第1章 谷熏垂头丧气地合上了电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室友瞧了谷熏一眼,也叹了口气,说:“我早说了吧!DH一定会录用舒翡翠的,而不是你。” 就算舒翡翠实习的时候经常迟到,就算工作明明都是谷熏在完成……明明舒翡翠对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在公司里只能喝咖啡聊天度日,谷熏专业成绩突出,在公司能帮得上忙…… “因为舒翡翠是舒家的小公子么?”谷熏嘴里说出了一个疑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句。 这好像没什么不对。 实习转正有若干名额,但留给OMEGA的只有一个。 比起成绩优异的谷熏,似乎DH更青睐家财万贯的舒翡翠。 谷熏笑笑,说:“没事。” “怎么没事?DH不是你梦想的公司吗?”室友和谷熏熟识,一眼看出了谷熏内心的不平,自然也替对方不平,“我看你也不差,你让曲川帮你不就行了吗?也就是曲川一句话的事情吧?” 曲川。 “曲池何湛湛,清川带华薄”——出自《君子有所思行》,是魏晋文学家陆机所作的篇章。 曲父、曲母也自诩是书香世家,仰慕魏晋风骨,给自家宝贝ALPHA独子也起了这个很有风骨的名字。 在森严家教之下,曲川也是一个清高自持的人,尽管喜欢谷熏,但从不逾越。以至于谷熏怀疑自己的信息素对曲川不奏效——直到曲川告诉他:“我希望等到婚后。” 谷熏听着,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但更多却是疑虑:“你的父母会同意吗?” 曲川笑着说:“我父母都是读书人,绝不会从一个人的出身去判断对方。” 谷熏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真有那样平易近人的富翁吗? 不用旁人提醒,谷熏都明白自己和曲川是云泥之别。 如果谷熏不是拼死拼活考入了这所学校,大约这辈子都认识不了曲川这样的人。 曲川却从未知道谷熏的努力,毕竟,考入首都大学,对曲川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考不上了,就捐座图书馆好了。 曲川又安慰谷熏:“没关系的,下周你来我家,见到了我父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听到了要拜访曲家父母,谷熏就更紧张了。 听说曲家人喜欢喝龙井,谷熏在拜访之前还查阅了很多龙井相关的资料,就怕露了怯。没想到,到了曲川的家里,身穿丝绸旗袍的曲母却拿出了冰可乐,用水晶杯装着递给了谷熏,微笑着地说:“听川儿说你喜欢这个。” “啊,谢谢。”谷熏小心地接过了装载着黑色碳酸饮料的华贵水晶杯。 曲父是个喜欢文学的人,和文学系的高材生谷熏也相谈甚欢。曲父甚至直言:“比起那些脑袋空空的富二代,我还更喜欢你这样踏实有才的孩子。” 就这样,谷熏才算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我这是前世积的什么福?”谷熏忍不住默念,“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曲川。” 越是这么想,谷熏越是想拼进DH——而且是以不依靠曲川帮助的方式。 可往往事与愿违,DH选择了名门出身的舒翡翠。 “唉。”谷熏垂头叹气。 在谷熏被打击得非常失落的时候,却接到了曲川的短信:“别忘了晚上的宴会。” 对了! 晚上的宴会! 谷熏这才想起来了,急忙打开了衣柜,拿出了那一套散发着低调光泽的灰色礼服。 曲川一家三口今晚将参加一场慈善宴会。曲母只说:“既然小谷是川儿的男友,也应该一起去,也算是见见亲戚朋友。”大约是考虑到谷熏的经济状况,曲母还带谷熏去相熟的设计师那儿定做了一套礼服。 谷熏甚至不敢问这套衣服多少钱。 他怕自己问了,就不敢穿了。 这套衣服是用极为轻薄的材料做成的,剪裁却很贴身,给谷熏的身体勾勒出一种近乎性感的形状,却又不失优雅。 穿着这套灰色礼服的时候,谷熏总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胸膛都挺得更直了。 他和室友分享这个心德的时候,室友却白他一眼,说:“谁穿这样的礼服都会挺胸收腹的。因为勒得慌。” 谷熏也反对不了这样实在的说法。 穿上这样的礼服,对于谷熏而言是人生头一遭,但对曲川而言,却不是什么新鲜事。曲川不但不觉得新鲜,还觉得烦厌。 如同他对南凭崖的看法。 南凭崖坐在大玻璃窗的旁边,阳光晒在他的脸庞上,让他的轮廓更为清晰。他属于脸上线条过于平硬的人,鼻子是笔直高挺的,双眉是平直飞扬的,脸颊与下巴也都像是削出来的一般,配上一双锐利的眼睛,这五官,怎么看都是过于锋利了。 总给人一种难以相处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舅舅……”曲川站在南凭崖面前,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这样的变化,连曲川自己也不曾察觉。 南凭崖不喜欢寒暄,便单刀直入:“你今天就和那位OMEGA分手了吧。” “什么?”曲川惊愕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曲父曲母站在一旁,也非常惊讶。曲母甚至帮谷熏说话:“那孩子虽然家境不好,但也是个好孩子,是配得上我们家川儿的。” 南凭崖答:“是,那孩子出身在山沟沟却考入了首都大学、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还自学了三门语言,与其说他配不起曲川,不如说靠作弊手段考入首都大学的曲川配不起对方。” 曲川的脸因为羞愤而发红:“舅舅,我没有作弊。”语气里是压抑的愤怒。 南凭崖点燃了一根烟:“你的所谓‘艺术特长’加分,对于一般人而言,就等同作弊。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么?” “不是……舅舅……”曲川语气有些急切。 南凭崖站起来了。他的身高似乎和曲川差不多,但因为曲川不自觉地佝偻,便显得南凭崖比高一头。南凭崖低了低头,说:“川儿,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那我也不阻挠,但从此,你们家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曲家一家三口的脸色都变了。 “为什么……” “你要和舒翡翠结婚。”南凭崖只回答了一句,便将燃烧的烟放在烟灰缸上摁熄了。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气味。 说实话,南凭崖总喜欢在这儿点烟。 但南凭崖从来不吸烟。 曲川想了很久,都没明白为什么不吸烟的南凭崖要点烟。 待好多年之后,人到中年的曲川才醒悟过来。 南凭崖不吸烟。 但曲母曲父都不喜欢烟味。 所以南凭崖喜欢在他们面前点一根。 这就是南凭崖。 可憎可厌的南凭崖。 第2章 曲川自认是个温柔而有教养的人。 “我没办法亲口说出那样的话。”曲川说,“我也不能够看着他美丽的眼睛,告诉他我不爱他。” 曲川的理由诗意而浪漫,和他平日一样。 曲母也和平日一样善解人意,帮助儿子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谷熏来到了宴会厅的外面,身上穿着那一套极为昂贵的礼服。 穿着这一套衣服的时候,他不禁一阵肃然。 他甚至咬咬牙,破费打了辆计程车来了。 太奢侈了……真是太奢侈了…… 原本曲川说了会开车来接他的,临时却说有事,不能接他了。他还得一个人打车赶来,又生怕弄皱衣服,非常小心地挺直腰板坐了一路的的士。 下车不久,他走入了花园里,但见花园里衣香鬓影的,一看便是名流荟萃,谷熏更不自在了,抬眼寻找熟悉的身影,好获取几分安全感。也是好运,他立刻便看到了一位熟悉的女士。 曲母款款向他走来,眼神柔和:“你怎么来了?” “呃?”谷熏有些讶异,“是曲川叫我来的。” “噢,我知道了。”曲母脸带抱歉,“他一定是无法当面告诉你,他要与你分手。你可以回去了。” 这句话简直像是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打得谷熏脸庞发烫。 而打耳光的曲母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淡定。 曲母依旧面带抱歉地解释:“实在对不住。”说着,曲母又对谷熏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谷熏的脑子简直转不动了:“他要和我分手?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曲母笑道:“当然因为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啊。他可狠不了这个心。尤其当你哭着求他的话,他一定会心软的。情况就会变得很困难。” 谷熏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信。” 曲母十分无奈,只得拿起了手机,开了免提,当着谷熏的面拨通了曲川。曲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妈妈?” 曲母说:“谷熏那孩子很死心眼,不肯相信你要与他分手。非要你亲口跟他说。” “噢……”曲川的声音里顿时充满苦恼,“那可怎么办?我不想亲手伤他的心。” 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谷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曲川的声音、语气他是不可能认错的。听着这话,谷熏甚至能想象到曲川的表情了,一定是微微皱着那双好看的眉毛,一手捂着胸膛,显出为对方心痛的样子了吧? 谷熏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僵硬地说:“为什么?” 听到了谷熏的声音,曲川也吃了一惊:“你、你……” “好了,”曲母温柔地说,“这儿交给我吧,我会让谷熏那孩子明白的。”说完,曲母把电话挂掉,又对谷熏说:“实在抱歉。” 谷熏的额头突突地痛,眼睛死死盯着曲母:“为什么?” 曲母叹了口气,说:“你别误会,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但是他舅舅,非不同意。没有办法,只能结束了。” “就因为他舅舅不同意?”谷熏气得咬牙,“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这是真的。”曲母抱歉地说,“我恐怕你们不能继续了。” 谷熏到底年轻,怒气写满了一脸,藏也藏不住:“你们她妈的在玩儿我吧?”谷熏猛地骂了一声脏话,“去你妈的!” 曲母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刺耳的声响一样,略带惊慌地掩住耳朵:“啊呀,你这孩子……居然这么粗鄙!”回头,曲母还跟曲川抱怨:“看来那孩子的温顺教养都是装出来的。果然,你舅舅是对的,还是该找个出身名门的才好呢。” 怒气冲冲的谷熏也顾不得礼数,只说:“我知道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哭着求他心软。我没这么厚的脸皮……”说着,谷熏发现胸有些闷,仔细一想,便发现是礼服把胸腹束得太紧,心中更是一阵嫌恶,恨恨说:“这套衣服,我也还你们。” 曲母笑了:“这又何必呢?这衣服送了给你,就是你的了。” “这衣服多少钱?我还给你们。” “二十万。”曲母答。 谷熏一下子噎住了,恨不得将刚刚那句话踩碎吞回肚子里:“二、二……二十万?” 曲母似乎也看出了谷熏的困窘,微微一笑:“这衣服是给你定做的,都是你的尺寸。除了你也没人用得上。你就安心收着吧。也当是聊表我们的一点歉意。”说完,曲母转过身,袅袅娜娜地走了。 谷熏犹如一块石头地立在当场。 他的胸膛里烧着烈火,鼓励他去扯烂衣裳、扔到地上踩两脚、大骂一句去妳妈。可现实却如一盆冷水,将他胸腔里的那团火浇灭。 谷熏咽下了所有的不忿,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去。 没想到,他一个踉跄,和背后经过的一个人撞上了。 “啊啊呀!”谷熏叫了一声,并非他撞疼了,而是血色的红酒洒在了他灰色的西装上。 二十万的西装上…… 谷熏的心一下就慌了,抬头看到了一张冷峻的脸。原本谷熏还想据理力争,但一看到这张脸,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因为这张脸刚好长在了谷熏的审美上。 怎么会有一张脸完完全全地长的就是你喜欢的样子? 那可真是……太奇妙了。 但显然,这个人长得好,但礼貌却很糟。他直接越过了谷熏,径自要往前走。谷熏原本就因为曲川的事情而憋屈,现在更被对方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忍不住拦住他:“喂!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赔偿的事情联系我秘书。”那个人说话很淡,侧过身便走开了。 后面一个平头的男青年忙凑上来,笑着对谷熏说:“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他的秘书。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商量。”说着,男青年还把名片递给了谷熏。 谷熏接过名片,眼睛忽然瞪大:“你……你是……DH董事长秘书……那么,那么……刚刚那人就是……” “就是董事长南凭崖先生。”男青年回答。 谷熏倒吸一口气:“曲川的舅舅?” 第3章 谷熏从名片里得出,眼前这位BETA男青年名叫赵莫为,是南凭崖的秘书。 而南凭崖,则是DH集团的董事长,也是集团的总裁。 DH,则是谷熏梦寐以求的那个企业。 “唔……”谷熏眼前掠过了无数光影,像是宴会里的觥筹交错。 赵莫为看着谷熏,仍保持微笑:“这个衣服需要我们拿去送洗么?我们那边有最专业的人员,说不定能让你的衣服光洁如新。” “啊,这个……”谷熏看了看灰色面料上鲜艳的红酒渍。DH集团是专业做奢侈品的,他们公司确实会有最专业的保养人员,说不定真能把衣服打理干净。 可这对谷熏而言没有必要。 谷熏认为这件衣服虽然昂贵,但对谷熏没有太大意义,谷熏大约不会穿第二次。 还不如利用这次机会,让这衣服发挥他价值二十万的效用。 谷熏干咳两声,尽量让自己充满底气地昂高头:“你在看玩笑吗?这衣服值二十万。” 只是,谷熏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OMEGA,故作高傲地说话总难免有些滑稽。 “嗐,”赵莫为问,“那您说怎么办?难道要赔您二十万么?” 赵莫为可不敢作这个主,在他看来,赔个清洁费差不多了。 谷熏自然也不会狮子开大口跟人家要二十万,他干咳两声,说:“你们家也是做奢侈品的,这衣服值不值二十万,你也看得出的。” “说实话,我之前是在化工厂的,刚来DH没多久,也一直坐办公室做文秘工作,对这些,还真不了解。”赵莫为回答。 谷熏噎住了。 赵莫为却又欠身,笑道:“不过,我相信像您这么一位年轻绅士应该不会扯谎。” 谷熏咂舌,暗道,赵莫为还真不愧是大集团总裁的秘书,讲话一推一拉的,游刃有余,瞬间就把谷熏的气势压下去了,却又维持礼貌客气,可见是个人精。 谷熏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人精面前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了,不然也就是班门弄斧而已。故而,谷熏开面见山地说:“我确实也没想要你们赔我二十万,我只是……一个DH集团的实习生,想说,能不能帮忙让我转正?” “哦?这个啊!”赵莫为松了口气,笑笑,说,“你把简历推我一下,我去人力资源部门那边问一问,再给您答复?” “嗯,”谷熏点了点头,“有劳了。” 谷熏便与赵莫为交换了SNS号。谷熏通过SNS给赵莫为发了自己的简历。 第二天,DH的人力资源那边就联系谷熏,恭喜他转正成功了。 虽然早就有所期待,但真正接到通知的时候,谷熏还是懵的。 就那么简单吗? 谷熏在公司打生打死、劳心劳力干了三个月,回头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现在不过是得了赵莫为的一句话,谷熏在DH又“起死回生”了。 谷熏不免想到了那个无所事事的舒翡翠。 这个舒翡翠,读书不用功、工作不上心,不也轻轻松松在DH转正了吗? 看来,有时候,成就和努力并无太大关系。 大概是谷熏沉默太久了,电话里非常尴尬,人力资源的同事又跟谷熏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谷熏这才回过神来,又说:“不是说OMEGA转正的名额就一个吗?那舒翡翠……?” “哦,这个是不冲突的。”人力资源的姐姐淡淡笑着说。 不冲突? 谷熏想起,当时被拒绝转正,主管说的就是“因为OMEGA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有冲突”,才把谷熏否掉的。 谷熏感觉难以置信:“真的不冲突吗?” “嗯,这个是后勤部的名额只有一个。”人力资源的姑娘答,“但是,舒翡翠被调去了总裁办了。” “哦……”谷熏的心内一阵失落。 后勤部被人称为“丫鬟处”,任何部门的人都能来使唤的。而总裁办,则是“天子脚下”,对新人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 说到底,他和舒翡翠,还是云泥之别啊。 虽然如此,谷熏还是替自己打气,本来还转正无望呢?现在能够当正式员工,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了……”谷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地说,“挺好的……” 怀着“不错了”“挺好的”的心情,谷熏进入了DH总公司后勤部报道。后勤部在行政部门之下。所谓行政,已经是企业里最“丫鬟”的部门了,而后勤部则是丫鬟中的丫鬟,丫中之丫,人称“二丫”。 谷熏跑进了“二丫”部门,因为是个新人,自然也是丫中之丫,“二丫”中的“二丫”。 后勤主管名叫陈笃,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OMEGA。陈笃这OMEGA单身久了,信息素紊乱,身体虚胖,脸色蜡黄,经常咳嗽生病,脾气更是不好。 最近,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是替集团的一位老董事办退休欢送会。谷熏作为新人,便负担起最琐碎的活,忙里忙外的,挑好了宴会上的曲目,却被陈笃一票否决:“这些歌,只有你们小年轻爱听!老董事怎么会喜欢?” 谷熏便按着老董事的年代,换了一份复古歌曲名单。陈笃看了,又笑了:“这些歌都半截入土了!你这是办欢送会还是追悼会?” 谷熏只得耐着性子请教:“对不起啊,我新来的,确实对这些不太了解。那您可以再指点指点吗?” 陈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哧,还首都大学研究生哩!所以我老是说你们这些人高分低能。还不如我这个中专生!” 谷熏总算明白了,陈笃学历低、生活不如意,想拿自己这个首都大学研究生耍耍威风罢了。 谷熏明白了陈笃的“心病”,便立即说:“是啊,我读的都是什么文学,真是没什么用的。还好有您这样的前辈给我指明道路。我来的时候就听人力资源部的李姐说了,您在集团工作很久了,经验丰富,您说的一句话,比我读十本书都管用呢!” 陈笃在DH工作十多年了,靠的是资历熬到了这个主管的份上,但也一直被其他部门的人当丫鬟使唤,看着高傲,其实自尊心很低,一听到谷熏这话,那自尊心马上被满足了。陈笃嘴角都藏不住笑了:“是吗?李姐真这么说?”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谷熏点头不迭。 陈笃便拿着谷熏那份歌单,看了看,又说:“其实你这份歌单也没那么糟,中间插几首欢快点的法文歌吧。陈董早年在法国读书,喜欢法文歌。” 得到了明确的指令,谷熏总算放下心来,扯起笑脸:“谢谢!所以说嘛,还是您最懂得做事做人!我学都学不来的!” 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通马屁下来,陈笃也舒服了,就不太与谷熏为难了。 倒是谷熏自己,觉得生活好难。 在公司里,谷熏就是最底层,对谁都得赔笑脸、说好话,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就得罪人,每次下班,都是满身疲惫。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有一天,谷熏从地铁里挤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公司楼下,却见一辆时髦的跑车滑行似的优雅开到公司楼下。 车子里下来的是曲川。 谷熏一阵尴尬,赶紧躲进大门柱子后面。 却见舒翡翠也从车子里下来了,一身DH集团的高奢名牌,拎着个鳄鱼皮包,朝曲川脸上亲了一口,便是昂首阔步地进了办公楼。 谷熏看他一身名牌的,只说:“还不是要挤电梯?” 却不想,舒翡翠径自走向了直通总裁办的电梯,宽敞得很,根本不挤。 “操。”谷熏自顾自地骂了一句,但仍认命地小跑步挤进了普通员工电梯,犹如夹心饼一样被立在狭窄的空间里,呼吸着香水、汗味和早餐油条的混合气味。 什么时候我也能搭上那个专属电梯呢? ——谷熏暗自想着。 原本也就是想想而已。 却没想到,下个月就搭上了。 第4章 谷熏入职后的头一件大事总算要落地了——陈董的退休欢送会。 这次欢送会定在了陈董六十岁生日这一天,既是集团欢送他退休的仪式,也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六十岁大寿的好日子,不但集团内部的董事们会来,连集团外的与陈董有交情的大人物也会到场,可见是多么隆重。 谷熏作为后勤部的人也是协助罢了,真正的编排、主持还是放在集团公关部门。 到了欢送会那天,谷熏作为工作人员就提早到达了会场,认真地参与到现场布置里。但大事上也插不上手,公关部的负责人叫松龄,是一个短头发的女BETA,站在门边叫唤:“东西怎么搬得那么慢?多派几个人呀!” 别看陈笃平日在谷熏面前跟大爷似的,对着松龄,那跟小弟似的,连忙拉着谷熏说:“没听到松龄姐说什么吗?快去搬东西啊!” 谷熏愣了愣。 松龄扭头看过来,笑着说:“小谷是个OMEGA吧?我这边九个BETA呢,也不差小谷一个劳力。” 陈笃笑了,说:“没事,小谷这年轻人啊,劲儿特别大。他可以的!”说着,陈笃一把将谷熏推出去做苦活了。谷熏作为体弱的OMEGA便无奈推入了BETA堆里一起搬搬抬抬,也不好诉苦。忙活了大半天,谷熏手掌都起疱了,回头一看,陈笃倒在松龄身边吹空调呢。 不过陈笃也没闲着,嘴里不绝地夸奖松龄,一会儿说她美丽、时髦,一会儿说她办事能力强。听得松龄也烦了,回头说:“行了,你去对一下宾客名单,看有没有漏的。” 这事儿倒是不花力气,陈笃乐得去了,一对就对了半个小时。 松龄也知道陈笃的德性,也没理会,不求陈笃帮忙,只要他不在跟前烦人、拖后腿就好。 却见谷熏这OMEGA搬了半天箱子,额头、鼻尖全冒汗了,扶着墙在那儿喘气。松龄撇了撇嘴,咚咚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说:“你也别忙这个了,去前头接李李董吧。他来早了。你带他去休息室等着吧。” “好。”谷熏点头,又问,“是哪个李董啊?” 松龄冷笑:“还有哪个李董?咱们DH董事会李董。” 谷熏想起来了,这个李董叫李念荣,五十多岁了,和今天的主角陈董一样是公司的老臣。谷熏赶忙前去迎接,李念荣见来了个满头大汗、毛毛躁躁的OMEGA,心里不太喜欢,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谷熏带着李念荣去休息间,李念荣却嫌不够气派,又嫌洗手间空气味道不好。 谷熏在洗手间转了一圈,只说:“没有异味呀?” 李念荣冷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您真有品味。”谷熏嘴上说。 您真事儿逼。——谷熏心里想。 “你去隔壁商场买一瓶爱马仕香水,最好是屋顶花园,买回来就喷厕所吧。”李念荣说。 “这个跟财务那边不好报呢,李董。”谷熏赔笑说。 李念荣冷笑:“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谷熏知道这个香水钱是没法报销的,他也不可能为了满足这个傻饼李董的变态厕所品味而自掏腰包买一瓶爱马仕喷马桶。 他想了想,就跑去会场问公关部的时尚佳人,问她们之中有没有人有爱马仕香水。松龄一听,就说:“李董又要喷厕所啦?” 谷熏点点头:“可不是么!” 松龄笑道:“你就拖着呗,管他呢。” 谷熏顿感意外,一个公关部的总监言语里却能对一个老董事那么不在乎?可见这个李念荣其实已经没什么实权了,只能对谷熏这样的新人耍威风罢了。 但松龄可以不管李董,谷熏可不能不管。谷熏想了半天,还是去会场礼宾部拿了一份香薰蜡烛,想着能不能对付过去。待谷熏拿着香薰到了休息间,敲了门,却没听到答应。他心里疑惑,推门进去,却见休息间里没有人,但休息间的洗手间却掩上了门。隔着门还能听到李念荣浑厚有力的讲话声。 看来,李念荣在厕所里面聊电话呢。 谷熏心想:又说厕所味道不好,还往里面跑呢? 他便捧着香薰蜡烛在外面等着,但听得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着:“哎……我今天就非得让他下不来台了……对啊,恶心恶心他也不错呢……嗯……当然是马达加斯加啊!我有钱无处花吗?——啊,没事儿,陈董这个人啊,不爱惹事儿……陈董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 谷熏听着犯糊涂了:什么下不来台?什么马达加斯加? 待李念荣打完电话了,便从洗手间里出来,但见谷熏在那儿站着,满脸不悦:“爱马仕香水呢?” 谷熏赔笑道:“礼宾部那边送了香薰蜡烛,要不先试试?” 李念荣当然不高兴,又挤兑说:“现在是看不起我了?拿免费送的蜡烛搪塞我?” 谷熏忙赔笑说:“我现在就去买。”说完,谷熏放下蜡烛,一溜烟就跑了。想着松龄姐说的也有道理,离宴会开始就几十分钟,他装没事、拖一拖也就过去了。谷熏月薪才五千块呢,还能花大几百给李董买个香水喷厕所?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到了宴会开场,谷熏也没去找李董。李董似乎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心上。 宴会开始,演奏队便奏起了谷熏所定的曲目。谷熏听着自己指定的音乐,隐隐有些自豪感。这边陈董也到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脸温和地就坐了,大约真像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的“陈董这个人最不爱惹事”。这个陈董看着真的很好说话,什么都说好。 松龄上台,说了几句欢迎词,便说:“现在请集团董事长兼行政总裁南凭崖先生上台致辞。” 这句话话音未落,就已经是掌声雷动了。众人都鼓起了掌,除了李念荣——李念荣坐在台下,一脸鄙夷地看着南凭崖。 而南凭崖,则是谁也不看,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昂首走上了台,从高处睥睨台下,看着是扫视了一遍全场,但实际上谁也没看进他的眼里。 舞台的灯光落在南凭崖的脸上,给他高挺的鼻梁镀上一层柔和的亮光,稍稍缓和了他深邃五官带来的锋利。 “这人真好看……”谷熏在台下,默默抬头看着这位貌若天仙的大总裁。 南凭崖对着发言稿照本宣科,语气是上位者特有的漫不经心。他自己也知道,台下的人都没有认真听他发言的,只是等着南凭崖什么时候结束,再适时送上掌声罢了。 这样的掌声对于南凭崖而言是非常廉价的。 南凭崖读完了稿子,便又抬眼看着陈董,脸上带着极其虚伪的微笑:“祝你生日快乐。特此为您献上了一份薄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太客气了,南总。”陈董连忙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微微鞠躬。 却见南凭崖的首席秘书赵莫为已经捧着一个丝绒礼盒上了台,打开盒子,但见里头是一对蓝宝石袖扣,那蓝色馥郁浓厚,略带红色,近似天青色,一看就是上品。 陈董是个识货的人,走上台凑近看,赞叹道:“这可是皇室蓝的蓝宝石啊!南总真是太破费了!” 南凭崖道:“听说陈董喜欢蓝宝石,小小意思。” 台下的人都啧啧称奇,识货的都点头不绝,不识货的也跟着点头,企图表现得自己很识货。虽然不知皇室蓝为何物,要得拍掌赞叹:“啊,原来是皇室蓝啊!Amazing!” 只是李念荣冷笑一声,要拿着一个盒子走上台,只说:“只能说是巧了,我也准备了一份蓝宝石的礼物,送给陈董。” “哦?”南凭崖眉毛微微上挑,嘴角微微翘起,一副典型的“我看起来在微笑但其实我看不起你”的皮笑肉不笑。 李念荣把盒子一打开,却见也是一对蓝宝石袖扣,只是那蓝色更为明亮,在舞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这下大家明白了,李念荣是故意来让南凭崖下不来台的。 台下也早有“埋伏”,几个李念荣的下属高声说:“这可是矢车菊蓝啊!比皇室蓝可更值钱、更稀有、更高贵呢!” 这下,大家都将目光移到了南凭崖的脸上。 南凭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却毫无波澜。 但台下不少人都猜测:南凭崖现在肯定气疯了吧!谁不知道南凭崖最爱面子……当众被这样拆台,心里肯定难受死了!这可真是一台好戏啊! 这个宴会上,不仅有公司内部的人,还有为了陈董而来的各界商贾。要是能让南凭崖在这个场合丢脸,李念荣能开心一整年。 为了让南凭崖脸上挂不住,李念荣更大声笑着说:“其实南总找这个皇室蓝的宝石也很有心了!我相信这已经是您能找到的最好的蓝宝石了!要知道,咱们这种矢车菊蓝蓝宝石啊,可是在100年前就绝矿了,像你这样的暴发户,可能还来不及收藏了!哈哈哈!” “是吗?见识了。”南凭崖笑了笑,似乎也不太生气,但目光却很冰冷。 李念荣察觉到南凭崖胸中似压抑着怒气,自然得意非常。 而台下的人也乐于看这一幕,还希望两位大老板撕得更响一些呢!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筹备此次宴会的松龄和陈笃两位负责人却已经背脊都滴满冷汗了:这次宴会是他们主办的。南凭崖在会上丢了面,回头说不定迁怒他们两个! 却不想,这时候谷熏却往前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陈笃压低声音喝道,“你上去做什么?找死啊!” 谷熏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次上去很可能是找死,可他想着“富贵险中求”,冲上去炸死也好过在后勤部磨死! 谷熏一脚踏上了舞台,说道:“可我怎么看着这个矢车菊蓝不是一百年历史的那种。” 这个默默无闻的OMEGA新人,根本无人认识,此刻说了这么一句话,倒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了。 李念荣脸色微变:“你懂得什么?我这个可是矢车菊蓝宝石。” “是的。”谷熏用力点头,又说,“可是一百年前就绝矿了的那种是克什米尔产的。您这个……是马达加斯加的吧?” 所谓的矢车菊蓝蓝宝石据说是顶级蓝宝石,正是“物以稀为贵”。克什米尔的蓝宝石矿在一百年前绝矿了,因此,克什米尔产的矢车菊蓝成为了稀世珍品。但殊不知,马达加斯加也能出产类似色泽的蓝宝石,也是价值不菲,但却算不得珍品。一般人通过肉眼是分不出的,谷熏这个穷小子自然也不可能一眼认出区别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起了刚刚偷听到了的李念荣在厕所里说的话“我今天就非得让他下不来台了……对啊,恶心恶心他也不错呢……嗯……当然是马达加斯加啊!我有钱无处花吗?——啊,没事儿,陈董这个人啊,不爱惹事儿……陈董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 原本谷熏也没明白这段话什么意思,但等李念荣拿着蓝宝石上台时,却一下子想明白了。李念荣拿着矢车菊蓝想让南凭崖下不来台,但又不舍得送克什米尔的,便拿了马达加斯加的充数。毕竟,这两者十分相似,肉眼无法区分。而陈董虽然是行家,但因为个性温和,即使回去发现了也不会拆穿。所以李念荣这么做没什么风险。 此刻这事情被谷熏当堂揭破,李念荣的脸一时间扭曲了:“你……你胡说什么?你这小子!难道是说我拿次货来蒙陈董么!陈董可是这个宝石行当的大行家!”说着,李念荣拉着陈董,说:“您说说、这是不是上好的矢车菊蓝?” 陈董也是如李念荣说的那种“最不爱惹事的”,便呵呵笑着说:“我最近有点老花,看不出来。” 这松龄也忙上台圆场:“嗯,看来李总和南总对陈董对很有心呢!相信陈董也非常感动!我们给点掌声吧!” “慢着。”南凭崖缓缓说,“李董,你确定你这个宝石真的是克什米尔产的么?” 李念荣此刻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舞台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晒得他的皮肤发烫,他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了。“咳咳!”李念荣干咳两声,挺起胸膛,说,“是我一个朋友卖给我的,不可能有问题!” 南凭崖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石放大镜,说:“我这儿刚好有检测用的放大镜呢。” 谷熏站在一旁,离李念荣很近,已经看到李念荣的额头上滴下了一行汗珠了。 南凭崖将放大镜递到陈董面前:“您是行家,您来给李董看看?” 陈董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不了、不了,最近眼花。” 南凭崖瞥了旁边的谷熏一眼,说:“你来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谷熏身上了。 谷熏愣在了当场,抬头看着南凭崖,只见南凭崖沐浴在灯光之中,皮肤白得似剔透的玉石、眼睛则像聚光的琥珀。 谷熏伸出手,接过了南凭崖手里的放大镜。在手指碰触到了南凭崖掌心的那一刻,谷熏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5章 其实,在南凭崖拿出放大镜的那一刻,李念荣就知道糟糕了。 谁没事儿会在兜里揣个放大镜? 自己要“伏击”南凭崖的事情,一定是被南凭崖事先知道了。 谷熏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南凭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宝石放大镜带上来了,为的是等李念荣拿着“绝矿一百年”的矢车菊蓝宝石准备当众奚落南凭崖。南凭崖不发一言,不是因为他心虚,而是等着李念荣大放厥词,等李念荣的情绪到达最高点,南凭崖才拿出检测仪器来让李念荣出丑。 原本,李念荣搞这些小动作,南凭崖是不放在眼内的,但一开始没理他,他就越发来劲,不时就来刺南凭崖一下。南凭崖这才决定修理修理他,免得他目中无人。 南凭崖预料到李念荣会来闹事,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却没想到谷熏会跳出来,直接揭破李念荣带了次货这一事实。 谷熏已站到聚光灯之下了,也伸手接过放大镜了,但他心里是虚的。 因为他根本不懂宝石鉴定。 “咳咳……”谷熏干咳两声,“我没有专业资格证。怕看出来不够权威。” “我来看吧!”台下走上来一个仪表堂堂的OMEGA,原来是宝石总监。谷熏见了他,如见了救星,说:“您是专业的,您来吧!” 这时候,李念荣的脸已经绿得发青了。 那宝石总监拿着放大镜端详了一会儿,说:“这颗蓝宝石确实是矢车菊色的。” “那、那肯定的。”李念荣抹着汗珠。 “只不过……宝石内部欠缺了色带和雪片状的包裹体……”宝石总监话锋一转,“确实不太像是克什米尔产的。” 李念荣此刻心里发虚,嘴上的声音却更高:“你别胡说!这是我从朋友那儿拿的!” 宝石总监笑笑,说:“当然、当然。我这也是初步的判断,不是百分之一百准确的。不知您朋友送您宝石的时候,有没有附上权威证书呢?一般而言,证书上是有写产地的。如果证书标注明确,那问题确实不大。” “证书啊……”李念荣干咳两声,“我回去看看。” 大家听到这里,基本上都心知肚明这个“我从我朋友那儿拿的”,乃是常见的“无中生友”。脸上没什么,心里都不知怎么耻笑李念荣了。 李念荣也是当场颜面扫地,正等着主持人给他下台阶呢,却不想南凭崖的秘书赵莫为却开口了。赵莫为只笑笑说:“其实克什米尔蓝宝石绝矿许久,市面上号称是矢车菊蓝的多半是假的。所以我才建议南总选择皇室蓝。这宝石是年轻,但真材实料、优雅贵气,总好过以次充好的老货。” 李念荣只暗骂:好你个赵莫为!不过是南凭崖身边的一条狗,也敢朝我吠了! 这台上气氛紧张非常,台下却是其乐融融的嗑瓜子看戏,只说这台上的戏码可比什么电视剧都好看啊。 作为寿星公的陈董也是尴尬的,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笑着接过了两盒蓝宝石,笑呵呵地说:“都是很好的礼物,我太感谢二位了!”说着,陈董自己鼓起掌来,台下也随之响起了掌声。 在一片雷鸣似的掌声中,李念荣灰溜溜地跑下了台。 南凭崖也微微一笑,准备走下台,却见谷熏像那麦克风架子一样杵在舞台中间,一动不动的。南凭崖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说:“你等下还有表演?” 谷熏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跑下了台。 等谷熏跑下台,环视全场,却已不见了李念荣的身影了。大约李念荣老脸搁不住,自己跑了。 一旁松龄却拉着谷熏,笑着说:“小谷啊,我刚刚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呢!”说着,松龄还递上了带着香气的手帕。 谷熏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才真是一把汗……” 松龄却笑道:“不过你当众替南总解了围,他肯定会记住你的。” “我看李念荣也记住我了。”谷熏苦笑着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松龄却说:“你不必怕那老货。他就是仗着和嵩老有点旧交情,老是耀武扬威。现在无人理他了,他就自己搭台自己唱戏。谁知道他这唱戏的把自己嗓子唱劈叉了,也是好笑!” “和嵩老有交情?”谷熏好奇地打听,“是吗?” 松龄却讳莫如深起来了,只笑着拍了拍谷熏的肩膀。 说起“嵩老”,大家都是知道的。DH集团是嵩家的产业,嵩老是上一代掌门人,现在已经退休了。本来他有俩ALPHA儿子,大公子和小公子都在集团里任职,却没有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倒是每天争权夺利,在集团里搞内部斗争,一顿内耗,将DH集团斗得元气大伤。 逼得退休了的老头子跑出来开董事会,宣布让不姓嵩的“外人”南凭崖当董事长兼总裁,啪啪打了两个儿子的脸。嵩老只说:“与其让你们祸起萧墙把百年基业毁掉,不如找个职业经理人老实干活。” 嵩家小公子审时度势,不争不抢了,还和南凭崖交了朋友。而大公子却不服气,接下军令状,跑去开拓非洲市场,不成功便成仁,发誓要做点事业给老头子看,好让老头子回心转意。 现在集团内部基本上都被南凭崖把控了,作为嵩家大公子“旧部”的李念荣不服气,才搞这么一出。 今天陈董的欢送会,嵩家也来人了,嵩家小公子就到了,还带着他姑姑。这小公子名叫嵩峻宇,虽然是个ALPHA,但个子不高,还因为有点虚胖,看着比OMEGA谷熏还矮。宴会里,嵩姑姑还说待会儿要打麻将,又拉着南凭崖问他:“最近什么股票比较值得买呀?” 南凭崖答道:“之前推荐您的不是都涨了么?” “就是涨了,才再问你嘛。”嵩姑姑亲热地拉着南凭崖说话,似和财神聊天似的虔诚。 谷熏站在不远处听着,还疑惑地问松龄:“怎么?南总还会炒股?” “南总本来是在金融机构工作的。大约是有这样的背景,所以懂这些吧。”松龄回答,“大公子和南总不和,但小公子和姑姑都很信任南总的。这也是南总这个‘外姓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呢。” 听着这些,谷熏隐约了解了一些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总和我一样,都是个打工的? 真正的权力还财富,还是握在嵩家人手里。 “作死啊?”陈笃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小谷,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帮忙干活?那边的灯架倒了,你去看看。” 谷熏连忙点头:“我马上去。” 看着谷熏走开了,陈笃便捋起袖子,满脸不屑的。他和松龄站在一块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部门这个小兔崽子,就想着出风头!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呢!” 松龄倒是听明白了,陈笃是不满意刚刚谷熏擅自跳上台搅和进“矢车菊和皇室蓝”的纷争里。对此,松龄也是无言以对了。 陈笃心里更加特别喜欢谷熏了,觉得谷熏这小子平常老实巴交的,结果到紧要关头却跳那么高,也不问问自己这个做领导的意见!陈笃对此尤其不满,就想着要多“教育”“教育”这个小辈。 收尾的工作,谷熏也是配合着公关部门一起做得井井有条的。倒是陈笃说家里猫等着喂,提早回家了。毕竟陈笃是领导,谷熏也没办法,把活儿干完了,刚跑出宴会厅,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陈笃的电话。 谷熏心里骂娘,但还是接了电话:“陈总?” 陈笃说:“我看会场有几个X牌的香薰蜡烛啊、还有A牌的餐巾纸、C牌的gift set,剩挺多的吧?放着没用也怪可惜的,你明天拿回公司给我啊!” 谷熏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眉头大皱:“嗯,是这样的……我已经离开宴会厅了。” 陈笃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就折回去拿啊!” ——折回去拿你的骨灰啊! 谷熏心里疯狂辱骂陈笃,但表面上还是恭敬:“嗯,好的。” 结果,谷熏去拿了香薰蜡烛,正好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了。 谷熏拎着那一袋X牌的香薰蜡烛、A牌的餐巾纸、C牌的gift set,满满当当的。他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打车。偏偏宴会厅定在郊外,十分荒芜,大半夜的也没车子经过。他只得拿出手机尝试用APP打车。 刚好,一辆车开到了谷熏面前。 车窗摇下来,车内的人探出头来——一看,这不就是赵莫为吗? 谷熏笑道:“赵秘,您也还没走呢?真是辛苦了。” “你呢?也这么晚啊。”赵莫为笑得挺热情的,“要回去了吗?” “我在等打车。” “这会儿你怕是打不到车了,上车吧。我送你。”赵莫为呶呶嘴,示意谷熏从后座上车。 “太感谢了!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及时雨!”一边道谢,谷熏一边匆忙打开了车门,钻进了后座。 谷熏一屁股坐进后座,肩膀却似撞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一看,竟看到南凭崖的脸。 “啊!操——”谷熏吓了一大跳,碰了那冰块脸,就跟见了阎王爷似的,脏话不自觉地爆出来了。但谷熏脑内灵光一闪:我怎么在大老板面前飙脏话我这不是找死吗—— “操——操劳到那么晚呢?”谷熏僵硬地把话转回来,“南总可真是……我辈楷模啊……” 南凭崖瞥了谷熏一眼,瞧见谷熏手里大包小包的X牌的香薰蜡烛、A牌的餐巾纸、C牌的gift set,淡淡说:“你也辛苦了。” 谷熏此刻真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这不摆明讽刺我么?肯定我觉得我是个没脸没皮的死穷鬼,专门拖到最后一个走就是为了捞剩下的礼品…… 第6章 手里拿着这么多礼品,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谷熏却不想在总裁面前留下“贪小便宜死穷鬼”的印象。当然,他也不能说“我的主管让我打包带走”。故而谷熏只得苍白地解释说:“主要是礼单上的东西都要整理,明天带回去后勤部清点。这个比较费时间,所以拖到现在。” “嗯。”南凭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更尴尬了呢。 谷熏揉了揉鼻子,又“咳咳”两声,没话找话:“南总也这么晚呢?” “嗯。”南凭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长得那么好看,确实个棺材脸,实在可惜。 谷熏心里默默感慨。 大概气氛太诡异,赵莫为也忍不住打破僵局,笑呵呵地打开话匣子:“我说小谷啊,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识货!还懂得区分蓝宝石的产地呢!” 谷熏也噎住了。 谷熏这样的死穷鬼,怎么会懂得蓝宝石的产地区别呢? 事实上,谷熏对宝石一窍不通。这种昂贵的艺术品对他而言太遥远了。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曲川曾送他一个镶嵌矢车菊蓝宝石的领带夹。谷熏收到这礼物也是受宠若惊,只说:“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曲川却说:“没关系,这是马达加斯加产的便宜货。” 谷熏听到是“便宜货”,才放心一些。但他后来拿去找珠宝鉴定专业的同学一问,才知道说这一颗“便宜货”也值上万块。上万块对于曲川而言当然是“便宜货”,但对谷熏而言还是挺大的一笔钱。谷熏勒紧裤腰带打工大半年才攒到钱回赠一份价值相当的礼物。因此,谷熏对于矢车菊蓝宝石真是记忆深刻。 但是,谷熏也不可能在南凭崖面前说“因为你外甥给我送过这礼,所以我略懂了”。谷熏清清嗓子,便说:“我哪儿能懂这些啊?只是在收拾休息间的时候听到了李董和朋友打电话,他说漏了嘴罢了。” 这也是真由其事,因此谷熏也说得很有底气,很坦荡。 “噢?”赵莫为却不太相信的样子,“怎么?那李董和你很熟?当着你打电话还不避嫌啊?” “不熟不熟……”开玩笑呢!李念荣和南凭崖结了梁子了,谷熏怎么敢当他的“熟人”?谷熏连忙撇清:“他就叫我去给他扫厕所。根本没把我当个人看吧,所以就没避着。” 这“扫厕所”自然是夸张说法,但越要这样夸张,才方显得有说服力。 听到这话,赵莫为也笑了,说:“那老头子,确实这样!太爱耍威风了!” 虽然知道李念荣和南凭崖不和,但作为普通新人,谷熏也自知不该背后说人,更不好顺着说李念荣的坏话。因此,谷熏便不谈论他,只说:“真正威风的人是不需要耍威风的,像南总。一句话不说,就让人信服,自然有一种气场,那是别人都比不上的。” 赵莫为一听到谷熏给南凭崖拍马屁,那赵莫为就不困了,赶紧积极起来说:“那可不嘛?我以前看小说老说什么‘不怒自威’,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直到我见了南总,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不怒自威’的人啊!” “是啊!那气场、那气度、那气派!”谷熏也高声赞扬起来。 “少见的、少见的!”赵莫为也高声赞美。 二人一唱一和的,盛赞那南凭崖如何不怒自威、如何镇服四方、如何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说得就跟南凭崖照片打印下来就能贴起来当门神一样,那可真是肉麻至极了。 南凭崖听着这些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跟没听见似的,也真真浪费了谷熏和赵莫为这一唱一和、声情并茂的配合表演。 但见南凭崖一点也不领情,赵莫为也停了这个话头,又问谷熏家住哪里。谷熏说了地名。赵莫为听了,便说:“那儿离公司挺远的,每天通勤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了。 辛苦死了。 但在领导面前,永远只能说“领导辛苦了”,绝不能说“我辛苦了”。谷熏便淡笑说:“那边租金比较便宜。但地铁还算是很方便的,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公司。” 一个小时,那是挺长的时间了。但谷熏故意用“不到”“就能”来暗示自己吃苦耐劳、具有踏实、肯干的精神。 赵莫为也听出来了,还顺水推舟地跟他唱和起来:“一个小时啊?那很久啦!很苦啊!” “年轻人吃点苦没什么的,就怕没学到本领。我来公司这么一段日子,受益良多,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赵莫为暗道:可别看这个谷熏年纪轻,没想到官话、鬼话说出来都是“母猪戴奶 罩——一套又一套”的。 谷熏说这些话,眼神都没看南凭崖,一个是怕看他显得自己是故意表现,二个是他还真的怕看南凭崖。他是真的不敢直视南凭崖。却又听见南凭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来总裁办吧,有租房、打车补贴。” 这话说完,谷熏都愣神了,竟没接上话。 赵莫为倒是反应快,呵呵一笑,说:“那敢情好啊!以后就是同部门的了!” 谷熏犹如被一个大红包砸中一样惊喜不已,嘴里只能吐出苍白一句:“谢谢老板!” 说起来,前不久谷熏才眼馋舒翡翠能够一入公司就直通总裁办。真没想到,这样好的机遇居然这么快就砸到自己的头上了! 谷熏心里十分兴奋,又暗暗高兴,觉得自己这回搞事儿真是搞对了!如果谷熏明哲保身、怕事儿不出声,那还没有这个机会在南总面前露脸呢! DH集团很大,总公司就占了一整栋大厦。但消息传起来,可真是快。快得难以置信。 第二天上午,大家就都知道了谷熏昨晚在南凭崖面前露脸了,还得了“圣旨”,可以上总裁办当差。 谷熏倒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人物”,一大早拎着大包小包的X牌的香薰蜡烛、A牌的餐巾纸、C牌的gift set回到了部门。他将东西堆到了陈笃桌面上,说:“陈总啊,这些东西都给您送来了……” “哎呀,小谷,太辛苦啦!我昨晚也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这孩子心眼实诚,怎么就当真了呢?”陈笃一反常态地堆起笑脸,拉着谷熏的肩膀,“怎么样啊?昨晚回去几点了?累不累?” 谷熏被陈笃反常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被陈笃搭着的肩膀还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不、不累的,陈总。”谷熏慢吞吞地回答。 “什么陈总啊?我哪儿能算个总呢?”陈笃拍拍谷熏的肩膀,说,“其实我比你大几年,你叫我陈哥吧!” “陈、陈哥?”谷熏说得极犹豫。 陈笃又说:“好啊,小谷,中午我请你吃饭!也算是祝贺你高升总裁办啦!” 谷熏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陈笃忽然这么热情了。谷熏恍然大悟之后又觉得更尴尬了,忙说:“什么高升?通知都没下来呢。” “快了、快了。李姐都跟我说了!”陈笃拉着谷熏,热情地说,“我说什么来着?早说你这个小伙子啊是这一批新人里办事最牢靠的!哎呀,真没辜负我的期许啊!” 谷熏看着陈笃这大变脸的样子,心里也真是五味杂陈,但也只得虚应着、附和着点头微笑。 平常团建钱都扣扣索索,今天陈笃却拉着谷熏去吃日本料理。谷熏知道陈笃是抠门的,也就不去点贵价刺身,只说:“我中午不能吃生冷的,容易肠胃不舒服,我就吃个热汤拉面就好了。”说完,谷熏就点了个便宜又饱肚子的骨汤拉面。 下午回来,人力资源那边就发通知了,让谷熏调任总裁办当秘书。 谷熏心内自然是高兴的,但一想到要和舒翡翠共事,又觉得哪儿不得劲。 “管他呢!”谷熏想,“以前也不是没和舒翡翠共事过!” 只是,以前和舒翡翠共事,那个时候,舒翡翠对谷熏而言只是一名普通同学、同事。而现在,舒翡翠则是谷熏前男友的相亲对象,这意味自然是不可言说的微妙。 翌日,谷熏特意提早起床烫西装。因为,他注意到南凭崖的仪表非常整洁,而赵莫为的西装三件套也是一丝不苟的。谷熏便猜测,南凭崖很在意员工的衣着打扮。因此,谷熏也特别地早起烫衣服、梳头,穿衣穿鞋。待他一身西装革履地走到了办公大楼内,斜斜瞥了一眼排成一条龙排队挤电梯的同事们,便目不斜视地走向了直通总裁办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谷熏一脚踏了进去。 清新,宽敞,舒服! 谷熏站在宽敞的电梯间里,不用担心衣服被弄皱,吸入鼻腔的不再是汗水混合早餐、香水的奇怪味道,而是清新的人工香料味。 他高兴,但又觉得自己的高兴非常卑微:仅仅是因为上班不用排队挤电梯而已。 社畜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纯粹啊! 第7章 说起来,秘书、助理什么的,听着都是打杂的。但在总裁办打杂和在后勤部打杂那必然是两个概念。什么“秘书”说起来还没有陈笃那个“主管”好听,但实际上,陈笃这个“主管”一遇到赵莫为这种层次的“秘书”,那可真是矮了不止一头半头的。 大家都说,能进“御书房”,便是做太监,都比知府大。 这话讲得有点儿夸张,但很多时候也不假。而总裁办,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御书房”。 很多这儿的助理、秘书,出去之后就成了总经理、总监、甚至总裁。就算不能离开当“总”,像赵莫为这样在办公室扎了根当“首席秘书”,那地位也是不可小觑的。 谷熏一来到总裁办,赵莫为就给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状况。总裁办占了“DH大厦”的一整层,位于大厦最高层,从玻璃幕墙往开看可俯瞰城市面貌,景色极佳。而视野最好的位置当然留给了南凭崖的私人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也是玻璃墙的,方便他往外看外头的人,但外头的人是不敢轻易望向他的——因为权力结构的问题,愣是把普通玻璃搞成了“单向”玻璃。 除了南凭崖之外,总裁办只有两个人拥有私人办公区域,一个是赵莫为。他是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另一个是妮姬塔,女ALPHA,是总裁助理,对公司的业务很有话语权。 妮姬塔和一般ALPHA一样,身量高大,比谷熏还高出一个头,加上高跟鞋,实在是高高在上,不可直视。赵莫为带着谷熏到妮姬塔面前介绍:“这是新来的秘书,小谷。” 妮姬塔比谷熏高,但看谷熏的时候却不低头,就是眼睫毛微微下扫,目光轻轻朝下一掠:“嗯。知道了。” 谷熏看着妮姬塔的神情,有一种预感:这个大姐姐不好相处。 但妮姬塔再不好相处,也不会让谷熏太为难。她和陈笃不一样,不需要靠折磨新人来找存在感。相反地,妮姬塔在集团存在感太强,每天忙得陀螺一样,根本没时间给新人穿小鞋。她对谷熏的不友好,也仅仅体现在无视、轻视谷熏上,却不会对付谷熏。 说实话,谷熏也还没混到要让妮姬塔搭理他的程度。 雄鹰没事不会去啄菜鸡。真正喜爱狂啄菜鸡的,通常是另一只菜鸡——这儿说的就是舒翡翠。 舒翡翠和谷熏现在是同级别的同僚,同级别的职场菜鸡。 舒翡翠找茬的水平也非常菜鸡,明刀明枪,直接把炮火轰到你面前,狂轰滥炸。 比如,谷熏写minute打错一个标点符号,舒翡翠都会用全办公室都能听到的声量说:“你看你这儿出错了!我给你补一下吧!你怎么这么大意啊!” 谷熏走路不小心碰掉了一根笔,舒翡翠也高声说:“小谷,你把妮姐的限量版钢笔碰掉了!不知道有没有弄坏哦!赶紧看一看吧!” 又比如,谷熏打扮一新穿好了上班,舒翡翠却仍找到漏洞:“西装还是要买好点的。你这套是快销品牌的吧?” 谷熏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的套装确实是快销品牌的,脸上不免窘迫。 舒翡翠不依不饶地嘲笑:“DH集团是做奢侈品的,你穿个快销上班,让公司的脸往哪儿搁?”说着,舒翡翠又想到什么,只说:“对了,曲川他们不是送了你一套订制西装吗?怎么也不用起来?” 这下谷熏真是尴尬中的尴尬:曲川他怎么啥啥都往外说?居然还跟现任说前任的事? 舒翡翠的嘴可是没完的,过会儿又说:“起码要穿个DH旗下的品牌吧!” DH旗下品牌众多,确实很多选择。但可惜DH旗下每一个牌子的西服,谷熏都买不起。正在谷熏考虑要不要刷爆信用卡、或者网贷搞套西装的时候,赵莫为把谷熏拉到一边,跟他说:“你去时装部找安妮姐,就说我让你去的。她那儿有放很多样衣,你上班的时候借着穿就好。” 谷熏听到赵莫为这么说,简直像听到圣僧的吟诵,赵莫为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浑身散射着佛光。谷熏感激地握着赵莫为的手:“谢谢前辈的指点!” “嗐!”赵莫为又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舒翡翠讲话不好听,但有句话确实在理,以后上班、还有陪南总出席场合的时候要穿DH的衣服。最好鞋子、眼镜、领带等等都配起来,都用咱们集团的产品。” “是、是、是,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谷熏一脸的受教。 赵莫为看谷熏倒是很机灵的,满意地点头,又说:“舒翡翠说话不好听吧?” “啊,不会。”谷熏心里当然讨厌舒翡翠,但面子上还是要的,“他这是在提醒我。” “啧,这话就没意思了!”赵莫为摆摆手,“总之,无论如何,你就忍忍,可别跟他吵。不然,不管是谁对谁错,吃亏的都是你。” “我明白了。”谷熏心中虽然不甘,但仍重重点头。 舒翡翠是舒家的公子,舒家则和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舒翡翠能进总裁办、和曲川相亲,也都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谷熏背后没有靠山,当然不能和舒翡翠比。别说是谷熏,就是赵莫为也不敢跟舒翡翠叫板。妮姬塔平时高贵冷艳,但和舒翡翠一起的时候却是笑容可掬,经常称赞舒翡翠衣着大方、搭配时尚。 “唉……同人不同命!”谷熏不禁长吁短叹。 谷熏知道自己的命不能和别人比,工作就更上心了。因为做的是秘书的活儿,又是新来的,重要的活儿也落不到他头上了,他只得做些琐碎的事情,但也非常用心。 他也留意到,南凭崖上班准时,每天回到公司都会用湿巾擦桌子、冲一杯咖啡。于是,这天谷熏赶在南凭崖回来之前,先拿湿巾把桌子擦了,并放了一杯咖啡。 南凭崖一进办公室,便看到谷熏在擦桌子,不觉皱眉:“你在做什么?” 谷熏看着南凭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怕自己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愣愣说:“擦、擦桌子……” “我想找人擦桌子,自然有保洁。”南凭崖正色说,“好好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要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上。” “对不起。”谷熏慌忙道歉。 南凭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咖啡杯上,脸色依旧冰冷:“你冲的?” “是……是的……”谷熏真想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你能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吗?”南凭崖问。 原来,谷熏连续几天偷窥了南凭崖冲咖啡的过程,从而记下了南凭崖喝咖啡的习惯:用什么豆子、加多少糖和奶。 他揣测,如果自己说实话,一定会惹得南凭崖更生气。毕竟,刚刚南凭崖才训示了“好好守住岗位,不要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上”。观察老总喝咖啡加多少糖,那绝对属于“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上”了。 谷熏低着头,也不辩解,只说:“打扰了,我先出去了。” “嗯。”南凭崖淡淡点头。 谷熏低着头,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小碎步离开了南凭崖的办公室。南凭崖看着谷熏走了,看了一眼咖啡,试探性地拿起来啜了一口,不觉挑眉:“还真是我的口味。” 谷熏还沉浸在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窘迫之中,垂头丧气地看着文件。他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给自己打气:南总应该不会跟自己这样的小人物置气,这段小插曲应该会很快过去的。 果然,一上午都风平浪静——除了舒翡翠会常规性地刺谷熏两句。 快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南凭崖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办公室,赵莫为、妮姬塔跟随其后。想到了早上的小波澜,谷熏心虚地低下了头。南凭崖经过他座位的时候,略略回头,目光掠过了谷熏的背脊。谷熏背上立即就爬满了鸡皮疙瘩,但听得南凭崖快速地说了一句:“谷熏,回来冲杯咖啡送我办公室。” 说完,南凭崖便一阵风一样的进了电梯了。 谷熏愣住了。其他几个小秘书也都看向了谷熏:“南总记得你的名字?我们进来好几个月都还是被叫‘那谁’呢。” 谷熏尴尬地挠挠头。舒翡翠却凉凉地来了一句:“怎么会不知道名字?这可是差点当了南总的侄媳的人呢!” 谷熏的尴尬加倍了。 其他秘书却没听明白:“窒息?什么窒息?” 舒翡翠看到谷熏脸色发青,也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哼着曲儿就午休去了。 南凭崖走得快,回来也很快。谷熏刚泡好咖啡,南凭崖就回来了。南凭崖接过咖啡,实验性地又喝了一口,瞥谷熏一眼,说:“你怎么调的口味?” 谷熏可不敢说自己是靠观察南凭崖调出来的,便胡诌:“我自己平常也这么喝的。” 南凭崖点点头,说:“不错,有品位。” 谷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南凭崖没有多说什么,让谷熏出去干活了。谷熏离开了南凭崖的办公室,跟着赵莫为整理报告,端详了半天赵莫为的脸色:谷熏有些怕自己“越级”献媚,会不会得罪前辈? 因此,谷熏又泡了一杯咖啡给赵莫为。赵莫为何等耳聪目明,看到这咖啡,就笑了,说:“我不喝咖啡,也不懂弄,之前想学着给南总泡咖啡。南总叫我别钻研这些有的没的。” “哦?”谷熏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南凭崖的训示。 赵莫为继续说:“之后也有后来的秘书要帮南总泡咖啡的,南总都拒绝了。看起来,南总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办公室。平常连保洁进去擦桌子都不让。”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早上谷熏进去擦桌子遭到了南凭崖的训斥。 “不过啊,”赵莫为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说,“我看你和南总倒是挺投缘的。” 谷熏笑了,说:“投缘?这真的算不上!我和南总通共都没说上两句话。” “算很好的了。”赵莫为说,“他记得你的名字。” 谷熏心里不觉闪过舒翡翠那句讽刺: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可是差点当了南总侄媳的人啊! 大约赵莫为的猜想不错,谷熏算是新来那一批人里头和南凭崖最“投缘”的。南凭崖指定让谷熏给他泡咖啡了。由此,谷熏成了赵莫为、妮姬塔之外最常出入南凭崖办公室的人。 舒翡翠看着不舒坦,便讽刺说:“别的不行,干端茶倒水的活儿倒是勤快。” 谷熏依旧装聋。 而谷熏其实也没有大家想的那样“受宠”。他端咖啡进去,放下,就出来了,根本没机会和南凭崖说上话。南凭崖沉默寡言,而有了上次拍马屁失败反遭训斥的经历,谷熏也不敢随意献媚。 不过,今天南凭崖却主动开口了:“什么气味?” “啊?”谷熏愣住了,捧着咖啡看南凭崖。 南凭崖闭上眼睛,鼻翼翕动,轻轻吸了吸,说:“矢车菊?” 谷熏的脸噌的红了——操。 矢车菊是谷熏信息素的气味。 而OMEGA,只有在某个特殊时期才会散发信息素气味。 操……今天吗?是今天吗?按日子不应该是下周吗?难道我的发 情 期提早了?操,我带了抑制剂没有?草草草……南总会不会以为我企图X骚扰他? ——谷熏的脑子嗡嗡响,思绪乱成一团。 第8章 谷熏虽然平日面皮厚,但好歹是个读书人,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信息素的味道外溢,对他而言就跟露 出 内 裤差不多。 当然,在某些场合里,露 出 内 裤并非不堪之事,反倒挺有情 趣的。 但办公室显然不是这样的场合。 谷熏尴尬异常,连忙扯谎:“是吗?我寻思没有啊?” 这样的行为,就跟捂着裆部说自己没露出一样。谷熏心虚。 没想到,这时候敲门声骤然响起,还把做贼似的谷熏吓了一跳。推门而入的是赵莫为。 南凭崖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花香的气味?” 赵莫为用力吸了吸鼻子:“什么花香?” 赵莫为是个BETA,对信息素的气味很迟钝。 谷熏干咳两声,说:“我先出去干活了。” “嗯。”南凭崖点头,恩准了谷熏的离场。 谷熏麻溜地滚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一离开办公室,谷熏就赶紧捞起自己的洗漱包,快速躲进洗手间。他打开洗漱包翻找出了一根体温计大小的检测仪,往自己颈后腺体摁住检测。十秒之后后听到仪器发出“嘀”的一声,谷熏便把检测仪放到眼前,但见数值虽然比平常高,但并未超过浓度阈值。 一般而言,OMEGA的腺体的气味很轻,只有在十分亲近的时候才能闻到。只有在发 情 期信息素浓度会超过阈值。在浓度超过阈值之后,OMEGA的信息素才会大范围扩散,让共处一室的其他人都察觉到。 “那么说,我还没到发 情 期,只是下周要到了,所以现在的浓度稍高一些。”谷熏皱眉沉思。 谷熏临近发 情 期,浓度攀升,但仍没有超过阈值。因此,他的气味也只会在比较靠近的情况下才闻得到才对。而刚刚谷熏和南凭崖离那么远,南凭崖怎么可能闻得到? “难道……”谷熏仔细思考。 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种就是,谷熏和南凭崖的信息素匹高度契合,所以南凭崖这个ALPHA对他这个OMEGA的信息素释放非常敏感,即使未到临界点,南凭崖也能察觉到。 但谷熏仔细想想,这不可能啊?如果我和南总很契合,南总必然会被我吸引,怎么会对我那么冷淡?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南凭崖嗅觉异常,对所有OMEGA散发的信息素都敏感。 但再仔细想想,更不可能了。如果南凭崖是这样的体质,那大概每天都会像公 狗一样发 情吧。哪儿有这副X冷淡的派头。 “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么?”谷熏揉揉鼻子,没想明白,但考虑到南凭崖闻到了这个气味,他还是在颈后贴了一层阻隔贴,以阻止信息素气味在空气中的扩散。 谷熏料理完毕,拎着洗漱包准备离开隔间,却听见舒翡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谷熏只想躲着他,便蹲回马桶上。 听得舒翡翠在洗手间里说:“待会儿我们去买瓶新香水吧。” 另一个OMEGA的声音响起了:“好啊……今天你带的那瓶矢车菊香水挺好闻的,不要了真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舒翡翠答。 ——矢车菊香水? 谷熏恍然大悟:原来是舒翡翠带了矢车菊香水啊?难道是因为香水,南总才闻到矢车菊味? 舒翡翠的声音又响起:“妮姬塔说了,南总最讨厌矢车菊的气味。就连公司里摆插花,也不准摆矢车菊。” 谷熏听到这话,呆若木鸡,像个泥塑木雕一般,半天没有动弹。 原来南总很讨厌矢车菊啊…… ——谷熏心里不可自已地难过起来。 毕竟,谷熏天生带着矢车菊的气味,这一点是无法更改的。 ——所以南总是不可能喜欢我的啰? 谷熏心内溢满了失望之情。 过了几分钟,谷熏又自嘲地笑起来:“想什么呢!本来南总就不可能喜欢我!” 第9章 谷熏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南凭崖所吸引。 那是一种极为自然的、却又强烈的感情。 但很可惜的是,这份感情显然是单向的。 谷熏单方面地被南凭崖所吸引,满心满眼的都是南凭崖的身影。但南凭崖本人恐怕连谷熏的鼻子眼睛都没看清楚吧? “果然,癞蛤蟆是不应该肖想天鹅肉的。”谷熏强迫自己压抑情绪:毕竟,在南凭崖眼里,我连曲川都配不上,跟别说他本人了。如果我再贸然接近南凭崖,他可不知该怎么看轻我。 谷熏只得更努力的工作,让自己专心一些,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周五,南凭崖外出办事,把赵莫为带上了。赵莫为不在,谷熏只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的,毕竟,妮姬塔看不上自己,而舒翡翠更针对自己。其他局外人都旁观着,对谷熏态度冷漠,唯恐惹祸上身。 每周五都例行下午茶会,如果不是特别忙的话,总裁办的秘书、助理们都会在茶水间用茶点,闲聊,增进感情。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赵莫为不在,谷熏觉得尴尬,便埋头在办公桌上,借口要校对文件,并不加入。 没想到,一向高贵冷艳的妮姬塔走了过来,对谷熏说:“这事不急,你一起来吧。” “嗯,可是……”谷熏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妮姬塔是真心让自己加入、还是客气一句。如果仅仅是客气一句、心里并不喜欢,自己却屁颠屁颠跑过去了,反而更惹人嫌。 谷熏又想到,妮姬塔和舒翡翠走得近,那多半是不太喜欢自己的,还是别凑过去讨嫌吧。 于是,谷熏便扯谎说:“赵秘说这个文件急着要。我得看完立即给他。” 妮姬塔笑了:“赵莫为说话好使,我说话不好使?” 这话说到这份儿上,谷熏也不得推辞了,只得赔笑着去了茶水间。原本茶水间里还是其乐融融的,小秘书们不住赞美舒翡翠新买的鞋子多么独特。舒翡翠也得意洋洋地夸耀着这是全球限量的,全市只有他有这一双。 另一个小秘书不嫌肉麻地说:“全市也只有翡翠公子这双脚配得上的。” 谷熏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这句话了,更是一阵恶寒:大家都是同等级的秘书,何必把自己身份放得那么低?就算舒翡翠家里有钱又怎样,你讨他欢心,他也不会分你家财。 妮姬塔似没听见这些话语,昂头带着谷熏进了茶水间。这里头本还是欢声笑语的,谷熏一进来,温度就瞬间急跌,热咖啡都险些要掉冰碴了。 妮姬塔在一片静默中冲好了咖啡,瓷杯和白瓷盘子相撞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像是打了个铃一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翘着腿,一手拿着咖啡杯,说:“如无意外,南总这次出外回来后,会让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去协助‘春风精华露’的推广项目。” 这话说了,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又暗暗计较着自己能否成为这样的幸运儿。 南凭崖不是嵩家的人,要管理公司,便比较信任自己身边的人。近年他提拔了不少高管,都是从他的总裁办出去的。他对自己一手提携的人比较放心。所以,他时常选拔合心的应届生到总裁办做细微功夫,觉得不错了,便下放到项目里锻炼,若能经得起考验,下一步就是独立带项目、当个独当一面的老总了。 而现在,“春风精华露”项目就是一个给他们锻炼自己、表现自己的机会。 谷熏也明白了为什么妮姬塔特意把自己叫来喝下午茶。因为妮姬塔要在下午茶的时候宣布这一重要消息。虽然谷熏不是妮姬塔的什么人,但妮姬塔也不至于有这么重要的消息也撇下谷熏不通知。 妮姬塔喝了一口咖啡,又说:“你们中谁对项目感兴趣的,可以先了解一下,写一份提案,我到时候交给南总。” 每个小秘书、小助理回去都开始刷刷的翻资料,写提案,谷熏自然也不例外。他特意查了“春风精华露”的资料,发现这是DH旗下一个美妆品牌所推出的新产品。 “护肤品啊……”谷熏犯难了。说实话,他对这些护肤品了解很少。他本人不怎么在护肤品上花钱,毕竟,他也没什么闲钱可以花在这些可有可无的地方。 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要恶补这些知识也不够,肯定比不过舒翡翠这种用金箔敷脸的精致OMEGA,还不如扬长避短。谷熏的长处是在他文学系毕业,文笔好,而且细心、有洞察力,这才是他参与推广项目的优势啊。 虽然如此,但基本的了解还是要有的。谷熏仍然花大量时间在了解产品和品牌上。为了写提案,谷熏在公司加班加点。工作到很晚了,他才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他上了一趟洗手间,待他从洗手间出来,却听见舒翡翠和妮姬塔在转角说悄悄话。 他赶紧躲在一边,只听得妮姬塔说:“你这份提案肯定不会被通过的。” “啊?真的吗?”舒翡翠的语气里充满不满,“你确定吗?我觉得我写得挺好的。” 妮姬塔停顿了两三秒才把腹中那句“你写的东西打印出来都是浪费纸张简直对不起生长了那么多年的大树”转换成:“不是不好,是不够好。南总很严格。” 舒翡翠想了想,说:“那怎么办?那我再修改一下?好锦上添花?” ——就你还“锦上添花”?好文章修改叫“锦上添花”,你这叫“屎里雕花”! 妮姬塔忍住脾气,带笑建议:“我觉得现在时间太紧了,要改也来不及,这样吧,我帮你写,写好了你就用我的发。” 舒翡翠闻言大喜:“那太好了!有你出马,我就不愁啦!” “嗯,知道就好,别那么大声。”妮姬塔这火爆女ALPHA差一点儿就控制不住要怒瞪这位不学无术、行事张扬的富家OMEGA。 第10章 得知妮姬塔这位“得道高人”要对舒翡翠“拔刀相助”,谷熏的自信心就顿时消减了大半。 虽然如此,但谷熏还是觉得自己要努力,不能因为对手太强就怯场。 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待南凭崖出差回来,刚进办公室坐下不久,就看到谷熏捧着咖啡进来了。南凭崖点了点头。谷熏便安静放下咖啡,心里却盘算:妮姬塔背后帮舒翡翠作弊,这样的事情,南凭崖会介意吗? 如果谷熏打小报告,举报妮姬塔帮舒翡翠写提案,南凭崖会怎么做? 但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谷熏否定了。 从理智的角度上说,妮姬塔是总助,是总裁的亲兵,自己才是个新兵。舒翡翠则是舒家公子,还准备和南凭崖的家族结亲了。南凭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处理妮姬塔、舒翡翠。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再者,谷熏也不想做一个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南凭崖喝完一杯咖啡,便召集了总裁办众人开会。他本人不爱说话,赵莫为便为他主持会议。南凭崖做事讲究效率,赵莫为主持会议便也不敢多讲场面话、废话,开门见山的就说:“这次开会是来说关于‘春风精华露’的项目的。我们打算派一位秘书前去项目,协助工作,也学习、锻炼。” 几位秘书不觉挺起腰身,眼睛里写着期待。 “这次看了大家的提案,经过分析,”赵莫为说,“综合各方面的考量,我们决定让舒翡翠到项目组帮助、学习。” 听到了这次宣布,众人心里自然失落,但其实也早就料到。毕竟舒翡翠关系最硬。而谷熏心里知道妮姬塔所写的提案也一定是妙笔生花,自己比不过也是当然的事。 几个小秘书也开始违心地鼓掌,说:“那太好了,翡翠一直都很棒。” 舒翡翠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露出骄矜的笑容。 妮姬塔开口了,说:“不过翡翠还是个新人,一来是没什么经验,二来这次任务也很重,非常繁杂。不如让他多带一名秘书过去协助他的工作吧?” 南凭崖点了点头,说:“也可以。” 妮姬塔转头问舒翡翠:“你打算带谁去?” 几个平日把舒翡翠马屁都快拍烂的小秘书都眼睛发亮地盯着舒翡翠,那眼神里分明写着:选我!选我! 舒翡翠仍是下巴看人的姿态,眼睛淡漠扫视了一圈,便露出微笑:“让小谷陪我吧!” 这话一说,大家都挺意外的——包括谷熏本人。谷熏愣了愣:“我?” “是啊!让你做我的助理,不会不愿意吧?”舒翡翠问。 谷熏心里倒是明白了:舒翡翠和谷熏平级——这件事让舒翡翠不爽。所以舒翡翠一听能带个“跟班”,就立即想到了谷熏,意图羞辱他。 想明白了之后,谷熏觉得舒翡翠十分幼稚。 “没有问题!”谷熏点头,“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舒翡翠刚进集团不久,便得到了助理项目经理的工作机会,好命到大家都羡慕。办公室的其他人齐齐恭贺舒翡翠,言语中不乏艳羡之意,但舒翡翠则觉得一切好运都是理所当然,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谷熏倒是挺高兴的,开始收拾行程了,但在此之前,他更不忘先把赵莫为交待的活儿完成了。他把做好的文件送到赵莫为的办公室里。赵莫为收下了文件,朝谷熏打量两眼,说:“我看你还挺高心的。” “有学习锻炼的机会,我当然高兴。”谷熏笑答。 赵莫为点点头,又问:“我看你刚刚答应得很爽快,你不怕舒翡翠为难你?” “都是互相合作。不会的。”谷熏给了一个很“识大体”的回答。 其实,谷熏说“不怕舒翡翠为难”也是真心话。舒翡翠的段位,谷熏算是看清楚了。这舒翡翠的手段恐怕是连陈笃都不如,根本不能给谷熏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比起来,跑项目的经验那才是实打实的呢! 谷熏怎么会因为舒翡翠的缘故而放弃这样的机会呢?他还要高兴舒翡翠那么幼稚,为了一时意气拉自己去好项目实践呢! 赵莫为称赞谷熏识大体,便又提点了几句,说谷熏的策划案之所以输给舒翡翠,是在于过于稚嫩,缺乏实际考量,在成本上预估失误。谷熏恍然大悟,自然又是感激不绝。 不日,谷熏就跟随舒翡翠到了项目组开展工作。“春风精华露”是DH集团旗下品牌“花叶行”的新产品。舒翡翠和谷熏暂离DH总公司,先去了“花叶行”公司报道。 舒翡翠去的时候十分威风,开着一辆豪车,下车的时候还让谷熏帮他开门。谷熏自然顺着他,替他开门、拎包、买咖啡,做的助理的活计,毫无怨言。舒翡翠看着谷熏这么恭顺,反而来气:“你这低三下四的样子真可厌。” 舒翡翠说是名门出身,但那素质确实不敢恭维。他张嘴能说一千一百句恶言恶语,但谷熏也就一个应对策略——装聋。 舒翡翠见谷熏跟一堵墙一样,怎么打击都没反应,便是越来越气,索性加倍地使唤他。不过,谷熏在后勤部已经历经磨难了。说起来,在给下属穿小鞋这一项目上,嫩瓜娃子的舒翡翠是远远不及老油条陈笃的。陈笃那关谷熏都熬过来了,难道还怕舒翡翠么? 这天他们在“花叶行”工作到快下班,舒翡翠找了一箱资料来,堆到了谷熏桌子上,说:“你今天把这个看完,做总结。明天交给我。” 谷熏看着一箱材料,头痛不已,但对方是自己领导,只能认了。“行,没问题。”谷熏点头。 舒翡翠下班,特地喷了新买的香水,张扬地到达餐厅。曲川早在那儿等他了,还拿出了一束矢车菊塞到舒翡翠怀里。舒翡翠笑着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矢车菊啊?” 曲川点头:“是啊。”说着,曲川叹气:“非常喜欢。” 二人用过餐后,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天上风起云涌,下了滂沱大雨。二人都没带伞。曲川是个生活白痴,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巧的是,舒翡翠也是个生活白痴,连去餐厅借伞这种事都想不到。 舒翡翠便随手拿起电话。曲川问:“怎么了?” 舒翡翠说:“我打电话,叫我助理来送我们回家。”说完,舒翡翠还神秘一笑。 很快,谷熏就抱着伞来到了餐厅门口。来得匆忙、又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谷熏看起来颇为狼狈,裤管都湿了,头发略带凌乱。当他这样跑到曲川的面前时,心态是崩的。虽然他对曲川没有任何旧情,但换做谁都不希望自己在前任面前看起来很惨。 这是自尊问题。 舒翡翠挽着曲川的臂膀,斜眼看着谷熏,说:“辛苦你了,小谷。” ——辛苦你妈。 “不辛苦。”谷熏将雨伞递到了舒翡翠手里,“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去整理资料。” “去吧。”舒翡翠的语气让谷熏联想到古装剧里的奸妃说“跪安”。 但谷熏也只得“跪安”,扭头就跑了。 他撑起雨伞,快步地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行走,一步一步,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他略带仓皇,唯恐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去了,却不想一个脚滑,摔了一大跤。摔得他屁股疼、自尊心更疼。 远远看着,舒翡翠笑出声来:“哈哈哈!你看他像不像一条落水狗?” 曲川不可置信地看着舒翡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舒翡翠愣住了:“什么?” 曲川放开了舒翡翠的手,飞快地跑向了谷熏。走得急切,曲川忘了打伞,冒着雨就跑到了谷熏身边。 谷熏刚爬了起来,就听见曲川的声音“小熏,你怎么了”,谷熏闻声扭头,眼瞅着曲川一脚踩中了刚刚自己踩过的水坑。顿时,水花四溅,曲川如同保龄球一样滚向了谷熏,刚刚奋力爬起身的谷熏又被撞倒在地。二人犹如保龄球相撞坠地之后又被污水沾成了俩大番薯。 待俩大番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却见舒翡翠撑着伞跑过来,一脚踏进了刚刚二人踏过的水坑,正以一种类似大鹏展翅的姿态往二人面前飞扑而后迅速带着二人坠地。三人咕噜咕嘟地滚在了水潭里,如是,三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摔成了三只泥汪汪的猪头。 惨还是谷熏惨。 只有他摔了三回。 第11章 谷熏觉得舒翡翠一定恨死自己了。 因为曲川完全没有理会摔成一团泥的舒翡翠,眼里竟只有谷熏。曲川甩下了舒翡翠,径自扶着谷熏到旁边坐下,一会儿问他疼不疼、一会儿问他冷不冷。这一番举动在舒翡翠看来是“嘘寒问暖”,在曲川认为是“关怀备至”,在谷熏看来则是“闲得蛋疼”。 谷熏可不需要这样的“关怀”。 这不是“关怀”,是“找事”! 曲川许久不见谷熏了,双眼只盯着他看。但见谷熏脸颊上滴着水珠,显得肌肤细腻,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凝视着自己,宜喜宜嗔。曲川越看越觉得谷熏貌美,又想起谷熏是何等有趣可爱,比浅薄无知的舒翡翠不知强了多少倍,眼内更是柔情缱绻。 舒翡翠在一旁,怒目瞪视谷熏,眼神如刀。 谷熏被这一刀刀的割得脸皮疼,扭过头就说要走,扬手招了辆计程车,匆匆跑了。 谷熏满身泥污的,还得回家洗澡更衣,再回去工作。他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手机里几十个未接电话,吓得他一激灵:怕是舒翡翠来找茬。 打开手机一看,操,还不如是舒翡翠! 都是曲川的来电。 谷熏皱眉,漠视这些来电,却又看到曲川发来的信息:“你怎么样?有没有着凉?我送姜汤给你好不好?” 谷熏懒得回复,将手机塞进兜里,抄起公文包便赶回公司继续赶工了。他有预感,明天舒翡翠肯定要给自己一顿好看。 “草。”谷熏嘴里骂着,“这对憨憨情侣,干嘛把我扯进去?” 谷熏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抱怨自己:我当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看上曲川呢? 说起来,曲川总是很容易吸引OMEGA的注意力。他身上散发着干净清新的味道,打扮斯文,模样俊秀,待人亲切有礼,慷慨大方,还多才多艺,会画画、弹钢琴。这样的公子哥儿,谁不喜欢呢? 谷熏想起自己当初和曲川认识,是在学校的文学社团。曲川频频向谷熏示好,总是露出温和大方的一面,让谷熏很有好感。二人交往的时候,曲川也表现得很尊重他。谷熏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宠爱,一直都是皮糙肉厚地打滚,第一次碰到有个大帅哥出现把自己捧在掌心,哪里有不心动的道理? 这正是,谷熏从小到大每天被社会毒打,突然来了一个人给他一颗糖,他就跟人回家了。 够幼稚的。 谷熏想起那段与曲川相好的时光,心内也是五味杂陈。他对曲川不是厌恶,而是失望。失望的对象不仅仅是曲川,更是自己。 他仔细想来:人家给你个笑脸,你就当真爱呢?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这样的感情,终究是不能长久的。曲川对你的好,也不过是公子哥的一时雅兴。回头他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长相厮守,有你什么事?白白惹人嫌。 为了提醒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社畜,他这天狠狠加班了一回,甚至没点宵夜。大半夜饿着肚子回家,在落寞的月色里看着乌云,谷熏仰头对自己说:“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谷熏准时到了“花叶行”公司,准备接受舒翡翠的毒打。却没想到,预期中的毒打并没有降临——舒翡翠没来上班。 原来,舒翡翠昨晚和曲川因为谷熏的事情大吵一架。一向绅士风度、对舒翡翠很礼让的曲川竟然指责舒翡翠:“你对谷熏太过分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无礼、粗鄙的人。”舒翡翠自感受到奇耻大辱,回去大哭一场,第二天起来眼都肿了,自然不肯去上班,怕被人看到了笑话,便告了半天假。 也算是谷熏逃过一劫。 这次“春风精华露”推广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花叶行”的品牌总监。而舒翡翠是属于空降而来的副手。而这个副手真是不趁手,品牌总监便说:“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索性请一天假。再不好的,连续休息几天,等病好了再来也是一样的。”品牌总监语气诚恳,态度温柔。舒翡翠听得都信了,还真的就索性休息了几天。 没想到,品牌总监转过脸就给南凭崖“告御状”,说舒翡翠无缘无故缺勤三天,严重影响了项目进度。 舒翡翠知道这事都惊呆了,呆了老半天,才想明白这是品牌总监在挖坑给自己跳呢!舒翡翠怒不可遏,拉着品牌总监到南凭崖的办公室里对峙,口口声声说:“我没有无故缺勤!我已经和总监请过假了!而且她也同意让我请病假!” 品牌总监冷笑道:“是吗?你跟我请过假?那在办公系统上怎么没有记录啊?” 这下轮到舒翡翠哑口无言了。 按照流程,请假需要在办公系统上登记,并由上级批准。 这舒翡翠请假流程不规范,一下子被抓到痛脚了。在场的不仅仅有南凭崖、“花叶行”品牌总监、舒翡翠,还有赵莫为、妮姬塔以及谷熏。他们几个人齐齐盯着舒翡翠,舒翡翠在众人的凝视下闹了个大红脸。 妮姬塔干咳两声,说:“话虽如此,但舒翡翠是临时调动到‘花叶行’的。办公系统里他还属于总公司,想走OA请假也无法。这样的临时项目,一般也不会事事走系统的,不方便,也不现实。” 谷熏暗暗感叹,妮姬塔这一开口就是老江湖啊! 品牌总监也笑笑,说:“妮姐说的是啊。那写封e-mail总可以吧?连e-mail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他请假了?” 舒翡翠忙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了!” “是吗?我不记得。”品牌总监慢悠悠地说,“你电话里说什么了?” 舒翡翠恨恨说:“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说我生病了,你给我批的假,还让我多休息几天!” “嗯,是吗?我想起来了……”品牌总监缓缓说,“你说你生病了,我肯定会让你好好休息啊。但你的病历呢?请病假,总得有病历吧?医生纸也要有吧?” 舒翡翠像是被狠狠抽了两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品牌总监又说:“你平常迟到早退,擅自离岗的事情我也不想说的。但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我实在不能忍下去了。”说着,品牌总监又对南凭崖说:“南总,我真的无法与他继续共事了!” 南凭崖一直听着,并没有说话,此刻品牌总监直接与自己对话了,他才点点头。 妮姬塔却又拿出了当初自己提舒翡翠拟的提案,说:“但这份提案挺好的,不用实在太可惜了。不如让翡翠跟小谷先把这个专柜推广活动做完再回总公司吧?” 南凭崖想了想,颔首:“好。” 品牌总监心里不满,但既然南凭崖做决定了,她也没办法,只想着赶紧把这个专柜推广活动做完,然后将舒翡翠踢走。只是,专柜推广的活动,品牌总监完全不肯配合舒翡翠,也不派人帮忙,理由就是:“因为你之前缺勤,我们进度落后,个个都在加班,已经没人手帮你搞了,你自己处理吧!” 舒翡翠气得半死,转头就向谷熏发泄:“你是死人吗?还不去想办法?” 谷熏也是无妄之灾。但仔细一想,自己现在和舒翡翠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这个专柜推广搞不好,自己也受牵连,只得老老实实补救。谷熏早就研究过提案了,便说:“专柜那边我们可以联系配合,开个会沟通一下就行了,还有物料印刷,我去联系厂家,应该也没问题。这些其实之前就推进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没有总监的帮助,也能进行下去。” 听到谷熏这么说,舒翡翠才安心几分,又冷冷看着谷熏:“你说的最好是真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第一个找你问罪!” 谷熏忙说:“当然、当然。” 舒翡翠这才安逸地坐回办公椅上,细细品味咖啡。谷熏忙中有序地进行着工作,协调着各方的进度。 而舒翡翠依然雷打不动地准点下班。 谷熏也雷打不动地在公司加班。 临下班之前,谷熏给宣传部负责人打了电话,问:“宣传物料的样品怎么还没送过来?” 负责人说:“已经直接送去专柜了。” “什么?”谷熏吃惊,“谁让你们直接送的?” 负责人说:“舒翡翠啊。” “……”谷熏也是无语了。 “没事的,我们都是做老了的人了。这产品用的物料都是这一批。”负责人说,“都是这样直接送的。” “好的,我明白了,辛苦了。”谷熏礼貌客气地道谢,但没真的看一眼,就还是不太放心。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时间是九点半,一般商场应该还开着门的。他便拿着自己的工作证,直奔离公司最近的“花叶行”专柜,亮明自己的身份,问店长要了一份宣传物料。 谷熏一看这物料,差点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幸好我看了。”谷熏抹了抹额头的汗,赶紧打电话给舒翡翠。 舒翡翠那边慢吞吞地接了电话,只说:“喂?怎么了?” “这个宣传物料有点问题。”谷熏回答,“必须重印!” “你脑子有病吧?”舒翡翠在舞厅喝了两杯酒,脾气更大了,“宣传物料都是宣传部统一印刷的,整个季度都是用的这个,怎么可能有问题?你是不是傻了?” “不是——诶?”谷熏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宣传部统一印刷的……整个季度所有人用的都是一样的……” 不错啊,这些物料不是随便印出来就发过去专柜的。“花叶行”有一套标准化、程序化的操作流程。怎么可能单独是这边的出了那么大的差错…… 谷熏的心“怦怦”的直跳,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且,这些宣传语还经过总部审批的,对吧?” “当然啊!”舒翡翠大咧咧地说,“不用看都知道不会有问题的!” 谷熏的喉咙顿时发干。 这不仅仅是“花叶行”的品牌总监看舒翡翠不顺眼那么简单。是有一个权力大到能影响总部、“花叶行”关关节节的人要修理舒翡翠啊! 这必然是一个大人物。 是谷熏惹不起的大人物。 电话另一头的舒翡翠却依旧骂骂咧咧:“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你的脑子……” “我 日 你 妈妈。”谷熏忽然骂了一句。 舒翡翠懵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 日 你 妈妈。”谷熏重复了一遍,又讽刺,“被人这么骂,还要人再说一遍的,你也算前无古人!” “你!你敢骂我!”舒翡翠气得脑壳疼,“你疯啦?”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不行吗?没有本事又爱装比,从学校开始就会作弊,豪门好户出来你这么个垃圾,真是苍天无眼。”谷熏恶狠狠地说。 舒翡翠出生到现在还没被这么辱骂过,气得脑袋都冒烟了:“你敢骂我?你是不是不想干啦?” “你耍什么威风呢?我和你一样是总部派来的,你没办法我踢出项目!”谷熏骂道。 舒翡翠哪里激得,张嘴就吼:“你是我带过来的!要不是我开口,你还来不了呢!我让你滚,也是一句话的事!” “那你让我滚啊!”谷熏高声嚷嚷,“有本事就把我踢出局啊!办不到就别比比。”说完,谷熏“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谷熏就被舒翡翠撵走了。 舒翡翠连夜打电话给妮姬塔,要求换助理。于是,总部里和舒翡翠最熟的那个小秘书接替了谷熏的工作,而谷熏则回去总部继续做文秘工作。 总裁办的其他小秘书都暗暗取笑谷熏:“看谷熏当初屁颠屁颠地跟舒翡翠做项目。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天,临近收成的时候被踢回来,还真是好笑!” 确实,临近收成了。 专柜推广活动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第12章 谷熏正在办公室上班,手机振动了。他拿起来,发现是朋友给他发的一条信息:“你看了吗?” “看了什么?” “新闻啊。”朋友随即把新闻转发过来了 ——“DH旗下美妆品牌‘花叶行’在专柜发布印刷品广告,其内容含有‘奇迹十天’、‘焕然新生’、‘极致强效’、‘去除黑色素’、‘高效抗皱’等违规广告语,误导消费者,构成虚假广告,违反《广告法》相关规定,市场监督管理局作出行政处罚,责令停止发布广告,在相应范围内消除影响,罚款15万元。” 这条新闻并没有上热门,大约是被DH的公关压着了,只在某些新闻门户边边角角里淹没在茫茫信息流之中。谷熏没有留意到也很正常。但事实上,谷熏早就预料了会有这一天了。 之前,谷熏在专柜里检查推广用的印刷物料,就发现物料上的广告词含有大量的违规用语。谷熏能看出端倪,也是拜舒翡翠的“折磨”所赐。 前阵子舒翡翠逼谷熏熬夜整理资料,谷熏才发现了这一份老版文案。谷熏也在资料中了解到,这份老版文案被弃用正是因为新广告法规定了不准使用这些夸大效果的词语。因此,谷熏一看到那份物料,就察觉不对了。 因此,他立即打电话通知舒翡翠,中途却醒悟过来——含有大量违规词语的老版文案能被印刷出来发到各专柜,那背后肯定是有大人物在操控。谷熏可不是什么正义之辈,只想明哲保身。惧祸的他便故意用言语挑衅舒翡翠,惹得舒翡翠发火,将自己踢走。这样一来,谷熏也算是把自己从这个祸事里摘出来了。 谷熏正自思量着,忽然听见妮姬塔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你们两个进来。” 谷熏心跳骤然慢了一拍,满脸惊恐地抬起头一看——松了一口气——妮姬塔喊的舒翡翠以及舒翡翠的那个“亲信”小秘书。 这个小秘书就是顶替了谷熏进“花叶行”项目的那个。 二人脸如土色地进了妮姬塔的办公室,过了没多久,舒翡翠就骂骂咧咧地出来,脸上写满不甘,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执。而那个小秘书则垂头丧气,像是认命了。 总裁办的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事到如今,都明白过来了,便个个沉默不言。 舒翡翠把桌面的东西一把推进垃圾桶,气冲冲地走了。而那个小秘书则是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箱子里,默默离开。 平常和这二人言笑晏晏、称兄道弟的其他秘书们都安静得跟石头一样,一句话没说,也没挪动屁股去送一下,仿佛不认识。 看着这一幕,谷熏的心仍相当不安。 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发现物料的端倪,是不是也是这个下场?不、就算他发现了物料的端倪,就算提醒了舒翡翠把物料改回来,下场恐怕也是这样——说不定还更惨。他要是帮助了舒翡翠,那就是坏了那位“大人物”的布局,说不定自己也会被记恨上了。 谷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明哲保身,把自己摘干净。 “小谷,”赵莫为的声音响起来,“进来一下。” “好的,马上。”谷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纸笔站起来。 每次进领导的办公室,谷熏都会带上纸笔,方便记录上司言谈里的重点。谷熏走进了赵莫为的办公室,但见赵莫为正拿着一个喷壶,朝窗台上的蝴蝶兰喷水,一层层的水雾洒在鲜艳的蝴蝶兰身上,更显曼妙多姿。 谷熏称赞道:“赵秘的花养得真好。” “哈哈,还行吧!”赵莫为笑着放下喷壶,指着椅子,“坐吧。” 谷熏便坐下了。 赵莫为笑看着他:“这次‘花叶行’的项目应该有许多收获吧!” 虽然逃过一劫了,但听到“花叶行”三个字,谷熏还是背脊发冷:“嗯,是的。” “‘花叶行’的品牌总监以及他的几个‘亲兵’也辞职了。就今天的事情。”赵莫为坐回老板椅上,头挨着椅子的颈托,看起来非常自在。 谷熏看着赵莫为这么怡然自得的神态,心里不觉冒出来一个猜测——难道背后挖坑的那个“大人物”就是赵莫为? 谷熏咽了咽,说:“事情闹这么大了?这个活动不是说好了是舒翡翠直接负责吗?品牌总监与此无关啊!” “推广活动仍在项目的名义下,她这个项目经理自然要担责。再说了,‘花叶行’这个品牌出丑闻了,怎么会和品牌总监无关?”赵莫为反问。 “那……那也是。”谷熏点头。 赵莫为笑着拿起一杯茶,说:“听说,你在物料发往专柜的当天就和舒翡翠闹翻了,气得舒翡翠吵着闹着非要把你换了。” 谷熏不知赵莫为言谈中的意味,只得装傻说:“是啊,塞翁失马。” 赵莫为点点头,说:“我早说了,你这小伙心明眼亮的、很有前途!我是很相信你的,咱们自己人。工作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谷熏揣测着这话的意思,迟疑地问:“都可以问?” “都可以问。”赵莫为点头。 “这个……”谷熏犹犹豫豫的,仍不太敢提出问题。 赵莫为倒是痛快,又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啊?”谷熏没料到赵莫为这么直接,大惊,“什、什么事……” 赵莫为又说:“舒翡翠和我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倒是他在集团里拉帮结派,在总裁办搞小团体,又老是嘴上没把门的,说不稀罕去子公司当老总,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就是留在总裁办当总助。” “总助……”谷熏脑内灵光一闪,“那不就是妮姬塔的职位吗?” 谷熏顿感不可思议:要知道,旁人看来,在总裁办里最关照舒翡翠的就是妮姬塔了。一向待人冷漠的妮姬塔总和舒翡翠说笑谈心。不仅如此,就连舒翡翠去“花叶行”,也靠的是妮姬塔的支持…… 慢着—— 妮姬塔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舒翡翠?还帮舒翡翠代写策划案?在品牌总监要把舒翡翠踢走的时候,妮姬塔还出言相助,将舒翡翠留在项目里…… 除非妮姬塔是舒翡翠失散多年的亲妈吧,不然这事儿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啊。 所以……舒翡翠拉帮结派、并扬言要做总裁助理,引起了妮姬塔的忌惮。因此,妮姬塔就设计将舒翡翠赶出公司? 谁能想到,全公司里对舒翡翠最“关照”的那个人竟然是害他的那个人! 果然,对付一个人最低端的办法就是像舒翡翠对谷熏那样当面辱骂。对付一个人最高端的办法就是像妮姬塔对舒翡翠那样——将他捧得高高的、再一把摔下。 这个推断让谷熏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赵莫为捧着热茶,叹着气,摇了摇头,说:“舒翡翠和嵩家关系太好了,如果想赶走他,一定得是他捅了大篓子才成。” 谷熏惊愕地说:“所以妮姬塔就要促成他捅个大篓子?” “不错。”赵莫为点头,“你也看到了,妮姬塔平常都是高贵冷艳的。她给你冷眼,你不必在意。她要是给你笑脸,你才要留神!” 谷熏脑里一团混乱,试图理出头绪,半晌才说:“但妮姬塔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物料上动手脚,这样的事情,南总会看不出来吗?” “嗯,这我可不敢说。”赵莫为斟酌了一下,才说,“不过,‘花叶行’的品牌总监是嵩大公子的人。” “哦……”谷熏这下也懂了。 说起来,李念荣也是大公子的人呢。这个嵩大公子和南凭崖不睦,南凭崖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人。因此,妮姬塔这么做,正好帮助南凭崖铲除异己,所以南凭崖不但装作不知,还顺水推舟。 谷熏又说:“可是,出了这样的事,不是损害集团利益吗?” “新闻已经压下来了。再说,这种什么‘强效抗皱’‘七天奇迹’的虚假宣传,所有美妆公司都会有的。没有消费者会在意的。罚款也就罚了个十五万,还不够南总买套衣服贵呢。”赵莫为解释道,“妮姬塔这一招挺妙的地方也是在于这个分寸、火候的拿捏。这件事正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谷熏总算搞清楚这件事里头的门道了:“这个行政处罚,闹得够大,足以让敌人因此下马。但影响却不又不太大,不会让集团受创。因此,南总不会找妮姬塔问罪,还反过来觉得她有手段。” “嗯。”赵莫为点头。 谷熏想了想,又问:“可是嵩大公子不都离职,还被发配非洲了?南总现在是集团一把手,又是总裁又是董事会主席,他要是看不顺眼品牌总监,不能直接送走他吗?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周章呢?” 赵莫为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摇摇头,说:“就算是皇帝想杀个大臣,也要罗织罪名呢!更何况南总不是集团的‘皇帝’。DH集团由始至终都是姓嵩的。” “哦……原来如此。”谷熏点头。 赵莫为轻轻一叹,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南总过得非常小心……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小心。” “是啊……”谷熏想明白后,反而更恐惧了——原来集团里的水那么深,处处都可能是陷阱,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掉入去了。 “多谢赵秘的提点!”谷熏一时惶恐。 赵莫为却笑了:“不用谢,都是自己人。” 谷熏又皱眉:“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赵秘怎么……对我这么照顾?还给我讲得那么明白?”说完,谷熏又赶紧补充,“这让我受宠若惊!” 赵莫为笑了:“总裁办是集团权力的中心,也是暴风的中心。现在,我把你当自己人啦!我们也要守望相助。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不会的、不会的,”谷熏忙道,“我一定不会辜负赵秘的期望。” 从赵莫为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谷熏还是有点儿懵,抬眼看到脚下生风的妮姬塔,心里更生敬畏之情。妮姬塔快步走到谷熏面前,说:“走了两个人,再来新人之前,他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的,没问题。”谷熏唯唯诺诺。 “行。待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妮姬塔转头就走了。 谷熏坐回电脑面前,啪嗒啪嗒地开始敲击键盘,进行紧张的工作。谷熏一直在电脑面前坐到了晚上九点,公司里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他——还有南凭崖。 谷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仍然亮着灯的董事长办公室。隔着每天都清洁得干净明亮的玻璃墙,谷熏能清楚地看到里头的人。当谷熏抬头望向南凭崖的时候,竟发现南凭崖也在看向自己。 四目相投,分秒之间,二人都迅速将视线移开了。 “草草草草……”谷熏猛然低头,大气不敢喘:南总是不是发现我在窥视他了? 第13章 谷熏的脑袋跟注了热水似的发烫,自感耳朵都能冒出烟了。 “咳咳。”谷熏干咳两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面来,匆匆将文件塞入包里,准备离去。他一边站起来一边看向外头,但见玻璃幕墙上沾满了淋漓的水珠,模糊了一向绚烂的城市夜景。 “下雨了?”谷熏愣了愣,“好像还挺大的?”谷熏头痛了,又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啊?太麻烦了……” “我送你吧。”南凭崖的声音凭空在背后响起。 谷熏吓了一跳,扭过头对上南凭崖的脸,咽了咽:“这、这太麻烦您了……” “走吧。”南凭崖无意与谷熏来一次“太麻烦了”、“要的要的”、“真是太麻烦了”、“来吧,没关系”的拉锯式客套大战。 既然南总一锤定音了,谷熏也只得跟随。 谷熏随南凭崖坐专属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又前往南凭崖的专属停车位。那儿停着一辆颇为低调的藏蓝色轿车,正是南凭崖的座驾。 谷熏没话找话说:“好像和上次坐的那一辆不一样呢?” “上次那辆是赵莫为的车。”南凭崖语气平平地回答。 谷熏“哦”了一声,点头又说:“怪不得,这辆车可比上次那台大气多了!” 南凭崖瞥他一眼,说:“上车吧。” 谷熏却道:“南总今天加班辛苦,也累了。要不我来开车?您也可以休息一下?” 南凭崖道:“我自己能开。” 说完,南凭崖便坐上了驾驶座。 谷熏摸了摸鼻子,坐上了副驾驶座,心里很沮丧:好像我每次试图讨好南总,都会碰壁! 南凭崖发动了汽车,又问:“你家在哪儿?” 谷熏把地址说了出来。 南凭崖皱眉:“你还住那儿?” “我……”谷熏愣住了,没想到南凭崖还记得自己住哪儿,干巴巴地说,“哈哈,南总记性真好。是的,我还住那儿呢。” 南凭崖却道:“租房补贴没发到你账户上吗?” “发、发了。”谷熏仿佛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告诉赵莫为自己住得远,南凭崖便提出让谷熏来总裁办,可以享受租房补贴。 南凭崖便说:“那为什么还不搬?” ——当然是因为想省钱啊! 谷熏干咳两声,实在不好意思将真实答案告之,便说:“还没找到合适的。” “租房补贴是给员工提升生活质量的。确实是如果员工能够住在离公司更近、环境更好的地方,对工作效率的提升是很大的。这补贴不仅仅是福利,也有义务在,专款专用。如果没有用上,那就是因小失大了。”南凭崖说。 谷熏听到“专款专用”、“因小失大”这两个词,立即感受到一股压力。 这分明是南凭崖在敲打自己啊! “不错、不错,肯定要搬走的。”谷熏回答,“搬去离公司更近、环境更好的地方。我觉得您说得太有水平了。绝不能说省了这点钱,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南凭崖点点头,便再也无话。谷熏也不敢没话找话了。他总觉得自己每次试图说点什么、或是奉承南凭崖,得到的都是反效果。还不如不说话呢。 空气里安静得快要凝固了。 南凭崖这人开车也不开音乐,就这么静静地驾驶着。 谷熏也就这么静静的尴尬着。 车子开到了谷熏所住的老公寓外的一个街口,谷熏就提前说:“在这儿下就好了,前面路很窄,坑坑洼洼的,车子不好进去。” 南凭崖停下了车,见前面路很暗,便打开了车灯,照亮了前方。果然看到这一条路很窄,地上深深浅浅的积水,墙边还放着大垃圾桶。那些大件小件的生活垃圾不仅塞满了垃圾桶,还凌凌乱乱地散落在垃圾桶的周围。 看着这副景象,南凭崖不觉皱眉。 谷熏倒是习惯了,扭头对南凭崖说:“谢谢南总,那我先回去了。” “嗯。”南凭崖微微点头。 谷熏推开车门便下去了,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又听见南凭崖说话了。 南凭崖说:“对自己好一点。” 谷熏愣了愣,车门却在自己面前关上了。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得尴尬地笑着点头,挥了挥手,站在车子边看着南凭崖。 南凭崖见谷熏不走,便降下车窗,问:“怎么了?” 谷熏也不好说:老板啊,这是社交礼仪。领导开车把自己送过来了,我肯定不能背对着领导就走了,那必须得站在这边目送领导的车子离开了才能回家啊。 “这个……”谷熏犹豫一下,便指了指另一边,“您的车子往那边走,出去往左拐个弯就能回到大路上了。” 南凭崖仿佛明白了谷熏的意思了,便说:“你这儿路灯坏了,路看不清的。我车灯帮你照着,你回去了我再走。” “啊……”谷熏没想到南凭崖还这么细心,那是万分的受宠若惊,自是满嘴“谢谢老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出租屋方向走了。 这条巷子的路灯坏了好几天了,也没有修理。谷熏每次回来都是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的,光源有限,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过去的。今天却不一样,车灯的光十分强烈,从他背后射来,打在地上,拉出他那长长的影子。地上的积水洼,都被照射得闪闪发光,像是落了星星一样明亮。 谷熏回过头,但见车灯太亮,照得他不觉眯紧了眼睛,也完全看不到此刻南凭崖的表情。 但他心里却忍不住好奇地想:此刻的南凭崖是什么表情呢?他有在注视自己吗?如果有,那是怎样的眼神? 这一切,谷熏都不得而知,也不敢探究。 谷熏怀着极为忐忑的心回到了出租房里,打开了出租屋的灯,忍不住又蹑手蹑脚地跑到了窗边,躲在窗帘的缝隙背后往下看。却见南凭崖的车子仍停在巷口,只是不过一会儿,车子便发动离开了。 谷熏将窗帘拉上,坐回到沙发上,想了半天,便拿起了手机,找房产中介APP找新的出租房了。 毕竟,老板都发话了,警告他不要眛下这笔补贴,要“专款专用”,以免“因小失大”。这“因小失大”的意思,估计是就是丢了工作吧!如果不专款专用,就会丢工作,那可不是“因小失大”么! “唉……”谷熏叹气,“南总真的好严格啊!” 第14章 这个周末,谷熏原计划是在家躺两天的,但现在计划泡汤了。因为他要看房子。 本来拿着租房补贴的谷熏舍不得花钱在房子上,但现在总裁发话,让他必须专款专用,他便立即变得不心疼租房钱了。最终,他把地址选定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处中高档小区。地理位置不错,价格也合适。 更有趣的地方是对门居然住着他的老同学。 说来也是巧,他看完房子出来,正好碰到对门的住户出来拿快递,二人相对一见,都愣住了,随即又扬起笑容,打起招呼来:“啊呀!这不是谷熏么?”“啊!是啊!好巧啊,于容焉!” 于容焉是个平头正脸的男BETA,和谷熏一样是学文学的,都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也一样是小地方出来、漂泊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二人自毕业后就各忙各的,没有见过,也好巧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了,便立即相约一起去下馆子吃午饭。 于容焉介绍附近一家水煮鱼很好吃,带着谷熏就去了。谷熏吃不得辣,但也没说什么,去了硬着头皮吃,吃得稀里哗啦、泪如雨下。于容焉忙给谷熏倒水,一边抱歉:“不知道你吃不得辣!” “不是、不是,我只是……咳咳……最近有点感冒。”谷熏一边咳嗽一边说。 “嗐!你要不喜欢就说啊!别跟我客气啊!”于容焉说,“我看你这人就是讨好型人格!要不得啊!” 谷熏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是有点“讨好型人格”的倾向。但谁叫他从小贫穷,靠着别人接济一路读到大学,他从来都是有求于人的,便习惯了事事以别人喜好为先。 谷熏不愿意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便扯开话题说:“好久没见你啦,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于容焉笑了,说:“我在A杂志工作呢。” “A杂志?那可是一流的时尚杂志啊!”谷熏恭维道,“那可真是恭喜你呀!能进这么好的企业。”说着,谷熏又问:“不过我好像记得,当时导师给你推荐了X杂志的岗位?” “嗯,那是文学杂志,太不挣钱了。”于容焉叹了口气,“虽然我有一颗文学青年的心,但还也同样是个要吃五谷杂粮的俗人啊!” 谷熏想了想,也不得不同意:“确实。X杂志最近应该很吃力吧。而A杂志确实厉害,全国前十的销量。而且广告费贼贵。” “是啊!”说起这个,于容焉也是频频点头,“你知道吗?我之前在X杂志,他们的折页广告最贵才十万块钱。A杂志,你知道多少吗?” “两百多万吧……?”谷熏说。 于容焉闻言有些吃惊:“你也知道啊?” 谷熏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也算半个业内了。我在DH集团工作。” 于容焉闻言很惊讶:“那是大集团啊!你在哪个品牌工作?” 谷熏答:“我在总部工作。” 于容焉更吃惊了:“那你在哪个部门?” 谷熏便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于容焉:“我做秘书,打杂的。” 于容焉接过名片一看,眉毛挑起来,说:“好家伙!你刚毕业就进DH集团总公司总裁办啦?”说着,于容焉竖起拇指:“牛 逼。” 于容焉这人说话就这个画风,略带夸张,让谷熏有些不好意思。谷熏便说:“你也很牛。” “我算什么啊?”于容焉耸耸肩,又笑着打听,“那你不是每天都见着南凭崖?” 听到“南凭崖”三个字,谷熏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嗯,他是老总,当然每天都见着。” “尴尬吗?”于容焉问,“毕竟你以前和他的外甥交往过?” 谷熏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回事儿了呢!” “这还能忘?” “人总是往前看的,眼前的事情多了,就会忘了。”谷熏云淡风清地说,“我都是如此,更何况南总?他可是贵人多事忙,根本没在意这种事情吧。” “那是!”于容焉咂嘴,说,“说起来,我还挺想搞一篇南凭崖的专访的!我还用了好多关系打听了好多他的事情,做足了功课,谁知道最后还是被你们总裁办否了。说他最近档期太满,不接受采访!” 谷熏故意掠过“被你们总裁办否了”这一段,似颇感兴趣地问:“你还打听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是什么事儿啊?” 于容焉笑问:“他是你的大BOSS,又是你前男友的舅舅,他的事儿你不比我了解啊?” “还真不了解。”谷熏的语气里还带点沮丧,“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大总裁!” 于容焉便哈哈大笑:“那我给你说说吧——你们家总裁的事情。” “他有什么事情?”谷熏好奇地问。 于容焉便说:“你知道他并没有比曲川大多少岁吗?” “这个我光是用肉眼也能看出来。”谷熏答。 “那你不好奇吗?”于容焉说,“为什么南凭崖辈分那么大、岁数那么小?” 第15章 “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吧。辈分和岁数又不是一定挂钩的。”谷熏回答。 “也是……南凭崖比他的姐姐小很多。”于容焉缓缓说,“南家的父母非常想要生一个ALPHA,所以南凭崖的妈妈不惜做高龄产妇,结果难产死了。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他们家里是开小卖部的,生活也是无忧。南凭崖的姐姐嫁入曲家,境遇也相当不错。就是后来,南凭崖的爸爸车祸死了,剩下年幼的南凭崖,无人照看。彼时,南凭崖的姐姐已经嫁入曲家,南凭崖便也顺理成章的在曲家里养着。” 谷熏心中一阵感慨:“那……曲家应该待他不错吧?” “这我怎么知道?”于容焉耸耸肩,“但曲家说是书香门第、很讲礼仪的,应该不会亏待他吧。” 但也不知是否谷熏想太多了,他总觉得南凭崖小时候过得并不舒坦。 谷熏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说:“那南凭崖是怎么进入DH的?” “南凭崖读书很厉害,十八岁就大学毕业,之后在投资银行工作,通过帮嵩淑善管理资产搭上了她那条线——嵩淑善,就是嵩老先生的妹妹,也就是嵩家两位公子的姑姑。后来,南凭崖说不想继续做投资,通过嵩淑善的关系进了DH,一路平步青云。再之后,便是嵩老因为健康问题提前退休了。眼瞅着董事长之位悬空,嵩家两个公子当然眼馋,便兄弟斗法,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到自己家的船差点沉了。嵩老气不过,将俩儿子逐出董事会,又让南凭崖当了董事长。” 于容焉口条极佳,把这故事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要是从前,谷熏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经历过舒翡翠那件事之后,谷熏了解到DH集团内部竞争是很凶狠的,南凭崖从籍籍无名的外姓人爬到这个家族企业的高位,恐怕也是一波三折、艰难重重,不是于容焉一句“一路平步青云”可以概括的。 谷熏沉默半晌,又没话找话说:“那曲家……” “哦,曲家近年好像也不太行了,就是还端着那个架子、维持着那个花销,迟早要出问题。”于容焉语气中带了点无法掩饰的不屑,“你没进他们家,说不定是好事呢!” 谷熏半晌无言了。 于容焉和谷熏吃完饭,便去附近的进口超市买水果。于容焉盛情推荐一种巨无霸车厘子,说个大核小、鲜甜味美,好吃得停不下来。谷熏一看价格:“五百块一斤?” 谷熏败退了。 于容焉说:“你在DH没挣钱吗?” 谷熏笑了:“你在A杂志那么挣钱?” 于容焉不置可否,拿了两盒,等结完账了,塞了一盒给谷熏。谷熏推拒着不收,于容焉“啧”了一声,带了点火气说:“别这么婆妈!真个烦死人!送你你就拿着呗!多大点事儿!” 谷熏只得收下了,瞅着这么一盒车厘子就要二百五,谷熏觉得自己也是个二百五,看起来混得人模狗样的,穿着名牌西装出入高档写字楼,其实连个水果都吃不起。 待谷熏回到了简陋的出租屋,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将圆润的车厘子放进嘴中时,但觉香甜的果汁充盈口腔、脆韧的果肉爽口细腻,实在是他从没吃过的好滋味。他还不知道原来樱桃可以是这个味道的。 “草,真的吃上瘾了。”谷熏很快将一盒车厘子吃干净了,想到自己吃掉了二百五,又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了。 没过两天,谷熏把家搬到了于容焉对门,买了一盒一样的车厘子送了过去,就说是新搬来送的礼物。于容焉也是爽快,也没假客气就直接收下了。 谷熏倒是心内滴血,回到空荡荡的新家里,一阵感慨,把车厘子的照片发到SNS号上,配上一条文字:“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车厘子自由呢?” 周五,谷熏照常上班,却发现公司下午茶的餐点多了一份车厘子,而且正好就是谷熏在SNS发的那种。谷熏顿感惊喜:“怎么会有这么巧?又巧得这么好?” 在旁的妮姬塔听着,问:“什么这么巧?” 谷熏笑笑,说:“我昨天还念叨吃这个呢!” 妮姬塔便问:“你在哪儿念叨的?” 谷熏打开了手机,给妮姬塔看了自己的社交主页。妮姬塔接过看了看,点头说:“还真是这个。”妮姬塔此刻和谷熏凑得近,鼻子吸了吸,说:“你身上什么味儿?” “啊?”谷熏没明白。 妮姬塔这个ALPHA鼻子也算灵,和谷熏凑得近,一下认出:“是矢车菊么?” 谷熏脸色微变,想到自己信息素气味被ALPHA闻到便大为窘迫,尴尬地缩着脖子说:“我先回去了,赵秘给我发了任务,我要赶着做。”说完,谷熏先跑了回去自己工位。 半晌,却见妮姬塔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个杯子,对他说:“茶水间没有水果盘,就给你用杯子装了。”说着,妮姬塔把杯子搁到了谷熏的桌子上。 杯子里放着几颗娇艳欲滴的车厘子。 谷熏一愣,说:“这是……?” 妮姬塔笑了笑,说:“你不是爱吃么?给你吃的。” 妮姬塔素来冷艳,正眼不瞧谷熏一眼,现在忽然巧笑倩兮地捧着水果来给他,吓得谷熏手里的笔都拿不稳了,偏生谷熏又想起赵莫为的提示:“妮姬塔给你冷眼,你不必在意。她要是给你笑脸,你才要留神!” 谷熏顿时满心惊恐:妮姬塔怎么突然给我笑脸? 妮姬塔又说:“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 “没有,就是有点忙。”谷熏忙摇头。 妮姬塔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之前让你把走掉的两个人的工作都顶上,你肯定累坏了吧?其实也不急的,等新人来了再分给他们做吧!” 看着妮姬塔忽然变得体贴温柔,谷熏吓得快尿裤子了:难道我是下一个舒翡翠?!啊啊啊我的天啊!我干错了什么她要这么对我?糟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完蛋了? 第16章 连着几天,妮姬塔对谷熏的态度都非常诡异——起码在谷熏的眼里是“诡异”,但在一般人看来则是“友善”。 这“友善”让谷熏很惶恐,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一个人被突然赐予自己配不上的东西,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比如舒翡翠被赐予妮姬塔的鼎力相助、以及新品项目的机会。 谷熏惶惑了好几天,忍不住私下向赵莫为拐弯抹角地说:“最近妮姐对我太好了,我有些……惶恐。” 赵莫为听了,“哧”的一声笑了:“怎么?你还怕她爱上你?” “哎呀!赵秘,您就别笑话我了!”谷熏讪讪的,也有些难为情,“她哪儿能看得上我啊?” “那你怕什么啊?”赵莫为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谷熏便犹豫着,心里想着:你不是说了,她给你笑脸,你就要提防吗? 但这话也不好公然说出来,倒显得是背后说人不是了。 谷熏斟酌一下,便说:“我这是无功不受禄,所以很惶恐。” 赵莫为七窍玲珑的心肝,哪儿能看不透谷熏在想什么呢? 赵莫为见谷熏真实地发起愁来,便宽慰道:“我看,她也是看到你机敏、有才,下一个从总裁办出去升副总的人就是你啦,所以想拉拢你。” 谷熏忙说:“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 赵莫为想叫谷熏宽心,便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说:“退一万步说,你也不会出事的!毕竟,我会罩着你的!” 谷熏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谢谢赵秘!有赵秘这么一句话,我这颗心就能放回肚子里了!” 这几天,总裁办招进来了两个新人,顶替了原来舒翡翠和他的小伙伴的位置。新人看到了谷熏,都喊“哥”了,不仅如此,另外留着的两个老秘书也跟着喊“小谷哥”了,这让谷熏非常惊讶、也非常不适应。 他总觉得自己昨天还是那个刚进公司被使唤的“小谷”,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小谷哥”了? 虽然说只是多了一个字,但这个一个字,确实很大的分量。 俗语是:哥前哥后三分险! 谷熏坐下来分析一番,便想,可能是因为赵莫为和自己熟,妮姬塔也对自己亲切,剩下两个见风使舵,便也跟风礼待谷熏了。新来的人不明底细,见秘书处全员礼待谷熏,便也喊起了“哥”来了。这“哥”一喊,剩下俩老秘书便也跟着胡乱喊起来了。 谷熏自嘲是“丫鬟命”,别人贬损他他泰然自若,但要捧高他,他是心惊胆颤、如履薄冰,只道:难道这也是妮姬塔设下的陷阱吗? 真是太难了! 周三总裁办开会,商议说南凭崖要去生态农庄视察,要带一个秘书。妮姬塔和赵莫为跟约好了似的,都推荐谷熏,说谷熏办事牢靠、心又细,特别适合随行。 南凭崖也没有意见,说:“那就带他吧。”说着,南凭崖说:“小赵留在总部盯着。” “是的。”赵莫为点头,“没有问题。” 妮姬塔提出:“那我也留着吧?” 南凭崖问:“你不想去?” 妮姬塔勾起红唇,半开玩笑地说:“可不是么?我怕蚊子咬。” 妮姬塔这话听着像躲懒图受用,但南凭崖不以为忤,只说:“那你也留这儿吧。” 于是,这一行便只有南凭崖和谷熏二人了。 谷熏听到只有自己随行,也是大吃一惊:“只有我陪南总?” “没事,你可以的。”妮姬塔笑着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谷熏却说:“我资历尚欠,恐怕会有许多不足,还需要前辈的提点。” “正是资历尚欠,给你这样的机会才好让你迅速成长起来。”妮姬塔的场面话也是一套一套的,“相信这次视察之后,你和南总的距离会进一步拉近呢。” 谷熏看着妮姬塔的笑颜,心里一抖一抖的:这是什么陷阱吗? 但事已至此,就算是陷阱,谷熏也只得往前踏步了。 临行前,谷熏也自然要做好各种功课,又拿着小本本跑去找赵莫为了解南凭崖的喜好。 “南总嘛,其实在生活上是挺好伺候的。他的私人生活不太依赖秘书、助理,对衣食住行也不挑剔,这一方面不用太担心。”赵莫为告诉他,“不会有那种大半夜打电话骂你就因为你给他准备的袜子不含桑蚕丝之类的糟心事。” 谷熏闻言笑了笑:“还有这种事的吗?” “唉,你还是年轻啊。”赵莫为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又“哦”了一声,似想起什么了,就说,“就是不要放矢车菊就行了。” 谷熏闻言皱起眉,想起了之前在洗手间里偷听到的话,忍不住问:“南总很讨厌矢车菊的气味吗?” 赵莫为挠了挠头,说:“大约是吧。我也不清楚。我刚来DH的时候,妮姬塔是我的领导。她训示过了办公室不准用矢车菊。后来,我试着私下问南总,南总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很不高兴,我就不敢问了。” “噢……”谷熏心里一阵失落,闷闷不乐的,“我明白了。” 赵莫为拍了拍谷熏的肩膀,说:“除此之外,就没有事情了。这一去也就一个周末的事情。两天一夜就回来了。这也是你锻炼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嗯,我明白了。”谷熏重重点头。 知道了不需要特别照顾南总的私人生活,谷熏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公事上。他们要去视察的生态农场主要是种花的,主要用于供应香水制作。 DH集团有非常多专门的花田,专供自家公司品牌的香水使用,大多花田直接归DH集团管理,好确保香水原料的质量。香水的质量得对得起品牌和价格,DH集团将香水生产的原料、供应链都牢牢掌控在手心,不允许有任何差错。身为集团总裁的南凭崖也会定期进行视察。 谷熏便做好了了解的资料,又打电话和农场那边联系,确认了相关事宜。 虽然很快办妥了一切,谷熏却是一颗心向下沉:南总就这么不待见矢车菊的气味么? “有那么讨厌么?”谷熏心里微微有些不忿,“明明挺好闻的呀!” 想到了接下来要和南总在农场共度一个周末,谷熏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两天一夜,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17章 谷熏下班回到家,还翻看着有机农场的资料。 “这个有机农场营运了半年……种植的植物都还没有投入使用过呢……”谷熏指着报告看,“但就已经花了大几百万了。” 谷熏正看着资料,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立即接了电话:“喂?妈?” “小熏啊?”谷妈的声音在电话另一端响起,但谷妈是个大嗓门,一讲话那嗓音是震天响的,透过电话传来整个客厅都能听见。 “怎么了,妈?”谷熏问。 谷妈咂咂嘴,说:“前两天不是下雨么!那雨啊……大得哩!就跟老天爷尿崩了一样啊!……” 谷妈讲话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不说重点,讲今年元宵发生的事情能从去年中秋节说起,这毛病让谷熏很是头疼。尽管在外是贴心温和的小秘书,但对妈妈,谷熏还是能堂而皇之地不耐烦的:“妈,说重点!” 谷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我不见!”谷熏一听这话就没意思,“我还要工作呢,先挂了啊。” 在谷熏挂电话之前,母亲又冒出一句:“你爸摔断腿了。” 谷熏怔住了。 前几天下雨,山路极滑,谷爸还是跑上山去溜达了,说是采点野菜做饭。没想到,野菜没採着,自己却踩了个空,摔断了腿。还好谷熏的表弟在家,帮忙把谷爸送医院去了。至于相亲的事情,是谷爸刚巧在医院里碰到了以前的老朋友,老朋友的儿子和自家儿子年龄合适,也都是未婚,便想起来相亲了。 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谷熏也是哭笑不得,半晌说:“那我爸身体怎么样?” “没事!他身体那么好,能有啥事?医生说问题不大,让他回家养着。”谷妈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可得好好感谢你表弟啊!不仅是这次的事情,他暑假回来还帮咱们家抢地扎篱笆呢。你知不知道?邻居瞅咱们家就剩俩老人,故意欺负咱们,占咱们家的地,还是你弟替咱们家出头吵架吵回来的。可得力啦!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那是。”谷熏点头。谷熏这个做儿子的不在父母身边,倒是表弟帮忙照顾老人,确实很惭愧。 谷妈又说:“对了,你表弟也快毕业了!你俩那么好,你也把他安排进大集团工作嘛!” 听着谷妈突如其来的要求,谷熏这下头疼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怎么给他安排工作?” “那你这工作干着有什么意思啊?还秘说出去多不好听呐!村里的人问起,我都不好意思提呢!你说了为了这样不入流的工作不解决个人问题,图什么啊?”谷妈又说,“我现在话放这儿了,你要么去相亲,要么给你弟安排工作!不然我就跑去城里找你闹,看谁拧不过谁呢!” 说完,谷妈断然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谷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思来想去,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去相亲吧。 毕竟,相亲就是见一面,不好了就拒绝吧。这安排工作的事情,太不好操作了。 谷熏正准备把手机揣回兜里,便听到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妈妈把相亲对象的资料发来了。 谷熏沉下心来,翻看了一下相亲对象的资料,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小地方出来的来到了首都念了名校,毕业后在一个大集团里做事,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 谷熏微微一叹,发了一行字:“行,那就见吧。” 谷熏又给表弟打了电话,感谢他帮忙照顾自己家里老人。年轻人之间说话爽快,这边简单地感谢了两句,就结束了通话。随后,相亲对象小宋又给谷熏发了信息,问他能不能见面。 谷熏想着,要见赶紧见了吧,也不要拖来拖去的,浪费大家时间。 “你现在有空不?”谷熏回复。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谷熏也径自乘坐地铁前往和相亲对象约定的地点了。在SNS上,谷熏又跟对方确认:“是在X餐厅,对吧?” “是的,我大概会比你早到。请认准一名穿灰色衬衫、蓝色牛仔裤、名牌运动鞋的帅哥。”话尾还贴了一张笑脸表情。 谷熏笑了笑:“行,那我去找你了,帅哥。” X餐厅就在地铁口旁边,地址还是很好找的。谷熏走到餐厅门口,并没有看到灰色衬衫、蓝色牛仔裤、名牌运动鞋的帅哥,便径自推门进去,一抬眼,立即看到了一名灰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的帅哥——“草,也太帅了吧!”谷熏发出第一声感叹。 谷熏眼睛往下一瞟,看到那双鞋,更吓了一跳:“草,还真是名牌运动鞋!这鞋我在SNS看到有人晒,好像说要两万块吧?” 谷熏走了两步,凑近那位帅哥。 那位帅哥感受到谷熏的接近,便扭过头,一脸疑惑:“有什么事吗?” 谷熏干咳两声,又问:“你……你是宋先生吗?” “是的,我是。”帅哥看起来很惊讶,“你是……?” 谷熏眨了眨眼,说:“我是谷熏。很高兴认识你。”说着,谷熏还伸出了手。 这位帅哥完全不明就里,但出于礼貌还是握了握谷熏的手,说:“幸会、幸会。” 谷熏笑了笑,说:“我有点饿了。先坐下吧。” 帅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谷熏一起落座了。谷熏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有些难以想象: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么帅的ALPHA也要出来相亲? 帅哥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干咳了两声。 谷熏也顿感失礼,忙没话找话起来:“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相亲呢,你呢?” “啊?”帅哥愣了愣,“什么?” 这时候,谷熏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谷熏忙拿起手机一看,是相亲对象发来了一条消息:“你到了吗?我在左边第一排靠窗的位子上。” “左边第一排靠窗……”谷熏大惊,抬起头往后看,果然看到一位穿灰衣服、气质相貌都相当平凡的男士。谷熏低头一看,那位男士穿着一双耐克球鞋——确实也是名牌球鞋啊。 意识到自己摆了个大乌龙,谷熏的脸一下涨红了,扭过头再看面前的那位大帅哥,满脸的羞惭:“我……我好像认错人了。实在抱歉!” ——果然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个穿得起两万块球鞋还长那么帅的ALPHA怎么可能会来和自己相亲啊?! 谷熏惶然解释道:“因为您也是一样的穿灰色衣服、蓝色裤子和运动鞋,又还是姓宋……” “确实太巧了。”帅哥爽朗地笑起来,“毕竟,应该很少人姓嵩吧!……不过,相逢也是有缘,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嵩斐梵。” “宋非凡吗?真是个好名字。”谷熏客气地笑着说,“我叫……” “你叫谷熏。”嵩斐梵道,“你刚刚说过了。” 谷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 南凭崖收到了赌场那边的电话:“喂?南总啊!” “怎么了?”南凭崖一听到赌场经理的声音,心里就猜到个不离十了,“是小嵩公子出问题了吗?”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他兜里的钱输光了还不肯停,”赌场经理说,“非说让你给他垫赌资!” “那就先挂在我的账上。”南凭崖顿了顿,又说,“待会儿,你就这么跟小嵩公子说吧:‘难得公子有雅兴,今天就是玩了个倾家荡产,也有我南凭崖兜着’。” “南总好气派啊!”赌场经理惊讶地赞叹。 “说说而已。我凭什么为他倾家荡产?他是我老婆吗?”南凭崖说,“你跟他说了我会买单,他必然高兴,等他高兴了,你再给他灌两瓶威士忌,将他弄晕了送回酒店。” “是、是,我一定处理好。”赌场经理早就知道:这南凭崖远看是一尊财神,近看却是一铁公鸡! 第18章 “那我先去——”谷熏对着嵩斐梵尴尬地说。 “留个联系方式吧!”嵩斐梵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钢笔。 看到钢笔的谷熏有些惊讶:这个年代还有人随身带钢笔吗? 但没有想太多,谷熏接过钢笔,在餐巾纸上随手写下一串数字,便笑笑跑到相亲对象的桌子边上,跟相亲对象小宋“相认”。 “幸亏你是这么好看的,不然约在这么贵的餐厅,我可不亏大啦?”小宋哈哈地说。 “嗯……”谷熏原以为第一次相亲得约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呢,没想到还要考虑预算的问题,便自觉失策。谷熏忙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里离地铁站比较近。” “我今天可没坐地铁。怕有人踩脏了我的鞋!”说着,小宋炫耀似地伸出了腿,“你看,这双鞋,明星纪念版,一千多呢!” “哇,真好看。”谷熏恭维道。 “你在DH工作啊?”小宋问,“总裁办做秘书的?” “是的。”谷熏点头。 “一个月多少工资啊?”小宋说,“你也别怪我直接啊!我也先跟你透个底,我这边一个月一万二,你要是能有个一万、八千的,也行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就和你们的一样,指望父母出钱买房是不可能的,都是靠自己奋斗的。你知道吧……” 谷熏听着小宋这样滔滔不绝的,便勉强地笑了笑:“你饿吗?光顾着说话呢,要不先点菜?” 小宋看着餐牌上的标价,眉头大皱,又看着谷熏,说:“你平常都吃这么贵的餐厅呀?这不行啊……咱们都是普通工薪族,要学会过日子。” ——草,又没吃你家大米。 “是的,你说得很对。”谷熏习惯性地附和对方,微笑点头。 小宋见谷熏附和,越发来劲儿了:“其实你我都算是人中龙凤啊!要知道,ALPHA和OMEGA都是少数,物以稀为贵。很难得的。像我这样的ALPHA就更难得啦!村里也没几个吧?” 谷熏忍不住说:“我表弟也是ALPHA。也考上首都的大学了。” 小宋“哧”的一声笑了:“那小子念的那个能叫大学吗?” 谷熏护短地说:“能读上首都的大学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那儿的客观条件是怎么样的,你也很清楚吧。” “什么客观条件啊?你是说咱们那落后地方教育资源跟不上的事情吗?其实我也觉得这事情太不公平了!”小宋叹了口气,却说,“但是天才就是要在艰苦的环境里突围的啊!你看,像你、像我不都克服了这些条件考入了一流大学吗?这么一想,我还看不起城里那些拽得二百五一样的学生呢。他们靠的是优厚的家庭条件,而我们是实打实的本事!” 谷熏已经不想再和眼前的人交谈了,便开启敷衍模式:“嗯啊。” “话说回来啊,我的意思是呢,咱们一定要生一个OMEGA一个ALPHA。” 谷熏愣了愣,说:“你知道这个概率……” “我知道!”小宋大手一挥,“多生几个就行了呗!总会生出来的。你们DH集团实力雄厚,不会亏我们家的生育补贴的。” 谷熏苦笑:“集团也不是慈善家。” “没事、没事!等过两年我的财力也会上去了,到时候你可以全职在家。”小宋自感慷慨,“反正OMEGA最重要还是生育嘛!” “呵呵。”谷熏笑,“你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看法真是非常的独具一格呢。”——独具一格的大奇葩。 “确实啊,很多人还觉得应该把工资交给家里的OMEGA打理,我本人是不同意的。毕竟,我对理财的知识比较丰富,这些钱在我手里会更有意义。”小宋说,“所以,婚后我希望你的工资也交给我,这笔钱在我手里肯定是比在你手里更能发挥价值的。” 谷熏已经彻底不想聊下去了,然而考虑到对方是老爸的朋友的儿子,也只得忍耐着点头微笑。 小宋对谷熏这个貌美温驯的OMEGA非常满意。 而谷熏只想立即回家告诉妈妈自己虽然单身但不是垃圾,不需要找个回收站托付终身。 虽然临行前出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但也没耽误谷熏工作的心情。 谷熏和南凭崖坐高铁前往筝镇。这不是谷熏头一回坐高铁,却是谷熏头一回坐高铁的商务座。谷熏才算知道了,原来高铁里还有这么宽敞的位置,真皮座椅可以调低到180度的平躺状态,位置宽阔,谷熏觉得自己甚至能在座位上来回翻身——当然,谷熏是不敢这么做的。他甚至没有调低座椅,而是老老实实地挺直腰板、拿着平板电脑,小心谨慎地跟南凭崖确认视察的事宜。 南凭崖靠在真皮椅背上,双目微闭,只是点头。 谷熏打量着南凭崖的神色,却不自觉地被南凭崖闭着眼睛的样子所吸引。南凭崖的目光总是很锐利,平日让人不敢迫视,现在闭着眼睛,脸上微微带了点疲态,锋芒便收掉不少。谷熏这么细看着,心里一阵悸动:原来南总的睫毛那么长呢…… 这念头从谷熏的脑子里滑过后,谷熏脸庞乍然红了:我在想什么?我在汇报工作呢!怎么还注意起老板的眼睫毛了! 谷熏忙收敛心神,强迫自己专注当下。 列车很快到达了站点。 在那里,早就有花田农场的人等候着“接驾”了。南凭崖和谷熏一下来,就有一个皮肤黝黑、方口阔面的中年男BETA走上来问好。南凭崖认得他,但却不先开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男BETA便低着头,微微欠身说:“南总好!啊……这位就是谷秘了吧?咱们在电话里头联系过的。我是花田农场的经理,姓农的!” “啊,农经理,您好。”谷熏笑了,“叫我谷熏就可以了。” 农场经理又让南凭崖、谷熏上了汽车,吩咐司机开车到农场去。 花田农场空气清新、绿草如茵,阳光普照在似锦繁花上。一片一片的花田姹紫嫣红,枝摇香径,农人踏花,景色宜人。 农经理一脸自豪地介绍着有机农场的状况,又说:“这儿的种植完全是符合最严格的标准的,整个种植的过程,都是有机的、绿色的!” 说实话,像南凭崖这样的商人,根本不在乎有机、绿色这些概念,他也不觉得“有机”的就一定比普通产品好。但他知道一件事,“有机”的能卖得比普通的贵——单凭这一点,他就是“有机植物”的绝对拥护者。 “嗯,不错。”南凭崖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斑斓花海,点了点头。 农经理听到南凭崖的赞赏,更是喜不自胜,又说:“这儿大批作物都快可以收成了,随时可以投入精油、香料的生产。不知道集团打算什么时候开发有机植物香水的生产线呢?” “说实话,近来有机植物这个概念很火热,不少商家都纷纷推出了有机植物香水、护肤品等商品。但我们这些走高端的大集团却很少这么做,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我们要声誉、出品质,要做到对整条生产线、供应链都把控住了,最后才是推出产品。”南凭崖平时话不多,但讲起工作的事情却是滔滔不绝,“如果不能做到完美,那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当然。”农经理点头不绝,脸上摆出了谄媚的笑容,“南总对质量的追求真是让人敬佩啊!” 南凭崖与农经理走在前头谈笑风生,却苦了跟在后面的谷熏。 事实上,这一行人只有谷熏是,体力天生比较弱的OMEGA。他劳顿了半天,又穿皮鞋走泥路,脚板现在是又酸又疼。但谷熏倒不敢抱怨,一则是老板都没累,自己哪儿有资格累呢?更重要的是谷熏是OMEGA,喊累的话容易给人留下“OMEGA果然很弱”的印象,故而他就更不敢抱怨了。 南凭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谷熏,但见谷熏走得歪歪扭扭的。南凭崖便抿了抿唇,转头对农经理说:“农经理,走累了吧?” 农经理愣了愣,说:“报告老板,我不累啊!” 南凭崖脸色微变。 但见老板眉头一皱,农经理的心就猛然一跳,立即改口说:“啊呀,我可太累了!不如先休息吧?” 农经理心想:南总娇气又做作,明明是自己累了不好意思说,怕显得不够A,所以就赖说是我累了? 第19章 筝镇当地最高规格的招待所也就是四星标准,用来招待南凭崖,也算是“委屈”了。农场这边倒是建了几所独栋别墅,平时农经理会住,也用于招待总部来的贵宾。而南凭崖自然就是贵宾之中的贵宾。为了迎接他,农场里最漂亮的一栋小别墅已经收拾出来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摆上了不少新鲜花卉。 二楼有大片玻璃窗连接着室外阳台,阳台十分宽阔,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色彩缤纷的花卉盆栽,映衬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也是独具天然美感。 农经理把南凭崖、谷熏二人送到了别墅后,便先离开了。 谷熏跟着南凭崖到了二楼的阳台。南凭崖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姿态显得比平日散漫,悠闲地看着天空上飞过的白鸟,转头对谷熏说:“你觉得这个农场怎么样?” “我?我觉得非常不错!”谷熏忙回答,“非常绿色、天然!” “你怎么看出来天然了?”南凭崖随手指了指远处的花田,“天然就会长出这么一茬茬的花卉吗?” 谷熏挠了挠脑袋,说:“只要符合有机标准就算天然了吧?” “有机标准是什么?”南凭崖顿了顿,“其实国内还没有制定好这个标准吧。” “是啊,但我们不是按照欧盟标准执行吗?”谷熏以为南凭崖在考自己的“功课”,十分紧张,立即调动起脑子里的业务知识,“毕竟,我们的产品是要在全球销售的。只要满足了欧盟标准,基本上就等于是满足了全球标准。这也是我们公司的全球发展战略……” 南凭崖看着谷熏皮都紧起来了,便笑了笑,说:“别那么紧张,我跟你闲聊呢。” “闲、闲聊吗?”谷熏愕然,“噢……是这样吗?” 南凭崖看了看腕表,问谷熏道:“你饿不饿?” 谷熏想了想:领导怎么会无缘无故问我饿不饿呢?莫非是他自己饿了,想要吃东西? 谷熏忙说:“走了一天,是有一点饿了。您呢?” 南凭崖说:“我也有一点。我让他们来送点吃的吧。” 说着,南凭崖给助理发了信息。 很快,助理便带着两个人送来了忌廉汤和法式面包片,放在了别墅的餐厅里,又摆上了插花。谷熏一看到插花,便立即制止:“这是矢车菊吧?” “是啊。”助理点头,“最尊贵的蓝色矢车菊!” “我们不是说过,南总不用矢车菊吗?” 助理也大惊:“是吗?可这是南总让我送来的啊?” “南总让你送的?”谷熏大惊。 “是我让他送的。”南凭崖的声音在谷熏背后响起,“没关系,放着吧。” 于是,餐桌上放了花,还有食物,助理便功成身退,屋里就只剩下南凭崖和谷熏二人了。 谷熏挺喜欢蓝色的。 也许因为他很喜欢矢车菊。 矢车菊和蓝色似乎有解不开的缘分。 最名贵的蓝宝石是矢车菊色的,而最名贵的矢车菊也是蓝色的。 浅白色的瓷瓶非常素净,更凸显出花瓶里矢车菊蓝的浓郁鲜艳。 矢车菊花形奇丽、色泽纯净,犹如一个大美人,不需要多做矫饰,姿态随意一摆,就是丽质天生。 谷熏看了看花瓶,又看了看坐在餐桌对面的南凭崖,忍不住开口说:“我听妮姐说您不喜欢矢车菊。” 南凭崖说:“我不喜欢在办公室放矢车菊。” 谷熏斟酌一下,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南凭崖说:“好比威士忌,我不会在办公室喝威士忌,但休闲聚会的时候我不介意来上一杯。” “这样吗?”谷熏的心绪微微一跃,“矢车菊对您而言是像威士忌一样吗?” “有些类似,但不太一样。”南凭崖并没有仔细地解释,又说,“你不饿吗?快吃吧。” “哦,好!”嘴上答应着,但谷熏却仍犹豫不决,不敢开动。 南凭崖知道谷熏是在“等领导先吃”,便先从小竹篮子里取了一块面包片。看到南凭崖开动了,谷熏才开始用餐。 谷熏吃了一会儿,手机却响了。他满脸抱歉地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随后便拿着手机往外走。等谷熏离开了餐厅,走进了客厅,才接起电话:“喂?妈?” “小熏啊?”谷妈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震天响。谷熏庆幸自己跑到这边来接电话了,不然自己和妈妈的整个通话内容都要让老板听得一清二楚,那不尴尬死了。 “怎么了,妈?”谷熏一听妈妈的语气不太好,立即联想到相亲的事情了,便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说,“我在工作呢!不是很急的话,晚点再打来?” “你蒙谁呢?工作什么啊?”谷妈高声叫道,“今天周六呢!” “我、我加班不行吗?”谷熏反问。 “就你那破工作还没有周末呢?你还当个宝似的捧着。”谷妈大有兴师问罪的态度,“小宋爸爸告诉我说,小宋说很满意你呢,你呢?你咋也没个动静啊?” 谷熏心想:果然是为了相亲的事情…… 谷熏老实回答:“我觉得这个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谷妈驳斥,“小宋这孩子我见过了,特别老实。也和咱们门当户对的,挺好的。你也别因为进了城就心气高,好的门第也瞧不上咱们家,你自己也不是什么才俊,差不多就得了!” “行了,不说了,我要回去工作了。”说完,谷熏就把电话给挂了。 确实,妈妈那句“好的门第也瞧不上咱们家,你自己也不是什么才俊”这句话还真扎了心了。 谷熏不免想起了自己在曲川那儿摔得跟头来。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自尊心,差点就在曲家被踩碎了。 这样的事情,他确实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当时,谷熏还真的对自己抱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自己只要够优秀,就能够摆脱出身给他带来的困境,所谓的“上层人士”也会公平地看待他。这样的幻想在他得到了曲家一开始的礼待时更膨胀到极点——却也只是一个泡沫罢了。 曲家人淡淡一句“舅舅不同意”就击碎了他的所有幻想了——舅舅不同意……舅舅…… 曲川的舅舅不就是南凭崖么? 谷熏站在客厅的门边,透过缝隙看着餐厅里稳坐的南凭崖。 南凭崖似乎察觉到了谷熏的视线,便缓缓转过脸来,视线立即对上了。谷熏吃了一惊,连忙走回餐厅来,苦笑着说:“南总。” 南凭崖说:“你看起来似乎很困扰?” 谷熏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我现在的表情是很困扰吗?啊……我居然连表情都没管理好吗? “出了什么事吗?”南凭崖问。 谷熏愣了愣,试探性地说:“南总,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并没有。”南凭崖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谷熏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你在工作中当然会有不足之处,但你是初入职场,已经做得很好了。”南凭崖就事论事地说,“我相信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发展的。” “啊,谢谢老板!”谷熏听到这样的评价,也是受宠若惊。 但仔细一想,南凭崖评价的都是工作能力罢了。 谷熏想了想,应该是身份角色的不同吧?作为上司,南凭崖赞赏谷熏,会舍弃舒翡翠而启用谷熏。但到了要结两姓之好的时候,南凭崖就嫌弃谷熏、高看舒翡翠了。 想到这个,谷熏就提不起精神来,脸上难掩郁闷之色。 这带着南凭崖也跟着郁闷:为什么他夸谷熏,谷熏却那么郁闷? 南凭崖暗忖:怎么能让谷熏高兴起来呢? “谷熏,”南凭崖问道,“什么东西能使你快乐?” ——当然是升职、发财啊! 但又不能和老板这么说。 谷熏摸了摸鼻子,选了一个领导爱听的答案:“工作使我快乐。” ——那就容易了! 南凭崖点点头:“那我们开始工作吧。准备好了本周财务报表、花田农场标准检查协议、投资风险分析报告、标准化生产规范的汇报了吗?” “?”谷熏一阵惊慌,眼神惊恐得犹如突然被老师揪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第20章 当领导问你“XX工作准备好了吗?”的时候,他/她是不会期待你说“不,我没准备好”的。 因此,谷熏也不敢说自己没准备好,只得缓缓说:“嗯,准备好了PPT,原本是想在后天进行汇报的。毕竟……这边不太方便呢。” “哦,这样。”南凭崖明白了:那就是没准备好了。 南凭崖又不是蠢蛋,他也是打工过来的,当然知道谷熏这套说辞背后的意思。 于是,南凭崖和谷熏陷入了沉默之中。 身为领导的南凭崖便先打破了沉默,状似随意地说:“你在总裁办干了一阵子了,工作上可有什么规划?” 大概是当领导当久了,南凭崖似乎没意识到这样的话能给员工带来多大的压力。 谷熏瞬间挺直了腰杆,进入了被领导提问的状态,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想当一个对公司有很大贡献的人。目前的‘短期规划’则是做好本职工作,当一个称职的秘书。” 南凭崖似乎还没意识到气氛变得很像面试,他甚至还顺着谷熏的话提出了一个很像面试试题的问题:“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称职的秘书’?” 这一道道的问题,搞得跟面试似的,让谷熏无比紧张起来。但幸亏他知道自己要做秘书以来,就学习了很多秘书相关的知识,回答这一题也是信手拈来:“我记得一名知名的企业家曾经说过‘做一个秘书,首先要具备做一个基本文员的条件。’——这是最基础的,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这位企业家认为‘善解人意是秘书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则’。我本人非常同意这个说法!所以,我对自己的期望是做一名业务扎实、善解人意的秘书。”① 南凭崖笑了。 南凭崖笑得不多,偶尔笑,也是淡淡的,或是嘲讽的,少有这样的灿烂。 这灿烂笑容真是光彩夺目,像是水晶灯下的宝石一样,耀眼得让谷熏一时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南凭崖说:“既然要善解人意,就先试着解解我的心意,怎么样?” 善解人意,这四个字写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那位企业家谈秘书职责的时候,也解释了什么叫“秘书要善解人意”:“善解人意,通俗地说,就是人家想做啥,你就把这个事情准备好;或者是人家说了这句话,你就把它整理成一个有条理的东西。” 能做到这种程度,才算是称职的秘书。 所以,南凭崖提出“先解解我的心意”,也是合理的要求嘛。 但谷熏却犯难了,毕竟,南凭崖是心意大约也不容易拆解。 谷熏皱着眉,半晌苦笑,说:“南总可这会给我出难题。” “确实有点难吧……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南凭崖伸出手指,指了指白瓷花瓶上那束柔枝冉冉的矢车菊。 谷熏看着矢车菊出神了。 南凭崖见谷熏十分苦恼,便叹了口气,说:“不必这么为难,现在就先放过你了。你回去吧。” “是的,那、那我先回去了。”谷熏松了一口气,赶紧跑掉。 离开了别墅,谷熏缓缓走在田间,细细回想,认为刚刚南凭崖的神态、语气中似乎包含着无奈。 “难道我让南总失望了吗?”谷熏的心也跟着失望了,“难得我与他随行,又聊起了职业发展的事情,我却竟然没办法回应他的需求……那我不是太没用了吗?” 我要当一个善解人意的秘书,怎么可以轻易让领导失望? 谷熏连忙打起精神,开始探究南凭崖话里的玄机:“善解人意”,就是要理解他的想法……他说他的想法……是和矢车菊有关的…… 怀着这个想法,谷熏跑到了矢车菊花田。但见田野上长满了小巧可爱的香矢车菊,凉风吹来,裹挟着阵阵幽香,使人心旷神怡。 谷熏环视四周,看到远处有一个像是库房的屋子,便抬腿走了过去。待他到了仓库门外,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保安大哥一脸严肃地说:“这儿谁都不能进!” 谷熏反而好奇了:“里面放的是什么啊?” 保安上下打量谷熏:“你是谁啊?问这么多干什么?” 谷熏立即觉得古怪,便打电话给农经理。农经理闻讯立即赶到,走得有点急,满头大汗的,见了谷熏,扬起笑脸,说:“谷秘怎么到这儿来了?” 谷熏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哦,对了,这个仓库是做什么的?” “这儿是存放种子的仓库。”农经理呵呵笑着说,“脏兮兮的,没什么值得去看的。” 谷熏一怔:“种子吗?一个仓库就放种子?” “嗯……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农经理回答,“比如有机肥料。” “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可以……” 谷熏便走进仓库里,转了一圈,也没说什么。农经理看了看钟表,便道:“天色要暗下来了,晚上的路不好走。我先送您回去吧。” “好啊。那有劳了。”谷熏答应得很痛快。 看着谷熏言谈自若的模样,农经理也略略放下心来:他应该没有怀疑什么吧? 农经理将谷熏送了回去,谷熏便和农经理挥手告别。待农经理走远了,谷熏才摘下那自若的神态,一脸兴奋地跑到南凭崖的别墅门前,叮叮咚的按响了门铃。 但见一身家居服的南凭崖前来开了门,头发似乎刚洗过,自然地垂下。 这还是谷熏头一回看到不穿西装的南凭崖,不觉一怔。 南凭崖看到谷熏也有些意外,扶着门框,微笑道:“怎么了?” “我想明白了!”谷熏一脸兴奋地说,“南总给我的提示!” “哦?”南凭崖似乎也很惊讶,嘴角微微勾起,“真的吗?” 谷熏重重地点头:“我能进去说吗?” “进来吧。”南凭崖请谷熏进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当谷熏经过身边时,南凭崖不时能觉察到一点似有若无的矢车菊的气味。 妮姬塔的指示不错,南凭崖在办公的时候不喜欢闻到矢车菊。 因为矢车菊的气味很容易让南凭崖分神。 南凭崖工作以来很少关注个人问题,因为他认为亲密关系大约也容易叫人分神。 然而,当南凭崖遇见了谷熏,才明白,矢车菊不一定让他分神,有时候反而使他专注。 据说,遇到与自己高度契合的信息素是万里挑一的缘分。 按照南凭崖的习惯,遇到万里挑一的项目,是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但若南凭崖直接与谷熏说:“我似乎对你感兴趣了”,倒有职场X骚扰之嫌了。到底南凭崖是董事长、是总裁,是决定谷熏职业生涯的人。无论将这句话怎么说,都难免让人为难。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谷熏自行领悟。 南凭崖当领导久了,也习惯了语焉不详,让下属自行体会精神。 他相信,以谷熏的机敏,必然能领悟到。 如果谷熏在领悟之后前来亲近,那自然是最好的。若谷熏了解南凭崖的想法后有意疏远,那虽然叫人失望,但亦算是彼此都有个台阶可下,可以保留体面。 此刻,南凭崖看着谷熏高兴地转过身来。他又分明看到谷熏白皙的脸蛋上浮起了兴奋的红晕。 南凭崖不自觉地感到奇妙的愉快情绪。 谷熏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说:“这个农场是在违规使用化学剂吧?” “啊?”南凭崖愣了愣,“什么?” 这个农场号称有机农场,按照标准是不能在种植过程中使用包括化肥、农药在内的化学剂的。如果偷偷用了,那就是严重违反标准了。 “南总可真是明察秋毫啊!”谷熏一脸崇拜地说。 发现了农场的猫腻,谷熏也颇为自傲,又说:“因为南总不会去视察矢车菊田,所以他们就在那边搞了个仓库放化学剂。我进了仓库看了,那儿有化肥、植物催生素还有农药。虽然他们在包装上做了手脚,但我小时候有帮忙打理农场,这些东西瞒不过我!是不是有机肥料,我一闻就知道了!” 南凭崖愣了愣:“所以你说的是这个?” “对啊。”谷熏依旧眨着那双大眼睛,“南总说的不是这个吗?” “咳咳……”南凭崖一脸正经地点头,“是,我说的就是这个。你很有悟性!” 谷熏高兴地领受了上司的称赞:“也多亏您用矢车菊来提示我呢。”说着,谷熏又问:“南总,那我这算是‘善解人意’吗?” 第21章 有机农场搞“假有机”这种事情其实屡见不鲜,就算是在相关法律法规很完善的欧洲也并不少见。归根究底,就是“假有机”能让生产效率大大提升的同时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也就是说,“有机种植”生产效率很低,成本却很高,还有技术要求,给农场的管理增加不少难度。 可是,DH集团是按“有机种植”的标准给足预算、资金的,农场这边却弄虚作假,由此推测,农经理肯定从中眛下了一大笔钱。 想到这些,谷熏又问:“南总,您打算怎么处理农经理?” 南凭崖并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你认为这件事的根源出在哪儿?” 谷熏寻思了一会儿,脸露难色。 南凭崖知道谷熏想什么,便说:“不必怕,但说无妨!” 谷熏迟疑了一阵子,才说:“国家还没有对有机产业出台相关的监管,所以这个农场的‘有机标准’都是DH集团总部进行监督的。” “不错,是DH总部。”南凭崖答,“DH集团是家族企业,到现在已经三代了。上层董事会的不是姓嵩的就是家里有姓嵩的。很多事情,也不好在明面上处理。” “我明白了。”谷熏明白了过来,“内部监督的总监是霍总,他的爸爸是霍董,霍董的妈妈是嵩老的妈妈的姐姐的……” “总之就是‘皇亲国戚’。”南凭崖无意计算这个亲戚关系,便笼统地说,“这件事先缓一缓吧。” “可是,如果这件事不尽早处理的话,一旦被曝光,受损的是整个‘有机品牌’的发展路线啊!” “你说得对。”南凭崖道,“我一定会处理的。”说这话的时候,南凭崖的目光很坚定,但眼神里又带点疲惫。 谷熏想起来了,这几年,南凭崖一边安抚着嵩姑姑、嵩小公子,一边送走了个尸位素餐的陈总、镇压了仗势欺人的李念荣,现在却又得处理一个徇私舞弊的霍董…… 谷熏不觉认为:南凭崖这个“董事长”做得是相当受累。一点不比自己这个小职员轻松啊。 某程度上,南凭崖和谷熏一样,只是个打工的。 他们都是给嵩家打工的。 嵩老本人虽然因为健康问题从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依旧是集团最大股东,况且声望仍在,只要他一个不满意,南凭崖就得从位置上下来。 “不过……嵩老也不太可能辞退南总吧?”谷熏暗忖,“毕竟,这个位子不给南总,还能给谁?小嵩公子每天花天酒地的,大嵩公子又在非洲……” 谷熏却不知道,大嵩公子现在已经从非洲回来了。 嵩家长子嵩斐梵,此刻正在嵩老的病床前削苹果。 “你在非洲的业务干得不错。”嵩老含笑看着自己的长子,“看来是锤炼出来,长了真本事了。这样吧,过完年我就让你正式回总部,再次加入董事会。” 嵩斐梵笑了笑,说:“我回来了,那南凭崖怎么办?” “你是不是还怨爸当初踢你出董事局、让南凭崖掌舵的事情?”嵩老叹了口气,“爸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我没这个意思。”嵩斐梵只说,“您别多心。” 嵩老却仍辩解说:“你看,DH内部弄虚作假事情还少么?从上到下都是乌烟瘴气,作风不良的。但我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嵩斐梵怔了怔,半晌说:“因为情面?” “我们几个家族经历好几代了,门户之间的人情关系早就盘根错节!我要动手,很容易惹一身骚。情面上、道义上都容易吃亏。”嵩老看着窗外的夕阳,缓缓叹息,“我都不好动手,你这个小辈更不好弄了。这个时候,让南凭崖这个无根无据的外人出头整顿整顿,不是最好的吗?他是个‘孤臣’,才可以做‘酷吏’。南凭崖不过是一把刀,帮你将前路的荆棘砍开。到时,所有人都会恨南凭崖。等时机成熟了,你就回来,一脚把南凭崖踹走,大家便都会自发的支持、爱戴你了!你就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继承者了,你懂吗?”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嵩老苍老的脸庞上。这个当年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已变得衰老,眼神里没有桀骜了,只有长辈特有的柔情。 凝睇着发秃齿摇的老父亲,嵩斐梵语气变得柔顺:“爸,我懂……我都懂。” 嵩斐梵从病房里离开,便顺手取了在医院走廊上的免洗洗手液清洗双手。虽然,父亲的病房里配备了杀菌免洗洗手液,但嵩斐梵知道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在父亲面前洗手,父亲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一定会嘀咕“这是嫌我老头子脏呗”。 而嵩斐梵确实是嫌脏。 离开了病院之后,嵩斐梵便乘坐助理驾驶的车子回去。在路上,助理在一旁问道:“老爷子怎么说?” “没说什么。”嵩斐梵的语气仍然很温和,“但我有表示感动。” 助理看着嵩斐梵出来的时候神色自若,却说:“会不会不够感动?看起来您没有哭啊,估计流泪的话效果会更好?” 嵩斐梵道:“那太多了。”说着,嵩斐梵转头看着窗外:“嵩家的人没有泪腺。” 助理又说:“南凭崖倒是一个大隐患,不如找个机会将他……” “如果你暗示的是犯罪的手段,那我可必须批评你了。”嵩斐梵教训下属的时候语气也是很温柔的,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当然。”助理心里却犯嘀咕。 嵩斐梵善于体察人意,一眼看穿助理的想法,温柔地笑问:“你是在想,我们又不是没做过犯法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我没有这么想……”助理惊恐地摇头。 “没有是应当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嵩斐梵说,“至于你……我就不敢说了。” 助理惊出了一身冷汗,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汗津津的。 因为路上人多,嵩斐梵的车子开得很慢,这三步一停的开车节奏太让人烦躁了,他索性把车停在路边,打算先去吃饭,等高峰期过了再驾车离开。当他看着路上摩肩接踵的人群时,一摸蓝色的身影如一幢风中招摇的旗子似的鲜明,在嵩斐梵眼前晃了晃,那瞬间,路上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单单剩下那一抹蓝。 “谷熏!”嵩斐梵摇下车窗,高声喊道。 他很少这么高声叫嚷。 因为当众喧哗实在不雅。 嵩斐梵是贵公子,如非必要,不行不雅之举。 但,现在就是必要。 “谷熏!谷熏!”嵩斐梵连续叫唤了两三声,终于引起了谷熏的注意。 谷熏刚刚出差回来,正是疲惫的时候,恍惚之中忽然听到了有人喊他,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当他扭过头的时候,还茫然地搜寻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是我听错了吗?”谷熏有点儿自我怀疑的时候,却看到一辆轿车开了门,走下来一个脸熟的人。谷熏一眼就把嵩斐梵认出来了,毕竟,谁长那么一张脸都会叫人过目不忘的。 谷熏讶异地说:“宋非凡?” 嵩斐梵笑了笑,说:“好巧。上次你写在餐巾上的电话号码,我给弄丢了。” ——没有关系啦,那个号码是假的。 谷熏笑了笑,说:“是吗?这不值得在意。” 今天的嵩斐梵身穿西装三件套,看起来十分庄重。嵩斐梵拿着一根钢笔递到谷熏手里。谷熏还挺想问:“又是钢笔?那直接把手机给我,让我输入号码不行吗?” 但谷熏并没有问,考虑到“宋非凡”是一位随身携带钢笔的年轻男人,他的思路大概和一般人很不同? 嵩斐梵随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巾,又将方巾摊开,递到谷熏面前:“写在这个上面吧。” 谷熏接过方巾,但见这一方男士丝巾是月白色的、勾勒着浅碧色的提花,丝帕角落还是手工绣着花体字的“SFF”——这个大约是“宋非凡”的简写吧。这样一块方巾,价格应该很昂贵吧。谷熏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你这个方巾吧……应该是真丝吧?写了字没法洗掉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嵩斐梵微笑说。 嵩斐梵这样诚恳又温和地看着自己,让谷熏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要在人家的真丝方巾上写假号码吗? 第22章 “对不起……”谷熏忍不住收回了握笔的手,“我……其实我……觉得有点……不太方便。”说着,谷熏将方巾和钢笔递回给嵩斐梵。 嵩斐梵怔了怔:“不太方便吗?” “嗯。”谷熏点头,“对不起。” 说完,谷熏转身快步走了。 没等嵩斐梵回过神来,谷熏的身影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了。 谷熏不想给陌生人留联系方式,也不想在那上好的丝巾上写假号码,于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回绝。要说,谷熏第一次留假号码,纯属“自我保护”。总觉得一个OMEGA孤身在外随便跟ALPHA留号码是个不太好的事情。这第二次,谷熏隐约觉得嵩斐梵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但尽管如此,谷熏还是不想和嵩斐梵联系。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对方留下联系方式,大约也算是发出暧昧的信号吧? 谷熏不想发出这样的信号。 “我现在只想要升职以及发财。”谷熏在便条上写了这么一行字,用以鼓励自己。 恋爱的事情我不会去想了……就算、就算对象是…… ——谷熏的眼前又倏忽浮现起南凭崖的模样来——在花田别墅里穿着家居服的南凭崖,头发垂下软化了本来过于刚毅的脸部线条,目光里映着矢车菊的蓝,似有几分柔情…… “我在想什么啊!”谷熏摇摇头,“老总也敢想呢?” 尽管周六周日都贡献给了工作,并无休息,按照道理谷熏可以申请在周一调休。但满脑子要“好好表现争取晋升早日发财”的谷熏不认为自己可以错过周一的例会。毕竟,他还有一个汇报要做。 例会上,谷熏中规中矩地完成了农场观察的汇报。 南凭崖便问:“大家觉得这次汇报怎么样?” 与会的总监淡淡说:“还行吧。” 南凭崖说:“我觉得挺好的。” 这位总监立即说:“卧槽,谷秘这次汇报简直是妙语连珠!” 另一位总监也点头:“那PPT也是非常的色彩斑斓啊!” 谷熏没得闹了个大红脸。 散会之后,谷熏浑浑噩噩地到了茶水间倒咖啡。他前脚踏入茶水间,后脚妮姬塔就来了。谷熏见了妮姬塔,便打招呼:“妮姐!” 妮姬塔笑着问他:“这两天去农场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谷熏愣了愣,心想:能有什么收获?就知道了农场违规操作,但我还不能说。 谷熏便缓缓说:“学习了很多,受益匪浅。” 妮姬塔又问:“你和南总是住招待所吗?” “不。农场那儿空间很大。我和南总一人住一栋别墅,感觉真是奢侈啊。”谷熏回答。 妮姬塔叹了口气,说:“哦。” 谷熏打量妮姬塔,说:“有什么问题吗?” 妮姬塔笑笑,说:“没有,随口问问。” 谷熏又想起农场违规操作的事情来了,不由得问妮姬塔:“说起来,农场的生产质量一直都是由霍总进行监督的吗?霍总是直接监督的吗?” “呃?”妮姬塔看他一眼,“大约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谷熏赶紧掩饰,“我想,如果是他做监督的,怎么视察的时候他不来呢?” 妮姬塔笑了:“他不用去。这个监督的流程呢,一般就是直接把农场的作物抽样送到本部进行检测。他人不去农场也可以的。” 谷熏心里便想:这么宽松的监督方式吗?怪不得有隙可乘。 不过,谷熏也没多说什么。待他回到了座位上,赵莫为又来给他布置新任务了:“以后南总的午餐就是你负责去买了。” 南凭崖的午餐一向很简单,通常就是三文治,偶尔也会吃鸡胸肉沙拉。总之就是简单、清淡、快捷,而且不太会在办公室里留下味道,容易清理。会选择这样朴素的午餐,大约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吧。 谷熏到楼下买到了公司三文治和NFC橙汁。随后,他便拎着两个纸袋回到了办公室。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的人并不多。他顺势拎着东西推门进入了南总办公室。 南凭崖抬起头,看了看谷熏手上的两个纸袋,说:“你买了两份?” “哦,是这样的……”谷熏笑了,“我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份。我也想尝尝南总工作日午餐的味道呢。” “那坐下来一起吃吧。”南凭崖说。 谷熏不禁想起上一次和南凭崖一起进食的经历。他认为,和上司吃饭真的会让人消化不良。但是,拒绝上司的提议恐怕是更不良的行为。所以,谷熏只得应承。 南凭崖的办公室比较宽敞,有沙发和茶几。谷熏便将午餐摆放在茶几上,陪着南凭崖坐在沙发上用餐。谷熏战战兢兢地吃着三文治,唯恐南凭崖像上一回一样忽然提问工作问题。幸而,南凭崖这回遵循了“食不言”的古训,并没有说话。 谷熏则小心观察着南凭崖的进食速度,务求做到和领导步调一致——毕竟,他要是吃得比领导快,吃完不就要盯着领导看吗?那领导能舒服吗?反之,他要是吃得比领导慢,不得被领导盯着吃吗?那他自己能舒服吗?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领导吃多快、我就吃多快!永远跟着领导的步伐走! 然后,谷熏发现南凭崖这个ALPHA吃起公司三文治来那跟鲨鱼吃小鱼一样一口一个,似乎咬都不用咬一样的。谷熏跟着这个步调险些噎死命丧总裁办。 谷熏艰难地噎下三明治,又拿起橙汁来咕噜咕噜地灌进喉咙,却没提防,呛着了:“咳咳……” “你还好吧?”南凭崖探过身体来,伸手给谷熏顺了顺背。 南凭崖的手掌非常温暖,隔着薄薄的衬衫,仍能带来热度。谷熏一时失措,低着头说:“没事、没事。” “不用吃得那么快。”南凭崖说,“对消化不好。” 谷熏困惑地抬头看南凭崖:“可南总吃得更快啊!” 南凭崖便说:“这是我工作多年养成的坏习惯。你别学。” 谷熏细想来,南凭崖平常为了争取更多的工作时间,真的太卖力了,就连午饭也是一口一个三明治匆匆解决的。 谷熏也不知该说什么,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拍马屁吧! ——谷熏咽了咽,说:“南总那么努力的工作,为此还不惜牺牲健康,真是我们的楷模。但南总也该保重身体才是。毕竟,您是大家的主心骨。您应该把自己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才是啊。” 听着这阵恭维,南凭崖脸上还是毫无波澜。 谷熏看着南凭崖那张冷脸,心想:妈呀,我又把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吗? 二人你眼看我眼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南凭崖瞧着谷熏似乎不太高兴,便想起谷熏说的“工作使我快乐”,于是,他对谷熏说:“这样吧,你把今天会议的记录review一遍,等一下汇报。” “好的,老板。”谷熏点头,“没问题,老板。”等一下就汇报?那我就是没得午休了? ——吃了一顿午饭,却失去了午休的资格…… 谷熏无比沮丧。 ——果然,和领导一起吃饭是会消化不良的。 同事们在午休,而谷熏则强睁着困倦的眼睛看文件写总结。 就在大家寂静午休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大步闯进了总裁办。 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赵莫为已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笑着迎接:“嵩公子!您怎么来了都不说一声?” 第23章 “嵩公子!您怎么来了都不说一声?” 闻言,嵩峻宇挺着个肚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为什么要说一声?怎么?我来自家公司还得跟你报备一声吗?” “哎呀,公子说的什么话?”赵莫为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不知道您要来,所以有失远迎了。要知道您来,肯定先泡好上等的龙井等着呀。” “没事,我不跟你废话。”嵩峻宇摆摆手,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个BETA,“我先带我朋友去会议室找杯茶喝,你让南凭崖来见我们。” 说完,嵩峻宇就带着两个的中年BETA进了会议室。 赵莫为叹气摇头,转过身来,就对上了谷熏的眼睛。赵莫为便说:“小谷,你在就好了。你去南总办公室叫他吧。就说小嵩公子来了,在会议室等他。” “行,好的。”谷熏忙站起来,又跑去南总办公室报告了。 南凭崖听到嵩峻宇来了,心情立即变得烦躁,但并无显露出来,看着仍是那样沉着。 “你跟我一起去吧。”南凭崖目指谷熏,微微昂了昂头。 谷熏点头说:“是的,南总。” 于是,谷熏便跟着南凭崖一起进了会议室。赵莫为已在那儿泡着茶。嵩峻宇指指点点:“你这泡茶的手艺还不如会所的小姐呢!” 赵莫为笑了笑,说:“会所的茶艺师都考了证的,是专业的。我呢,是业余的,不能比啊。” “你说你一个做秘书的连茶都不会泡有什么用啊?”嵩峻宇不耐地说。 “是不行,是不行。嵩公子说得太对了。”赵莫为顺着嵩峻宇的话说,“到底还是嵩公子见识广、眼睛毒,连泡茶手法的门道都看得出来。看来我还是得多多修炼,不然连给嵩公子泡茶都不配了!” 这赵莫为三言两语的倒把嵩峻宇的毛给撸顺了,火气也降下去了。嵩峻宇便露出笑容,翘着脚说:“那你慢慢学吧!” 看着这副场景,谷熏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了:看来这个小嵩公子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瞧着南凭崖进来了,嵩峻宇笑着说:“你来了啊?我给你介绍俩朋友。”说着,嵩峻宇指了指身边俩中年BETA:“他们是小李、小于!” 小李、小于站起身来,给南凭崖递了名片。南凭崖瞥了一眼,便随手将名片给了谷熏。谷熏也看了看名片,发现这个“小李”、“小于”应该是“李总”、“于总”才对。这两个其貌不扬的BETA分别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总裁和总经理。 “不知道少爷今天来是有什么指教呢?”南凭崖拉开椅子坐下。 “南凭崖啊,我知道你忙,也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就直接说正事,好吧?”嵩峻宇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南凭崖,仿佛十分相熟,“你不是要开发有机植物香水品牌吗?这小李、小于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搞天然防腐剂的。你知道吧?这个热门得很啊!很多消费者都很怕防腐剂的。咱们弄上个植物防腐剂,有机的,不发财了吗?” 南凭崖说:“不错,那请李总和于总将有关的资料留下。我会认真研究的。” “你别拿这套搪塞我!”嵩峻宇似乎对南凭崖的说法不满意,声音陡然高了,“今天我既然带着他们上来了这个办公室了,你就必须得给个准话!” 南凭崖淡淡说:“产品我也没看到,检测也没做,我也很难给准话。” “我们有检测证明的!”李总仿佛已经猜到了南凭崖会这么说,从文件夹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第三方证明,“这个是个权威机构的证明书。” 南凭崖接过看了看,说:“这个检测证明只能说明你们的防腐剂能防腐除菌,但却不能证明你们是纯植物的。” “确实是纯植物的,我们有专利证明!”于总似乎也预料到南凭崖会说什么,从文件夹里拿了一份专利证明,“我们已经申请了国家专利了。我们的这个植物防腐剂是通过连翘提取物、牡丹皮提取物和花椒果提取物复配做出来的天然的防腐剂。” “看起来不错。”南凭崖看了一眼,说,“那请你们给我样本,我拿回给DH实验室研究。” “这么多第三方证明还不够吗?咱们内部的检测还不一定有人家权威呢!”嵩峻宇不悦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公司的内部检测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倒是有理有据的。公司的内部检测不一定有权威的第三方检测那么有力。 “可是……”南凭崖缓缓说,“关于植物防腐剂,我们的研发部做了很多年的研究了。根据我们多年的经验,植物防腐要么味道非常大、对皮肤刺激性很大,要么极其难溶。你说你们这个产品温和亲肤、无色无味还能水溶的,说实话——这研发水平有点超乎我的认知了。” “您这是暗示我们作假吗?”李总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这检测还能作假吗?” “我相信检测报告是真的,你们的防腐剂里有植物成分,也能杀菌。但会不会也复配了化学防腐剂呢?”南凭崖也不客气了,直接指出的问题所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普通防腐剂掺点儿植物提取液。这种程度的产品,随便找个工厂都能鼓捣出来。DH为什么为此额外掏钱?” 于总似乎被扎中了痛处,但脸上还是一副坚定的模样:“我们、我们怎么会混化学防腐剂呢?绝对没有!” “检测一下就知道了。”南凭崖回答,“我们公司也有实验室,随时能够做检验。” 李总和于总面面相觑。 嵩峻宇这下坐不住了,直接对南凭崖嚷道:“就是有化学防腐剂,那又怎么样啊?现在市面上谁家不是这么搞的?哪有真的是纯植物的植物防腐剂啊?不都是混了点儿东西吗?别人都能做的,咱们DH为什么不能做?” 南凭崖不置可否,扭过头对谷熏说:“你送李总和于总出去。” “是的。”谷熏忙点头,请李总和于总离开了。 李总和于总见南凭崖是个懂行的、而且还较真儿的,便推测此行成功几率不大了,只得跟在谷熏的背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议室。 待谷熏、李总和于总三人离开了会议室,算是送走了“外人”,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嵩峻宇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起了脾气,冲着南凭崖叫嚷:“你他妈的这是在丢我的脸!” 嵩峻宇那是怒气冲天,但南凭崖并不畏惧。他紧紧盯着嵩峻宇,说:“公子,不够钱花跟我说,别帮着外人坑公司。” “我……我怎么帮着外人……”嵩峻宇气得跳起来,“你说清楚!” 赵莫为看着嵩峻宇跳老高了,怕起冲突,忙拉着嵩峻宇说:“南总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帮着外人’?南凭崖,你他妈的才是‘外人’!”嵩峻宇伸手怒指南凭崖,气得发抖。 嵩峻宇这个火气大,其实是恼羞成怒。毕竟,南凭崖说得对。嵩峻宇确实是不够钱花了、收了好处,才出脸促成这次合作的。但要是促成失败,这“出脸”就变成了“丢脸”。 嵩峻宇看着南凭崖那冷冰冰的样子,更加气愤,一股火噌噌的往上烧。“去妳妈的南凭崖,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嵩峻宇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往地上一扔,哐的碎了。 南凭崖看着碎在地上的玻璃渣,仍是不动声色。 嵩峻宇却没这份淡定,他恶狠狠地说:“南凭崖,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总裁、董事长呢?我告诉你,我爸把我哥喊回来了。” 听到这话,南凭崖的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嵩峻宇冷笑说:“你最好还是顺着我的来。不然,你这个位子是坐不久的!”说完,嵩峻宇扬长而去。 嵩峻宇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总裁办,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陷入了一阵低气压中。 在嵩峻宇离开后不久,南凭崖也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并朝着谷熏说:“来我办公室。” ——这个时候喊我进办公室,是有什么事啊? 谷熏头皮发麻,但也只得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到了办公室内,但见南凭崖神色并无异样,谷熏也拿不准该说什么。倒是南凭崖先发话了:“于总和李总的名片你拿着了?” “嗯,是的。”谷熏点头。 南凭崖说:“你把这两个人的名片交给霍总,让他去接洽,评估一下产品的质量以及合作的可能性。” 谷熏非常惊讶:“您不是说……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个假天然的防腐剂花钱吗?” 南凭崖微微叹气:“你可不够‘善解人意’啊。” “我……我可以的。”谷熏不服气地说,“我会努力找到这个产品的缺陷,让公司评它个‘不及格’、‘不可投产’。” 南凭崖竟有些无奈,微微一笑。 南凭崖表情素来坚冰似的,十分的坚定,很少露出这样无奈的样子。谷熏瞧着南凭崖的苦笑,竟然出神了。 不想,南凭崖又说:“千万别。” “啊?” “别做得罪人的事。”南凭崖叮嘱。 谷熏惊讶地说:“难道……这事就跟有机农场的事情一样不了了之吗?就为了不得罪人?这会给集团埋下很大的隐患啊!” “这件事和农场的事情都不会不了了之。”南凭崖摇头。 谷熏仍是满脸不解的:“我能问一下您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确保他们得到教训。”南凭崖冷道。 “得到教训?”谷熏看着南凭崖冰冷的眼神,背脊隐隐发凉,却又说,“那……那您不也会得罪他们吗?” “我可以得罪他们,”南凭崖冰冷的眼神又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你不可以。” 第24章 自从嵩峻宇上来公司之后,南凭崖的心情显然受到了影响。总裁办里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妮姬塔甚至在内网群里要求大家不要开会或“单独面圣”的时候用按压笔,以免按压发出的“啪嗒”声音引起总裁的烦躁心情。 小秘书们看到妮姬塔的指令后,都暗暗咋舌,又说:不如搞个“粘杆处”呢? 众人大多是害怕、疑惑和惊讶的情绪,只有谷熏的心里是忧心占了上风。 他心里涌起了一股要为南凭崖排忧解难的冲动。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谷熏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么思考着,谷熏就通过公司内网联系了负责评估防腐剂安全性的霍总。看着霍总的头像,谷熏忽然想起了,也是这个霍总纵容农场违规用化肥农药的吧? 这个霍总靠谱吗? 虽然有些怀疑,但谷熏还是跑到了霍总的办公室里询问详细事宜了。霍总表示:“我们已经进行了第一次测试了,根据这个样本呈现的效果呢,确实是含有宣称的植物成分的,也具备宣称的杀菌效果。” 谷熏倒是不怀疑这个,毕竟,人家一早就拿了第三方权威检测结果了,送来的样本不太可能出问题。但谷熏还是问:“可是霍总啊……南总曾经表示担忧,怕这个不是纯植物的防腐剂。您有检测这里面的有效防腐成分是什么吗?” 霍总耸耸肩,说:“我是按照规定流程走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 “行了,你回去吧。”霍总后仰着坐在真皮老板椅上,半垂着眼皮觑着谷熏——谷熏熟悉这种眼神,就是“看不起你这个OMEGA小秘书”的眼神。 谷熏原本对这种蔑视已经是免疫了,可他现在却很不喜欢,因为这严重阻碍了他的工作。 “霍总,”谷熏正色道,“这是南总的担忧,希望你能解决。” 霍总笑了:“南凭崖那么担忧的话,那就去找个第三方检测一下啊?如果是相信我这个哥大毕业的高材生的能力的话,就请全权交给我。” 谷熏算是明白了,霍总不但蔑视自己,还蔑视南凭崖。 归根究底,就是霍总是霍董的儿子,而霍董不但是大股东、还是嵩老的亲朋好友,这“尊贵”的霍总便自觉有资本轻视南凭崖了。 谷熏知道在霍总这边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便客客气气地告辞。 其实,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像霍总说的那样,自己拿样本去第三方机构检测,看是否存在化学防腐剂。但这么做其实不太可行。他要是以总裁办的名义去拿,自然可以拿到样本。但拿了之后呢?检测出问题了呢?那就是以总裁办的名义得罪人了,还是同时得罪了霍总和嵩峻宇。 毕竟,嵩公子担保的、霍总检测的产品,你私自拿去检测出来了有问题,这是打谁的脸呢? “那该怎么办呢?”谷熏仔细思考,“怎么样在不露声色地处理掉这件事?” 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谷熏又拿起了于总和李总的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天葵医药生物科技公司”。 “这公司什么来头啊?好像都没听说过。”谷熏上网搜寻这家公司的资讯,出来的资料也不多,就是有几个门户网站发文宣传了天葵公司的植物防腐专利。但一看就是公司自己掏钱发的通稿,参考意义不大。 谷熏看着这些通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他拿出手机来联系了住在他家对门的记者朋友——于容焉。“小于啊,你能帮我查查看,天葵医药生物科技公司和什么化妆品公司合作过吗?”谷熏说,“尤其是有没有其他公司用过他们的植物防腐剂?” “没问题,这个很容易查得到。”于容焉是时尚记者,并且认识很多专门跑化妆品新闻的记者朋友,要查这个简直是小菜一碟。 “谢啦,成了请你吃饭!”谷熏的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 过没多久,于容焉告诉他,天葵这家公司成立没多久,合作的对象不多,目前能查到的就是一家叫做“娇娥”的公司。这个“娇娥”是一个本土的小品牌,档次比较低,知名度也不高。而“娇娥”出了款号称“纯植物配方”的润肤霜,用的就是天葵的防腐剂。 谷熏闻讯大喜,赶紧购入这一款润肤霜,并送到了检测机构进行检测。 天葵公司确实是靠着和“娇娥”的合作半死不活地支撑着。给了他们发财希望的是嵩峻宇。 原来,天葵的李总在赌场认识了嵩峻宇,又知道了嵩峻宇缺钱花,便先给了嵩峻宇一笔好处费,不仅如此,天葵公司还承诺了高额回扣。为此,嵩峻宇自然是一力促成天葵和DH的合作,甚至向南凭崖施加压力,要求南凭崖为天葵的产品开出高价——毕竟,嵩峻宇能从中分成呢,这费用自然定得越高越好。 霍总这边也知道嵩峻宇这小子肯定有鬼,但考虑到彼此的老交情,也是看破不说破。毕竟,霍总自己屁股也不干净。所以,霍总很快给天葵防腐剂开了绿灯,批了个通过,并将意见送到了总裁办。 报告送到了总裁办,是谷熏接收的。谷熏翻阅了一遍评估报告,看到页面上霍总的签名后,满意地点点头。 人是要为自己签名确认过的事情负责的。 恐怕霍总还不太懂这个道理吧。 让我这个“善解人意”的秘书来给您提个醒。 第25章 霍总手握着总部质控、检测的大权,又是霍董的亲儿子,和嵩家两兄弟是打小的交情,自己也是喊嵩老做“伯父”的,哪儿会将南凭崖放在眼里? 不过,南凭崖既然贵为集团董事长兼任总裁,该给的面子他还是会给一点的。 比如,这次南凭崖喊他去总裁办谈一谈,霍总还是挪动了他的尊臀上了楼了。 霍总进了南总办公室,还没等南凭崖说“请坐”,他就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了,只说:“南总喊我来有什么事吗?” 南凭崖便道:“看来你是很忙。” 霍总笑了:“我当然很忙。整个集团所有产品的质量关都是我在把,我能不忙吗?” 南凭崖将天葵防腐剂的评估报告放到了沙发面前的茶几上:“这个产品的质量关也是你在把吧?” “嗯?”霍总拿起报告,随意地翻了翻。他心想,南凭崖特意把他喊上来说话,又聊起防腐剂的问题,那肯定是防腐剂出事了。霍总心里犯嘀咕,脸上却还是散漫的态度:“这个防腐剂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个防腐剂里面被查出含有违规添加剂。”南凭崖说,“你们没有检验出来吗?” 南凭崖这个主抓管理的都一早猜到这个防腐剂里会有化学添加,霍总这个专门做质检的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一早就知道这种所谓的“天然防腐剂”里面肯定是会有化学防腐剂的添加的,所以,他也一早替自己规避了风险。 “真的吗?我不知道!评估报告里没有这一项啊?”霍总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因为我们一般不会做这方面的检测。而总裁您这边也没有给我相关的指示!” 霍总也是做事做老的人,三言两语的还把责任推到了南凭崖身上。 南凭崖冷笑了,说:“集团是根据你的评估报告来达成和天葵公司的商业合作的,现在却蒙受了巨大损失,这个失误是一定要有人承担的。” “我听糊涂了,什么‘巨大损失’?”霍总迷糊地问。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集团和天葵公司签约了,还付给了天葵五百万的费用。”南凭崖说。 “那现在可以追回损失吧?”霍总一拍脑袋,“赶紧起诉他们啊!” 南凭崖却冷道:“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天葵的防腐剂出问题是怎么曝光的吗?” “怎么曝光的?”霍总讶异,“不是你们查出来的吗?” “我完全信任你们的评估报告,又怎么会查?”南凭崖反问。 霍总也愣了愣,虽然他对“完全信任”这个四个字是完全不信任,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说:“那是怎么曝光的?” 南凭崖说:“一个叫‘娇娥’的化妆品牌子用了天葵的防腐剂。有消费者使用‘娇娥’护肤霜后出现不良反应,告到了监管部门里。现在,天葵工厂停产,还面临着政府部门的高额罚金和‘娇娥’的索赔起诉。更别说,天葵公司原本就负债,怎么看都没有余力赔钱给我们了。我们付出去的这笔钱,是有去无回了。” “监管部门……举报?罚金?”霍总没想到这事情闹那么大,居然还惹上官非了。 “幸好我们还没有投入使用这款防腐剂,否则,对我们公司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南凭崖一脸严肃地说,“但DH集团还是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你作为负责评估的总监责任是不可推卸的。” 霍总瞅了南凭崖半天,却从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呵呵!南凭崖,你可别吓唬我了!不就是亏了五百万吗?五百万算什么钱啊?你想用这件事情来逼我退下来吗?根本不可能!你怎么那么幼稚?” 南凭崖脸上毫无波澜:“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切!我没想到你就只有这样的招儿!”霍总不屑地说,“既然南总你这么幼稚、这么不会做事,那让我来教你怎么处理这件事吧。我是谁啊?我爸和嵩伯父肯定会保护我的。当然,你说了,公司有损失,必须有人负责。我同意。这负责的人选我也想好了——评估报告是质控中心的李玉梅和陈琳琳做的,就让她俩背吧。反正,毕竟的确是她们做的检验、写的报告,也算不冤了她们啊。” 霍总说得是头头是道。 毕竟,霍总“上面有人”,这事儿闹得还不算大,这错误也不够严重,确实是动不了霍总的。而身为集团老总的南凭崖也不可能因为想除掉一个总监,就纵容对方闯下弥天大祸——毕竟,出了大问题要补锅的还是他南凭崖。 这也是南凭崖一直对霍总投鼠忌器的原因。 南凭崖冷笑:“几百万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如果是受贿几百万呢?” “你在说什么?”霍总脸色微变,“无凭无据的可不要血口喷人!” “确实,按照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来说,一百万元以上就能成为‘数额巨大’。你就随便捞个三五百万,都够坐个十年八年的牢了。”南凭崖像是个普法人员一样耐心地跟霍总讲解,“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你知道吧?就是企业的职员——像你这样的职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或者收受贿赂的行为。” 霍总的心开始慌了,但脸上还是很严肃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南凭崖从口袋里拿出两份文件:“这是有机农场的农经理给你‘上贡’一百万的凭据。还有,这儿是供货商给你的两百万回扣的记录。” 霍总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南凭崖的语气很和缓:“我知道一定还有更多,但确实没去查了,也没必要查。三百万,够你坐十年八年了。我也不想赶尽杀绝,难道真的要逼你接受无期徒刑吗?我心比较软,确实不忍心。” 霍总双膝发软,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哆嗦着嘴唇,说:“南、南总……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我绝对没有……” 南凭崖微微昂着头,倨傲临下地看着他。 霍总心慌意乱:“我……我……我要见我爸!” “你去见你爸吧。”南凭崖说,“告诉他你侵吞了巨款,想请他摆平。但我怕他可能也没办法。” “我……我不是……” “或者这样,”南凭崖语气柔和,将手搭在了霍总肩头,“咱们彼此给个台阶下。毕竟,我也不想DH爆出这样的丑闻。你就趁着这次天葵的事件‘引咎辞职’,总比锒铛入狱好。以前的事情,就当时看在霍董的面上,我也不追究了。也请霍董领我这个情。” 霍总满脸是汗,眼神里写满了无助:“我……” 南凭崖也不想废话了,面带微笑地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也可以跟令尊商量一下。看他是否同意这个安排。毕竟,他老人家要是有别的意见,我也肯定会尊重的。” 霍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司。 离开了之后,便没有回来了。 天葵防腐剂的事件以霍总引咎辞职落下了帷幕,这个决定在DH集团内部引起极大的震撼。毕竟,谁也没想到霍总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离职。毕竟,像霍总说的那样,天葵防腐剂还没有投入使用,合作款也只是给了头款,损失不算很大,对于DH这样的大财主来说不痛不痒,霍总出来道歉一下,再辞退两个员工差不多了,怎么就要辞职了?更让人惊讶的是,位高权重的霍董竟然也没有为儿子出头,就这样让霍总下台了。 众人都说:只怕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情,但联想到之前和南凭崖作对又黯然退场的高管们,大家都猜测,一定又是南凭崖的手段吧。 只不过,他们只猜对了一半,这次的事件里不但有南凭崖的手段,还有谷熏的贡献。 南凭崖在掌握了霍总受贿的证据后,便一直寻找一个时机亮出他的王牌。而这个亮牌的时机,算是谷熏给他的。 谷熏买了“娇娥”润肤霜,并拿去检测机构里做了详细的检验,发现里面含有违规添加物,而且是国家禁止的成分。谷熏拿到了结果便立即回来给南总汇报,并提议说:“我有媒体朋友,可以进行曝光。铺天盖地的丑闻爆发,您拒绝和天葵合作就顺理成章了,也不必怕无法和嵩公子交代了。” “媒体就算了吧。”南凭崖回答得很淡然,“娇娥和天葵的知名度都太低了,是很难引起舆论风暴的。” 但事实上,南凭崖不想启用媒体,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保护谷熏。如果谷熏动用了媒体朋友的关系,那谷熏本人也可能暴露在霍总和嵩峻宇的视线之中,成为他们的目标。毕竟,他们不敢动南凭崖,却未必不敢对付谷熏。 在完美解决了霍总的这一天的中午,谷熏照例带了三文治和橙汁到南凭崖的办公室,与南凭崖一同用餐。 看着谷熏坐在了对面,南凭崖开口:“我当初已经劝你不要介入这件事,以免得罪人。”南凭崖惑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谷熏默了半晌,又抬头看南凭崖,眼里写满真诚,“我想要‘善解人意’,想要抢在您的前头帮您把事情给解决了,让您不那么心烦……” 南凭崖分明看到了谷熏眼里炽热的感情——是热情,是渴望。 南凭崖似乎也被这份热情和渴望感染了,他动容地说:“为什么?” “为、为什么……?”谷熏自己也似乎没想明白,犹豫半晌便给了一个最为直接的答案,“因为我要当一个好的秘书。” 南凭崖察觉到谷熏的犹豫似乎是一份掩饰。因此,南凭崖略带点咄咄逼人地说:“说实话!” “实话?……我……我想……”谷熏在南凭崖鼓励的眼神里,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我想升职和发财。” “?”南凭崖怔住了: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热情和渴望……所以这是对升职的热情以及对发财的渴望吗? 第26章 “你想升职发财?”南凭崖似乎有些意外。 谷熏也有些意外:“很……很奇怪吗?” “不。”南凭崖很快平静下来。 谁不想升职发财呢? 南凭崖强迫自己放下心中的失望,尽量用客观的角度来回顾谷熏自从进了总裁办以来的表现。抛开自己对谷熏的那点心思不说,单纯以上级的角度来评价谷熏的工作,也必须承认谷熏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更别说,谷熏在这件事中显现出了难得的机敏和忠诚。 “不错,”南凭崖点头,“我会给你晋升。” “啊?”谷熏瞪大眼睛,只觉得喜从天降。 不过半晌,谷熏又不安起来:“我还能怎么晋升呢?” 总裁办的首席秘书是赵莫为,而总裁助理则是妮姬塔。谷熏要晋升,得升到哪儿去?无论是动了这两个人之中拿一个的奶酪,他都会觉得很不安。 “我打算将你调出总裁办。”南凭崖透露了自己的打算,“不过也不能说定,再看看吧。” 谷熏一怔:调出总裁办? 谷熏想起,赵莫为曾经对他说过“我看好你是下一个从总裁办出去的老总”,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所以,谷熏说不定能出去捞个“总监”什么的当一当? 谷熏又想:我会不会是会错意了?我才进公司不到一年,也没什么建树,这就能当总监吗?那不太可能吧? 南凭崖却没有说准,反而问他:“你愿意离开总裁办吗?甚至说……离开总公司?” ——让我做老总吗?那别说是调离总裁办、总公司,就是调去非洲分公司都行! 谷熏说:“我服从公司的安排。” “很好。”南凭崖点头。 虽然南凭崖对谷熏的“服从”在口头上表示肯定,但内心却不是那样的。 不是说南凭崖不肯定谷熏的态度,而是南凭崖的心情比较复杂。 可以说,南凭崖有些失落。 谷熏离开了总裁办或者总公司,就不会每天陪南凭崖吃午餐了。 但这件事看来对谷熏而言丝毫不是事儿。 没多久,谷熏就忘了南凭崖给自己的“晋升”承诺了。毕竟,他对此也没抱太大期望。让一个进公司不到一年的新人当个“总”,那不是挺不切实际的吗? 而南凭崖也说了“这事情不能说定”,似乎也证明了不过是一句空话。 但能得到这句话也不错了,起码有个萝卜在前面吊着嘛,谷熏比以往更有拼劲地工作。 这天,谷熏跟着南凭崖外出办公。谷熏的内心更为澎湃:以前南总都只带妮姬塔或者赵莫为,现在却带了我!看来我在防腐剂事件中真的立功了!能获得领导的赏识了!我越来越像一个“善解人意”的秘书了! 南凭崖和谷熏见了一个客户,客户见完了之后刚好是饭点。南凭崖索性带了谷熏去X餐厅吃饭。 “你觉得这个餐厅怎么样?”南凭崖问道。 到了X餐厅,谷熏不免想起了上次来X餐厅相亲的囧事,心里一阵尴尬的。但既然这是南凭崖选的地方,他也不好说什么。因此,谷熏只能回答:“超赞。” 南凭崖满意地点点头,毕竟,这个餐厅是他在“这八个餐厅最容易打动TA的心!?”的榜单里找的。 X餐厅的灯光号称是“韩剧打光级别的美颜效果”,客人们在X餐厅的灯光下皮肤都会显得特别好,所以这个餐厅很适合约会。 南凭崖便仔细研究坐在对面的谷熏,灯光下的谷熏皮肤确实吹弹可破——但平常的谷熏皮肤也很好啊! 谷熏抬起头来,发现上司正在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脸,谷熏立即头皮发麻,问道:“呃……南总?您在想什么?” 南凭崖竟有些不好意思,便粗声粗气地说:“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谷熏思考了半晌,说:“您是在想对‘神都明辉’的收购吗?” “……”南凭崖咳了咳,“不错,你说得对。” 于是,他们就在对收购案的讨论中度过了在浪漫餐厅的时光。 最近总裁办的头等大事确实是对“神都明辉”的收购。 DH集团虽然在奢侈品品牌的拓展上非常全面,但是在珠宝这类的“硬奢”方面尚有不足。然而,珠宝品牌的打造并非一日之功,万丈高楼要平地起那是奇迹。南凭崖自认生命有限,无法投入无限的奇迹创造之中。因此,南凭崖主张收购一个成熟的珠宝品牌。 最近,他们瞄准的品牌就是“神都明辉”。 为此,谷熏和赵莫为还一起恶啃品牌资料。 “‘神都明辉’?”谷熏看着资料,嘀咕说,“这是国产品牌啊?听起来怎么有点东洋风味?” 赵莫为笑了:“‘神都明辉’的广告标语是‘明辉烁神都,丽气冠华夏’。这下不东洋了吧?” “不错、不错。”谷熏笑了笑,“是我孤陋寡闻了。” 谷熏对珠宝品牌确实认识不足,便虚心受教,决定认认真真地看资料。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谷熏看了半天资料,都觉得没什么实感,便决定下班后亲自去一趟“神都明辉”的门店亲眼看看到底这个珠宝品牌是怎么样的。 “神都明辉”和一般大商场的珠宝店看起来没有太大差别,干净清透的玻璃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珠光宝气的商品,明亮的灯光从不同角度照射在珠宝上,使珠宝在黑色丝绒上更显熠熠生辉。门店的颜色以红与黑为主,显得端庄大气。墙壁上豪气干云地写着品牌标语:“明辉烁神都,丽气冠华夏”。店内导购员穿着整齐划一的黑白西装,脸带职业笑容接待宾客。 在这样的氛围下,“穷人”谷熏倒比较局促了。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导购笑着问道。 谷熏尴尬地笑着说:“我就随便看看。” 导购笑了笑,没说什么。 谷熏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遍,却听到背后有人叫他:“谷熏!” “啊?”谷熏一转过头,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但是他完全不想见到的人——相亲对象小宋。小宋还热情地招呼谷熏一起去隔壁咖啡厅喝杯东西。谷熏本想拒绝,但小宋这边是盛情难却,谷熏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就和小宋去了咖啡厅。 二人坐下,小宋就提议说:“你喝什么?我请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谷熏推却了。 但小宋无比坚持:“不就一杯咖啡吗?你不是看不起我吧?” 谷熏忙说:“没,我怕你破费。” “没事,今天周五,我刷信用卡买一送一。”小宋大咧咧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谷熏也真是却之不恭了,便点头说,“谢谢,那劳驾您给我买一杯焦糖拿铁吧。” 于是,小宋给买了两杯咖啡,一人一杯放在咖啡厅木制的圆桌子上。二人啜着咖啡,闲聊了一阵子,气氛也渐渐变得活络,于是,小宋也索性大起胆子来直接问道:“是不是我上次和你AA了,所以你对我印象不好?觉得我太抠,不够A?” 这话让喝着咖啡的谷熏差点呛到。谷熏勉力噎下咖啡,又慢吞吞地说:“不,没有。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做朋友会比较合适。” “做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小宋直接问道,“你会不回朋友的信息吗?” 谷熏苦笑说:“我现阶段不考虑感情的事情,主要想专注事业。” 小宋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你不考虑感情,为什么还和我相亲?” 谷熏也是被小宋问倒了。 小宋见谷熏不说话,便又继续问:“我看你就是不满意我吧?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不好吗?我也是很有诚意的。” 谷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猛然瞧见对面站着个人,吓得兔子一样地蹦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南总?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