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一章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为其中最有灵,万物皆有因缘际会诞生灵智,问道长生。 世界便是一个大大的江湖,各有各自的精彩,爱恨交织,遗憾与快意之间,自追求大逍遥。 问苍生,谁沉浮? 人人道,仙人好。 今却告,逍遥妙!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江湖悠悠,大道长长哟。 马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皮肤略微黝黑的少年车夫坐在车板子上呦喝起来,掏出皮袋灌了一大口山间溪水,满是清凉。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望了望遥远的大山,唐狸兴高采烈的嘀咕道:“大概还有一天便可赶到仙人们居住的地方了,待我再返回去之际刚好到了秋收时节,还来得及把咱家的谷子割了晒好,如今韵儿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米,把多余的米拿到镇上去卖,来年买点胭脂给韵儿你,咱们家虽然穷了点,但可不能少了给韵儿买胭脂的钱。”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谁一直吐槽那些娘子们脂粉气浓重媚俗的哈?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居然愿意替我买胭脂哟。” “我家韵儿那可是明艳动人,出尘脱俗的女子,怎可和一般女子相比较。”唐狸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之前家里就两口人,勒紧裤带才勉强吃饱,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块肉,看着韵儿好奇的看着街上摆着的胭脂水粉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能道寻常脂粉多媚俗,想不到这个丫头还记着这件事咧,这就很尴尬。 马车帘子里偷偷探出一只手,对着唐狸的腰就是狠狠一掐,在唐狸吃痛喊出来之际,一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从车厢探出来,用比唐狸喊疼更大的声音在唐狸耳边喝道:“那是谁看着那些狐狸精快扭断了的腰,和像水牛胸一样大的胸,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 唐狸一手打掉韵儿掐的那只手,一本正经道:“是谁!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哈喇子都不会擦一下,有辱我辈斯文。要是让我遇到,我一定要狠狠唾弃之。” “呵呵呵。”唐韵儿翻了一个白眼,这货脸皮还真是厚。 还想吐槽唐狸的时候,唐韵儿手中仙剑却发出轻轻剑鸣示警。 唐狸督了一眼,心道麻烦总是会来的,大喝一声“追风”。 马声嘶啼就要奔行起来,破风之声却已经赶到。 一个拳头朝着驾车的唐狸面颊就捶了过来。 唐狸心底惊叹好快!只来得及偏过一点身,就被从马车上砸下去。一个锦衣华服满眼玩味的少年公子哥一脚踏在追风背上再弹开,发出“咦”的一声,仿佛在质疑自己拳头,居然变慢了? 老马追风受到惊吓嘶鸣不已,挣脱缰绳就朝着森林里跑去。 “哥!”唐韵儿担忧的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快步跑过去搀扶着爬起来的唐狸,看着他那肿了半边的脸,豆大的泪珠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唐韵儿狠狠地瞪向那位公子哥,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吗?” 季玄策双手环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后道:“交出朝仙宗考验牌,你二人能活。” 在进朝仙宗的这片大山的路上,他已经夺了很多块考验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对自己说这句话。虽说朝仙宗不规定有抢考验牌能有啥用,但是也没有说不让自己抢这些,闲着无聊的季玄策当然见一个抢一个,毕竟和弱小的人为伍,自己觉得羞愧。 唐韵儿心疼的看着唐狸浮肿的脸颊,眼看就要拔剑。 敢伤他的人,自寻死路。 唐狸揉了揉脸颊,寻思着道路尚远,交战不利。无奈笑了笑,就知道出来没有那么容易,轻轻冲唐韵儿摇了摇头,后者嘴巴一嘟冷哼一声,还是老实没有再做点什么。 听闻有天才少年喜欢抢夺考验牌,想不到就差一天的路程还能遇得上,想要那就拿去呗,唐狸想着唐韵儿手中那把剑,韵儿又何必靠令牌寻仙。 把令牌丢向这个华服少年,季玄策接过令牌只是道了一句:“我叫季玄策,不服可以拿命来试试。” 随即跃上空中,远遁而去。 唐狸揉着肿起来的脸颊,疼得龇牙咧嘴,唐韵儿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的道:“干嘛不让我出剑?” 唐狸正要解释之际,一架马车嘎吱嘎吱的缓缓行过,驾车之人小口喝着酒,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唐狸都让唐狸血气翻涌。窗口处丢下一袋银两,一位妇人冷清的声音传出:“吾家孩儿性格高傲,特给予诸位一些小小补偿。” 唐狸抱拳没有说话。拳头大的人不愿意讲理,拳头小的自己又何必争论。早年多穷苦之人,早已习惯了沉默。 待到这架尊贵奢华的马车走远,唐狸才扶起马车,看着闷闷不乐的唐韵儿,“我很怕死,也很怕你死。”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唐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剑,如果自己拔剑...... “但凡天才,家族肯定会有着护道人在守卫,可你没有。”唐狸走到唐韵儿身前,蹲下轻轻揉了揉唐韵儿脑袋,韵儿拔剑料想和那个季玄策一战之力还是有的,可是那个驾车护卫的实力,不是眼前二人解决得掉的。 “我很孤独,所以,我不想失去你。” 唐韵儿“哼”的一声拍掉唐狸的手,冲着森林吹了一声口哨,老马追风哒哒哒的又跑了回来,想蹭蹭眼前二人,唐韵儿拍了拍马脑袋道:“就你没义气。” 老马追风显得有些委屈的不断“噗噗噗”的吐着热气,唐狸笑着把追风牵了过来,“你就别怪最追风了,一匹马能干点啥。” “懒得理你。” 唐韵儿白了一眼,重新回到车厢里,趁着唐狸看不到,唐韵儿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 他说不想失去我,嗯,他说的。 相依为命十二年,唐韵儿早就喜欢上这个打小照顾自己的无血缘关系的唐狸。 是的,早在自己懂事之际,唐狸便告诉自己是被一只将死老狗送到他面前的,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捡了个小妹。再问多一些细节,唐狸就不告诉自己了。 可是唐韵儿感觉得到,其中肯定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事,不然哪怕是通灵狗妖,也不会把三岁的自己托孤给一个五岁的孩童吧? 岁月悠悠,当初那个笑着编草鞋的少年已经长得那么大了,有他在真好。 唐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对着外面的唐狸喝道:“唐狸!” “干嘛?” “那一拳,我记着啦。” “昂,下次拿剑鞘拍他一脸。” “好,我答应你了!” 想着唐韵儿手中那把外人看着平淡无奇的剑,唐狸笑了笑,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洛神洛神,最为倾城。 马蹄嘀嗒,缓缓前行。 那袋看起来挺重的银两,安安静静躺在泥泞里,唐家二人,仿佛都没有看见。 ———— “有趣的小家伙们。”朝仙宗隐峰里,一个灰袍老者在笑着看向今朝的上山的人,感慨一笑,喝了一口酒,冲着棋盘对面鹤发童颜显得仙风道骨的人道:“师傅不看一看山下的趣事?” 仙尘听罢便转头看向上山的人,手持白玉杯摇曳杯中酒水,假装没有感觉棋局对面老者趁自己转头之际偷偷挪了挪棋子。 这都几百年了,自己的关门小弟子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为老不尊呢,显然是道行还不够高。 仙尘似乎忘了,他自己下棋下不过大弟子时候,找个理由揍大弟子的模样,和今天他小弟子偷偷换子的狡诈简直一个模子。 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小弟子莫问下棋,就再让他十子又如何。只是回想起督了一眼山下,似乎发现了一把在百仙剑谱上的比较有趣的剑,心头所感的仙尘默默推演一番后道: “有一把剑,与我有些因果,你去教吧。” 老人模样的莫问伸手挠了挠腰,有些无奈,转而扣了扣脚丫子,“师傅我懒,不去行不行?” 仙尘看着莫问扣完脚丫子的手触碰到了白玉棋盘,点了点头,“那你去叫你大师兄过来,顺便告诉他棋子上留有余香。” 莫问嘿嘿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灿灿笑道:“师傅这就不太善咯,不知怎么的最近想要收徒,你看你一说我就记起来这件事了,我去收下那个小女娃吧。” 仙尘点了点头,那把剑似乎与自己有些因果,朴实无华,神光不显,却有着冥冥的洋洋清漪飘荡,好像有个很美的名字吧,仙尘想了想。 应该是叫,洛神吧。 莫问人早就闪得没踪影。 不说扣完脚丫子去摸大师兄常用的黑子铁定被揍一顿,等到师傅下不过大师兄揍大师兄一顿,大师兄肯定又会找自己“切磋切磋”了。 想到此处莫问不由得唉声叹气,唉,遇师不淑啊!就会欺负小的! ———— 一袭夜雨在清晨之际停歇,雨过如画,画蝉空鸣,马车轱辘轱辘,终是来到了山门前。 踩着翡翠般清艳的嫩草,唐狸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张开双臂,如鲸吞般把四周的清凉掠入口中,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禁感慨道:“仙家气象就是好呀!韵儿,快起来看!” 睡眼惺忪的唐韵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推开了马车的帘子,嘴里嘟囔着:“大清早不让人睡觉,喊点什么!” 随即唐韵儿张大了嘴,此情、此景深深烙印于少女心中,今生难忘。 只见眼前,湛蓝清旷的天空,翡翠珠玉明媚的绿森,恢弘宽阔敞亮的山门。 山门前阳光灿烂的少年,少年张开着双臂满是笑眼,眼若星辰,敞亮昂扬。 他在那里,似乎天地就该如此。 原来男儿无邪灿烂,也可以这番好看。 唐韵儿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捧起了略微发烫的脸颊。 殊不知少女的脸上早已晕出红来,像纸上沁的油渍,扩散得了无生息,却是顷刻布满了脸。 轻风拂过,好似在笑着少年少女们的时光,尽是良辰美景,好生羡慕! 咚咚咚的跳下马车,顶着个红晕依存的脸颊来到唐狸身边,总是想下意识的多看看眼前的少年郎。 “咦,韵儿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落枕了?” 唐韵儿:“……” “要不要我替你揉揉脖子?” 唐韵儿:“……” 唐韵儿忽然有些不想理会旁边的傻大个了,径直走到山门巨石前,看着被剑气雕刻得龙飞凤舞的诗句,不由得念了出来:“自古圣贤多寂寞,能有几者留何名?昔年风流不足夸,今夕尔等颂我名!” “啧啧啧,真是霸气。”走过来的唐狸惊叹道。 也不知是在说碑上的文,还是在说碑下的人。 伸手揉了揉唐韵儿脑袋,“此次为你寻求仙缘,到时候我家韵儿就是那逍遥快活的大剑仙啦” 少女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黯然地把头低了下去,“我有点难过。” 看过了山,觉得他更巍峨;看过了海,觉得他更宽阔;看过了云,觉得他更纯洁;只是一旦踏上这条道,自此仙凡殊途。 哪怕愿等,他又有几个今朝。 君生她也生, 君老她未老。 君恨仙凡殊, 她恨百年少。 只见少年一把扯过少女脸蛋使劲一掐。 “哎呦!”唐韵儿吃痛。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养不起天天吃两碗饭的你啦。” “那我以后只吃一碗饭好不好?我们回家吧。”唐韵儿有些哽咽看向唐狸,梨花带雨。 唐狸温柔地笑了笑,有些宠溺的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会长大的,你想要什么,必须得有那个实力才能抓得住,才能守得来。” “那你会等我不?” “昂,我在云集镇等你好了。” “好一言为定,骗人是小狗!” 唐狸笑着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仙气环绕的宗门,“韵儿,拔剑吧。” 少女听话的点了点头,拔开剑,一股湛蓝剑意包裹少女,剑意缓缓带着唐韵儿升空,少女低下头,深深凝望着那个少年,他灿灿一笑,风轻云淡;她凝望无言,满是相念。 唐狸笑了笑:“去吧。” 唐韵儿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冲下来紧紧抱了抱唐狸,再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蓝,唐狸还在怀念入怀柔香 ,吾家有韵初长成,今朝踏入红尘仙。 他眼中,世间万千颜色并不止是那一抹蓝,但那一抹蓝却是世间万千颜色。 云深不知去处。 少年没有办法看到少女问剑的风采。 但他想。 那一定很美! ———— 待到那抹蓝了无踪迹,唐狸笑得灿烂的脸缓缓静了下来,仙凡之隔,自己怎会不知,可倘若在意就死抓着,那就不是自己了,她记得那一拳,可是自己又怎能忘? 正在唐狸忧愁之际,一个老者来到唐狸身边,见唐狸还在入神,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后生怎么如此木讷,自己心底那点栽培之心都快没了。 莫问只能故作尴尬的干咳两声。 唐狸瞬间身体绷紧,左脚缓缓迈出半步转身过来,毕恭毕敬冲着莫问抱拳行礼,“晚辈唐狸拜见仙长。” 莫问嗯了一声,心中暗暗叹气可惜了。 心性尚可,天赋全无,一介凡骨,不入青山。 既然如此,那便给个揭仙牌当了结了这份善缘了吧,随即莫问抛过一块木牌给唐狸。 入手温和古朴清香袭来,一个飘逸的隶文“仙”字印于木牌之上,唐狸有些疑惑却第一时间抱拳感谢,“谢仙长厚赐。” 唐狸眼中疑惑尽收莫问眼底,莫问只能淡淡说道:“这个到了云集镇,你可以凭此活下去。” 唐狸庄重行了一份儒生礼,“愚妹顽笨,还望仙长今后多多教导,唐狸无以为报,再次谢过仙长。” 莫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资质过于平庸心智却不凡,那么快便猜出自己所为何来,“唉,年轻人,若不是仙凡有别,我都起收徒之心了。” 唐狸只是略微羞涩一笑,眼底苦楚很快就消散,不是自己的,那就随它吧。 不知怎么的莫问见到这个年轻人就是想多说几句话,“朝仙宗最后一关问仙缘,我可以破例带你去看。” 唐狸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又很快熄灭,摇了摇头道:“晚辈就不去看这些了,我知道,她会赢的。” 看了又如何,不看又何如?忍别离,不忍,也道别离。 狂风入我怀,我怀多别离。 莫问不再强求,点了点头道:“有缘再会。” 说罢便凌空消逝,至此一别,他日再见不知是否阴阳有别。 仙凡有念,岁月无情。 唐狸紧绷着的身体才缓缓放下心来,把玩了会突如其来的木牌,祸福旦夕,朝夕无间。 牵起马,向着山脚云集镇走去,他想好好再走走这段路。 在少年缓缓背对着朝仙宗向山下走去之际,谁也没发现,唐狸的身后出现了两道宽阔恢弘的身影,矗立于天地之间,却了无声息的凝望着莫问御剑消失的方向。 大风起兮,落叶凌。 天地缅兮,了无声。 一袭红衣散发,百无禁忌般嘴角微微上扬,邪魅仰头对天一笑,眼中尽是嘲讽神色。 一袭白衣胜雪,空明,朝远方神色淡漠,就像天神般俯视众生。 狂风拂过,两道身影无影无踪。。 只剩一个少年牵着马,朝着山下那个小镇走去。 马蹄声阵阵,萧瑟意弥弥。 如今只能教她独立教她披荆斩棘独挡一面,他何曾不想宠她对她道有我在,何必管这狗屁的世道何必委屈。 恨只恨己,不在高山。 原来少年郎,还是有些难过呀。 ———— 朝仙宗问剑台上,季玄策打着哈欠,很是无聊的看向台下,甚至有些不解为何父亲一定要让自己来到朝仙宗,他有些后悔上台太早了,那些人弱到自己都不屑于出剑,自己光靠拳头就能打得半死的人,何必出剑? 太差的就不要想着靠口头喊着几句就叫哇哇的上来,表现力那么好,还不是一拳干翻? 季玄策直接了当从怀里掏出大把考验牌朝地面一甩,罢了罢手,低声道:“今年考验的人里没人敢向我问剑,我可以下台了吗?”。 台下一阵惊呼,虽说抢夺考验牌的事过个几年都会有所谓的“天才”心高气傲抢夺别人的考验牌,但像那季玄策那般抢夺了那么多的考验牌的还真是少见。 “你们只要让我拔剑,就算我输好不好?” 一道冷酷声音自朝仙宗问剑台四周响起,“你可知你抢夺考验牌这样做的后果?” 季玄策抬起脚轻轻拍拭鞋上灰尘, “知道,可是宗门以后有我不就好了?自有我来捍卫弱者自由。” 只是还有一句话季玄策没说,得他认可的弱者才有资格得他庇护,连自己一拳都接不住的,怎么算得上自己的师兄弟呢。 一个倩影自空中降落自问剑台上,右手持剑直指季玄策,“我答应了人的,要用剑鞘抽你。”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不是唐韵儿还能有谁? 唐韵儿翻了个白眼,冲着四周问道:“我是洛神剑主,虽无考验牌了,请问还可进行入门问剑不?” “可。”那道质问季玄策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 季玄策看了看这个女子,点了点头道:“哦,洛神剑?好伪装。害怕你手持的仙剑暴露遭遇不测,那个少年接我一拳居然忍了下来,倒是养了个好仆人。” 唐韵儿没有发话,只是剑上杀气愈发凛冽。 季玄策觉得有些好笑,倒是想要试一试自己拳头能否快过这把自己都忘了在《百仙剑谱》排名多少的洛神剑了。 季玄策虽是高傲但是动手却滴水不漏,侧身快速贴近唐韵儿,扭身右脚便踢了过去,唐韵儿没有后退反而改为双手握剑低腰直刺,上撩,挡掉季玄策转身过后的摆拳,二人随即弹开。 有趣。 季玄策笑了笑,看来洛神不过如此,自己的剑都没必要出了,那就一拳解决掉吧,站在上面像个猴子一样给人观赏真是无趣。 随即季玄策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左掌抵触心门,右拳缓缓拉开,浑身拳意暴乱不已,再刹那集中于右拳。 唐韵儿见状双手握剑,横于颈前,闭眼,脑海中飞剑嗡鸣、湛蓝一片,睁眼,眼眸一片湛蓝。 当初唐狸捡回洛神剑给了她并且只教了她的那一招剑术,她早已学会,今天就拿那个给了唐狸一拳的人来问剑! 季玄策一拳挥出,拳头带着丝丝破空声急速飞向唐韵儿。 在季玄策拳头即将到达之际,唐韵儿手持洛神剑由下至上一撩,满目湛蓝色剑意瞬间与季玄策拳头碰在一起。 大道莫话,戎马不归! 嘭的一声,季玄策来得快,去得更快。在台下惊呼还未响起之际,满眼湛蓝的唐韵儿撩起的剑向右肩一靠,人随剑影挥向季玄策。 剑意凌神。 神隐其欺,命不归矣! 他季玄策敢锤一拳唐狸,那唐韵儿就敢要他的命。 想不到这个女娃竟然能够剑意凌神,与律峰长老寒费在云海中观看这场比试的莫问点了点头,料想这个徒弟还是不错的,只是施展这个剑术对她负荷貌似太大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黄光一闪,弹开满是杀意的唐韵儿。 季玄策捂住胸口,一抹剑意还在闪闪发光,刚刚他的剑自行护主了,可就算如此,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此时剑意刺痛得身体麻痹不已,根本无法动弹。 轻敌了!季玄策心中大恨。 只见唐韵儿嘴角也流血不止,但她受伤明显要轻一些,简单擦一擦嘴角血液,神情冷漠,拄剑向季玄策一步一步走来。 一边“咳咳”的吐血的唐韵儿捂住嘴慢慢走到无法动弹的季玄策身旁,台下一片哗然。 台下季母恨不得吼起来,两手因为紧张而抓手绢都快撕开去,可当她想发声之际,天上总会传来一股让她心悸的感觉。 季玄策确实托大了,倘若一开始他拔剑,那么肯定还是他赢,可是输了就是输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唐韵儿左手摘下系在腰间的剑鞘,缓慢抽向季玄策,她知道,这个时候宗门不会让自己杀了他的,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都是脱力状态,唐韵儿此刻显得有些轻飘飘的一抽。 扛住了轻飘飘的一抽之下,季玄策终于晕了过去,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唐韵儿此时才虚弱地笑着吐槽一句:“托大了吧,敢不拔剑,看我不抽你!” 说罢觉得天旋地转就要倒地,幸得莫问化劲虚空托住。 随即峰间再次响起了那个冷酷的声音:“此次问剑大会,朝仙宗共收录九人,分别是最后站着那位没有考验牌的女娃,破例拜在宗主莫问峰下,季玄策拜在老夫律峰寒费门下,至于欧阳剑华,张岩起,武青青,白破,城雨, 何宇,李意然等皆由各峰长老领回,本次朝仙宗问剑大会结束,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唐韵儿咧嘴笑了笑,唐狸,你看到了吗? 我做到了。 唐韵儿开始想家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章 十年生死相顾茫茫 云集镇十年。 来往寻求仙缘之人何其多。 十年来却以三笑最为出名: 一笑痴情女子总被无情伤。 二笑慈悲书生无缘山上路。 三笑落魄男儿杯中无归期。 在云集镇赌坊门口,一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被扔出来,嘴巴责骂不已,问候赌坊芬芳四溅,而侍卫似乎在忌惮点什么,扔该中年男子出来后只丢下一句“做你的修仙大梦去吧!”便收手回去了。 胡子拉碴,满是酒气的中年男子跌跌宕宕的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浑身哆嗦不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吾修道大成之日便是尔等人头落下之时。狗屁赌坊赊下账都不给,老子不过是买酒花光了银子,真是晦气。” 喝了一口糙酒,辣得涕泪直流,指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破口大骂,“看什么看?没见过喝酒吗?你们知道什么是琼浆玉液吗哈哈哈?” 围观人群中一个小稚童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大叔,你喝过吗?” 四周寂静。 童言无忌的孩童被其母亲惊恐的拉入人群中,生怕得罪了这个中年人,小女孩不情不愿地扭捏离去,中年男子只是扭头摇晃嘟囔一句“老子不跟小孩计较,算了算了我走,让开让开!” 随即粗暴推开人群,缓缓走向街角。 只留下其悲哀又粗犷的高歌。 吾子天啸霜华困, 何苦悲来去时兮。 仰天大笑仙何载? 空无一用生死茫! 哈哈哈,生死亡啊!生死忘…… 中年男子在云集镇居住了十年,十年里数次想要等待仙缘,说来也怪,总有仙师去查看他,却每一个都摇头叹息而出。 命也时也,终无他也。 街坊领居一步一步看着那个男儿步入中年,从一杯就倒到千杯难醉,醉了就发酒疯四处痛哭吟诗,无不缓缓一叹,醒着的中年人,是那为数不多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只是为何喝了酒就这样呢? 大抵过于伤心吧。 有人曾见其躺在街角痛哭饮酒,大喝:“酒里酒外酒中仙,梦生梦死梦逍遥。桃林一开三千丈,何瓣桃魇是我颜?” 奈何读书人,往来最失意。 不过在其酒醒之际,习惯在街角教稚童读书习字的他,还是默默受着小镇贫苦人家的尊敬的。 嘎吱一声,街角处一间房子木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那位中年失意人还能有谁? 破烂木桌,残破被子,以及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和酒壶。 唯有区别便是书籍整洁,酒壶却无酒罢了。 他缓缓靠在门上,仰头喃喃道:“就,就是最后一次!明天开始我就好好练拳。我就再赌一回,只要我赢了,我就去买一头牛,好好地……好好地……好好地听韵儿你的话,好好过日子。” 随即瘫坐在地上,眼中又扬起似乎坚定的目光,“嗯,一定没错的,只要我好好地努力,好好地奋斗,我一定不会再被别人嘲讽为三笑了的,不会让你在宗门里抬不起头的。” 兴许真的悲哀者,便是知之,却依旧沉沦之人,世间求一奇迹之人何其多,当真要起而行之之时,却又以各种理由搪塞,思前想后,大抵不过于安逸罢了。 摇摇晃晃把门掩住,躺在地上,袒胸露乳,呼呼大睡。 嘴里还念念不忘,“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成了这个样子呢……你这个废人……废人,韵,韵儿……我不要你的钱,你留着!留着!” …… “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来见我那么多次了….. …… “嗯,我一点都不想你的…..” 院中男子呼呼大睡,时不时冒出一句梦语,看着其,即痴傻,又可悲。 却更叹可怜之人少不得可恨之处。 一把湛蓝的剑光悄无声息抵开木门,一位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女子,双眸凝噎,满目秋水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抽了抽鼻子,眼睛有些泛红,一边笑一边用左手拭掉眼角的泪。 “唐狸,好久不见啊,嗯,我有点想你!” “就是比大海还深一点的想。” ———— 唐狸做了个梦,梦见了七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候,唐韵儿还会时不时下山来看一看自己。那个时候,唐狸也不那么爱喝酒,不那么爱赌钱,一切好像挺美好的样子。 可那个时候的唐狸有些失落,无论试了多少次,都凝聚不起来一点点仙元,也就是说,他真的是个凡人。有些人,生来就得认命,可他真的不甘心,留在云集镇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有仙人有仙迹,自此自己也踏入那仙途,好叫众人刮目相看,好叫能伴随她的左右?他何曾不想去追求那仙人们的逍遥快意? 何曾不想有朝一日,回答得出那位姑娘的疑惑。不至于在她在修行疑惑之时,他只能强撑一笑,告诉她这个我不懂,就只能靠你了,反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假装看不懂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那么多年了,他怎能不懂她。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谁看过少年黑夜之中握得泛白的双拳?一次次爬起来,跌倒,爬起来,跌倒,总有声音在说别放弃,可其中那股意志碎落一地又强行扶起来再失望直至绝望的心死之感,宛若锥心刻骨之痛。 人究竟能够坚持得多少次呢? 或许她不是真的怪他,只是有些烦闷,可唐狸,怎能不怪自己。 只有真正无力之际,才会怨恨自己是个凡人吧。 或许这就是命吧,既然认命了,那就不要耽误别人了吧。 随意找了个理由吵了一架,一句“别打扰我娶妻!” 她哭着离开,至今七年未见。 好像从那时开始,唐狸就喜欢上了喝酒,外加赌点小钱,不知是不是年轻时运气太好,总之唐狸逢赌必输,从无例外,要不是拿着朝仙宗无事牌能够每个月得点银两,或许他早就饿死街头了吧。 在看不到前方的路前,唐狸选择了放手,心底总是在抵触一股莫名的恐惧,害怕终将有一天,唐韵儿因为自己而死,所以宁愿离得再远一些,这辈子,就在山下过完平淡无奇的一生,似乎也是挺不错的。 年少大志,早已被这十年点滴里磨得丝毫不剩。 他怕,倘若爱而无法陪伴,百年之后独留一人太过残忍。 忍别离,不如别离。 ———— 唐韵儿愈发长得水灵灵的,一双远山眉下的眸子盈盈秋水,正神色温柔的收拾着。七年未回?只是赌气七年不见他而已,她想回来,他怎拦得住? 只是夜晚屋顶的风略微有些大。 轻车熟路的走到厨房,打了一桶水,挽起袖子拧干抹布,轻轻擦拭着四周家具,可其实屋子里,灰尘并不多,只不过唐韵儿她就是想干点什么。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的眼里会有一抹湛蓝光芒闪过,令她心底悲意渐生,又很快掩饰过去,生怕酒醒的唐狸知晓。 望着那地上躺着的唐狸,似乎有很多很多想说,又似乎很多很多都不想说。想要见他,又怕要见他。 在宗门里总是不留痕迹的探查他的消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过得怎样,她希望他幸福,又不希望是这样的幸福。 她怕,倘若爱而让他自卑,那宁愿默默守护看他幸福。 只不过今天必须得回来一趟了,回来给他做做饭,修行十年,生死茫茫,饭菜的味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忘了。 做好了几个家常菜加一个汤,唐韵儿坐在椅子上,捧着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骨头汤,还不时把汤上飘着的葱花吹开,小酌一口,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唐狸醒来,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倘若这是梦,那就趁着还未醒来,多看看他。 人生如大梦,一醉忘千愁。只可惜,越是心伤之人,酒越喝越明,直至烂醉如泥。 唐狸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 唐狸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一声空灵声音传入耳,好似昨日笙箫。 “醒啦?” 唐狸神色不变,熟悉的声音连回头都不必,“嗯……” “过来吃饭。” “好。” 接过唐韵儿递过来的饭,唐狸便大口扒饭,二人相顾无言,想说太多,欲言却忘。 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些年,都一直是她一个人,她哭她笑,他都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唐韵儿呈了一碗清汤放到唐狸面前,轻柔说道:“别噎着,吃饭还是那么急急冲冲。” 唐狸把饭碗放下,喝了一口汤,抹了抹嘴,微微笑道:“回来待几天?记得炒菜多放点辣椒。” 唐韵儿翻了一个白眼,娇嗔道:“你媳妇咧?人家做饭不好吃?” “没办法这些年太穷没人看得上我,还是老光棍一条。”唐狸灿灿笑道,一点不害臊,似乎那个把十来个媒婆关在门外的那个少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爱之人,何必将就。 可是什么是爱呢?唐狸自己也说不清楚,一颦一笑虽让人看得舒心,可也只是舒心罢了,自己这些年连口头花花都懒得了。 唐狸看在桌对面那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灼灼状桃花之仙,依依尽杨柳之娇。唐狸心里感慨,当初自己养大的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唐韵儿仰头看天,含了口空气在嘴里来回转动,思索了一下后便说个“明天就走。” 唐狸诧异,“那么快就要走了呢?” “有一样东西我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拿到,明日便要乘坐跨州渡船去了。”唐韵儿看了看胡子拉碴的唐狸,她等不起,因为他等不起了,那样东西她必定要拿到的。 “危险不?”还没说完唐狸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危不危险他都没办法做点什么,想要让她别去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身份悬殊,燕雀安知鸿途之志,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不由己。 因此他没等到唐韵儿回话便又接了一句,“注意安全。” “嗯,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啦?”唐韵儿一手撑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不知道为何唐狸总是觉得后背凉凉的。 “这个大猪蹄子。”唐韵儿不由得在心底吐槽道,说句我不想你去,我又不是不会多停留一段时间,虽然要去的还是该去的,很多时候,太过于懂事反而让人心酸。 晚饭过后,唐韵儿躺在院子的竹椅上,感受到竹椅散发的淡淡清香,看着天空上繁星,静悄悄,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哐当声,就像十年前的时光一样,她做饭他洗碗,有时她也会想过,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把剑吗? 终究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唐韵儿神色痛苦,想要回头多看看他又不敢,韵儿呀,为何那么傻? 唐狸呀,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温柔贤淑,安静娴雅的女子的,那可是唐韵儿的祝福。 院中椅子就一个,被唐韵儿理所因当的霸占了,那唐狸当然只能坐地上了,还好现在是夏季时节,坐地上在院中乘凉也挺惬意的。唐狸就这样小口就着美色、喝着烧酒。 唐韵儿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还是在这里舒服,感觉啥都不用想。” 唐狸淡淡笑了笑,双手枕头,靠在了台阶上, “想回来就多回来吧。” 唐韵儿翻了个身侧望唐狸,用着带些酸酸的语气吐槽道:“哟,不怕我打扰你结婚生子了嘛?” 虽然知道当初唐狸是为了她的修炼才会说那样子的话,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听到了这些话还是很气愤的呀,反正唐韵儿就碎碎念了好久,直到师傅嫌自己太烦丢自己去藏书阁闭关三年,想通了才放她出来。 可是真的想通了吗?莫不是看到那本《海外见闻录》中那个东西,自己又怎会想着练剑?直至远游。 唐狸听闻笑了笑,没有去回答。回来就好,走了也好,知道活着,哪怕在远方,都挺好。 唐韵儿嘟囔嘟囔的说了好多话,唐狸很多时候都是在听,偶尔插几句话,多是引来椅子上那个佳人儿不断白眼,也有盈盈笑语,声声醉人。 四周蛙声鼓鼓,蝉鸣阵阵,宁静而又平和。 椅子上的唐韵儿细语呢喃,也不知夜深入几何,只听见地上传来阵阵鼾声,轻轻转身一看,看着熟睡的唐狸紧锁的眉头化开,还是挺俊俏的咧,唐韵儿心想道。 自己在给他准备的烧酒里放了迷香,终于等到他睡着了。 唐韵儿为确保他真的熟睡过去,又随手一道剑意打入唐狸身体,这才蹑手蹑脚走到唐狸身边,挥手布置出一道剑阵,隔绝好气息以后,唐韵儿双目满是诡异湛蓝之色,身体也变得虚幻起来,剑气惊人。 只见这一个诡异的“唐韵儿”直接伸手插入自己心口中,不见丝血地从自己心口处掏出一颗模样古怪的石头,再看其心口处,变得完好如初。 徒手抓着这颗石头,剑气倾泻,剑诀不断刺入石块当中,待石块散发出七彩之际,“唐韵儿”用手轻轻一捏,石块顿时碎裂成大小几近一致的九块, 确保万无一失后以剑气打入唐狸身体九窍之中。 再生石,希望能给他一丝希望吧。 倘若有来日,唐韵儿等他。 做完这一切的“唐韵儿”,亦或者说是洛神会心一笑,虽说神色惨白,但终究是完成了韵儿托付的事了。不枉费韵儿付出那么多代价拿到的东西,抬头望向西方,洛神神色哀痛,韵儿她估计,撑不住了吧。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椅子上躺着,洛神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陪她,共赴黄泉!想到这儿,椅子上那个假装唐韵儿的洛神,疲惫的闭上了眼。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只余夜鸦低鸣,遥远河畔传来悠扬琴声,却只闻婉转凄凉。 明该熟睡的唐狸忽然睁开了眼,神情复杂。 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上。 ___ 夜尽天明!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章 凡人唐狸请诸君赴死 那年她七岁,拿着他辛苦跑腿一整天换来的白面馒头,就着他的汗味狼吞虎咽,却吃得太快忘了留一份给他,他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他不饿。 那年她十岁,发着高烧昏昏欲睡,感受到他急促地一块一块的换着湿巾,再后来就没了印象。醒过来时候嗅着淡淡的血腥味,打完黑拳的他遍体鳞伤熬着给她买的草药,那一年他说:“我不要,你再与我这般落魄。” 十三岁,他进了一趟深山,恰逢三天大雨,他满身泥泞、脸色惨白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了一把古剑回来,递过剑柄一端给她。那把剑,名洛神。 十六岁,她被朝仙宗仙师发现,授予一块牌子。他带她去寻仙,她记着他挨的那一拳,她拔剑,璀璨夺目,只是她璀璨夺目之际未曾听到他说她如天神下凡,光辉耀眼,甚是遗憾。 她二十六岁,早已成为朝仙宗中流砥柱,隐约有留州年轻一代第一人之势,却已七年不曾见唐狸。 “洛神呀,我好想他。”唐韵儿一边捣弄着洛神剑剑穗一边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已经成为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姐,山中无岁月,一开始修行睁眼闭眼就是好几个月,最深一次入定三年,想来想去已经七年多没真正面对面的见唐狸了,不知道他准备娶妻生子了没。 唐韵儿嘟了嘟嘴,说什么仙凡有别,让自己不要去找他,那样才是对他的最好的保护,臭唐狸,要是结婚生子了,看我这次跨州游历回来不狠狠揍他一顿,揍他的借口就用结婚居然不告诉自己好了。 自己不去找他,他就不会过来找我嘛! 真是个大猪蹄子! 唐韵儿双手环膝,有些哀怨道:“这次如果能安全回来,我想好好陪一陪他了。” 洛神剑发出淡淡的光芒回应着唐韵儿。 唐韵儿有些嗔怒的拍了拍剑身,“是是是,我要告诉他,我有点想他,就是比大海深一点的那种想。就你事多!” 洛神剑发出低鸣,婉转哀扬,明明是韵儿自己想那个男人的,怪一把剑干啥?洛神剑它想不明白。 不过那个男人是挺奇怪的,当初明明是…… 不过一把剑的心思,想不通便不想了。 自古仙剑有灵,可洛神的灵性其实消散得差不多了才遇到唐韵儿,所以如今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想不通的那必然有想不通的原因,那就不去想好了,剑嘛,快乐就好! 直至陪她跨州之前,洛神剑剑灵都很快乐…… ———— 时间再度回到唐狸宅子。 假装唐韵儿的洛神剑灵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唐狸,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他都不知道韵儿为了他付出多少,或许今后他也只会莫名其妙的踏入修行道路,只是,红颜改,佳人难在。罢了,既然韵儿叮嘱自己不要让他伤心,那就别过吧。 感受到藏匿在自己剑身上的韵儿的一魄越来越虚弱,洛神的眉头越来越紧,得走了,哪怕死,哪有人亡剑匿的道理? 然后就在洛神即将推开大门走出宅子之际,躺在地上的唐狸坐了起来,一改颓靡神色,平静而可怕的念道:“飘忽若神,凌波微步,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若往若还。” 洛神心神狂跳,浑身颤栗的回头,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却发现怎么都做不到,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吞吞吐吐的道:“唐……狸,你在,说什么?” 唐狸摇了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匕首,开始一刀一刀剃掉凌乱的胡茬,“终究,是不同的,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伪装的天衣无缝,可你终究不是韵儿。” 就在洛神想要询问为何唐狸知晓这一段埋藏在它剑灵之中,连韵儿都无法触及的剑诀之时,唐狸便主动回答道:“当初我拿起你之际,剑意便入我心,剑诀我便会了,只是当初我没有丝毫修为,我想说这段话的时候,总会说不出话来,我想写出来,总是提笔忘了字。所以那么多年,我都没办法给韵儿这最后一段剑诀。” 剃完胡子,唐狸笑了笑,有些哀伤和懊恼,“是我把你带给韵儿的,我只是想她活得好一些。逆天洗髓的宝物居然用在了我的身上,她应该不在留州了吧,你几乎完美的模仿了她的样子举动,那么她至少有一魄依附于你吧。” 洛神剑灵心中诧异,脱口而出道;“你就是个凡人?” 唐狸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如今确实就是个凡人,只不过这些年把所有能够看的书都看了一遍,把所有会的拳都打了十万拳,再喝过了所有能喝得上的酒,却错过了世间太多风景。 只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只可惜万物过目不忘。 “你问我答得很好了,是不是该你来回答回答我想问的了?”唐狸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也缓不了心中忧伤,只能一边喝一边龇牙咧嘴。 洛神双臂环抱,冷哼一声,“凭什么?” 唐狸干笑一声,伸出左手掐了个剑诀,“浮长川!” 只见洛神剑灵闷哼一声,便被唐狸掐住了脖子 ,唐狸赶紧放下洛神剑灵,后退两步,冲着洛神剑灵行了一礼,以示多有得罪。 “这是先兵后礼?”洛神惊怒交加,自己堂堂一介剑灵居然没任何办法挣扎就被抓了过来!这不符合自己知道的常理,除非对方修为太高,高得只能仰望,才有机会夺剑,夺剑灵的剑! 可这可能吗?洛神难以想象,若可能,哪里需要韵儿陷入死局夺得那块石头? 唐狸摇了摇头,“恕我抱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如今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或许是做梦做得比较多吧。” 说罢唐狸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时候,请帮帮我。” 洛神不屑道:“就你?” “嗯,就我。” “你去了能干啥?” 唐狸答非所问的说道:“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的话,那我想在失去之前试试学会珍惜。” 洛神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怎么做。” 唐狸见洛神答应帮他,笑得很是灿烂,有些阳光少年的样子,“这个,刚好,我也会!” …… 今日之留州,一抹剑气自云集镇平地而起,剑啸斯鸣,如凤戾九天,留下一抹血蓝色轨迹消逝不知所踪。 ———— 朝仙宗隐峰之上,莫问叹了一口气,身旁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莫问站起朝着仙尘行了一礼,“师傅。” 仙尘点了点头,伸手一挥,模仿出刚刚飞驰跨州的洛神剑轨迹。 莫问看了看剑的轨迹,锋锐,带着戾气与浓烈惨重的死意! 没等莫问出声,仙尘便略微遗憾道:“洛神梦。洛神剑失传剑术,施术者在血液流尽之前,修为将不断攀升,全身血液越少,修为越高。想不到今日还有幸再看到这一剑术,看来小莫你十年前看走眼了。” 莫问欲言又止,莫不是唐韵儿出事了。“是那个送韵儿上来的少年吧,唉,这次不知道韵儿回来会有多伤心,毕竟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剑术。” “死门大开生门入,隐约那个少年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少年,我得和他聊聊。”仙尘白发随风飘扬,一只手指划过之前模仿出来的轨迹,顺便遮掩住了这场剑啸的天机,有些缅怀当年那些挚友们了,只可惜大道登顶,只余孤家寡人了。 随即仙尘化作星星点点随风消逝,来此的只不过是其一道神念罢了。 在仙尘最后消散之际,风中传来一道声音直入莫问心中,“你的徒弟准备回来了,这次怪她修为还不够高,修为修心都太弱。” 莫问毕恭毕敬作了一揖,然后便听见空间碎裂的哐当一声,浑身是血的唐韵儿倒射而来,手里拿着断得只剩剑柄的洛神剑,满脸泪水大声哀嚎道:“不!” 莫问伸手托住了倒飞的唐韵儿,看了一眼便心疼不已,全身上下都在不断渗出血迹,剑气肆虐,这是之前经历多么惨烈的大战? 唐韵儿费力睁开眼,发现是自己师傅之际,虚弱的抬起手指向那块缓缓愈合的虚空,“师傅,救救……救救……他……” 随即便陷入昏迷,而莫问看着虚空逐渐愈合,神情复杂。 莫问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不是为师不想救呀,而是留州、留州,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啊。” ———— 什么是爱呢?唐狸不是特别懂该怎么说这个答案,年少的相依为命,就一定要在一起吗? 他无法回答得出来,只是当猜测到她有性命之忧时,他比任何人都要急躁,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知道,倘若失去了,那么这个问题终将没了答案。 自从拿起洛神剑,再把它送到唐韵儿手上,十多年里唐狸都在做梦,梦里是不同的声音在回荡,大梦三千场,自己是自己?还是他人?此时是梦亦或者是醒? 唐狸不知,但哪怕是梦,也想趁着梦未醒之际,守护好她。 后悔吗? 洛神剑在穿梭虚空之中曾用意念询问过。 唐狸当时的回答是:“遗憾有无,又何必回头。” 一声炸雷自褚兀州上空响起,一剑自天上来。 ———— 此时真正的唐韵儿正在靠着身形勉强躲避袭击,抢到了再生石,也送出去了,可是她自己却逃不出这片森林了。 想不到居然遇到上宗的弟子,而且,留州居然还有这些往事,呵,老东西们又敢来留州吗? 自己身形越来越慢。中的剑越来越多,有把剑最为凌厉的剑却次次避开致命伤,还想羞辱自己? 哼,要是洛神剑还在,自己会怕他? 洛神剑呢,是不是已经完成自己的交代了?好不容易撑了一天一夜,应该够了吧,只是有些遗憾了,没有办法再亲自看看他。 “与我对决还敢走神?”一抹尖细嘲讽自唐韵儿耳边响起。 嘭的一声,唐韵儿被飞剑抽飞摔落在地上,捂着嘴也抑制不住腥甜上涌。 “呕”的一声吐了几口血,伸出左手使劲抹掉,唐韵儿眼里满是不屑的看着四周缓缓降落的那几人。要不是他们身后那些人出手,自己死也能拉几个垫背,那样就值了。 唯一没有出现宗门供奉的那个人,菜岩双臂环抱,脚踩飞剑悬于半空之中,神色冷峻,这场猫鼠游戏看样子该到头了,什么狗屁再生石他可不在乎,他来这儿就是觉得无聊了来杀杀人,看着那些剑术不及自己的人的绝望神情,还是挺有趣的。 只是那个女子除了不屑,眼神中似乎都没有绝望之色,这可就不太妙了。 “岩兄剑术高超,在下方河宗祁真源万分佩服。”一位华服男子对着天空行了一礼,尽是讨好神色,祁真源看在中央的尤物,舔了舔舌头,心中暗暗叹息,遇到这个魔头,看来都不能抓回去好生调教了,真是可惜! “岩哥哥真棒。”周止荟满心欢喜看着御剑凌空之人,再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女子,之前要不是宗里嬷嬷出手自己就被刺了一剑了,真是该死!那种小贱人就该剥掉她衣服丢到大街上,让其羞愧自尽,自己再救小贱人回来,换个地方再羞辱她,让其知道自己小魔女的名头可不是好惹的! 菜岩看了看四周人的神色,觉得有些无趣,大道怎就那么小?随即招手,另一把墨绿色飞剑立于他的肩头,朝着地面中央那个剑术还算不错的女子一指,“结束了。” “哗”一声,飞剑凌厉而去。 唐韵儿没有死亡的恐惧,却满眼遗憾,多想再看看他呀。 炸雷惊起!一抹血剑自空而来。 唐狸右手持剑坠落而下。 “轰!”墨绿色飞剑直接被撞飞,尘土弥漫,黄沙漫天。 唐韵儿面前灰尘弥漫,不过她知道那是谁在那尘埃之中,熟悉的身影慢慢显现! 唐韵儿张大了嘴,一分惊喜,两分思念,七分担忧! 他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唐狸把洛神剑从尘土里拔出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不知是对不断发出剑鸣的洛神剑说的,还是对着身后那个自己不敢回头看一眼的女子说的。 看了,怕舍不得。 “你知道的,带她回去吧。”唐狸略微忧伤冲着手中的洛神剑说道。 “如果有机会,将来请你喝酒。”洛神剑最后发出一阵剑意,猛地脱离唐狸之手,冲向后方的唐韵儿。 飞驰途中,剑断为二,剑身炸裂碎屑成星状,迅速在唐韵儿身后形成一个破碎虚空通道,剑柄携带着巨大冲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唐韵儿冲向虚空。 巨大的轰鸣声以及冲击力使得唐韵儿在即将进入虚空通道之际还有些发愣,反应过来的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 唐狸面无表情,这种事,我死,你活就好了。 一个必死之人。 一把真灵都碎裂的仙剑。 倘若真的有来生,确实该敬它一杯酒,唐狸心中想到。 趁着手中还残留着洛神剑剑意,唐狸以血构筑洛神血剑,洛神梦,惊天人。 三十载一介凡人, 平生大梦三千, 修读千卷万藏, 怒发冲冠为红颜, 一朝看尽天下事。 进入虚空的唐韵儿听到的唐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凡人唐狸,请诸君赴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章 那年秋朝,我自泥苔中醒来 储兀州嘉春三百七十五年,再生石再现于混森引发争夺,一剑炸响于林,使这场争夺落下帷幕。 再生石效用只对于六境之下修士有用,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无非是白骨筑肉的疗伤神药,唯独对于凡人来说才为神效:筑内元、踏仙路。 因此在山下常是万金难求一见,而其还有其另一个充满绮丽的说法,有传出现于混森的再生石其实是曾经混森那一位大人的泡澡石,引得众多山上修士都喜好以天材地宝换购一块再生石默默收藏。 毕竟传说里,那一位大人,不见则已,一见便误了凡尘。 而此次再生石却下落不明,引得储兀州想要拿天材地宝换购的一众仙师们愁眉不展,一块石头而已,还能被凡人捡了去? 昔年不是没有凡人捡了去的,想要以此登仙逍遥,却落得魂飞魄散的地步,其中多少腌臜事,磐石难书。 结果倒好,死了一个小宗派嫡传弟子,其余人也是负伤累累,而想要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都鸦雀无声。 被问得急了,只是说了一句,一个凡人,阴沟里翻船!这是骗鬼呢?凡人弄死弄伤一群人?不想说就拉倒呗,说这种话来恶心人,众多山上好汉们都觉得是那些宗门对弟子的教育没教育好。 有机会大晚上得拿块板砖偷偷来教教他们怎么跟前辈们说话的! 褚兀州人,那可是风气淳朴! 而且那几个混蛋抢了再生石就算了,大打出手导致混森森林妖气浓重,进去里面的捡漏的散修们,总是时不时遭受黑手,一板砖敲晕!抢了钱财宝物,连好点的衣服都被扒拉走去!弄得那些宗门仙子提起混森森林脸色都变了,人心惶惶。 害得都没机会邀请仙子们一同探险,好展示展示下自己的英勇神武了。 这些账,当然要从那几个混小子手上找回来! ———— 秋天是个好东西,金灿落叶,习习凉风,璀璨朝霞,落叶莎莎,此时真该配上一壶酒再吟诗几句。 自古言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坐在大树上的唐狸真觉得下次抢到的酒得省着点喝,良辰美景依旧,却道无酒言欢!真是烦死了个人,嗯,或者说渴死了个鬼! 感受到四周鬼魅妖物蠢蠢欲动的想法,唐狸拿了个空酒壶挥挥手道:“去去,滚一边去,今天大爷没空和你们玩,别来打扰了爷的雅兴。” 似乎想到了什么,唐狸嗤笑了一声,“鬼本就死了一次,不介意当爷的下酒菜就过来。” 抬头看了看天,唐狸心中默默叹道:“这都三年多了。” 距离当初那说 “请诸君赴死”直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再到诡异的在秋天里醒来,算一算时间,居然都快到嘉春三百七十八年了。 从欣喜若狂到怅然若失,也不过就是从感受到自己能够修行到察觉到自己只是个灵体的距离。 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唐狸才渐渐克服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算不算个鬼,反正现在不是个人! 感觉这样也行吧,可是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困难的问题,他好像很美味!总有妖物在自己身边徘徊流淌着口水,要不是自己醒过来莫名其妙的修为境界大致到了到了自己梦中所看书籍记载的中四境的第三重神涌境,怕早就在这森林中喂妖或者被某位路过的修士抓走炼丹去了。 至于为啥能够醒过来,醒来自己心口处还插着一把短刀,唐狸全然不知,或许和自己三十年来不断做的两个梦有关系吧。 一个大雪纷飞,孤寂无人。 一个落日血红,湖水澄澈。 还有就是,他心中隐隐约约对于自己活动方圆百里的中心点,有种莫名的抗拒,似乎自己靠近那片地方,会发生很多的事,心中总在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去靠近。 除了是个有些美味的灵体,总是有其他的魑魅魍魉想要吃了自己,最近小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大妖在森林内部不随意走动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小妖小修士们自己偶尔还可以下下黑手顺手借点吃食和美酒,不主动伤及他人性命罢了。 偶尔去河边看一眼自己,居然是自己十七八岁少年郎样子! 还挺帅的。 唐狸拍打着树干,示意一直徘徊在自己身边模样娇小可爱的小女鬼坐在自己附近,随即缓缓哼起了戏曲,“秋意凉,起寒烟,梧桐黄,散人间,戏曲长,伴君长眠。少年已过,再无少年。” 丢酒壶过去给这个见到人比人见鬼还要害怕的小女子,看她唯唯诺诺接过酒壶样子唐狸不禁一笑:“怕啥?不害人,我又不会吃了你。” 听到吃了她那句话,小女鬼好似更加害怕了,浑身颤抖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欺负鬼的!想到此处小女鬼恨不得争论几番,憋红了脸吐出了个“啾!” 然后便害羞的捂起了脸,真是羞死个鬼了。 唐狸伸手揉了揉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小女鬼脑袋,“行,别害怕,替我拿好酒壶就好啦。” 她又唯唯诺诺点了点头,唐狸心中暗叹不已,身处黑暗心散光芒,至臻至纯,不沾染尘埃,或许比自己做鬼都不知道多了多少年,却依旧不发一言。好一个心思纯净的小女子。 “对了,小啾,你会做梦吗?”唐狸试探着问道。 那个被他取名为小啾的小女鬼睁大双眼,满是疑惑,伸出小手指比划比划,那个东西好吃不? 唐狸满头黑线,他大致知道自己询问的问题答案了,梦究竟是什么呢?自己成为灵体以后依旧反复循环梦见那两个场景。 只不过落日血红的大湖畔,多了一个血色身影,唐狸想起来都眼皮子挑了挑,只觉肉痛不已。 第一次梦见那个红衣少年,一拳就把自己撂倒,然后唐狸就吓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再到后面,偶尔接得住一拳,又到后面接了一刀,反正做梦总是被那抹红色身影揍醒,真是烦躁。 小啾看唐狸想事情想得出神,便扯了扯唐狸袖子,指了个方向。 “哦,又有人来了?老样子我拿酒,吃的归你,人扔出去等快醒了我们就离开。”唐狸笑了笑,伸展了会懒腰便带着小啾朝那个方向弹射而去。 沿途那些心怀不轨的鬼魅妖物等等,在唐狸起身之时总是会被一股刀气震得龇牙咧嘴,虎口皲裂。 有个前来窥视多次唐狸的小妖还在庆幸这次自己爪子只伤了三指,看来那个小鬼修为弱了,下次修为高一点就找人来弄死他,吃掉的话,大补啊! 想着到时候他修为高了,做个山主,迎娶几个娇媚狐娘,买来几个小侍女好生伺候自己,想到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赶紧用还好的那只手擦了擦哈喇子。 “嘭”的一声,这只黄鼠狼小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两眼泛白两只后蹄不断抽搐,其身后站着的正是握着板砖的唐狸,看着倒地抽搐不已的小妖,唐狸轻轻吹了吹板砖上的灰尘,说是板砖,其实是唐狸拿刀削出来的一块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块,刚做出来的,果然一敲一个准。 唐狸轻轻点了点头,“嗯,这次改用大理石块注入仙元还真是一敲一个准,贼疼。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小啾。” “啾!” 之前用的那一块,上次下黑手过于用力给敲碎了。 ———— 混森森林深处,有一晶莹剔透的湖泊名曰中月湖,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无凶兽低吠烦扰,不见人迹踏足,微风吹拂涟漪层层,湖旁林木耸立,翠绿青葱,宛若人间仙境,只是少有人知,知了,更少言语。 原因很简单,这是那位大人领地。 未踏入,则其不出。 踏入,则死。 传闻那位大人明眸皓齿,有倾国倾城之姿,总有道听途说的钦慕之徒想要一睹容颜,结果进去了,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只是祖师堂的长命灯早就碎裂。 兴师问罪者有,只是来了混森,还未到中月湖,便销声匿迹了。 混森之大,占据储兀州半壁江山,其中波诡云谲,难以述清。 久而久之,此处便无人再来。 今日却迎来了一位,站在禁地边界之处的红衣少年郎。 身着一袭红衣,头顶用白玉簪子束起长发,衣冠楚楚,若不是那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四处乱瞟,一看就不像什么好货的贱样,真对得上仪表堂堂英俊才子八个大字。 当然,还因为其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落血迹的短刀,才显得其不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少年郎仔细打量一番,两手放置后背来回踱步,口中叹息不已,一想到是白打工,他就想满地打滚撒泼一番,好教那位姐姐知道自己多么苦命,分出半颗给自己也好嘛。 罢了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让让女的怎么不行嘛?况且还是让自己打不过的女子,这是很行的好不好? 这叫,叫啥来着? 好男不跟女斗? 好狗不挡道? 去去去,想啥来着咧,李逍遥呸呸呸吐了吐口水,仔细看好地方,把刀插在地上,揉了揉屁股扶了扶老腰装作一脸辛劳的样子朝林子里面大喊:“嘿!神仙姐姐,我是逍遥啊,我来拜山头啦……山头啦……头啦…..头啦……啦……” 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句话在林子里余音不绝。 李逍遥接着喊道:“姐姐,姐姐,小仙一时不备,失手砍了您周围的两头觊觎您美貌大妖,害怕遭受报复特意来向您寻个安慰呀。” 说罢便绘声绘色,义正言辞的用满腔正义的口吻来诉说那两头大妖是如何凑在一起背地里协商,想要用如何如何狠毒之手法,再想要用如何如何残忍的手法来对待禁地中的那位,让对姐姐充满仰慕之心的自己听得尤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拐弯抹角的诉说自己是如何义正言辞呵斥那两个大妖之卑鄙行事,那二者被自己说得那是恼羞成怒欲要除自己而后快,再到自己是如何巧妙周旋,费劲心思与气力才弄死那两头天理不容之妖,以及自己那迫不及待扣出妖丹献给姐姐的小小心思。 说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要是不知道是李逍遥故意拿宝物显摆引来两头大妖觊觎与抢夺,然后被李逍遥砍死的事,正在湖里泡澡的胡绮黎恐怕还真有点信了。 胡绮黎樱桃小嘴微张,听得怔怔出神,随即“咯咯”捂嘴娇笑一番,有趣的小家伙,轮回?亦或者是道友?不论是什么身份,就看他手中那把刀,就当得起自己回应下。 随即胡绮黎轻声回应道:“姐姐如今在湖中泡澡哩,要不弟弟送进来给姐姐?说不定姐姐一个看对眼……嘻嘻……” 只说那娇柔嗓音空灵酥软入骨,余音绕梁,怕是寻常人听了便要乱了方寸,李逍遥却是一脸义正言辞道:“姐姐过于惊艳,逍遥不敢造次,倘若姐姐喜欢泡澡,下次逍遥定在逍遥居住地挖山千尺深潭静候姐姐光临,以示逍遥对姐姐爱之深、念之切!” 李逍遥心中暗暗翻个白眼,打不过进去挨揍的事,他可是不会去做的。 四周响起“嘻嘻嘻”的笑声,一股柔和的风轻轻拂过李逍遥的脸颊,还轻轻的捏了捏,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李逍遥怀中的两颗妖丹,湖中泡澡的胡绮黎把玩了会妖丹、揉了揉指尖,心想那小家伙手感还真不错不错。 随即便把那两颗妖丹丢入嘴中,银牙轻咬像嚼糖豆一般,嘎吱脆响!只可惜人间美景,无人可赏。 “行了,玩去。”对于这个能在混森中做到来历不明的家伙,胡绮黎心想大概自己要这一尾要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了。刚想再说几句话套套话,发现那个红衣少年郎咻的一声,跑得不见人影去了。 胡绮黎娇笑一声,真是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 ———— 唐狸与小啾蹲在树上,看向下面那位中年模样的大叔,穿着灰扑扑的袍子,袖口洗得有些泛白,胡子拉渣满脸沧桑。 唐狸疑惑看到小啾,“你确定是这个人,这能有啥吃的,看着模样该不会是想不开了的吧?” “啾”小啾有些羞涩低下头,偶尔也会判断错误的嘛。 “算了,活着不易,我去劝劝那个老哥吧。”看着人畜无害的那位大叔,满是哀伤的样子,唐狸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十年,泛起同病相怜之感。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再想起我。 示意小啾躲藏好来,看情况不对就跑路或者下黑手,唐狸便从树上跳下来,激起些许尘土。装作高冷模样:“再进去,你会死,回家去,这不是你寻死之地。” 洪姜都没有转头看一眼唐狸,解下酒壶饮了一口酒,“家?是住的地方?还是有人等着的地方?” 随即摇了摇头,再解下行囊,里面是一把黝黑深邃的铁锤,“可惜这些我都没有了,死又何惧?” 唐狸见到这陌生老者拿出铁锤之际心中一凉,自己怎么忽然就大意了,好像被那个老者带入那种哀愁里面!大吼一声:“去死吧!” 然后便向远处疾驰而去,树上的小啾也闻声远遁,至少唐狸教她的他说“去死吧”就死命逃跑,他喊“跑”就可以下黑手这点小啾还是记得住的。 洪姜看着朝两个方向疾驰的身影,摘下酒壶喝了口酒,抑制住内心激动,淡漠说道:“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小友何必跑得那么快呢?” 锤子自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玄妙的黑色波纹飞速扩散,之后才是发出一声低沉的“铛”。 唐狸和小啾自听到那声“铛”之际,飞向远处的二人便保持前冲之势无法动弹,然后以比逃跑更快的速度被倒拉而回,直至两人撞在锤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洪姜没有去看那两个小鬼修,抬头向森林中央抱了抱拳,“废人洪姜,来此铸剑三把,叨扰仙子一段时间,还望仙子见谅。” 一段木块自中央处激射而来,带着毁灭气息,唐狸看得眼都大了,这要是射在他身上,再有九条命也不够看啊! 却见洪姜伸手虚握,闷哼一声,硬生生退一步,接住了这块木块,低头看着木块上头古朴的文字,洪姜笑了笑,自己运气还挺好的,仙子看来是缺了个木匠了。冲着林子里行了一礼,“谢过仙子。” 说罢瞟了一眼锤子旁二人,“我缺打杂的,相逢就是缘,你们没意见吧?不服?打死!” 唐狸叹了口气拉上唯唯诺诺小啾道:“大爷你是我亲大爷,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半步!” “啾!”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章 书月照起莹莹人间 唐狸郁闷的朝着河里扔石头,看着水花一朵朵飘起来也觉得没甚意思,小啾善解人意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抓抓小石块递给唐狸,学着唐狸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如蚊虫嗡鸣般细微不可闻。 唐狸斜着眼瞄了瞄小啾,“小啾你说那个拿锤子的说我俩不是鬼,叫啥英灵之类的东西?唉,非要抓我们两个来做苦力,烦得很。” “啾!” “我想回家。” “啾啾?” “额,我家啊,一座小屋、一张桌子一张床、两三酒壶四五书香、酒醒也有小孩叫我先生,料想那应该算这些年头我的家吧。或许是还有某些人想见吧。”唐狸念及于此,心中默然,不知那个七年未见见面却别离的唐韵儿,如今怎么样了。 当时唐狸自混森醒来之时,心口插着一把短刀,拔出来却不见丝血,连疼痛都没有。慷慨激昂赴死,可再次醒来却是那么难过,人性或许就这样复杂。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距离自己的家乡,究竟有多远、有多难回去。 自己身上,应该也藏着一个秘密吧?心事太多,忧愁难散。唐狸使劲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太多,思哀心竭则五感消散。 揉了揉小啾脑袋,转身便提起一桶水扛向林中走去,还得淘米洗菜照顾这一大一小,既来之则安之的唐狸也没啥感觉,反正自己从小都是照顾人的那一方,示意小啾别玩太久,便一个人先回去了。 小啾见四下无人,迅速从另外一只口袋抓出一大把石块塞入嘴中,嚼了嚼朝着河里一番“突突突”,顿时河水四溅如天女散花,水珠四射,不一会儿便有几条大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小啾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一条她俯下身之后手够得到的鱼,嬉笑地追了回去。 过了会没被抓走的大鱼又翻了个身,生龙活虎地在河水中遨游了起来。 好家伙原来只是被打晕飘了起来。 用小啾的话来说,只不过是活鱼才是最鲜的罢了。 熟悉的小木屋外,小啾和洪姜坐在木桌旁大眼瞪小眼,小啾瞟了一眼洪姜再看向在锅炉旁熟练地剔鳞,拍姜,洒葱,忙忙碌碌的唐狸,随即充满挑衅看向洪姜。 洪姜面不改色的摸了摸下巴,“大丈夫行走四方,不会做饭也情有可原。” “呵。” “老夫又不会亏待你们两个小鬼头,我炼器时候可以帮你们砥砺魂魄,也不失一种修行,给老夫打打杂别的小鬼求都求不来。”洪姜抚须道。 洪姜看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知晓小啾没相信自己说的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早已销声匿迹数十年,“神匠”之名或许早就无人知晓。 “啾啾”小啾不满地吐槽吐槽,双手环胸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自从那天和唐狸被老头一锤子抓住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两人早已明白眼前老头虽说修为是二人不知道的高,脾气却和平常人一样不高不低刚刚好,所以小啾才敢肆无忌惮。 只不过小啾所不知道的是,在小啾偏头过去时候,洪姜看向小啾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宠溺。 唐狸把姜、鱼、山里挖到的野生大菇等丢进锅炉中,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锅盖,咬着根草根,“这当了鬼居然不怕烫,奇了怪了,还挺好的。” 洪姜应道:“小子,英灵魂魄是能够慢慢修行的,你要是让大爷我高兴了说不定传你两手道法,到时候可就是海阔天空、美女成群的神仙日子啦。说不定到最后会和个平常人一样,别的不说,至少我当年见过一个英灵修道有成建立一个宗门的。” 只不过那位英灵执念太深,渡不过业火问心劫灰飞烟灭这些后话洪姜没说,修行路上,有情无情多情,都难以跨过。 虽说如此,但是洪姜每次途径山河州,都会带上一壶好酒去祭奠那一对夫妇,用情至深之人,当得起他姜家一壶酒。 “得,您说海阔天空我信,至于美女成群?”唐狸瞟了一眼洪姜,一切不言而喻。 洪姜涨红了脸摇头道:“你小子绝对是嘴巴太毒遭了天谴才嗝屁的。” 唐狸懒得计较,边熬汤边假意应和道:“前辈道法通天,赶紧显摆两手教教我。” “嘿你小子想学,我还不乐意教了呢!”洪姜气笑道。 直到小啾狠狠瞪了一眼洪姜,示意他那么大声干嘛洪姜才唯唯诺诺的待在一旁。 唐狸捧着锅炉到桌子附近,小啾勤快的捧起了碗来到跟前,唐狸盛了一碗汤递给小啾再看了一眼小啾,小啾这才不情不愿地翻了翻白眼递到洪姜面前,随即才捧起自己的碗等唐狸帮盛好汤捞出鱼肉放到她的碗,清香甘冽甜美腻人,小啾情不自禁地咧开嘴一笑。 姜洪喝了一口乳白色的鱼汤,扎巴扎巴嘴巴点了点头,还是认可唐狸的厨艺的,“小子,以后想做点什么?” 唐狸猛地灌完一碗汤,抹了抹嘴巴,“还能干点什么?连命都没有了,混日子呗,能过一天算一天。” “我记得几年前……”洪姜端起汤吹开葱花,边喝边试探的问道。 唐狸点了点头,弯下腰给自己盛了一份鱼汤,显得毫不在意笑道:“总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去守护,而我,恰好赌赢了。” 三年前那场大战,她唐韵儿活,便是眼前这个毫不在意生死的年轻人人生最大的豪赌,他只不过运气好,侥幸赌赢,若是洛神引自己无法施展,那唐狸该有多遗憾。 喝着汤的洪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再言语。 比自己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吗?那看来,九儿应该能够托付给他吧。 —————— 睚眦必报,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李逍遥在混森森林西侧入口处扭了扭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和自己脚边碎裂成好几块的板砖,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杰作的,那么多年过去自己下黑手的功夫还是不减当年啊,哈哈哈。 拿出酒壶来慢慢饮酒,发出惬意的长叹,不由得道出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人生真是如此寂寥呀,唉,遥想当年红袖添香、佳人在怀,还有几个人记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咧,红颜易老,我名难颂。 想罢李逍遥摇了摇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飞速的从地上躺着那几个被他一板砖拍晕的人身上来回摸索,不一会儿便从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身上摸索出一张用来传讯的符咒。 李逍遥左手掏了掏,顺便抓了抓痒,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黑布系在脸上,然后清了清嗓子,掐碎符咒:“咳咳,重牙宗,这不是玩笑,老子再说一遍这不是玩笑,你们宗门的人被老子绑架了,要想把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弟子赎回去,一人一颗小金钱!五天后来到混森西边交钱。” 看到符咒一股脑的消散之后,李逍遥把地上几人拖到了一起,也懒得绑了毕竟都是修道之人一根绳还是不够看的,便坐在那几个重牙宗的人的身边。想着若是这几个人醒了就再拍一板砖,反正修道之人也没那么容易死。 谁让你们重牙宗惹到老子了呢,李逍遥扯下面巾从袖子里抓出一把草根放进嘴里边咀嚼边嘟囔道。 随即他抬起头,看到大树之上端坐的胡绮黎,胡绮黎似乎还在惊讶李逍遥那么快就发现她了,二人就那么四目相望。 还是李逍遥脸皮更厚一点,率先发话道:“姐姐你真好看!” “臭弟弟尽会调戏姐姐。”胡绮黎掩嘴娇笑,一颦一笑之间宛若神人,连博览群芳的李逍遥都不禁多看几眼。 毕竟美的事物,多去欣赏也不为过,况且李逍遥还得借助下这位的力量去办一些事,交恶不得。 在二人不甘示弱眼神来回交流之际,一声低吟打破这份完美的情境,那位重牙宗中年男子缓缓醒了过来。 看到了坐在地上冲着他憨笑的李逍遥怒不可歇,“我乃是重牙宗气盛境供奉宋滑,你好大的胆……” 嘭的一声,这名中年男子又应声倒下了,李逍遥摇了摇头,还气盛境,老子将点点修为灌入的一板砖都扛不住,纸糊的第七境。 至于为何给这供奉也看看自己的脸,他自有打算。这个打森林里,这张脸可是还能出现在别的地方。 至于树上那位姐姐,如果这个什么滑的供奉真看得到,估计会吓得魂飞魄散吧,昔年的万妖共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胡绮黎饶有兴趣地冲着李逍遥一握,李逍遥便像被提小鸡一样给她提在手上,李逍遥也不去反抗,反而闭着双眼摊开双手大声呼喊道:“啊,这一天就要来了嘛?啊,姐姐你轻点!” 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上一边嘶吼还一边主动扯了扯他自己衣服,脸上满是享受神色样子嘴里却是不情愿的样子在鬼扯的李逍遥,胡绮黎气笑放下李逍遥,“你这小鬼头,太嫩了不是姐姐的菜哦。” 李逍遥一脸失落道:“今年姐姐年方十八,弟弟十七,姐姐等弟弟一年,明年弟弟十八了就和姐姐你一样啦。” 说罢李逍遥右手放在心口上,缓缓朝胡绮黎方向伸出手去,“姐姐等我一年就好。” “嘻嘻臭弟弟好算计。” “嘿嘿嘿是姐姐好生美丽!” “弟弟该不会就是让姐姐来这里看你下黑手的吧?”胡绮黎笑着眯了眯眼睛问道,杀机隐现。算计到了她会因为无聊偷偷跑来看看,还在自己发现他发现了自己之际果断望向自己,最为重要是其修为虽说如今不高自己却总有一丝丝的危机感,料想这个叫李逍遥的小子理应不属于这片时代吧。 危险算计自己之人,可杀。 李逍遥拔了根草含在嘴里,双手抱头向身后地上躺去,“姐姐不是在混森之中看到了另外一个我嘛,我有一场好戏。” 说罢李逍遥痞里痞气的笑问道:“你看不看?” 胡绮黎神色玩味举了举右手食指,冲着李逍遥轻轻一点,霎时间李逍遥面前一个巨大的指影铺天盖地而来,一瞬间锁死所有空间,带着毁灭降临而来。 李逍遥淡淡的骂了一声娘,鲤鱼打挺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前头宽扁中部细小的短刀,狠狠一劈。 随即一道身影便向后飞去,沿途撞断几根七八人合抱的大树,一阵灰尘中李逍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除了衣服破烂龇牙咧嘴之外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年头打不过人家就是烦。 待到灰尘渐渐消散,早已经没有了胡绮黎那道靓丽的身影,不过胡绮黎咯咯咯笑声回荡在李逍遥耳旁,“嘻嘻嘻臭弟弟还算有点本事,这场戏姐姐看就是了。” 李逍遥默默算计刚刚胡绮黎那一指,低头叹气道:“怪不得我那么奇怪都敢招惹,原来这已经是最后一尾了吗?” 可怜之人,他李逍遥自会怜香惜玉。 —————— 留州,将临中秋,云集镇上的家家户户都在采购面粉,做那比天上月还圆的饼,一份软馅,几千相思。 穿着朴素衣服的唐韵儿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家门,只可惜今年佳节之际无人在门内等候。 腰间别着一把还布满着裂痕的洛神剑,原本就冰肌玉骨如今更是因为几年前的重伤导致脸上不健康的苍白。 看着院子里散落的几个空酒瓶,这是她在醒过来之后第一次再踏入这个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都十多年了,我以为为了你抢到再生石,就可以天天回家看你了,结果唐狸你又骗了我。 当年让洛神剑于我,三年前让生于我。 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大骗子! 唐韵儿面无表情,虽然很难过,可是一想到连难过都没人给她依靠了,又好像没那么难过了。可心底多空,无人知晓。 默默把院子中空酒瓶收拾好,还好当初是以自己名义拿下的院子,无人居住也没被人占有。 来到了卧室,看着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当年的洛神幻化自己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这一件事吧,唐韵儿心想着。 随即双手缓缓扯开毯子,一床手抄的书便映入唐韵儿眼帘。 那些年,那个叫唐狸的少年,其实很是高傲的,唐韵儿拍了拍书面灰尘,这个小秘密,是属于她的。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的不甘心,他以为他挑灯夜读无人知晓,他以为他用尽手段得到的书籍后面不曾有她的影子,他以为他装作一个没了心的人她便不在意他了。 可他怎么知晓,房内的他读书写字,房檐之上的她就那样就着夜色,静静陪了他一整夜,第二天再悄然离开。 比我要差上一丝丝的少年呀,你那一剑,可真厉害。 唐韵儿就这样坐凳子上翻看唐狸当年看过的书,仿佛那个少年,就在面前。 一本书旁有一手好看的小楷写到书评;“君不问己恨,唯饮酒逊月色半分白。” 当年的唐狸,便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饮酒一边写下这句话的吧。神色是落寞几分亦或者是醉意更多呢? 唐韵儿不知道。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他事矣。”一词后又有评语:“我见天下之诚,千百载矣。” 唐韵儿再拿起一本书生意气的情爱缠绵的小说,只在那才子佳人月色相遇那一页,留下唐狸当年草草写过的几个字:“月满桂梢,低影现之人。” 各种奇闻怪谈,山水志怪,圣贤书籍,都或多或少的留下着笔记以及些许属于唐狸的感悟,那几年里,外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嗜赌成性的唐狸,其实是书酒作伴。 不知不觉已经月满柳梢了,院子外万家灯火缭绕,院子内皎洁月色照耀下只余一个很是难过却拼命忍住不掉眼泪的唐韵儿抱着那些些似乎残余着唐狸气味的书籍。 唐韵儿抽了抽鼻子,冲着抱着的书籍喃喃道:“你知道的,我是很爱哭的。” “哼,我先攒着,等我找到你,再哭给你看!” 抬头望月,唐狸呀,你是否也看到这一轮明月了呢? 以凡御剑这种事不可能的事你都做出来了,所以,你一定活着的对吧! 嗯,你一定活着的!唐韵儿下意识点点了点头,眼神又坚定了许多。 忽然唐韵儿又有点想哭,臭唐狸你可千万别真的死了啊! —————— 褚兀州混森。 坐在院子外的唐狸有些神色落寞,看月明星稀,皎月当空,不由道:“书月照尽莹莹人间。” 而在混森西侧在树枝上抱着大树熟睡着的李逍遥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梦中呢喃道:“君子不器郎朗风月.” 细细呢喃随风悄悄融化在那皎白月色里。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六章 恰逢今夜大雨滂沱 过了中秋,秋意渐浓,重牙宗有些焦头烂额,先是几年前的那场联合压制再生石消息被另一上宗责问,不过都是一群老狐狸油腔滑调,到头来不过是吐出几分薄利就平息这场事件,倒也不见得伤筋动骨。 再就是重牙宗宗门内的派系斗争愈发严重,上一次真传弟子菜岩负伤而归,伤及剑心又引发一系列暗流涌动。 毕竟褚兀州,一半地域划入混森之中,尚无宗门敢于建立于混森之中,而现今仅存上宗就只有两宗,而成为上宗的最低要求,就是宗门之内出现过尊者,且有尊者底蕴的宗门才能称得上上宗,而象征着一州最高修为的尊者,滔滔历史长河之中,又真的出现过几位? 七州地域广袤,大多数生灵终其一生也难以前往不同的大州,且不说四大海中波涛汹涌暗藏杀机,不同的大洲诸多风俗习惯迥异也蕴藏着许多杀机,不同州的人成尊之道也大为不同。 在此州得之生,在它州则视为必死也并无不可能。 据说很久之前褚兀州是有存在三上宗的,却不知为何有一上宗销声匿迹,老一辈人却是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再来说前几日派进混森的管事居然被人打晕,敲诈,这种事情在重牙宗立宗后千百年以来还是头一遭,弄得内门管事还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重牙宗居然被人敲诈?重牙宗居然有人敢敲诈?是重牙宗人老了,还是重牙宗人扛不动刀了?这让人贻笑大方的事,居然还是真的! 而又碰上了与自家有着香火情的中狂州姜家来人,请求重牙宗协同本家之人前往混森采取矿物。 事情好像商量好的一股脑的来,使得今日祖师堂上负责汇报的管事白玉怔不得不不断加快语速,趁宗主祁真打哈欠犯困之前一股脑说完这些需要他处理的事。 毕竟宗主祁真祖师堂议事打瞌睡,早就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而宗主缘何为祁真,唯道术高矣。 白玉怔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中狂州姜家,不谈其香火情,光是那个炼器世家的名头,便值得我们重牙宗好好相交,一个炼器世家,有其香火情的宗派不知遍及几州。据传当年中狂州有一宗门名叫墨思宗,惹怒了姜家,一位拿着漆黑小锤的年轻人,单人持锤锤至该宗祖师堂门口。而墨思宗却没有赶尽杀绝,实属匪夷所思。后更有持有三把仙剑的年轻人代表姜家问剑墨思宗三天,压得墨思宗年轻一代剑修抬不起头。鼎盛之际的姜家,未有上宗之名,确有上宗之实矣。” 不过这都不是眼前的事,能与姜家再进一步关系,那是重牙宗不同派系的人争夺下一任宗主的有利把柄,因此今日的重牙宗祖师堂,两旁议事之人争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宗主祁真撑着手斜靠椅子上,看着两方人马争论不休,默默运起神通把耳朵堵住,开始缓缓打盹。 而堂中之人仿佛没有见到这一幕,喋喋不休继续争论着,口吐芬芳,就差把对方长辈依次问候一遍了。 祁真之后,今重牙宗再无另一祁真。青黄不接,那些老一辈眼见修为无望,便想投注下一辈之人以寻求安享晚年,可在祁真眼里,还真没有几个年轻人修为心性可让其多看几眼,所以愁呀,一犯愁就打瞌睡。 估摸着姜家之人差不多要到了,祁真睁开眼睛淡淡说一句:“那就让菜岩去一趟吧。” 堂中寂静无声,还有人想要去争论几句,祁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鸦雀无声。 你们有意见,可以说。 反正我又不听。 于是便有了菜岩站在重牙宗宗门口等着姜家之人这一幕。 姜家来信之中已说明了事态紧急就不入宗门叙旧,菜岩也乐得清静一些。 这几年他的处境着实不好,那个人拿的是洛神剑吗?为何仙剑在他的手里那么让人心悸? 还好那个说出“请诸君赴死”的年轻人死了,在重伤后干净利落解体而亡,一个凡人,居然能够驾驭仙剑,还有着与自己以伤换伤的能力,是不是自己其实很弱呢?还是那把仙剑太过于逆天? 看来自己修为够高了是时候去一趟东唐月州看看那块百仙剑碑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够看得到多少把剑名。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东唐月州稷下学宫宫门旁矗立着一块混沌环绕的百仙剑谱,记载着人世间排名前百的仙剑之名,百仙剑名并不是一成不变,随着仙剑与其主人征战埋骨他乡、剑断灵消,亦或者是有着更为厉害的铸剑师铸造出仙剑跻身百剑仙谱,千百年来,剑谱上只会出现百把剑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瞧见百仙剑之真名,若非天赋异禀,则需修为越高方看得越前面的仙剑排名。 对于稷下学宫的人来说,有教无类,有缘来之,皆可观之。 对于那些宗内斗争菜岩早已站在其中一派上,但是资源倾斜却越来越少,料想是祖师堂里那几位对自己还是不满意的吧,所以他很好奇这个许多人争破头想得到的差事,为何会落到自己身上。 宗主想法,自己还摸索不出。菜岩抱着剑就站在宗门前,面无表情。 而据说那个绑架宗门管事索取赎金的事,另一派系的老家伙费劲口舌,让了那个姓鱼的娘们去了,两方暗中博弈又开始了?菜岩笑了笑,还挺无聊的。 虽说无聊,不过自己依旧不想输罢了。 从中狂州来的渡船于重牙宗渡口缓缓悬停,船上乘客陆陆续续离开,其中便有三人径直朝重牙宗山门走去,为首者腰别白玉,气宇轩昂却眉头紧皱,是一位显得心事重重略有威严的中年男子。 身后二人皆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紧随其后,一人哪怕身着黑衣也难掩其身材曼妙,另一人步伐精湛落地无声,料想必然是武学宗师级别之人物。 三人来到重牙宗宗门口,为首之人冲菜岩抱了抱拳:“姜家姜曾浪。” “重牙宗菜岩。”菜岩还礼道。 双方寒暄一番。 菜岩抬头看了看天色,疑惑道:“看这几天气象,可能会大雨磅礴,几位仙师不先来寒门小憩会?” 姜曾浪摇了摇头,“事态紧急,倘若小友不介意我们这就出发吧。” 菜岩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全力御剑大概两个时辰便可。” 说罢便率先御剑腾空而去,姜曾浪身后女子低声道了句:“主子?用不用神行舟?” 姜曾浪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事,带领二人紧跟菜岩身后,他此次来,是接到父亲密令行事,不想过于招摇。 密令曰:“剑灵现世,速取。” —————— 李逍遥把绑架来的那几个人拖到一个草木茂盛的树林里,期间那个管事又醒来几次,李逍遥看着那个管事头上越来越大个的包,叹息不已。 这糟老头子,少醒几次不就不遭罪了嘛,总在挑战自己的善意,万一自己不耐烦一巴掌拍死他那不是白死嘛。 掏出随身带的那把短刀,虽说长得像个匕首样,但是李逍遥就是叫它错刀,毕竟,错刀这个名字,当年可是如雷贯耳,可止婴儿夜哭的存在。只是名是这个名,不知刀是否是那把刀。 扭扭捏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圈,李逍遥望着圈中横七竖八的人道:“冤有头债有主,小爷我不屑于收拾你们几个弱鸡,你们生死就看天呗,看看你们宗门救助来得快还是有破我刀气的大妖来得快。” 随即便前去中月湖,觉得此番有些不妥,李逍遥换了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在距离湖还很远的地方,便一脸陶醉的道;“神仙姐姐,都说闻香识女人,啊!姐姐你太美了,我都醉了。” “嘻嘻,是真的嘛?”一抹淡淡的哈气吹在李逍遥耳旁,香沁人心。 李逍遥只觉肩膀一沉,胡绮黎在他没反应过来便跳到他的背上了,正在调皮的冲着他耳朵哈气。 好一个古灵精怪,李逍遥心里笑骂一句,随即双手环起胡绮黎的腿,调整了下姿势,道:“那当然,姐姐一笑倾国,天下拜倒于姐姐石榴裙低。他日弟弟受奸人迫害,必是今朝与姐姐相处招惹的祸端。” 胡绮黎咯咯咯的掩嘴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李逍遥脑袋,“小鬼头。”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走着,顿做一脸严肃道:“姐姐,在我家乡,女子点了男子的头,那可是要拜堂成亲的哦。既然你在我背上,那要入乡随俗哦。” 胡绮黎笑了笑,俯下身子,又轻轻哈了一口气,“弟弟,你说,你这难道不像在背媳妇嘛?” 吹得李逍遥痒痒的,不知是耳朵痒痒,还是心痒痒,亦或者两者都有。 李逍遥也不闲着,当年就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那姐姐都如此说了,要不就出去之后先去拜堂成亲,或者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小生也会勉为其难的答应姐姐的。” “臭弟弟总是来吃姐姐豆腐。”胡绮黎一把拍过李逍遥那双在自己腿上不安分在手。 “姐姐这话可就不对啦,弟弟从没有拒绝过姐姐来吃我的豆腐哦,姐姐都不下手弟弟只是想教教你嘛哈哈。” “哈哈讨打。” “哎呀姐姐好手法,打在我心底了。” 二人边说边走出混森,倘若不是附近大妖们都瑟瑟发抖的跪倒在自家洞府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仿佛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还真觉得二人就是打情骂俏的小两口在森林中散步一样。 混森黑暗究极之地,硕大眸子一开一合,低声哀鸣,引发诸多凶兽不断悲鸣,似乎在祭奠什么一番,诸多恐怖大物,而待到这些恐怖存在进食之际,混森百年一次兽潮即将来临! 极之数,王座这次选得对吗?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倒也不怎么累,毕竟按照他如今的境界,扛山都无所谓,况且是背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不归不归,天地远游,这副身体只能承受的到第十境不归境也勉强够用了的。 虽说对李逍遥来说境界有点低。 “姐姐。” “嗯?” “我们互相帮彼此三件事好不?” “嘻嘻,帮完我的事就嫁给你好不好咧?” “哈哈哈,姐姐一言既出,好多匹大妖都难追,一言为定咯!”李逍遥笑着应和。 相逢几面,便胆敢结伴而行,不是有恃无恐,便是唯利是图。 人生如棋,与天博弈,李逍遥向来输棋半子。 混森中月湖,倘若李逍遥在,便能够一眼认出,泡在湖中嬉戏玩水的曼妙女子和胡绮黎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她便是胡绮黎,只不过比起那个在李逍遥背上娇笑的女子,湖中女子眉宇间多了一丝惆怅一丝娇弱,让人心生怜爱。 而在那深不可测的宽阔湖里,九条雪白硕大的狐尾在缓缓摆动,而其中一条狐尾上有着一道猩红见骨的伤口,一湖底的再生石,不断散发出光芒,再被那道伤口吸收进去。湖中女子面颊在不断裂开,愈合,她却毫不在意,抬头,一泓秀水,望穿三秋。 霎时间混森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她眸子转变成毫无生机的灰白之色,淡然一笑,不话凄凉! 混森诸大恐怖皆醒! 曾有混森碑文记载:“九尾,帝尊,妖宗之主,欲霸,崩,葬。恐乱,囚天地。” 李逍遥背着胡绮黎行走于山间之中,回想起当年听到的传闻,那位万妖之尊受骗为情所困赌局输了,她便发誓此生不再踏足人间半步。 若不是那些意外发生,当年的自己说不定还真会来此瞻仰道友风采。 不过今日一见,想来也不算晚。 李逍遥笑了笑,目标,出混森! _______ 轰鸣雷声不绝于耳,小啾有些害怕的蹦到了唐狸身边,伸出小手揪了揪唐狸衣袖,唐狸面带笑意的揉了揉小啾脑袋。 “啾!” “行啦行啦你长不高是怪你挑食,不是怪我揉你脑袋的好不?”看着小啾翻了翻白眼,唐狸有些好笑。 唐狸不由得心底叹息一句,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离自己远去,不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连命都丢了的唐狸随性了很多,就随他去吧。 小啾看唐狸眉宇间总有那散不开的愁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只不过看着没有多少罢了。 督见小啾空扁扁的口袋,再看着小啾虽然把瓜子递给自己了,眼神却总离不开她那个小手掌,唐狸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丫头,估计口袋了一颗瓜子都不剩下了吧,这应该还是自己刚遇到她时候带她去下黑手,好不容易从一个带着丫鬟来混森游玩的贵公子手上夺来的吧。 好像是看她那么高兴,自己就把那一抓瓜子都给了她了,至于那个贵公子,拿人手短,唐狸好心就把那一对鸳鸯丢出了混森,真不知道是哪家的混账东西,修为薄弱的也敢来混森,给林子深处那些大恐怖塞牙缝都不够。 “我比较懒,不喜欢嗑瓜子,你拿着吧。”唐狸挠了挠小啾头发,示意她在屋子里等着,便出门向着望向雷鸣之处凝神以待的洪姜处。 唐狸也学那洪姜模样,深沉望向远方,然后低沉道:“老头儿,你,也发现了吗?” 洪姜似乎知道唐狸下一句要说什么,除了瞟了一眼唐狸外便再无一话。 果不其然,唐狸的下一句便是:“这天,快要下雨了!” “呵呵。” 唐狸蹲坐地上,摇头叹息,心中叹道“这老头儿一点都不风趣。” “吊儿郎当,爷当年玩过的把戏可比你多了,就你那三脚猫套路,撅个屁股爷都知道是什么味。”洪姜一脸嘲讽道。 唐狸脸色顿时就像踩着屎一样难看,咽了咽口水后道:“老头儿道法高深。” “俱往矣,今夕是何年,更与何人说?”洪姜捋了捋胡渣,回想当年意气风发,如今老咯!看着三人居住的草房,洪姜心头一暖,只要她还好,那就好了。 重重拍了一掌唐狸肩膀,在唐狸还疼得龇牙咧嘴时候洪姜便一闪而逝,“时间刚好合适,我去取点东西,唐小子你们好好待着,照顾好那个小家伙。” 这老头,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唐狸揉了揉肩膀,还真疼。 “阿嚏!”唐狸揉了揉鼻子,这还没下雨呢,咋就着凉了呢? 不是,自己不是个英灵嘛,还会着凉?还真是奇怪,问老头儿自己和小啾到底如何的状态,老头儿故作神秘的回了一句,“时候未到”就不再言语。 “神神叨叨大铁锤。”唐狸吐槽道。 大雨如山洪,来得迅涌又猛烈,噼里啪啦就打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唐狸脸上,愣了愣的唐狸甩了甩滴落在自己脸上豆大儿的雨珠,笑骂一句飞快跑向草屋。 跑到了一半,唐狸猛然止步,任由大雨倾盆淋头而下,右手缓缓从腰间拔刀而出。 大雨磅礴,云雾缭绕,夜色就着夜雨,风萧萧兮,唐狸笑着缓缓转身。 有四个人站在夜雨里注视着唐狸。 为首之人看着手中指引罗盘,再眼神热烈的望向唐狸身后木屋处,找到她了! 其中一人瞪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善者不来,来着不善。 姜家,姜曾浪,姜百忍,宋玉花。 重牙宗,菜岩。 任凭雨水滴落,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握紧手中短刀,张嘴大笑:“大雨磅礴,此路不通。”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七章 老子允许你动手了吗 一瞬间的愣神之后,菜岩感慨道:“确实出乎我所料。” 唐狸就着雨水缓缓擦拭下刀,银芒闪烁,“我也有个疑惑,刀是你留下的?” 那一场用洛神剑意与菜岩等人的大战,虽说造就奇迹,但是也会有极限所在,那一场生死对决里,还是以唐狸力竭兵解而亡,而唐狸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会以英灵形式再现于世,更离奇的是他的胸口,便插着如今他拿着的这把短刀。 看到菜岩不解的眼神,唐狸拿起短刀随意划了会身前雨水,“感谢解惑。” 唐狸笑得阳光灿烂,“所以,你可以死了。” 菜岩冷哼一声,“大言不惭,当日逼得你兵解身亡,今朝你若想不开,我不介意再送你赴一趟黄泉。” 唐狸盯着菜岩身后那三人,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一直看向他手掌小罗盘,再看向唐狸身后屋子,神色复杂。 看来今天这条路,自己又无路可退了,唐狸叹了叹气,只希望老头儿早点回来了,不然自己,可不一定守得住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从老头儿看向小啾无意透露出来的深沉溺爱眼光里,唐狸早就猜到了许多事,只是老头儿不说,唐狸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眼角余霜早就讲述些许江湖,又何须多问。 知道,但没必要说。 小啾感受到了屋外动静,乖乖把鞋子在门口处放好,走出屋子,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伸出雪白脚丫戏水玩耍,瞪大眼睛看向唐狸所在方向。 殊不知此举在姜家三人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惊讶。 灵气满盈,无言听万物,果不其然,是族长所推测的一模一样——剑灵赤心灵体。 更为重要的是,在混森之中赤心灵体只有可能是那一位的女儿,看来不枉此行了,姜曾浪有些开心,只要抓到那个小女孩,剩下的事情,他早已安排好。 姜子洪,我们等着你来,你拿着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至于那个雨中拦路的年轻人,似乎都不用自己出手。 菜岩早已御剑悬空,冷冷喝道:“滚。” 唐狸伸手抹了抹脸上雨水,狠厉一笑,没有再去答话,奋力向菜岩奔去。 飞剑穿过雨幕而至,大雨滂沱,唐狸脚踩水泊,“啪”的一声早已被大雨埋没,转身,短刀贴于面颊,劈开那把来势汹涌的飞剑,借力后仰。 抽刀断水,风雨萧瑟。 侧仰,左手拍地,溅起一抹水花,避过夹杂雨水而来的剑气。 在菜岩略微诧异的表情中,唐狸携刀狂奔已至,上撩,劈下。 夜雨微凉,刀剑交错, 唐狸改为左手执刀,以刀面挡住菜岩凌厉刺来一剑,右拳猛得挥出,击打在菜岩凌空抽射的一脚,嘭,雨花四溅,拳意纷飞。 菜岩伸出右手朝虚空一招,一抹绿芒隐晦出现于唐狸后心,猛得一刺。而唐狸甚至都没有回头一看,整个身子猛得一扭,换右手持刀朝身后猛劈,刀芒准确凌厉打在飞剑之上,铛铛作响。 却只见此时一方不知名法印比起菜岩飞剑更快速度撞向唐狸,就在要撞得唐狸身受重伤之际,雨水凝结了一下,为唐狸争取到了一口气的时间,唐狸以超出人体轨迹的方式硬生生扭了扭腰骨,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却也被方印撞得倒飞出去,在水泊里翻滚,以刀插地才止住劲道。 姜曾浪感受到刚才那一瞬间雨水凝结,看向小啾还在虚握中的手掌,不由感慨道真是大道种子,居然有着短暂操控空间之力。 雨水滴落,唐狸笑了笑,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菜岩扭头看向宋玉花道:“我心有所感 ,此战于我大道非必为之,还望容我与之一战。” 说罢菜岩身边环绕的绿芒小剑,缓缓调转剑尖,指向刚才出手偷袭唐狸的黑衣女子。上一次蒙尘,此番好不容易有补救的机会,再敢这样,便是他菜岩的大道之敌,她再出手,菜岩便出剑。 宋玉花懒得理会菜岩,抬头看向姜曾浪点了点头后便嘟了嘟嘴收起她的翻天印。 看着唐狸在缓缓调整内息,菜岩也不急着出剑,“我好像记得,你叫唐狸是吧?确实出我所料。” 唐狸从地上拔出刀,在手上来回旋转,伸展了会腰,说出战斗之后的第一句话:“你的剑,太慢!” 李逍遥与胡绮黎端坐在远方一棵高耸古木之上,二人都闭上六识去感这场好戏,修为太高之人对于窥探过于灵敏,喜欢看戏的二人只能此番行事了。 胡绮黎睁开了眼,轻咬食指,饶有兴趣的望向李逍遥,“一模一样,你是他儿子?” “不,我是他祖宗!” ——————— 十三年前,唐狸以一介凡人送唐韵儿上山修道。 云集镇下,他梦见千里雪国,大雪飘荡。 第一夜,万籁俱寂,他矗立赏雪。 第二夜,依旧大雪冰封,他堆了个雪人,看模样有点像唐韵儿。 第三夜,万里雪飘,他嚼了一晚上不同地区的雪。 第四夜,他有些烦躁,想着既然是梦,醒过来就好,他从雪崖上跳下,还真是梦!死不了,也没醒。 第五夜…… ……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夜,但凡唐狸入睡,便见到这一方天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唯有风雪呼啸,唐狸只要入睡多久,便是在这片天地中与雪作伴多久。 一个人在茫茫无际雪国之中,可以无聊到什么地步? 唐狸雕刻出一座座雪雕,座座皆长着她的样子,可第二天再入梦中一切又回到原点。 唐狸把一本本流传于世的圣贤书倒背入流,又以单双行分开背诵,背完了儒家圣贤书籍,唐狸又把道家,佛家书籍背了一遍遍,后无聊到把小说家的小说也倒背了一遍。 看着那些情情爱爱,总是错过,唐狸应是背得腻歪得不行,便以手做笔以雪地做纸自己开始写,他不写儿女情长,他想去写一写那座不是他凡人能够靠近的江湖,他想写写那些上天入海的仙人们,是如何纵情逍遥。 再后来,唐狸挖了个洞,想看看大雪之下有什么。 再后来,唐狸从地里挖出一堆“书”,其中便有教导唐狸学会“洛神引”的书,而地下究竟有多少藏书,唐狸不知道,哪怕那个挖开地面的洞入梦皆没有复原,他也没有看完里面的书。 或许,这片雪地有多大,便埋葬着多少本“书”。 更后来,唐狸喝了酒,伶仃大醉,得以安然大睡,终不是日夜清醒,否则迁转愁肠,无处安放。 云集镇多了个酒鬼。 但酒鬼醒着之时,唯好梦中读书。 三年前,唐狸为救唐韵儿最终兵解而亡,醒后一把刀插在胸口,不深,却疼。 自那以后唐狸再也没有梦见那漫天大雪。 但见一轮红日,一轮红月,双骄立于天空,一面湖,便是唐狸成了英灵以后所见的梦境。 至于湖有多宽敞,唐狸不知道,因为从第一天梦到这番梦境之时,便有一抹看不清面容的红色身影,对唐狸出拳。 第一晚,唐狸只见到了一个拳头迎面而来,连避开都做不到,只觉鼻子一疼,便被吓醒。再入睡,又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拳头,又醒,再睡,再醒。 直至唐狸愤怒吼道还让不让人睡了,红色身影停顿了一下,一脚把唐狸踹到湖里,这次终于没被吓醒,湖水还有缓解疼痛和愈合伤口之用。 不过随即唐狸就后悔了,他被那个红色身影拎了起来,又打了一顿。 打完丢胡,泡好抓起来毒打一顿,胆敢不还手,那个红色身影便只做一件事,狠狠抬起脚猛踩唐狸脑袋。 直至有一次,唐狸是真的被打得意念崩塌,全然不反抗,哪怕被踩得头颅血肉模糊,鲜血四溅,整个脑袋都陷到地里去,也不再去反抗一丝一毫。 兴许是打得累了,又或者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红影停了下来,唐狸肉眼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缝隙,看见了他的眼睛,满目猩红,孤寂、疯狂、悲哀的看着唐狸,一言不发。 唐狸只是督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醒不过来,那就沉沦下去吧。 扑通。 唐狸缓缓下沉,水面上浮起一串串气泡,却不见挣扎。 一切都很安静,没有烦躁,没有喧嚣。 只有缓缓下坠的躯壳,与沉沦的灵魂。 在永无战胜的梦魇之前,在希望,失望,绝望之下。 不如沉沦,太累了,不如长眠,反而好生欢喜,缓缓下坠的唐狸这样想到。 只是四周好安静,好漆黑,时间显得,是那么的漫长。 自己是就要死了吗?那就死了吧。微微睁开眼,湖面波光粼粼,湖里却是冰冷漆黑,这次,那个红影想必是不会救自己了的,因为唐狸在那一双血眸中,瞧见漫山遍野,尽是失望。 默哀大过于心死,自己何时心死的呢?三十余载岁月,料想心死,是在当初得知自己只是一个平庸之人时候吧。 眼皮好沉,耳边回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一声啼哭。 当年捡到韵儿之时,她好像就是那么哭的。 缓缓闭上双眼的唐狸面带微笑,就此坠落下去。 此生遗憾有否?有,但都过去了,无法挽回,那就算了吧。 天地为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可是,自己年少时,好像有问过自己,人生于世,为之几何? 在深渊之中的唐狸,手指动了动,他眼中,出现一个温婉,冲着他腼腆一笑的身影。 少年尤记得,她微微一笑说:“有我在,就是你家。” 唐狸瞪开双眼,咬紧牙关忍受着此刻锥心刺骨剧痛,呛了一大口水,胃备受煎熬,唐狸开始调转方向,想要爬出这深不见底之渊。 死皆无惧,生又何难! 向上拨水,漆黑一片,唯独心口心跳噗通噗通响彻,忍受着强烈的窒息感,唐狸心底明白,倘若在这片湖中死了,他便真的会,再死一次。 可倘若坠落于深渊之中,想要寻求救赎,才会感觉到当初坠落下来的温润天堂有多温和,此番拉扯阻碍撕裂自己便有多狠辣,每向上蹬几步,就有一双无形之手将自己往下拉扯再深几分。 此间沉沦,道不得也。 唐狸瞪大的双眼有些涣散,惊讶的张开了嘴,腹中血水自口与湖水交触。 窒息,窒息!窒息! 遍体生寒,又忽然觉得炽热,冷热交替,嘭,嘭,嘭,心跳越来越急促,声音洪亮如两军对垒之鼓,震耳欲聋。 湖面上那个红色身影叹息一声,缓缓现出身形,来到湖面之上,看向下方深渊的唐狸,犹如窥镜。 摇了摇头,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就是错过,随即打算离开这面伤心之地。 在红影刚走出几步的时候,回头轻咦了一声,一刀自天而坠,湖水顿时波浪滔天。 湖底传来一阵剧烈的无声呐喊,穿透湖水,响彻于这一方世界。 唐狸持刀飞越而出,顾不上身躯疼痛,趴到在地大口呕吐苦水,不停喘息,随即就被踢出了梦境。 惊醒于梦的唐狸依旧在大口喘息,身躯剧烈疼痛依旧不曾消散,诧异举起右手,果不其然,那把救他的刀,便是此刻握于他手中,那把之前插在他胸膛的短刀。 刀身散发淡淡光芒,为唐狸缓解些许疼痛。 感受刀意传达过来的念头,“你叫,错刀?是个好奇……额,好名字。” 唐狸手持错刀,抬头望月,心中思绪万千,那些梦境,究竟是什么存在呢? 而此时的那片被唐狸称之为红梦的世界里,红影散去伪装,看向湖水,赫然呈现在湖面之上的,是一副和唐狸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除了那对猩红血目。 不知道是在对着这片天地之中的谁说,亦或是自言自语道:“既然认可了,那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在跟着我,又死了。” 大风忽起,呼啸呜咽,男子眼中血色渐渐褪去,看着这片天地,怅然一笑。 如腊月暖阳. 而在这片红梦世界里,有那唐狸未曾到过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山,高高的山上有块陡陡的崖,陡陡的壁上,刻着大大的“逍遥”。 自那以后,唐狸不再入红梦,与之而来的,是一片刀山火海,剑雨铁林,手持错刀,与一把把刀相斗,与一把把剑对垒,刀剑无主,却有灵。 各种诡异劈砍,突刺,导致伤痕累累,却也乐哉。 料若如此,他日相见,唐狸微微一笑,心有期盼。 读书,练拳或者说是挨打,再到学刀。 梦醒,头痛欲裂,笑一笑,便带着小啾去找各种能够果腹的东西。 因为哪怕是英灵,也会有抑制不住的饥饿感,倘若是太过饥饿,会入魔,白造杀孽,届时业火缠身,欲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业火天罚之下,十死无生。 杀意凌厉,眼神通红,流淌着口水,按捺不住心中杀意,是那一个小小身影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以自身灵力滋养饥饿的唐狸。 那次她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唐狸一直难忘。 自己灵魂若不是她的帮助,将会永堕黑夜,化身恶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所以,今夜绝不会让他们带走小啾。 唐狸深深吸了一口气,大雨荡涤,是个杀人埋骨的好时节。 昨日风起知吾意,今朝何起叹生死。 下蹲,如离弦之箭射向菜岩,唐狸双手绕后,换做左手持刀,砍向那满是杀意的剑芒,右手顺势递出一拳,菜岩冷笑一声,以第二把剑迎上唐狸右拳。 唐狸改拳为拍,拍向剑侧使其偏向,却也免不得受剑气所伤,掌心白骨莹莹。 唐狸一脚踹过去,迫使菜岩后退半步,欺身而上,双手持刀,斜着向上一劈,菜岩一个转身,御剑,嘭地一声把唐狸弹开,连唐狸手中的刀也被打飞至远处。 菜岩冷冷看着倒在雨泊中的唐狸,不屑道:“你的刀,太弱。” 唐狸爬了起来,拧了拧湿透了的衣衫,瞟了一眼掉在远处的刀,他知道,是捡不回了的,没有菜岩飞剑快。 唐狸笑了起来,眼神惨烈,心存死意却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迸发,既然如此,那也再次踏过老子的尸体再说! 唐狸大喝一声,奔向菜岩。 小啾踩入雨水之中,难掩慌张与难过神色,伸出双手冲着唐狸大叫一声:“啾!” “蚍蜉撼树!”菜岩手持绿色飞剑墨毒,向临近了的唐狸猛地一刺,直刺心口。 而唐狸似乎浑然不觉危险来临,硬生生的撞上菜岩飞剑! “噗。” “噗。” 在菜岩身后的姜家三人,只见之前唐狸丢了剑之后发了疯一样撞向菜岩,自菜岩墨毒剑而入,最终二人撞在一起。 “不好!”姜曾浪大喝一声,右手瞬间一挥,一股巨力将唐狸炸开,小啾跃起抱住重伤的唐狸,低头看向怀中心口之处被剑气炸开的唐狸,满是心疼。 而菜岩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处,笔直插着之前被自己打飞的刀,剧痛袭来,菜岩有些不解,这算什么?飞……飞刀? 就在唐狸以身撞向菜岩的那一瞬间,菜岩正要以剑气崩坏唐狸整个身体,却感觉有一物飞向自己,靠着本能躲开,心中警觉大起正要抽身离开,却因为剑还在唐狸心口而迟了一丝,就那一丝!他的刀居然飞回到他的手里,护身甲、护身剑气、保命物等等通通无用,剧痛依旧袭来。 菜岩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鲜血染红衣衫,虚弱感不断袭来,姜曾浪闪到菜岩身后,三指并立拍向菜岩后背,“抱元守一,稳住心神。” 看向瘫坐在雨水中任由雨水冲刷的唐狸,姜曾浪不由赞叹道:“吐血,丢刀,以身喂剑,只为了让自己手中那把奇怪的破障飞刀刺中一刀。好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英灵。” “过奖过奖,看你那么老道份上不妨告诉你个秘密,被我刀刺中没救了的,大叔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唐狸挥了挥手示意小啾不用再输元气给自己,笑着看向姜曾浪。 英灵之躯,散念则死,念存则活。唐狸之前就是在赌,赌菜岩那一剑无法让自己魂飞魄散,到此时唐狸才惊奇的发觉,原来刀在身上之时自己不受伤,外人是看不出自己是英灵的,而洪老头能够看出,料想是修为之高亦或者那把漆黑的小锤子吧。 原来菜岩以为他又活过来了,怪不得那么惊讶。 “小友不用白费功夫了,若是我救能活,不救方才死,今朝倘若不救,来日我家族定与重牙宗交恶,亦或者我救也死,在你此番话下,定会更为用心去救助,好算计。” 姜曾浪笑着与之交流,随即心声与宋玉花言语道:“动手。” 自己此番带着必要达到的目的而来的,本想卖个重牙宗天才人情才愿意拖延下,却摊上这个烂摊子,唯恐事变只能早点弄死这个有些奇怪的小子了,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宋玉花手中法印一翻,宛若一座小山自唐狸与头上当头砸下,铺天盖地。 一把黑金色小锤自远处抛来,在空中不断旋转,铛的一声撞飞这枚法印,宋玉花心头一狠,就要再次驾驭方印将唐狸二人砸碎,一股掌风呼啸而来,“啪”一声直接把宋玉花抽飞。 宋玉花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才重重摔倒在地,脸颊红肿,抑制不住眼中惧意。 而姜曾浪则望向那个黑金小锤飞回的地方。 一个穿着灰扑武夫衣衫的老者握着那把黑金小锤走来,洪姜朝地面吐了吐口水,冷冷道出几个字:“老子允许你动手了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八章 其实你我都知道 菜岩瞪大双眼,费力捂住心口,急促地呼吸,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是怒亦是恐,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英灵存在?自己当初本该想得到啊,当初在自己剑下的亡魂,自己居然没有想到他是英灵般的存在,好奇怪的刀,菜岩心中有股预感,倘若此刻拔掉这把刀,自己会死!可恶! 洪姜缓缓走近,只见其左手中赫然有一个不稳定的雷球在其手上不断腾移闪烁,被雷光灼烧着其掌心也不见声色变化,而混森外的电闪雷鸣,早已消逝不见,混森无名雷十年一落,炼器九大天材之一。 洪姜冷哼一声,望着姜家的三人,只见姜曾浪示意宋玉花来为菜岩输送真元,再冲着洪姜行了一礼:“三叔。” 洪姜默默走到唐狸和小啾身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二人,再看向姜曾浪身后的那位至今未出手的黑衣人,略带嘲讽道:“行了,别那么狗血的叙旧了,老二你还是那么藏头露尾,像个废物。” “呵呵呵,老三这就是你跟你二哥说话的态度,在外野了那么多年就忘了我教你的礼数?”姜百忍摘下头套,露出一张和姜曾浪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只是更为苍老以及阴翳,眼窝深陷鼻梁凸出,宛若行走的枯骨。 洪姜啧啧啧的摇了摇头,“想不到今日跪着的老狗如此硬气,是当初我打碎你的真丹太轻,还是打散你的血气太慢?” “我还是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毕竟当年的我,还真是个废物。”姜百忍阴霾笑道。 洪姜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你我也不会到了这步田地,我谢谢你啊。” 接着咧嘴一笑,看向姜百忍,仿佛就在看一个死人。 姜曾浪刚想要为自己父亲讲两句话,洪姜舔了舔牙口使劲一呸,声波顿时让姜曾浪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姜百忍默默递出一只手在自己孩儿身后,姜曾浪就要被洪姜一口唾沫击退了。 “有你说话的份?” 姜曾浪怒不可揭,“三叔,欺人太甚。” 洪姜想了想,双手一捏手中雷球暴戾气息全无,一分两半分别丢给了唐狸和小啾,心中默念道:“便宜你小子了。” 小啾接过那个透明状的像个果子一样的雷球,看着晶莹剔透,青翠欲滴,下意识便咔嚓一声,眉头一皱,有点点硌牙。 随即运转真元把剩下一半缓缓化入唐狸体内。 肉眼可见唐狸煞白的脸庞逐渐恢复正常起来,随即洪姜甩了甩手臂,对于姜曾浪的话置若未闻,伸出中指朝着姜百忍勾了勾指头道:“老狗,来让我看看你变了那么多年,有何长进。既然你来,想必你我都知道,事情该结束了。” 姜百忍默默解下黑色布衣,露出身后所背着的双剑,一柄宽阔厚重,剑身刻“镇狱”二字,一柄短小细长,有龙吟虎啸在剑柄中低吟,而在展露了身后两把剑之后,姜百忍原本宛若枯骨的容颜逐渐缓缓恢复。 剑意不断汇聚,而洪姜也未曾阻拦,毕竟当年的事是时候需要一个结局了。 一声轻叹自姜百忍口中缓缓道出,而这一声叹息,宛如一扇记忆的大门,携着滚滚洪流铺天盖地朝着姜曾浪而来。 受到这股冲击的姜曾浪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愣愣的望着那个从自己记事起便隐藏在黑衣中的男子,不知为何,一股痛彻心扉的悲痛自心间袭来,姜曾浪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望向那个和自己容颜一模一样的男子!有些凄切的叫了一声:“爹?” 姜百忍看向姜曾浪,有些哀伤的道:“看到我如今的模样,道友还想不起来吗?还是不愿意接受吗?” 心之一事,最难自欺。 倘若自欺,天地难荐。 姜曾浪跪倒在地上,痛苦的抓住脑袋拼了命摇晃,口中呢喃道:“不不不!不可能!不会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接着满脸痛苦与懊悔,仰天长啸道:“怎么可能是我,害死了婉儿啊!” ———— 昔年姜家,有双才俊,大儿剑术通神,剑有如黄河之水,浩浩荡荡,最喜以剑问道;小儿为姜家千年难遇炼器天才。一位铸剑,一位用剑,姜家当年可谓风头无比,更有甚者 传言道下一位中狂州之尊定出于姜家。 而如日中天的姜家,砰然倒塌,皆源于一个女子。 一个,兄弟二人都爱上的女子。 明媚皓齿,肤如凝脂,北方有佳人,倾国,而倾城。 他想要为她舞剑一曲,她却安安静静坐在炉火旁听着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她聪慧她机敏,她眉眼弯弯满是笑颜,满目柔情却只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是她剑心深处最渡不过的那道坎,直至他们夫妇二人远游山河,他就着一盏青灯,三把仙剑,追寻大道之巅,他以为他忘了她。 却不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爱之入骨,恨之如髓。 姜家如日中天,自少不了阴暗处的针对,皆因为当年的两兄弟,太过璀璨耀眼,而最惨烈的那一次暗杀,刺向姜子洪最为致命的那一剑,源自于他的兄长——姜子祁。 生活或许都是那般的狗血,替姜子洪挡下那一剑的人,恰恰是兄弟二人一生最爱的那个女子,她即是事之因,又恰成事之果。 那一晚要不是上任姜家家主姜百战救援及时,这兄弟二人早就死了。而救回之人,却皆生不如死。 姜子祁承受不住偌大的苦楚,在本就走火入魔的基础上,彻底失心,姜百战以当年实际达到准仙尊门槛修为为代价,将姜子祁神魂以天地大神通手段剥离为三,一曰太上忘情姜子祁,二曰走火入魔姜百忍,三曰风华正茂姜曾浪。而其中一切故事,皆只有那太上忘情的姜子祁所记得起。 姜百战把姜家至宝墨锤传给了姜子洪,只是淡淡告诉姜子洪他到来之际不见胡婉,只是感受到一丝九尾狐经过的气息,料想胡婉是那狐族之人,说不定被救走了。 姜子洪在打断姜百忍手脚,击碎其真丹,打散其血气之后,远遁中狂州,再无姜子洪,只剩个不断寻找妻子的洪姜。 自此姜家一蹶不振,姜子祁此生剑道再也跨越不过心底天堑,姜百忍以为自己是因为昔年坏事做多而被三弟打断手脚,自此心生怨恨。而姜曾浪,只是单纯认为自己是那姜百忍的儿子。 而实际其实是,姜家自那一场阴暗的多方干涉下的兄弟反目后,早已后继无人。 ———— 姜百忍叹了一口气,今日再无姜百忍,唯剩姜子祁。伸出左手靠在姜曾浪的肩膀上,姜百忍整个人顿时化作飞灰,随着雨后丝丝凉风飘散,只余两把仙剑矗立当空。 姜曾浪缓缓站起了身,向后一甩袖子将宋玉花和菜岩直接送到混森入口,再传音道:“在此等候我就好,能吊着那个小子的命就暂时吊着。” 而这一切,洪姜都没有阻止,只是在用手掌不断擦拭着墨锤。 “好久不见,二弟。”姜曾浪看着洪姜道,只是那一双眼睛里,痛苦、沧桑、还有一丝解脱之感。 当年之错,再无后退一步的机会,今日二人,便有一人会死在这里,可以和婉儿一同葬于混森了,是的,他俩自从看见小啾那一刻起,就知道当年那场事故的结局了。 那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纯净无暇,还有那英灵形态,都在告诉他们,胡婉在最后一刻选择用尽毕生功力,将尚未出生的小啾保留住魂魄,让她借天地转生为一个浑浑噩噩心中无暇的英灵,而这一切常人本就难做,她还成功了,不用多想便能知那当年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早已灰飞烟灭了。 毕竟倘若有一丝希望,谁又愿意让自己孩子这样不死不活苟活呢? 洪姜也轻轻伸手把小啾和唐狸向后推去,避免等会战争会波及二人,虽说唐狸伤不伤到他洪姜无所谓,可小啾还是要在乎的,哪怕知道对面那个男人,也不会伤小啾一毫。 小啾见自己和唐狸轻飘飘的和唐狸飘向木屋,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啾!” 洪姜每一次听到小啾这样都满头黑线,真不知道当初是哪一只禽妖收养着小啾的,咋这样教她发音,压根听不懂,只靠自己猜。 料想是在担心自己吧,洪姜温和的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小啾听罢小嘴微微张开,心想自己想告诉老头飘飘飘好有趣还想再来一次,这回答是哪跟哪呀?眉头皱了邹想要告诉大叔自己到底想干啥,憋口气咬了咬银牙憋了半天还是弱弱吐出个“啾”字,只是越到后面气息越弱,仿若蚊嗡。 姜曾浪静静看着洪姜把小啾们推到木屋,看着小啾的模样,温柔一笑,她的女儿,真是可爱呀,至于小啾的父亲是洪姜这件事,估计姜曾浪自动选择遗忘掉了。 待到林地中只剩二人:姜子祁三魂其二的姜曾浪,不再用那姜子洪为名的洪姜。 故事有很多的故事,可总要有结尾那一天,未见欢喜,独闻离愁,无以笙箫,曲终人散。 姜曾浪摊开双手,镇狱与龙行二剑剑尖对准洪姜,洪姜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两把剑,只是捏着墨锤的手力道不断加剧,随着洪姜捏着锤柄力道的加剧,墨锤自锤头侧面出有黑芒不断蔓延,而随着黑芒的不断延长洪姜的手青筋暴起,一股寂灭厚重之息自墨锤黑芒中蔓延开来。 姜家至宝墨锤,本就是一把剑,一把重若山峦的剑——剑名非墨。 此时此刻,远在中狂州姜家密室之中,七星灯随风摇曳,飘忽不定,宛若将要油灯枯竭,居中端坐之人,正是百年来都清晰记得当年之事的当局之人——雪鬓霜鬟,姜子祁。 只是那眉宇间,还是残留有如姜曾浪那股不羁之意,除了当年刺的那一剑,姜子祁一生都没有犯过其他错事,只是有些事,错了就是一生难还。 姜子祁闭上了眼,远在混森的姜曾浪也闭上眼。 第三把仙剑环绕在姜子祁身旁,低声悲鸣,不知是为此间之人,还是为当年打造出它的那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子祁睁开眼的同时姜曾浪也睁开了眼,此时的姜子祁,剑心终归澄澈,他只想递出一剑,比一比看他和洪姜,谁才更优秀。 姜曾浪向后抬起右手做一虚握之势,双剑随着他的右手虚握动作也缓缓向后。 流年美景不足醉,杯盏良宵候佳人。凭栏侧剑空悲坠,天地一剑送倾城。 姜曾浪喝道:“子洪,接我一剑——倾城。” 天地寂静,刹那黑白。 此刻墨锤的黑芒已经如同镇狱剑一般宽厚,洪姜得双手用力才能拖着剑身向前,洪姜大脚迈出,拖着墨锤剑向姜曾浪那一剑顺劈过去,口中大吼道:“天地无她!要之何用!” 黑与白交汇,万籁俱寂,时间就好像静止一般,姜曾浪那一刺的澄澈无我,洪姜那一劈的哀伤之意,都停了下来,显得好慢,好慢。 此间唯有被二人剑意波及到的一片泛黄树叶,从树上飘零,转转悠悠,卷起了好几个圈,缓缓落入水泊之上,如重锤击鼓,震耳欲聋! 嘭!一剑过后,此前下的雨水,都蒸发殆尽,以二人为中心,呈现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坑,此处混森,寸草不生。 剑鸣震得昏睡之中的唐狸猛得喷出一口血,神色痛苦的醒了过来,而小啾,似乎被二人刻意保护着,什么事也没有。 姜曾浪咧开嘴笑了一笑,显得很是开心,只是那一张嘴,便是血流不止,染红衣衫,“还是我比你更厉害一点。” 输了这一剑的洪姜有些恼怒,被那一剑打得那是龇牙咧嘴的疼。 是的,那一剑,姜曾浪最后收了剑,而洪姜的剑,收不住。 姜曾浪死,洪姜活。 要论剑术,姜曾浪,也就是姜子祁,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 洪姜揉了揉胸口,狠狠地道:“胡婉是我老婆!” “你一直打不过我。” “胡婉是我老婆!” “我学问比你高。” “胡婉是我老婆!” “我是你大哥。” “胡婉是我老婆!” “能不能不提婉儿?” “小啾是我女儿!” 姜曾浪一脸无奈,怎么当初婉儿,就选了这个无赖弟弟呢?也是,输了她,赢了世界又何妨? 他从没想过杀了弟弟,当初走火入魔是他一生的痛,无法原谅,唯有一死了之。 姜曾浪叹了一口气:“喂。” “嗯?” “带小啾回家继承宗主位置,我那一魂还撑得住两年。”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吧。”洪姜还是使劲揉着胸口,二人毕生一剑,输的人早已了无生机。 “对不起。” “行,知道了,但不原谅。” 姜曾浪笑了笑,闭眼,应声倒地,剑气炸开,灰飞烟灭。双剑悲鸣冲天而起,郎朗剑鸣自天而降,天之哭者,帝者也。 洪姜松开墨锤,从腰间掏出酒壶,缓缓喝了一口辛辣酒水,剩下的酒,缓缓倒在地上。 此行,除了不知真实目的的姜曾浪和宋玉花,真正的姜子祁,只为求死。 当年要不是父亲跪在二人面前,要不是为了解决掉当年算计姜家的那些背后势力,或许姜子祁早就死了。 而姜子洪自胡婉消逝那刻起,便只活在了复仇之中。 姜子祁背负姜家百年荣辱,只求一剑换当年一剑,死于她的男人手里,是姜子祁最大的心愿。 但其实你我都知道。 哪怕是死。 也无法挽回她。 那位佳人,眉眼弯弯。 那位佳人,温婉如湾。 那位佳人,神采非凡。 那位佳人,名曰胡婉! 她哭、她笑、她温文尔雅。 他思、他念、她烟消云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九章 剑离人散归无期 感受到森林之中的剧烈爆炸后双剑的悲鸣,宋玉花如遭雷击,连为菜岩续命的手段也停了下来,他死了?他怎么能死?想着就要哭出来,反正没人在乎她哭不哭。 一个低沉的咳嗽声自宋玉花耳旁响起,“要是觉得难受就哭一遭吧,不过我想他不会想看到你哭的。” 宋玉花震惊转身,是谁居然无声无息靠了过来! 祁真打了打哈欠,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女子,随手一挥止住菜岩心口伤势,扭了扭脖子道:“重牙宗欠你姜家一份香火情。” 眼见青黑色的道袍再加上一股无所谓神情的模样,宋玉花神情恭敬地行了一礼,“姜家供奉宋玉花见过祁宗主。” “看来你这个女娃子还不是太傻呀。”祁真揉了揉下巴,感受道身后混森剑鸣之悲切,摇了摇头便不再关注后续之事,对手受伤打起架来没意思不如等养好伤再来会会森林中还活着的那位存在。 祁真伸手一托,抓着菜岩就要离开,眼神示意道宋玉花是否跟随,只见宋玉花咬了咬呀,挣扎过后重重行了一礼后哀道:“恳请前辈看在姜家与重牙宗百年香火情份上救救我家少宗主!” “你这家伙,这就不太善咯,不过有此话,你能活。”祁真笑了笑,没有去回答宋玉花的请求,只是大手一挥,将宋玉花和重伤的菜岩一同远游。 大道悠悠,宋玉花不知道的是那混森里,有道气机一直锁定着她,若不是她在自己有意无意的势影响其道心下还能说出那句话,祁真还真无所谓一个外人死活。 但看得顺眼之人,举手使其活又有何不可? 千金难买老子乐意。 感受到森林外的人走了,洪姜也不再继续硬撑着,一个小喽啰杀不杀还真无所谓,抬头看向那两把越飞越高的仙剑,悲鸣声撕心裂肺,它们还是选择了那样。 人若逝,剑相随。 乓,双剑兵解。世间再无镇狱与龙行,百仙剑谱位置又将空出两位,不知是谁有幸铸就新的两把仙剑可以位列百仙剑谱了。 他伸出左手,慢慢接住了空中飘荡而来的两团光芒,一团漆黑厚重,一团隐约蕴含着那龙吟之声,这是你最后的馈赠了吗?洪姜其实不太乐意接受的,不过为了九儿还是捏着鼻子收了下来。 唐狸在小啾搀扶下使劲呸呸呸的把口中血水吐掉,看着洪姜从远处捡起自己那把来历不明的刀细细打量,再慢吞吞的走过来。 洪姜一把扔过刀,称赞一句刀不错后便重重坐在唐狸身旁,嘭地一声把木板坐裂,吓得小啾跳了起来,刚想大叫一声“啾”却发现洪姜嘴角猩红滴落,惊呼一声赶忙去小木屋里拿出块白布替洪姜小心翼翼的擦拭。 洪姜神色柔和的看着小啾,说了句谢谢,便学着唐狸双手垫头躺在木板上。 唐狸有些尴尬,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准备,却发现洪姜开始闭目眼神,这感觉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的,便试探的问了一句:“老头?” “嗯。” “嗯?” “嗯~~~嗯?” 洪姜接过小啾递过来的草根放在嘴里嚼了嚼,“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需言三百杯。说说看你。” “我啊~~~”唐狸拉长了音调,也接过小啾刚刚拔的嫩绿青草放入口里嚼了嚼。 “大概算是想要守护心底那份存在而死吧。”唐狸满是缅怀神色,情不自禁地想要讲讲那三十载的故事。 “她是天之娇女,而我只是个浑浑噩噩的读书人,嗯,普普通通一介凡人,偶有机遇却摆脱不了凡体,侥幸得一机会以命换命。不过我不后悔,她不知道她默默守在我的房外看我挑灯夜读之时,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她不知道我知道她的依赖,可仙凡有别,我宁愿痛苦这几十载,也不愿他日我魂归黄土之后留她千百载难忘怀,生离死别什么的,最难过了……” 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身边传来了一大一小抑扬顿挫的呼噜声,唐狸无奈一看,小啾、洪姜躺在旁边就这样睡着了。 如雷震耳的“呼~~~” 轻轻微小的“兮~~~” 鼓瑟笙箫。 唐狸笑了笑,心头默默感慨:“还真是一对活宝父女。” ———————— 方河宗宗门重地传来剧烈打斗之声,一抹身影率先逃出,身后传来怒吼:“贼子而敢!” 李逍遥吐了口血,边跑边朝身后比了个中指,“修道人的事,能叫偷吗?小爷我借点你家宝库东西而已,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方河宗长老祁啸气笑吼道:“来了你就别走了。” 随即只见他运转一门独有的缩地神通,拉开跟随自己一同追逐方河宗同门,望向前方逃窜的李逍遥,眼中尽是贪婪神色。 自己在方河宗速度本就是最快的那一个了,倘若抓到这个小贼,运用点搜魂手法巧取豪夺到这一门神通,那么真源死对我在宗门地位的影响,势必会消除殆尽了的,死了一个真传儿子,自己地位不变再生一个不就好了,早日方河宗都是我的。 想罢祁啸舔了舔嘴,不枉费前面替他打散下些致命伤害呀,小子再跑快点吧,等我们甩开身后那些人,我会给你个痛快的,祁啸暗暗发笑。 似乎是感受到祁啸追上来的速度太过于快,李逍遥神色紧张,眉头紧皱,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盒古朴芬芳的盒子朝向另一个方向狠心一扔,双指并拢挥出一道剑气,大吼道:“追啥追老子还给你还不行?再追都别要了!” 祁啸不理睬李逍遥丢出来的那个从方河宗偷出来的盒子,反而大袖一挥从袖中砸出好几件璀璨法宝,砸得李逍遥一个踉跄。 只不过李逍遥一个顺势,俯身双手着地,全身红影闪烁,手脚并用下又硬生生的拉开二人的距离。 祁啸咦了一声,心中不免狂喜,想不到居然是重大收获,至少是地藏级别的神通,还好这小贼修为充其量也就下五境,不然还真让其逃掉了。 暗暗蓄力运转神通,又缓缓追上李逍遥,宛如猫鼠游戏,并且在追寻过程中祁啸还将一股蕴含他气息的法宝送往反方向,似乎接下来的事,他只想一个人处理。 方河宗副宗主江上阿望向空旷无际的四方,愣了愣神,这人究竟朝什么地方去了,祁啸还有意无意掩饰了气息,哼,他想着什么自己还猜不到吗? 就他那个脑子,还想坐一坐那个位置,笑话,江上阿狠狠问候了一句祁啸祖宗,他奶奶的老子还得去追两个跑得比兔子快的人。 不是担心祁啸独吞那诡异小贼的神通,而是他总有不清不明的感觉,祁啸,追下去会死。 忽然江上阿猛的停在了一条江边,感受到祁啸最后气息于江中不见,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干你祖宗的,把老子引来这里,祁啸你就这么想死!” 而在另外一边,祁啸长出一口气,“游戏可以结束了!” 好不容易把那个蠢得不行的江上阿甩掉了,有诈?自己想要争夺那个位置隐藏实力十余年,是他那个蠢材能懂? 要论实力,隐隐摸到神涌境的自己早就是方河宗第一人,冥冥之中祁啸有感,这次是自己破境的契机,待到神涌之际,下任宗主岂不是囊中取物,轻而易举! 李逍遥听了祁啸那句游戏结束了猛地刹住身形,祁啸疑似有诈不进反而以更快速度退后到安全的距离,笑笑看向李逍遥,神色贪婪就像在看着未穿衣服的小媳妇。 李逍遥转过身来,实在是受不了祁啸那炽热不已的目光,用力咳嗽几下,待到祁啸满眼厉色从自己喝道,“小贼,胆敢盗取我方河宗宝物,你想死吗?跟我回宗认罪我保你性命。” 李逍遥摇头晃脑听罢祁啸的话,双手一捋两侧头发,眯眯眼道:“那我该怎么感谢前辈再造之恩?” 祁啸抚须而笑道:“老夫见你修为不易,过来把宝物交给我你就离开吧。” 只是自己袖中早已偷偷掐好法印,趁着李逍遥愣神之际果断砸过去,这小子跑得太快先打得重伤双方再来好好地“谈谈”。 到时候自己要什么还需要那个神经兮兮的小子奉献?搜魂不就好了,反正自己这样做早就是轻车熟路。 下一刻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李逍遥随手一拍,自己精心构造的法印就那么轻飘飘的碎了! 逃!祁啸念头刚上心头,却发现自己连回头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逍遥慵懒的半躺在虚空中,其背后隐约红光闪烁。 李逍遥揉揉脖子,口中喃喃:“我容易吗我?为了把你个小兔崽子勾引出来,小爷我在你追不上我的时候还得放慢速度稍稍等你,你就不能快一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人皆喜好以黄雀自谓,一朝螳臂当车便满盘皆输,可悲可叹。 祁啸神情惊恐无法言语,眼中满是祈求神色。 李逍遥身后红光一闪而逝,而祁啸在那刹那间,看到了一片无尽猩红之下,一位年轻人孤独的倚坐在座椅之上,双眼红芒闪烁,凄苍,旷远。 天地之间,满是剑影。 古朴盎然,剑气深深。 李逍遥眼神邪魅,双指并拢指向祁啸,低声冲其道:“貔貅必报,有恩必还。我谢谢你儿祁真源啊!” 祁啸瞪大双眼,绝望看向数不尽的飞剑扑面而来。 烟消云散,再无归期。 处理完这事后李逍遥眼中透露些许疲惫,缓缓向后靠去,两只纤纤玉手牢牢的托住了李逍遥的身形使其不能再向后靠一分,微微香风沁鼻,如饮十里佳酿沉醉不已。 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扑鼻幽香,李逍遥神情惬意道:“我还以为给姐姐表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能迎来软玉倚肩呢。” 那接住李逍遥之人,不是那个一同走出混森的胡绮黎还有谁,胡绮黎大眼眨了眨,“臭弟弟能不那么文绉绉的嘛。” 李逍遥缓缓摇头道:“非也非也,姐姐见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联想必定芳心暗许,我不主动,怎么给姐姐你机会呢?” 胡绮黎翻了个白眼,感觉输送给李逍遥的灵力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李逍遥后背,轻飘飘的飘在李逍遥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而对于李逍遥的猜测,在他放出那一轮红月之时,她就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只是涉及的秘史太多,而且真是那一位的话,胡绮黎现在也没有把握一击毙命。 况且是他的话,或许她真的走得到吧。 跑出狼窝,又上贼船,看着满脸堆笑的李逍遥不由自主的伸手掐了下他的笑脸。 霎时间,李逍遥满脸深情矗立道:“敢问姑娘,是否在何处见过小生?” 胡绮黎噗嗤一笑,“是不是下一句就是‘姑娘模样,如我娘子’?” 李逍遥啧啧啧的吐槽道:“姐姐这是看了多少年前的民间小说?是我我肯定会说‘小生踏过星辰日月,皆若姑娘眼霜’。” 你的眼底,藏着我的世界。 胡绮黎哀叹道:“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可人儿们又被你勾走了魂了哩。” 李逍遥灿灿笑道,倒是没有接话,这死狐狸净是戳他痛处。 憾昔时年少轻狂,红颜转身枯骨发,空悲切。 似乎是被说到了伤心之处,李逍遥蹲坐了下来,神色落寞,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壶苦酒来,咕嘟咕嘟便喝下去,唉声长叹道:“往事风流不足夸,黄泉莫念吾归期,鬼兮鬼兮安太息,恨兮恨兮勿念兮。” 叹了一口气的李逍遥抬起头,“我有点难受。” 如果不是李逍遥接着来了一句“要是姐姐亲一口我我想那会好很多的”,胡绮黎就要出声安慰这个看起来有些落寞的登徒子了,只能嗔道:“要不我替你宽衣解带,顺手剥个人皮?” 李逍遥丢过另一壶酒,嘟囔道:“这就不太善咯。” 刚才自己那一靠,胡绮黎居然忍得住不下手,看来也在警惕自己会不会玩个坑给她跳,自己哪有那么坏,不就是她敢动手,不就是再断一尾而已嘛,毕竟拿泡澡的再生石来看了“自己”演的一出好戏,总得找个由头收点利息。 他脾气又不是见人就好好先生。 自己在赌,赌她是害怕第九尾死为了续命想要吞了自己,还是真的肝胆不顾一切也要出去。 她胆敢下手,他李逍遥自有后手应对,大不了玉石俱焚;她若要走,有她屏蔽天机,李逍遥可以暗中默默调查那些事。 想到那些人,李逍遥不免心中一紧,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偏偏总是来惹老子。 别给老子取回我的剑,看老子砍不砍你们就完了。 接过酒壶的胡绮黎就端坐于虚空之中,仰头便大口灌酒,与其温婉袅袅模样实在是有些出入。 毕竟当年的那位读书人说她大口喝酒的模样,三分秀气、七分豪肠,皎皎月明才下眉头,央央明月又现心头,那些话语似乎都还在胡绮黎耳边回荡。 待胡绮黎喝得过瘾后一抹嘴角,笑眼盈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那里?” “昂,出来逛了逛,回混森带你出去一趟吧。”李逍遥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 霎时间娇笑的胡绮黎面若冰箱,杀气凝固得李逍遥四周都如凝液。胡绮黎冷冷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和她谈,要她命,谈崩了,她与他,都会死。 李逍遥轻笑一声闭上眼,似乎回味着什么一般,神色温柔呢喃道:“我是逍遥哥哥嘛。” 肃杀之气顿消,只留下胡绮黎又甜腻腻道:“哦,逍遥啊!” 变脸之快,宛若翻书。 那位尸山血海,白骨成座,魔焰滔天,杀得乱宝州三百年血海不散,结束乱宝州千年纷乱的大一统帝王逍遥魔尊!胡绮黎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伸出左手缓缓靠向闭眼神色温柔的李逍遥脑门,再狠狠拍下:“你逗妖很好玩吗?” 李逍遥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意境被这一拍拍得满脑黑线,翻了翻白眼道:“行了行了,走吧回去啦。” 胡绮黎伸了个懒腰,眯眯眼嚷道:“背我背我。” “晓得啦晓得啦。” 依靠在李逍遥背上的胡绮黎笑颜如花,逍遥逍遥。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听过那位读书人说过。 那个叫逍遥的家伙啊,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今日一见,君诚不欺我。 那说好要来接我的呢?他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不了,才没有不守诺言。 那她出去找他就好! 毕竟那个读书人,胡绮黎也最喜欢了! 哪怕我再不是我,喜欢你的,也还是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章 去吧,剑如归期啊 雨打花落,恨盛放之际无凝望秀色,莫不道千言万念难回首,月也成皎,人也愁了。 潭深千丈,思百尺碧秋袅袅不知樟,何能称悠悠万载剑我一,日也渺渺,情也难了。 看着洪姜满是慈爱的叫醒睡眼朦胧的小啾入屋睡之后,唐狸从厨房里拿出一壶酒,给对着月色惆怅的洪姜满了一杯,再自酌起来。 懒得做点下酒菜了,就着月色,喝满杯惆怅便已。 洪姜小酌一口,寻思了下道:“我姓姜。” 不待唐狸有何反应,洪姜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很美,小啾以后会像她一样,很美,很美。” 举杯邀月明,对影无佳人。 当年之事洪姜也不想去道谁对谁错,只是伴随着姜子祁两魂死亡,命不久矣后,忽然觉得很是疲惫。 唐狸再给洪姜倒满酒,抬头看向洪姜之际,顿时鼻头一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就如当初在雪梦中看到的书中写到的一模一样:双鬓霎白,神意闭合,眼神由清转浊,天地发出阵阵悲鸣——心气下坠! 看来老洪,是打算混森长眠了,料想是为了陪伴那位如今香消玉损的佳人吧,唐狸只得一叹,再去拿一坛酒出来。 情之一事,莫问归期。 只是小啾蒙昧难化,身材娇小一直是个小女孩模样,不知道老洪会怎么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了。 似乎是感受到唐狸想要问点什么,洪姜自顾自地道:“做笔交易,如何?” 不容唐狸拒绝,洪姜便迅速掏出墨锤重重的砸在唐狸左手上,却寂静无声。 唐狸愣了愣,痛痛痛!深入灵魂的痛!脸色突然由红转紫再迅速煞白,捂着左手蜷曲着身子,豆大汗珠滴落下来,唐狸从牙缝艰难吐出“我……干你大爷!” 在唐狸没有看见的洪姜的左手臂处,栩栩如生的墨锤印记缓缓消散,洪姜瞟了一眼疼得在地上翻滚的唐狸,想着还能骂人,看来灵魂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 墨锤继承,唯有挺过那股锥心刺骨的灵魂之痛,别无他法。 至于唐狸想不想要,洪姜要给,哪有他挑的机会。 疼得整个人不断痉挛,就在唐狸眼皮快要闭合之际,洪姜不痛不痒的声音在耳旁,“行了,这附近我查了一遍没人。你体质有些特殊,这股疼痛你魂光纹丝不动,比我都要强上不少,看来那个重牙宗少年输得不冤。” 唐狸翻了个身,拍了拍刚才翻滚占染的新泥,整了整衣着,唉声叹气到了一杯酒。 唐狸不满质问道:“该配合我的演出却视而不见,那我不像个傻子?” 洪姜宛若未闻,“明天跟我学一趟。” 不论是好是坏,在自己最后这段日子里,还是把这一身技艺传下去吧,虽说洪姜看着唐狸就来气,总觉得他要拐跑九儿一样,念及于此洪姜又猛地喝了两杯。 唐狸挽袖一看,一个淡淡墨色小锤印记赫然在左臂之上,只得叹口气:“老头,就这样托孤放心?” 一旁饮酒的洪姜只是淡淡的举起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满头黑线道:“我相信九儿吉人自有天相,当初婉儿托付九儿于一只未化形成人的禽妖都能让九儿活下来,你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眼神就像是再说,你唐狸难道还不如一只鸟? 有自己在,只要唐狸锻造得出自己构想的那一剑,毕竟有他手里那把刀,再加上墨锤,料想小心一些应该可以完成自己的嘱托了的,小啾只有回到姜家,她才有那更好的未来,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姜家才是小啾的登龙台。 其实看到那把刀的时候洪姜心中还是诧异了一下,因为在几十年流浪四海八荒中,他在一块古老的残破碑拓上,见过这个模样的刀。 独断亘古,蕴藏着连洪姜也接触不到的隐秘。 唐狸幽幽看着洪姜,“老头,我不做上门女婿!” 噗!洪姜一口老酒喷出来,挽了挽袖子,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点颜色,却只见唐狸准备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为了避免吵醒熟睡的小啾,洪姜狠狠一瞪唐狸。 唐狸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紧盯着洪姜挽起的袖口,也不答话,生怕洪姜再冷不丁的给他来一锤子,之前那是继承墨锤敲击灵魂的疼痛对于自己在梦境中被那个红影揍相比还真是轻描淡写自己才简简单单应承下来,万一老头恼羞成怒真的发火运起功力给自己来那么一下,那就不用装自己也会打滚了! 想到那个两个梦境,唐狸不免担忧,难道自己是某位大能的转世?可是若那样,今生的唐狸,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倘若一朝花开,怎辩姹紫嫣红为我意? 洪姜骂道:“再麻麻赖赖胡乱说话小心老子揍你。” 唐狸灿灿笑应和道“那不是老头你把那个锤子送给我了我高兴嘛。” 随即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还真怕被揍一顿,毕竟自己那可是从来不打从头到尾都挨打的架的。 两人就这样有搭没搭的喝着小酒,讲些不疼不痒的话,唐狸有心事有秘密,洪姜不想听;洪姜有故事有过往,唐狸不愿问。 月色静谧,深邃他人之过往,皆赋予美酒佳肴中。 次日,伴随“铛铛铛”的繁杂声,小啾气恼的蹦了起来,嘟着嘴推开房门想要去吐槽下老头还让不让人睡了? 却只见是唐狸薄弱的身子在拿着厚重的小锤在“铛铛”的锤着看起来很好吃的矿石,不由得微微张开小嘴,都忘了自己出来是想骂一声“啾”了的,再顺带抹了抹口水。 宽厚手掌放到了小啾的脑袋上,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把炒瓜子,洪姜督了一眼流口水的小啾道:“那些矿石容易消化不良,以后别看见啥都流口水。” 一把抓过炒瓜子的小啾笑眯眯的啃着瓜子,然后伸手指了指唐狸手中的矿石,眨了眨眼睛冲洪姜比划,那个石头看起来嘎嘣脆的不难消化呀。 洪姜满头黑线。 看来让小啾从蒙昧状态中醒过来,是势在必行的事。只不过还是很感谢那只当年抚养小啾的禽妖,待到他俩远行之际,让唐狸和小啾去祭拜一下吧。 大智若愚,懵懵懂懂无忧无虑日子是好,可一辈子太长,洪姜望向小啾,心中悲痛,“小九啊,原谅我守不住你一辈子了。” 倘若能一直成为幼鹰臂膀,谁又真忍心放任其去搏击风浪呢? 看向唐狸每一锤火花四溅,而唐狸自己都没发现的是随着他一锤锤砸下,他的身形不断摇曳,墨色交替,而他的气息,也在不断暖了起来。这个只剩灵魂没了躯体的年轻人,洪姜不得不把墨锤交给他,以墨锤来缓缓形成肉体,使得他有机会真的迈出新的未来。 小啾以灵入剑,以剑化身,将来若是机缘巧合下到不归境那么便可脱胎换骨蜕变成人,而对于唐狸,洪姜是打算借以墨锤养其灵,使其愈发像一个人,至少可以让其坦荡行走于天地里,加之其奇怪的类人体魄的英灵状态,不是道行高深之人必然发觉不了,只能先帮他到这一步了,出门闯荡不被那些臭牛鼻子当做鬼物处理掉就好了。 唐狸灵魂状态很奇怪,用洪姜的话来说就叫做很硬,硬得灵魂宛若真人,拿别人的魂魄状态来说风中摇曳,那唐狸的灵魂便是苍天古木巍然不动,生前是某一位的大能也是有可能的,菜岩估计是没发觉唐狸只存灵魂,否则不会败得那么彻底,也或许是其心魔作祟吧。 在唐狸举锤八十一下后,唐狸一把放下墨锤,那块被敲击的矿石已成为一块长条之状,而唐狸脸色苍白不已的笑了笑,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洪姜制止了小啾要去搀扶唐狸的冲动,点了点头道:“很不错,能够完成一个大周天的锤击,比我也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虽说嘴上这么说,但是洪姜其实真的吃了一惊,以灵体状态完成九九八十一大周天的锤击,每一锤其灵魂所承受的共振是上一锤的一倍,魂魄那得有多高的凝练度才可以撑得下来? 自己虽说凭借了体魄以及姜家天材地宝的自小培育,第一次也才勉强举锤九十锤,看来把墨锤传给唐狸,料想也不会堕了姜家之名。 洪姜招了招手,墨锤缓缓飘进他的手里,走到唐狸身旁蹲下,轻声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要保持神智清醒知道不?” 唐狸用还能动的眼珠子疑惑的询问着洪姜打算干嘛,洪姜也不接话,只是高高举起墨锤,锤头之处隐约墨色可见,厚重死寂之息自锤间散发,向四方迅速扩散,惊起混森附近妖物阵阵骚动。 迅速砸向唐狸脊椎骨处。 嗙。 唐狸闷哼一声,叫都叫不出声,身旁掉落许许多多的碎屑,皆是之前九九八十一锤墨锤反哺巩固灵魂的物质,而唐狸直接把牙床给咬崩,一半牙都从嘴里掉出来,两眼呆滞一言不发。 小啾心疼得直掉眼泪,捂住嘴不敢过去打扰些什么,虽然看不懂但是她能够感受得到老头这样子做,对唐狸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一锤过后,洪姜便收了手,示意小啾把唐狸给背回房,冲着此刻不能言语的唐狸说道:“真正的冶魂是不靠外物的强大,你每锤一大周天便接我一锤。” 随即便去给小啾准备一天的饭菜了,至于唐狸反正本来就没算活过来吃不吃都饿不死,就多躺躺吧。 深夜,一声哀嚎响彻混森,带起阵阵狼嚎。“卧槽你大爷的洪老头!疼死我了!” 洪姜被哀嚎声吵醒,翻了个身接着睡,反正我老子早就归西了,有本事就去找那个老头子去。 —————— 远在中狂州,姜子祁看着密室里七星灯摇曳,惨白的脸冲着最后那把哀鸣的剑笑了笑,“老伙计谢谢你陪伴了我那么久,今天我们还是要出去整顿下姜家了,毕竟,她的女儿快要回来了。” 姜子祁张嘴一吸,七星灯上七朵不同颜色的火焰自其七窍而入,脸色由惨白开始变得红润剔透,眉心之处开始出现一个璀璨火焰印记,姜子祁伸手一抹,一块精致面皮便覆盖在其脸上,姜子祁咧嘴一笑,大老鼠们,该出洞了,我还剩两年,你们可得早点跳出来呀。 随即从密室中消失无踪。 自密室中一抹剑意穿透而去,携带一条消息传自姜家元老阁:“姜家继承人——姜九儿不日将归。” 消息一出,中狂州轩然大波,而姜家更是上下震动不已,只是不知几分欣喜,几分怅然若失? 波诡云翳,潜藏于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动,一场关于姜家的网,在沉寂了数十年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四百年前中狂州朝梦仙尊临终前那句姜家五百年必有一帝临的宣告,不知又让多少人浮想联翩。 中狂州老一辈的人们颤抖不已,当初仙尊狠毒一话,让姜家盛极再而衰,已过四百年,如今这天,还是要变了吗? ————— 胡绮黎坐在树枝上摇荡着玉足,饶有兴趣看着李逍遥端在在地上拿着一把如半月般的短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的道:“不要去魔曳州,不要去魔曳州,不要去魔曳州!” 随即刀身红芒一闪而逝,似乎把那一条消息传了出去,胡绮黎咬了咬指头,充满疑惑的问道:“为啥不要去魔曳州?” 听罢胡绮黎询问,李逍遥脑海中闪过一双癫狂不已的眼,还有那久久回荡不去的娇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口中喃喃吐道:“疯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魔曳州,因一人成名,而那个人,当属天骄,璀璨夺目,还时不时抽抽风发个疯,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李逍遥站起身来,从胡绮黎招招手准备赶路,淡淡回应道:“魔曳州一州之名是个很可怕的疯子。” 一州之名,仙尊级别人物都还无法为其命名,唯有掌握了一州九成气运,再机缘巧合之下触碰到那一层禁忌,压胜整座大州,方可命名。胡绮黎眯了眯眼,距离现在最近的两州命名——其中一州便是魔曳州,而另一州,叫留州! 妖族古籍中有记载,留州之主,刀剑无双。 李逍遥啊,倘若你真是那一位,我被你利用那又何妨呢?第九尾了,今生我就想问一问那个读书人,真心假意,为何不归。 胡绮黎轻飘飘落在李逍遥背上,李逍遥笑了笑的一踏地面,一柄虚幻的古剑自地底钻出,哀怨之意使得胡绮黎眉头一皱,只见李逍遥道:“七千八百二十九载,断亡于此,今朝借你剑魂送我远去,我带你归家。” 哀怨之意顿消,弥漫开来的是一股苍茫、不屈、激动的剑意波动,胡绮黎啧啧称奇,还来不及称道,李逍遥便背牢胡绮黎大喝一声,“去吧!剑如归期啊!” 一声娇呼,隐隐消散于风中。 混森深处,暗匿于阴影中的许多猩红眼眸睁开,遥望中月湖区域。 ————— 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唐狸锻造着一把有着隐约剑鸣的剑的洪姜默默点头,看了看一旁小口喝汤的小啾,满是忧愁。 忍别离,不忍,亦又别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一章 交易已成忧愁渐深 自唐狸大致熟练铸剑技术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那把剑的雏形,用洪老头的话来说,嫌弃唐狸太慢,这要是能够铸一把洪姜满意的剑,非得猴年马月才行。 因此便见唐狸小啾一大一小闲着无事坐在旁边看洪姜铸剑边嗑瓜子,随着洪姜墨锤砸下,唐狸小啾二人身影也不断摇曳,散发阵阵光晕。只不过对于唐狸来说每一锤都是冰冷彻骨的剧痛的震荡感,而小啾告诉唐狸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唐狸不禁满眼黑线,这也太偏心了! 待到感觉自身已经进入了疲惫期之时,唐狸摆摆手,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咔嚓作响的身子,“老头,我想出去逛逛。” 洪姜点了点头,过犹不及,看来这小子对自身把控确实不错,不免高看唐狸几分,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去吧,整天一脸谁都欠你钱的欠揍样,老子也不想一直看着你,反正墨锤会自动护主你只要不去太远蹦跶都没事,别在这让我心烦。” “啾?”听闻唐狸要出去走走,小啾一脸期待的望向二人,她也想去逛逛,瓜子都快嗑完了闷死啾了。 唐狸灿灿笑着揉了揉小啾脑袋,看着一脸便秘样的洪姜似笑非笑盯着唐狸在不断搓手,他也只好说道:“小啾听话,你在这里帮我学好老头子的手艺,等以后我不会可还得你教我的行不行?” 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在绕手指的小啾在叹了好多口气后郑重点了点头,唐狸满是宠溺的揉了揉小啾脑袋,“有吃的我就给你带回来啦。” 真是可爱,韵儿小时候,也是那么懂事呢,都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呀,双手抱头散步的唐狸是这样想,韵儿也好、九儿也罢,我都不希望她们受伤了。 小啾也就是九儿,是有恩于唐狸的,虽然小啾没说过,但是唐狸还是记得的,刚刚醒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嗜血冲动的唐狸,在暴走之际,那个递了一只手过来被自己吸走半身灵力的那个人,是被自己咬着手明明很疼也一脸真挚的笑着的她。 真是个傻孩子呀,每念及于此,唐狸怎么舍得小啾过得不好呢? 在森林中漫无目的散步的唐狸忽然闻见一股有些焦了的烤肉味,眉头一皱,顺着气味行了下去,一位短发飒爽的女子正在一脸气恼的撕咬着一块漆黑不已的腱子肉,狠心一咽再呸呸呸的吐口水,“苦死老娘了,又烤焦了,啊好烦。” 鱼谖机甩了甩短发,看向不请自来安静望着她的唐狸,气不打一处来,“看啥看?再看小心我揍你!” 敢在混森中单独行走的人,不是自杀的疯子便是修为强大的天材,看着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唐狸还真不想搭理她,只是这也太糟蹋肉了,便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抱歉认真行了一礼便欲要离开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狸还不是那种见是个女的就走不动的色胚,只是恰好肚子饿了才循着肉味来到了此处,既然主人不喜,那他便转身离去罢了。 “哎,那个谁?我这还有半头兽肉,你要不要?”鱼谖机看了看自己手中炭黑的肉块,叹了口气,自己还是别糟蹋肉了,便宜这个小子了,要不是自己还得救人,肉早就拖回去了。 唐狸望向了这个短发女子右侧,剥了皮的野兽肉堆在她的脚旁,未曾烤过的鲜嫩透白,和这个女子手上“黑炭”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搞不懂连个简单的烤肉都能做得如此“惊为天人”是怎么做到的。 唐狸挠了挠后颈,人敬我一寸我还人一尺,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来烹饪一番,你试试味道?” “哈,先说好我可没有逼迫你哈!”鱼谖机丢掉手中“黑炭”,拍了拍手爽朗笑道。 唐狸只觉微风拂来,眼前英气蓬勃,好生潇洒的道友。 —————— 剑意一闪而逝,不带走一丝凉意。李逍遥背上的胡绮黎在他进入中月湖区域之际便已不知所踪,他也没有去理会太多,毕竟此行目的是去见见那位存在,那她谈一笔交易。 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也没有行礼,李逍遥就是这样安静的站在中月湖外围。 不知过了多久,天籁之音响起于李逍遥心间,“进来吧。” 李逍遥来到湖边处,遥望湖的另一方,雾气缭绕的湖里泡着一个曼妙身姿,虽说李逍遥可以凝视之下望穿缭绕水雾,但他此时却未曾这样做,门虽无锁,他心自锁。 况且也知晓水雾中那位的模样,和胡绮黎一模一样。 天籁之音再次响起于心底,“你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 一股再生石的味道。 李逍遥没有接这话,转而是开口说道:“做笔交易怎么样?” 湖中许久没有声响,李逍遥不急不躁矗立着等待答案,待到李逍遥数了数头顶飘过的白云有十三块之多时,自湖中响起沙哑沧桑的声音,“道友稍等片刻,妾身沐浴更衣便来。” 不一会儿。 李逍遥缓缓喝着杯中热茶,神色恬静看向坐在对面和胡绮黎一模一样的女子,唯一区别的便是她盘起了秀发。 她脸上不断如陶瓷般碎裂,瓷片掉落未曾落地便化作虚无,然后面颊再完好如初,只是李逍遥像是未曾见到一般只顾品茶,待到喝完杯茶后不由感慨:“好茶。” “道友若是喜欢便让绮黎带些茶叶出去,下次再为道友煮茶好了。道友叫妾身月黎便好。”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此番凶险,我尽量在去完中狂州便去那地方,我不保证能不能见到他,但我必然会把胡绮黎送到。” 胡月黎沙哑一笑,“有劳道友了,在你未拿回它之前,绮黎会一直在你身边。” 九尾王狐,天机难测,李逍遥此番回来,有很多人,他不愿意遇见的,但要到一州还遮蔽得了天机,只能借助眼前人的存在了。 李逍遥转头望向雾气缭绕的湖,叹了一口气,“如果猜错了怎么办?” 他李逍遥不一定能够将这个委托完好的送到。 胡月黎摇头笑了笑不再言语,挥手送客,香风直接把李逍遥送出中月湖,只留李逍遥品茶口中余香久久不散。 李逍遥知道她想说点什么,也就不再言语,转身默默走去,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跳上来了个胡绮黎笑嘻嘻的望着他,似乎看出李逍遥有些难过,她便自觉的只是笑着却不曾言语,就这样陪着李逍遥去往下一处他想去的地方。 李逍遥知道,胡月黎想说什么: 去往徘徊,佳人难遇。镜台生尘,怨咽念断。 思君千秋,良人万里。泪徒两行,万古不复。 —————— 鱼谖机打了个饱嗝,揉了揉吃得有点小撑的肚子,看着唐狸细心的把烤好的肉用刀子割下来再用布包好,笑问道:“带回去?” 唐狸点了点头,系好一个蝴蝶结把布包提在手上,“谢过仙子款待唐狸了。” 鱼谖机瞪大双眼,小嘴微张望向唐狸,大笑道:“哦,哈哈你就是唐狸啊?” 随即使劲拍了拍唐狸肩膀,打量着他啧啧称叹道:“就是你把菜岩打得屁滚尿流的啊,不错不错。” 随即她伸了个懒腰,跟唐狸介绍了下自己,“我叫鱼谖机,重牙宗嫡传弟子,稍稍比菜岩厉害一些。” 唐狸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放好,揉了揉眼角叹气问道:“能不能就此别过呢?” 鱼谖机扭了下拳,爽朗笑道:“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说罢便只身而上,右掌背扭甩于唐狸,他只来得及抬起左臂遮挡脑袋,唐狸被这一掌拍得倒退几步,趁着唐狸还未站稳鱼谖机继而追击,一脚直踢唐狸面门。 唐狸左手按住自己面门向后侧去,右手化拳为掌狠狠拍下,随即一个转身与鱼谖机再互换一拳,鱼谖机反应更为迅猛的化冲劲为内蕴,右掌旋转成拳推向唐狸,而唐狸似乎是在等她的拳头到来一样,双手成爪抓住鱼谖机的拳头便狠狠一拧,鱼谖机借助这一股拧力强行挣脱唐狸的双手绞杀,于半空中弯腰伸腿狠狠一踹。 感受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一个脚印清晰得很,看着摔倒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翻滚起来的鱼谖机,其眼中有一股自己好像见过的印记,不由得就此收手, 唐狸不禁皱了皱眉,“可以了吧?” 鱼谖机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这个唐狸对她居然没有一丝杀意,料想并不是滥杀之人,她鱼谖机用不着替天行道了。 “行了行了,反正菜岩还没死,我也不用为了还重牙宗人情而杀了你,今日就此别过呗。” 唐狸弯腰拾起装好肉的布包,淡淡道:“他会死的。” 鱼谖机双手摊开,满不在乎道:“那你可得再强一点,哪怕为了还重牙宗人情,说不定我会出手收拾你的。” 唐狸淡淡一笑,若是猜测是对的,谁收拾谁还不一定。 唐狸没有接话,反倒是鱼谖机扔过来了一块木牌,“算是补偿被我踹的那一脚吧。” 端详了一会的唐狸把木牌揣进怀里,行了一礼便就此离去,看着唐狸缓缓消逝在视线之中的鱼谖机才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右手腕,还真是棘手摧花不解风情的人啊。 算了回宗门了,之前救下那群被稀里糊涂绑架的宗门人,她还想查查是谁绑了他们还用那么圆润的刀意用来画地为牢的。 那个人用刀水平绝对可以媲美师傅了,鱼谖机寻了好久也找不到那个人,还想请教一番是否认识家师的。 吹了声口哨,埋在三处不同款式的大刀破土而出,她取下最大的那一把刀平悬于空中,找到了个舒适的姿势端坐在上,驾刀离去,笑声爽朗。 这才是她最大的杀手锏,不知道是不是给唐狸感觉到了,反正自己和菜岩不对头,留着唐狸恶心菜岩她最喜欢了。 看着鱼谖机离去,躲藏在阴影处的唐狸松了一口气,把木牌随意丢弃在角落里,悄无声息消失于黑暗中。 看来重牙宗,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 小啾小片小片的撕开肉片,递给唐狸和洪姜,却发现二人皆摇头拒绝了小啾的好意,她便只能嘀咕嘀咕地独自享受了。 洪姜心头默默推算一番,自言自语道:“时间应该来得及。” “什么东西?” “快到了百年一次的混森兽潮了,那时候很多隐匿在混森中的修行者们会离去,也就是你们离开的时间了。” 虽说不想让小啾走,但是为了她的以后,洪姜别无选择,只希望唐狸靠谱一些好了。 把墨锤朝着唐狸随手丢过去,唐狸接过墨锤伸了伸懒腰,继而冶炼这把名曰“醇九”的剑了。 要离开混森的缚灵小啾只能借助这样离去才是最好的吗? 那他唐狸可得加倍认真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二章 离愁不说前路辛苦 洪姜认真的给小啾系上一颗湛蓝的珠子,再揉了揉小啾脑袋,若无其事让唐狸和小啾赶紧走,省得碍眼。 唐狸轻轻一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啥,默默的背起那把被洪姜命名为醇九的剑。 看着即将离去的二人,洪姜不禁沉思,九儿就该过得无忧无虑的,今后被婉儿锁起来的那层蒙昧得开,过往恩怨也算了吧,她都没必要知晓那么多的,毕竟她活着,就是对我们这群人最大的慰藉了。 只是自己还是不争气的想她喊自己一声父亲罢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了。 牵起小啾的手,郑重对着洪姜行了一礼,唐狸低声道了句:“我们走了。” 为了铸造小啾藏身之所的这把剑,洪姜一身巅峰修为几近散完,此去中狂州,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以后有机会,唐狸会告诉小啾,她的父亲母亲是多么爱她。 而自己从留州以性命为代价到了储兀州,又准备去往一次中狂州了,自己一直漂泊不定,不想见韵儿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这番模样去见她,她又该多伤心。 我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我想走很远的路,喝很多很多的酒,再与你说很多很多的话。 当初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就知晓再生石诞生的准确时间,唐狸是从不相信有那么多碰巧的事的,果然无依无靠的唐韵儿,还是被某些存在算计了吧,留州,等我回来。 小啾望着渐渐离得遥远的洪姜,啾啾的询问着唐狸,为何老头不一起出去玩。 “因为老头他累啦,就不陪我们出去啦。” “为什么要出去嘛,嗯,因为长大了总要远游的嘛。” “嗯,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有我在,可以慢些长大的。” 看着唐狸和小啾走远,洪姜收回目光,婉儿,你看到了吗?九儿一定会平平安安到中狂州的,以后她的名字,会响彻于中狂州的。 毕竟是你胡婉的女儿,当然会和你一样天骄。 覆上洪姜赠的面皮,一位在混森中想要寻宝的独行客,恰逢兽潮到来之际便出混森避难而已。 唐狸早已和小啾约定好,只要她乖乖的藏于剑中,到了镇上就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瓜子。 人烟渐丰,阡陌纵横,走了一天的唐狸终于走到了混森东部入口处,缴纳了两枚小火钱接受简单盘问后的唐狸就这样离开了混森。 不亏是洪老头费尽心思打造的醇九剑,带着小啾出来,丝毫阻碍都没有。 不过在未离开储兀州之前,小啾神识将会封闭无法给予唐狸太多的帮助,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 而就在唐狸离开混森一个时辰之前。 积蓄了许久剑意的李逍遥,借着那把之前从混森土里翻出来的破碎剑灵之力,闭眼双手持剑横握,朝着脖子虚空一抹,口中喃喃有词:“一剑,两断。” 然后就遍地打滚,大骂没良心的,整天让自己操心不已。 胡绮黎没有接李逍遥的话茬,端坐于虚空玉足轻晃,好奇问道:“这就切断了羁绊了?” 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下来的李逍遥翻了个白眼,示意胡绮黎过来帮他揉揉肩他就告诉她。 待到感到有柔滑玉手轻轻捏着自己的肩膀之际,李逍遥闭眼摇头晃脑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只不过把万中那个一的一化得再小一些了。” 这样子哪怕二人离得很遥远,也不至于出现身体或者魂魄崩溃的局面产生。 看着胡绮黎疑惑的眼神,李逍遥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的望向她道:“要是姐姐还不理解,今夜促膝长谈如何?” “就怕弟弟到时候有心无力。”胡绮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挑衅。 李逍遥摇了摇头,跟狐狸精去争这些他好像反而吃亏,自己一屁股情债还不完,如今真是怕了。 那时唐狸是真的死了,只可惜是自己这个受到诅咒的第三意身,被自己和第二意身神意帝玄强行招魂归来,而自己则强行凝聚唐狸之肉身,借尸还魂。 第一世魔意的李逍遥与第二世神意帝玄哪怕复生,最多也就只能达到当年的境界罢了,那样最后,还是逃不开死亡一说的,唯有人意居其中的唐狸,方有机会打破这一枷锁。 唯有真正的天下无双,才真的解得开自己与帝玄的死亡之谜。 长生锁,锁长生,天地人,万物一。 之前名为乱宝州,后被自己重新命名为留州的昔日流传的歌谣,可是引起血雨腥风好多年的原因。 只不过昔日留州逍遥魔尊,今朝是一个丧家犬而已,两万年了。 李逍遥眯了眯眼,那些“老朋友”们,当年设下六场埋伏,好大的手笔,我还不是回来了? “你在想点什么呢?怎么又不搭理我。”胡绮黎看着发愣的李逍遥,手指轻轻点了点其脸颊,装作微怒嗔道。 “原以为了然无畏,却不知错过了那几年方知懊悔。”李逍遥叹了口气,以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结束了回忆,拍了拍手叫上胡绮黎,自己也即将离开混森了,为了带上胡绮黎一同出去他还得准备一些东西,不然哪怕只是一尾,单靠自己那也带不出这片囚笼。 毕竟还得给那个家伙当好几回免费打手,没有胡绮黎屏蔽天机,他怕没取回自己的剑,自己又得嗝屁了。 只不过一切都是嫁衣,想想就觉得不爽,早知道上次自己把错刀留给他之际就该多捅他几刀了。 重生?轮回?他李逍遥当初死得不能再死了,哪还有什么重生与轮回。 如今活蹦乱跳的李逍遥,谁知道是一抹执念、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呢。 没有谁是不能死的,李逍遥逍遥一世、纵横七州,虽有遗憾,却也知晓那个我之一拳,天翻地覆的他,确实死了。 今日之李逍遥,不过无根之水罢了。 一拳打得世界颠倒,化作他的埋骨地,不知今夕还是否有红颜为自己守着衣冠冢,还是别有了吧,他不想再让她们哭了。 两万年,非尊者级别之人,或许早已灰飞烟灭了吧,自己终究亏欠那些人太多。 所以此次他再度以残念醒来,是该和那些幕后之人,扳扳手腕了。 —————— 客栈中小口酌酒,听着周围酒客高谈阔论,久违的喧嚣,想着当年自己在云集镇喝酒之际,嗓门那可是大得不行,今日之唐狸却只想淡淡喝些酒。 看来往行人皆过客,道前后游子望归乡。 “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唐狸有些诧异的看向眼前给人感觉羞涩的女子,白衣飘飘,“仙子自便。” 只见眼前女子也不推脱,安静坐下要了杯茶水,便略微羞涩的问道:“公子此行是外乡来的吧?” 羞涩中蕴含着点点媚意,一颦一笑皆牵动人的心弦。 唐狸已经在此等了她几日了。 既然她那么有兴趣,那他就好好陪她玩一场,毕竟自己可是有求于眼前之人的。 唐狸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 有戏!该女子惊讶一声后赶忙道歉道:“是小女子唐突了。” 摇了摇头的唐狸道:“非仙子之罪,是我以小子之腹渡君子之心了。” 噗嗤笑了一声的她捂住了嘴,“你这人,还真有趣。” 简简单单,一颦一嗔便能摄人心魄,唐狸不禁感慨真是一门好功法。 看着眼前人眼神中扬起的炽热神色,纪宣羽一笑而过,在黑市中打探自己消息,自己来了却装作不认识。 不知是无畏呢,又或者是故作清高呢? 不过她都不在乎,整个方河宗黑市都是自己掌控的,还怕眼前之人翻出花来不成? 故作潇洒的唐狸微微一笑喝完杯中酒,“有趣之人看风景方才万分趣味,我眼中之我美不胜收。” 皆因仙子入我眼中。 “公子真会说笑,小女纪宣羽见过公子。”装作微微脸红的纪宣羽双手捧杯喝了些茶水。 “小生名为李玄,家道中落顾来此投奔族中长辈。”似乎是不想被眼前女子看低,想起了什么的他又接着说道:“我那长辈似乎在方河宗修行,我今朝去投奔来日必然是那叱咤风云的仙人。” 看着眼前丽人眼中仰慕神色渐浓,化名为李玄的唐狸也配合着表演得兴高采烈,似有滔滔不绝之语想要与眼前女子诉说一般。 待到留下自己所居住的客栈后,纪宣羽便故作娇羞的道别,唐狸直愣愣地盯着其消逝的方向,眼里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傻的样子,但偶尔玩玩过家家,也别有一番风味。 唐狸知道,离别自己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尽入我眼中涟漪”一语,肯定能等得来佳人的。 纪宣羽,倒过来读也是个好名字。 鱼谖机。 求人办事,真是麻烦。 回忆起那本关乎境界的书道,修道之人共有三大境,下五境为抬头境,望月境,离云境,三秋境,留人境;中四境分为灿日境,气盛境,神涌境,远游境;上三清境则为不归,天人,千古帝,再之后洪老头说如今自己也不必理解,只告诉自己并非修为越高越好。 千古帝之后,才会发觉天地有尽,束缚才高。 而他还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句:“世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天才,不过又是一场游戏人间罢了。” 再后续,他便不再言语了,留下半知半觉的唐狸。 唐狸自从那年秋天苏醒过来后,自身修为就古怪的到七境气盛境,更为古怪的便是他修为一直没有增长过。 不过打不过自己能跑就行。有醇九剑在,逃命估计是没啥问题的。 夜幕降临,窗外灯红酒绿,房内寒冷凄清,唐狸就这样就着烛光读书识字,倒也不是太太过于了然无趣,料到夜有客人来,便耐心等着就是了。 戌时,门外果然响起了敲门声。 纪宣羽还在寻思着,是该门一打开便香风入怀,娇滴滴的喊一声“公子”好;还是故作不安的捻起衣襟充满歉意的说道:“宣羽多有打扰,还望公子见谅”之时。 屋内传来了唐狸的声音,“门没锁,推门进来吧。” 纪宣羽咬了咬下唇,轻轻推门进入,只见唐狸左手持书,就着烛光冲着纪宣羽微微一笑。 穿着朴素整洁干净得体的穷酸书生,欲见心上人勇敢跑出来的靓丽佳人。 书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嘛,只是越看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二人心中都在想着: 这也太假了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三章 今夜夜色,送卿远行 也不顾看书的唐狸,径自坐到床前,哎哟以哟的锤了锤腿,脱掉鞋子轻柔玉足,一时间房内充斥着绮丽色彩,而此时的唐狸还在自顾自的看书。 真是个榆木脑袋! 真是个可怕妖精! 二人心底不免对对方的吐槽。 唐狸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今日看到纪宣羽,虽说其只有一瞬间的气息外露,也就是唐狸说那句“今晚月色真美,尽入我眼中涟漪”她才短暂泄露自己的气息。 唐狸现在还惹不起人家,当然,最多一年之后这就难说了。 不是唐狸修为突飞猛进,而是她修炼的功法,最多一年,不进则衰。 这便是唐狸来此最大的底气所在。 没由来的问了一句:“如果事情太难,是否还有走下去的心呢?” 听了唐狸莫名其妙的问话,纪宣羽顺口就说出心中所想,“倘若一步不走,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吧。” 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法则,修炼千变也是自己孤注一掷,掌控黑市为得到各种于自己有用的东西也是,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唐狸点了点头,“受教。” 和白日那个眼里火热的读书人不同,如今纪宣羽看唐狸,就是个就着烛光读书的,干干净净的读书人,让她不免惊讶。 哪怕明知道这个人是想要和自己做笔交易,可难道自己就一点魅力也没有? “你是调查过了我的名字了?” 放下书本,唐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开始就知晓仙子之美名,看仙子兴趣高昂李玄不敢叨扰。” 抬起皎白玉足,自顾自的欣赏起来的纪宣羽摇晃着脑袋用询问的神色望向唐狸,“东唐月州来的书呆子?” 唐狸摇了摇头,“还未去过,有机会必然要去一去的。” 对于这样子的一问一答模式似乎有些腻了,纪宣羽翘起二郎腿摇晃起来,“最后一问,等我好几天了吧,说吧找我有何交易?” “今晚月色真美,聊别的岂不是煞风景?” 唐狸还想继续调侃下去,看着纪宣羽眼间细小银芒闪烁,好似他再说一句废话就要刺向他的样子,唐狸识趣的闭上嘴。 “我想要一块重牙宗客牌。” 储兀州能够最远的跨州渡船,便只有其唯一的上宗重牙宗所拥有,而自祁真担任宗主以来,其渡船便只接待有重牙宗客牌的客人,而客牌只认真假,不认出处。 别州兴许可以买得到客牌,而储兀州里,则是有价无市,因为有一块客牌不仅可以乘坐重牙宗渡船,进入混森还可以得重牙宗人庇护,更是与重牙宗交好的象征。 三刀门人丁稀少,连宗门都诡异难寻,所以重牙宗客牌在储兀州便如同一块太平无事牌一般金贵了。 至于为何能够知晓纪宣羽可以有客牌,当然是唐狸狠下心花掉一枚小土钱买来的情报了。钱再多不是不可以直接在黑市买得到一块客牌,可惜,唐狸他穷! 出门在外,洪老头除了给了自己一袋小土钱,就是两枚小火钱一枚小水钱了。一枚小火钱堪比十枚小土钱,而一枚小水钱则是百枚小火钱,往后的小木钱与小金钱之间的换算也是以百为单位,越发珍贵的蕴含五行的灵气货币在修行界里更是充满溢价。 还不知道回到姜家需要多久,当然是能省一分是一分,况且找纪宣羽,也是因为唐狸前些年那件事,他还得调查调查,为何韵儿最后会在拿到了再生石后,就无法走出混森。 七窍玲珑纪宣羽,黑市里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至于为何能够如此低廉买得到关于纪宣羽的消息,大抵放出消息的人,便是如今反客为主坐在唐狸床上的她吧, “消息的确是我放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去帮你的?不要说欠我一个人情,欠本姑娘人情的人多了去了。” 似乎茶水不得排解心中烦闷,转而解下酒壶的唐狸喝了一口新买的浊酒,“一个故事,换一块令牌如何?” “如此老套?”纪宣羽难掩不屑神色,她还以为眼前这个故作玄虚的男人会说出什么让她心动不已的话来,只不过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诧异不已。 “故事很是简单,一个不会烤肉的女子,在野外遇到了一个会烤肉的男子而已,那日男子忘了说:仙子的眼中月,宛若男子心头砂。” 唐狸轻轻瞟了一眼神情微变的纪宣羽,心想果然如此。 “你诈我?”纪宣羽盯着唐狸冷冷道。 若是刚才纪宣羽没有那样反应,唐狸只是猜测,如今倒是真的可以确定了。 修炼月狐一族《千变》秘术之人,在功法未至大成之前,会有一个衰变期,不论如何变化,眼中皆会有一块月牙印记。 书中记载,月印唯一,当日鱼谖机眼中月,今朝纪宣羽目中芒,皆在一处。 唐狸也不接话,倒了一杯酒放在对面,“当日一别,仙子依然风采依旧。” 被发现了除了一开始失态之外,纪宣羽笑笑过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游离靠近唐狸,轻吐一口酒气,“告诉我你了解的东西,饶你一命。” 深吸一口气,这杀意都不屑遮掩,看来她真的怒了。 唐狸只能丢出杀手锏,“我了解过一些关于《千变》的功法,有几个推测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你也不用质疑,我说出这门功法之际,就能够说明了,你说是还是不是呢,方河宗纪宣羽,亦或者说重牙宗鱼谖机仙子?” 至于何处所看书籍,当然是自己于那冰天雪地的梦中所见了。 白日所为,皆为陪她演了一场戏罢了。 肃杀气机锁定着唐狸,纪宣羽也就是鱼谖机冷冷看着唐狸,直截了当的道出了唐狸的身份,“唐狸,《千变》这一门功法我胆敢说除我之外没人可以再修炼,因为能修炼的都在那一场大战中死完了,你想死吗?” 昔日妖皇三大血脉之一的月狐一脉,只剩下鱼谖机孤家寡人一个,连千变都是自身血脉觉醒才修炼得起来的,月狐一脉密藏全部被毁灭掉了,他唐狸又怎么知晓? 唐狸知道,鱼谖机,她慌了。 只是有一事唐狸不解,是先有纪宣羽这人还是先出现鱼谖机,重牙宗和三刀派难道真的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吗?亦或者,暗中保护她的,正是这两门宗派中的某位存在。 唐狸摊开左手,一漆黑厚重物品于其掌中一闪而逝,鱼谖机冷哼了一声后便缄默了下来。 《千变》大成瓶颈,无法突破则功力会不断消散,看到唐狸掌中那摄人心魄的黑色小锤,她便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一击必杀,那就“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谈谈。 毕竟鱼谖机也很迫切需要突破到大成之境,因为最多半年,她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储兀州了。 冷静下来的鱼谖机道:“最近渡船管事有大动作,储兀州里客牌被严格控制了,我没有,但有机会让你上得去渡船。” 唐狸点了点头,“成交,刚好我也只是有三个方面的推测,让你的瓶颈有一丝松动,大家彼此彼此。” 怎么算,都显得鱼谖机更亏一些,只不过唐狸脸皮更厚一些罢了。 揉了揉太阳穴,唐狸似乎是觉得有些疲惫,便冲着鱼谖机道:“还不走,难不成真想给我暖床?” 鱼谖机冷哼了一身,甩了甩袖子走出了唐狸房间。 唐狸闭目思考那时候看过的书籍记载,月狐一族,情之一字,最为忠贞。 自己梦中所见的书籍一一对应了,心底却激不起丝毫的兴奋之感。睁眼一轮明月,闭眼冰天雪地与血红朝霞交相出现,一想到此自己便满是疲惫。 普普通通,却又与众不同,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天赋异禀,只感觉在他的背后,有着一个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惊天阴谋,所以他其实很畏惧、很畏惧。 他怕,唐韵儿四年前那一场储兀州之劫,便是因为他而遭到的。 他想回家,又怕归家。 他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可自从他醒来之后,他觉得他就是棋子。 ———— 抬头望月涟漪起,欲览九天落月圆。 月亮上是否有真正的仙人?李逍遥伸手好似要去抓那圆月一番,握不住,便只能在树上翻滚不已,一阵哀嚎。 待了那么久了,才等到这个月圆夜,那些大块头们百年一度的觅食之夜,林中鸟兽四散逃亡,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赏月情思就这样烟消云散了,要不是今夜有事要办,他早就去挖好坑,等妖兽们自己不开眼跳进来了。 打不过就跑,反正跑不过还有胡绮黎这个更大的家伙在, 伸了个懒腰,哀嚎一声他就是个劳碌命,也得赶紧走了。 翻了翻白眼,仰头看向那个站在最高那颗树顶端的胡绮黎。 她正面无表情的望向在混森各处发生的兽潮。 弱肉强食,森林法则。 可若是当初她成功了,或许这片广袤森林会有不一样的活法,但现在的她,早已没了统治这片疆域的实力了。 发现李逍遥在冲着她做鬼脸,胡绮黎轻轻吐了吐舌头,慢慢飘落下来,只是脚依旧没有沾到地面上。 李逍遥看了看她,枇杷色子思红豆,玉面桃花别样红,“等会若是太难受,我可以允许你咬我一口。” 胡绮黎略的一声,跳上了李逍遥的背上。 而就在此时,自中月湖传来了凄厉尖锐的狐啸。 为混森兽潮平添更多混乱,林中妖兽叫声一起一伏,尽在悲鸣,似乎在送别。 只道那狐啸一阵一阵,如怨如慕、如痴如恨,哀婉凄清。 闻者几近难掩涕泪。 李逍遥肩上一阵温热袭来,鲜红血液从胡绮黎嘴中滴落,炽热无比。 而胡绮黎更是不断痉挛,鲜血染红李逍遥之衣,近乎昏睡的她便这样随着李逍遥从混森混乱的兽潮夜里,消逝。 混森之主胡月黎第九尾,也就是其活着的第九世,今夜因果断。 混森中月湖,一夜干涸。 那位只差一步就问鼎一州的佳人,自此不见踪迹。 没有了中月湖的牵制,广袤至储兀州一半面积的混森,终究会露出了它的獠牙。 世道安好,妖也太平。 兽以朝阳起,虫以月夜鸣。 她胡月黎守了混森两万多年。 欠谁都可以,唯独无愧于混森一草一木,鸟兽虫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四章 闲来无事吹梦西洲 闲来无事去,吹梦到西洲。 情不自禁就吟了出来,好一个稀奇古怪的书肆。 连名字也很古怪——闲梦居。 为了等待渡船闲来无事的唐狸,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镇上的书肆。 思来想去,发觉自己好像没啥地方可去。 饮酒应该就着月色,月不醉人、乡愁自醉。 而他曾经的嗜赌,不过是绝望之下想要麻醉自己罢了,只是越是挣扎,内心越是清醒。 在客栈待了几天,确实闷得不行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光线柔和、沉香环绕、两旁柜中陈列着一本本书籍,就像等待着心上人的姑娘,含苞待放。 掌柜不知晓去了何处,唐狸也没有干愣着等,门是开着的,那就进来等就好了。 抚摸着书的封皮,看了看这些书目,果不其然。 都是在他的大雪梦境中,并不存在的书籍,没有收录这些书籍,料想不是看不起这些书中描绘,毕竟在梦中所看的书,含括各种志怪言情杂流,也有许多密藏,再枯燥之物都一一收录其中。 那么就是,那些书籍,与眼前这个年代有很大的间隔。 若是查清那些书籍的大致年代,或许也就可以猜得到一些,在自己身上下棋的那个人了吧,唐狸这般想到。 连生死都无法掌握,他怎能不忧心忡忡,他又怎敢回去找她? “公子居然知道小女子今日会来这里,特意在此等候。” 唐狸转过身来,看向笑眯眯的摘下面巾的纪宣羽,看来鱼谖机的短发样貌在这段时间是看不到了的,也是,鱼谖机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旦现身便会引人注目。 究竟鱼谖机的外貌是真还是纪宣羽样貌是真。 又或者都是虚妄。 千变之下,何为虚妄,何为真实? “纪姑娘一直尾随唐某而来,我怎敢不回应你的心意呢。” 纪宣羽吐了吐舌头,冲着唐狸做了个鬼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确实不是尾随唐狸而来的,来了此处虽说与其有关,但是关系又并没有那么大。 心头烦闷便想来此处解闷,想不到又在此处见到这个鬼见愁。 唐狸瞟了一眼纪宣羽便有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那仙子请自便好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男生,纪宣羽也不恼,反正自己也不是为了来这找他的,把玩了下自己手指,径自朝着店铺柜台而去。 到了柜台前她便啪啪啪的拍着桌子,嚷嚷掌柜的掌柜的,使得正在看书的唐狸不免眉头一皱,就不能安静一些。 “好了好了,来了来了,别拍了,我店里客人都快给你吓跑了。” 一位神色温柔、身穿锦衣的男子推开后屋门帘,端着糕点与茶笑眯眯的出来,“喔,原来今天还真有客人。”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名叫闲梦居的书肆大堂,纪宣羽一脸不情愿的瞪着唐狸,咬牙切齿的吃着乔十一做的绿豆糕,这个唐狸真不要脸大煞风景的靠了过来,影响自己食欲。 就不会识趣的走人,还想要自己给他重牙宗客牌,如此榆木脑袋就该去死。 而唐狸则直接无视了纪宣羽时不时传来的瞪眼外加眼神总是飘往门口处,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男子,怎么说呢。 肌肤胜雪,白皙如画,一双修长洁净的手交叉撑着下巴,嘴角扬起弯弯的弧度,神情祥和,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真的好小啊! 唐狸快受不了了,从见到这个掌柜的开始,第一印象便被那双就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给吸引住了,那么久了也没见他真的睁开眼一样。 还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人。 “是真的哦,我眼睛就那么小。”乔十一笑笑对唐狸说道,也不恼他一直盯着他看,反而是很恬静的喝了一口自己煮的花茶。 乔十一舒适的哼了一声,放下茶杯道:“春取牡丹花顶嫩叶一瓣,夏采紫薇二两,秋收海棠三丝,冬藏雪梅四叶,一年可得花茶三壶,余香绕喉,久久不去,真是好茶。” “掌柜闲情雅致,令人羡慕。”茶入嘴中,浓淡适宜,悄然化开,余味不绝,确实是好茶,要是没有纪宣羽时不时瞪一眼唐狸,唐狸真的觉得今日惬意得不得了了。 “好了好了小羽,再这样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可不美哦。”乔十一温和的说着,再把自己面前的糕点推到放糕点的碗已经空了的纪宣羽的面前。 纪宣羽朝着唐狸威胁式的哼了一声,唐狸识趣的把自己面前的糕点也一并推到纪宣羽面前,引得乔十一一阵发笑。 “看来唐公子和小羽关系还是挺融洽的,平日里小羽颇为顽皮捣蛋,若给公子带来困扰十一在此替小荟道一声歉了。” 唐狸摇了摇头,见纪宣羽并没有反驳什么,心中不免惊讶,难道鱼谖机心上人便是眼前这个人? 似乎猜到唐狸在想着什么,喝了一口茶的纪宣羽悄悄的冲着唐狸做了个“去死”的嘴型,然后便低头顾着消灭乔十一亲手做的糕点了。 而乔十一在招待完二人之后便躺到了柜台后面的躺椅之上,朝着唐狸摆了摆手,“唐公子请自便,小店藏书还是挺丰富的,午后应该舒适的躺着小憩一会,恕招待不周了哈。” 看着躺在椅子上,睁眼和闭眼都一样的漂亮男子,唐狸满脑黑线,真是怠惰的一个人啊。 一口饮进杯中茶水,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墨锤融合在自身以后,身为灵体的他几乎和正常人一般,不得不感叹洪老头确实舍得给这个宝贝给自己。 据说还是小啾家里的宝贝,到时候送小啾到家,若是能够还给小啾,那还是还给她吧,毕竟唐狸也守不了小啾一辈子。 雏鹰总是要自己长大的。 这便是洪老头心疼也要把她送回家的原因吧,看了那么多的书,唯独史书自己看得最少,想到此处便问了问纪宣羽,“史书在那一部分?” 至于为什么问的人是纪宣羽,看她的样子这店铺她也没少来。 还没待纪宣羽应答,躺着的乔十一便自顾自的应了一句:“在这里哦。” 只是应和了一句,却没有指出任何一个方向。 “咦,掌柜的你还没有睡着?” 乔十一不答。 “再生石是什么?” 乔十一不答,唐狸识趣的掏出一枚小土钱,丢在了柜台之上。 乔十一柔和的声音响起:“混森之主疗伤续命所用之药。” 果然有用,见钱嘴开的家伙。 “混森发生了什么?”一枚小土钱再丢到柜台之上。 乔十一不答。 “叮”的一声,唐狸再丢一枚上去。 “为情所困,因恨而囚。” “仔细一些。” “叮叮叮叮”的唐狸一口气丢了十枚小土钱,等待着乔十一的回答。 “咻”的一声柜台上的钱都被乔十一收了起来,乔十一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自己脑袋,略微尴尬的笑道:“我不知道耶。” 纪宣羽被这一幕笑得糕点都喷了出来,赶紧喝一口茶顺顺气。 唐狸无奈瞟了一眼毫不掩饰大笑的纪宣羽,试探的问道乔十一:“掌柜的,能退钱不?” 乔十一爽朗笑道:“公子竟会说笑。” ———— 李逍遥骂骂咧咧的看着坐在树上一脸无辜的胡绮黎,昨晚吐血弄脏他的衣服居然不帮他洗!早知道就不背着她,拖着她回来就好了。 反正到后面她都晕阙拖着她回来她也不知道的,苦命的自己还得自己洗衣服,不同于四季如春的混森,外面这都快入冬了,水贼冷,他洗到一半还得疯狂的搓搓手。 看着李逍遥骂骂咧咧的又打不了自己的模样,胡绮黎咯咯咯笑道:“怪我咯?明明用修为清洁一下就比你手洗要干净得多了,自己要找罪受能怪谁?” 看着衣服里胡绮黎的血液随着水四散流淌,光着膀子的李逍遥摇了摇头,叹气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漂亮的女人更难养了。 特别是脑海里想到了某个特别喜欢咬着食指娇笑的女人,李逍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努力不去想不去念她的名字,低下头使劲搓着自己衣服。 有些存在,是不可想不可念的,为了避免自己对那些存在默念其真名,李逍遥自苏醒之后便将自己一半记忆给封住了,生怕冥冥之中让某些人感受到。 胡绮黎见李逍遥不理会自己,玉指轻屈,闭起左眼做着瞄准动作,口里轻轻吐出个“去”,李逍遥身旁便河水四溅,冷得李逍遥打了个喷嚏。 “能不能做个人?” 胡绮黎躺在枝干上笑得花枝乱颤,“弟弟,我本就不是人,为何一定要做人?” 他说,哪怕她再像个人,也不是人。 那为何今生还做人呢? 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譬如空山草,零落心自知。 离二人较远之河中,硕大的头颅缓缓浮出水面,眼中凶性肆虐。 好美味的味道,若是能够吃了那两个人,自己应该能化龙了。 悄悄潜过去,先趁那个男修士不注意,拖他下水尽快解决,再吞掉那个坐在树干上娇笑的女子。 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好美,但是和自己大道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呢?蛟之一脉,化龙一途宛若改天换命,自己潜心修炼都千年了,终于看到了契机。 今后大道由我逍遥,想及此处这头紫蛟再度潜下水去,于水底缓缓爬行生怕惊扰二人,再一点一点变化成鱼,驱使着附近鱼群慢慢靠近。 它等了千年,这点耐心它还是有的。 只是血腥味之下它忽略了一点,千年以来胆小得只敢躲藏在大江底的自己,为何胆敢袭人。 畏手畏脚躲藏于河底千年,趁着混森乱起来,偷偷吃上两个修士,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想着自己即将准备第一次杀生,抱朴心中就激动不已。 耐心、耐心、慢慢游过去。 慢慢、慢慢、耐心等机会。 李逍遥被胡绮黎乱弹的河水溅得恼羞成怒,双手捧起一把湖水就向胡绮黎抛去,引得树干上的娇人又是一整发笑。 随即手中灵气弹频率更是密集,炸得水花四溅,而那个男子仿佛也不再去搓洗衣物,只顾着捧起水高高甩起,想要洒到那个捣乱的女子。 抱朴不禁有些发笑,自己这般谨慎是为那些。 只是连它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若不是嗅到那鲜血的味道,它怎会如此大胆想要吃掉眼前二人。 胡绮黎哈哈笑着小腿乱蹬,手指不断乱点,灵气四射打入水中。 看着只能够溅起河水的灵气弹,抱朴松了一口气,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动手了。 水中寂静、阳光透彻、水上是男子与女子的欢笑,抱朴瞪大双眼。 自己脑海中怎么会闪过这般画面! 就在其迟疑的那一瞬,一粒灵气弹不同于之前只会在河面炸开的那般,划入水中,带起一连串好看的泡泡,卟噜卟噜的,在阳光照射之下,五彩斑斓。 像极了,死亡的颜色! 抱朴脑海中只来得及出现这个念头。 砰。 它便被炸出了水面。 只见李逍遥右手一甩其在洗的红衣,瞬间蒸腾其水,牵起衣襟一个转身便穿着好衣服,而此时的抱朴还在半空之中。 李逍遥一手抓其鱼尾,拉扯过来,当头砸下。 砰砰砰。 一尾鱼被李逍遥徒手前后砸得砰砰作响,鱼身再度化为六七丈长的蛟躯,硕大的蛟首被李逍遥甩得七荤八素,抱朴急得口中大喊“仙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啦!” 抓着它的尾巴,还在不断将它砸在地上的李逍遥丝毫不理会其求饶,淡漠应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至于什么故意用胡绮黎的血来引出这头在水中游得飞快的紫蛟,李逍遥自动略过了。 胡绮黎能够紊乱天机,其血液更是扰乱人五感的好东西,只是天下阵师,都没办法拿得到其血液画阵才无名罢了。 不过他当年有幸见过一名读书人,用这血画阵困杀心魔罢了。 不让它上钩,在水中还得花费他一番好找,等到砸得抱朴翻着白眼干呕不已,李逍遥才停了下来,一刀斩向其准备探下水的爪子。 顿时血液四溅,抱朴吃痛“嗷”的一声,凶性毕露张开嘴就要扭身咬向李逍遥,李逍遥右手抓着蛟尾矗立不动,等其脑袋靠近之际左手猛地甩一巴掌,打得抱朴半空之中便转其了圈圈。 “少在我面前装横。” 抱朴双爪抱头,摊在地上,呜咽哭道:“大仙饶命饶命,抱朴再也不敢啦,呜呜呜我以后一定不乱学那些坏妖伤人,呜呜呜放过我吧。” 李逍遥怒骂道:“那么长老子提着你尾巴还要走到你面前去跟你说话?给老子变小!” “是是是,呜呜。”抱朴双爪放在头上,唯唯诺诺缩小成一条小蛇模样,被李逍遥提在手上,丝毫不敢有所反抗。 刚刚吃痛它才反应过来,那血液味道,不是什么诱惑,而是畏惧!从嗅到那血液之后它的五感便紊乱去了! 一口气吹干抱朴滑溜溜的水分,边弹着它的脑袋边说道:“我要出海,缺个脚力;我肚子饿了,缺顿大餐,你选哪个?” 抱朴抹了一把眼泪,擦了一把鼻涕,还是控制不住害怕的哭了起来,“大仙大仙有第三条路能走不?” 李逍遥和蔼的点了点头,“有啊,砍成两截一截吃了再说,留一截引下一个不长脑子的水妖过来呗,虽然这附近估计就是你游得最快但是我也不差那点时间你看怎么样?” 努力忍着不再哭出来的抱朴颤抖道:“可是大仙,小的没出过海,不知晓怎么是安全的,怕一个不小心使得大仙葬身海底,那不就是小的罪过了嘛。” 李逍遥拍了拍它的脑袋,看见自己对它哭哭啼啼有些不耐烦强行止住痛哭,赞许回应道:“没事,我知道,听我的保你不死。” 抱朴见眼前仙人似乎不想杀它的样子,试探的询问道:“那能否允许小的回府收拾一番再跟家眷道别一番。” 李逍遥眯起了眼,狠狠一弹其嘴角处,从其嘴里掉落出来好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一把没收。 抱朴小爪子挣扎不已,泪珠又抑制不住的掉下来,“阿大、阿二、啊三、啊四。别离开我!” 被昔日云游道士赐名抱朴的小紫蛟,一身家当其实只有自己灵智得开时看见的四块石头,生性胆小受附近妖物欺负,只有个破破烂烂的洞府。 为了守住它仅剩不多的宝贝,只能放在嘴中了。 要不是被胡绮黎血液迷惑心智,这个胆小不已、在水中游得飞快的小蛟,怎么敢见人。 只是如今混森混乱将起,这头和道家有缘的小蛟,再在这里,反而活不下去了。 世道在变,李逍遥一直是恶。 但就像当年一样,他愿意给着为数不多的善良一次生机。 “带我到地方,你的宝贝还给你。” 抱朴激动得恢复了硕大的脑袋,一脸真挚的问道:“真的?” 然后又被李逍遥狠狠拍了一巴掌,“让你变回来了吗?” “呜呜呜,知道了大仙。” 抱朴双爪抱着脑袋哭泣道。 胡绮黎看着树下那个用心良苦却丝毫不显的男子,感叹不已。 他当年就是这么拧巴的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五章 罪人在雪,万冰难沁 留州多风雪,江湖多情笑。 冬雪总是来得更快一些。 翠绿殷红、青葱郁郁、蔚蓝深邃,尽成银装。 有那诗人为留州之风雪而写下“寒沙逐月起,春花犯雪开。莫道销魂泣,尽在一色里。”的赞美之语,也有那才子佳人风雪远行之传说诠释爱之一词。 留州得名之留州,皆是那位,于那年冬,一统一州。 有传闻那位,为薄红颜一笑,大手一挥,留州自此三年不见雪。 似乎从那以后,留州的风雪就来得更早一些、只不过风雪悠悠、温柔依旧。 茫茫无尽,天地苍苍,浩浩乎冯虚御风,飘飘乎遗世独立。 白雪如画。 谁在那里,雪就在那里,万籁俱静,白云、白雪,似乎留州就这样宁静,生怕吵醒了暖被中熟睡的人儿。 她就这样静静站在风雪里,看着远远的山下那座小院。 就如盛夏繁星点点夜空中,她曾在屋顶细数一颗一颗。 今年冬天落在我手上雪已经一万三千四十二片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落于手中的雪,欲哭、欲笑。 却不哭不笑。 她很喜欢哭,他不喜欢她哭。 他喜欢她笑,她不喜欢他不在时候笑。 曾几何时,她的认为,又是真的认为? 她以为那是对他好,到头来却连他怎么也被她弄丢了。 自己无依无靠,连他递过来的剑也弄断了,甩了甩手上的雪,转而蹲了下来。 抱住膝,千言万语,难话哀凉,他怎么可以离开我! 大雪轻轻,覆盖在那个孤单的小姑娘身上。 大雪愚笨,不知怎么安慰这个拼命抹眼泪的她。 只见她一边拼命搓眼睛,一边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就是个罪人。” 要不是自己,洛神剑应该是唐狸的。 要不是自己,唐狸无忧无恙在家的。 自己怎么就这样,怎么就这样的任性不懂事! 生下来,就感觉是错误的。 要不是命是唐狸救回来的,她唐韵儿早想一死了之了。 这种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的人,多吃一粒米都是浪费。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还被师傅关在了山上,连去他曾经在过的地方多看看都不行。 使劲摩擦着袖子,吸了会鼻涕,只留被冻得通红的脸与还带着泪的眼,呆呆的望着漫天雪。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余大雪慢慢覆盖。 似乎要抱一抱这个傻瓜。 ———— 屋中热茶热气袅袅,殿中之人看着远处山巅传来的遥遥哭声,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 即恨当初他季玄策怎会输给这样一个人,也恨莫问掌门设下如此严厉的禁闭。 非唐韵儿真正突破不得出。 他就远远的望一眼她,这些年没少给唐韵儿下拌子,却也看她一步一步走到大师姐的地位。 那时他想,输给这样的人倒也无妨。 只是成为了掌律师兄一次宗门外出,归来就看她魂不守舍,像个废人。 唐狸为了救她而死,那是天经地义。 可她为了唐狸而蠢,简直不可理喻。 哼,他季玄策怎么能输给一个废物!哪怕是曾经输过那也是个耻辱。 冲撞禁峰又如何?朝仙宗,一开始我就是个刺头,当了掌律师兄依旧是个刺头。 喜欢啊、想他啊,那就给老子滚去找他,朝仙宗不要这个大师姐,他又护不住那些人吗? 真是笑话。 我不需要你,也能守护将来的宗门。 听着哭声如泣如慕、如怨如诉,季玄策青筋暴起。 哭哭哭,只会哭,烦死了。 那个唐狸,要是侥幸还活着,他不介意让他再死一回。 眼看季玄策就要持剑去闯关唐韵儿禁闭的禁峰。 一位老者出现于季玄策屋内,熟练的倒着茶水,吹了吹漂浮茶叶,便自顾自的饮起了茶。 “师傅就不能客套一点,敲敲门吗?”季玄策冷冷瞟了一眼寒费。 喝了口热茶烫嘴,哈出一口热气,“我心有门门不自开,你心无门不请自来。” 放下剑,端起寒费给自己倒的茶,一饮而尽,“整天神神叨叨,少去丹房和张师叔鬼混。” 这家伙,出现得倒真是时候,自己怎就选了个这般的师傅。 叹了一口气,给眼前愉快赏雪的老家伙倒好茶,闯禁峰什么的看来是别想了。 有老头在,季玄策又能如何?掌律长老,可不是自己想想就能赢得了的。 朝仙宗成为留州唯一上宗,不只是祖师高强,更是这个宗门很是人味。 可也正因如此,司律严苛,违者重罚,为的就是朝仙宗山上人,走到山下还像个人。 风雪欲烈,哭声渐渐,幽怨狭长。 季玄策眼中一恼,“师傅。” 寒费点了点头,放下杯子便就此离去,只留下一句“行,既然是你开口,那我就去给那丫头求求情。” 季玄策一把站了起来,黑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是嫌弃那人吵我修行,望师傅莫要乱言。” 寒费摆了摆手,就此离去。 让老子不传?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没大没小的,我就要去找张师弟说说话,他那个大嘴巴,说不说就不是为师的咯。 看了看如今这一辈,寒费感慨不已。 个个比自己那群人更能瞎折腾。 来到了禁峰之上,寒费向一直待在此处的掌门莫问行了一礼,莫问点头致意。 寒费单手附后,来到莫问身旁,看着那个渐渐要被大雪淹没还在一抖一抖哭着的唐韵儿,不免激起一丝心软,“师兄,快了吧?” 莫问点了点头,心魔作祟,不关着唐韵儿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就看她到底破不破得开唐狸这二字的魔障了。 爱而不得,爱而痛失。 唐韵儿自唐狸救她回来之后,修为不进反退,除了靠近唐狸原先宅子显得正常一些之外,整个人宛若丢了魂一样,眼看就要被破碎的洛神剑反噬,不得已之下莫问才将她关在禁峰之上。 只是一关起来的她,似乎要把那些年的倔强攒下的眼泪通通还回来,哭的让人心疼。 破碎的洛神剑还在不断缠食她的修为,无意识的修补自身。 她和洛神剑神魂相连,真要是到了那个极限,舍了她一身修为不要他莫问也会保她一命。 只是那样子,为救她破碎的洛神剑自此将真的烟消云散,而她也将沦为一介凡俗,再也等不到她想等的那个人,料想那样,她会很遗憾的吧。 所以莫问这些天一直在守着她,最坏的结果,也要保这个徒弟一命,毕竟活着,才可能有一切。 但她的心魔,唯有她自己去解。 莫问看向了寒费,后者叹了一声气,掐中一片雪花,再轻轻弹了出去。 天地风雪,蓦然骤浓。 哗哗哗,白茫茫。 把天地袅袅炊烟、稚童细语都一一掩埋。 寂静,耳旁只剩风声,听不见君笑,失魂落魄。 雪白,眼前唯独雪落,看不见君颜,痛哭流涕。 唐韵儿终于忍不住张嘴哇哇大哭。哭了几声后又呸呸呸的吐出掉落的雪花,然后继续哇哇大哭。 连雪都欺负人! 我才不要什么长命百岁,我才不要什么亘古长存。 我就想你回来啊,就想给你做饭啊。 她就这样哇哇哇大哭,似要比天地风雪声比一比。 十年不回,我等你十年。 百年不回,我等你百年。 千年不回,我等你千年。 万年不回,万年,万年,呜呜呜千年骨头都找不到了我等啥啊。 使劲抹了抹眼泪。 才不要,才不要。 唐狸,你个蠢货,我唐韵儿不等你了。 不等你了啊…… 呜呜呜…… 撕心裂肺,再到小声抽泣。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见其身上覆盖雪厚厚一层。 慢慢地,她止住哭声。 唐韵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积雪,嗤笑一声。 你敢去死,我就敢把你从地府拉回来。 我要成那红尘仙,你怎敢不归。 风雪顿时没了声音,莫问和寒费皆望到对方眼中惊异神色。 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三个字——细雪城! 莫问赶忙大手一挥屏蔽天机,连寒费也出手帮忙遮掩一二,毕竟这件事在留州影响太大。 昔年另一上宗细雪城,一夜覆灭惨案! 这唐韵儿居然是细雪城血脉! 下一刻果然验证了二人的猜测。 唐韵儿伸出食指轻轻一点身前雪花,天地间诡异的发出“啵”的一声,风雪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她汇聚。 漫天风雪,她头发雪白。 盈盈一雪间,脉脉不得语。 修为气息不断变弱,只是莫问寒费二人似乎早有了解一般,不但不忧反而欣喜。 直至唐韵儿身上再也感受不出一丝修为的波动。 莫问设下的封禁是气盛境之上才能打破的,可是到了气盛境,留州,就真的成了留州。 昔年逍遥魔尊为了在他死后庇护留州之人,最后一剑用在留州这片土地上,剑阵名曰“不问归期。” 此后留州,气盛境之上之人,除非抵挡得住那一剑一成之力,否则不得外出,而外来气盛境之上之人,进入留州,修为自降三境,否便接逍遥魔尊结合留州气运的山河一剑。 留州因此度过三千年无仙尊魔尊庇护之日。 只因逍遥魔尊,是留州万年一遇的唯一的气运之尊,他之一死,留州当年气数崩塌七成,无人再可称尊。 一朝之间白了头的唐韵儿,只是轻轻一指,气盛境的封禁便破掉了。 三境之内,无阵可困细雪城之人,只不过,她如今是跨过了那个“一”,顿悟到了神涌境了,但那又如何,她自会出去找他。 受魔尊一剑,今日唐韵儿不行,可不代表洛神剑不行。 当日唐狸御剑,据师傅说是未曾惊动剑阵“不问归期”的。 破开禁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在云端之上默默守着自己的师傅与师叔,唐韵儿乖巧的施了一个万福,顿时整个人化作风雪,消散在禁峰之上。 只留下一句任性的话:“师傅我要下山逛逛,可能比较久不回来,您老可别用身体有恙叫你乖徒弟回来看你哈。” 二人就这样看着风雪渐远。 寒费郑重地道:“师兄,这事?” 莫问摇了摇头,“她应该不知晓,否则唐狸就不会死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外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寒费点了点头,至于为什么不让第四人知晓而不是不让第三人知晓,当然是在朝仙宗,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活着的祖宗仙尘呢。 有老祖帮忙遮掩一二,料想也不会出太大的事了。 唐韵儿居然是细雪城血脉,这一事,不见风雪,无人知晓。 自行觉醒的血脉记忆,足够她在外闯荡了,莫问叹了口气,去吧,去找一找那个少年。 我朝仙宗,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 漫天飞雪再次凝聚成唐韵儿模样,只不过白发再度回归漆黑亮丽。 眼旁还留着哭过的泪痕,她就这样静静的收拾山洞里的衣物,给破碎的洛神剑系好一个好看的剑穗。就这样悄然的离开了朝仙宗。 她等够了,罪人也好,泪人也罢。 她不等了。 她唐韵儿,要去找唐狸了。 哼,留州出不去,那我就下山寻访再铸洛神剑之秘法。 留州昔日名为乱宝州,各种天材地宝、神通密藏数量之巨,据闻可以冠绝三州,唐韵儿相信,洛神剑修复之法,一定会有的。 洛神引是吧,我唐韵儿也会,还会比你唐狸施展得更好!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六章 富贵逼人,板砖相依 唐狸万分无奈,自己思虑万千,精心布局,却总是遭到乔十一无理手横刀夺命。 表面看起来笑嘻嘻一脸无事,实则心中狠狠吐槽风度翩翩的公子乔十一。 人比人,气死人。 眼前之人,活脱脱的活成了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飘若惊鸿、宛若谪仙,仿佛天崩于眼前依旧面不改色。 曾几何时,唐狸做梦都想变成这样一个谪仙人,只不过只有真正的死过一次,才知道人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永远只有下错了棋才知晓懊悔,只是棋能悔,人却难悔。 不就下棋连赢了自己十一把吗?有必要笑得那么璀璨嘛。 乔十一眼见唐狸脸上露出不耐烦神色,落下最后一颗黑子,试探性的问道:“唐兄,此局凶险难料,今日有些乏了,要不就和棋如何?” 唐狸默默点了点头,边把棋盘上棋子收入盒中边遗憾道:“再有十步乔兄必输,罢了罢了。看在今日又得乔兄招待的份上,就依乔兄吧。” 乔十一淡淡一笑,不语。 只是盯着唐狸收拾棋盘越来越快的手,似乎忘了告诉唐兄,棋盘上的布局,他随时可以复制出来。 鱼谖机摇头叹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心觉得菜岩输得不冤,就他那种性格,哪天被唐狸卖了估计还得帮忙数钱。 吃完了今日份糕点,把手指一根一根舔干净,对乔十一点了点头,:“还有两日渡船就要开了,给他吧。” 乔十一神色自若,恬静的看着唐狸,没有接话也没有去做点什么。 唐狸揉了揉脑门,似乎是自己忘了些什么东西,从袖内掏出一本小册子,是其这几日连夜写出来的,关于鱼谖机功法《千变》瓶颈的三个推算。 鱼谖机身份一事,乔十一早就知晓,更甚,《千变》这门功法的上卷,唐狸推测,正是乔十一传授给她的。 小册子递给乔十一而不是鱼谖机,正是唐狸心中一番试探。 乔十一坦然接过,鱼谖机也并未阻挠。 唐狸并不知道推算是否正确,《千变》上卷兴许有流传在外,下卷却是月狐族长才可修行的心法,早就失传了,他做的,不过是催化罢了,镜中桃花月,谁知种何家。 一把无理手,反比千种谋划,要来得精准一些。 乔十一看了看唐狸所写小册子,赞许的点了点头,右手按了按棋盘上的暗格,把弹出的木牌往唐狸方向一丢。 功法上卷他确实有,也传给了鱼谖机,反正她自己血脉觉醒之下,早已有意无意使用《千变》了,上卷的功法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只不过《千变》下卷,哪怕是乔十一的家族都无法收录,眼下唐狸三个推算,他觉得还是可行的。 储兀州没有《千变》,不代表他乔十一就没有。 丢给唐狸之物正是那重牙宗渡船客牌——“纪念版”。 真正的客牌,当然没必要给出去,自会有人送唐狸一程。 在唐狸就要伸手接住之际,一阵吸力自闲客居门口袭来,眨眼便把这块牌子给夺了过去。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好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卖我重牙宗客牌,乔掌柜的,看来你这小店要关门了啊。” 来者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三人,昂首挺胸,金光闪闪。 确实是金光闪闪,使得唐狸都皱了皱眉头,珠光宝玉、蝉衫麟带,混着金丝勾勒的五爪巨蟒,璀璨夺目,活脱脱一个豪阀世家贵公子。 乔十一似乎对眼前之人到来早有预料,和颜悦色解释道:“完颜兄说笑了,不过是鄙居所制小小纪念物罢了。” 然后冲着唐狸微笑介绍道:“完颜贵,重牙宗渡船掌事之人,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乔十一等完颜贵等了十一局棋了,他终于来了。 瞟了瞟自己抢到手中的这块假的客牌,完颜贵讽刺一扔,砸在了唐狸刚收拾好的棋盘之上,啪嗒作响。 拒绝了乔十一介绍唐狸的想法,“行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需要记得住的。” 唐狸随性笑了笑,无关之人他懒得招惹。 只不过完颜贵抓到了其眼神中的不屑神色,噗嗤一笑,反手一挥就要一巴掌甩在唐狸脸上。 敢跟老子横,你算老几? 在唐狸还未曾有何动作之前,便有一粒白子随着乔十一轻轻一指,挡住了完颜贵毫无征兆的出手。 完颜贵眯了眯眼睛,眼看就要震开挡着他的碍事棋子,丝毫不想给这个笑眯眯望向他的乔十一面子。 在储兀州,你算老几?我完颜贵最讨厌笑得像个娘们一样好看的的男子,抢老子风头。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乔十一、一脸不屑的完颜贵、面无表情的唐狸。 三个男儿的一场世纪大戏似乎即将开始,若不是在闲梦居,又恰好都与她纪宣羽有关,鱼谖机才不想管,甚至还会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只为看得更津津有味。 “砰”的一声重重的放下杯子,暂时以纪宣羽模样示人的鱼谖机撅起嘴望向完颜贵。 完颜贵,你可以滚了。 完颜贵立马收手,两手不断摩擦,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丝笑脸,努力寻找个话题和纪宣羽搭讪一番。 鱼谖机放了根手指在嘴边,堵住了完颜贵想要张开的嘴,再转大拇指朝大门示意。 这唐狸倒是看懂了,让完颜贵滚。 然后唐狸便看见这个咄咄逼人的富贵公子哥,一边轻轻哼着小曲,一边把玩着玉佩。就这样出去了,似乎还有些愉快的样子。 忍不住眼皮都挑了挑,这位爷是脑子有病吧?若不是完颜贵到了门口回头冲着唐狸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唐狸都打算不计较了的。 狗咬人,人难道还要咬得狗一嘴毛? 望了望风轻云淡的乔十一,又看了看默默做着鬼脸的鱼谖机,一点没有坑了自己的丝毫愧疚感,唐狸只能抓起这块和客牌九分像的所谓的“纪念品”。 叹了一口气,幽幽看向还是风轻云淡的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的乔十一,摇了摇头道:“乔兄此举可谓不太善咯。” 乔十一给唐狸再倒了一杯茶,认可的点了点头,“彼此彼此,和唐兄如出一辙,这把棋就算平局吧。” 唐狸给出的三个推断,凶险不已,错一步便会步步错。 乔十一给出的客牌,是假的没错,但他算到了完颜贵会来见他心心念念的纪宣羽,他确实给唐狸指出一条上船之路,只是错一朝,便万劫不复,就看他唐狸敢不敢去做。 皆是赤裸裸的阳谋。 重牙宗客牌她鱼谖机不是没有,他乔十一也不是没有真的,但就凭唐狸现在付出的筹码,还不够换一块在储兀州的重牙宗客牌。 况且给了唐狸,唐狸就真的敢要吗? 敢要就不会丢了当初森林里鱼谖机递给唐狸的那块牌子了。 当然,那块也是假的。 毕竟乔十一和鱼谖机不日也要离开储兀州,唐狸所说确实让鱼谖机心动,没有客牌,能给个方式让他上船,料想也差不了多少。 小小的明摆着坑了一把唐狸,其实也不过是他乔十一确实想走之前给完颜贵留点纪念罢了。 “人见人爱”完颜贵,妖见妖哭鬼见愁,昔日完颜贵没少来恶心乔十一,乔十一笑着应下,总是要收点利息的。 正想打瞌睡,唐狸这个“枕头”就送上门来,乔十一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唐狸从来没想过要和乔十一与鱼谖机成为好友,二人对他也是如此。 做笔不好不坏的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唐狸慵懒的站起来伸了个腰,看了看时不时望向乔十一的鱼谖机,活动下了脖子,对乔十一点了点头,“行,乔兄这把无理手我接下了,两位后会无期。” 乔十一笑着点头,“祝唐兄一切安好。” 至于为什么那个完颜贵如此痴迷纪宣羽,他唐狸管不着,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就此离开闲梦居。 “真的就这样吗?”鱼谖机有些担忧的问道。 乔十一点了点头,拿起唐狸写的这本小册子细细翻看,“人家给的东西又不是一无是处,在商言商。况且我也早就看不惯完颜贵,就让他吃点小苦头吧。” “万一?” 乔十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过于担心,没有跟鱼谖机去解释太多。 他唐狸确实没有拿月狐一族去威胁鱼谖机,确实是做了一把半真半假的交易。 敬重昔日月狐一族死战不退,只是想做笔交易,这点乔十一还是看得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乔十一愿意和他做笔不好不坏的交易。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乔十一最近确实有些无聊了,就当做回煌烨州前最后找的一个乐子罢了。 天下万物,尽在我棋局中,如何能不乐开怀。 ———— 刚从酒楼出来,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厮,完颜贵摇摇晃晃走在街道上,想着又要去渡船之上,他情绪就差得不行。 暗地里总是有人讽刺他有个好爹,让他得以掌管这份令无数人眼红的油水差事。 一群白眼狼,没有我,重牙宗渡船利润会在三年里涨两成?我爹是首席长老又如何,真当我没一点点用掌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掌管渡船? 随手挥散跟随的侍从,反正自己身上有父亲留下的保命符,这样救不活自己,身后那些跟屁虫更不可能帮得到自己什么。 好不容易见一面宣羽,她怎么还是喜欢在那个笑里藏刀的乔十一那里吃糕点,我每次远游带回来的小物件就不好吗? 含着金汤勺出生,却先天性娇弱,靠着各种天材地宝堆砌到了半吊子的第七境气盛境,却突破无望了才被丢到这破船上来。 昔日重牙宗三大青年才俊的完颜贵,怎会真的甘心,唯有借酒消愁。 念着眼神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佳人,醉醺醺的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和祁叔一样,都看不起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小时候你在我前头保护我,我不过是想要变强了呵护你罢了,只要我更强,你一定会把眼光放到我这里的,等着看吧宣羽。 喝酒喝多了尿意随之而来,醉酒之中的完颜贵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便走进了阴暗的巷子里。 忽然,“你。” 砰。 哐当。 蒙住面的唐狸揉了揉鼻子从这个巷子里走出来,每次下黑手之后他都怪不好意思的。 用错刀削过之后的石块,只要不蕴含杀机,是不会触发护身法宝保护的,熟能生巧,干净利索的一板砖解决。 不枉费他在这里蹲了那么久,想抽我? 你看我拿不拿板砖敲你就完事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着完颜贵头上缠着白纱布,哎哟哎哟的躺着,鱼谖机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她当然猜得到是谁下的黑手。 和乔十一的计划其实是让唐狸回头挑衅一番完颜贵,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又加上渡船将要开启,完颜贵必然会想方设法把唐狸带上渡船,好生“招待”。 只是想不到唐狸那小子居然还真捡一板砖给完颜贵来了一板,这下乔十一知道了还不笑死, 果然合了他的心意了。 “滚滚滚,不好好去修炼在我这里笑啥笑。”完颜贵一脸嫌弃的看向靠在自己门口大笑的鱼谖机,好事不来,自己一有什么坏事第一个来吐槽自己的绝对就是这个娘们。 还是宣羽好。 有事没事都不来看自己。 鱼谖机啧啧啧的摇头道:“姑奶奶今日心情好,爱来就来你管得着我嘛。” 完颜贵一拍脑门,语气中带着哀求道:“姑奶奶我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跑躺渡船回来休息半个月,特意不在宗门跑来下雾镇,怎么还能遇到你呢?” 来下雾镇,想见方河宗纪宣羽是其一,躲避瘟神鱼谖机是其二。 打小到大,自己见鱼谖机,总是被用各种理由胖揍一顿,自己那傻子老爹还笑眯眯的对她说别打疼她鱼谖机的手。 感觉自己是被捡来的,鱼谖机才是老爹亲女儿一般,自己真是怕了她,想不到一出事第一个来的就是她,真是倒了大霉。 “要不要我去帮你收拾一顿下黑手的人,有没有什么目标之类的?”鱼谖机装作好意问道。 只见完颜贵疯狂的摆了摆手,“得咧大小姐,能别让我心烦嘛。” 让鱼谖机去解决,到头来给她收拾残局的还不是自己,被鱼谖机害得关禁闭的次数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 想着那天在闲梦居看到的那个阿猫阿狗,完颜贵就咬牙切齿,哼,乔十一,等我先收拾掉他,回头小爷我定要拆了你书肆。 鱼谖机丢过一瓶药,完颜贵看都没看就随手拍了回去,“老子比你有钱,你那破烂留给自己用吧。” 闻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从小到大是个药罐子的完颜贵心中早已明了,不过宗门里最好的疗伤药,太过珍贵,给自己一个废物暴殄天物。 还是算了。 鱼谖机也不恼,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熟悉,一把抓过完颜贵挂在腰间的玉佩,细细把玩,“既然人没死,那就行了,东西我就收下了。” 晃了晃手中玉佩,就此离开。 自己给的东西管你要不要,反正利息鱼谖机可是每次都要拿的。 翻了个白眼,只求这个姑奶奶赶紧离开别烦他,只是沉默的等着鱼谖机离去。 等到鱼谖机离去,才冷冷叫了句:“来人。”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的来到房外,“公子。” “去查一查闲梦居近日来客,再调查下其与宣羽有什么关系。” “公子,要不要?”管事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完颜贵闭上眼,被板砖一砸如今都有些昏沉沉的,着实让他心悸。 自己老爹给的宝贝居然不太管用啊,这次上船之前得再跟他诉苦诉苦,要不然自己那天嗝屁了没人给老爹送终,不孝啊不孝。 修道之人虽说少习武,却也依靠着灵力不断改善着身体各项机能,被悄无声息的来一板砖,看来那个人有些有趣。 “不用,把那个人带来船上,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 “是,公子。” “等一下,用请的。” “是,公子。”管事默默退走。 一巴掌换一板砖,自己亏了不说,那一巴掌还没打下去,这让完颜贵心中郁闷不已,这年头当个纨绔公子哥真难啊。 听闻菜岩又在混森出事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高兴起来,真有机会遇到那个连续让菜岩栽了两次跟头的人。 他完颜贵巴不得立马斩鸡头与其拜把子,着实解气啊。 宗主不管年轻一辈纠葛,自重牙宗建宗以来一直如此。 没有冠绝一辈的实力,怎能立于储兀州。 ———— 李逍遥端坐于抱朴脑袋之上,以灵力化作长长鱼竿,垂钓海中兽。 没有鱼饵,愿者上钩,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紫蛟抱朴唯唯诺诺不敢语言,生怕吵到李逍遥雅致而遭其重重一锤,况且第一次出海的它着实不敢蹦跶。 生怕自己这小身板还没浪里翻腾,就被海中不知名存在一尾巴给拍死了。 七州共识之一便是大洋危险,远远高于陆地,不说其他的,就拿史书记载的各州尊者于生命枯竭之前前往大洋深处探寻大道契机,却从无一人再归来。 自己不去当场被打死,出海了说不定还能活,抱朴又不是傻子,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 感受着自己尾部轻飘飘的重量,抱朴不由得感慨道仙子姐姐真是好看。 迎风而立,白衣飘飘,额,它识字不多,夸人的话只知道这个了。 李逍遥拍了一巴掌抱朴脑门,“给小爷我认真游,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学习,知道错了吧?” 欲言又止的抱朴只能再低下一些头,心中默默祈祷李逍遥滑下水去。 混森里又没有妖教人读书识字,怪我咯?这不是冤枉妖嘛。 它不知道的是,在它未出生以前,昔日混森真有那教化万妖的读书人。 只可惜时进过迁,物是人非。 抱朴一边吐着泡泡玩一边祈求的问道李逍遥,“爷,小的这都游了两天了,能不能等会到个岛屿小憩一会。” 它是真不敢跑,李逍遥还握着它这头小蛟仅剩的宝贝呢,蛟也爱宝,只可惜它胆子太小,不敢去和别的妖怪抢夺宝贝,日复一日的躲在江河里捡捡破烂之类的倒是收了一堆,只可惜李逍遥没给它回洞府带上。 要不是那个奇怪的血液香味让它迷失了,它才不会出现的,只能默认倒霉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小妖我也躲不掉。 李逍遥点了点头,一望无际碧蓝汪洋,确实让他无聊得很,为了躲避某些大能的探查,自己也就只能偷偷摸摸乘蛟游过去了。 修炼一事,李逍遥还真没啥上心的地方,他如今境界卡在上三清的天人境,要想迈入千古帝,需要的并不是他勤勤恳恳的修行。 毕竟借尸还魂,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还有一位老兄还在沉睡着呢,而他究竟还能不能醒得过来,李逍遥也不知道了。 感受到附近游过来一头海鱼,无鱼饵的钓线化线为爪,猛地一抓便将其抓到抱朴背上,李逍遥熟练地将其一刀敲死、去鳞,随手掐了一个术法,一朵火焰莲花便呈现于其掌中。 把刀垫在抱朴背上省得其被三寸炎灼伤,便把莲花放置在其上,开始奢侈的夺天地灵气来烤鱼。 胡绮黎啧啧称奇的靠了过来,万法归一、一化万法,想不到李逍遥在术法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她何尝看不出,那朵火焰莲花里,尽是刀剑交错之气。 巅峰的他和巅峰的自己比起来,如若大战,他绝对会伤,但自己必定会死。 李逍遥抬头看了一眼胡绮黎,看着其充满兴趣的看着自己烤鱼的胡绮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道:“姐姐,两天了你都在发愣。我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条鱼你就过来了,想吃自己抓去,我可以帮你烤。” 抱朴听罢赶忙猛地一吸,把一条靠近自己的一群海鱼吸进嘴里猛地咀嚼,生怕仙女姐姐抢了它好不容易等到的一条条解馋的海鱼。 自己可是在跨海途中,马儿也要有草料的嘛,在吃的面前它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仙女姐姐那么厉害的样子,肯定不会抢进入自己嘴的食物。 越嚼越上道,抱朴不由得感慨,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海鱼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胡绮黎也不恼,就这样离开了混森,还是有些怅然若失,胡月黎每一尾,皆为其一世,自从大道受损以来,想要去找他,便只能断尾了却自身因果才能出得了混森。 从第二尾到第八尾,选择了七个不同的人的因果,却都未曾寻到他便身死道消,作为胡月黎的第九尾,选了李逍遥,又能去得到离储兀州最远的东唐月州去找他吗? 万一。 不,不会有万一的。 一位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怎么会死得悄无声息呢,他肯定在东唐月州的。 鱼香打断胡绮黎思考,低头一看李逍遥嘴里咬着一半鱼肉,无奈的望着她,另一半鱼肉都快贴到她脸上了。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就只有这一次,下次自己钓鱼去。 嫣然一笑,胡绮黎接过李逍遥递过来的鱼肉,小口小口品尝。 稍微正经一点的李逍遥,还是很帅气的。 不过这份美好的氛围片刻就消失了,胡绮黎叹了口气,这家伙估计就没有正常时候。 居然还有人和坐骑抢食的。 抱朴揉着嘴,泪眼朦胧,见自己多吸了几条鱼入嘴,天杀的李逍遥居然趁着自己没下咽,一巴掌打向它的嘴巴,一条鲜美海鱼就这样到了李逍遥手中。 有这样欺负蛟的嘛。 李逍遥用刀去鳞,似笑非笑的督了眼抱朴,“怎么,你有意见?” 抱朴瞬间抖了抖,“没有没有。” 和颜悦色的李逍遥赞许的点了点头,“慈爱”的抚摸着抱朴脑袋,让它再快点,不然他都要无聊到给抱朴“修剪修剪”鳞片了。 抱朴猛地往前窜去,心中哀嚎,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在房内看书的唐狸,看着进入房内的几位中年男子,淡然一笑。 为首之人鞠了一躬,抱拳道:“李玄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唐狸收起书,和蔼的道:“有劳了。” 砰的一声,房内传来一声闷哼。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八章 岛中窥月,羡花好月圆 解掉了蒙在眼前的黑布,没有想象中的光芒刺眼,看着较为空旷的四周,唐狸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出所料,这应该是重牙宗渡船的货仓,乔十一推论的确实不错,睚眦必报的完颜贵急着回渡船管事,又咽不下这口气,必然会抓自己上来渡船之上。 至于身陷险境逃脱与否,这就看唐狸自己的了。 摸了摸自己佩剑,只要出了储兀州,靠着小啾逃命应该不成问题,但愿此行渡船随行供奉不是杀力巨大的剑修,否则唐狸心里也虚。 回想起上船之前那个管事让人蒙住自己双眼,都没跟自己说清楚,害得那人白白被自己砸了一板砖,想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错刀、醇九剑是自己最大的依仗,不好随意显摆,平时下下黑手,习惯随身带块板砖防身,这个习惯自己一时还改不过来,也是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仓门打开,裹着一头纱布的完颜贵走了进来,幽幽地盯着唐狸。 唐狸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四处乱瞟,也不搭理他。 看着脸皮如此厚之人,完颜贵差点抑制不住脾气给这家伙一巴掌,听管事汇报“请”其的时候随行侍卫被砸一板砖,和自己如出一辙!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完颜贵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唐狸。 “你在渡船之上。” 唐狸没好气的应道:“猜得到。”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乔十一和宣羽让你用这个方式来登上渡船对吧?” 听到这句话,唐狸才开始正眼看了看这个总是爱用余光看人的公子哥,称赞道:“昔日重牙宗三大才俊,果然名不虚传。” “虚名而已,不用试着激怒我。”沦落至在渡船之上奔波,抛弃修行的公子哥,还算什么青年才俊,不过完颜贵不在乎罢了。 为何明知乔十一下子如此,还要明摆着的接下这道无理手,自有完颜贵的道理,所以才要来看看这唐狸有何解释。 悄悄把唐狸“请”上渡船,自然也有悄悄让其消失的办法,就看眼前之人配不配合了。 “过往我可以既往不咎,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唐狸摊开手,示意完颜贵问。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出了森林以来遇到的青年之人一个比一个奇怪,真是倒霉透了。 还不待完颜贵问些什么,整个渡船剧烈震荡,只不过完颜贵却若无其事一般。 随后便有悦耳女声借助渡船法器向整个渡船解释道:“此次震荡为跨越储兀州屏障正常现象,各位仙师无需担忧,重牙宗悦晴祝各位旅途愉快。” 唐狸还未曾有什么感觉,只是渡船中众人听到悦晴之名,心中大为安稳。 供奉悦晴,九境远游境,剑修。 七州,各有各自的庇护气运,道则不同,因此跨州一途方险象环生。 汪洋凶险,众多岛屿星罗棋布,各种海上诡异势力横生,某些不可言之岛屿之上,甚至会有那堪比一州之尊实力的恐怖存在。 而七大州的诡异法则,则是庇护一州生灵之所在。 储兀州法则之一,便是空中屏障,若无仙尊法则加持渡船,此刻渡船便已坠毁了。 不选择走水路,自然是因为水路危险要高于空中数倍,要开拓一条安全水路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过于庞大,重牙宗有飞行的资本,懒得再去开辟一条海洋航线。 况且当初那一场大战,有几位与重牙宗敌对的存在逃入汪洋之中,更是使得水路危险不已。 不过倘若有人选择踏洋而行,实力足够强大也不是不行,但一般自负之人,大多葬身汪洋之中了。 寥寥无几的成功渡海之人,皆是天骄。 但是千万个天之骄子,也难问鼎一位尊,大道悠悠,多少儿郎佳人埋骨黄沙中。 完颜贵对唐狸的问题只有一个,且出乎唐狸意料。 “你认识一个,叫鱼谖机的女子不?” ———— 明珠碧海玉,欢卿颊上尘。再顾倾城易,一笑千金埋。 听罢李逍遥时不时来上一两句诗词,二人一蛟于海里遨游了三天两夜,终于在这皎月当空的夜晚,遇到了一岛屿。 抱朴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岸,四肢一摊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要不是害怕惹恼了李逍遥被拿来当下酒菜,躺在陆地之上的抱朴真想痛哭一把,蛟喜水,那也是自己无忧无虑的水中嬉戏,头顶两个瘟神一般的存在,自己这头千年小蛟容易嘛。 胡绮黎踩在抱朴背上,并未接触陆地,自从那晚以后,胡绮黎与李逍遥虽说没有什么生疏之感,但是也并未一直跑到李逍遥背上了。 对此李逍遥当然无所谓,来者不拒,去者不恼,以多情对无情,以无情应有情,他从来都是这样嬉戏人间。 原是饱读诗书公子哥,奈何烽火连三月。 双手附后的胡绮黎噗嗤一声笑道:“李逍遥,为何你那么爱读些诗词?” 那个读书人说,诗词千万,唯我得意。 不知被他认可的李逍遥,对这个问题又作何解呢? 脱下靴子正在拿刀修剪指甲的李逍遥头都没抬,一本正经的道:“世人皆道我风流,妙语生花佳人留。” “说人话。” “当然是为了享受万千女子仰慕。” 胡绮黎满脸黑线,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省得以后每每想起那个读书人的美好回忆,就乱入个李逍遥。 只是胡绮黎未见正低着头的李逍遥眼神一黯。 只不过现在她们都不在了,唯有借诗词怀念昔日了。 诗词万千,唯我失意;人生万世,恨我得意;万古不遇,倾城不现。 昔日风流才子李逍遥,那年天下女子倾慕一斗,他独得半斗。 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能让逍遥魔尊停留的红颜,终究是不曾出现。 有人说,李逍遥心中藏着一个禁忌。 可不论怎样,那个年代爱慕着他的女子,只盼他短暂停留一番也好。 看他高楼起,看他步青云,看他平天下,看他眉间郁。 愿君楼万里,愿君长青云,愿君万世安,愿君长开颜。 从一游戏人间、嬉笑河山的贵公子,到一人征战万里、使之血海三百年方尽的留州一帝。 神秘的李逍遥背负的太多太多,连其最后在留州之外死去,也波诡云翳,众口难圆。 只是其丢回的佩剑化作的剑阵“不问归期”,如今是留州的庇护法则。 剃了下脚指甲,吹了吹刀上碎屑,用抱朴背上鳞片来磨刀。 看着李逍遥惨无人道的做法,抱朴只能安慰自己看不见看不见,眼不见心为净。 就在李逍遥还想逗逗抱朴之时,一声佛唱自岛内传来。 吓得李逍遥刀口一转,大喝“何方妖孽,敢吓你大爷。” “小老儿不请自来,还望施主见谅。” 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推开灌木,双手合十,向着二人一蛟行了一礼。 抱朴赶忙作揖,李逍遥与胡绮黎都轻轻点头以示还礼。 “三位施主远道而来,小老儿寺中备有一些斋饭,还请移步一二。” 抱朴得到李逍遥点头后驮着二人前行,月色照耀,中无杂树,落英缤纷。 苦海普度,入岛即为因,便值得自己招待一顿斋饭的果。 小老儿便只叫小老儿,只因登岛太久,忘却了昔日法号。 说是寺庙,其实只是一个简陋搭起的棚子,除了一个还有着些许痕迹的木鱼,便再无其他,坐落星空下,眠于人间中,寺庙无古佛,佛皆我心中。 听罢自称小老儿的僧人介绍,吃完了斋饭,李逍遥道了声谢便慵懒的躺下揉了揉肚子,看着坐落于虚空之中的胡绮黎小口小口吃着斋饭。 温婉贤淑,静若处子,樱桃小嘴微合,胜却人间月色。 极美极美,欣赏美的眼光,李逍遥一直未改变过。 只不过在胡绮黎眼中看来,就是一个登徒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她也不恼,微微一笑抛个眉眼,姿态万千。 弄得李逍遥灿灿地摸了摸鼻子,转而问道小老儿,“大师一人独居岛上多久了?” 小老儿摇了摇头,和蔼笑道:“贫僧连法号都忘了,怎还记得年月一说。” 李逍遥不解问道:“可是佛不该是普度众生吗?” “昨日种之种种因,今日得之事事果。为施主今日备一斋饭,令施主少一杀业,便是小老儿与此真谛。” 胡绮黎摇了摇头道:“大师所言有理,却非我等凡俗心中向往。” 阿弥陀佛,小老儿道了一声佛唱,“敢问二位施主有何见解?” 只听胡绮黎道:“普天难葬,苦海难囚,我即因果,不问对错。” 不信来生和他的缘,只争今朝一世的果,胡绮黎一直都是这样的,任性又何妨,大不了毁掉一切,她又不是没干过。 小老儿笑了笑,没有去反驳,只是默默为抱朴再添上一碗斋饭。 抱朴四爪握了握作揖道谢,便埋头吃饭,反正他们说的东西自己也听不懂。 只不过嘴角一直漏米粒让它心疼不已,千年一直藏于水下,化为人形都做不到的抱朴,只能缩小成成人大小模样,后肢着地,前爪微伸,顶着个蛟龙脑袋认真扒饭。 生怕惹得李逍遥不高兴了,连饭都没得吃。 于是便偷偷瞄了瞄他,发现剩下二人也在看着躺在地上揉着肚皮望着明月的李逍遥。 顿时安静了下来。 似乎发觉氛围有些奇怪,李逍遥扭头望向众人,笑道: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月色迷人,怎可大煞风景。” 万年明月依稀皎,凭羡悠悠万古一。 我李逍遥,不信因果,不入轮回,死即死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十九章 饮一壶浊酒 着实让人吃惊,完颜贵居然问到了鱼谖机,唐狸还想着怎么跟他解释和纪宣羽的关系,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难不成他知道鱼谖机真实身份一事? “有打过一番交道。” 完颜贵满不在意的道:“觉得此人如何?” “你不是她的对手。” 只见完颜贵认可的点了点头,“如今,我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随即完颜贵轻轻一笑,挥了挥手打开了渡船仓库的一扇暗窗,窗外云雾缭绕,如坠梦里,看不真切。 梦里生花,花开有梦。 是我于花,是我于梦? 欣赏着窗外缭绕云海,唐狸不由得解下酒壶,此景当值得饮酒一大口。 算上四年前那场御剑,这次学那逍遥仙人腾云驾雾,才是第二次而已。 上一次无心赏景,这一回倒是可以悠哉悠哉看看云海如梦。 醒来以后十七八岁少年郎模样,也难改心中三十多载人间沧桑。 如今的唐狸还是难以用那山上人思维看待世间,还不理解,山中无岁月,睁眼数十年。 情不自禁颂了出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想着自己当年还是那云集镇教那蒙童读书识字的一位先生,不由得展颜一笑,再饮一口酒,丝毫没有已经成为一个阶下囚的觉悟。 耐心等待唐狸喝完第二口酒,完颜贵才继而发话:“我可以不计前嫌帮你,给我你所知道的乔十一、鱼谖机、纪宣羽三人的所有情报,如何?” 唐狸举了举酒壶,笑了笑,似乎他的提议不亏的样子。 问题是除了他不想说的关于鱼谖机的身份,别的事他几乎都不了解那二人,有什么可说的? 一是敬重那一族死战不退,二是万一完颜贵真的知晓这件事,还是那帮忙遮掩之人,主动说了这件事,本来唐狸处于可死可不死的,就真的变成必死之人了。 那还不如硬气一点。 完颜贵也不着急,站起身便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之际才说道:“我是不会给你送酒的,等你喝完这壶酒,我会再来的。” 渡船一行,三旬光阴,完颜贵当然等得起,就不知这个叫李玄的男子,等不等得起了。 才走至渡船楼梯转角处,一身材妖娆女子便靠在墙边,摇曳杯中酒,打了个酒嗝道:“小啊颜,渡船之上……好像多了些老鼠呀……嗝……” 完颜贵看着眼前女子,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把夺下女子手中杯,责备的呵斥着身旁下属,“谁又让悦晴前辈喝酒的?” 看着周围人唯唯诺诺不敢应答,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眼怒骂下属:“废物。” 剑修悦晴,剑术尚可,酒量奇差,还唯好饮酒。 身为渡船总管事,每次渡船随行供奉都不一致,完颜贵最苦恼的便是和悦晴一同出行,一杯就倒之后的悦晴,要是发起酒疯来那才是这渡船的灾难。 可怕的是悦晴还特别喜欢当那个随行供奉,皆因为在船上无人管她饮酒,完颜贵已经三令五申严禁给酒给悦晴,还是被这个酒鬼找到了。 悦晴整个人一扑,倒在了完颜贵身上,大手一勒完颜贵整个人便被其抱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轻柔取下完颜贵手中酒杯,呢喃道:“小啊颜别那么凶嘛,人家怕……嗝,对了,渡船之上还有何老东西在哦……小啊颜记得老鼠玩完后要丢掉哦……” 说罢就要伸手去摸完颜贵那贵公子的白嫩脸蛋,“毕竟人家听说……嗝,菜岩没死成,好像又有所顿悟……闭死关去了哦,小啊颜你还在船上辛苦可要小心咯……” 挥手打掉悦晴即将摸到自己脸的手,冷哼一句“我知道了。” 悦晴便嘻嘻哈哈的松开完颜贵,摇摇晃晃地前去下一处有酒之地了。 看着悦晴离去,完颜贵眼神幽幽。 何不起,重牙宗二掌律,最主要的是,站在菜岩那一方,哼,不和鱼谖机争,老东西还把手伸到我这里了。 重牙宗作为上宗屹立不倒,除了底蕴深厚,还因每一任掌门,都是碾压同辈之人登上那掌门之位,宛若养蛊,只取其一。 自己早已退出那场纷争,居然还不放心自己,是准备出储兀州那一刻才上到船上的吧,不然悦晴不会专门来提醒自己, 低声道了句:“老东西。” 既然不请自来,自己怎么不陪那老家伙好好“叨扰叨扰”呢。 昔日重牙宗贵公子,可是“人见人爱”的鬼见愁,完颜贵皮笑肉不笑,去找那何不起去了。 一脚踹开房门,还不等房内之人有何举动,快步向前猛地想要给其一个拥抱,被弹开了丝毫不恼,高声笑道:“何掌律,来渡船之上真是蓬荜生辉啊,怎么不告诉颜贵一番,让我好找。” 就在何不起想要客套寒暄之际,完颜贵一拍手掌,高兴道:“何掌律半截身子都入土之人,还有闲情逸致外出寻仙访友,颜贵真是替您高兴,定要好生招待一番。” “总管事,请自重。”何不起一甩拂尘,幽幽道。 看着一副仙风道骨做派的何不起,还要掺和年轻人的斗争,完颜贵一脸不齿,修仙就给老子修去,对权力那么大的欲望,这种人活该被老子恶心。 听罢何不起隐约怒意的话,完颜贵反而变本加厉,一脸难受的揉着腰,满是歉意的望向何不起,“哎呀真不好意思,昨夜佳人一聚,年轻人过于疯狂了,今日还真自重不起来,累。” 随即一扭腰咔嚓作响,摇头叹息道:“不像某些人啊,老不死了还不知疲倦四处乱吠。” 似乎想到了什么,完颜贵一脸正经的道:“咦,何长老好像都快三百岁了,咋还不死啊?” 看着其闭眼都眼皮狂跳的样子,完颜贵开怀不已,不反驳自己,再恶心他自己都要倒胃口了,那明日再来不就好了。 来渡船之上恶心自己,自己待客之道当然不能丢。 狗敢咬他完颜贵,他完颜贵就敢啃它一嘴毛。 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明日再来陪掌律好好叨扰叨扰,完颜贵便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何不起吐了一口浊气,这个鬼见愁总算离开了,要不是随着完颜贵踹门之际,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锁定着自己,自己都忍不住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酒鬼悦晴,哼,站在了完颜贵这边,简直愚蠢。 一个靠着药物堆积起来的纨绔子弟,真以为他能带领重牙宗在祁掌门退隐之后再塑霸业?笑话,我辈之人最大的依仗,唯有自身强大。 会赚钱如何,还不是自己一掌的事。 待扶持岩儿当上掌门,清理完颜贵这一脉之际,何不起下定决心要首当其冲的收拾掉完颜贵,别让我发现你用着渡船做些什么违背宗门的事。 想要借着渡船寻访别州名川大山,以求逆天改命之物,可能吗?再生石完颜输都为完颜贵夺得两块,用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纸糊的第七境。 第三块让菜岩抢先一步前去抢夺,只为了毁掉流落在外的再生石不让完颜贵得到,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是何不起等人想都想不到的。 那个叫唐狸的男子,有机会遇见的话,何不起必然要趁其未成长起来之前杀掉。 重创两次岩儿,若不是岩儿破而后立,自己等人的一番谋划就要付诸东流了。 施展得出“洛神引”的人,只有老一辈人才知晓,其究竟是有多惊艳。 上一世洛神剑主,手持洛神剑,将洛神剑百仙剑排名中,由第七十八,硬生生打到了无法看清的前二十之数,靠的就是飘忽若神的“洛神引”。 暗中悄悄调查唐狸一事,自从那日混森发生那场惊天动地的双剑对决之后终止了,因为掌门祁真勒令重牙宗不得进入混森内部。 何不起也是心中疑惑不已,却也不敢多问,真正知晓其中因果之人,应该是祖师堂前五把椅子所坐之人。 等到岩儿上位,靠着宗门密藏,自己再得突破一番,未尝不是坐不了那前五把椅子的,想到此处何不起不禁心头火热。 也就不在乎完颜贵那阴阳怪气的羞辱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小事自己上船之际,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虽说岩儿没有要求自己这样做,可他终究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重牙宗掌门竞争,可不是那么温和的小孩子过家家。 重牙宗有教无类,那是在有掌门之际,在何不起还年轻之际,经历的那场血雨腥风,他真的害怕极了,昔年反对祁真担任掌门之人,皆为禁域闭死关之人。 这还是祁真道术高矣,破得开祁真每百年就重新布一次的禁制之人,得以见天日,再次位列重牙祖师堂。 只是再前一任掌门,只有坐在祖师堂之内之人方可翻阅密藏记载,反对之人,杀无赦。 但是重牙宗还有一条规矩,倘若在新掌门诞生之际,依旧没有站位之人,重牙宗新掌门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这些存在。 大道无情,唯有登高,这方才是重牙宗,屹立储兀州一万五千年不倒的根本所在,不然,真当混森中某些存在,是吃素的? 所以唐狸此人,很影响岩儿大道登高。 只是何不起万万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要斩杀之人,恰恰在此艘渡船之上。 船仓之中,感受着醇九散发的丝丝光芒,唐狸温和一笑,示意小啾不用过于担心自己。 转头看向已经转入漆黑的月夜。 唐狸就着月色,饮尽壶中浊酒,笑忆道:“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章 天地同游第九境 灰雾皑皑,茫茫不见天日,遥遥传来野鸦低鸣,沿着小道缓缓前行,薄雾渐浓,脚步渐近,不信邪的一把向后丢各种符咒,却空无一人,只觉后颈一凉,一摸,原来早已被开了道口子。 桀桀笑声,响彻岛屿。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唐狸甩了甩头,揉了揉眼,果然还是喝了酒才得以入睡,反正醇九剑会自动护主,心大的唐狸昨夜遇见美景,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些酒。 不饮酒,与自己而言,睁眼闭眼并无太多区别。 睁眼,是那心中落魄的唐狸。 闭眼,是那一望无际的梦境。 这都过去了一夜了,不知那完颜贵啥时候会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叫人送点吃的过来,喝了一大壶酒的唐狸如今嘴巴苦得要死。 说是货仓,空空如也,看来重牙宗渡船货仓是为了归来之时采购货物才设置得如此宽敞的,如今刚好丢弃唐狸在此,看起来渡船尽在完颜贵掌握之中。 出乎唐狸的意料,原以为就算自己上了渡船也能够趁乱逃跑,但那是唐狸猜想完颜贵对于渡船的掌控只是一般程度下的方案。 看向仓门处,料想自己一出去,消息便会传到完颜贵手上吧。 这年头消息闭塞确实是一大问题,但唐狸原本一介凡俗,远在他乡,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 唐狸倒吸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没有问洪老头,姜家到底长啥样,到时候自己去到了又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把墨锤露出来,可谁知道墨锤在姜家到底算啥,万一是那禁忌之物,自己貌似又得脱一层皮,揉了揉脑门,总感觉自己被坑了一把。 而在储兀州混森里,洪姜此时正在认真的给几座木屋围上篱笆,轻轻展露笑颜思念小啾,她总是那么可爱,再一想到唐狸,就更开心了。 遇到姜子祁那个古怪之人,还持着墨锤,有你小子好受的了。 姜家的未来,就希望你帮衬一二了。 ———— 咔嚓,门被缓缓推开,完颜贵双手附后,大步走了进来,待下人搬来一张椅子后,翘着二郎腿看向醉了一夜的唐狸。 嗤笑一身,想不到还是个酒鬼。 手指于虚空之中虚晃,“怎样,免费坐了一天一夜渡船,是不是拿点我感兴趣的东西出来显摆显摆?” 唐狸仰起头,张开嘴,使劲摇晃酒壶,嘴巴太苦了都不想说话。 吐了一口浊气,愁眉苦脸好似自言自语不断重复道:“要想羊儿跑,还不给羊儿吃草。” 待到完颜贵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人送上一壶仙酿,唐狸这才喜笑颜开。 至于完颜贵为何如此大发善心,就看这李玄是真识趣,值得起自己一壶仙家酒酿,还是不识好歹,想要喝送一壶断头酒了。 “完公子真是大气。”唐狸砸吧砸吧嘴,站起了身,两手摊开,有些愧疚的望向完颜贵。 只可惜他完颜贵想要知晓的东西,唐狸也不曾知晓。 “如果我说我真不知道,你信不信?” 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言。 完颜贵忽然觉得他自己就像个傻子,青筋暴起,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还以为乔十一与宣羽送上来的人能知道些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事,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那两个人自己查了这么多年,想从一个无名小卒嘴里知道些什么,真是异想天开了。 算了算了,刚好拿来逗逗何不起这个老东西。 “来人。” “公子。” 完颜贵用小指指了指唐狸,“把他交给何不起,记住,要告诉他这是公子偷偷带上船的。” “是。” 看着侍卫夺掉自己还没喝完的半壶酒,唐狸顺从的递上双手任其捆绑,省得完颜贵拿出点什么法宝限制住自己,影响自己跑路打算。 重牙宗渡船所去大州,是那王国林立、军阀混战的煌烨州,一开始唐狸就打算中途跑路。 以唐狸的实力,只是破不开储兀州的法则罢了,走海路的话,岛屿间隔太远,自己可没那资本游得出储兀州法则区域再御剑。 七大州之外,是如同繁星星罗棋布的岛屿,却并不是孤立的,岛与岛之间,是有方式互通有无的。 但并不是说这便是汪洋为主的世界,一州之巨,难以想象,但不得不说,一州再巨,边界之处,也是汪洋。 一仙双眼化日月,身化山河湖海,万物得以繁衍生息:一仙以灵智化世间万物秩序,日月交替春秋变换,万物蒙昧得开;一仙以念分书字,教化万物人伦纲常,仙凡秩序得分,人间自有王朝更替,修仙之人自有业火缠身,天劫挡路——这便是流传于七大州四大洋的“三仙创世说”。 只可惜,真假倒是没人能说得清,反正如今是无人成那虚无缥缈的“仙”。 经过完颜贵身边之际,唐狸笑道:“谢完公子招待了。” 叫完颜贵为完公子,当然是希望他早日玩完,唐狸的小脾气罢了。 完颜贵倒也不恼,挥了挥手以示送别,在他看来,活人惹了自己那当然得使劲恶心一番,解气;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就没有必要去让自己多花表情了。 逃不脱何不起那个老东西的手,为了刺探自己消息唐狸要遭受的折磨肯定不会少;要是侥幸逃脱了,自己再送他归西,给何不起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 怎么看都是完颜贵赚的。 渡船何不起房中。 看着侍卫押送这个年轻人到自己房间,完颜贵那小子偷偷带上来的,还送到自己这儿来,是觉得自己不请自来上了渡船监察他无所事事,所以特意给自己弄些岔子? 他何不起会信? 一甩拂尘,一只傀儡猛地出现于唐狸身后,窜出手来掐住唐狸脖子便往上提,何不起也不说话,待到唐狸脸色由青变紫再放他下来。 看着唐狸大口喘气,何不起才慢慢问道:“没有客牌,非本门供奉,你是怎么上到渡船上来的。” 不待唐狸回答,又是猛地令傀儡掐住其脖子,而且力度不断加大。 完颜贵送过来的棋子,死了就死了,反正何不起也不打算听这个年轻人的解释,只要他认可自己的解释就行了。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之人就是完颜贵悄悄带上来的,只不过就算查清了禀报宗门也不过是略微责备几句,甚至连责备都没有。 毕竟渡船一次航行的利润,早就堵住宗门里一大部分人的嘴,所以何不起压根不打算从这一件事上深究。 好不容易送上来的棋子,何不起怎么能不好好利用,恶心下那完颜贵呢。 放下唐狸,趁其还未回答之际,何不起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完颜贵的暖房小厮吧?” 唐狸瞪大双眼,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合计着自己从完颜贵那个脑子有病的手里又到了另一个变态手里? 难不成是自己命犯太岁,不然怎么那么倒霉。 又是不待唐狸回答,便让傀儡再次如提小鸡般把唐狸提了起来。 我去这个糟老头子,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放下唐狸,唐狸正要吼道:“我……” 便又被提了起来,以此循环往复,何不起要的不过是其心态崩溃之际,再用点小手段,施展点镜花水月的秘术,使之流传在储兀州就行。 反正是在重牙宗渡船之上抓到的无客牌之人,有心无心渲染传颂之下,一是可以恶心恶心完颜贵,二是随着议论之声不断扩大,说不定祖师堂前五把椅子所坐之人,会对这些开始议论。 每三百年能决定重牙宗青年才俊有资格竞选宗门掌门资格的,便是掌门外加祖师堂前五位存在,而有此规矩,正是为了避免有心之人渗透之下,重牙宗被别的道统所夺了去。 有资格成为掌门的,十人之选已出八个名额,完颜贵、鱼谖机、菜岩三人正是此代弟子中较有威望的有可能成为重牙宗一宗之主的人选。 时不时给完颜贵下下绊子,让他不懂得尊老爱幼,自己这块老姜,不是你年轻人能比的。 想到此何不起不由得抚须而笑。 重复了十来次之后,唐狸终于忍无可忍,这变态东西想事情一时忘了自己不断被掐着脖子又放下了! 被绑住的双手猛地一震,把绳子震断,硬生生的一扯,脑袋便与肩膀分开,左手提头,右手猛地肘击那个不知疲惫的傀儡。 击退那个傀儡后放摆正自己脑袋,扭了扭脖子使之契合,伸展了下腰,浑身咔嚓作响的唐狸终于开始骂道:“老东西,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何不起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诧异的问道:“英灵?” 可是怎会有如此人气浓厚的英灵? 问题是不是英灵之躯的话,那出乎常人的举动躲掉自己道术傀儡,怎么可能,不对! 记忆中确实好像有一个英灵,人气浓厚到宛若常人——唐狸! 绝对是他。 转瞬之间何不起杀心大发,掐印就要镇压此子,另一只手暗中掐诀指挥道术傀儡一同攻击唐狸。 看见唐狸欲要反抗,何不起心中冷笑,我可是第九境远游境巅峰之人,哪怕有与岩儿一战之力,你小子也终究不会是我的对手。 到了远游一境,真正做到与天地之间有交际,寿命、神识、道法等皆会产生异变。 才有冲击上三清之境的资本,可以说远游一境,哪怕对上十个普通第八境神涌境修士也是简单随性不在话下。 天地同游,方知我辈逍遥。 就让我来看看你唐狸,有什么资本阻扰岩儿大道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一章 坠落砾砂岛 看上去很炫酷的逃脱何不起所施展得道术傀儡禁锢,不过是唐狸打了个出其不意,吓唬吓唬何不起罢了,实际上自己灵力已经瞬间抽空一半。 身为英灵的唐狸灵力不消,凝型不散。人身小天地之中灵力就如同一碗水,之前已经瞬间抽空一半,为的就是及时拉开和何不起的距离,皆是因为这个变态老头给他的压力过于庞大。 事实果然如此,此时应对着何不起唐狸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拂尘一甩,道术傀儡瞬间提速靠近唐狸,一拳直接砸向其面门,唐狸右手向下一拍、改拍为抓,欲要拧断这碍事的道术傀儡手臂,却发现,拧不动。 反而被其一脚踹到何不起身边。 看着唐狸砸过来的身影,自觉胜券在握的何不起眉头一皱,反而一甩拂尘使唐狸于半空中再被击飞,使其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唐狸扶腰龇牙咧嘴,判断失误差点生死立判,看来自己还是嫩了点。 而何不起甩飞唐狸之因,只是因为唐狸砸落的地方,是其渡船长老专属客房中沉香木桌所在之地。 一想到要是打碎了这桌子,那完颜贵少不得天天来此哭丧、威胁、恶心自己,感觉就像喉咙里有只苍蝇一般让他反胃。 反正此番试探,心中大致了然,这唐狸在自己面前弱小得如同婴儿,那当然不如那沉香木桌重要。 修道之人,修行道路之上魔障林立,一不下心便会从天骄坠落于白骨之境。 连何不起本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是,其对完颜贵的反感,已经影响着其正常判断,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初出茅庐的唐狸,有着那一线生机。 是因为其父是首席供奉,位居祖师堂前五把椅子而产生的嫉妒? 又或者是自己当年意气风发,却囚于第九境百年不得出的悲苦,导致越发厌恶像着当年的自己那样神气的完颜贵? 这些便只能问何不起自己内心了。 道术傀儡可不会思考以及等唐狸龇牙咧嘴完毕,不知疲倦再次袭来,一拳直接打在唐狸脸上。 被击退的唐狸用力的揉着自己脸颊,心中恼道可别打坏了老子的脸,灵气储量可不够自己今日再次修复身形。 看着这道术傀儡不知疲倦的还来!唐狸不由得怒从中来,这变态老头的道术是真的无赖,阳正一脉傀儡果然难缠。 唐狸所阅书中有记载,傀儡分三大:阳正、阴秽、天工。 天工多由匠师打造,搬山移海,以各种矿物、天材地宝所驱动,威力示其核心构造不同而不一,多属于可批量生产之物,七大州多数流传傀儡便是此类。 阴秽如同其名,邪魔歪道者血祭各类生物,采其怨气、杀气所造,嗜杀,攻击性强,却因有伤天和而为众多修道者所不齿。 而阳正便是唐狸此刻所见何不起所使用之傀儡,不需额外之天材地宝所驱动,单凭修道者末微灵力便足以驱动,受损也可借助修士本身灵力迅速恢复,平时不用之际可融入修士窍穴之中,作为辅助性宝物温养修士窍穴,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不行了,忍不了了,唐狸大喝:“我靠你丫的有完没完!” 只见唐狸大吼之后,用力握拳,伸直了的左手骤变漆黑诡异,有种摄人心魄之意,仿佛灵魂要飘出来之感。 而唐狸那个漆黑无比的左手,看起来就像一把锤子,何不起是这么想着的。 然后就听见“梆~~~” 握拳的唐狸,用他的左手,直接抡飞了这个道术傀儡。 在何不起小小的惊讶之际。 被抡飞的道术傀儡,反而还是砸坏了那张他心心念念不能磕碰坏了的沉香桌子。 何不起收起了傀儡,点了点头,满是阴笑望向唐狸,“很好,很有趣,你小子终于激怒了我。” 不理会何不起的威胁,唐狸神情凝重,左手握住醇九剑,剑出半寸。 悠远旷长,厚重如山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何不起不由得倒退半步。 ———— 昔日混森洪姜铸剑小屋所在地。 唐狸一只脚搭在椅子上,缓缓敲着肩,刚刚给洪姜打完下手,可累坏了他。 小啾懂事的递过一条毛巾,唐狸神色温和的道了句谢谢。 洪姜默默打量铸造好的醇九剑,寒芒凌冽,吹毛断发,却还是感觉有些不足。 毕竟需要让唐狸这小子帮忙送剑回姜家,就唐狸那纸糊的境界,反正他洪姜是看不起的。 不过洪姜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毕竟像老子那么厉害的,撑死也就二三掌之数罢了,看不起这小子很是正常。 “小子,遇到太过于强大的敌人,你跑得掉吗?” 唐狸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想顺着洪姜心意回答,只不过看其略带威胁性的眼神。 不得已,只能在小啾面前感叹道:“要是遇见了像老头你这样厉害的人,反正我是跑不掉的。” 然后便看见小啾张大了嘴,仰慕的望着洪姜。 洪姜满意的享受着小啾的仰慕,抚须安慰唐狸道:“别过于担忧,像老子那么厉害的,寥寥无几,你可能终其一生也遇不到第二位了。” 唐狸小声的切了一声,听到了洪姜饱含迟疑的“嗯”的一声,赶忙问道:“那我真的那么倒霉遇到了,还是敌对之人那该如何?” “还能如何?闭着眼,祈求人家不屑于一巴掌捏死你这个小子呗。” “你就不能念念我的好吗?” 拍了拍裤子上灰尘,感觉还是舍下脸皮求洪老头给个保命之法好一些。 毕竟脸皮,哪有他唐狸的小命更重要,虽然他已经死过一回,但不代表他就那么想死个第二回。 “喂,老头。” “嗯?” “你那么厉害,就不打算给我留点保命的东西?” 看着洪姜认可的点了点头,唐狸满怀欣喜的期待着洪姜掏出点什么压箱底的法宝。 毕竟看那洪姜,应该属于巅峰之人,再是那临终托孤,必定恨不得传授一生功力,待得到各种大道法宝馈赠,自己一朝入那山下,行走在那滚滚红尘之中,懵懂无知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得各色佳人青睐,遥遥相伴,人间仙境莫过于此——反正书上小说故事都是这样写的。 想不到幸运儿居然是自己,唐狸此刻还是有些小小得意的。 但实际上洪姜只是屈指冲着醇九剑剑鞘弹了三下,就丢剑给了唐狸。 “这就好了?”唐狸有些诧异,这种不应该天地色变、引得各路豪阀惊颤的吗? “那不然,老子可是给你塞了三缕自己巅峰时期剑意,你还要怎样?” 想着能用三次洪老头的剑意,那想来还是不错的,唐狸便“哦”了声,把醇九剑递给小啾玩耍。 只不过接下来洪姜的话,还是让唐狸无奈不已。 “能完美模仿我的剑意的存在,想必能让你震慑不少宵小了,到时候跑路快点绝对没事。” 看着洪姜走开,唐狸面目狰狞的质疑道:“模仿,我靠这只能吓唬人!老头你能靠谱点不?” 听到唐狸不满的质问,洪姜一拍铸剑台,怒骂道:“凶啥凶,给你三缕剑意跑路还不够?不跑,你是想早点上天?” 并不是没有给唐狸留有保命的后手,但是洪姜却并不想告知即将要远行的二人。 与风雨搏击方有资格与天地同宽,路在自己脚下,他洪姜给的庇护,终究没有唐狸自身强大要好,没有真无敌,怎争那个“一”?只有真正处于洪姜这一层“高处寒风凛冽,千里不见一人”的修行者,才知基础差异,到此之后,方是无限差距。 生死之间,有大逍遥。 ———— 先是倒退半步,气息逐渐强烈,何不起惊恐交加,一退再退,差点就要道心不稳。 这气息是……这气息怎么那么像……那种存在! 厚重剑意铺天盖地压向何不起,似乎有灵魂一般,气息丝毫不外露,只压向与唐狸敌对的何不起。 正是因为如此,无人可知何不起此时心中绝望。 想不到这个小子居然有这种庇护,自己果然大意了,原来是将门之后,怪不得能和岩儿一较高下。 岩儿啊,早日成为掌门第一储备吧,没有祁掌门的法令庇护,将来的你还是会输的,是我对不起你了。 当确认是那种自己无法触碰的存在的剑意之后,何不起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抵抗,闭上双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滴水与皓月怎可争光? 差距太大,连抵抗都是徒劳。 只不过剑意悠悠,却依旧不见那一剑斩向自己,忍不住睁开双眼。 便见到了让何不起怒不可揭的一幕,唐狸抱着剑夺路而逃,撞开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嘲讽道:“就你这胆子,还想和小爷我斗!” 放完了狠话就跑,洪姜看似随意塞给自己的巅峰剑意,居然让一个估摸着是第九境的修士放弃抵抗,这让唐狸都吓了一跳,要是刚才自己胆子大一点,说不定冲过去捅他两剑都是可以的。 “唐狸!” 身后传来怒喝,即将跳船逃命的唐狸微微一愣,自己身份那么快就被这个老东西识破了? 罢了罢了,后会无期。 看向站在渡船最高处观赏台上遥遥望着自己的完颜贵,唐狸也笑着挥了挥手,自己出来到了甲板之上,那自然拦不住自己了的。 而那完颜贵也并未阻挠,只是听到何不起那声怒吼之后饶有兴趣的看向甲板之上那人,居然是唐狸,有趣有趣。 举起酒杯,遥送唐狸。 唐狸彻底拔出醇九剑,剑身霎时间光芒万丈,纵身一跃,便跃入那云海之中。 船身屏障只是简单一闪,便再无反应。 醇九剑,醉天。 御剑离去,从此天高任鸟飞,唐狸不禁感慨,爷我会回来的。 弄得那么狼狈,等我成为那大剑仙先! 君子报仇,百年不晚。 随着唐狸跃入云海之中,只见渡船之上,遥遥一剑袭来,快速一斩,便以更快的速度收回渡船之内。 一把抓住飞回之剑的悦晴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壶醉醺醺的道:“咦,打偏了呀,嗝……好像,掉到砾砂岛去了耶。” 算了反正是自己一时兴起,随意一剑,小阿颜又没拿酒来请自己出手,那只小老鼠掉到那个地方,九死一生,随他去了呗。 别耽误自己找酒去。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二章 苦海难渡,一叶障目 恶人侥幸得之因果,放下屠刀,若真可立地成佛,当初自己刀剑之下形成的血海又怎会怨气滔天。 善人被逼无奈坠暗,屠戮众生,若真可忘却悲痛,那那些战火纷飞横尸遍野之地自己怎会听见痛哭。 世人皆说苦海难渡,我只道一叶障目。 佛救众生,谁来救佛? 遥想当年,也不过是个简简单单读书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只可惜天生我李逍遥,独握一州气运,我能有什么办法? 躺在石板之上晒太阳的李逍遥回想起当年,有些小小的怅然,嚼了嚼草根,待到无味吐掉,一个翻滚起身。 打个哈欠,一脚踢起一块石块,正中躺在不远处四脚朝天而眠的抱朴。 抱朴吃痛“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左顾右望,看到李逍遥满是不怀好意的冲着它笑,浑身一哆嗦,老老实实爬到李逍遥身旁。 “休息了一整天了,小爷我带你寻宝去。” 李逍遥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在岛上待了一些时辰,可不是无所事事的躺在石板上晒太阳。 天上星辰,遥遥照耀大地万物。 汪洋大海,浩浩普渡人间众生。 两万多年了,沧海桑田,并未出现。 人或许不是曾经那些人,山海日月,却依旧当年。 李逍遥其实心中有着些许疑问,不过世间万物,有资格回答他的问题的,已经很少了。 想不通的事就证明不该是自己此时该想的,反正发现这件事情,就可以去拿点东西了,自己当初可是扮作个匠师参与到了那一位于海中修建洞府的计划,虽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去挖他洞府。 只不过忘了他是几境去了,好像是那上三清中的不归还是天人去了,害怕逃不过衰厄业火早早就修建海外洞府想要活下去,怕死嘛李逍遥也怕死,当然不会计较。 不过当年自己含辛茹苦修建好了洞府,狗日的居然怕一群匠师泄密,先是给我们这群匠师吃好喝好,送各种天材地宝,待到都各回各家之后,再一一暗中将匠师杀死,九族尽灭。 世人皆认为是遇到魔道妖人惨遭不幸,只有参与其中的李逍遥才知晓,什么狗屁东西。 想必当年没找到自己是其弥留之际最大的遗憾吧。 今天爷我就去看看当年我设计的阵法还好不好用。 听到有宝贝,抱朴惊讶得张开了嘴,唾液沿着嘴颊就滴落了下来。 “你激动个什么劲?” 直到被李逍遥拍了一巴掌,抱朴又委屈的趴了下来。 只是按奈不住有宝贝的激动,看李逍遥的眼神都亲切了起来。 大仙拿大头,自己跟着喝口热汤,也总好过自己捡破烂嘛,想到自己藏品又要再多个一两个,想想就是激动。 只是抱朴忘了它那几块视若珍宝的小石头,都还被李逍遥牢牢掌控着,不过看它那么高兴,站在树干之上刚刚结束入定的胡绮黎都不忍心提醒它。 按照李逍遥的性格,肯定是一个宝贝不留给它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爱怎么玩随他去吧。 缓缓落在抱朴背上,胡绮黎回头望了望前来给二人送行的小老儿和尚,轻轻点头示意。 小老儿轻喝一声佛唱,冲着二人和蔼地道:“苦海无涯,还望施主及时上岸。” 跳上了抱朴脑门上的李逍遥张大嘴呵了一口气,冲小老儿瞟了一眼,“我便是我的神,要不要我渡你一程?” 小老儿和善的摇了摇头,“和尚还需要在这等下一位有缘人。” 胡绮黎玉唇轻启,“敢问大师何时上岸?” “苦海业火不空,我佛慈悲,小老儿便在此渡一渡那有缘人。” 胡绮黎微微点头,眼前的小老儿和尚,她猜到是谁了,传闻真正的人间佛之一,遥遥一拜以示告别。 抱朴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个稽首就纵身一跃,跃入海中,开始朝着李逍遥所说的方位前进。 海水连潮起,碧波万万里。 看了看端坐在抱朴脑袋上的李逍遥,胡绮黎还是按奈不住心中疑问,“怎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李逍遥这个人,胡绮黎是看出来了,很懒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去做那些无谓之事的,况且还是不知不觉的带领自己靠近这位人间佛者,必然是有所图。 李逍遥点了点头,伸出手,一朵莲花自其掌中浮现,花瓣外粉内白,最为奇特之处是有那淡淡佛唱之声不绝于耳,花瓣不断凋零却又不断盛放。 更重要的是,胡绮黎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刀鸣剑舞之意。 胡绮黎不免惊讶道:“你还修佛法?” 一把抓灭掌中莲,双手抱头向后躺去,李逍遥就这样倒着看那胡绮黎,一边擦口水一边回应道:“学法不精,只是偶尔涉猎。” 其实当年为了躲避那世间女子烦扰,李逍遥还真混入那净土之中讲了三日佛法,后来要不是被那寺庙主持发现,连打带棒的赶了自己出去,说不定自己也能修出一两颗舍利子来玩玩。 只是希望自己不用去那山河州,当年那股若有若无的预感,让李逍遥感觉怪难受的,这都过去了那么久,说不定该发生灾祸已经发生了。 毕竟贪婪,终究是填不满的。 倒着看向自己就算了,还不断小声嘟囔着:“姐姐过来点过来点。” 胡绮黎翻了个白眼,媚态万千,完全不理会李逍遥的登徒子行为,反正这个有色心有色胆却啥都不敢的家伙,对胡绮黎来说还没那抱朴可爱。 让李逍遥想不到的是,在胡绮黎心中评价中,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给了一只蛟。 倘若知道的话,李逍遥肯定又给抱朴一点“颜色”瞧瞧了。 伸手下水,胡乱捞了捞水,抓住抱朴蛟须,使劲一扯,待到其惊呼之际开怀大笑,脚踩抱朴脑袋,朝着北方遥遥一指,李逍遥大喊道:“出发,收利息去。” 抱朴“嗷呜”一声,四爪使劲划水,朴茨朴茨的游荡而去。 似乎只要听李逍遥指着的方向,这片海域是那么的惬意而安全,它不知道的是,汪洋之中,多少双眸子微微睁开,又轻轻闭合。 只有胡绮黎才知晓,李逍遥所掌握的东西,价值几何。 毕竟当年,第三尾所化就是恨不得直接渡海寻那位读书人,结果在汪洋之中,了无音讯。 连续横跨数州而不入,一叶扁舟,终不得行。 不借他人因果,自己终不被天机所认,业火焚烧,天地摈弃。 只因为自己当年虽是那天选之人,最终依旧背弃了那份因,便该尝下此番恶果。 “李逍遥,你每一州都开辟过你的线吗?” 线,是到了或者临近尊者之人才有可能掌握的一种大道的体现,线即“现”,尊者法则便是线密集到一定程度的升华,布下唯有自己可见之线,自此巡游天地,便是一念便达。 尊者一般不出本州原因之一,便是在本州之内画线,线横密布,在本州与其对手对战,往往立于不败之地。 尊者三为极,也有这一层原因所在,一州天地,所承受的法则刻画,再刻画,便要毁掉与其冲突的线,简而言之,杀掉前人,吞食气运。 一州出现第一位尊者不一定是最强之人,但一州尊者从三减为一,那其实力之强,不可揣测。 也只有那样的尊者,方有开辟七州线的资本。 如果李逍遥是李逍遥,按照胡绮黎记忆,他是有那开辟七州线的资本的。 因为昔日乱宝州,得名具一“乱”字,承载的,远远不止三位尊者。 毕竟当年她自身也出了大问题,也没来得及调查这些。 但最后剩下的,只听闻一个逍遥魔尊。 而出现这个违背天地法则的原因,当年的胡月黎就不得而知了。 但出现一个更高的法则,便说明一个结果,尊者并非万物之重点,用那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只是一个谎言的起点。 天地说的谎言。 只是胡月黎不论怎么撒娇与追问,都没有得到答案。 李逍遥摇头晃脑,把抱朴脑袋按得再下一些,不到某个位置,有些话少听。 两手一摊开,面朝大海,李逍遥赶忙否认道:“线这种东西,我倒还真没有开辟了多少,然后就死翘翘了。” 说到此处,不免长叹一声,“天不生我李逍遥,世间风流凭谁夸。” 李逍遥确实没来得及开辟什么有益于自己大道圆满的七州线,他只是打死了一位即将圆满开辟七州线的尊者,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眼前这个狐狸说了。 因为李逍遥知道,说了胡绮黎也不信。 百仙剑,三尊者,七州线,一州气运。 当年的自己就是太好奇,查到的东西过于多了,才会为后来身陷死局不得脱埋下伏笔,直至如今唐狸未成长起来之前,李逍遥都不敢去触碰脑海深处那层封印。 见到什么,就记得什么。 只是不去查一查这片天地,怎算得上真逍遥? 李逍遥知道,有那尊者生世轮回,带着记忆降生于婴童之躯,以此求得来来回回,皆是我一人红尘人间。 此时掌握的是唐狸的肉身,不真正夺舍。 只为了有朝一日还身于魂。 一是李逍遥受到的伤太重,重到当初自己法则都难以于天地呼应。 二便是,他李逍遥觉得,夺舍他人,哪怕只是另一个相似之我,又怎符合我心中之逍遥。 做人逍遥万世,做鬼也风流人间。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三章 倒插一泥惹尘埃 一剑入骨,唐狸整个人在半空中便旋转起来,剧痛自腰间袭来,更主要是自身灵气几近枯竭,控制不住的下坠了! 好快的一剑,唐狸心有余悸,自己只能稍微扭开致命伤,按照自己这下坠速度,哪怕摔入海中,冲击力也会把自己身形冲散,甚至神识也会奔溃。 哪怕是英灵之躯,灵力枯竭之下神识一旦溃散,就和常人死亡没什么两样,难道出剑之人才是重牙宗渡船随行供奉? 唐狸以为何不起那个变态老者就是随行供奉了的,想不到又算错了。 用力按压住腰间伤口,以免灵力溃散太快,只不过下坠速度越来越快,胸中火烧火燎,难受得很。 “啊”的吐出一口灵气,与空气摩擦火花四溅,皱着眉头的唐狸费尽心机想要控制住醇九剑的飞行轨迹,体内灵气却四处乱窜,直冲心府。 那剑气还在自己体内肆虐! 醇九剑橙色光芒闪烁,脱离唐狸掌控,重新化成小啾模样,和之前的小啾相比,眼前剑灵小啾懵懂之意略少几许。 以灵入剑。 或许这是洪老头为小啾灵智开启所找寻的方法吧。 小啾连忙赶来抱住唐狸,却发觉自己化成人形之时居然止不住唐狸下坠速度,不免急躁了几分,啾啾的叫着唐狸。 剑是锋芒,人却不一,小啾这个时候出现也帮不到唐狸,于是唐狸赶忙想要小啾待回剑里去,张嘴却灌进一大口凉风,只能拍了拍腰间。 为了避免无法言语的情况发生,早在离开洪姜之前,二人便约好,只要唐狸拍一拍腰间,小啾便化剑而随,想不到今日就用上了。 于是小啾在不解之中,还是化作醇九剑回到了唐狸腰间。 借墨锤之力,撞向海中,按照心算,唐狸觉得很大概率能够活得下来。 相由心生,墨随神行,当初洪姜以墨锤化剑便是墨锤这一异宝的功效,今日看来自己只能尝试一下了。 让小啾替自己承担下坠的撞击力,那是唐狸所不耻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从万丈高空摔下去。 谁知道后果如何。 当初救唐韵儿施展洛神引,他也不是从空中摔下去的啊。 算了,就当自己头铁。 左手捂住脸颊,墨锤漆黑深邃之意自左手散发,渐渐形成一个漆黑之色的半月面具,一个铁疙瘩就这样贴在唐狸脸上。 迅速将自身神识与灵性大部分转移进这个面具之中,身体只留下凝聚身形不散的潜意识。 以此将撞击力对于自己整个人的损伤降到最小化,哪怕昏迷自行修复之下,应该一刻钟便能够清醒过来。 就这样覆盖着面具,头朝下的自云海之中坠落下去。 只是待看清楚下面情况之后,唐狸还是忍不住的在空中颤了颤。 唐狸心中不免哀嚎,我靠,这运气。 居然掉陆地上! 轰。 唐狸就这样倒插葱姿势,笔直的插到了庄稼地里,两腿一软。 因为惊讶得张开的嘴此时塞满了泥土,四周漆黑一片,陷入昏迷之前的唐狸只来得及以心声对小啾说了句话。 “小啾,记得把我从泥里拔出来。” ———— 何不起青筋暴起,狠狠拍打着甲板之上的栏杆,居然让着小子跑了! 转而恶狠狠的望向自观赏台轻轻飘下的完颜贵,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情喝酒,“完颜大管事,私藏重牙宗罪犯唐狸,你可知该当何罪?” 完颜贵把弄着夜光杯,心想这玩意白天也没啥好显摆的,真是自己失误了,而何不起的问责,完颜贵压根没挺进耳。 看着完颜贵丝毫不理会自己,何不起强压怒气,咬牙切齿地道:“完颜,大,管事!” 完颜贵啧啧啧的摇晃着酒杯,再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何二掌律,您是不是搞错了些事?” 看向满脸怒气的何不起,完颜贵斜着眼嘲讽一笑,“其一,罪人唐狸,宗门追杀令何在,敢问这个罪人是宗门定的,还是您老定的,你能代表我重牙宗?其二,私藏?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人是从你房间内走出来的。” 将杯中未饮尽之酒倒在甲板之上,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完颜贵立马变脸的将酒杯往甲板上一砸。 哐。 “怎么,看我完颜贵好欺负,带人上来故意放跑想着倒打一把吗?真当我完颜家好欺负嘛!” 转瞬间满脸怒容的完颜贵,使得何不起一时语塞。 看着委屈发怒,实际拿他老子在压着自己,这人真是不可救药的纨绔。 完颜贵冷冷的发令道:“来人。” “是,公子。” “记录何二掌律,储兀州嘉春三百七十九年,打碎渡船百年沉香木桌一张,美酒夜光杯一枚,就看看二掌律怎么补偿渡船的损失了。” “是,公子。” 看着渡船记事顺从的记录下完颜贵所说的话,再毕恭毕敬的退走,何不起眯了眯眼,“完颜公子好手段。” 渡船之上人心脉络,其掌握程度已有十之八九,完颜贵,确实好手段,何不起不得不感叹。 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丢给完颜贵,“一枚小木钱,足够赔完颜公子渡船之上的东西了吧,多余的,就当做老朽赏给你的。” 完颜贵接过布袋,转而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何长老真是客气了,晚辈对您慷慨解囊可是钦佩得五体投地,赏赐给后生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做晚辈的是不会嫌弃的。” 多多益善,他完颜贵才满意。 何不起冷哼一声,留下一句“下次渡船归来,记得停留于此一日。”便跃下渡船。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跑那个唐狸,为了菜岩的大道登高,也为了自己下的投注,他必须杀掉那个小子。 就在这片海域的,没有渡船相信他跑不快,这次自己见到唐狸,绝对不给其反应的时间了。 至于完颜贵会不会等待自己,何不起反倒不担心,大是大非面前,何不起不敢拿自己一介长老开玩笑。 重牙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着何不起就这样跳下渡船欲要斩杀唐狸,完颜贵也不阻挠,帮忙拖延一下时间,已经是他完颜贵对唐狸让菜岩差点死了的感谢之举了。 真要让我知晓你就是那个唐狸,何必去找乔十一呢? 老子保你渡船一行安康又何妨? 不过既然选错了,那我完颜贵可管不着咯,笑笑的看了看壮阔云海,云雾缭绕,宛若天上仙,伸手一抓,欲揽天穹。 悦晴不知又从何个船客手里“借”来半壶美酒,跌跌撞撞,从楼道走向完颜贵,脸颊红晕朵朵,宛若桃花。 说是借,可半壶酒人家好意思要自己一个小女子还嘛,做人可不能这么小气! 看见悦晴走了过来,完颜贵赶忙把酒杯收好,省得又被她强行“借”去。 还真不是完颜贵对于自家供奉吝啬,主要是那悦晴方寸物里,十件酒具估摸着有九件是他完颜贵的,都被她美名其曰的“借”了去。 如今自己那些心头好酒杯,所剩无几,当然不能再落入这个女人手中。 醉眼朦胧的悦晴顺势就往完颜贵身上靠,待到完颜贵嫌弃的扶起她,便微微挥手拍打完颜贵的手,“小啊颜,不要对人家那么绝情嘛。” 完颜贵没有理会悦晴的话语,快速伸出手向她的另一只手抓了过去,这酒鬼,掏自己身上东西咋就那么快,像是她家一样的。 “悦晴姐,我就剩个杯子饮酒了,能不抢了嘛?” “切……小气,还你就是了嘛。” 打了个酒嗝的悦晴看了看何不起跳下去的方向,弯着头问了一句:“下面好像是砾砂岛范围,小啊颜要不要我去救救他……嗝,送你个人情。” 一个人情那怎么也值得半仓美酒了嘛! 完颜贵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不管他,下次途径之际,在此等候七天。” 希望那老狗别那么愚蠢的不知回头。 “如果七日皆未等到,我会亲自向宗门上报其的死讯。” ———— 唐狸醒了过来,脑袋依旧眩晕阵阵,这倒插葱的姿势落入那庄稼地之中,是唐狸万万没想到的,差点把自己老腰都扭断去。 幸好小啾把自己拔了出来,不然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了。 小啾,小啾? 唐狸猛地坐了起来,小啾哪去了? 再定睛一看,眼前粉帐轻纱、古朴盎然,活生生一个千金之家的闺房。 醇九剑就挂在罗帐旁边,只是唐狸还未来得及与小啾交流之际,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眼神明亮、温婉大方的靓丽女子端了一盆水进来,见唐狸醒了,便笑着向唐狸问好,“公子终于醒了,这是我家,大可放心居住几日养好些伤再外出不迟。” “谢谢姑娘搭救,在下李玄,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白玉瑕爽朗笑着回应:“知道了知道了,江湖之事,小女子略知一二。公子这一看就是化名吧,毕竟带着这模样怪异的面具,想必有不想述说之过往,小女白玉瑕也就不过问了。” 模样怪异面具?唐狸心中疑惑,顺手一摸脸上。 这墨锤所化面具咋还在自己脸上,哎哟现在还取不下来? 使劲拔了拔拉得自己脸生疼,奇了怪了,洪老头也没说这锤子还有这后遗症,唉,又被坑了。 看着唐狸使劲拔自己面具又假装拔不下来的滑稽模样,白玉瑕吃吃笑道:“李公子不必困扰,小女家风淳朴,长辈也不会为难公子,还请公子放心养伤。” 唐狸只好再次道了声谢,如此温良贤淑的女子,倒是少见。 与唐狸简单叨扰了几句之后,白玉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充满歉意的笑道:“公子刚刚醒来,小女一时忘了公子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色,想必还是有些乏了的,明日再来与公子说说话。” 唐狸也就由着白玉瑕离去,待目送其离开之后,唐狸才咬牙切齿的蹦出了几个字:“小啾,你赶紧给我个解释。”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四章 冬雪之梅,卓尔不群 夜道桑麻君不起,白云梦里有人家。 风雪漫,旅人疾,入夜的留州不问山,轻踏积雪,呢哝软语,如天地在诉说。 却也道景好人静,远视才晓其中真谛。 只是总会有那扰人清梦之举让人烦躁。 唐韵儿回头望去,山下喊杀之声鼎沸,各种法印法宝轰鸣声吵杂,而且有离着她越来越近之感。 虽不说人人皆有感,但是有心之人便会发现,留州这些年头,一州气运又在不断增长之中了,各个地方的灵气成倍数的出现,甚至朝仙宗还因此多掌握了一条灵脉,再者就是,那些曾经埋藏于红尘往事之中的仙府密藏、天材地宝,显现次数不断提升。 天地灵气增长过于迅猛,在唐韵儿看来倒不是什么好事,大世纷争战火三月,家书万金却送不出。 两万年前乱宝州灵气大世,一尊逍遥尊者方平定天下,如今又有那位仙尊、魔尊能与其比肩? 欲要世道太平,唯有一剑护之。 如今各种宝物出世,财帛动人心,杀人埋骨地,纷乱又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无主之物,山上修行之人可不都是讲究先来后到之辈,有找寻到宝物的运气,也得有守得住宝物的实力才行。 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身死道消徒悲切,唐韵儿把面纱带好,找寻了个较为偏僻之处,打算在此停歇一番,不去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是非对错,她唐韵儿又不是唐狸,他唐狸又不在她唐韵儿身边,那她为啥要管? 自外出朝仙宗远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唐韵儿并不是没有身陷险境之中,不过结局唐韵儿觉得还不错。 她还站在这片风雪中,那些围杀她的人,早就埋在了风雪下,而那些被唐韵儿当作战利品的天材地宝的精华部分,早就喂给了洛神剑,或者说是洛神剑柄。 毕竟现在的洛神剑,就只剩个剑柄了,也不知怎样才能冶炼修复好洛神剑,暂时只能以别的宝物的精魄来补给洛神剑了,留州那么大,总能找得到自己想要的办法。 毕竟哪怕是上宗朝仙宗,也不过所管辖之境,也才留州六分之一左右的区域。 唐韵儿现在所在的不问山,便还在朝仙宗管辖之境内,但所谓的管辖,也不过是出现过于凶残的妖修魔物,出个剑而已。 山下事,自有那帝王将相门阀世家所管辖。 轻风一入青云里,从此我辈蓬莱人。 唐韵儿有些了解,为什么唐狸那么想让她能够上山修行了。 急切的破空声逼近,一面色蜡黄男子在雪中奔逃,后面一众人在追逐。 唐韵儿愣了愣,自己就找个偏僻角落歇一会,这都能撞向自己所在之处? 这坏运气一定是那臭唐狸传染过来的,嗯,一定是的,他肯定没死。 看着那逃跑之人与追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唐韵儿向旁边又靠了几分,表露出明显的不干涉意图。 就是不知道哪个逃跑男子怎么想的了,万一认为自己是帮凶对自己出手,只要他敢出手,唐韵儿那倒是不介意真的成为个帮凶的。 唐韵儿就这样眼神平静的望着那群人。 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白衣女子,赵嬷策神情复杂,咬了咬牙,选择了视而不见,狂奔过唐韵儿身边。 看她表现的不像围攻自己的模样,此时自己已经受伤,后面又有一群追兵,不得不赌一把。 辛运的是,那女子真的没有阻拦赵嬷策。 不幸的是,他赵嬷策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唐韵儿,那么好的脱困之法,不好好利用那怎么行。 “你们想要是吧?给你们。”奔逃中的赵嬷策用力向后丢出一抹雪白色的东西,丢向的方向,正是唐韵儿落脚之地。 唐韵儿眼神微变,有些恼。 还未落下,剑气一斩,空无一物。 只是兴许是这个人手里东西太过贵重,追逐的人居然宁肯分兵也要探查清楚。 一半人去追逐赵嬷策,另外一半人快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冷冷看着唐韵儿。 刚才看不清楚,不知那赵嬷策是否真的丢了些什么给这个空灵隽秀的蒙面女子,万一真是狗急跳墙呢。 这个宝物不可有失。 待到留下五人形成一个包围之势,为首男子才说道:“多有得罪,还请仙子解下面纱,如若与仙子无关,他日三叶门黄佑郎必当登门谢罪。” 想不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先是让那女子摘下面纱,黄佑郎自己心中都吓了一跳,那个女子,落落大方,未见真容便令人心动不已。 此时黄佑郎倒是有些感谢那个赵嬷策了,让他有理由停下与这个女子交谈,凭借着自己正值壮年便已达到第六境灿日境,不问山周边宗门女子,那个不是对自己仰慕不已。 只是那些普通姿色女子,如何配得上自己一表人才年轻宗师,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才配得上自己。 一行五人,一位六境,一位阵师,三位五境修士,这女子怕是插翅难逃。黄佑郎打算对她温和一些,待她乖乖就范,打散气府,沦落为凡人之后自己会好好待她的。 至于真的有没有拿到赵嬷策给的东西,这些重要吗? 看着那阵师布阵即将完成,唐韵儿才低下头望了望那个眼神贪婪的中年男子,空灵的声音响彻于这片风雪里,“如果我说不呢?” 斩杀掉最后一位追击自己的修士,赵嬷策终于笑了起来,想不到居然还让自己逃出生天了。 以为自己只是第四境三秋境,那自己怎么能在这番追逐中活得下来,要不是遇到那个女子,他差点就要暴露出自己第六境的实力,只不过那黄佑郎也有第六境实力,虽没有自己功力深厚,但对方人多势众,万一自己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沦为阶下囚。 但是人少之际,黄佑郎居然都没有来追击自己,那身后跟着的那几只小虫子,赵嬷策当然要送他们归西了。 惊鸿一睹,不得不感叹确实有国色天香之资,但是和自己手中这块雪白晶莹的玉佩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黄佑郎都没有真正猜到这块玉佩的价值,感受到其中隐约起伏的灵力波动,再到逃脱了追杀,赵嬷策开怀大笑。 自己手中这块六境实力都无法打开的——昔日细雪城特制方寸物,功法密藏之类肯定也有在其中,不然怎么如此之久还灵气不失。 至于那个被自己坑了一把的靓丽佳人,说不惋惜那是假的。 待到打开这方寸物,借助其中宝物境界再高几分,我赵嬷策会去救你的,只要你还未人老珠黄,纳你为妾也不是不可行。 摇头感叹自己怎么如此仁慈,赵嬷策悠悠从另一边走下了山。 没有后面那几人追着,哪怕是黄佑郎心有所感他们的死亡也于事无补了,丢失了找寻的方向,在这风雪月夜里,又怎么能找得到我呢。 只是“夫夫”的踩在厚雪之上的声音,终是出现在赵嬷策耳边。 赵嬷策猛地回头。 有道是:风雪月赠卿,贺卿长倾城。雪散人飘然,白衣卓不群。 一袭白衣,空灵出尘的唐韵儿踩着积雪缓缓走来,右手所持洛神剑柄之上,有半截冰雪所化的利刃,还流淌着意味着死寂的鲜红。 像那冬雪之梅,卓尔不群。 唐韵儿伸出左手,天籁之音响起:“我想,你最好把手上那个东西给我。” ———— 小啾坐在唐狸床边,快速啾啾啾的说了好些时候,唐狸才弄清自己晕倒之后所发生的事。 小啾还未来得及化形拔出自己之际,掉落所在那片地的庄稼汉就跑了过来,民风淳朴,眼见自己半截身子都插在地里,那老汉顾不得心疼自己庄稼,赶忙挖开周围庄稼,费劲力气把自己给救了出来。 为了避免吓到那个普普通通的老汉,小啾便老实待在唐狸腰间,看着那老汉汗如雨下的把唐狸从他的庄稼地里给挖了出来。 然后就送到了似乎是这个小镇子中的大户人家、同时也是小镇中唯一的医馆所在。 在确定了唐狸脑子未受伤,只是有些皮外伤之后,那个叫白玉瑕的女子便再也没有碰过唐狸的面具。 安排唐狸在其闺房住下,是因为今日医馆病患太多,不得已之举。 这个小镇好像今日有很多受了伤的患者,只是唐狸踩了狗屎运,得居住于小姐闺房之中。 “咚”的一声。 小啾吃痛捂住脑门,委屈的望着给自己一板栗的唐狸。 “什么叫踩了狗屎运,谁教你这个词的?” 一看就是洪老头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望着唐狸小声嘀咕“算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之类的话语,想不到居然被小啾给记了下来。 听得唐狸那是满头黑线。 不过也摸了摸小啾脑袋,认可的道:“你做的很好,不在那个老者面前化成人形是对的,以后对人待物,也要像今天这样多多考虑清楚再行事知道不?” 小啾似懂非懂的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唐狸爱说大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唐狸摸了摸自己脸颊,铁嘎达面具还是取不下来,心中不免感慨还好自己当初用墨锤化形之际只是化成半月形面具,不耽误自己喝酒。 按照唐狸猜想,应该是自己神识大部分转移到了面具之内,撞击之下自己灵力的紊乱,导致面具之中残留的神识难以转移出来,导致面具与脸部神经连通才拔不下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墨锤化形的后遗症。 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待唐狸体内灵气汇满,便可知晓了。 但唐狸发现一个问题,这片天地里,灵气枯竭,不,应该说,灵气太枯竭!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五章 浓雾重重 唐狸到岛上的第二天。 据白玉瑕所说,这个岛叫砾砂岛,小镇人家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因为是海中岛屿,没有归属与任何国家或者大州划分,小镇大小事评判,皆是由身为镇长的她爹白展主持。 不过小镇人都淳朴的很,百年来连偷鸡摸狗之事都不曾发生,当时白玉瑕还笑言若是公子去到镇上各户人家家里做客,主人家肯定会拿出各种丰盛吃食热情招待的,在玉展镇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每年都风调雨顺,酿的酒管够公子喝。 想着白玉瑕所说话语,唐狸反倒是心中疑惑更深,于是便有了唐狸趁天蒙蒙亮,遥远鸡鸣之际,蹲在田埂之上揉着泥的这一幕。 虽然有些虚弱,但是作为英灵,皮外伤对自己影响不大,趁着没人发觉赶忙出来一探究竟。 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几近全无,但是揉了揉泥土的唐狸却发现,地里蕴藏着惊人的灵力,但却一丝也透不到空气之中去。 年年丰收,皆是这片土地肥沃得可怕。 唐狸自言自语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岛上连基本的维持治安的机构都只是民兵,这个岛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大州之上,兴许依附国家能够有此祥和太平之场景,但是这是他自渡船之上掉下来的岛屿,难不成数十年以来都无其他修士前来吗? 如果有,哪怕只是有十人到来,只要有一人心生歹意,这座小镇,也不应该如此祥和。 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大雾,浓雾久久不散,自己登上渡船之际理应入冬了,哪怕节气差异也不应该是这番样子。 天上浓雾皑皑,地上稻草青葱。 这么看也不像个冬天模样。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一声惊喜声吓到了。 一个看着估摸六七十岁,长着山羊胡子的老丈将锄头放在田垄之上,惊呼道:“公子这就醒了啊?” 唐狸略带疑惑的望着这个老汉,待到腰间小啾提醒之下才明了,这老汉便是救了唐狸的那位老者。 唐狸站了起来,行了一礼,“感谢老丈昨日救命之恩。” 老汉赶忙摆摆手,脸上笑得皱纹散开像朵花一样,“小老姓苏,侥幸救助了下公子,小事小事。” 想着自己好像是砸入了人家的庄稼地里,唐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有些抱歉,好像砸坏了不少您的庄稼。” “不碍事,不碍事,庄稼没了可以再种,公子没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咯。” 唐狸在衣服上擦了擦泥土,钦佩道:“苏老如此清晨就出来农作,实在令唐狸敬佩。” “嘿嘿我就是出来逛逛,不来看看地里的庄稼,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苏老头看了看四周沉甸甸的苗穗,笑得很是开心。 有得吃,就有念头,就是地里的自己的快活。 “毕竟老了嘛,睡眠难免少了些,辗转反侧了一宿,好不容易等鸡鸣时分,就想来这看看,想不到就见到了公子。” 看着四周雾气都还未消散,苏老头若有所思道:“如此之早,公子还未吃过早饭吧,要不要来寒舍中喝碗稀粥。” 看着苏老头浑浊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小小期待,唐狸忍着笑意,抱了抱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玉瑕所言确实不错,小镇人确实是那好客得很,想必刚才自己推脱的话,苏老头肯定要拉着自己到他家坐坐了。 苏老头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拿起锄头,转身便要给唐狸带路,有些自豪地道:“不瞒公子说,我家婆娘虽然人老珠黄,可做的那腌菜可是这样的。” 唐狸看着苏老头伸出的大拇指,微微笑道:“那小子可真是有口福了。” “嘿嘿,没事,我家腌菜多,多吃点都没事。” “哈哈那肯定要的。” 跟着苏老头闲聊几句,打散了自己心中那抹阴霾之气,唐狸不由得羡慕起这样平凡安逸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只鸡鸭寒屋前,一只老狗握门槛。 待到解决了自身所有事,唐狸心中也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回云集镇当那教书先生的。 只是自己还回得去吗?唐狸也不知道。 二人还未到那苏老头的木屋前,苏老头就扯开嗓子大喊:“老婆子,快多准备些下酒菜,有客人来咯。” 拿着簸箕从鸡舍中出来的老妇人放好簸箕,边洗手边回答道:“知道咯知道咯。” 唐狸随着苏老头走进小院中,抱了抱拳有些歉意的道:“晚辈唐狸清晨前来叨扰,还望婆婆见谅。” 苏老婆子伸手从身上擦了擦,搬来凳子给唐狸,慈祥回应道:“这有什么麻烦,公子肯赏脸来我家陪老头子唠嗑几句,你看他笑得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还用嫌弃的眼神看了看一旁傻笑的苏老头,而苏老头也不反驳,只是摸着头尴尬在一旁傻笑着。 唐狸不得不感叹笑道:“二位感情真是羡煞旁人了。” 苏老婆子笑着摆了摆手,“你看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我家老头子说得好听,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稀饭加点小酒。” 和苏老头坐在院中,唐狸趁机向苏老头打听道:“苏老,此地人杰地灵,可曾听闻有那外出游山访仙的仙师出自此处。” 苏老头摇了摇头,“自小老儿记事以来,都不曾听闻过有那仙师之名,不过也可能是我这地处偏僻、消息闭塞。” 给唐狸倒了杯粗茶,自己也倒了杯,一饮而尽后苏老头继续说道:“公子要是想知晓点什么,可能去太太太祖奶奶哪里可能会知晓一二。” 唐狸愣了愣,疑惑问道:“太太太祖奶奶?” 苏老头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回答道:“就是公子的另一位救命恩人白家白玉瑕小姐啦。” 唐狸这才“哦”了一句,拿起茶来尝了尝,想不到这小镇之上,白玉瑕的辈分那么高,不过倒是没有再问下去。 反而是转而和苏老头讨论了下农耕的节气、注意事项之类,苏老头听得眼神一亮,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对于这些东西的心得。 大有要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农作的一切东西,都塞到唐狸脑子里,唾沫四溅,唐狸只能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看着苏老头那么有兴致,唐狸也不忍心打断。 当初他还带着唐韵儿,为了解决温饱的时候,多么烂的地,都试着种过稻子、小麦,只为了来年冬不受饿,不用喝水果腹。 一个白面馒头是新年之际最丰盛的晚餐,小时候的苦日子,唐狸又怎会忘记。 所以他从不后悔从深山之中寻到洛神剑,再亲自递到唐韵儿手上。 幼小无依无靠,仅有的一抹温暖便是那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小女娃,有一个馒头,而且只能给一个人,唐狸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给予唐韵儿。 没错,十多年前,唐狸才是那个洛神剑选中的剑主,哪怕他当时一丝灵气皆无。 只是唐狸明白,唐韵儿并不是比他差,只是遇到洛神剑罢了,所以后面交剑才会那么顺其自然。 还是自己得到第一块烂地能够耕种之际,更是快乐一些呀,想到此处,唐狸温和的笑了笑。 所以此时和苏老头谈论这个,还是很有兴致的,虽然唐狸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过了一段时间,待浓雾都消散得差不多之时。 苏老婆子在苏老头身后狠狠拍了一巴掌,“唾沫子都快飞到对面去了,去,端菜去。” 只见苏老头立即止住话语,神色不满却又不敢表示一二,只得听话的招呼唐狸坐好,便起身去厨房端菜去了。 苏老婆子冲着唐狸温和一笑,“还望公子不要见怪,老头子就是这样。” 唐狸笑着摇了摇头,苏老头这性格他觉得反而是极好的。 说是喝碗稀饭,唐狸看了看桌上的白斩鸡、酒熏鸭、红烧肘子、几碟青菜外加一个清汤,还是愣了愣,看着二老慈祥欢快的眼光,情不自禁道:“这也太丰盛了吧?” 努力按捺住小啾想冲出来吃饭的欲望,以等会回去请小啾吃大餐为由,才终于安抚好了小啾,唐狸这才松了口气,万一小啾这个时候出来,吓到二老这就不好了。 英灵之躯虽说不吃饭也没啥问题,可是摄入适当,也是一种恢复灵气的方法,只不过普通食物收效甚微罢了,但是也耐不住嘴馋嘛。 唐狸端起酒杯,敬了敬二老,许久没有去过别人家做客吃饭了,想不到来此小岛之上,还有此待遇,不免感慨。 苏老婆子夹了块鸡肉给唐狸,“公子多吃点肉,听闻昨日老头子在地里找到公子的,肯定受了些伤,这肯定要多补补。” 唐狸只得笑着接下,陪二老谈笑,喝点苏老自己酿的小酒,好不快活。 苏老头感叹道:“公子出来得如此之早,没想到太太太祖奶奶也醒得如此之早,指点了公子来此的路。” 苏老头认为是白玉瑕指点之下,唐狸才来到摔落之处探查一二,因此才能够遇见自己的。 不料唐狸笑着摇了摇头,“出来倒是没有和白小姐细说一二,生怕惊扰了她家中人的休息,悄悄出来的。” 只是待唐狸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在座的二老都沉默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之处。 唐狸疑惑的望向二人。 最后苏老头打破这份奇怪氛围,郑重说道:“公子待吃完饭之后,要快点回到白家,太太太祖奶奶家肯定在四处找你。” 生怕唐狸觉得有啥不妥,苏老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偷偷出来她们肯定要担心公子的安危的,公子可不要吓到太太太祖奶奶了。” 此时唐狸心中疑惑又多了几分,却也不便问眼前老者,只得举杯道了句抱歉,饮尽杯中酒。 看来想知晓些什么,还是得回白家看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六章 做客好人家 想着走之前问苏老头,白家一家人是怎样的,苏老头是沉默了一会,抽着旱烟笑着对唐狸说了句“都是好人。” 好人么。 走在道上的唐狸停下了脚步,凝望着隐约可见的玉展镇,眯起了眼。 出来之时大雾茫茫,看不真切,如今再去看这小镇布局。 抱残,守缺。 怎么看,都像,有座大墓居于其中! 似乎葬着一个了不得的人。 唐狸还未回到白府,便有小厮快步前来为唐狸带路。 没办法,唐狸脸上的面具太显眼,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自报姓名叫吴丫的小厮兴高采烈在前方说道:“公子可让我们一顿好找,小姐推开房门看到公子消失不见,可愣了好久。” 唐狸跟随在其后,解下酒壶,喝了一口苏老头刚帮灌满的烧酒,笑道:“怎么,难道还有妖怪会把握抓走嘛?” 吴丫听罢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打小在府中长大,妖怪没见过,那些吵吵闹闹要抓啥妖,其实是来骗钱的仙师倒是见过一堆堆。” “哦,敢问怎么个说法?” 自觉失言的吴丫捂住了嘴,看了看一旁微笑、风度翩翩的看着他的唐狸,只能苦恼地祈求道:“小姐和老爷都教训过小的,不可在背后乱嚼舌根,公子可莫要告诉小姐呀。” 唐狸都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样子,笑着应允下来。 便听吴丫娓娓道来,“府里时不时会有那些海外仙师,来到府中反正就是天花乱坠、胡说八道一通,说啥怨气浓重不堪,要出大事。小的第一次听到这样说时,那可是吓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就公子你说,我们这像闹鬼的地方嘛?” 阡陌纵横、落英缤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 唐狸都许久未见到如此安定祥和的世外桃源了。 “我看不像。”唐狸慢悠悠的声音自吴丫身后响起。 “就是嘛,那些仙师们尽是胡说八道就是想来好吃好喝一顿。”吴丫略微委屈的道。 看吴丫淳朴模样,唐狸觉得值饮一口酒,便再饮一口烧酒,灼辣之感使得唐狸龇了龇嘴,再次笑问道:“那后来那些仙师们怎样了?” 吴丫努了努嘴,双头放到了后脑勺上,无奈地道:“还能怎样咧?每次小姐和老爷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一顿,然后夫人再拿出点钱财珠宝等赠予那些仙师们,送他们出岛呗。” 吴丫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道:“啥事都没干就白白拿钱走人,真的是心疼得很。” 就是不知道是心疼那些钱财,还是委屈白家的待客之道了。 走到了白府门前,想不到正好看见白玉瑕和一个膀大腰圆、脸也圆的男子正在送别一群人,看那富家翁模样的老者眉间有几分和白玉瑕相似,应该就是她的父亲,这个玉展镇真正的管事之人了。 再看吴丫停下脚步一脸不屑的望向那边,唐狸都不用看都能知道二人在送走的是一群什么人了,唐狸轻轻瞟了一眼,那群人里也有那几位修道之人,只不过境界大都在下五境,不值一提罢了。 不起歹意,只是来此吃喝一顿拿点小财,唐狸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是白家的待客之道。 但是要是心怀不轨想额外做点什么,唐狸就要好好和他们掰扯掰扯那书中圣贤道理了。 白玉瑕笑着抹了抹额头汗水,费劲口舌终于又把一批仙师送走了,嗓子都快干了,随即撑着腰、扭头向着唐狸二人所在的方向喝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看着二人像是知道犯了错似的低着头走了过来,白玉瑕捏了捏嗓子,张口就对二人骂道。 先是指着吴丫骂道:“吴丫呀吴丫,小姐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莫要他人背后乱嚼舌根,是不是又跟唐公子说了一番?” 说罢还不解气,想了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吴丫面前,伸手就是一扭其耳朵,“你当小姐老了是不是,你那什么眼神小姐我在这边看不到?人家好心好意来此,你一脸不屑是几个意思?” 吴丫偏着头叫喊道:“痛痛痛,小姐不要再扭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白玉瑕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松了手,就着小子,下次肯定还敢! 看着白玉瑕望向自己,唐狸赶忙自觉认错,抱拳道:“早上生怕叨扰小姐美梦,不告而外出游荡一番是唐狸的罪过了。” 随即再向那个在台阶之上和蔼看着众人的富家翁行了一礼,“晚辈唐狸,感谢白老爷收留一宿。” 白展笑得脸上肥肉乱颤,像是苏老头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小事小事,不足为道。” 伸手招呼唐狸道:“回来了就快进来吧,我们等公子许久了。” 看来这小镇民风淳朴,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见唐狸不打自招,主动认错,白玉瑕叹了口气,原先想骂的一堆话都骂不出来了,还能怎么办,谁让人家是客人呗。 只能用温和些的语气说道:“好啦,进府吃些东西吧。公子身上的小伤,应该再在府中待个一两天,用些草药就好得差不多了啦。” 唐狸道了声谢,跟着白家二人入了府中。 府中前厅被白玉瑕改为医馆,只是好像只有昨日病患很多,今日居然都已经痊愈大半了,因此倒是显得空荡荡的。 这白玉瑕的医术,有点东西呀。 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唐狸怎么也没想到,白家三人居然是在等着自己吃午餐。 “额,白前辈不用如此客气的。”唐狸看着笑眯眯望向自己的白展,尴尬一笑。 想着他们父女二人先是招待了一番那些所谓的“仙师”,还专程又来陪自己吃顿饭,唐狸心中怪不好意思的。 只是白玉瑕好像看出了唐狸心中猜测,给唐狸倒了倒酒笑着解释道:“公子不必为难,本来就到了我家午餐时间,只是之前招待仙师们的宴席公子不在,只能在此给公子赔个不是了。”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是不习惯酒的苦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引得白母一顿责备。 倒是白展端起酒杯敬了唐狸一杯,“让公子见笑了。” 唐狸小酌一口,吸了一口气,有些郑重说道:“白前辈,小生不才,若是有啥难言之隐,还望述说一二,我必尽微薄之力。” 唐狸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得到白家父女对待自己和那些不请自来的“仙师”不同,甚至于白玉瑕前面在门口见到自己之际,她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唐狸都观察到了,只是有些话不必要明说。 倒是白展听闻之后只是一刹那的迟疑,便举起酒杯笑言道:“这是公子来岛上的第二日了吧,公子多虑了。” 一身雍容华贵的白母也帮腔道:“镇上一直风调雨顺的,家家户户能吃饱,妾身觉得没啥好不满足了的。” 白玉瑕给唐狸夹了夹菜,直言道:“看公子模样估计是去镇外小苏庄稼地逛了逛吧?” 唐狸点了点头,“然后被苏老头拉着在他家中小酌几杯,倒是让白府中人麻烦了。” 心想这白玉瑕叫苏老头叫小苏,她这辈分,确实是高呀。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都能够排到了太太太祖奶奶的地步,料想问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些问题,还是有些不妥的,就先把心中疑惑搁置了下来。 白展笑着摇头,“看来再邀请公子一同吃饭,倒是老夫失策了,就小苏那个性格,不弄个酒足菜饱,怎么舍得让公子回来。” “白前辈倒是神机妙算了。” 白母适时的问了一句,“听小苏说,公子是从那天上掉下来的仙人?” 唐狸一时语塞,敢情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苏老头都看见了,怪不得跑来得那么快。 只是唐狸还未回答,白玉瑕就责备道:“娘,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嘛。” 白母哆嗦的握了握手中佛珠,愧疚道:“老妇一时好奇,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摇了摇头的唐狸缓缓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问题,唐狸御剑途中遭遇危险摔落至此,正苦恼于怎么赶路呢。” 就这样子解释其实就差不多了的,说多了,眼前没一个有灵力波动的人,料想也是不懂的,兴许只是想问问自己来路罢了。 唐狸没有歹意破坏别人的安居乐业的生活,自然是能言则必言。 一个偶有良好交流的回忆,他日回想起来便也是杯醇酒,直醉人心,人生路上,这种美好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听到唐狸想外出乘坐那跨州渡船,白展解释道附近海域都没有足够大的小岛有跨州渡船存在的,只有多乘坐几趟往来商船,转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去到那流离岛应该才有唐狸想坐的渡船。 而最近的一趟离开砾砂岛的商船,将在两天后出发。 —————— 何不起在这附近的海域已经转悠了一圈了,专程降落下附近的几个岛屿看了看,都未发现唐狸的痕迹,虽说那完颜贵阻挠了自己几分时间,但料想受了悦晴一剑,应该是无法御空飞行到很远的地方的。 于是便一路迂回,最终眼光还是落在了那岛外浓雾环绕的岛屿上——砾砂岛! 何不起神色复杂,似乎不愿招惹那浓雾,拂尘一挥踩着道术傀儡离得更远一些,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幽幽一叹,转身离开了这座岛屿。 看这岛屿的浓雾程度,今日应该是那岛上的第三天,进去太危险,还是去附近岛屿等等看唐狸那小子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七章 旋转、跳跃、倒立就好 兜兜转转,乘风破浪时时有; 遮遮掩掩,明月当空回回来。 看着李逍遥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石碑,刻下他偶有所感的“诗词”,胡绮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李逍遥自我夸赞道:“能写出如此风流打油诗之人,唯我英俊潇洒李逍遥是也。” 看着石碑之上痕迹龙飞凤舞,有那游云惊龙缥缈之意,李逍遥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有个机会得把这石碑镶金才行。 不然没人看,没人好奇,那怎么吸引得了那千娇百媚的佳人眼眸。 当年趁着闲暇时光偷偷跑去个大州去留下所谓的“墨宝”的事,李逍遥那可是没少干。 不过最满意的还是自己留在留州的那块“昔年风流不足夸,今夕尔等颂我名”石碑,自己还在里面留下了一份刀意一份剑意,不知道那么久过去了,有谁真的悟出来了不。 虽然留下的刀剑之意,是要先倒着领悟个三分,再开始从头领悟之下,才能获得自己那份刀剑意的馈赠,这种小小的考验要是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瞧得见我李逍遥的刀与剑之意呢? 写好了这块碑,李逍遥只是随手一拍,就把刀剑之意拍入了其中。 未持寸铁,妙手天成,手中无刀无剑的李逍遥,心中那份刀鸣剑啸,倒是从未消散过。 不怕有人发觉他的痕迹,除了有胡绮黎在旁遮掩天机一二之外,更重要的是自上岸以来,李逍遥就发现这座海外岛屿,无人生还。 把其中缘由细说一二,看着抱朴闭上眼,前爪抱起脑袋,后爪慢慢爬行的,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李逍遥不由得捧腹大笑,看着吓得一愣一愣的抱朴感慨不已,这种恐怖故事也就只能吓吓抱朴这个小虫子了,果然抓了抱朴出海乐趣多了很多嘛。 使得胡绮黎只能运起掌风拍了一下抱朴脑袋,解释道:“慌什么慌,这座岛屿估计数千年没人在此居住,岛外有迷雾,靠近了都找不到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 没有人在岛上,自然也就无人生还了,李逍遥倒没有在这一事上欺骗抱朴。 胡绮黎看了看这古木参天、翠绿常青的岛屿,这应该便是李逍遥口中那个要挖宝的地方所在了。 神念散开,扫视了岛屿一遍,确未发现有何异常,胡绮黎只得疑惑望向李逍遥。 见状李逍遥有些得意地竖起手指头,摇晃道:“这样子找是找不到滴。” 胡绮黎微微皱起眉头,跟李逍遥待久了,感觉个人脾气都不太好了,李逍遥这个人的性格真是难以捉摸。 只是她没发觉的是,其实从胡月黎切断与她胡绮黎的因果,外出以来变化最大的其实是她。 从举手投足间媚意天成到如今愈发清新脱尘、超然在外,便只是胡绮黎没感觉到罢了。 看遍人间绝色无数的李逍遥当然发现得了这一事情,也猜得到那位胡月黎想干点什么,不过对胡绮黎也没啥坏处,李逍遥也就懒得说点什么了。 最主要是,她胡绮黎也没问嘛。 趁着胡绮黎发怒之前,李逍遥介绍道:“当年这个岛名为啊莱岛,岛屿山根枯萎贫瘠、岛中河床裸裂,名副其实的一个荒芜之地。” 再登上这岛屿,看着当初黄沙漫天、了无人烟的岛屿已经变成了古木高耸、翠色满林的场景,李逍遥却并未显得有多开心,而是接着介绍道:“虽说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岛屿,但却是千年以来最好的一块福荫宝地,只要是拥有着气运的大修士葬于此,可保后世子孙千年鸿运齐天。” 李逍遥扭头望向胡绮黎,笑了笑认真说道:“是真的鸿运齐天哦。” 命是命数,天之给予,便如人之诞生之始,大都不是自己而掌控的,生下来是那帝王将相,还是那奴隶小厮,这些大多数人都难以掌握,便为命数。 为何不是所有人都无法掌握,自然是李逍遥知道有那尊者,真真正正的走入轮回道之中,决定了自己一世又一世的归属,于红尘中砥砺大道。 运是变数,天不予则自取之,亦或者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生来不具有的东西,后天通过各种途径获取,并无不可。但有人踏上仙途纵情逍遥,有人建功立业流芳千古,有人坠入魔障业火焚身,道路各有不同,气运也各有不同,毫无疑问,那些天之骄子们,皆是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人。 人各有命、人各有运。 认命,命里无它莫强求,看清自身,脚踏实地去登那一山一台阶,看那一阶一步景,偶有回首,会有那“有缘身在此山中”的庆幸之感。 握运,我花开尽百花杀,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全力以赴,鲤跃龙门,从此登上人生更广阔的天地,迈向更高的山,看那更远的景。 但气运虚无缥缈,难以把握,特别是青年时期溜走多少本应属于自己那份气运,在他日回顾便有多少懊悔之情,特别是成尊条件之一,便是要至少握住那升尊所在之州的一成气运。 鸿运齐天一说,兴许在常人看来有些缥缈,可在李逍遥与胡绮黎眼中,那是一笔多么丰厚的馈赠,这无异于是给予自己的后代血脉,铺好一条登天之路。 至于后人能取多少,自然是各凭本领了,但大道成就皆都不会太低,至少家族血脉中,人人皆非凡俗。 千年福荫之地,哪怕已经过了那个年头,也会因天道盈亏运转之下,满目苍凉,哪怕有所恢复,也绝不可能成为胡绮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随着登上岛屿,被自己封掉的部分记忆也缓缓清晰。 李逍遥摇头笑道:“一位摸到了尊者门槛的千古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甘愿当他人嫁衣,哪怕是自己子孙后代又如何。” 逆乱阴阳,两级反转,屠尽自身血脉,葬下自身,以求活出第二世。 本该荒芜一片的山河,四季如春,就是那些埋藏在历史长河中的黑暗最好纪实。 “如果他活出了第二世,我们来此是不是有危险?”胡绮黎担心问道。 李逍遥回应道:“好像发生了些事,葬己身理应是成功了的,但是那位千古帝却未曾活过来,不然哪怕我知晓怎么转悠到这附近,也寻不到这个岛。” 好像,道果还是被他人夺了。 不愿作他人嫁衣,连子孙后代都屠戮殆尽,成为孤家寡人一个,到头来还是沦落为他人嫁衣,李逍遥对此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时也,命也。 跟着李逍遥转转停停,来到了山谷中,整片山谷里,只有一棵大槐树。 虽只有一木,但已遮天蔽日、独木成林。 眼见树干都要数十人合抱方可丈量,踩在抱朴背上的胡绮黎问道:“这槐树可以站在上面不。” 李逍遥点了点头,“岛上一切皆无禁忌,不会触发阵法攻伐。” 这个大阵最大的妙处,便是无。 若是不知道真正进入之法,哪怕打沉这座岛,也一样不得入门之法。 真正的入门之法,其实是要那位丧心病狂的千古帝的血脉。 胡绮黎听罢之后眼神奇妙,难不成李逍遥是那人之后?凝神望了望李逍遥,“是你祖宗?” 李逍遥呸呸呸的吐槽道:“是你祖宗!是你孙子!” 一摸下巴,李逍遥得意的道:“小爷我当初见这福荫宝地,按奈不住自身好奇,化作阵师,参与修建大阵与大墓的,当初就是感动于他愿意牺牲自己庇护子孙千年才慕名前来的。” 看着胡绮黎和抱朴都翻起了白眼,李逍遥随手给了抱朴一板栗,灿灿笑道:“好吧我就是想看看那老头子会拿啥宝贝陪葬。” 要是那些连李逍遥看见了都要眼红的宝贝就这样深埋于地底,如此暴殄天物的行为,李逍遥那可不答应,定要“救”那些宝贝重见天日。 至于悄悄做个手脚,给自己留个门,哪怕在一群者字境阵师中,对李逍遥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阵师稀少,分为四个大境,临、兵、斗、者,越到后续阵师就越发珍稀,者字境的阵师,到哪一州都会成为那座上宾。 只是阵法上比李逍遥厉害的,修为没他高,修为和他差不多的,阵法又没他厉害。 不然真以为他临死前抛出自己的佩剑,生成的那个剑阵“不问归期”能有那么厉害嘛,那些年天下女子倾慕,他李逍遥可是独得半斗之人。 胡绮黎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李逍遥斗嘴,秀眉微笃,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好吧,那该怎么进去?” 李逍遥神情怪异的望了望胡绮黎。 待听完李逍遥解释之后,胡绮黎脸色一红,一甩袖子,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上到了大槐树之上。 抱朴也想悄悄的跟着胡绮黎待在外面,被李逍遥一把勒住脖子,强行要其跟着自己进去。 抱朴哭丧着脸道:“大仙,外面那么危险,小的担忧有人打扰大仙您的雅兴,在外替你把风它难道不香嘛?” 李逍遥脸靠近抱朴脖子,恶狠狠地道:“香不香我不知道,你还不快点变得像个人形,你等会就能知道你香不香了。” 看着抱朴在李逍遥威逼之下,变作了人身蛟首模样,跟着李逍遥动作缓缓扭动身躯,胡绮黎忍俊不禁。 翘着屁股旋转三圈,再原地跳三下,最后倒立!一人一蛟“咻”的不见踪影。 胡绮黎开心笑了笑,心道也只有那逍遥魔尊,才会设那如此滑稽不堪的开门之法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八章 药酿疑云 晚上趁白家人不备,唐狸悄悄出来,这次倒不是要去调查什么,而是小啾嘴馋了,勒令唐狸必须给她出来买只烧鸡,不然她可要造反了。 毕竟今日唐狸大鱼大肉,小啾可就待在旁边狂咽口水。 自知理亏的唐狸也就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了,只不过那个卖烧鸡的婆婆见自己不是本地人,硬是要送自己一整只烧鸡作为见面礼。 拗不过的唐狸只能抓起一只烧鸡,丢下几粒碎银便撒开脚丫子跑路。 看着这金黄酥脆的烧鸡,唐狸笑着和小啾感慨道:“唉,这让人害怕的热情呀。” 醇九剑微微振动,以示赞同唐狸的说法。 只是在街上走了几步,唐狸疑惑地转了转身,试探地道:“白小姐?” 清脆利落声音随即响起。 “唐公子好眼力。” 被唐狸发觉的白玉瑕也不躲闪,坦然地走了上来,一把撕掉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未等唐狸发问,一副男装打扮的白玉瑕就率先问道:“唐公子晚餐未吃饱,怎么不和玉瑕说一声,玉瑕吩咐府中厨子,做点吃食送到公子客房之中不就好了。” 之前没客房才让唐狸暂居一晚白玉瑕的闺房,有客房当然是要让唐狸去客房居住了,况且就算没客房,醒过来的唐狸宁肯站一宿,也不会在白玉瑕闺房之中休息了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唐狸双手捧着烧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平日吃得比较多,不想叨扰白小姐便偷偷跑出来看看有无吃食了,倒是白小姐,一副男儿模样这是要干嘛?” 白玉瑕打着哈哈哈的摸了摸头发,“反正不是去幽会情郎的啦。” 那模样,此地无银的小女儿模样,倒是让唐狸一阵好笑,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看白玉瑕没有离去的意思,唐狸便借当地风土人情和白玉瑕聊了起来,健谈得白玉瑕倒是有问必答,两人有说有笑走回白府。 待到回到府上。 唐狸送白玉瑕回房间,白玉瑕悄悄在房门外探出个脑袋,有些俏皮地道:“今晚之事公子可不要告诉家父哦。” 唐狸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白玉瑕又道:“还有两天送公子出去了,公子可不要乱跑了哦。” 唐狸也笑着应承下来。 待互道晚安之后,看着白玉瑕关了房门。 唐狸回头走向自己房间,心情有些微妙。 自己神识因为日夜无眠,比起同阶修士高出一大截。 之前跟在唐狸身后的,还有一个,让唐狸都微微有些心悸的存在。 是白玉瑕身边之人,还是白玉瑕一直在替自己阻挡那个存在呢? 白家父女那一闪而逝的犹豫,是在对自己遮掩些什么吧,只是好像最终还是决定,好好送唐狸离去。 吐了一口气,这样子的白家,让唐狸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一管了,生怕好心做坏事。 回到房中,小啾迫不及待化作人形,一把夺过烧鸡就啃了起来。 看着小啾在开心的吃着烧鸡肉,唐狸给她倒了杯水,温和笑道:“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小啾白了一眼,“啾”了一声,今日唐狸大鱼大肉,她又跟他抢了嘛。 唐狸笑着取下面具,醒来都过了一整天了,终于是把神识都从面具转移到了自己灵体中。 示意小啾帮忙护卫一二,唐狸缓缓闭上了双眼,神识散开。 猛地唐狸睁开眼,“哇”的吐了口鲜血,转而伸手一抹,吐出来的鲜血被指尖收了回去。 小啾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唐狸和她都是英灵之躯,身上血肉皆是灵气,吐出来未被污浊的灵气,收回去正常得很。 倒是满是疑惑看向忽然吐血的唐狸。 唐狸咳嗽的解释道:“未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只是心中莫名心悸,似乎我再展开神识下去,会出大事。” 强行迅猛收拢神识回到自身,一时控制不住,吐了口血。 唐狸喝了口茶,笑了笑。 他刚刚刚好神识覆盖白府,再出去,就好心悸。 一夜无事,一夜无话。 唐狸把床让给小啾,自己就坐在桌旁喝着茶水,看窗外月升月降。 入睡便会进入无尽征战的梦境,偶尔唐狸也会觉得疲惫,不饮酒,就这样静静端坐在桌前,背一背那圣贤书,品一品那人间理。 最怕读尽人间书,拳上高下便为理。 晨曦入眼,阳光点点。 小啾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到唐狸旁边,显得还是有些困倦模样。 唐狸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轻轻说道:“回醇九剑中睡去。” 小啾“啾”了一声,以示应和,化作醇九剑佩在唐狸腰间。 唐狸伸了个懒腰,戴上面具,该出去逛逛了。 看着大早上白府下人便在忙忙碌碌,都没几个人理会自己,唐狸不禁有些疑惑。 “让一让,让一让。” 搬着一大堆药草的吴丫忽觉手上一轻,只见唐狸替他拿过一大半,笑笑的冲他打招呼道:“吴丫,又见面啦。” 吴丫高兴地叫了声“唐公子”,就要抢唐狸手中的那一堆药草,哪能让客人做这些事。 唐狸不着痕迹的避开吴丫的手,微微笑道:“早晨醒来也是无事,我就帮你拿这一次就好了啦。” 吴丫思索了一下囔道:“公子可说好了啊,不是我强迫你帮小的哈,到时候遇见小姐、老爷公子你可得解释一二哦。” 唐狸笑着应了下来,抱着一大堆晒干的药草,闻了闻味道,除了草药本来的味道,唐狸也嗅不出有什么怪异的。 毕竟唐狸对于医理一窍不通,只能问吴丫道:“这些是什么草药呀?” 吴丫解释道:“一些补药,种在我们白府后山之中,熬好了是送给小镇上所有人喝的呢,听小姐说有驱寒延寿的功效呢。” “哦,这样嘛,看来你们小姐人是真善良呀。” 听到唐狸夸赞白玉瑕,吴丫显得兴高采烈,赶忙讲起了自家小姐的光辉往事。 听着吴丫叽叽喳喳讲了一大堆白玉瑕行侠仗义之事,唐狸笑问道:“白小姐那么善良优异,不知有没有那让她芳心所属的男儿?” 吴丫仰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小的从未看过小姐对那个男的有不一样的感觉咧。” 说罢瞟了一个眼神给唐狸,玩笑道:“公子加把劲,说不定有机会当我们府中老爷的哦。” 唐狸眯着眼笑笑不说话,看着从吴丫另一边伸出来准备要扭吴丫耳朵的手,心想要不要告诉下他。 不过还不待吴丫看懂唐狸眨眼的意思,白玉瑕玉手一扭,吴丫便哎哟哎哟的叫唤道:“小姐饶命啊。” 白玉瑕似笑非笑的冲着吴丫哈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小姐我很老,嫁不出去了是吗?” 唐狸赶紧救场道:“白小姐天生丽质,想娶白小姐的英俊才子们肯定都排队到镇外去了。” 白玉瑕松开掐着吴丫耳朵的手,不屑说了句“公子就是会调侃玉瑕。”,接过唐狸和吴丫抱过来的药材,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洗干净这些药材,准备放入锅中熬。 吴丫赶忙去拿新的药物去了,生怕白玉瑕又找个由头扭他,留下唐狸在这府中厨房里。 唐狸看着那口锅,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叫做“锅”的东西,可以同时放入三个唐狸了,看着白玉瑕拿起一根大大的勺子使劲搅拌“锅”中药物,唐狸问道:“白小姐一直在做这个工作?” 不只是因为白玉瑕娴熟拿起一根比自己身体还长一大截的勺子搅拌,更因为唐狸发现看着瘦弱的白玉瑕,两胳膊肌肉结实得,像是洪老头胳膊一样。 只有长期从事有规律的体力活动,才会有这样均匀健壮的感觉,一个医者,怎么感觉都有些怪异。 白玉瑕伸手撩了一下秀发,点了点头道:“我爹老了身子差,这门差事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来了啦。” 把这大勺子向唐狸伸过来,白玉瑕笑问:“公子要不要来体验一把?” 唐狸笑着接过勺子,学着白玉瑕一样搅拌锅中药水,脸色一变,开始扎个马步来使劲搅拌这锅药水。 还别说,真挺重的。 白玉瑕擦了擦额头香汗,倒了一杯茶水,爽朗笑道:“公子可不要小瞧这口大锅中熬煮的药物哦,我亲手而为就是要掌控好火候,这可是全镇人一同喝的药酿原液哦。” 唐狸一听是酒,兴高采烈问道:“既然是酒,那我能厚着脸皮像小姐讨要一番不?” 白玉瑕亲自掌管这药酿酿制,则由她爹白展坐诊医馆,但是医术高超之分,好像白玉瑕更胜一筹,看来这个白玉瑕监督的东西,是很重要的,看能不能讨要一番,来研究下了。 把茶水递给唐狸,顺势接过唐狸手中活计的白玉瑕应道:“有何不可?待公子离岛之际,玉瑕亲自送一壶我们砾砂岛药酿给你。” 唐狸转身看向窗外,朝阳起,万物生。 喝掉白玉瑕到的茶水,唐狸眯起眼睛笑了笑。 自己不怕烫,倒是在这个时候有用了,在白玉瑕倒茶不注意之际,唐狸伸手指进锅中,搅了搅。 接过杯中茶水,转身将手指又放进杯子里泡了泡,饮下这杯“茶”。 自己是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是自己作为灵体,以身伺药,那还是大致尝得出功效的。 唐狸咬了咬牙,默默运起墨锤心决,驱散眉间那股不适之感。 好强的致晕性! 听罢白玉瑕的话,唐狸笑着回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的收下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二十九章 一去还复返 唐狸到了砾砂岛第四天。 虽说前日察觉到,白家做的药酿含有强烈的致晕性,但唐狸东转悠、西晃荡之下,还是未发觉有何不妥。 要是想加害唐狸,何须等这些时日,那日自己掉下来,就是最好的动手时间。 这犹豫来、犹豫去,就到了唐狸离开砾砂岛的日子。 白玉瑕与白展站在码头之上,看着唐狸踩着扁舟,将要离去。 白玉瑕丢过一壶酒,抱了抱拳,“公子要的药酿酒,玉瑕可备好咯。” 接过了酒,唐狸冲着岸上白家父女抱拳谢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有缘再来岛上作客。” 白玉瑕笑着应和了下来,努力摆摆手,目送唐狸背影消失在浓雾中。 看着唐狸身影消逝不见,满脸皱纹的白展叹了一口气,询问白玉瑕道:“事情都办好了吧?” 白玉瑕低下头,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这是岛上第五日了,明天,就把药酿送给岛上的孩子们了。” 趁除了白展之外无人,白玉瑕有些伤心的蹲下来,小声抽泣,心中悲愤,这片天地,有谁能救得了我们,真的快压制不住了。 白玉瑕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真的,不要再死人了。 白展只得幽幽一叹,无法用言语安慰自己女儿,只能感叹,儿有麒麟,女有玉瑕,这些年,也不算白活了。 就这样静静的等候白玉瑕哭完,等了许久,白玉瑕终是站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笑道:“爹,我们回家。” 满是皱纹的白展笑着答应,一同缓缓离去。 乘舟漂泊,唐狸随手解开白玉瑕丢过来的哪壶酒,小酌一口,味道倒是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其中的致晕性被冲淡了好多,驱寒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有那吴丫所说的延寿功效,唐狸是不信的。 坐在这个除船夫外,只能容纳一人的小船里,看着这个“船夫”,唐狸倒是微微诧异了一会,这个“船夫”居然是天工种类的傀儡,放入一粒小土钱就能驱动,自行到安排好的地方。 原来以为砾砂岛只是个普通岛屿,倒也是能在这外面看得见傀儡之物,看来自己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少。 感觉离岛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唐狸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拿起醇九剑,朝着看了许久的傀儡机关处,一捅。 “船夫”瞬间不再动弹。 唐狸虽然对傀儡道术不精通,但是对于这种最低级别的傀儡,跟洪老头学了那么久的铸剑技术,看得出其中机关那还是没啥问题的。 砾砂岛,唐狸觉得还是该看一看的,如果事事不理会,那自己叨扰那几日,岛上人的热情款待,自己又怎么过得了内心这一关。 我若不理不平事,他日吾难何人思。 超然于世,不染红尘的山上人,唐狸从来不是,不然也不会答应替洪老头送剑回姜家了。 趁着自己心还没有暮霭沉沉之际,唐狸更远作那个路见不平拔剑起的剑客。 白家之事,看到了,自己还是打算管一管。 估摸着现在登岛,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喝个酒,睡一觉醒来再过去吧,唐狸心中猜测,最多三天,绝对可以查得出些事情。 守株待兔就好了。 趁着无人,小啾再次化作人形,坐在船沿上,向唐狸伸出小手,要了一把瓜子,开心的啃了起来,唐狸答应给她买的瓜子,终于到她手上了。 看着小啾伸出脚去戏水,喝着酒的唐狸笑道:“小心些,别掉下水了。” 小啾略地作了个鬼脸表示知道了,引得唐狸哈哈大笑。 大口灌下白玉瑕所给的药酿酒,唐狸的脸不一会儿就泛红起来,只手倚靠船沿,自言自语道:“梦里无她,笑八荒,白骨累累挑灯看剑;三秋清沙,浊四方,吹角连营莫道君还。” 念叨了些自己随感而言诗词之后,酒意逐渐上来,唐狸微醉喊道:“小啾,我睡一会,有啥事叫我。” “啾!” 不一会儿就呼噜翻天。 何不起每天都会在砾砂岛附近转悠转悠,为的就是唐狸要是还能出来,第一时间杀掉他,解决后患。 想不到今日居然真给他等到了。 看着躺在船上,还戴着个黝黑面具酣睡的唐狸,何不起心中感慨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坐在船沿身穿黄杉的小女孩是谁? 何不起心中微微惊讶,剑灵,居然是剑灵。 有剑灵的每一把剑,都是有可能,登上百仙剑谱的存在,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有这好东西,看来是要便宜自己了。 何不起冷笑,“天堂有路你不去走,地域无门不请自来,小子怪不得我了,怪就怪你惹上了不该惹得人。” 只是何不起还未动手,那股厚重古朴的剑意又出现了,何不起冷哼,同样的失误以为自己还会犯第二次? 只不过就迟疑那片刻,再低头一看,小船之中的唐狸就不见了。 何不起出现第一时间,小啾就预警唐狸了,而唐狸心中明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才有机会逃命。 便主动袭击了上来。 何不起向后一甩拂尘,挡住了搭肩斜砍的一剑,眼见何不起挡住了自己偷袭的一剑,唐狸不退反进,左手握拳就是要锤到那何不起拿拂尘的手指部位。 一步快,则要气息不停步步快,不能给何不起应对时间。 何不起岂能如唐狸的愿,一掐指诀,一弹便挡住了唐狸迅猛一拳,召出道术傀儡协助自己攻伐,势必要在此解决掉唐狸这个祸害。 一脚踢过道术傀儡的一拳,远离何不起,看着何不起拂尘向自己刺过来,唐狸眼神一狠,咬咬牙拿着戴着面具的脸就撞了上去。 砰。 何不起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面具,居然挡得住自己一刺。 又是个宝贝! 把如利刃般的拂尘撞了回去,唐狸左手摘下面具,丝毫不管自己额头已经流出的血液,用力一掐面具。 黝黑的面具顿时还原成它本来的样子,一把漆黑摄魂的小锤子,唐狸右手翻转,将醇九剑一把插入剑鞘,双手持锤,狰狞的挥舞着与何不起的道术傀儡撞在一起。 第九境,远游境,唐狸深知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嘭。 二者撞在一起,但是并未出现何不起预料的那样,他的道术傀儡并未再次被锤开。 “不好!”何不起心道。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唐狸把墨锤完完全全贴在自己胸口,硬生生受了道术傀儡的一拳,借助巨大的冲击力坠入海中。 在入海的那一刹那,唐狸收起墨锤,手持醇九剑,心中默念道:“小啾,跑!” 醇九剑“咻”的一声带着唐狸眨眼就跑出数十丈远。 打不过,自己还不能跑嘛。 何不起气极反笑,这小子乱七八糟的逃命方式倒是多得很,只是让自己再次遇到了,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运起灵力,施展了一门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脚便来到了唐狸背后,拂尘狠狠一甩。 唐狸又举起了一把半月状模样的短刀,又一次挡住了何不起的拂尘,并且还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小子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宝贝?何不起越瞧越是心喜,唐狸身上宝贝多,杀了他自己得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只是其不知道唐狸此时心里的苦,自己压箱底的三件宝贝,可都是拿出来了,虽然逼急了自己也不是不能与之一战,可每一个活到了远游境的家伙,谁会没有点压箱底的保命东西。 唐狸对那何不起又不了解,甚至连为何其那么苦苦执着于追杀自己,他都搞不太懂,但也没办法洗干净脖子问那个何不起,能逃当然得先逃再说。 既然那何不起一直是在砾砂岛外徘徊,那岛上肯定有他害怕的东西,刚好自己也要回去探查一番,就带着何不起转一圈,迈入砾砂岛海域好了。 是不是何不起进入海域,就会出事呢? 唐狸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如今唐狸的实力,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修行以来除了干翻菜岩,就没有好好打过一场架,可每一次闭上眼就是无尽征战的梦境,他又怎会弱得只能被何不起,这种连虚假剑意都惧怕的修士追着窜。 一是稳妥起见,二是唐狸想看看何不起迈入砾砂岛之后会发生什么。何不起离得近一些又猛地运转灵力拉开一些距离。 靠着自己本能反应躲过致命伤。 跑了许久,感觉到附近云雾越来越浓,唐狸知晓自己离砾砂岛越来越近。 他有预感,这次上岛,一定会有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当然,前提是他在何不起的追杀之中活下来。 何不起一指法印将唐狸从海中炸了起来,出掌一拍,将唐狸打飞,看其不再夺路而逃,冷冷嘲讽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追了那么久,何不起都要怒了,杀了他感觉太便宜他了,如此厚实的英灵之躯,可是炼器画阵的宝物,消磨殆尽他的神识,只留一身灵力,何不起觉得至少能卖出一枚小木钱。 唐狸揉了揉胸口,费力化解何不起掌中内劲,避免带给自己身体更多的破坏,咧嘴笑了笑,张开手,朝着何不起做了一个欢迎姿势,“欢迎来到,砾砂岛。” “什么?”何不起一惊,一时不注意居然追着他进到了这里,赶忙收起自己的杀意。 只是似乎还是晚了点,大雾浓浓席卷而来。 何不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那大雾席卷进了砾砂岛之中。 唐狸看得那是冷汗直流,最后一刻何不起收掠了自己的杀意,这个岛上有杀意很危险么? 只是自己对那何不起,也是心怀杀意,为何抓只是抓了他呢? 唐狸摸了摸下巴,是因为白玉瑕给的酒,还是因为那片诡异的大雾,一次只能处理一个人呢? 不管怎样,唐狸倒是确定了,眼前这个岛屿,确确实实是有大问题存在的。 那唐狸更加不能坐视不管了。只不过唐狸却把墨锤拿了出来,再叫小啾化成人形,带着墨锤回到船上等着他。 小啾“啾啾啾”的表示反对,她要跟着一起去。 “我怕万一我受到限制,来不及拔剑,那就需要你及时来救我啦,你先去隐蔽好来。”唐狸摸了摸小啾脑袋温柔道。 看着小啾半信半疑,一步三回头,唐狸就这样淡淡望着小啾离开自己,赶去之前弃船的地方。 其实是看着何不起都毫无反抗的被抓了进去,唐狸有些心虚,怕自己有个万一,那洪老头拜托自己的事,岂不是没法完成,放小啾在外面,自己真出问题也没啥大不了的,墨锤里有她回家的指示,只要自己一死就会传给小啾。 况且唐狸想试一试,上一次自己稀里糊涂的醒了过来。 这一次,那些拿自己当棋子的幕后黑手,还是会把自己复活的呢。 他觉得很有可能。 至于怎么到岸上,唐狸叹了口气,还能咋样,游过去呗。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章 千里孤坟,怎个凄凉 唐狸好不容易游了过来,上岸之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好安静! 灰蒙蒙一片,阴风阵阵,何不起应该只是被这股诡异摄入其中,可是为何会如此安静? 神识展开,唐狸脸色一沉,飞速前去小镇。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苏老头一家,没了气息! 街道之上,无一活人! 快点,再快点,唐狸握紧了拳头,白家,一定不要出事啊。 要是你们都死了,这些诡异我该去问谁去。 只是刚走到白府门前,唐狸便愣住了,吴丫死了,身子断成了三截,瞪大的双眼似乎死之前经历了莫大的恐怖。 呵。 唐狸忽然发笑,他已经猜得到白府里面的情形了。 寂静无声。 嘎吱,唐狸缓缓推门进府,泪流满面。 呵呵呵,唐狸干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多数人是瞬间没了气息,也有一些人是四分五裂,惨死当场。 赶着送自己出岛,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那为什么他们知晓了,都不逃呢? 也就出岛一天的时间,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唐狸一拳砸在门柱上,看着白府大厅中的场景。 白家夫妇,皆死于利刃割喉。 白玉瑕坐在主位之上,匕首插在心口,血液还在滴答滴答掉落,脸上泪痕还未干涸。 唐狸拿起衣襟擦了擦自己脸颊,神色冰冷。 一个都不存在了,那他痛哭何用。 用力的嚼了嚼空气,吐了口唾沫,唐狸开始释放自己心中杀意,就坐在门槛之上,难受的看着白玉瑕脸上泪痕。 为什么,你们遭遇了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安逸的世外桃源,连修士都没有一个,怎就遭受这些苦难? 唐狸悲愤交加,如果自己不那么犹犹豫豫,铁了心调查清楚,是不是他们就能活,唐狸不知道答案,也不去想那个如果了。 抽出错刀,杀意不断提升。 唐狸就坐在这里等,等那个诡异解决掉何不起,等那个诡异出现! ———— 何不起心中大恨,怎么就那么大意进到了这个范围。 看着这片诡怪区域,就是活了三百岁的他都有些心底发毛。 一座座坟茔堆砌起了一个诡怪的山,灰雾朦胧,总有那桀桀笑声回荡,时不时还有一股阴风刮过。 “装神弄鬼!”何不起拂尘一甩,道术傀儡出现护卫他四周。 从方寸物中掏出一颗散发乳白色光芒璀璨的宝珠,何不起心中一阵肉痛,月满人间蛟珠,自己花费一百年杀蛟取珠,采月华熔铸数十颗蛟珠,再花费将近三十年重牙宗供奉点,请宗内炼器长老替自己刻阵,想不到居然要用在这个地方。 何不起冷哼一声,猛地把拂尘往前一刺。 刚刚他掏出月满人间蛟珠之时,他感觉到了,雾里有双眼睛也在看着这枚珠子,还离得很近! 道术傀儡也猛地一拳击过去,噗的一声,打在一团雾气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丢出几张清光符与火爆符,噼里啪啦的驱散了眼前的雾气,只是不待何不起得意之时,雾气又慢慢凝聚了起来。 何不起抬头望向山顶,有人在那里笑! 只是不一会儿又变成哭声,一个男子在痛哭。 “人间悲苦,我来渡你!”何不起厉色一闪,掐了个雷法指诀就要诛妖,只是掌中雷打下,那抹身影反而渐渐凝实了起来。 一个头顶琉璃簪子书生模样的人在坟山之上哭。 唐狸在此,便会发现这个书生模样的存在,和那白玉瑕有几分相似。 被何不起掌中雷打到的书生,哭泣且疑惑地低下头,看向何不起,脸色缓缓由哭又变成了邪笑,只是笑起来之际,獠牙也渐渐长了出来,桀桀笑声从其口中传出。 嘭。 那个青面獠牙的书生整个人像雾气一样炸开,消失不见。 何不起猛地一惊,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伸手一摸! 脖子被开了道口子! 在他摸向脖子之际,一尖爪诡异从下方探出,一抓,何不起整个人心脏直接碎裂。 月满人间蛟珠“轰”地一声炸裂,将何不起整个人吸入其中,过了一会,一个脸色阴沉的何不起从碎裂的蛟珠中走出,气息不断攀升。 在蛟珠月芒范围内重伤,自己便会再生,且修为将拔升一境,也就是将达到不归境巅峰,只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有两年的虚弱期。 但是不归境巅峰,已经可以俯视人间大多数修士了,无异于是一个保命的优异法宝,也是何不起有恃无恐追逐唐狸的根本所在。 只可惜月满人间蛟珠是一次性工具,用过则无,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中招了。 腥风袭来,何不起这次倒是没有再被偷袭成功,转身向后一掌,雷光迸发,挡下了青面獠牙书生的利爪。 拂尘一摆,打在这獠牙书生身上,其又化作雾气消散,只余桀桀笑声回荡。 何不起一拍道术傀儡,其化作一阵银色铠甲,贴在了何不起身上。 乓。 何不起一个踉跄,身后又遭到了一击。 没有回头,拂尘直接向前一刺,被那獠牙书生一爪子拍掉。 似乎雾气在的情况下,他可以随意移动一样。 一击不中又散入雾里,那怪物似乎还饶有兴趣的在消散之前,吹一口冷风,留下一个玩味笑容。 待打斗了一阵之后,何不起心中大致明了这獠牙书生的水准了,大致在第九境远游境巅峰的实力,但是算上诡异身法与雾气,威胁不亚于十一境天人境初期的修道者。 怪不得能够趁自己不备重伤几近瞬杀自己。 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何不起心中冷笑。 “你以为我就这样好欺负?”何不起喝道。 随即只见之前丢出的清光符再现,符咒之上还粘着另外一张金色符咒,其上书写着“太上令”三字,噗噗噗噗钉入四处坟茔,砰然爆炸。 雾气顿时消散一半,那桀桀笑声也似乎受到了惊吓的停止回荡。 打蛇打七寸,何不起进入这片坟地之际,就有仔细观察这片区域了,重牙宗勒令宗门之人不可跨入其中,否则后果自负,他又怎敢大意,这怪物的死穴,在坟墓之中。 似乎是受到不小的伤,那獠牙书生再也没有出现,雾气也渐渐散去。 一口气用掉自己两样压箱底宝贝,何不起心中大恨,把这些都归咎于唐狸身上,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何不起眼前景色终于明晰,一片荒凉不毛之地,满是坟茔。 和那獠牙书生交战,仔细观其灵力波动,最终确定了四处坟茔,配合一张价值一枚小金钱的“太上令”攻伐,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何不起手一挥,四处坟地炸开,露出四口雕龙画凤的石棺。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吧。”何不起自言自语道。 一甩拂尘,打开离得最近的第一口石棺,一个姿色靓丽的女子睡于其中,栩栩如生,侧着身子,右手垫着头,安然入睡得让人都不忍心打搅。 红唇娇艳,眉毛纤长,秀色可餐,如明月在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连何不起都微微一愣,这个女子虽不是倾城之资,却也有股别样风采,只可惜,这是个用灵力凝聚起来的尸身罢了。 一半灵力,一半尸体。 只是若唐狸能来到此处,定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棺中女子模样,和白玉瑕一模一样。 接着打开第二口石棺,何不起一愣,正是那个獠牙书生还未长出獠牙的模样!这不是他震惊得地方,何不起感觉得到,第二口棺中之人,还未死去! 只是还不待他有何反应,棺中男子猛地睁开了眼,没有眼珠,只剩空洞、漠然的杀意。 他朝着何不起抓过去,此刻已是第十境不归境巅峰的何不起居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你……” 噗嗤。 鲜血四溅,棺中响起何不起凄厉的惨叫,以及啃食骨头所发出来的咔嚓咔嚓之声。 雾气再度浓厚起来。 直至何不起惨叫声消逝,从这葬着书生的石棺里散发诡异玄奥波动至其余三口石棺,使得葬于其棺内的人再度栩栩如生,四口石棺再次闭合,又埋入坟山之中。 悠悠扬扬的,坟山之上,又响起一个男儿的哭声。 —————— 为何还没有出现? 唐狸怒不可揭,这都大半夜了,释放杀意如此之久,怎么这岛上的诡异还不来抓自己? 看了看白玉瑕的泪痕,唐狸幽幽叹气,掏出手帕,走了过去。 不要哭,他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只是在替白玉瑕擦拭泪痕之时,唐狸疑惑之色更深。 匕首是倾斜了一些插入心脏的,白玉瑕右手掌心向上自然垂落在双腿之上,这白玉瑕,是自己把匕首插入心脏的。 唐狸心道一句得罪了,扯了扯白玉瑕衣服,看了看匕首的伤口,对比了一下,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白府厅外的人死亡,凶手他还不知;但是厅中,是那白玉瑕,用这把匕首,先杀了她的父母,再插入自己心间。 而似乎早有预感一样,白家夫妇,都没有反抗。 是什么样的绝望,使白玉瑕要这样做呢?连逃跑都不敢,怎会如此绝望。 将矗立于白玉瑕心口的匕首拔出,唐狸仔细整顿好白家三人,平放在地面之上,扯下帷帐,轻轻盖上。 唐狸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酒,自嘲地干笑几声,原来他还是救不了什么。 要是明日还等不来那个诡异,就先好好安葬一番岛上的人吧。 不忍心再看厅中一幕,唐狸飞身上了白府屋顶,对着乌云,叹一声气,饮一口酒。 一夜无事。 眼珠血红的唐狸准备从屋顶走下来,瞪大了双眼,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白玉瑕在屋檐之下站着,眉间丝丝愁意未散,见了唐狸,脸色惨白的她缓缓挤出一丝笑容。 “原来公子脱了面具,这般好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一章 水落石出,砾砂旧事 五百年前,小国之间战火纷飞,其中最悲惨的,无异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贫苦百姓,不想远离故乡,却不得不远赴其他地方,以期安家。 几个村子合力打造了好些船只,就要跨海寻找那世外桃源,没办法,敌国的禁军已经攻破都城了。 而另一国的军队,铁蹄已经冲破南边的防线,又是一场大战将要爆发。 唯有背井离乡的逃亡,才有一线生机,而主持这一场逃亡的,正是当年的白家白县令。 只是这些凡人们忽略了海上的凶险。 共出行十七艘可容纳六十人的大船,而活到了这座无人岛上之时,只剩下三艘,白家的船,也幸运的到了这里。 还好此岛屿山青水秀,土地肥沃,船上遗留的种子与家畜,也是希望所在,慢慢开垦,也不是活不下来。 就这样不断繁衍,休养生息。虽偶有纷争但是也磕磕绊绊在岛上生活了两百余年。 而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当年白家公子白麒麟,在弱冠之年,通过先祖留下的测试灵气的工具测试,发现可以修行。这可是岛上欢庆不已的大事,因为两百余年以来,除了当初的白家先祖,无一人有修行资质。 只可惜,因为另一件事的冲击,才使得这件事的热度降了下来——今年颗粒无收。 第二年,也颗粒无收。 就好像约好了一样,每一寸土地都贫瘠不堪,甚至于树木也渐渐枯萎,虽说家家户户有储粮,但是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挽救岛上人的性命,白家白麒麟一人乘坐孤舟前去寻访仙师,希望救得了这座小岛。 白麒麟离开之后一个月,岛上之人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生活在这座岛上之人,已经出不去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旦想要离岛,经过岛外大雾之后都会鬼使神差的绕回来。 磕磕绊绊、节衣缩食活到了第三年,兴许是因为民风淳朴,整座岛上的人一同努力之下,居然无一人饿死,但还来不及高兴,真正的灾难来了。 白麒麟还没回来。 但是岛上,连树皮都吃光了,溪流也渐渐干涸了。 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没了,一把米,甚至夸张到能值一座宅子。 岛上尽是饿到面黄肌瘦的人,更有甚者吃着泥土干呕至死。 大家都在顽强的想要等到白麒麟回来那一天,因为岛上人相信他一定能救大家。 只是随着第一具饿死之人的尸骨不见,天灾,就开始变为了人祸。 人肉好吃吗?兴许是不好吃的,但当求生的兽性掩盖住了残存的人性之际,什么是对错是非终究被遗忘在了脑后。 今日我家杀你家,他日他家屠我屋,一切都好像乱了套。 善意不存,恶念横生。 连骨髓都要吸食殆尽,从一开始泪流满面到痴傻癫狂,不过就是朝夕之事。 有那不愿吃人的,宁愿自尽多留一些“口粮”给活着之人的,只是也是让这个岛上所谓的“人”再多活了一旬而已。 白麒麟没有回来。 白麒麟的父亲白展,侥幸活到了最后,因为吃人过多染上尸毒的他脸上灰一块、绿一块的,痴痴的望着荒无人烟的岛屿,白展终是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太久没说过人话的他,只能呜咽呜咽地哭,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岛就像被诅咒了一般,为何岛上人的恶意控制不住,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好像等不到了,也没资格等下去了。 一边呜咽呜咽地哭,一边因为饥饿而开始啃食自己手指,他知道哪里还有所谓的“吃”的,只是残存的人性这一刻又突如其然地醒了过来。 他的女儿,白玉瑕,尸体在那秘窖之中,活活饿死也不愿意吃一口人肉的白玉瑕,最终死去的时候,明明已经十八岁,却羸弱如十岁孩童,害怕葬她在外面被刨出来死无全尸,白展最后将她尸体躲藏在了秘窖之中。 神志不清的白展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脑袋疯狂的往石块上面撞,撞得血肉模糊也不曾停下,只为了让自己再清醒一些,他为什么要坚持着活下来? 浑浊的眼睛终于清晰了片刻,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好像叫白麒麟? 白展松开被自己咬得只剩半截的手,吐了吐满嘴的血与肉,裂开的嘴笑了笑,用打斗得只剩下一只的眼睛,望了望大雾之外。 麒麟呀,不要再回来,这不是家,这是地狱! 白展就此气绝身亡,自此,这座岛上,再无一活人。 白麒麟没有回来。 春去秋来,冬散夏临。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神色慌张、跌跌撞撞的撞进这座岛,抱着那跪倒在地的尸骨,嚎啕大哭。 他回来了,他找到了,这座岛为何会如此的原因。 只是,只是他被困在了哪里,差一点点,他就要不是他了。 想着妹妹稚嫩的笑容与岛上父老乡亲的期盼,他死死咬紧牙关,多疯狂的痛苦,都未放弃,就这样挺了四年,终是他赢了。 只是回到了家乡,才知道他输得多彻底。 一个即将摸到尊者境界的大修士,以血脉为由,葬在那千年福荫之地,夺天地造化,欲要活出第二世,每五百年便夺取掉一座岛屿的全部气运,使一岛陆沉。 砾砂岛就是计划之中的最后一座岛屿。 而白麒麟天赋异禀的肉身,正是那位修士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肉身。 白麒麟出岛之后,便被迷雾指引踏上了那座,名叫啊莱岛的岛屿。 不知是阵法出错还是如何,反正最终,白麒麟没死,反而夺取了那位大修士的一身道果,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出关之际,也是砾砂岛气运衰败到极致之时。 白麒麟当时,是有那机会以啊莱岛为契机,跨入尊者境的,只是回到了砾砂岛天地交感之时,悲痛欲绝的白麒麟用尊者道果,来和天地换取了一桩通天级别的神通——食恶。 以自身大道为引,复活了岛上的所有人,整座岛屿再次风调雨顺,把他们之前造成的罪业、恶念,记忆等等通通吃下。 兴许是和白麒麟是血脉联系,白家夫妇与白玉瑕三人,皆保存着那些可怕的记忆,只不过一切都得以重来,就当做一场梦就好了。 一场噩梦醒了就好。 但谁知道,又发生了两件事,令白家之人痛苦不已。 一是白麒麟使用的神通开始反噬,自身神志开始浑浑噩噩,再后来,白玉瑕发现,白麒麟开始偷偷吃人,看着他浑身是血、泪流满面,白玉瑕抱着他痛哭不已,白父只能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因为打又打不死白麒麟,困也困不住一个修为到达千古帝境的大修士。 第二件事的发生,则是让白麒麟彻底崩溃。 听到这里,唐狸叹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厅中的白家夫妇和白玉瑕,“不该去开那一扇门的。” 想不到唐狸猜测得那么准,白玉瑕认可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第二件事,便是白玉瑕和白麒麟,因为想存放点粮食,打开了秘窖。 白玉瑕看见她的尸骨,还是留在那个角落,安安静静。 就像那份遗憾,始终没散。 如果那才是真的白玉瑕,那么站在白麒麟面前的,究竟是谁? 白玉瑕脸色惨白,凄凄惨惨回头,看着愣在一旁的白麒麟,瞭望无言。 白麒麟神色慌张的倒退,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最后还是接受不了,大喊一声抱起白玉瑕的尸骨发了疯一样的逃了出去。 那是眼前坐着的这位白玉瑕,最后一次看见白麒麟。 再然后,砾砂岛就有了一层大雾环绕。 每过七天,岛上就会有人消失不见。 只有白玉瑕三人,知晓是谁做的,却阻拦不了,岛上皆是凡俗。 一时人心惶惶,却发现,岛上之人离不开岛,或者说,离开了岛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离开了砾砂岛之人,失去了白麒麟的灵力维持,都灰飞烟灭去了。 原来白玉瑕三人打算就这样坐吃等死,却又,迎来了转机。 岛上,居然开始出现了新生儿! 白玉瑕第一时间赶到了诞生婴儿的那家家里。 当白玉瑕抱着那白白胖胖的婴儿之际,终于是忍不住的一起哇哇大哭了起来,害得那家主人还得一个劲的安慰这个小丫头。 虽然不知道如今的她们算什么,但是这个新生儿让她知道,她应该还算是个人。 在白麒麟通天神通“食恶”之下,岛上的人们都是没有恶念的,心地善良的白玉瑕决定,守护好这片白麒麟再造的一切。 便开始了和白麒麟的斗争之路。 白玉瑕发现,白麒麟杀人吃人固定为七天进食一次,倘若七天岛上无人死亡,便是岛外有修士经过,被他抓了进来,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他疯狂杀人,她努力救人。 还好白麒麟有那苏醒片刻,亲手于白府后山栽种了一种蜡黄药草,便是唐狸喝的药酿酒的原料了。 服用则会宛如死人一般,气息全无,白麒麟零散神志则会尽量避免伤害到有此药味之人。 未服用药草的,或者还清醒能够活动的人,在第七天之后便会消失不见,白玉瑕知道,是被那白麒麟吃了,所以哪怕是婴儿,白玉瑕也会强行灌下药物,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可能活下来。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过了数十年,岛上人生老病死,也不断有新生儿降生,唯一不变的便是,白玉瑕三人,一直不老不死。 而自从那一次白麒麟复活整个岛上之人之后,再次死去之人,没有再活过来。 但就像白家守护岛上之人一样,岛上虽是平凡质朴的民众,却也自发的从未提起这一件事,似乎白家三人,就应该如此一样。 可或许是太久未进食了,癫狂的白麒麟按奈不住杀意,又出来杀戮了,哪怕有那药草,也难以压制得住他的邪魔杀戮。 这次,是白母发现了解决方式。经受不住自己孩子如此邪魔歪道行事,白母终是以一抹白布上吊而死。 第二日,却又离奇的出现在白家父女身边。 那七天里,白麒麟不再作恶。 为了维持白家三人活着,只要三人在岛上第六日傍晚死亡,白麒麟残存神志便会为救活三人,而无法进食,也就无法杀人。 越是悲惨的死亡,便越是能压制得住白麒麟的癫狂。 就这样,磕磕绊绊三百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们,白玉瑕都到了太太太祖奶奶,终究是守不住了。 唐狸叹了一口气,吴丫身子都断成三截了,肯定不会再复生了,也就是说哪怕是这个以死止死的办法,也没办法再次拦得住,恐怕已经完全入魔了的白麒麟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白麒麟便会屠戮殆尽这岛上之人,然后破砾砂岛而出,真正的为祸人间。 看着唐狸在岛上第七日,居然活了下来,心想唐狸应该有解决之法。 于是白玉瑕站起身,缓缓施了一个万福,“恳请公子,救一救这座岛上的孩子们。” 看着他们长大,看着她们嫁人,看着她们生子,看着他们白发。 可白玉瑕三人,终究还是不愿看着这群孩子们,惨死家乡。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二章 故地重游,唯我逍遥 抱朴抬头看了看进入之后的空间,不由地惊呼出声,夜空之上繁星点点,星光映照,璀璨磅礴。 连李逍遥都不得不感叹,这一笔手法确实精妙。 一粒星辰便是一座如今陆沉之岛屿,不借助七州气运之力,采百万星辰纳为己用,以一种倒悬之势于海洋中升尊。 普天之下,皆我眼底。 确实是有一番大气魄,要是他成功了,说不定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只可惜,到头来徒做他人嫁衣,李逍遥闲着无聊摸着抱朴脑袋点评道:“星辰璀璨,怎能蒙昧,既然有伤天和的做法,又何必还假兮兮的追求这些磅礴正气之道呢,遭报应了吧。” 李逍遥环抱脑袋,吹着口哨,看着地上纹路悠闲悠闲带着抱朴瞎转悠。 没办法,记忆太久远了,他需要多转悠转悠,才记得自己在这里塞了个什么宝贝。 走着走着李逍遥咦了一声,瞧见了这片秘境南边湖心上矗立着的石碑。 “居然还留有后手。”李逍遥不得不感叹这人怎么那么怕死。 湖心湖心,心湖心湖,待石碑倒置心湖颠倒,便又能从那宿主心间横生,蚕食夺舍。 看那墓碑之上字迹几乎清晰可见,这看来是到了紧要关头了呀,字迹清晰刻他真名,心湖便无可逆的倒置,实现其夺舍的野心。 看着那石碑李逍遥不厚道的笑了,昔日不爽那位名字都给自己选择遗忘掉的千古帝道貌岸然做法,在其修建大阵之时自己特意插了一手破坏其谋划,想不到今日,又给自己再破坏掉他的一桩谋划。 李逍遥揉了揉脸,还不曾破坏掉这个石碑,不能就这样放肆地笑。 拍了一巴掌四处乱看、开开心心捡“破烂”的抱朴,李逍遥伸出食指朝抱朴比划道:“喂,不像死的话,赶紧给老子变成半截手指长的耳坠,多一分等老子打完架就砍你一截。” “哈?”抱朴丢下石头,满脸震惊,这哪里有人?怎么就打架了呢,开开心心捡点宝贝不好吗?它都决定了,捡到的宝贝一半给大仙,一小半给仙女姐姐,剩下的才自己留着,毕竟打不过这两个都不知道有多厉害的大佬,还不如早早认怂还能留下点宝贝,它又不傻。 李逍遥挠了挠脑袋,不耐烦地笑,“还需要我给你解释解释?” 抱朴赶忙缩小化作个蛟龙耳坠模样,按照李逍遥的要求封闭神识,只在封闭之前传出一道颤抖心声:“大仙,可别丢下小的呀!” 李逍遥也没有回话,挥手再在抱朴身上加了一层禁制,随后才挂在自己的左耳之上,走到湖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模样,李逍遥满意点头,自己还真是帅呀。 随即抬头朝着那块石碑道:“老子帅气是给女子欣赏的,鬼鬼祟祟在那看了那么久了,看够了没,还不出来我可就踩到湖面上了。” 一头戴帝皇冠、身着黑色长袍、满目威严的中年男子身形从石碑之上显现出来,有些厌恶地看向李逍遥,“你究竟还想怎样?” 之前一直不显现,就是想着让这估计误入其中的修士搜刮一番秘境宝物,心满意足的滚出去,他到了关键时期,实在是不想横生枝节,只是居然还贪得无厌地来到这里。 他白凰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了。 看着白凰又用那像看垃圾似的眼神看人,李逍遥一脸嫌弃抽了抽嘴,“我也不为难你,就要你头顶那顶皇冠,给了小爷我,我就走。” 说罢还威胁式的伸出脚就要踩到湖心之上,看着白凰眼皮气得抽搐又强行忍住的滑稽模样,李逍遥心中暗爽不已,看着白凰模样的那一刻起,他就记起来了,这个白凰到底何许人也。 踩到了湖心之上,便会再那个宿主心湖留下足迹,变故又会更多一些,趁他白凰病,得赶紧要他命。 毕竟要是他成功了,自己如今才天人境巅峰修为,肯定不够一个尊者,哪怕只是初期尊者塞牙缝的。 只不过在鬼门关前疯狂试探,正是李逍遥最爱之事,还好白凰没见过自己真实模样,不然自己出现在此地,他估计就要疯狂隐蔽起来了。 白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能跟这小修士一般见识,夺舍重生就快要成功种出心芽了,不能功亏一篑。 只是就在白凰想要摘下头顶珠玉皇冠丢给李逍遥之际,李逍遥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湖面之上,却未沉下去,反而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你,找,死。”白凰捏着皇冠,咬牙切齿望着那一脸无辜的李逍遥。 “不能怪我啊,你犹豫了那么久,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赖账,我就想先过去和你好好商量商量嘛,凡事好商量嘛。”李逍遥一脸委屈的收回了脚,只是湖面之下,一个栩栩如生的李逍遥,却未消散。 白凰冷冷看着李逍遥,“你在玩我。” 李逍遥矫揉造作,故作恶寒道:“你又不是女人,我逗你干啥?” 说罢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石碑旁的白凰,那眼神,就是是在看一个女子一般,“要不你投胎去吧,按照你的样子,投胎成个女子肯定好看。” 白凰不再言语,随手一挥无数羽箭朝着李逍遥激射而去。 既然决定了要杀掉他,就快速解决掉这个祸害,再去稳固住白麒麟心湖,多耗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只是让自己成尊之日再延后一些罢了,这个垃圾必须清除掉,三言两语乱自己心境,让白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砰砰砰砰,羽箭不断扫射,却都被李逍遥诡异身形扭开,白凰也不恼,伸手一握,羽箭倒回,成了一把由四片金色羽毛连接而成的细剑。 灵体状态的白凰赫然出现在李逍遥下一个闪避地点,迅猛一剑,宛若游龙。 叮…… 李逍遥背对白凰,握着一把诡异大剑,以背剑式挡住了白凰突兀一刺。 看着这把怪剑模样,白凰神情猛地一变,这把剑,他听说过! 说其怪异,是因为此剑无锋,因为其剑身就是一个圆锥状的长枪头模样,就像一根刺放大到了人身大小的模样,血红剑柄不规则圆圈层层环绕——这是昔日逍遥魔尊佩剑之一的荆棘王座! 看着周围血月浮现,白凰又惊又怒,“你不是死了吗?”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没死,我这祸害千年的真小人怎么敢死。”李逍遥轻描淡写地挡下白凰慌乱出剑,虽是自己剑意投射而成的荆棘王座,但也不是一个未成尊之人能够斩断的。 李逍遥真正的那把荆棘王座,在留州“不问归期”剑阵中,只是他还没有取回她的能力,而他的另一把剑,李逍遥再也无法握得住了,因为那把剑剑名所承载大道,李逍遥已经不够格了。 被李逍遥一剑拍退,白凰闷哼一声,不解道:“我与魔尊大人素未谋面,为何要阻扰我?” 更甚至于用有些祈求的语气问道:“待我成功之后,我以道果起誓,为魔尊大人卖命五百年如何?” 李逍遥笑了笑,变作了中年憨厚男子模样玩味的看向白凰,这副面孔,想必白凰还是念念不忘的吧。 “是你!”白凰满脸怒容。 当初他苦苦找寻了数十年之久,也找不到的最后一位参与自己大阵修建的阵师,居然是魔尊逍遥。 白凰握紧了拳头,看着李逍遥不主动进攻,便质问道:“为何要害我?” 要不是逍遥魔尊暗中插手,他早就活出了第二世,问鼎尊位了,自己在海中升尊,又不占他留州气运,为何要如此残忍! 李逍遥大气凌然道:“为了那被你害死的血脉,为了那被你击沉的万岛,更因为,老子看你不爽,我乐意,咋滴?” 李逍遥被称为魔尊而不是仙尊,正是因为他百无禁忌的作风,在许多时候,更像个邪魔歪道。 白凰也是个枭雄,知晓无法善了,果决地倒退一掌轰烂石碑,里面掉落出一副乌金色尸骸,待尸骸完全容纳进其灵体之后,白凰也不再装孙子,一脸高傲,“三千羽化。” 嘭地一声,白凰的剑凌厉袭来,每一次挥剑都会留下一片白色的羽毛,羽毛之中再出一个白凰剑向李逍遥,不论李逍遥作何抵挡,都会源源不绝的掉落白羽,白羽之中再出一个白凰。 李逍遥手持荆棘王座,一开始应付得倒是写意,越到后面越是吃力,因为李逍遥知道,这剑法中的白凰,个个都是那个“真”,以一遁千,再到以一遁万,最后万物一,便是这剑法的大乘境界。 想不到这灭情决意的白凰剑术还是值得一看的,就是不知道他能够施展得出多少剑,万剑就别想了,李逍遥现在这个小身板,挡不住那万物一剑,肯定会在他挥击万剑之前,弄死他。 “当年未得以在逍遥魔尊壮年之际问剑一二,实属遗憾,今日见之,不过如此。”白凰挥剑得愈发迅猛,剑意也在不断攀升,似乎自己选择了那条路以来,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挥剑了,想不到在逍遥魔尊的名头压力下,居然让他冥冥之中,又见到了另一条路。 白凰是看出来了,如今的李逍遥,也不过天人境巅峰而已,拿什么和自己拼命? 听到讽刺,李逍遥努了怒嘴,完全无所谓。 论境界,李逍遥输他一节。 但说剑术,李逍遥从不在人间。 “你想看,那就让你看吧。”李逍遥终于发话,荆棘王座插在地上,双手握住剑,剑气震,血月降。 李逍遥屏蔽掉抱朴六感,就是因为以抱朴的修为,看不得一丝一毫李逍遥剑意。 白凰施展三千羽化剑法强行被打断,皆是因为他惊恐的发现。 这片天地里,有无数把的荆棘王座剑,在指着他。 密密麻,天地尽,剑无穷。 他人站在哪里,剑就指向哪里。 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原来逍遥魔尊以一敌万是真的。 白凰心头只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三章 一刀,两断 唐狸听了白玉瑕的解释,苦笑不已。 想不到一想管点什么事,就来了个庞然大物,千古帝境,唐狸感觉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当下摇了摇头,避开了白玉瑕期望的眼神。 “对不起,这件事,我管不了。” 两者差距太大,自己前去只不过是送死而已,虽然圣贤书上有写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但这种无谓的牺牲,唐狸觉得没必要。 就好像一个泼妇骂街,要骂到了人家的耳朵里,才达到了目的,倘若叉着腰甩开膀子,还未骂仇家一句就被一巴掌拍死了,这连一句话都不值得。 不是不想,而是不够资格。 白玉瑕眼神慢慢暗淡,还是懂事再行了一礼,“那也谢过公子能够回岛欲救我等。” 明明知道不可能之事,以为从天上掉下来的唐狸是那个上天派来回应她心意的仙人,回应她那日日夜夜祈求有人能够来解救家乡的心意,所以才特意将自己闺房留出来给他居住,白玉瑕自己跑去药铺枯坐一夜。 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只不过自己也无法强求些什么。 白展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安慰掩面哭泣的白母,作为一家的主心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慌乱的,今日是岛上第一天,还得把已死之人清理埋葬,未死之人灌入解药使其苏醒过来。 此药酿带有三分毒性,这便是为什么岛上第二日会有很多病患的原因,只是白展尚有一事不明,唐狸为什么是清醒得却还活过了白麒麟觅食之日。 听着白展的疑问,唐狸猜测道:“我觉得白麒麟进食,是因为需要维护这片岛或者说你们的活力,便需要不断摄取养分补给自身,实不相瞒,我被一个远游境巅峰的大修士追杀,只不过,他运气比我好,先一步去见白麒麟了。” 想着何不起自从惨叫一声后,便再也没了声息,再听到白玉瑕说法,心中不免感叹,何不起这老变态是真惨,好死不死的撞入个千古帝的秘境之中。 该不会被嘎吱脆的嚼了吧?唐狸一阵恶寒,也是一阵难受。 每一位尊者或者千古帝,都是那人中龙凤,皆有自己的或好或坏的谋划,以谋大道长生,自己该拿什么,去试着阻扰一二? 想着白麒麟的遭遇,唐狸隐隐约约有股兔死狐悲之感,自己诡异苏醒过来,身后又是什么恐怖存在在谋划呢? 剑非己剑,真的有那一天到来,唐狸又该拿什么来依靠呢。 听了唐狸的猜测,连白母都停止哭泣,开始思考若真是如唐狸所说,该如何破解这噩梦般的“轮回”,三人默默打量一番,似乎有些认可唐狸的说法,一时间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唐狸拿起茶杯小口饮茶,不敢去看向白家三人。 有一个推测,他始终不忍心说出口。 维护之所在,那底断了念,也是一番超脱。 毁掉砾砂岛,岛上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无此世外桃源之所,也无白麒麟心底牵绊之地。 因为那陷入疯魔的白麒麟,似乎最终也是想要杀掉整个岛之人,破岛而出。 此番做法,一个是主动去死,白麒麟有可能会因此而清醒过来,但如若那样的清醒,如果那门名叫食恶的大神通还能施展,唐狸觉得白麒麟一定会再次施展,代价再大,也是想要弥补当年心中遗憾。 另一个是被动等死,白麒麟彻底疯魔,为祸人间,给人间带来生灵涂炭,最终不知会死在哪一位还正值壮年的仙尊或魔尊之手。 两个,都逃不掉砾砂岛的灭亡,也救不出那无比懊悔的白麒麟。 所以唐狸并不打算说。 能救大多数人,而选择必须要一小部分人去死,是该让这一小部分人义无反顾地去死,还是这一小部分人也应该有活下来的机会,这该如何选择? 昔年曾在云集镇酒馆中饮酒,唐狸恰好谈起这个选择,一个眼神乱瞟、有些猥琐地自称姓颜的中年老者,骗了唐狸一大碗酒之后给出了一个让唐狸记忆深刻的回答。 倘若这一小部分人无错,是不该死的,因为我怕有朝一日,我就是那小部分人。、 后那老者问唐狸怎么看。 当时抱着酒壶痴醉地唐狸再给老者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后道:“若能,愿以心中三尺剑阻止这一选项的发生;若不能,生死不由己,何苦来哉想这苦恼。” 那老者只是笑笑不说话,花了几粒碎银子再请唐狸喝上一壶。 想不到,今日唐狸真的遇上了这样的选择,天下人,和岛中人,唐狸还是无法选择。 要是能够阻止白麒麟就好了。 白玉瑕眼神挣扎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在唐狸说出前面那番话时候,心思缜密的她怎又不明白唐狸话中的意义。 就在要说出她的决定之际,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声音响起,白玉瑕不可置信的回头,白家夫妇也震惊得站了起来。 皆因为大厅门口,出现了一位头戴琉璃簪子,白衣胜雪的读书人,温文尔雅,如和煦春风。 他淡淡地说了声:“玉瑕。” 白玉瑕抑制不住冲动大喊一声“哥”就要冲进那个年轻人怀里。 只是看着他苍白脸上,无比鲜艳的红唇!白玉瑕猛地止步,伸出右手挡住了身后三人,冷冷瞪着白麒麟道:“你来干什么!” 白麒麟腼腆一笑,自家妹妹终究长大了,想到此满是欣慰,看着慢慢站起来一副儒生打扮的唐狸,白麒麟倒是有短暂的愣神,然后认真行了一儒生礼。 唐狸还礼。 然后后面二人的对话,白家三人倒是有些糊涂了。 只见白麒麟道:“麒麟谢过道友。” 唐狸回了一句让外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话,“你该不会把我肉身吃了吧?” —————— 而在白麒麟出现于唐狸面前的前些时辰,李逍遥和白凰还在秘境之中大战。 三千羽化,也敌不过天地皆是剑,每一把荆棘王座的剑气还有略微的区别,高傲凌厉、冰冷肃杀、和煦轻风、唯我独尊…… 这居然是他握剑的每一个时刻的剑意倒影,这片天地里,白凰面对的是昔日逍遥魔尊荡气回肠的一生。 叮、乓、砰、轰。 就连每一次接的剑,与自己金羽剑碰撞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因为剑意太多太多,白凰虽疲于应对但还不至于身死道消,毕竟自己境界还是要压如今的逍遥魔尊一头的,但越是抵抗白凰越是着急。 因为真正的李逍遥,还在双手拄剑,就这样看着白麒麟挡下荆棘王座的一抹抹剑意倒影,白凰不是没有想过前去进攻李逍遥,只是其移形换影在这片天地中好似无用,去到哪里都会被剑意所阻。 可恨啊,怎么这鬼见愁就是要来坏自己好事。 白凰只得在应对之际大喊,“李逍遥,别欺人太甚,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各退一步,秘境之中宝物你任取,放我一马怎么样?” 李逍遥眯了眯眼,斜着脑袋讽刺道:“当那为你辛苦构建大阵的阵师们苦苦哀求你放其还在襁褓之中孩儿一命,当你那结发道侣哭着血泪求你留下孩子一命,当那被你逼到绝境只能全族自刎的她朝你吐一口唾沫,被你以其心上人断臂活活掌嘴拍死之际,你,可曾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随即李逍遥收起荆棘王座,有些感慨地道:“白凰啊白凰,要不是后面因为留州太多乱事,导致我过了整整一百年后才抽得出时间云游,才调查清楚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事,你以为你有机会在这?” 只是还不待李逍遥有机会来东冰洋之上找寻这处墓穴,就发生了后面那些惊天大事而耽搁了,再后来,就是李逍遥如今的记忆无法回忆的秘事了,那些颂其真名则会于轮回中显现的真正的天尊之人。 那才是生死大敌。 只是李逍遥觉得自己运气还好,想收拾的人想不到两万年后还有机会收拾。 看着四周剑意全部消散,白凰看了一眼李逍遥,反而不再谈判,一闪而逝,就要以自己最强一剑,重伤或者击杀李逍遥。 因为他发现,这个逍遥魔尊,居然有些嫉恶如仇! 他杀的算多吗?杀一些垃圾算得了什么,他是谁,他是天之骄子,岂可是那些低贱之人能够诋毁的! 你李逍遥使留州血海三百年!有什么资格说我滥杀? 看着白凰身影消逝不见,李逍遥伸了伸懒腰,猛地做了个拔刀式,“一刀,两断!” 空中刀剑碰撞之声并未想象中的出现,只是二人都背对着,交换了一下所站位置而已。 李逍遥揉了揉手腕,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中刀。 而远在砾砂岛的唐狸没有发觉,他腰间的错刀微微晃了晃,似乎是瞬间离开他的身旁,又瞬间回到了他的身旁。 白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整齐一刀切断的腰还贴合在一起,只是手中金羽剑,半截已经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哐当一声。 心有不甘的白凰还要说点什么,拼命的抑制肆虐的刀气,却只能直直的摔倒在地。 李逍遥声音最后在他耳旁响起,“你以为尊者是终点,穷尽一生、百般谋划、丑相毕露所追求的,不过是我等纷争的起点,很可悲的是你再也看不到这风景了。” 当年李逍遥,一刀,两剑,刀剑无双,也只有体会到李逍遥斩向自己那把是真的刀而不是刀意的白凰,才知道这一美誉,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四章 食恶往昔,质疑横生 待到一脸帅气的解决掉白凰,李逍遥平静眺望远方,猛地打了个冷颤。 我靠,被自己帅到了,李逍遥苦恼地揉了揉脸。 失策了失策了,抱朴这小虫子又看不到自己那巅峰绝世的身影,早知道就把胡绮黎给拐带进来了。 一个男人刀剑耍得帅不帅,在李逍遥看来,没有那美娇人一旁相看,终究是要落魄几分的,就算没有那仙子相随,有个大嘴巴的,能够出去替自己宣扬几番,那也是美滴滴一件事嘛。 毕竟李逍遥以前没少干这些前头帅气匡扶正义,后手就大把大把银子给到那说书小厮上,没办法,要是不显摆一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女姐姐们怎舍得多看自己一眼。 唉也怪当初的自己,偏偏要设置个那么奇怪的开门之法,怎就那么作死呢,枯燥。 没有再去看倒地的白凰一眼,李逍遥反而是盯着一旁的湖水,陷入了沉思。 湖面涟漪再起,一股懊悔、绝望之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情绪传来。 李逍遥开怀大笑。 找到了,原来他当年是把这件东西埋在了这片天地里,因为害怕藏在秘境里被白凰发现,就埋进了这片天地中,想不到居然有人接触到了那份顿悟。 李逍遥当年趁化身阵师帮助白凰修建福荫大阵之际,躲藏在这片天地中的东西,是他当年自创的一门神通——食恶。 李逍遥用了一吸,把那股绝望之意吸入嘴中,闭上眼咀嚼了下,呸呸呸地吐了出来,太苦了,不好吃。 “话说居然偷学到了我遗留下来的东西,那还是不错的嘛,不过我这神通可不是这样用的。” 又开始皱起眉头的李逍遥蹲下来看着心湖上出现的自己的倒影,冲着这片湖面嚷嚷道:“罢了罢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小爷我帮一把你。” 同时李逍遥在心中也默默念叨,也帮一帮我自己。 李逍遥站起身,闭上眼,张开双臂,朝着前方猛地一吸。 秘境当中风平浪静,但是冥冥之中,却好像有些枷锁被打开了一样,变化悄然发生。 远在砾砂岛秘境,石碑中的白麒麟,缓缓睁开眼,眸子清澈,神色温柔,不自觉地落下两行浊泪。 而在更远,一处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众多修士进进出出的天地倒悬的秘境最中央,一个小竹屋赫然居于其中,方圆十里,桃花朵朵、梨树雪白,却无修士胆敢进入这一区域,赏这一片惬意。 一是因为这片倒悬了天地的秘境,是连法则都倒悬,人居于其中便会倒过来,普通人居于其中并无任何感觉,只因为地面还是在脚下,但对于修士来说,则会灵力逆转,越是靠近,那股不适感便会越强,经受不住者重则修行路断、身死自地面坠入空中,轻则呕吐不已,昏迷倒地。 更是有传闻,是因为那片桃林中,有位喜穿红衣的仙尊,久居于此,似乎是在守着某个人的衣冠冢,至于那位仙尊模样如何,还未曾有人见过,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是当个传说罢了。 但也有少数人相信这则传说,只不过能瞧见那位痴情女子的人,天下屈指可数,毕竟连那高高在上的千古帝境大修士,也只能遥遥在那桃李林外远远望一眼,便再难以寸进,那有能力居于其中的,不是仙尊还能是啥? 只不过吵吵闹闹一阵阵,敢真的进入桃李林的,倒是一个也没有,走不到,也没胆。 万一真有仙尊居于其中,这种作死行为,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蹦跶。 因此倒是成为了个悬案。 只是今天,这个数万年无人打扰的竹屋,有人轻轻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凝脂如雪、红裙碧发,灼灼清幽,她的身上披了一件不合尺寸的宽大袍子,就像是那远征的男儿,解下了他自己的战袍,给那心仪在乡等候的女子,披上去的一样。 看着这盛开的桃花李花,粉嫩白稚,她捂住了嘴,一会哭,一会笑。 多少红颜化作枯骨,多少青丝成了白发。 多少人念念不忘,多少年守你红袍。 为了等你,硬生生从当年乡间被你所救女子,到合道握运,睥睨四方仙尊,再到枯竭衰败,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知道,你会回来。 虽不是你心头那颗朱砂痣,但我就知道,守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舍得不管我,就像你当年明明是位帝皇,却也愿因救我,下马而行一样。 我在红尘中,终于是等到了你。 而唐狸此时,还坐在白府大厅中,和白玉瑕三人正在苦恼如何解决白麒麟之事,不知为何的,唐狸感觉自己修为,似乎精进一点了。 变化就如蝶羽拨动,微不可见却冥冥发生。 做完这一切的李逍遥有些疲倦地做到地上,随手把抱朴所化耳坠一丢,抱朴就扑棱扑棱的打了好几个滚的从闭识状态中强行解脱出来。 抱朴惊恐看向瘫坐地上的李逍遥,第一时间关切问道:“大仙!你没事吧?” 李逍遥白了一眼,骂道:“看不出来吗?老子累坏了。” 抱朴唯唯诺诺“哦”了一声,便开始四处张望,毕竟大仙骂自己还是中气十足的样子,那铁定没事,这样子出这秘境保障还是有的,吓死蛟了。 随即抱朴张大嘴,看向化作星星点点光芒消散得只剩乌金尸骸的白凰倒地之处,原来大仙真的大了一场架啊。 还以为是大仙看到啥宝贝想要独吞,才想着让自己封闭六识的,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抱朴有些久违的小感动。 只不过李逍遥冷冷地声音飘来,让它顿时一个激灵。 “你丫的再发愣,错过了收取宝贝的好时机,你看我剥不剥了你的皮。” “是是是,大仙大仙小的知道了。” 抱朴赶紧开始搜刮起了这片秘境之中看起来闪闪发亮的东西,反正它也没啥眼力,能打包带走的都带走,到时候大仙吃肉,总会给自己喝口汤嘛。 李逍遥低下头,心中食恶神通相关记忆默默浮现,食恶,一切因果,我一力承担,一切业火,我一人独扛,只为了让我心所在意之事,事事花好月圆、人得意。 就算不尽人意,也要向天再借一份气运,馈赠远方。 ———— 跟随白麒麟走出白府。 虽说白玉瑕一直想要阻止白麒麟带走唐狸,却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全场能活动的,便只剩下唐狸,只能恶狠狠瞪着这个昔日儒雅青衫的兄长。 她白玉瑕已经不想再有人死去了,不然她死千万遍也弥补不了白麒麟所造罪孽。 倒是唐狸拍了拍白玉瑕肩膀,示意道:“不用担心,我想,眼前之人,是你心心念念敬佩的那位兄长。” 白玉瑕没有理会唐狸,眼中满是祈求的望向白麒麟。 哥,不要再杀人了。 白麒麟走了过来,有些温和地轻轻揉了揉白玉瑕脑袋,有些愧疚道:“小妹,这些年,辛苦你了。” 随即望向后面有些激动看向自己的二老,白麒麟深深鞠了一躬,“不孝儿麒麟敬上。” 做完了这两件事之后,白麒麟便转身走了出去,唐狸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待到二人消失,白玉瑕才瘫软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几百年送一个又一个惨死之人走,她没掉眼泪,可是再听到自己兄台愿意叫自己一声妹妹,还是有些委屈地想哭。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三人了,哪怕如今的三人,只是白麒麟灵力所维持的存在。 白母激动地抱着女儿一同痛哭起来,倒是白展,开怀大笑。 他们知道,刚刚所见白麒麟,至少是有神志的他,这已经很足够了。 跟着白麒麟走着走着,穿过一片云雾后,就见到了一座山水庄园,二人进入湖中亭子,白麒麟给唐狸倒了一杯茶。 “刚刚采砾砂泉水和岛上嫩尖所泡,还望道友不要介意。” 看着唐狸没有回话,倒是眼神有意无意遥望四周,白麒麟笑着解释道:“这是昔日我修行之所,只不过许久没来了,倒是有些灰尘。” 在那之前,他都是藏在那石棺之中,浑浑噩噩,人模鬼样。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何明明自己心中那点灵光就要熄灭了的,却又猛地清醒了过来,甚至于那一直和自己争抢身体的邪魔,忽然消散。 虽说不太清楚,但是白麒麟心知,绝对是和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心湖之上,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有关。 听了白麒麟的解释,唐狸倒是显得不太吃惊的样子,喝过一口茶后道:“我一直在白府,想着怎么杀了你,你心湖之上那个,应该是我的肉身,不是我。” 诡异的把错刀插在自己胸口,还复活了自己的,应该就是那个如今占用了自己肉身的那个存在,什么时候有这个猜测的呢。 或许是唐狸明明去自己解体之地查了一遍又一遍,却连一丝一毫肉体痕迹都找不到的时候,就有怀疑了的。 只是今日白麒麟离奇表现,让唐狸心中猜想认定了而已。 唐狸忽然发笑。 培养自己,教导自己,复活自己。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我修道有为之际,占用我肉身那个存在,吞掉我以达到某种他追寻的境界嘛。 又是一个升尊之法? 连白麒麟这个半步尊者的存在都口口声声叫道友的存在,又是一个千古帝或者尊者级别的存在。 唐狸心底一沉。 韵儿呀,看来我不到尊者境,我都不敢回家告诉你,我还活着了。 唐狸开始对眼前的一切开始质疑了。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五章 我们都在质疑自己 留州,凤栖谷。 唐韵儿脸色惨白,虽感身体不适也咬牙强忍着,用力抓着只剩剑柄的洛神剑,满脸倔强。 失败了,居然失败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通过凤栖谷法则的考验,能够拿到一张梧桐令,去等候那一年一见的白凤大人帮忙以凤炎冶炼一番洛神剑了,却在考验最后,因心太乱而失败了。 那只活了五千多年的白凤凰,为了交好各方势力,划出块领地而形成的风栖谷,只要通过考验,就能够拿着梧桐令去找到隐藏在留州乱海星域里的白凤城,等待一年一度的涅槃节去请求城主大人帮自己办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要求的不过是一口凤炎真气,这要求不是简简单单吗? 她知道她输在了哪里。 最后一刻,她害怕了,她不敢去承担,失败的后果,因为那样距离她跨州之日,又要再推迟一个时间了。 万一,万一唐狸还活着,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怎么在混森那种全是妖怪的地方活着,自己早点去救他,他就多一丝活着的希望。 看着很是坚强,不过还是在最后一刻,畏惧了。 回想起之前在凤栖谷内发生的事,唐韵儿就满脸不甘。 一张桌子,一支笔,这白凤城主的考验,居然不是考验那修为高低,而是考那经学策论,就像是一场山下王朝的科举。 唐韵儿天资聪颖,倒不觉得这有何难,坐了下来开始审题。 桌上有五道问题,前三道是那正常科举考试会出现的经学策论题,唐韵儿翻阅唐狸留下的笔记书籍,对于这些解答倒是胜券在握。 只不过后面两个问题,有些不好解答。 一个问题是,虚妄与真实,虚妄美妙不可言,真实失意落魄日,应作何选。 另一个问题是,如果你追求的,是虚假的,你该作何解。 “尽是些乱七八糟道理。”唐韵儿不满的念叨,随即提起笔,就要作答。 在其提起笔之际,异象便起,当唐韵儿落笔到第一题之时,折射到桌前的景象便是一位县令,在治理旱灾,面对天灾,只是一位县令,应如何作为。 唐韵儿冷冷看着桌前的异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支笔,居然是以执笔者灵气为墨,考验心性与修为的嘛。 提笔写下“上疏朝廷,开仓济民,开凿河道,引水赈灾。” 虽说只写了十六个字,手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原来在这张桌子之上书写出字迹,那么困难。 当做到第四题,唐韵儿微微一愣,眼前折射的景象,居然是一座宅院,唐韵儿低下头一看,顿时热泪盈眶。 连这张桌子模样,都变成了唐狸在云集镇的那个宅子里,那张许久没人于其上点灯看书的桌子,就好像,坐落在此中,便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宅子一样。 唐韵儿转过头,听着西边厨房哒哒哒的切菜声,以及那声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别写得太累了,准备吃饭了知道不?” “欸。”唐韵儿甜甜的应了一声,放下了笔。 这道题,她知道是一道题,但是能这个样子多听听唐狸的声音,她觉得可以慢些回答。 刚想沉浸于其中,腰间一阵刺痛,唐韵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桌子之上,景象顿时一变,唐韵儿惊恐发现笔居然还在她的手中,而她已经不自觉地在桌子之上书写了数十个诡怪的符号了,灵气都被抽去七成。 刚才那个幻境,居然会迷失其中,这考验,果然还是有危险的! 唐韵儿看了看腰间洛神剑剑柄,温柔道:“又是你救了我,我会让你再回来的。” 第四题不待唐韵儿作何回答,问题一变,就变为了第五题,只不过题目也有略微变动。 “如果你想要听的刚才那声音,你再也听不到了,该怎么办?” 唐韵儿想都没想,就在书桌之上书写了三个字,然后考验结束。 灵气去其九成,看着书桌上给出的成绩“乙上”,唐韵儿握住洛神剑剑柄对着桌子就是狠狠一拍,只是幻境消散不见。 一位婢女打扮的女子对着唐韵儿行了个万福,“仙师测验只得了个乙上,梧桐令需要甲等才会由幻境中的法则自行演化,凤栖谷考验一人一年只能够进入一次,还请明年再来吧。” 说罢便要送客,唐韵儿感谢过后表示不用送自己,就冷着脸走了出去。 最后一道题,她只写了的那三个字,是“不会的。” 倔强的她,就只写了这三个字,就放下手中笔。 我一定会再见到唐狸的。 既然这个地方碰壁,我唐韵儿大不了再去别的地方试一试,今年失败了,明年大不了再来一次。 只是唐韵儿有些难受,内心不断质疑,唐狸呀,若是我出去了,你真的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看着唐韵儿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稍微晚些出来的一位青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他手中拿着一块梧桐叶模样的令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婢女看着他手中的梧桐令,恭敬道:“恭喜季仙师通过考验,梧桐令只得本人使用且时效只有一年,涅槃节就要到了,是否为您安排前去乱海星域的航程。” 季玄策将梧桐令抛回那女子的手中,客气道:“不好意思,想起宗门还有事未解决,今年涅槃节,代我向城主问好。” 想不到在这能碰到唐韵儿,原本季玄策是想去涅槃节散散心的,结果看到了那样沮丧地唐韵儿之后,他忽然又有些不想去了。 ———— 砾砂岛,白麒麟修行庄园。 看着唐狸陷入沉思,白麒麟善解人意的不去打扰,端起茶杯喝茶,微微一笑。 多少年没喝过一口热茶了,只是不知这茶的滋味,能否冲散他嘴中那股血腥味了。 白麒麟自知罪孽深重,数百年来,都把砾砂岛弄成了个死域了,今后该怎么去弥补这些罪孽呢? 唉,还是先解开岛上人的枷锁吧。 趁着唐狸还在沉思,白麒麟捻起杯中还剩下的点点茶水,挥指弹向天空,原本还晴朗的空中刹那之间乌云密布。 哗哗哗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砾砂岛的雾气,渐渐被雨水冲刷的薄了起来。 雨打芭蕉,往昔昨日散去。 栏杆拍遍,风云今夕待取。 听着亭外雨声滴答,唐狸从沉思中苏醒了过来,冲白麒麟抱拳致歉,“一时间想的有些多了,让道友见笑了。” 白麒麟表示不用介意,笑道:“是不是心底在觉得,我是不是也是那位占着你身躯的道友谋划中的一步?” 唐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有这样想,但终归觉得理应不是,因为时间对不上。” 砾砂岛灾祸发生的时候,唐狸都还未出生,虽然到现在唐狸都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反正他的记忆就是,自己是个林中弃儿罢了,既然他们不要自己,那么多年过去,唐狸也没有去找寻过他们。 所以打小相依为命的另一个弃婴唐韵儿,唐狸才会那那么在意,那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确实,几百年间要想选取一副合适的肉身夺舍重生,天地间如此辽阔,不必等候道友便有大把多的人选。” “可是按照白道友的说法,那个用着我肉身的混蛋不是救了你吗,为何还对我如此客气?”唐狸疑惑。 白麒麟也不掩饰,光明磊落道:“麒麟也不知道对道友好一些,还是抹杀掉道友,能够还救我之恩情的那位修士,既然他借用着道友肉身,那我便以不变应万变,不去干扰就好了。” 这是其一,但不是白麒麟愿意与唐狸于此饮茶的原因,因此他继续说道:“刚才那是对那位修士的回报,但麒麟觉得自己和道友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且又感动于道友愿意登岛,想要救我家人,因此还是打算前来一见道友。” 愿意告诉唐狸所发生的事,便是白麒麟不希望,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愿意以七境修为来砾砂岛想要帮助自己妹妹的年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倒是终于承认他们是你家人了。” 白麒麟站了起来,望着亭外风雨,感慨万千,“虽然砾砂发生那场灾难,我没办法挽回,玉瑕与我爹娘,也是死去了。但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就不该让活着的‘玉瑕’再哭了。” 如今在岛上那位白玉瑕,有着死在秘窖之中那位的记忆,除了肉身是白麒麟灵力所化,但又有什么影响呢,还是自己妹妹不是。 唐狸低下头,有些默然,回想起之前在白府厅中那一幕,那有些客套和疏远的白麒麟,看来白麒麟他还是得不出他的答案呀。 唐狸知道,白麒麟到底作何感想,他分不出,如今“活着”的那位白玉瑕以及他的爹娘,究竟是他白麒麟的家人,还是他白麒麟的记忆,所虚构出来的人物。 白麒麟想要亲近,却总是有那个芥蒂存在,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唐狸他最讨厌这种拧巴性格了,真是服气,只好问道白麒麟,“我还居住个一两天就要离去了,你们白家招待了我那么久,还没尝过我的手艺,要不明晚聚一起弄个烧烤吧?” 白麒麟一愣,这唐狸自己身上一大堆事没解决,倒是关心起自己来了,不过还是转身笑道:“好啊。” 唐狸举杯。 有什么事情,聚在一起,说个干净不就行了。 都有大把质疑,也会怀疑自己,可风雪过后,美酒依旧。 人间,不应该被辜负。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六章 夜话 风雨停歇,夜染成暗,一曲琴箫,清漪婉转。 白玉瑕放下手中竹箫,看着窗外已是墨色点点,如一层黑纱横挂天幕,却半点体会不到其中的舒缓惬意,心中担忧并未消散。 今日见到了兄长,确实让她心中泛起一阵激动,才会拿起久未吹奏的竹箫,想要排解自己心中烦乱。 却道萧瑟委婉,难据心安。 她真的不想白麒麟再杀人了,只是今日和他一同出去的唐狸,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婢女春花推开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姐。” 白玉瑕摆放好竹箫,没好气道:“女孩子家家的,急急躁燥成何体统。” “回……回来了。” “谁回来了!” “少爷,少爷和唐公子一起……笑着回来的。” 不待春花说完,白玉瑕早已挪开挡在门口的春花,蹬蹬蹬的小跑出去。 早先还在说着春花急急躁燥的白玉瑕,殊不知此时比春花更像个毛头小子莽莽撞撞,只不过就算知晓失态白玉瑕此刻也顾不上了。 这是三百年来,她第一次见她的兄长清醒那么久且与人一同归家,她要去看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万一是自己做梦,那也要让她多看几眼再让梦醒过来吧。 跑在长廊之上,听到那熟悉的清雅嗓音,白玉瑕停下脚步,拿出手帕轻擦香汗,整理了一顿之后,才走过转角,看见唐狸和白麒麟二人,小家碧玉笑道:“回来了,要不要吃顿饭再走?” 唐狸和白麒麟异口同声道:“好啊。” 得到示意之后的白玉瑕显得兴高采烈,转身就要去准备酒菜,唐狸喊了一声:“玉瑕小姐,劳烦准备一些上好兽肉,今晚容许我卖弄一手唐式烧烤呗。” “好嘞!”白玉瑕咚咚咚的又跑开了,小时候最喜欢跟在兄长身后,如今再见爽朗谈笑的他,一时间语塞不知道干啥,便逃一样的离开。 看着在自己兄长面前还像个小女娃一样逃一样离去的白玉瑕,唐狸暗暗发笑。 白玉瑕她不知道的是,她还在长廊那一边的擦汗的时候,唐狸二人早已发觉了她的到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等候着她整理好一切之后,才假装不知道的与她偶遇。 之前白麒麟告诉唐狸,虽然知晓唐狸的肉身在那个能够折射入他心湖的阿莱岛,但白麒麟却无法带着唐狸前去,因为他本人也无法找寻到那个岛。 白凰留下的最后手段,处处都若有若无地克制白麒麟,使其现在也无法告知那个岛屿方向,毕竟白麒麟当年从迷雾中被接引至阿莱岛,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青年罢了。 唐狸倒是感慨,从凡人到了外人梦寐以求的千古帝境,知晓其中一二荒唐,都觉高处异寒,不胜心力。 若是要他,以唐韵儿被活活饿死为代价,换取这一层境界,那这境界,不要也罢,反正他没死之前,都是个凡俗。 哪怕如今踏入修道,追求长生,从来都不是唐狸心中所向,唐狸一直想的,不过是天地无拘束,有酒有故事,纵情逍遥而已。 唐狸微微一愣,一拍脑子,自己连着都忘了,该骂。 与白麒麟停在长廊处,唐狸笑着说句抱歉,一拍腰间。 一剑拖着橙芒自砾砂岛外来,像夜空中划过一抹流星。 落地之后,化作粉雕玉琢气鼓鼓盯着唐狸,还听话拿着小锤子的小啾,白麒麟不由得感慨一句“好剑。” 唐狸左手接过墨锤,墨锤自接触到唐狸左手之后便咻一声遁入他的体内,而后唐狸揉了揉小啾脑袋,冲白麒麟说道:“受人所托,暂且代管下这孩子。” 小啾不满的拍掉唐狸的手,用拉长的声音说了句“啾。” 只不过其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传入到了白麒麟与唐狸二人心底,没事了都不叫我,岛外风冷死了! 唐狸嘿嘿嘿的挠着脑袋,总不能告诉她,他唐狸居然把小啾遗忘在了舟上了,毕竟他唐狸按阅历来算,人间年龄差不多四十,可也还是老光棍一个,咋可能真的会带孩子呢。 外表十七八岁少年模样,这个年龄就更不可能会带孩子了。 虽说小啾按道理来说比唐狸要年长不少,可心智年龄也不过六七岁孩童,在唐狸看来那当然是个孩子了。 一个人成熟与否,不应该是看青丝变成白发,愣愣无知,好吃懒做,自怨自艾,不过是一个披着衰老外表的小孩,在唐狸看来,或许那读书郎不经意间自觉捧起书,就是一种成长。 何时远行奔波千万,心中故土明月皎皎。 何时闻鸡舞剑三千,壮志凌云脚踏实地。 何时夜寐心安一角,不负今日我之行事。 这些,便是唐狸看来的成长与成熟。 白麒麟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啾,从怀中掏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小石子,笑道:“从海底掏上来的矿石,这些都是有那磨砺剑锋功效的,刚醒来不久,没啥好东西,就送这些给你作见面礼了。” 小啾扯着唐狸衣衫,抬头看了看唐狸,待后者轻轻点头之后,才小心翼翼从白麒麟手中捻起一枚,长得好看的小石子。 看着喜笑颜开的小啾,白麒麟好笑,“都给你好了,玉瑕的那份我早就准备了的,不用介意。” 小啾摇了摇头,啾了一声,拿太多太重了,又不好吃,一枚拿来玩耍就好了。 毕竟唐狸一直在告诉她,自己的事自己做,能不麻烦外人的就自己担着,那白麒麟送她的东西,一路上当然是由她来拿了。 唐狸也正是这样打算的,一路上相处也不知道是多久,有些道理可能小啾还是不太懂,可唐狸知晓二人终究有分别那一天,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剑,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趁着她还是一张白纸,唐狸当然愿意告诉她多一些这个世界的道理。 这样不论自己在不在她身边,世道太平或者不太平,小啾终究能过得好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府庭院,篝火旁。 白玉瑕小嘴微张,扭头看了看唐狸,又看了看自家兄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躲在唐狸身后这个粉嫩的小女孩。 一脸我懂的表情望向二人。 随即就被靠近的白麒麟笑着赏了一板栗,小女孩家家的,整天看点乱七八糟的书。 唐狸这才没好气的向白家三人解释道这是自己佩剑剑灵,因为嘴馋,化为人形想吃顿好吃的。 听完唐狸解释,白玉瑕顾不上摸着还微微有些疼的脑门,惊喜的拉过小啾,揉了揉她的脸责备道:“那么好看的小姑娘,上次款待公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让我们瞧瞧。” 原来上次唐狸夜晚偷偷跑出去,是给自己怀里这个小姑娘买吃的嘛,浪费自己精力乔装打扮跟随他一路了。 看着只有白玉瑕和府中下人在庭院中,唐狸疑惑道:“白老爷子们就不来吗?” 白麒麟他都叫来了,有什么事比和自己孩子聚一聚更重要呢。 摸着小啾冰凉小手,白玉瑕心疼的抓起小啾的小手一同烤火,盯着篝火道:“爹娘他们啊,今晚还有事要做,还没办法回来那么早呢。” 要去给那灌下迷药之人一一喂下解药,再去为那惨死之人收尸,为了多弥补一些白麒麟所造下的罪孽,这些事白家三人一直都是亲力亲为的,虽说岛上人都不知晓凶手是谁,归咎于山神爷暴怒妖怪作恶,但白家三人依旧是希望多多弥补一些。 要不是觉得白麒麟与唐狸有那一丝丝可能还会回来,白玉瑕今天也会在外面忙碌一整夜的。 救醒之人再去救其他人,岛上生活一直如此,那日苏老头救助唐狸,也是如此。 不过白麒麟都回来了,就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挥手下的那场大雨,就是为了不再让砾砂成为一个牢笼,那些想逃之人,就随他去吧,剩下之人,他白麒麟自会守护。 小啾挣脱白玉瑕怀抱,跟上唐狸去腌制兽肉去,留下白玉瑕与白麒麟二人。 白麒麟坐到白玉瑕身边,轻声道:“抱歉。” 白玉瑕摇了摇头,示意白麒麟不用多说,她知道非他所愿。 “跟我学学修行吧。” 白玉瑕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任性道:“不要。” 她害怕修行都会成为白麒麟这个样子,那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就在这个小岛,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等到哪一日白麒麟灵力不足以维持她的生命,就此陨落也无所谓,反正那个白麒麟心中真正的妹妹,早已死在秘窖之中了。 似乎是看出了白玉瑕心中所想,白麒麟抬头看向唐狸方向,轻声解释道:“江湖不是那么不堪的,有好也有坏,有人疯魔有人痴狂,有酒有刀有故事。” “鲜衣怒马,快意恩仇,侠肝义胆,锄强扶弱。真正的修道之人,会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读书之人,当仁不让,舍我其谁,惊为不平鸣,落为快意笑。有你当年藏在竹箫架子下面的那些书描写的那些你说憧憬的江湖。” “不论你是不是玉瑕,都不应该是你如此拘束自己内心的样子,那么多年辛苦替我赎罪,想必你那些视若珍宝的书籍,已经蒙尘许久了吧。我今日听闻箫声,清漪幽怨,不像你当年的样子。” “你始终要长大的,不能一直藏在兄长身后,你也该有你应该有的样子,或许江湖里会遇到一个倾心的公子哥,到时候不用怕,哥为你备好嫁妆;遇到委屈了也不用怕,有我为你撑腰。” 白麒麟转头看向许久不说话的白玉瑕,宠溺道:“待你修行有成之际,就出去走走吧,数百年了枯坐于岛,哪里有你小时候那副活泼好动模样,我会守好你想要守护的地方的,去吧玉瑕,替我再去看一遍这个世道。” 白玉瑕终究忍不住,大颗大颗晶莹泪珠从脸上滑落,抬头看向白麒麟,满脸泪花,“哥~~~” 这些年,她好累。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六章 江湖无不散的宴席 回想起前几日白玉瑕和白展父女二人才在码头这里送别自己,今日唐狸又是站在舟上,看着前来送别自己的白家四口,感慨万分。 带着小啾与岸上人们拜别,看着远处已经苏醒的苏老头老两口也一同前来送别,唐狸会心一笑,挥了挥手,“感谢款待,后会有期了诸位。” 白麒麟笑着点头,低头看了看白玉瑕使劲挥手小女孩模样,神情温和。 注意道白麒麟在看向自己,刚解开心结的白玉瑕活泼问道:“哥,你说唐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不到救下了个唐狸,误打误撞地自家兄长就回来了,真幸运的一个人呀。 白麒麟不禁莞尔,打趣道:“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人家愿意做我妹夫,我倒是挺满意的。” 白玉瑕俏脸一红,眼神清澈望向唐狸消失地方,“要是人家愿意做你妹夫,我也没啥不愿意的咧。” 反正白玉瑕那么多年,一直没考虑过男女之事,以前是因为白麒麟的事始终压在心头。今日他醒来,以后要是再遇见唐狸,真的就喜欢上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哥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唐公子眉间,可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惆怅呀。” 噗嗤一笑,白玉瑕调侃道:“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念谁家的姑娘。” 白玉瑕摇了摇头,没好气道:“可惜不会是你妹妹,怎样,难受不?” 白麒麟呵呵一笑,“有啥难过,人家看不上你那是人家的损失,省下了你哥一大笔为你准备的嫁妆,开心得不得了呢。” 白玉瑕只好向白展求助,抱住白展手臂晃荡,“爹。” 白展抚须轻笑,实在拗不过白玉瑕祈求才装模作样呵斥一番白麒麟。 岛上欢声笑语一片,因为白家少爷,据说修道有成回来了,也就是说大家再也不用过那总会昏迷一日的那些时日了。 当年没等到白麒麟的那批人,他们的后世血脉,终是等到了白麒麟。 想着唐狸与小啾二人,乘坐的是有自己书写“疾”字于其上的扁舟,料想还是很快就能到那流离岛的,省去中途之路,料想能为唐狸省去不少困扰吧。 昨夜待白玉瑕疲倦带着小啾前去休息后,唐狸和白麒麟有一番谈话。 丢了一壶酒给白麒麟的唐狸发问道:“今后有何打算?” “能多弥补一些,就多弥补一些吧。” 唐狸叹了一口气,问道:“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白麒麟摇了摇头,果然唐狸神识强大得超出常人,这斗给他发觉了。 四周空气灵力缓缓浓郁,便是白麒麟所挥发的灵气,向唐狸解释道:“虽是解脱,但是道果终究不是我的,消散三分,弥补一分,慢慢延缓速度理应是还能撑挺久的。” 如今白麒麟的千古帝境的修为,总会若有若无的挥发几分,就如一亩无根之水的池塘,纵然有雨露补给,也难以抵消烈日灼灼,只因为当年白麒麟选择了与天地交换这门“食恶”的通天大神通。 凡事总会付出代价,只看如果看待得失,在这一点上,唐狸并不觉得白麒麟做的选择有何不对,反而很是佩服他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能多待在砾砂岛一刻,就是他对这个被他伤害的地方的补偿,因为消散得灵气,潜移默化之下,这座岛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修道种子,到时候就是白麒麟身死道消,也会有新的人来庇护这个小岛。 唐狸也猜到了要是一直这样恶化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终究有一天,白麒麟会因为灵力不支,要么再度化身吞食他人的邪魔歪道,要么就是白家四口,消散于天地间。 至于到时候白麒麟该作何选,唐狸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不过还是有个问题是现在靠在木椅上饮酒的唐狸所关心的,“大概能够坚持多久?” 白麒麟沉思了一会,笑道:“大概能撑个百年吧。” 百年,对于一个千古帝境修士来说,实在是有些局促,但是对白玉瑕来说,足够她过完一个女子应有的一生了。 所以白麒麟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了。 “今后道友若是有缘,帮麒麟照拂一二舍妹。” 唐狸晃了晃自己手中酒壶,估摸着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干完这壶酒,听到又一个类似托孤的话语,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要,百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有本事自己照顾去。” 带着一个小啾已经够累了,唐狸可没有兴趣再照顾一个妙龄女子。 “唐兄这就不太地道咯。” “切……” 死要面子活受罪,唐狸才懒得搭理白麒麟的请求,况且,也希望百年之后,白麒麟能够破解这个局面。 就是不知道,百年之后,我唐狸还在不在了。 今夜不想修炼了,多喝点酒昏过去吧,就不进入那个梦境里了。 仰头灌酒,咕嘟咕嘟。 嘭。 倒地大睡,烂醉如泥。 白麒麟小口饮着药酿酒,心笑这可是我亲手栽种的具有极强眩晕性草药熬制出来的酒,喝得那么猛,不醉死才怪。 知晓如今岛上之人并无恶意,所以才敢喝得那么猛吗? 这个唐公子,倒是个妙人。 ———— 等到抱朴把整个秘境宝贝都席卷干净,李逍遥看着已经浑浊不堪的湖水,拎着抱朴就往湖里跳,抱朴哇哇大叫,却猛地发觉已经到了外面。 瞧见了在树上等候的胡绮黎,抱朴兴高采烈,这次居然没把小命丢掉,还不错不错。 李逍遥破天荒的没有调侃胡绮黎,反而一出来之后有些闷闷不乐疲惫靠在一旁。 食恶这门大神通,不只有替自己关切之人消灾挡难,还有更深一层用法,向天地问询与自己有关之人大致情况与因果,只是好像,没剩几个自己在意之人了。 胡绮黎轻声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她会靠着她本命天赋帮着李逍遥遮掩天机,防止其他尊者的推算,直至李逍遥恢复修为或取回他的剑。 李逍遥付出的代价就是借给胡绮黎一段因果,让胡绮黎能够离开混森也可以避免天劫砸落,再带着她去找到那个读书人。 当初谈好的,胡绮黎自然不会反悔,也没办法回头。 李逍遥摸了摸下巴,现在该去哪里呢? 帝玄的因果在更遥远的南方深海之中,暂时李逍遥也不打算去接触像个二愣子一样木头的帝玄因果,就这样去中狂州,李逍遥翻了翻白眼,抱朴不眠不休的游过去也还得好久,而且自己在中狂州留下的东西,好像被毁掉了。 自己食恶神通之下,尝不到中狂州留下那个东西的味道,不过李逍遥也不难受,两万年了里总不可能自己留住的啥东西都完好如初,总会有有心人寻着自己当年自己编写,请人售卖的那些群芳野史里的蛛丝马迹毁掉自己的谋划。 切,一群胆小鬼,真害怕自己有啥后手,从轮回之中再现、抄他全家一样,总是捣乱,小爷我不是照样回来了嘛。 当初战况那么惨烈,李逍遥又怎么留得下后手,以一挑众,依旧打的天昏地暗、山河破碎,与李逍遥同为尊者巅峰的人都给李逍遥打死了好几个,就剩下的人而言,肯定会把李逍遥除了留州之外的痕迹都抹杀掉。 事实上他们也就是那样做的,不是抹掉历史痕迹,就是使劲抹黑李逍遥往事,因为害怕的就是李逍遥于时间长河中归来,毕竟众人一战之后才发觉。 要不是联合绞杀,竟无一人是暴怒之下的李逍遥的对手,李逍遥已经有那无敌之姿,惊艳于天下了。 而李逍遥能“活”过来,还能开出一朵相似的花,第二世人——神意帝玄、第三世人——人意唐狸,则与他的另一把剑有关了,毕竟,李逍遥的死,起因也是那一把剑。 但那把剑如今在何方,李逍遥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况且他也拿不起那把剑了,所以胡绮黎问道要去什么地方,现在又不着急去中狂州了,去哪儿倒是个问题。 灵光一闪,李逍遥重重一拍抱朴脑袋,嚷嚷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看着情绪诡变多端的李逍遥,胡绮黎略感无奈,当初那些仰慕他的女子,是眼瞎了吗?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李逍遥伸出手指装模作样推算一番,鬼鬼祟祟道:“姐姐你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待胡绮黎说话,李逍遥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今已经是腊月时分,我们好像赶上了东冰洋一个超级盛典,那里会有个很有趣的东西。” 最主要是在那个地方,在正月十五之后,会有很多跨州渡船从那处地方出发,至少李逍遥知道,肯定会有好几艘渡船前往中狂州。 听到李逍遥解释,胡绮黎恍然大悟,笑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茬,这都将近三万年了,居然还没有毁掉,倒是我太久没出来,给忘了。” “毕竟修为越高的人进入那个地方,遭受的禁制越高嘛,而尊者境的人又无法进入其中嘛。” 当年李逍遥发现这个好玩的地方时候,早已成尊多年,进入其中便会撑破那片区域,他可没想过要当那天下罪人,因此进不去也就只能作为小小遗憾而已了。 不过如今他只是天人境修为,胡绮黎也跌境只有千古帝初境修为,倒真的可以去哪里闲逛一番。 抱朴看着二人云里雾里的讲述了一大堆,不解问道:“大仙,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李逍遥分配抱朴带出来的一堆堆那白凰留下的宝贝,心情还算不错,笑着解释道:“流离岛,万国大战。”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八章 流离红妆 爆竹一声把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 靠着白麒麟的帮助,只花费了一天一夜就来到了流离岛,登岛看着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逮住一个路人请教一番,唐狸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居然已是临近除夕了。 自嘲一笑,想着自己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倒回去看唐狸的十年,不是在混森度过,就是在云集镇孤家寡人一个。 虽也会准备几枚给街坊领居家稚童与学塾孩童的压岁钱,但唐狸逢年过节之际还是婉拒了他人邀请,独自一人坐在屋中饮酒。 省得又被街坊领居张罗着要帮自己与谁家去说媒一二,还不如乐得个清净。 大抵是一个人过久了,年味在自己心中感觉越来越淡,所以才记不住这些时节吧。 不过唐狸并不排斥这些热闹的氛围,看着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稚童在码头旁欢笑,唐狸脸上也不自觉地多了些笑意。 流离岛虽说是岛屿,但是也是七大州之外第三大的岛屿了,占地八千多亩,作为东冰洋的中转岛屿,岛上密密麻麻的渡船与修士进出不停,据说一年内光是入门费就值百枚小金钱,着实让人眼热,只是因为每一任岛主的政策开放,至今流离岛都未被哪一个宗派所吞没。 因为每一任流离岛岛主策略,都是任何人只要缴纳了三枚小土钱作为入门费,都可去那岛上秘境去转悠转悠,至于能从秘境中得到啥好东西,是否留下宝贝用来与岛主府换取相应报酬,还是带着仙缘离去,流离岛都会保障其离岛之前的安全。 不过唐狸倒是不在意那个秘境如何,来这只不过是想早点乘上一艘去往中狂州的渡船,早早把小啾给安顿好,然后自己再找个途径回一趟留州,哪怕不能让唐韵儿知晓自己存在,也可以微微打探一下她最近过得如何,目前唐狸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只不过唐狸没想到的是,流离岛的盛典受欢迎程度如此剧烈,天空之上已经飞过了五艘各有特色的渡舟,或白玉玛瑙、雕梁画栋,或妖兽戾啸、威风凛凛,或龙凤呈祥、仙气缭绕。 而唐狸只是戴着斗笠走在道上,腰间别着错刀身后背着醇九剑,一袭儒雅青衫,像个四处游历的书生。 毕竟这年头,读书人要么考取功名,要么就是背着一把剑寻访名山大川,而世间读书人有此随意行走却少受妖孽迫害的资本,便是那东唐月州的大祭酒矗立在天下最高山太白山问仙碑上的那把剑的功劳了,“吾善养浩然气”的浩然剑,庇护世间读书人气运。 因此唐狸这番打扮被当做游历书生也没啥奇怪,因为书生喜好行走天下,这是七州共识了的。 当了好些年的教书先生的唐狸,倒确确实实是个读书人,不过如今治学之路平平,倒也没有得出些什么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被人熟知,倒是愧对于自己翻阅了那么多的书籍了。 之前无心考取功名,连个秀才自己都不是,估计这辈子自己倒是无缘功名了,不过学问在心,不在名,唐狸对这些倒是没啥太大想法。 以君子之行,读万里长卷,然后少去惹麻烦,就是唐狸目前觉得不错的事了。 要不是询问了岛上收取入门费的管事,知道了最近码头无商用渡船前往中狂州,只有去流离岛的红妆城,才能够搭乘得上那种商用的跨州渡船,唐狸估计都不打算去那秘境所在的红妆城看一看。 万一遇到了仇家,比如菜岩之类的,那唐狸也烦躁得很,打不是打不过,就是真要宰了对方比较困难,那些宗门众星拱月的存在,谁不会有点压箱底保命东西,更离谱的就是下山游历一趟,还总会有暗处帮忙庇护的宗门长辈,这不玩闹嘛,简直就是游山玩水。 想到此唐狸就咬牙切齿,“每次打不过就出现个大个子,就是欺负自己没有那宗门庇护是吧。” 有机会是不是自己也要加入个宗门?享受一番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舒爽,唐狸摸了摸脸颊,心里觉得倒是可行,毕竟自己这副十七八岁人畜无害的模样,那不是就是宗门里集往前宠爱于一身的小师弟行头嘛。 不由得嘿嘿发笑,随即用力拍了几下脸,避免自己太过于想的美好了,唐狸自己心知身上奇奇怪怪的事一大堆,哪敢就这样跑去啥宗门待着,万一自己是英灵之躯被发现了,那还不得被抓起来“钻研钻研”,唉,这些事,自己还是想想就算了吧。 没啥大愿望,也不想追求长生,低调地游山玩水就挺不错了的。 一架马车吧嗒吧嗒从唐狸身后经过,到了唐狸身旁便停了下来,似乎车中有人对着驾车丫鬟说了些什么,那丫鬟对着唐狸大喊道:“喂,公子,要不要载你一程?” 唐狸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婉拒道:“眼下距离入夜尚早,小生还想着看看附近景色,感谢相助。” 夏枝不满地低声嘟囔不解风情,摆了摆手,“那公子一路小心,还是早些去到红妆城要好。” 唐狸再次谢过,看着吧嗒吧嗒离去,留下一地尘土的马车,微微一愣,自己都戴上斗笠了,难道还有人认识我? 难不成何不起死了的事情重牙宗怪在了自己头上,给自己下了追杀令了? 唐狸心底发虚,看来自己还是得小心为妙了。 而那辆远去的马车上,夏枝还在吐槽,“小姐,你说那个书呆子是不是傻?你大发善心载他一程,他居然还婉拒了。” 真不知道自己小姐在煌烨州,有多少皇亲贵族想要请自己小姐赏脸抚琴一曲,求都求不来。今日要不是看在那人是书生模样打扮的份上,夏枝就要说道一番那个人了。 就不知道流离岛这个时候客栈有多么紧张嘛,还准备入夜才入城,就等着睡大街吧。 一只纤纤玉手从帘子里伸出来,点了下夏枝腰间,引得后者一阵发笑,这才传来轻柔嗓声,“你呀,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家小姐又不是仙女下凡,别瞧见了谁都眼高于顶的。” “才没有咧,我家小姐就是仙女下凡。”夏枝挥着鞭子,嬉笑反驳道。 “嘴贫。”帘子内的红荔风情万种的掩嘴娇笑,如六月荔枝,清甜可人,只不过马车之中却只有红荔一人,以及一架古琴而已,绮丽风景无人可赏。 夏枝有些不解问道:“小姐,陛下不是强调了此番出行少惹事嘛,为何还会想要载一程那个读书人呀?” 红荔轻轻拨动琴弦,听着夏枝的问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大概是觉得熟悉吧。” 师傅每一次到那唯有自己和她能进入的阁楼里,就喜欢盯着那副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画看,偶尔还会发出阵阵欢笑,所以红荔对那副画印象倒是深刻得很。 画上是一位看不见面容的红衣男子,抬头望天,似在微微一笑,欲比天高。 不知为何的,红荔就是觉得之前看到的那个男子的背影,有些像画中人,才会倍感亲切,愿意载他一程的。 这种奇妙的感觉好奇怪,等自己参加完流离岛的“万国之战”回去以后一定要和师傅好好说道说道,虽然自己已经十年没去那处秘境见师傅了,不过师傅打小就说自己天资聪颖、直觉敏锐,既然自己心有所感,肯定要去桃李林叨扰叨扰她老人家的嘛。 嗯,终于想到了一个去见师傅的好理由了,嘻嘻嘻,开心。 红荔玉指拨动,马车之中轻轻悠扬琴声传出,蝴蝶循着琴声飞舞,引得路人侧目阵阵。 ———— 而在此时的红妆城之中,一艘矗着“姜”字大旗,来自中狂州的渡船缓缓降落在红妆城落礁岸旁,从中走下一众青颜才俊,在姜家老管事还在一旁和红妆城负责渡船管理的夫长寒暄之际,一位高冷抱剑青年就要出人群中离开。 看着目中无人、不服管教的姜若虚一言不发就要离去,姜若环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路上没给过一次她这个堂姐好脸色看,大家都是庶支,这摆脸色给谁看呢?自己一个庶女,凭借剑术与冶炼天赋赢得众人尊重,你又凭什么。 “姜若虚!不遵守家规家训,私下离开的你想干什么?”一开口姜若环就要一口大罪咬在姜若虚头上。 “二叔公还未发话,你就偷偷离开,你到底是来接人还是……”至于还是什么,姜若环倒是点到即止,只是一阵激烈喊叫倒是让姜若虚转身过来。 中狂州姜家,自从闭关家主姜子祁宣告姜子洪流落在外的长女不日就要归家,就引起轩然大波,谁都知晓自从姜子祁、姜子洪一脉开始,嫡系便只有这二人,而因为一个红颜祸水,姜子洪消失不见,姜子祁终身未娶。 眼看姜子祁就要步入老年,那个让人眼热不已的家主位置,就要从嫡系流传到了庶系,却又爆出一个嫡系第一顺位继承人,这让姜家整个家族都乱成一锅粥。 最终还是经过一干元老议论,决定派出人去接回那位所谓的“继承人”。因为路途遥远,谁也无法保证,那位“继承人”在归家途中,会不会遭遇些不测。 至于这些不测,是来自外界的,还是来自本家之内别有用心之人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把这话说的如此刺耳的,姜若环是第一个。 果不其然,引得姜家一众青年才俊们窃窃私语。 事实上,这次来流离岛的众人,真心想那位继承人死的人,还不在少数,只是被姜若环这样扣个大帽子在头上,姜若虚也会感觉不舒服。 于是姜若虚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让场面冷到极致。 “怎么,要不要打一架?” “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怀里抱着的是百仙剑谱上的仙剑问水剑,你们想死?” 看着因为一言不合劈了别家家族的少主,而被关了十年水牢而面色苍白的姜若虚,像看猎物一般看着她们。 姜若环等人一时间语塞。 这疯子,真敢对她们乱砍一番。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三十九章 问剑高处,该逃就逃 唐狸黑着脸,又从一家客栈中走出来,他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坐上那架香风微醺的马车了,到了入夜,他都没走到红妆城。 原来那红妆城是城中城,问了下客栈伙计,那伙计说靠腿走的话大概还得两天,听到居然还需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到,唐狸摸了摸钱袋,打算还是先住一晚明日再走了,结果却是,客满。 那伙计有些真诚歉意地道“公子要是再不快点去前面去找几家合适的客栈,估计就要露宿街头了。” 因为这些时日来流离岛的人就如那蚂蚁归巢一般,密密麻麻的黑压压一大片,一半是来观赏的,一半是来进那个秘境捡漏看看的。 只是那个小厮说得还是略微晚了点,得,唐狸马不停蹄的又赶了几里路,依旧找不到一家能够留宿的一家客栈。 这到底是啥秘境呀?怎么那么多人来这里,弄得唐狸都有些想要去瞄两眼了,至于进去秘境,那就算了,万一那秘境人进得多了,关着不让人出来,那不是耽误事嘛。 况且唐狸也不信真就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自己这小身板,就怕有命检漏,无福消受咯, 只能摇头叹气,猜想着今日见的那辆马车,究竟是不是那重牙宗来人了。 若不是那菜岩派出来的走狗,难不成是那个整天笑眯眯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乔十一? 唐狸晃了晃脑袋,心想也不可能,交通最为闭塞的储兀州,那艘由那个完颜贵所掌管的渡船,哪有可能那么快就回来。 只是唐狸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红荔只是觉得他很像那个阁楼之内的男子画像罢了。 冥思苦想不得解,只好拿出一小坛刚和酒楼伙计所购买的流离岛特产流连忘返酒,揭开泥封,小酌一口,暖暖身子。 唐狸叹了一口气,看来又得找个角落将就一夜了。 要不是成了英灵之后的自己不畏寒暑,这活脱脱就像一个傻子。在妖兽那么多的混森,自己没遇到洪老头之前,还不是每晚找个角落小憩一段时间。 并非唐狸一定需要休息,而是黑夜一直行走,容易被那些夜晚才出来觅食的大家伙一口闷,现在自己对流离岛也不熟悉,又没有那落脚之处,大晚上的还是别瞎转悠了。 说干就干,唐狸仔细听了听,循着潺潺流水之声就走了过去,推开灌木丛,满意点了点头,“想不到腊月时节,流离岛此处溪流都未冰封,品酒酣入梦,卧水居而眠,哈哈哈倒是不错。” 跳上了一棵枝干粗壮绿树,拍了拍灰尘,唐狸便坐了下来,就要把剩下酒水喝完,醇九剑橙芒一闪,唐狸笑着放下酒坛,“是,今晚出门在外,容易犯险,我就不喝酒了。” 说罢拿出酒壶,把坛中酒水倒入其中,一坛酒可得二两银子,唐狸穷怕了,可没办法学那些豪侠们,饮不完的酒仰天一笑就扔出去,得节俭。 运用灵力轻轻将酒坛放置在树下,唐狸便开始闭上了眼睛,回到了那个刀山血海的红梦之中,与刀剑的厮杀再起。 —————— 姜若虚沿着流动的河水御剑而行。 之前小小闹剧,自己展露丝丝杀意就连举剑反抗自己都不敢,这就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姜家新一代中坚力量?倒是失望得很。 一时间吓得善于察言观色的姜若环,没有望向那有意无意瞟向这边的二叔公,姜若虚就觉得好笑,出剑于高处,生死又何念。 但凡是有一人敢冲着姜若虚出剑,虽然会受重伤,但绝不致死,因为姜若虚知道,二叔公肯定会出手阻拦,一群背对着二叔公的傻子,都没看到自己再度转身,留下两字“呵呵”之时,二叔公眼神中的失望神色。 所以他才没有阻拦自己离去,关在水牢十年,好不容易自己才跑出来,自己可不想跟一群只会围绕在老头子旁边嗡嗡叫的“苍蝇”旁边。 渡船之上自己听的那些马屁话,都抵得上自己水牢十年所说的牢骚话了。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够被放出来,也是因为他答应了某人一个要求,才得以重见天日的,被姜若环一口点中,他也无所谓,反正看样子也没几个人想那个素未谋面的“继承人”归家。 “你们都想那人死,真要是得到我的认可,我就偏偏要她活!” 姜若虚自言自语道,反正自己认可条件简单,和自己生死之战中赢过自己,那就值得自己辅佐,反正有问水剑在,自己没那么容易嗝屁,遇到了一定要和那人问剑一场。 御剑的姜若虚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下方。 一水妖正在拉扯着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老头进入河中,看那老者打扮,应该是流离岛外岛乡村人士。 “孽畜,尔敢。” 那头半透明身躯的水妖咿咿呀呀说了一堆,只不过手中拉扯却并未停下,只见那个老者胸腔之下的地方都悬空于河畔,就准备掉入河中了。 “你是在嘲讽我?”抱剑的姜若虚狠狠一甩,问水剑自胸前哗哗哗旋转自其右手一侧,姜若虚反手拔剑,就是一撩。 剑意带起大河之水,自河中飞起一道圆弧,夜空之下看着晶莹靓丽,如一银丝悬挂,看着温婉如练,噗一声却扎扎实实的斩在那个小水妖身上。 那水妖还来不及喊叫便四分五裂死掉,剩余剑意化作水浪,把那半截身子悬空的老者拍回岸上,有此可见姜若虚剑术精湛。 “那么弱?”姜若虚惊讶,那是谁给他作恶的勇气? 很快姜若虚就知道了,也大致猜出那水妖大致说了点什么了。 看着脚下河水咘嘟咘嘟冒着气泡,姜若虚默默转身,看着自己身后那一座小山大、触手正在四处挥动的半透明章鱼模样的水妖,好家伙,居然是不归境初期的存在! 那个被自己一刀斩了的水妖,估计是在说老子靠山在此,你拿我如何之类的话语,死了白死,让他不说人话。 这居然还会简单布阵? 姜若虚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了,手里的剑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晃动,剑指那个大水妖,姜若虚神色淡定的道:“问剑于高处。” 老子砍你丫的。 啪。 姜若虚被水鞭重重的拍了一下,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好家伙,你终于成功激怒我了。”姜若虚面瘫脸终于有了一丝恼怒之意,左手朝河水一点,汲取几粒水之精华朝前一弹,右手问水剑剑尖朝水珠一点,一柄经过水珠放大之后透明状的问水剑虚影就朝着大水妖激射而去,如瀑布当头降下,发出哗、噗轰鸣。 一剑击中,那水妖靠着妖兽体质皮糙肉厚硬抗了下来,触手一拍河面,溅起水花阵阵,再用力一甩,每一粒水珠都像飞剑一般咻的刺向姜若虚。 姜若虚持剑在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两手拉开,以问水剑为中心呈现出一幕水镜,抵挡住那水妖的水剑攻击。 一直停留着被动挨打从不是姜若虚的习惯,身形倒转自空中向下激射而去。 大水妖身形庞大,触手却异常灵敏,好几次突刺都差点扎到姜若虚,使得姜若虚原本就是惨白惨白的脸,此刻显得更白了,像个水鬼一样。 好在一剑终于落下,却没有那想象中的斩击感,姜若虚只觉一剑仿佛砍入泥潭当中,问水剑缓慢划过那只水妖背上,只是带起了一股股浑浊的泥水。 “你皮糙肉厚是吧?”姜若虚狠狠问道,边问边转剑再度突刺,凭借着自己身形东边插一剑,右边划一道口子,引得水妖凶性大发尖啸不已。 姜若虚神色一变,还在想着斩杀此妖的他猛地御剑钻入水里,就开始往水底猛钻,逃了起来。 而在其刚钻入水底不久,原本姜若虚所在的空中被那水妖一阵吐息,乌黑烟气凝固仿佛液体般,空气中全是毒水,要是姜若虚没有第一时间钻入水中,中了这一招之下肯定跑不了。 在水中乱窜的姜若虚心底还在疯狂吐槽,好家伙自己原先还奇怪为啥一个不归境初期的妖兽怎么那么弱,原来是诡计多端打算一招解决掉自己。 不怕妖怪扛菜刀,就怕妖怪有文化。 先是以粗略阵法锁定自己,再示敌以弱使得自己近身,最后一招毒翻还在空中的自己,吞吃了一个第八境神涌境巅峰修士,那可比偷偷摸摸杀点路过的生物要赚得多,这妖怪,灵智高得很。 等着,等老子啥时候不归境了,再回来收拾你! 姜若虚心中放下狠话,在水中奔逃速度却一点不慢,好不容易靠着问水剑本命神通,知晓到水中如今才是略微安全的逃生方式,那他还等着送死? 一般遇见水中妖物,铁定不会往水中逃跑,所以那水妖居然松懈了,水中都不屑作些什么阵法,也有可能是它水中比岸上更危险。 逃! 那水妖愣了愣,那么多年,居然提前预知到自己突如起来的杀手锏还从河里逃跑,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条修炼得近乎透明的触手渗入河水之中,像是稚童提绳一般拎起河水就开始翻江倒海。 在水中感受到水流的变化,姜若虚咬紧牙关,顶住自己胃部因为剧烈摇晃而带来的呕吐感,身体跟着问水剑飞速旋转起来,像是一支于水中激射的神箭,跑得更快,只余留身后那水妖不甘的嘶吼之声。 姜若虚心中了解,但凡自己敢从水中露头,绝对要被再喷上一口那个不归境妖兽的本命毒气,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去吧。 也不知逃了多久,问水剑终于带着姜若虚从河水中钻了出来,姜若虚神色萎靡,用力一拍胸口,朝着树旁的酒坛子“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章 见花不见玉 “哇。” 奶奶个熊,被关水牢十年,姜若虚在水中晃荡太久,胃部就会翻江倒海,每次出剑都会遇到自己打不过的人,自己也未免有点太背了。 十年前仗剑杀人,杀了个和自己家族差不多级别的赵家的人,好像是什么嫡系二公子,被赵家追杀得屁滚尿流的逃回姜家,还因为家主闭关,元老堂为了息事宁人把自己给关水牢,一关就是十年。 “哇。” 姜若虚一抹嘴,恶狠狠道:“强抢民女,残害弱小,小爷出剑从不后悔。” 恨只恨自己剑术不够高,不然当初在中狂州自己就要把那管教不严的赵家给弄翻天去,那个水妖是吧,赵家自己现在收拾不掉,等小爷我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再去会会你。 只不过姜若虚也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毕竟一听到上三清境界,不归、天人、千古帝,哪怕只是不归境,都会下意识的避让,更别说一同诛妖了。 姜若虚倒不至于绝望,只是对于这些场景有些失望罢了,世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触及自身得失之下,谁又愿为他人恸哭,仗剑千里呢? 姜若虚能理解,又不能理解。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姜若虚就要成为那个报应,十年水牢、不见天日也压制不住他爱管闲事的心。 只是他讨厌水! “呕。” 哗哗哗吐了许久,一只手递了个酒壶过来,“别对嘴。” 要不是听到姜若虚小声嘀咕的那句话,哪怕他吐满酒坛,树上的唐狸也不会下来一趟。 姜若虚一把抓过唐狸递过来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漱好口后便吐了出来。 看得唐狸一阵肉痛,这都是他的钱。 “谢谢,姜若虚。” 自报姓名后姜若虚便再次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将酒壶丢还给唐狸,抱剑看着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丫的,居然逃到了天亮。 唐狸接过酒壶,摇晃了一下,感觉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酒,心满意足塞起壶塞,将酒壶挂在腰间,抱拳道:“李玄。” 两人互相望了一会,姜若虚懒得寒暄,唐狸看着这个脸色惨白比水鬼更像水鬼的年轻人,还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瘫模样,也没有啥特别想说的话语了。 “就此别过?” “好。” 瞧见天蒙蒙亮,唐狸也就继续赶路了,毕竟自己现在都不会御剑,为了早点赶到红妆城,还是需要勤快一些的,因此和姜若虚别过之后,唐狸就继续行走在官道之上。 只是不一会儿,唐狸就黑着脸望向始终跟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姜若虚,看着唐狸转身,姜若虚倒是一脸无惧的望着唐狸。 唐狸不解问道:“姜兄也是要去红妆城?” 姜若虚点了点头,“确实。” 唐狸指了指自己身后,“就往这条大道一直走就是了呀。” 姜若虚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干嘛一直走我身后?” 被问得有些烦躁得姜若虚不耐烦道:“路就在这里,我走得快走得慢,你管我?” 唐狸双手向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好嘞,那你先走。” 姜若虚环剑冷冷笑了一下,“你说要我走我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要我先走,我偏不。 唐狸一拍脑门,无奈道:“你该不会不认识路吧?” 看着姜若虚惨白的脸上居然泛起阵阵青紫,唐狸心道,得嘞,别问了,就是。 于是便有了唐狸在前面走,姜若虚始终离他三步之遥的奇怪状态。 姜若虚泡了十年水牢,本来方向感就差得他之前才发现,他方向感更差了,平时外出他都是靠着问水剑,沿水而行,只是在河水之中晃荡许久,如今看到水胃都有些翻江倒海的冲动,迫不得已只能先走走陆路平复一下。 这才发觉,自己方向感几近于无,就只能暂时跟着唐狸行走了,反正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去红妆城观赏的读书人,至于为啥让唐狸先走,当然是跟在别人身后更有威慑力嘛。 在后面盯了唐狸许久,姜若虚还是忍不住问道:“哎,你是啥境界?” 唐狸头也不回应道:“三境离云境,怎么滴,想打架?” 开局自报境界低几境,当年云集镇江湖人手一口离云境,唐狸可是牢记在心。 姜若虚淡淡声音自唐狸身后响起,“那么弱?我可不敢出手。”。 怕一拳打死眼前那个年轻人。 “你身上有掩饰修为的宝物,所以我看不出你是什么境,但这样不好,至少真的像你所说一样透露出离云境修为,会更好一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姜若虚倒不是眼馋唐狸身上的重宝,但能够遮掩一二境界的宝物,无一不是重宝,总会有那别有用心之人盯上唐狸。 他倒不希望,主动给一个面色惨白像个邪魔歪道的人递酒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毕竟唐狸表现出来的就像第一次出门远游的读书人。 事实上唐狸真是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远游,这些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这伪装境界的方法,唐狸他还真不会,洪老头没教;白梦梦境中,没有,那梦境收录的主人,一路平推一众天才,根本就不曾留意过哪些隐藏境界的普通功法。 于是唐狸猛地停了下来,而身后的姜若虚还是稳稳当当的于三步距离停了下来。 唐狸拿起酒壶,小酌一口丢给姜若虚,说道:“那你教我?” “凭啥?” “那你闲得蛋疼,跟我一路叽叽喳喳弄啥?” 姜若虚一脸坦然地伸出四个手指,“小火钱,有了就教你这门外门运息神通。” 之前自己走得太急,身上压根没带钱,跟了唐狸一段路程的他这才想起来,于是便有了想着卖弄一些自己学过的粗略控制境界的神通,来和唐狸换几枚小土钱用用,至于提出小火钱,那当然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了嘛。 所以在唐狸伸出三根手指且说道“小土钱”的时候,姜若虚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反正这门神通是在那被他砍了的赵家公子身上捡来的,不花钱,所以能得多少是多少。 早知道就再压压价了,看着姜若虚那么干净利落答应下来,这该不会诈自己吧?唐狸问道:“该不会是有啥缺陷吧?” 走上来的姜若虚点了点头,回答道:“有个美中不足的缺陷,只能够让你修为波动伪装为四境三秋境,而且情绪起伏也会失效。” 说罢姜若虚从腰间抽出一块绫罗,“学不学?先给两枚小土钱作为定金,剩下的在到红妆城之后给我。期间你有不懂之处可以向我请教,记住了以后绫罗记得还我。” 唐狸丢出两枚小土钱,接过这块白色绫罗,打开一看,《见花不见玉》这倒是个好名字。 看了几眼之后便丢给姜若虚。 姜若虚接过绫罗,一脸诧异,“怎么?不信我,这可是我花了大代价得来的好东西。” 唐狸摇了摇头,按照那绫罗之上记载的运转周天路数,不一会儿身上就散发出四境三秋境的灵力波动,随即把最后一枚小土钱丢给一脸惊讶的姜若虚。 “好东西,谢了。” 看着愣在一旁的姜若虚,唐狸一把夺过自己酒壶,瞟了一眼,“你还去红妆城不?” 只不过一起走了一段时间,唐狸就后悔了。 “李兄,你是来自哪个州,是不是那大宗弟子吧?不然天资怎么如此可怕,差点就比得上我了。” “李兄,可曾有那心上人,如若没有,要不要我介绍我们家族继承人给你认识,一枚小火钱,包见面。” “哎,李玄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假冒的吧,不过出门在外,用个化名也没啥大不了的。” …… 不愿和自己家族那群马屁精废话,是看不惯她们矫揉造作样子,而不断和唐狸说这说那,则没有这些烦恼,反正萍水相逢,大家到了红妆城以后就各奔东西,正好多说会话,弥补自己十年来只能发发牢骚的痛苦。 前几句话唐狸还有的无的回答,到了后面,就干脆不去应答了,这家伙是从哪个旮沓里刚被放出来吗? 唐狸只能没好气的道:“姜兄,你家长辈就没有要求你去山河州游历过一番吗?” “去哪佛州干嘛?你看我是需要修那闭口禅的人嘛。” 唐狸满脸黑线。 赶紧趁着姜若虚中途停止话痨的时候问道:“话说姜兄怎会从那水中跑出来?” 姜若虚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昨夜遇到的那只大水妖的事,直言他打不过,没办法只能跑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解决掉那个隐患,只是多等一刻,就可能多一个弱小生灵遇害。 “那个妖怪是什么境界?”唐狸关心道。 姜若虚眼神瞟了瞟远方,说道:“好像,是那第九境远游境吧。” 看唐狸天资那么好,料想也是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还有宝贝在手,怎么的也得把他拖上自己问剑高处的道路上,姜若虚暗暗想到。 ———— 而此时此刻,两人一蛟停靠在那流离岛岸边码头,男子英俊潇洒,女子虽说轻纱遮掩面容,但那曼妙身材就使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那男子抓起小蛟,使其缩小,最后蜷曲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张开双臂大吼,“流离,我又来了!” 称帝一事,李逍遥早就做过,轻车熟路,不过再度体验一把,那还是兴奋得很咧。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随着离开混森越远,与李逍遥的因果羁绊越深,胡绮黎的实力恢复得也越快,如今跟在东闻闻、西嗅嗅的李逍遥身后,也能做到步步生莲,御空而行,离地面很近,远看之下就像一个正常行走的女子一样,实则玉足还是未沾一粒尘土。 不过看着李逍遥像狗一样行事,还是忍不住笑问道:“你这又是发现了什么?” “啊,有股香味,应该是姐姐身上的幽兰清香,让逍遥情不自禁着了迷。”说罢李逍遥还猛地吸了两口气,似乎沉醉在胡绮黎曼妙幽香一样。 胡绮黎莞尔,这个口头花花,有色心没色胆的流氓,“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李逍遥蹲下来捻了会泥土,默默推算了一番之后才回到胡绮黎问话,一本正经说道:“姐姐是我心头那抹白月光,只可远观对饮三百杯,不可亵玩一方寸,怎样,是不是很感动?” 胡绮黎径直朝前走去,对满口没个正经的李逍遥不想搭理,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就是懒得和自己说一说。 而看着胡绮黎走了的李逍遥,居然就真的蹲在原地,然后打滚,口中凄惨嚷着“娘子呀,不要抛下为夫呀!” 撒泼耍赖,李逍遥也不会掉块肉,就看胡绮黎是不是真的一脸无所谓了。 反正李逍遥决定了,胡绮黎要是不搭理自己,他就在她身后满地打滚,反正越靠近红妆城人越多,胡绮黎嘛,脸皮肯定要比自己薄一点。 看着四周有意无意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还有那窃窃私语之声,胡绮黎轻轻咬了咬嘴唇,这李逍遥居然上岛之后就给她来这一出。 没办法,只能这样做了。 胡绮黎解下轻纱,四周倒吸冷气之声顿起。 红唇轻勾,展颜欢笑,顾盼生姿。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一顾笑倾城。 李逍遥一拍脑门,嘀咕了一声红颜祸水,听着胡绮黎故意用那娇滴滴,仿佛能酥化人骨头的嗓音说道“让诸位见笑了,妾身相公精神状况有些差,还请莫要见怪”后,赶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泥沙,摇晃了一下,走到胡绮黎身旁替她系好轻纱,拉着她就要快步离去。 没办法,看着四周那些因为惊艳胡绮黎美貌而愣住的男子与女子,再不带走胡绮黎,麻烦事肯定会接踵而至的。 李逍遥咬牙切齿道:“胡姐姐,不是说好了人群中不随意脱掉面纱的嘛。” 被李逍遥拉着走的胡绮黎捂嘴轻笑,说道:“姐姐眼里只有你,哪来人群?” 李逍遥微微切了一声,不屑胡绮黎这种不痛不痒的调侃。 只是还不待李逍遥脱离人群,不长眼的麻烦就来了。 一位自觉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推开人群,折扇一甩,轻摇扇风,挡在了李逍遥二人前进得道路上。 章翩然看着胡绮黎愈发靠近,神色炽热,刚刚那惊鸿一睹,感觉自家娇妻皆都粉黛无颜了,还好及时让随行秀才即兴作诗一首,这才得以拦住那两个外来客,显露一手文采,随后再找几个家族供奉事后找那男子麻烦,自己再来个英雄救美,岂不美哉。 只要是在这流离岛上,被我看上的美女,还没有能逃得出我章翩然手心的,大不了给个一大笔钱财给那个男子,女子留下来跟自己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妙哉妙哉。 在李逍遥二人将要靠近之际,章翩然大声吟起自己养的穷酸秀才刚作的诗,“昨夜金风玉露去,旧梦但觉不愿醒。惊见妃子红尘笑,停杯踌躇不复行。” 刚想再摇扇,装几分潇洒,好引起胡绮黎瞩目,却只见李逍遥高举左手,轻声说了句“走你”。 啪,一声。 章翩然连声“啊”都来不及喊就被李逍遥一巴掌给拍到地上去了,昏倒之前只觉香风拂过,娇笑声声。 直至李逍遥与胡绮黎消失在这一闹剧现场,才有几位家丁模样的人匆忙赶来扶起章翩然,驱散围观的人群。 待到章翩然被下属救醒之后,勃然大怒,狠狠甩了一巴掌给身旁小厮,朝两个在一旁委屈望向他的供奉,厉声质问道:“为什么刚刚不出手?” 两个供奉互相看了看彼此,其中一个尖嘴狡诈模样的供奉率先发言道:“章公子呀,这可不能怪我们呀,我们看着那个男子举手之际,就想冲出去救你了。” 另一微胖供奉附和道:“就是就是,那巴掌打在公子脸上,可是痛在我们心上呀。只是……只是公子有所不知。” 接着这微胖供奉面露难色,说道:“那男子举手之际,我们二人居然都无法动弹了。” “哦,竟有此事。”章翩然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目光幽幽盯着红妆城方向,跟随自己使唤得最舒服的两个供奉,都是第六境灿日境巅峰的大修士,要让他们瞬间无法动弹,至少也得是第八境神涌境的修士。 章翩然舔了舔嘴唇,怪不得能得到那个尤物青睐,想着自己见到那一面的胡绮黎,章翩然小腹就一股火在灼烧。 不看看你惹的是谁,章翩然阴冷一笑,大手一挥,“无妨,先打道回府。有人敢在流离岛上扇了我一巴掌,这就是在打城主府的脸,我回去禀告我兄长,让他来收拾那人。” 一旁之人连忙附和称是,簇拥着章翩然登上一架奢华尊贵的马车,那微胖供奉轻喝,一甩鞭子白马便拉着马车御空而行,车头之处,悬挂着一个精致的令牌,一个镀金的“章”字跃入人眼中,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背着胡绮黎御剑前行,芳香沁鼻,李逍遥挠了挠脑袋,感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你又给我惹事咯。” 胡绮黎吐了吐舌头,说道:“怎么,想要姐姐给你爱的补偿?” 听了胡绮黎挑衅的话语后,李逍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道:“心又不在我这里,无趣无趣。” 胡绮黎伸出晶莹洁白的小指,在李逍遥耳边轻转,笑道:“要是早个两万多年遇到你,这也说不定的哦。” 李逍遥反手一弹胡绮黎手指,“姐姐你再这样,弟弟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说罢只是轻轻一动,胡绮黎便脸红得像个蜜桃,吹弹可破,引得李逍遥开怀大笑,加速带着胡绮黎朝红妆城而去。 ———— “姜若虚,我干你奶奶的。”唐狸朝着远处那个躲闪的人影大吼,尽力避开脚下这个小山大小的水妖攻伐。 “啊,赢了这场战斗我叫你爷爷都成!”一手采集水精,一手持问水剑的姜若虚边喊边攻击道。 聊了许久,终于让姜若虚拐带着唐狸来到了昨夜自己大战的地方,两个实力绝对在一宗前五的天才,他就不信砍不翻个畜生,敢让他吐了将近一坛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说的赢了认唐狸作爷爷,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没有爷爷,老爷子早就归西了,真喊他两句也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手持错刀重重劈向袭来的水剑,再一个侧身滑向水妖旁,唐狸吼道:“算了,我不屑于多个不肖子孙。” “那也等你活下来再说吧,小心那妖怪喷出的那口毒液。”姜若虚提醒道。 昨夜让姜若虚跑掉本就恼怒不已,今天又见到这个杀了它孩儿的修道者,还带上了帮手,水妖透匀怨恨不已,靠着皮糙肉厚抗打,布下阵法,今晚势要杀了这二人。 唐狸左手持刀划过水妖透匀身躯,那股粘稠泥潭之感出现,使得唐狸喊叫道:“再不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你真想害死我呀?” 立于空中的姜若虚默念法诀,问水剑向前一抛,一化为三,三化于九,向水妖透匀下一指,一剑接一剑接踵而至,越往后一剑剑气越重,杀气越浓。 水妖透匀嘶吼一声,喷出一口浓黑液体,挡掉姜若虚剑术,凶狠眼神盯住离它更近的唐狸,攻伐凌厉,它从刚才那一剑中,感受到了威胁,便要先专注解决掉唐狸,再伺机杀掉姜若虚,只要杀掉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大不了躲藏个数十年,消化完他们的道行,透匀有把握能到得了不归境中期。 唐狸的压力骤然加深,一时躲闪不备,被狠狠甩了一鞭,飞速掉落山涧之中,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妥当,又操控水剑激射唐狸倒向的地方,嘭、嘭、嘭,灰尘升腾。 而此时姜若虚没有闲着看唐狸遭受攻击,以杀代救,从那毒雾之中抽出问水剑,心道“见龙在水”,整个人与剑合一,直直坠入水中,打破水妖透匀的河水掌控,一条水龙自大河之中撞上来,径直撞断透匀的两条护在身前的巨大触手,被透匀护体透明皮肤与灵力所阻,难以再寸进分毫。 透匀凶性大发,吼声如雷,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着姜若虚咬过去,姜若虚冷哼一声,“化水。” 透匀凶狠一咬,只咬到一口清水,而姜若虚在刚才所在之处几丈远的距离外,脸色惨白无比。李玄那个不靠谱的,看来这次自己只能拼命了,姜若虚伸手朝空一举,朗声道“一剑之水天上……” “啊……啊,我去你……大爷的……” 唐狸突兀声音从坠落之处传来,姜若虚愣愣看着唐狸拿着一把摄人心魄漆黑色的小锤子,梆的砸在水妖脑门之上。 “还愣着干什么?出剑啊!” “哈,嗷!” 一剑之水天上来,敌不毙命吾不回! 用力过度的唐狸靠在树旁,大口喘气,那头水妖居然强行打断姜若虚换命剑法,重伤沿江逃遁去了,不过看其伤势应该数十年之内无法再为祸一方了。 而姜若虚从问水剑脱离出来之后,说了个“你”字之后就直愣愣倒在一旁。 唐狸以为姜若虚要说的是,你记得照应我一下。 实际上姜若虚昏迷之前想说的是,你是我们姜家继承人?你是女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二章 计划有变 一个背负家族继承的嫡系长女,为了夺回父辈打下的基业,远渡山河,只为了回到父辈奋斗的地方,为了不被他人否定,强行服用药物或者利用功法,女扮男装,其中该有多么艰辛,又尝尽了多少人间苦楚,而为了救一个不相识的少年,用出那家族的至宝,这又该是多大的毅力。 一切的一切,都在姜若虚昏迷的那些时间段里,被姜若虚诡异于常人的思维给完善了那些剧情,有血有肉。 而之前唐狸祭出墨锤,一是觉得那个水妖用锤子可能比较顺手,二是他真不知道这个洪老头简单就丢给他的锤子,除了杀力强大之外,还是姜家至宝。 带着姜若虚远遁,避免有新的妖怪沿着斗争痕迹杀来,毕竟再来一次这种级别的妖怪,唐狸可吃不消。 看着躺在地上的姜若虚,唐狸解下酒壶,心中默背自己习过诗词,一句美言送一小口酒,等着姜若虚醒来,反正他也不急于这一时,醒来向他索回自己那几枚小土钱呗,自己总不可能被人坑了一把还笑着帮他数钱嘛。 “唔。” 姜若虚摸着有些疼痛的脑壳,挣扎着坐了起来,神色怪异养着唐狸。 看着姜若虚那吃人眼神,唐狸后背一凉,赶忙解释道:“你都昏过去了,拖着你走,磕磕绊绊点石头,那些不是很正常的嘛。” 没错,前面他带着昏迷的姜若虚逃跑之时,“一不小心”让他脑门着地了几下,谁让他骗自己去锤一个差点把二人团灭了的存在,要不是姜若虚那一招以命换命的剑法,再打下去让那个水妖透匀熟悉了二人进攻的节奏,死的可就是他们这两个了。 所以必须要“教训教训”姜若虚。 姜若虚脸色苍白,看着唐狸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低声道:“我求求你,做个人。” 唐狸呵了一声,反驳道:“我也求求你,别太像个鬼。” “李玄,等我伤好我们单挑一把你敢不敢?”姜若虚质问道。 姜若虚默默想到,你输了,我履行诺言杀掉你;倘若你赢了,我辅佐你,助你重掌姜家又何妨。 这样自己既能够报答那位放自己出来的存在,也能弥补唐狸所救助自己一事,两全其美,自己何乐而不为。 姜家所有人都知晓继承家主之位是个女子,至于更多的,家主姜子祁发布的消息中却并未透露,不过拿着姜家墨锤,还能运转姜家独特炼器法诀的,不是那位女子还有是谁!这李玄,必然是姜家众人所寻找的那一位。 仔细一瞧,姜若虚隐隐约约感觉,这眼前唐狸也有几分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俊俏模样。 姜若虚不禁感慨山重水复疑无路,转眼便见车马行,自己这倒霉劲居然开始转变了。 只是想得美,唐狸却懒得搭理姜若虚,看着他醒了过来,向姜若虚伸出一个手掌,“给钱!” 看着姜若虚愣了愣,唐狸没好气的说道:“被你骗去与不归境妖物大战一番,少说也得两枚小土钱,你昏迷之后,是我不辞辛劳,拖着你回来的,怎么也得补偿补偿吧?” 至于给多少补偿,就是看姜若虚是觉得他命重不重要了。 姜若虚一拍唐狸伸过来的手,气极反笑道:“要钱没有,要命烂命一条。” 唐狸转身收回手,摆了摆,冲着姜若虚道:“虽然目前对你还没有什么想法,但能把我准确引到这妖怪旁边,看来你并不是所谓的路痴,我们就此别过吧。” 毕竟待人不诚,唐狸肯定不敢,再次一同去往那红妆城了的,万一真是盯上自己的重牙宗来人,那他又得再逃了。 最烦的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了。 看着唐狸身影,姜若虚缓缓站了起来,眼神逐渐坚毅起来。 师傅说过,女人越是因为某些与是非无关的事情,而疏远你的时候,就越应该靠过去。 于是便抛了两枚小土钱给唐狸,没有去跟唐狸解释些什么,反而是说道:“两枚小土钱,带我去红妆城,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一枚。” “我是缺你那两枚小土钱的样子吗?” “方才诛妖,我见你背剑而未拔剑,想必是你剑的品行不行,我外加一钱冶金母石,不去拉到。” 冶金母石,铸剑师喜爱的可以极大提升飞剑品质的矿石之首,甚至在大点的铸剑师圈子里,冶金母石更是那交易硬通货,由此可以看出姜若虚出手之阔绰。 唐狸听了姜若虚所说之后,转身接过那两枚小土钱,试探商量道:“能不能先把冶金母石给我。” 待从姜若虚手中得到个小布包,唐狸解开一看,这才心满意足,笑道:“姜兄这就见外了啦,说吧,你还有哪里想去,下次道友价,绝不含糊。” “呵呵。”姜若虚干笑几声,这李玄倒是掉钱眼里了,脸皮堪比他中狂州的那位师傅了。 于是又变成了唐狸在前方行方赶路,姜若虚保持三步之遥紧紧跟随其后。 看着好像什么都未曾变化,只是姜若虚看着前方的唐狸,神色复杂。 连冶金母石都懂,看来是我们姜家继承人不错了。 破天荒的,姜若虚感觉,眼前那个有些贪财的唐狸,有些小可爱。 自己到底该杀掉他,还是? 毕竟出远门之前,师傅就私下跟自己说过,要是杀不掉继承人,就攻陷她! 姜若虚莫名的觉得老脸一红。 ———— 红妆城城主府中,一位长着鹰眼、高鼻,面容阴霾的男子正在津津有味听着自家弟弟哭述,听说他被打得多么惨,自己只是抱着好客之心,代表流离岛欢迎远道而来的宾客,只是不曾想自己一说出城主府名头,那个男子就不由分说暴揍自己,自家下属拦都拦不住。 听着章翩然的哭述,章英然心中大致明了,自家弟弟的话,信三分就可以了的,估计是想用些什么手段,再多纳个妾,结果被暴打一顿。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章英然淡定喝了一口茶。 章翩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哥,哪怕不为我做主,可对方居然看不起我们城主府,这样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踩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今后流离岛城主府不就成了一个笑谈了嘛,那小弟我那可就是万死难究了呀。” 章英然瞪了一眼自家弟弟,呵斥道:“谁让你整天不好好修行,就是想着你那裤裆里的下流事。” 章翩然满脸委屈,唯唯诺诺回答道:“再怎么修行,也追不上哥你的天资,反正天塌下来有你顶着,我就多帮我们章家开枝散叶也没什么不对的嘛。” 章英然不理会章翩然的强词夺理,说道:“虽然你有错在先,可这里是城主府,仙尊来了都得给我们礼让一分,那个人居然敢如此嚣张跋扈,必然少不了我的惩戒。” “那……哥,那个女子,你能不能轻点,别打坏。”章翩然神情猥琐的搓了搓手。 章英然嫌弃的放下茶杯,回应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会给你留着的。” 看着立马嘿嘿一笑的弟弟,章英然叹了口气,从自己展露修行天赋一来,章翩然就没有过一天努力修行的了,为了避免城主府分裂,就天天只去女人身上花费功夫,成为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 可其实外人不知,自家弟弟的修行天赋,比起自己,只强不弱。 这是他章翩然自己的选择,章英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终究他章英然是欠了他章翩然的,所以弄几个女人给他又有何妨。 反正那些,在章英然看来,不过就是强者的附庸罢了。 转而提醒道章翩然,“别光顾着玩,今晚我宴请了红荔仙子到府上小叙,记得出席。” 一听红荔仙子,章翩然眼睛又直了起来,刚想试探性问一下章英然,能否用些“手段”,靠近那位仙子,立马就被章英然泼冷水。 “别想多了,那位红荔仙子背后的势力,连我都要退避三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出席这一次晚宴吧,刚好听一听那曼妙琴声洗涤下你脑海下流东西。” 章翩然反驳道:“哥,这你就说得不对了,我脑海里那些声音,我每每想起就欲罢不能,流连忘返,怎个在你这就成了下流玩意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继续小声嘀咕道:“你又不是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你都纳了三房了。” 只是还不待章翩然跟自家兄长议论完这些事,章英然冷冷声音就响了起来。 “滚。” “好嘞!” 看着自家弟弟连滚带爬跑出城主府书房,章英然捏了捏手,敲了敲三下桌子。 一位全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修士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说。” “一巴掌拍晕二少爷的修士已经找到,初步探测二人实力都接近远游境巅峰。” “派些虫子去试试水,若只是这个水平就都杀掉。” “是。” 看着跪倒在地的黑衣人还未离开,章英然阴冷眼神横扫,“怎么,还有事?” “主子,秘密培育的水妖透匀,重伤,剑气太重,一时间难以治疗好,预估在计划期间无法使用。” 嘭。 章英然愤怒地站了起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三章 酒话红妆 一曲升仙红妆送,磅礴金水赠鸿蒙。 国士无双纷乱止,一帝俯见八荒梦。 回首侧看枯白骨,长见将颜四兮猛。 问君哪得情如许?浩山临绝剑气嗡。 唐狸仰头看向红妆城城墙之上提诗,古朴沧桑、豪迈睥睨。 看着唐狸仰头看向这首提诗,姜若虚解释道:“据说这是红妆城创始那位所写诗词,确实值得称道一番。” 唐狸请教道:“不知那位前辈是男是女,能否告知一二?” 姜若虚摇了摇头,“这一直是一个谜,据说这些都在那个秘境之中有答案。” 听到姜若虚也提起这个话题,倒是激起了唐狸的好奇心,转而接着问道:“登岛之际就听闻这个秘境了,不知道是什么秘境,是什么宝藏让人络绎不绝?” 姜若虚感觉身体不适,闷哼了一声,看来是自己那换命剑法后遗症来了,看来这次秘境自己是没办法进去玩会了的。 听了唐狸问题,姜若虚微微诧异了一下。 “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事情?” “我一定需要知道吗?”递交了入城费用,唐狸回头望了望姜若虚,难道这真有什么令人心动的宝贝? 姜若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是问起了唐狸,“那你来干点什么?” 不知道红妆城的秘境,肯定不是来等待秘境开放的,那连这都不知,观赏什么的更不可能了。 唐狸随口回答道:“游学,只是路过此处罢了。” “那我还需要告诉你干什么?”姜若虚瞪了一眼唐狸,反正他不需要进入,又不打算观赏,说不说这叫事,仿佛都没关系的,那还不如不说。 身为一个继承人,要控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要随意触碰未知的,不然一个简单的命令,很有可能就会给整个家族带来覆灭的灾祸的,姜若虚心中不自觉地就把唐狸往那继承人位置上摆放,因此才会想要教导一下“她”。 唐狸尴尬一笑,不冷不热回应道:“姜兄说得在理,就此别过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而姜若虚此时却在为难,跟上去?拿什么理由,毕竟自己伤好还得和“她”有一场公平之战,好不容易找到手持姜家墨锤的继承人,可不能就这样让这李玄走掉。 只是姜若虚都还没想出啥理由,走了几步的唐狸就转过身来,轻轻咳嗽几声,“那个,姜兄。” “你欠我的一枚小土钱,还没给我。” 还好小啾偷偷传递了个心念给唐狸,不然他都要忘了这一茬了。 两个穷光蛋,当然能赚一分,就要赚一分,唐狸不想去秘境,只是觉得弊大于利,有些担心赚不回本,或者有命拿、没命花。 姜若虚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摸了摸袖子,然后说道:“最后一枚小土钱刚刚给入门费时候花了,我告诉你关于这秘境的事抵押行不?” “呵呵呵。”唐狸干笑几声。 姜若虚摸索许久,摸出几粒碎银,说道:“外加请你喝顿酒,不要拉倒。” 于是便有了唐狸一人在此饮酒,姜若虚在一旁看的场景。 唐狸之前问姜若虚为啥不喝酒,姜若虚解释道他一直不喜欢喝酒,唐狸也就懒得过问他是不是没钱多买一壶酒了。 其实这倒是唐狸错怪姜若虚了,因为十年来一直泡在那个水牢里,姜若虚出来之后确实不喜欢饮酒。 “行了吧,这回可以说了吧?” 姜若虚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在姜家渡船上看到的关于流离红妆秘境的信息,娓娓道来。 “秘境就叫流离红妆,也是那个创始的前辈所开辟的,是一个难得的上等秘境,里面最让人所渴求的宝藏,不是什么仙剑,也不是什么重宝。” “而是一份馈赠,有人说,是千古帝境修为的馈赠,也有人说,是一份关于晋升到千古帝契机的大道感悟,还有人说,是可以以毁灭整片秘境为代价的一门上至千古帝修士的替死之法。反正都是与千古帝有关的就是了。” “进入到秘境之中,随机成为秘境当中的一个纸面人,王侯将相、杂役樵夫都有可能,纸面人的意思,你懂吧?” 空白画卷,附身之上,便是为那画卷着色,纸面之人,原本有着自己的轨迹,着色以后,那个执笔润色之人就是那个纸面人。 姜若虚看着边听他说边饮酒的唐狸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然后便是这最重要的一点了,万国之战。” “万国并不是真正的万个国家,但听名字就知晓疆域广大了,一切进入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统一秘境,封禅浩山,得整座秘境反哺,就能够得到那个传闻中的宝物了。” 听到此处,唐狸问道:“修士进入到那秘境里,想要统一天下,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况且只要一个宗门的人一起进入,统一阵营,慢慢蚕食,那总会有成功的那一个吧,我不相信如果那么简单,这个秘境的宝藏,还没有人得到。” 因为要是有人得到了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多的人前来这个地方。 听了唐狸的分析,姜若虚点了点头,“确实,那么久了,无一人统一过那片疆域,既是因为幅员辽阔,也是因为,进入到那片秘境里,便不存在修行者一说。” “哦!”唐狸放下酒杯,认真倾听。 “随身携带的一切法宝,仙剑,都只会成为降生的纸片人身上的一抹胎记,尊者之下的人可以进入,但是灵力都无法运转,也就是说,进入到里面,就真的只是一个凡人。” “你前面说的联盟,并不是没有人有过如此想法,但是降生之人,无法掌握自己去往何处,茫茫人海,连面容那些都改变了的,你真的坚信你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同门师兄弟,无条件相信他?” 姜若虚摇了摇头,“据说,还真有人在二十年之内,差点,差点就统一了,可惜……” 唐狸笑着补上后面的话,“可惜封禅之人唯一,毕竟帝者唯一。” 秘境之中,人人皆是面具,面具之上,是那生命血肉的平等,面具之下,是那人心魑魅魍魉的诡异,那为何就要去做他人嫁衣,明明都是一起打下的江山,凭什么你是帝,我是将? 只要有那一丝的这种想法,那最后统一,一定会分崩离析。 不是因为猜忌,把手下能臣名将斩杀得七七八八,就是因为放权,被底下之上砍了脑袋。 贪婪,终究会融化一切。 信任,只是猜忌得少一些而已,在那种情况下,有时候真会是举步维艰,人心一说,难以揣测。 姜若虚又点了点头,“你倒是猜得不错,事实大概就是你所猜想的样子。辽阔的疆域,在里面只有二十年,要想统一,真的太难太难了。” “外界一天,里面一年。从新春伊始开始,五天之内秘境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然后十五日后,剩下还在里面的人都会被秘境丢出来,随机丢到流离岛海域周围。也就是说,一共只有二十年,如何一统天下,就是个很致命的问题了。” 唐狸笑道,“那要是有人命好,直接成了一个帝王,那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是这样说没错,但据说越是大国的帝王,运数越重,越难以降生于他们身上。” 姜若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咀嚼了会茶叶后道:“行了,大致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心动了?我劝你还是少异想天开了,如果再里面被杀了,出来以后魂魄也会受不轻的伤,你只身一人,还是少掺和的好。” 听着姜若虚若有若无的关怀,唐狸总感觉后背发凉,呛了几口酒之后,连忙说道:“小爷我去不去就不劳姜兄费心了。” 说罢就要喝完杯中酒,与姜若虚分别,找个落脚地方,好好等些时间,有中狂州渡船自己就狠下心坐一趟船,早点把洪老头拜托的事情给弄好,然后无债一身轻,想办法混回留州就好。 不过一直没怎么听说留州那边的消息,估计是这里离得比较远吧,唐狸此时也未曾多想。 只是唐狸还未道别之际,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在一旁响起,“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唐狸放下酒杯,扭头一看,倒是很赏心悦目,轻轻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有些熟悉的香味,又笑着望向那个惊呼了一声的夏枝,倒是知晓眼前这位眼底有一粒美人痣,清雅苑丽、肤如凝脂的红衣女子是谁了。 所以在姜若虚出言拒绝之前,唐狸就应了下来,“仙子请便。” 红荔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拿着一壶酒,朝唐狸微微一笑就坐了下来,实则内心五味杂陈。 红荔昨夜前去城主府拜见,客套寒暄几句,看着那个章翩然矫揉造作的模样,就感觉如鲠在喉,又不好发作,今日就想着出来逛街散散心,想不到就看到了那日自己觉得熟悉的年轻人。 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就靠了过来。 唐狸举杯致谢道:“李玄感谢仙子那日仗义出手,今日以酒为敬,聊表谢意。” 红荔接过夏枝递过来的白玉杯,倒了一杯酒,笑言:“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接着红荔又问道:“倒是公子,我们是不是在更早之前,于何处相见过?” 姜若虚噗嗤笑了一声,说了句让场面冷下来的话。 “如此搭讪,倒是够老套的,更主要是,还搭讪个没钱没貌的人,眼倒是也够瞎的。”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四章 免费酒菜,好戏上映 李逍遥大口喝着风来客栈送来的美酒,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虽这酒也就一般般,免费送的东西,喝起来感觉就是爽呀。 坐在李逍遥对面的抱朴小心翼翼的咀嚼着肉干,生怕一个不小心吃肉急了发出嘈杂声,打扰到李逍遥饮酒雅兴,又把自己化成个手环。 自从上一次听李逍遥的话化成一个挂坠,六识封闭之后,如今似乎不需要自己主动化形,李逍遥心念一起,抱朴就自主化形,接着便是六识封闭,啥都不知道。 用李逍遥的话来说,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是抱朴一头小蛟能掺和的,这叫庇护它,然后李逍遥又东扯西扯跟抱朴讲了一大堆道理,把抱朴说得点头不已,最后李逍遥皮笑肉不笑的把拳头轻轻放在抱朴头上,终止了抱朴的牢骚。 眼下好不容易能够被放出来,还有吃的,抱朴心想,必须得好好把握机会,得告诉大仙,自己绝对是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所以看着垂涎三尺的兽肉,抱朴也按捺住内心急躁,缓缓吃着,不发出一些些声响。 而胡绮黎一个人霸占了房间的大床,依靠在一角凝视着窗沿,眉眼清秀,嘴角微弧,若有所思。 李逍遥费劲咽下一大口美味,一筷子打向想趁他不注意偷偷吃两口李逍遥下酒菜的抱朴,待到抱朴唯唯诺诺的缩回手,老老实实的吃着李逍遥特地给它准备的肉干后,李逍遥才感慨的跟胡绮黎说道:“姐姐你说是不是你带来的好运气呢?想不到我们居然是这家客栈招待的第四十万位顾客,这顿酒菜居然都由客栈出钱,你真的不再尝一尝吗?” 说着李逍遥举了举手中鸡翅,看着抱朴大口大口吞咽口水,想吃又不敢的滑稽模样,大笑不已,手指轻点手中鸡翅,抛给一脸不可置信的抱朴。 就抱朴那神情来说,就大致能够猜得出它究竟在想点什么了,李逍遥那么抠门的,自己碗里居然还能有份鸡翅! 抱朴一时间居然有些感动。 胡绮黎莞尔,说道:“唉,这头小妖遇见你,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 抱朴把一整份鸡翅丢进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咔嚓咔嚓的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然后讨好李逍遥与胡绮黎说道:“幸运!幸运!遇见两位大仙,小的怎么可能还会抱怨一二呢?” 听着抱朴三脚猫的拍马屁话语,李逍遥呵呵一笑,等会希望抱朴也这样想就好了。 瞧着这一大桌子酒菜,李逍遥贼心不死的又问道胡绮黎,“姐姐,你真的不再吃点嘛?” 胡绮黎瞟了一眼李逍遥,媚态万千,“我刚才不是吃过了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弟弟你难道想把姐姐灌醉?” 胡绮黎慵懒靠在床边,捂着嘴娇笑,豪迈说道:“我就在这里,弟弟真要有那个胆子,何须饮酒?” 李逍遥汗颜,避开胡绮黎的调侃,看向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抱朴,心中开始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咚。 抱朴应声倒在桌子上。 李逍遥站了起来,又摇摇晃晃的瘫坐回椅子上,不一会儿便发出轻轻鼾声。 而在床边的胡绮黎,也毫无动静,似乎也熟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嘎吱一声,房门终于是被打开。 风来客栈老板冷汗直流,盯着跟随他一同进来的黑衣健硕男子,颤抖的说道:“卞仙师,快快带走这些人吧,从后门走,还是一样,切记不要被发现了,不然我这老骨头的一把心血就都毁了。” 找了个名头,送了一顿酒菜,加入了能直接晕死一头小山般大小妖兽的量在这酒菜中,稳妥的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确保这二人一蛟是真的都晕过去,这才敢放心的进入。 卞珂居点了点头,“放心,掌柜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轻轻拍了拍掌柜肩膀,和善笑道:“我们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毕竟那么听话,下次也会找你的。” 凤来客栈老板做了个笑比哭着还要难看的表情应了下来,万般无奈,却也拧不过大腿,因此掌柜的心里虽说对于李逍遥二人今后要受到的遭遇,是会愧疚,不过也只是愧疚罢了。 卞珂居越过李逍遥,拎起嘴角还咬着半块鸡翅的抱朴,笑了笑,这三个人,也值得自己那么小心翼翼? 把抱朴随手丢弃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卞珂居心想二公子在自己出门前一直念叨的女子,到底长啥样,居然让章翩然魂牵梦绕。 只是还未走到胡绮黎身旁,瞧见了她模样的卞珂居就猛地停住了脚步,颤抖的说了一句“妖怪”! 美艳不可方物而近妖,在如今的卞珂居心里,此刻半寐的胡绮黎,就是这样绝美到妖孽的存在,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眼神离不开那个半躺在床上的娇柔模样的女子,呼吸不断加重。 而循声前来的凤来客栈掌柜与卞珂居下属都像卞珂居一样,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女子。 卞珂居摇了摇头,驱散心中那股要把这个女子占为己有的冲动,呵斥一番身后之人,“这般失魂落魄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浑身一震,惊恐的醒了过来。 卞珂居神色愤懑,用不舍得语气说道:“你们要知道,她可是二公子看上的女人!” 眼见众人都自卑的底下了头,卞珂居这才冷哼一声,轻轻走向胡绮黎,越是靠近越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扰了这份绝美画卷。 终于是走到了胡绮黎身边,卞珂居缓缓松了一口气,就那四五步的距离,走过来却仿佛用尽了他的毕生力气,这时候多想时间长河,就这样停滞。 他卞珂居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岁月安好。 不,他还想要更多! 看着她,他忽然想要去触碰一下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像是着了魔一样,卞珂居喃喃自语道:“就一下,我就碰一下她的脸颊。” 有些颤抖,又有些激动,缓缓抬起手,一点一点靠近胡绮黎的脸,似乎整个手抚摸上去有些亵渎这个场景一般,中途又改为伸出食指,就想轻轻触一下这个熟睡的人儿。 一声突兀的声音忽然在所有人背后响起。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停下手。” 嘭,房门猛地关上。 卞珂居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就要转身进攻说话的李逍遥,自己用了那么多次的局,这次他才是入瓮的那个。 只是头还没扭过去,就发现,胡绮黎早就睁开眼睛,如今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胡绮黎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卞珂居心中惶恐不已,但更惊恐的是如今他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听话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自己一个半只脚踏入远游境的修士,居然都束手无策,卞珂居心中暗暗叫苦。 那自己那些下属呢?连头也回不了的卞珂居,透过铜镜看到了让他目瞪欲裂的一幕,只见李逍遥问了一个人一个问题,摇了摇头,似乎对那回答不是很满意,随手一撕,就把那被问之人的整块面皮撕了下来,只能看得见那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身躯,却一丝一毫声音都听不见。 知道这个时候绝对是凄厉叫喊的,越是听不见,越是感觉,那份恐惧离自己越来越近。 感觉到身后脚哪里有人拍向自己,是在向自己求救吗?那溅到自己腿上的温热是怎么回事?居然在自己身边那么近的地方被杀死了!下一个,就要是自己了吧? 虽然知晓帮助章家作这些容易沾染业火之事,想过会有报应,可是真的遭到了报应,纵使是修炼到了半步远游境的卞珂居,也不愿意被人剥皮、拆骨。 那就一起死吧,卞珂居狠下心,就要自爆解体,一只冰凉好像厉鬼索命之手从背后插入他的身体,一把捏烂他的灵湖。 痛……痛……痛…… 李逍遥抽出手,在卞珂居衣物上擦了擦手,将他转了过来,从他微微一笑。 卞珂居终于能看得真切后面发生的事了,乱肢残骸、血液喷洒一地,此刻看着李逍遥和蔼一笑,卞珂居只觉得自己这是见鬼了! 还是恶鬼! 李逍遥的声音响起。 “好了,接下来,换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答错了,就不用回答了哦……” 李逍遥坐回桌旁,歪着头看了一眼胡绮黎,丢了一壶酒过去,叹了一口气,抱怨道:“这可不怪我了哈,吓死的,那就死了呗。” 胡绮黎接过李逍遥丢过来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酒,起身走向桌旁,冷漠道:“道心如此脆弱,终其一生也是废物,还要助纣为虐、与虎谋皮,死不足惜。” “剩下的人还有些用,这些小喽啰就算了。”李逍遥伸了个懒腰,双指交叉,打了个响指,一声剑鸣铿锵炸响。 卞珂居惊恐回过神,什么乱肢残骸、四溅血液皆无,只有李逍遥笑笑看着他,胡绮黎坐在桌旁,津津有味拿起筷子夹起他们下了巨量迷药的饭菜。 李逍遥讨好笑道:“姐姐你看我多好,为了不影响口感,先前我还一直用着修为帮你热着酒菜,这个可得夸奖下我。” “要不要给你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哈哈哈,我们先谈正事,正事。” 胡绮黎本就是妖身,这些药对她影响几近全无,而李逍遥本就是灵与身不是那个一,况且以如今二人的修为,这个别有用心的酒菜,对他俩而言,就只是酒菜而已。 胡绮黎先前只是觉得陪李逍遥玩这种小把戏,靠在桌子旁不雅,收拾了这群人之后,还是不可辜负美食的,毕竟这种连修士也能毒翻的迷药无色无味,确实不影响进食,倒是有心了。 抱朴瘫软的趴在桌旁,委屈死了。 敢情大仙是觉得被迷药晕住,头敲在那桌上发出那声“砰”的声音太傻,这才让自己吃的鸡翅,这都算了,晕倒的自己居然还被外人丢在地上! 是可忍蛟不可忍,被李逍遥救醒之后,朝着卞珂居吐了几口唾沫又觉得昏昏沉沉,如今只能趴在桌上看大仙们吃东西了,唉,肉干就不好吃吗?干嘛总是吃着碗里望着旁边的。 卞珂居看着早已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不已的下属们,以及如今还未苏醒过来的凤来掌柜,怎会不知道,那凤来掌柜再也醒不过来了。 咚的一声,卞珂居就跪了下来。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五章 思虑 唐狸呵呵一笑,也不恼怒,反正喝过了这场酒,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 红荔捻起酒杯,小酌一口,不去理会姜若虚的阴阳怪气,越看唐狸越像那副画中的那个男子,便开口询问道:“敢问李公子家乡何在?红荔真觉得李公子很像家中一位长辈之后,才心生亲切,想要过来打个招呼。” 这样说也是没错,反正红荔就把那个师傅视若珍宝的画卷中的男子,当成一个老前辈好了,自己每次朝她撒娇,想询问师傅画卷中那个男子相关的事情,师傅总会笑着摸了摸自己脑袋,抬起头来看向那副画卷,满眼尽是仰慕神色,一言不发。 这才激起了红荔的好奇心,出来这一趟,遇见个背影如此相似的男人,所以肯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至于姜若虚什么的,想以对自己不假颜色来吸引红荔注意的,红荔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不与其说一句废话就好,真要恼羞成怒,敢对红荔出手的话,她只怕那些人死太快。 反正师傅说过,这天下,纵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有可能会有人不喜爱,那当然不要委屈自己,然后师傅就又揉了揉红荔,宠溺道“我家红荔那么可爱,一定不会向师傅这样的。” 唐狸摇了摇头,回应道:“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至于家父。” 自嘲一声,“从小未见过,因此倒是没办法告知红荔姑娘一二了。” 红荔心生歉意,赶忙给唐狸倒了一杯酒,“是红荔唐突了。” 唐狸示意无妨,看了一眼默默嚼着茶叶一言不发的姜若虚,心中一乐,尴尬了吧,人家理都不理会你个面瘫脸。 看着幸灾乐祸的唐狸以及完全忽略自己的红荔,姜若虚慢慢咀嚼茶叶,思考着自己伤好以后到底是该先问剑李玄这个姜家继承人,还是问剑这个尊者座下弟子红荔,他倒是听过红荔的名头,只不过自己被关水牢太久,没混出什么名头,况且姜家也没落许久了,红荔不认识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狸询问道:“红荔姑娘也是来参加万国之战的?” 红荔点了点头,解释道:“能够砥砺心志,哪怕无法成功,也是一场不小的收获,当然要来一趟啦。” “而且,刚好出来逛逛散散心,待在宫里可是闷死了。”红荔俏皮的朝着唐狸吐了吐舌头。 姜若虚咳嗽了两下,等到二人停下闲聊,这才起身说道:“走了。” 当然,不是叫唐狸一起走,而是之前姜若虚见到了与自己一同而来的姜家那群人,也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为了维护流离岛秘境开启之前的治安,岛上渡船都被禁止外出了,一切都得等到“万国之战”结束以后才被允许离开岛屿,所以姜若虚也不怕跟丢唐狸,他要回姜家询问一些情况,再去跟二叔公拿些疗伤的灵药。 之前跟那个水妖大战,以伤换伤,受的伤远要比他想象中要更重一些。 唐狸点了点头,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就不送姜兄了。” 姜若虚转身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乎那些礼节,“李玄,等我伤好,希望与你同境问剑一场。” 唐狸抱拳笑了笑,“静候姜兄光临了。” 唐狸心中却在嘀咕,等你走了再找到我再说吧。 反正唐狸是打定主意,一旦能够乘坐前往中狂州的渡船,就赶紧跑路,他又不是真傻,还等着姜若虚问剑。 跟随梦境学了那么久,唐狸学会的剑术,都不分输赢,只论生死。 目送姜若虚离去,红荔笑问道:“公子可有居住地方,要不要来我们会馆?” 唐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再次婉拒,说道:“不用劳烦红荔姑娘了,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办一下。” 主要是唐狸总觉得这红荔对他抱有莫名的亲切之意,总觉得怪怪的,还是找个借口离开好了的。 听了唐狸的话,红荔也不强人所难,笑道:“琴雅斋,红荔就住在这里,李公子要是有空,可以来一趟,听听红荔稍微卖弄的琴艺好了。” 唐狸笑着应了下来,接着坐下来与红荔闲谈了会,了解到了红荔来自煌烨州,居然还是煌烨州一个国家的长公主,这倒是让唐狸惊讶不已。 怪不得连红荔都赶来参加“万国之战”,估计是想去学那帝王纵横的养龙术或者是那扶龙术吧,唐狸试着问道:“红荔姑娘,那个秘境真的就有那么值得一去吗?” “这我还真没怎么考虑咧,主要啊,还是比在家好玩。” 毕竟在家总有那提亲之人,都快要踩破皇城的门槛了,红荔歪着脑袋,思索了一番。如实答道。 ———— 意念和问水剑不断交流,听着问水剑的指挥,姜若虚连续拐了好几个街道,终于是在一座不起眼的客栈看到了姜家众人。 姜若环第一时间发现了姜若虚的到来,尖细叫道:“哟,看看,来的这是谁呀?几日不见,若虚皮肤又更白皙了一些呀。” 姜若虚冲着二叔公行了一礼,以谢二叔公不阻拦自己离去一事,用鼻子看向姜若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若环握紧拳头,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理会姜若虚,心想等自己在万国之战中破开瓶颈,再来教育教育他。 倒是二叔公看出了姜若虚的不妥之处,眼神制止了喧闹的众人,站了起来,朝着姜若虚道:“若虚跟我上来一趟,我有些事要问你。” 到了房内,二叔公背对着姜若虚,丢出一瓶丹药,“说吧,怎么回事?按照你现在的伤势,万国之战,你估计是无法进得去了。” 暗中早就提醒过姜若虚不要招惹事端,争取把这一批姜家较为优秀的血液带来流离岛,而不是去往其他地方“接”那位继承人,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争取得到秘境之中的一些机缘顿悟,从而修行道路更为宽敞。 二叔公姜子意早就厌倦了如今姜家的勾心斗角,想要培育一批自己看重的年轻人们,不让姜家彻底衰败下去,也就对得起姜家列祖列宗了,因此,这一代里剑术最为出类拔萃的姜若虚,放他出去晃荡一趟,是为了补偿他被关在姜家水牢十年的遭遇,可出去一趟就受了如此重的伤,倒真的是让他有些怒意了。 早知道就不让这小子乱跑了。 姜若虚接过丹药,原地坐了下来,打开瓶口,倒出一粒漆黑深邃的丹药,咽了下去,闷哼一声,开始调息身体紊乱的灵力,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吐出一口淤血。 姜若虚脸色这才开始好转起来,再也不是那白得近妖那种模样,听着二叔公饱含怒意的质问,这才长话短说,大事化小的告诉他斩了一头危害岛上百姓的妖物。 姜子意一听,冷哼一声,随即思索了许久后缓缓说道:“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他人,另外小心城主府。” 姜若虚点了点头,事后他也是这样怀疑,明明神智宛若常人,却一直不化形,这样一头为害一方的妖物,却一直没被除掉,他本来就怀疑那是被圈养的。 只是以人为食,哪怕是城主府圈养的妖怪,既然见到了,那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所以对于受伤无法进入那秘境之中,姜若虚倒是一点也不后悔。 毕竟一想到要是活得久的,最长能在里面待个二十年,就觉得漫长得都不想进去了。 姜子意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去责备姜若虚了,就像他十年前斩杀那个赵家二公子,姜子意一直都觉得姜若虚做得好,只可惜因为家主姜子祁闭关太久,无人为姜若虚做主,受到几个家族携带仙剑前来问责,只能尽全力保住姜若虚的性命了,只不过也是因为这样,中狂州年轻十人里,姜若虚再也追不上那些人的步伐了。 或许这便是问水剑选择姜若虚的原因了吧,姜子意甩了下袖子,“你先在这里安心休养几日吧,无法进得了秘境,过两日你就在观赏台看一看能否从中得到什么顿悟吧。” 说罢就要离开,看着姜若虚短短出去几日,回来就又是病恹恹像是刚从水牢捞出来的那副模样了,真是见着就心烦。 瞧见姜子意要走,姜若虚这才不急不躁的说道:“二叔公,我好像看到了墨锤。” 姜子意猛地止住脚步,强忍怒气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姜若虚。 这家伙就是故意到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的,还偏偏知道自己一定会停下来,“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姜若虚仰了仰头,换成一种不是那么肯定的语气道:“应该,好像是吧。” “毕竟之前我又没看到过墨锤真实模样,不是那么确定。” 姜子意关切询问道:“那人现在身在何处,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吧?” “没有。” 姜若虚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想先知道二叔公你的想法。” 有人真想继承人死,有人想她活,姜若虚想听听姜子意的想法,再作打算。 听了姜若虚的问话,姜子意反而没有立即回答道想让那位即将归家的继承人活,而是叹了一口气后,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不知道。” 那人要真的回来,姜子意又不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便意味着,姜家必然会再次卷入腥风血雨之中,当年姜家衰败,可是有很多黑暗中的暗流在推波助澜,现在的姜家,还有跟别的超级家族掰手腕的实力?而且那些利欲熏心的蠢货们,又真的舍得放弃从姜子祁手中分来的权力? 可要是真的要扼杀她在归途之中,姜子意又于心不忍,毕竟哪怕那人身上流淌着妖怪血液,可也是姜家的血脉,而且本就是姜家对不起她,嫡系独苗,她回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姜子意如此说道,姜若虚反倒是微微一笑,“巧了,我也不知道,就等二叔公想一想先吧,过了这次秘境时间,我再带你去找一找那个人,如何?” “如此甚好。”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六章 我见花一朵,相似却不一 自从昨日遭受下药一事之后,李逍遥就带着胡绮黎换了个客栈居住,反正是让那卞珂居安排的,不花钱。 至于那卞珂居,是回去告知城主府,自己与胡绮黎的消息,再派更多的刺客前来送死。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给他安排的任务,审时度势求得个活命机会。 李逍遥知道他会怎么做,想着自己昨晚看的那一幕,到现在都觉得有趣。 昨夜,卞珂居扑通跪下之后。 虽说李逍遥杀伐果断,但是只是出手之后才会斩草除根,眼前这些喽啰连真正逼他出手的冲动都没有,询问了下如今城主府是那家姓在统领,当得知是章家之外有些小小的惊讶,因为李逍遥记得当年流离岛掌管人姓氏并不是这个。 但一想道两万年时光荏苒,多少楼台烟雨尽,也就不去追究了,不论是阴谋诡计、谋权篡位,还是光明正大、退位让贤,反正不是天家掌管,李逍遥就放心许多了。 不过知晓了事情经过之后,还是忍不住朝着胡绮黎翻了个白眼。 你看,总有色胚盯上你吧。 胡绮黎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轻轻拨动筷子挑一些自己看着喜欢的菜,夹了一小口放进嘴中,露出洁白牙齿朝李逍遥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 不是你想要找些人问点情况,才想我这么做的咯? 李逍遥抛了个媚眼。 还是姐姐懂我,我见犹怜。 只不过二人眉目传情、用眼神聊天这种倒是无人瞧见。 抱朴是药劲没过趴在桌上睡着了,其余的,谁还敢抬头一望? 瞧着跪在一旁强装镇定的卞珂居,李逍遥摸了摸额头,问道:“如今城主府中有没有姓天的人?” “哈?”心思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活命下去,忽然听到李逍遥这样问话,卞珂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可惜这个不是李逍遥要的答案,李逍遥伸出右手食指旋转一圈,轻轻一扯,卞珂居脸色就由红转青紫、豆大的汗珠哒哒滴落。 强行稳住不断晃动的身躯,卞珂居努力了几下,才费劲张开嘴,“禀……禀报上仙,没……没有……上仙……饶……饶命……” 李逍遥屈指一弹,卞珂居大口喘着粗气,口水、汗水一同滴落在地也不去理会。刚才那一刻,卞珂居是真的慌了,那种感觉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灵湖倒卷,随着李逍遥的指尖晃动,差点灵力就从灵湖倒灌全身,身体能感受得到那灵力无孔不入,朝四肢肆虐而去,炽热、刺痛,灵力每运行一分,五脏六腑就宛如多置身于油锅之中一时,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这样下去,身体与倒卷的灵力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渐渐撑破自己身体,最后会“啵”地一声,血肉分离。就像全身血液倒灌回心脏,心脏猛地炸裂一样让人惶恐。 随后李逍遥再问了几个有些让卞珂居都搞不清楚的诡异问题之后,李逍遥便摆了摆手,“给我重新安排个住的地方,接来下这些事,你自己搞定。” 卞珂居如获大赦,唯唯诺诺站了起来,不敢再去瞧一眼胡绮黎,连额头上的汗珠都不敢擦拭下,毕恭毕敬的说道:“谢上仙不杀之恩,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罢就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人将凤来客栈老板尸体带走销毁。 待偷偷处理好了凤来客栈老板尸体,卞珂居和他的下属们趁着夜色,于柏树街街角阴暗之处汇合,卞珂居冷冷说道:“今日之事,说出去,章家不会饶了我,你们都跟着我的,自然也逃不了关系,知道后续该怎么做吧?” “是,卞供奉。” 一行黑衣人齐声应道,只不过卞珂居还是听出了他们的惶恐。 也是,亦真亦假,虚实之间的大恐怖,最让人畏惧,这都不是自己道心是否坚定的了,不说自己无法分辨当时居然是身处幻境当中,就拿自己最后想要玉石俱焚后,来自灵湖之中的寒冷一握来说,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那个冰凉的手,是真的,在那一瞬间真的抓入自己灵湖之中了! 这才有那李逍遥后续轻轻绕了绕食指,卞珂居就痛不欲生的经过。 所以。 卞珂居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成为那李逍遥的对手。 人有灵,向天行,踏仙途,灵湖聚。作为修道者最为重要的灵气汇聚之所,居然没有任何办法阻拦,受李逍遥随意拿捏,卞珂居不敢想,他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 所以。 只有死了的人,才不会去乱说话的。 卞珂居左手猛地一握,噗噗噗,银芒从几位属下的后心穿透而出,再看向卞珂居的手,银白色丝线牵扯着锐利的银针,卞珂居面无表情的转身,他从李逍遥所在之处出来,就谋算好了送这几个没被李逍遥杀掉的去死了的。 缓缓走近还未气绝的属下旁边,看着他不解与迷惘的眼神,卞珂居掐住脖子,轻轻一捏,便把其颈椎捏碎,直至确认在场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活人后,卞珂居朝着李逍遥在的方向跪了下来,嘭嘭嘭地连磕了三个额头,“谢上仙不杀之恩。” 这一切李逍遥确实以掌观山河神通看在眼里,只是什么都没有去做而已,反正一群人也好,一个人也罢,死完了李逍遥都不会觉得可惜,当他们决定出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今日的恶果。 以善止恶,世间或许多一份善,只不过李逍遥不喜欢。既然向善,就勿为恶,本性习远,人心应大放光明,毕竟有时候错了一步,便万劫不复,死了白死。 哪有那么多让你重头再来的机会?我李逍遥要是能够回头,还不把这人间掀翻,所以对于卞珂居做法,李逍遥反而是微微一笑,收起了掌观山河的神通。 不过却在卞珂居心湖之中,写下了一道旨意,等他慢慢去执行就好了,反正不是天家的人主掌城主府,真要是有那种安排,有卞珂居从中捣乱,李逍遥也不慌。 上岛之时,李逍遥像个哈巴狗一样嗅来嗅去,被胡绮黎嘲笑一番,实际上,李逍遥真的嗅到一个熟悉的气味。 我见花一朵,花见我亦花,花见我一支,我见花非花。 按照那一位的性格,肯定不会去参合这件事的,李逍遥笑笑。 只不过再不快点恢复实力,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就暴露了,所以,有我在,你怎么可以不去呢? 你说是吧,唐狸。 ———— 阿嚏,唐狸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了看四周,好家伙,红荔那么有钱的吗? 之前与姜若虚、红荔分别之后,唐狸就买了一堆绿豆酥、桂花糕外加烤全鸡等吃食回到客栈,看着幻化成人形的小啾大快朵颐,唐狸在一旁小口饮酒,静静等小啾吃饱喝足。 岛上人多眼杂,唐狸都不敢随意拔剑,怕被有心人夺去醇九剑,只能委屈小啾一直待在醇九剑里。 至于墨锤,洪老头也没有说过这到底是什么秘宝,少显露几手应该是没问题的,估计也就是洪老头早年在什么秘境之中得到的秘宝而已,不过到了中狂州,确实要调查调查才放心了,不过这还在东冰洋海域,应该没啥大问题的。 只不过为了避免看到自己使用墨锤的姜若虚别有用心,等小啾吃饱喝足唐狸得赶紧换个地方待着了,老老实实找个地方饮酒作诗,坚持过这二十天就好了,到时候随意混上个渡船,送小啾回家也不过一旬之间的事。 只是第二日退了房,出去随意转悠一圈,兜兜转转的居然就来到了红荔所说的琴雅斋,在跟婢女说了下自己拜见之意以及红荔小姐所邀之后,就被带到了此处客厅。 映入眼是片片绿竹搭建起来的古朴客厅,正中央一口由大小不一石子所搭建的池子,几尾锦鲤游荡,活水在池旁高低不一的细竹以巧妙的搭建下,从高往底,潺潺流躺。 池子后面有一浣纱遮掩,隐约可见一张低矮百年红木所造木桌放置其中,一看就知是主人平日抚琴之所在,一旁还有精致灿金色香炉升起袅袅烟云,宛若仙境。 唐狸摸了摸座下竹椅,果不其然,是有那避寒、通透、干爽以及蕴含灵气的青火竹,就感叹不已,自己屁股坐着的,估摸着也值个三枚小土钱了,这整个客厅都是这样打造,这没有千枚小土钱,也有八百了吧。 还只是红荔有计划来这处之际,才搭建好用了几年的行宫。 看着挺好相处的红荔,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富甲一方的家伙,唉,早知道之前分别时候红荔送自己的那壶酒,自己就不婉拒了的。 听闻是唐狸拜见,红荔带着夏枝,快步走到迎客厅,轻轻挽了挽发簪,一袭金丝黄杉的红荔笑了笑,“想不到李公子今天就到琴雅斋做客,红荔一时间倒没有准备,就这样出来接见了,还望李公子莫要见怪。” 说罢红荔还轻轻吐了吐舌头,显得娇小可爱极了。 倒不是说红荔一见如故对唐狸倾心,而是越看唐狸背影,就越是抑制不住她心中的念头。 她想把唐狸拐带回国,再带着他去见自己的师傅,所以见到唐狸主动上门,少女的心中怎么会不高兴几分呢。 唐狸起身行了一礼,“不请自来,倒是李玄唐突了。” 夏枝白了一眼唐狸,嗔道:“你这家伙,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还未等唐狸发话,红荔就哈哈一笑边说着“夏枝打小调皮,公子莫要见怪”,一边转身轻轻朝着夏枝腰间一拧。 看着夏枝满脸委屈模样,这才轻轻弹了一下夏枝脑门,“让你又乱说话。” 唐狸倒是笑着说道:“红荔姑娘天生丽质,清雅脱俗,想必是个男子都会有那倾慕之心的。” 红荔娇笑一番,这李玄把问题又抛回了天下人手里了,语气平平呀。看来是瞧得多有自己这般姿色的女子,见怪不怪了,也不知是那一州人。 随即大眼珠一转,灵机一动,吩咐夏枝帮自己拿琴上来,对着唐狸说道:“李公子,冲着你刚才对红荔的夸赞,我抚琴给你听听如何?” “红荔姑娘本身就天生丽质,李玄实话实说罢了,素闻红荔姑娘琴技了得,人间得几回闻,有此运气,那真的好得很呀。”唐狸满是笑意回应道,反正想着自己还要在流离岛待上个二十来日,有解乏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咧。 看着唐狸一口答应了下来,红荔暗中握了握拳,得咧,自己谈七州曲子,看你是听到了哪一州的曲子,会心生感触。 反正琴会告诉我。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还不行嘛。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七章 七州曲 琴声初起,轻调舒畅。 银瓶乍破水浆迸,江心秋月共此白,少年不知愁将起,诗书作伴月绕窗,平生快意鲜衣马,当仁不让舍我谁? 是那以一州圣贤书渡七州人,以治理万世太平为己任的遍地都是读书人的东唐月州之曲,如沐春风。 猛然炸响,红荔修长手指拨动,激荡在耳。 嘈嘈切切错杂弹,玉盘珍珠零落谈,一望八荒尽收眼,天下美景多复嗟,多少红尘未了事,并入子孙笑狂中。 是那以家族为羁绊、以血脉未联系,最看不起外州之人最为狂傲排外的中狂州之音。 红荔左手捻住琴弦,右手用指尖开始拨弹,铿锵之音荡起。 弹及此曲红荔脸上满是笑意。 葡萄美酒夜光杯,醉卧沙场笑皇家,男儿立志乡关前,琼楼玉宇汉白玉,鸿途凌云壮志行,征战八方锦衣还。 是那军国林立,国家凌驾于仙府势力,崛起最快的兵家之地,也是那红荔所在的家乡,煌烨州。 看着唐狸默默饮茶,认真倾听,红荔又再变奏,曲音先是婉转,后又猛然迸裂,急促复弹,凌乱痴痴。 秋霜明艳眸朝日,恹恹相思君不知,唯己作伴浴血行,今生入魔阎殿闯,大笑我辈癫狂人,命不由天皆由己。 是那魔焰滔天,行事皆随心而起,由心而落,何者拳头大,何者就是道理,最崇拜强者,最多妖魔鬼道修士所在的魔曳州琴曲。 从急促癫狂曲调之音缓缓下坠,变为低沉咚咚的琴音。 四百八十金佛寺,山河遍地现菩提,因果红尘皆空寐,心生善念万丈行,无我执妄破虚无,善恶有报涅槃满。 是那一州皆佛国,一州皆信佛的最讲究因果缘由的佛国之州山河州之意。 琴音再变,错落有致,语重唧唧。 兽嚎虫鸣半州身,翠意苍苍酒正酣,无计可除心头憾,兽唉人泣空留意,取酒独沁秋月夜,坐守一森不复言。 是那与混森为邻,留下许多儿女情长之遗憾,消逝于妖兽之口,却也仍矗立混森对面,不言懊悔的储兀州之音。 看着唐狸仍然没有啥感触,红荔幽幽叹息一声,七州曲的神通,七已经去其六,看来他是留州的了,只是他出来之时,有了解过这个事情吗? 最后弹起那一剑庇护一州,后人为那逍遥快意的魔尊所作的留州曲。 沧桑透彻淋漓意,快意红尘君莫笑,惊鸿一现太上仙,仰天大笑出门去,但听时间颂我名,只见逍遥不见卿。 琴声清脆,干净利落,使人如出淤泥而清涟不染,浩浩乎独立,羽化乎登仙。 听闻到此之时,唐狸的情绪才不自觉地被勾了起来,沉入那抹意境之中微微发笑,不过眨眼的功法唐狸便醒了过来。 望向浣纱后抚琴的红荔,唐狸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想不到还是着了红荔姑娘的道,这曲子居然有勾起人心底对于一州思念情绪的作用,从而进入到那琴音意境当中。 无害,相反还可以抚平心态,唯一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能够探查得到听曲之人所属大州罢了,当然这也是唐狸没有防备的缘故,不然按照他宏大的神识,估计弹琴的红荔探听不成反而还会被反噬。 知道自己是留州出来的倒也无伤大雅,反正自己在留州一丝一毫名声皆无,只不过唐狸默默告诫自己,漂亮的女人太可怕,以后再遇到一定要留个心眼才行。 七曲停歇,红荔吐了吐舌头,接过夏枝递过来的香帕,擦拭了下满脸的香汗,弹奏了个完整的七州曲,既费时又费力,主要也是红荔没想到唐狸是留州人士,不然调换一下琴曲顺序,那就不用花费那么久的时间了。 推开浣纱,红荔就开门见山的笑道:“想不到李公子居然是留州出来的。” “红荔姑娘这般,可就不太善咯。”唐狸起身笑道。 红荔没有接这话茬,转了会眼珠嬉笑道:“红荔有个善意提醒,不知道李公子想不想听听?” “但说无妨。” 吩咐夏枝把自己琴收起来,红荔走到池子旁,拿过一小截竹叶,轻轻转动水面,看着池子里的鱼都围了过来,轻轻一笑,盯着池水说道:“前面是红荔失礼了,不过既然李公子是留州之人,红荔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希望公子,破境不要太快。” 唐狸倒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毕竟在留州之际,他还是那一介凡人,而唐韵儿怕说多了让他伤心,也没跟他说过山上事,因此问道:“此话怎讲?” 把竹叶放在水面上,看着池中锦鲤争相撕咬一口嫩竹叶,红荔屈起手指弹了下最贪食的那尾红色锦鲤,用香帕擦了擦手,站起身看向唐狸,说道:“公子可听闻过留州法则?” 唐狸叹了口气,看来想在这个小妮子口中探听点消息,自己也要被她套出不少话,法则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毕竟刚刚经历了储兀州的外域禁空法则,只是留州的法则,他确实不是那么了解。 唐狸摇了摇头,说道:“后面探查过,但是一知半解,因此此处离留州太远了,有用的信息太少。” 红荔啧啧称奇盯着唐狸看了看,得意道:“那是你没有找对人,你看我就知道得很,不过啥都不知道居然就敢跑出留州,倒确实是让人惊讶。” 红荔走到唐狸身边,拿过古朴的紫砂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小喝了一口,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调皮说道:“容我先卖个关子行不?” 唐狸呵呵一笑,举起茶杯,强忍自己心中那股想要吐槽一番的冲动。 我去,这小丫头片子要不要这么作?有话就说嘛,还真是受不了这种模样的小丫头片子。 “呵呵呵,但说无妨。”唐狸满脸“善意”的说道。 红荔离唐狸近了几分,瞪大眼睛看着唐狸,身上清幽体香缓缓沁入唐狸鼻子,唐狸俏脸微红,不着痕迹的退后一些。 毕竟那么多年,除了唐韵儿之外,唐狸就是教书、饮酒、作诗、身死,几乎不近女色,因此红荔靠得太近,倒是让他羞涩几分。 红荔手指轻放在红唇之下,趁着自己下巴轻咦道:“我看了那么久,看你的境界居然是在三秋境,你真实的境界就这个?” “那还是挺好的呢,还好你不是第七境气盛境修士,不然可就不好回留州。” “什么?”听了红荔这样说,唐狸不免失态几分,修为立马从三秋境跌落于无,姜若虚给的半吊子的遮掩法门,就这短暂失神居然就失效了,真是个坑,唐狸心中不免吐槽道。 红荔小嘴微张,惊讶了一声,“想不到公子身上还有另外的遮掩修为的法宝,红荔都看不出你的境界。” 第一重伪装,在唐狸情绪波动那一刻红荔就探查到了,但第二重,居然连自己师傅教的法门都无法看出唐狸的修为,只感觉其普普通通,像个凡人? 这不搞笑嘛,凡人能一个人走得到流离岛,她红荔是不信的,因此只会是一个极好的遮掩修为的法宝,不至于太过于眼热,是因为红荔身上也有类似的法宝,不过她的身份太过于显赫才会如此,唐狸也有这样的法宝,倒是给她不断惊喜。 让她愈发想要拐带唐狸回到煌烨州了,想必李玄都是化名,不过她也不在乎,以后总有机会去问问他的。 唐狸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什么说气盛之后就不好回留州了?” 唐狸不只是第七境气盛境,更是在砾砂岛有那隐约修为松动之后,如今半只脚已经跨入神涌境的修士了。 红荔鬼灵精怪地伸出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圈,圈圈中间又画了个不规则的椭圆,指着里面那个圈圈说道:“这是留州。” 然后又指着外面那个圆圈说道:“这是留州的庇护法则——不问归期。你没听过对吧?” 唐狸点了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闻这个。 只是为何,听到不问归期这个名字,唐狸隐约感觉,腰间错刀微微发出一丝悲意。 果然,红荔心想。 接着她耐心解释道:“我师傅说那个不问归期剑阵,是风流倜傥、绝世无双的逍遥尊者所丢下庇护留州的法则,七境之上,从外进来自身修为会被上一层枷锁,简而言之就是跌境,且汲取留州灵气过多的话,会被天地所问剑,这是对外人的限制,你如果到了七境以后再入留州,除了跌境之外,也无法在留州汲取过多的灵气了。” 然后红荔说道:“不要觉得问剑又何妨,一个两万多年前的剑阵,如今早就和留州演化为一体了,既有那逍遥尊者的剑意,又有天地伟力加持,反正据我所知就有过两个狂妄自大的天人境外州修士,被留州天地演化的一剑给劈了的。” 修为越高,进入留州虽说保留的境界也越高,但灵湖之中承受的剑意也会越重,一旦汲取灵气弥补自身,过了那个度,便会引发剑阵,天罚降下。 至于是汲取一口灵气就会触发,还是鲸吞四方才会触发,没人得知这个到底怎么计算,反正有心计算的人,这些年不是被剑阵所杀,就是被留州修士所灭。 还好不是到了第七境以后再也无法进入留州,唐狸稍稍松了口气,至于跌境以及被天地问剑,他在留州本就是个普通凡人,再次跋山涉水回到朝仙宗疆域,多费些力气,不借用留州的天地灵气就好。 “对外,应该还有对内的限制吧?” 红荔手指从那个椭圆圈点到外面,点了点头,“唉,对留州的人更狠,七境之上,不论往何处出留州,都要受逍遥尊者一成剑意的天地一剑,按照我师傅推测,能在占据天时地利的剑阵演化之下接住这一剑,至少也得千古帝中期修为才有可能,而且还得是剑修。” “用师傅的话来说,逍遥尊者的意思大概就是,没点本事,就不要学他乱跑出去了,死在外面,还不如被老子一剑捅死。” 听到这唐狸反倒是担忧了起来,唐韵儿那个傻子该不会破镜太快,到了第七境了吧?那可别犯傻再跑出来了呀。 看着唐狸眉头渐起,红荔哈哈笑道拍了拍唐狸肩膀,“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嘛,要是你真的到了第七境,跟我回我家乡,我把我师傅介绍给你,她可是以过完整修为进到留州待了数百年的厉害存在哦。” 只不过师傅她老人家如今在倒悬天,那红荔想的是先拐带他回家当个御前侍卫长什么的也好嘛。 要是真有啥关系,师傅肯定也会开心的嘛。 只是红荔不知道的是,她师傅心心念念远方人,既是眼前之人,亦非眼前之人。 倒是一同在流离岛的李逍遥,阿嚏、阿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抖抖索索摸了摸鼻子,抓了抓耳朵,“天寒,加衣?”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八章 摆局 月逝星消,转眼,便到了万国之战秘境开启的时间。 凡家爆竹声声碎,山中不道是何年。 不过真正做到超然于红尘之外的仙人,终究是少了一些,因此流离岛四处还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欲把寒风换春颜。 拗不过红荔的盛情邀请,唐狸还是与其一同前往城主府门前大殿的秘境入口处。 马车哒哒而行,红荔从车厢之中轻声笑问道:“公子你真的不上来小憩一会?” 唐狸摇了摇头,还是老老实实选择跟着马车一同行走就好,真要是和红荔从同一架马车中下到那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那里,唐狸就别想着能够安安心心找地方待个二十来日早早走人了,跟在马车旁,顶多外人也就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侍卫,能省下不少烦心事。 唐狸再次跟红荔强调道:“先说好啊,我只是去看看,就不陪着红荔姑娘进去了。” 红荔在马车中慵懒的伸展了下腰肢,说道:“知道了啦,反正公子真要进去,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嘛。” 四周吵杂喧嚣,越是靠近城主府,越有那仙鹤凤栾载修士而行,如仙人再临,更有那剑修刀客脚踩刀剑,拖出一条条颜色各异的剑气,或长或短,威风凛凛。 驾着车的夏枝看着唐狸眼中对那些飞天遁地的走兽飞剑等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禁嚷嚷道:“公子可莫要觉得我家小姐座驾就一辆马车就有失身份,这辆马车可是小姐师傅当年的座驾。” “就你话多。”红荔翻了翻白眼,嗔道。 弄得夏枝在一旁又嘟起了小嘴,红荔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夏枝鼓鼓的小脸,被红荔逗了一会的夏枝便又作笑颜,主仆嬉笑不已。 看着这对主仆打闹的欢乐氛围,唐狸微微一笑,摘下酒壶,喝了口酒。 似乎自己当年也有在马车上玩闹,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呀。 灯火阑珊,回首蓦现,华发早生。 城主府轮廓依稀可见,唐狸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传说中的城主府居然是这个模样。 流离岛很大,岛的中央,为红妆城,红妆城不小,城的北边,便是城主的所在之处,一束金光柱子高耸入云,散发阵阵光晕,遥遥望去,似乎有仙人在语,人声鼎沸。 走在路上的唐狸也听到四周的修士议论纷纷。 …… “想不到这秘境开启之时如此宏伟壮丽,不枉费乘坐渡船而来。” “那可不,你有所不知,我家师兄说道,等到秘境真正开启之时,才会感受到那股天地伟力之感,在那面前,人渺小的就如芥子。” …… “十年之前有幸进入过一次,老子当初可是混到了武官守备了的,这次我再有机会进去,我就要看看当初赐死我的狗皇帝还在不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面目狰狞,向一旁人说道十年前进入秘境的往事。 听到这种故事,旁人纷纷发问如果还在的话该如何做? 只见大汉摸了摸身后宽大长刀,叹了一口气,“如果还有他的后人,我就帮忙照顾几分吧,毕竟当初是老子有错在先。” 有人起哄,讽刺道:“少在这装啥好汉,十年后再进入,都不知道当年故国如何,还帮忙照顾,可拉倒吧。” 又有人附和道:“说得也对,毕竟外面一日,里面一年,进一次秘境十年不得重复进入,否则死了就再也没办法出来,这里面世界都过来多少年了。” “唉,那么多年居然也没有个人能够统一那个秘境世界,倒是令人唏嘘。” 又有书生高声议论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怎就不能相安无事共享太平?我就要做那治世能臣!” …… “快看那是冲公子,据说是魔曳州出来的一个绝世天才,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 沿着那发言之人视线所去,一袭黑袍剑眉男子御剑一闪而逝,杀意浓重。 “哪有什么,你看那乘坐白玉船而来的,是翩玉宫一众仙子们,那翩玉宫可了不得,据闻那老祖对光阴有一番研究,是个连尊者也会尊重的存在,而且她们出售的白月彩衣,那可是山上仙子们的心头所爱。据说这次她们宫中的少宫主也来了。” “我看见了什么,那人好像是山河州修士?” 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和尚,低声佛唱,以一苦行僧打扮缓缓行走在路上,也不过旁人议论纷纷,只颂自己心中佛意。 还有着形形色色的修士去往那处地方,数量之巨连唐狸都不免感叹。 有人闻之叹息,“这么多的天才们都前往那处秘境,那还有我们这些人等的事。” 便有人安慰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筹够上岛钱,来一趟怕些什么,进去反正那些天才和我们都没啥两样,两个胳膊两条腿,人死那啥朝天,一言不合你就偷偷那把刀就是干他。” …… “据我所知,此次我们岛上的英然少主够了十年期限了,居然也没打算再进入一趟。” “什么!英然少主居然放弃进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想着他上个十年进入了之后,出来不到三年就突破远游境,以如此年少之资就到了不归境,这可是前途无量的啊,居然不再去争一争仙缘。” “好像是说为了维护岛上秩序,这次就不进去了。” “唉,英然少主真是为了岛在尽心尽力呀。” 周围人附和道:“确实是,流离岛有英然少主真是三生有幸呀。” …… 而被众人议论纷纷的章英然,此时正跪在一处紧紧关闭的书房门前,自从知晓水妖透匀因为一时看管不力导致重伤之后,吩咐下属前去探查,他就来到此处一直跪着了。 因为谋划重大,一时人手不够疏忽了水妖透匀,不曾想就遭到了这次无妄之灾,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哪个登岛的满怀热心的修士出剑。 章翩然也是想不通,一个都不归境初期的妖怪,怎么还会有人不开眼前去招惹,虽然这是用秘法培育的半吊子的不归境,但是灵智已开,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得了的,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无用,只能来这儿接连跪了好几日,以求父亲宽恕了,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章英然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颤。 嘎吱一声,许久未打开的书房被打开。 章枭披着一件袍子走了出来,看了看在此不吃不喝接连跪了几日的章英然,冷冷说了一句:“行了,起来吧,等会你还得主持万域秘境的开启工作,就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看着满脸胡茬、眼神漠然的父亲,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章英然心中提不起一丝感怀,只剩畏惧,先道了一声谢父亲,就要慢慢撑着自己起身,只是跪着太久了,整个人腿都是麻木的,因此起身缓慢。 不曾想就被章枭一脚踹飞,章枭看在卷曲在地的儿子,漠然说道:“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是的,再不踏入那一层境界,他距离衰败也就几十年光阴了,谋划了那么久,甚至为了谋划而生下两个儿子,章枭等的就是彻底掌握天家秘法,从而吞吃那份千古帝馈赠。 章英然强忍着痛意,爬了起来,冲章枭道:“父亲,孩儿不力导致水妖透匀重伤难以投入计划,还请责罚。” 章枭抬头看了看远处那抹金光,淡淡道:“无妨,罪不至死,还有其他替补的先暂行用上吧,等我进去之后把透匀血祭掉就好。” 然后瞟了一眼章英然,“至于你,我出来再收拾你吧。” “谢父亲。”章英然起身说道。 看着自己孩儿都长得那么大了,章枭走了过来,替章英然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像是随意的说道:“你不会背叛我吧?” 章英然猛地摇头,说道:“父亲请放心,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章枭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也是,但凡敢于背叛我的人,都生不如死,哪怕是你和翩然的母亲,也是一样的,生不如死。” 章枭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捏了会拳头,又像是把整个人心气都放下的松开拳头的章英然,就此离去。 “别忘了换一身衣裳,整理好自己,我章家的脸不是你能丢得起的。” 直到章枭离去,章英然才幽幽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离去的地方,沉思了一会,转身向另外一处庄园走去,他得沐浴更衣,再去主持万域秘境的开启工作。 不过途中他又转向了另外一处密室,看着笼子里关押着数十头修为不以的皆未化成人形的妖兽朝着他嘶吼不已,章英然接过饲养人递过来的特制竹刀,往手中一划,略带墨绿之色的血液顺着他手流下,掺杂入下方一个大坑之中。 章英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下方,就不再去看了,呢喃说道:“吃吧,多吃点,将来进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屠杀了。” 而那下方的大坑,血腥味肆虐,居然是满坑的人的碎骨残骸,血肉散落一地,更甚至还有那为气绝之人低声呜咽,声音渐微。 加入了章英然的血液为引子,喂食这些被囚禁着的妖兽的,居然是满坑的新鲜人血人肉!四周原本金灿之色的镇邪符,居然都被血气渲染得泛出淡淡的红光,邪魅不已。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在那本是食物坑的血肉池子中,居然若隐若现出一个始终盯着章英然出现方向的女子,似乎每次投食,那些妖兽都不敢去啃吃那个女子,就留着那个女子在坑中存活至今。 但说是女子,也就是拨开那满是血液的头发之后,才能看的稍微清晰一些的女子头颅,而她的身躯,早已被这片血肉池同化,真正的人不人、鬼不鬼,听着旁边被抓进来的无辜之人的哀嚎,连求死也做不到。 而那凝望着遥遥上方的女子眉目,居然和章家二兄弟的眉目,十分相像。 第一卷 意难忘 第四十九章 落子 吩咐好密室的下属继续投喂笼中妖物,流血过多而导致脸色苍白的章英然接过一杯温和中正的药剂,一饮而尽,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显然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章英然回到自己院子里,刚换好衣服,听闻自己归来赶忙来找他的章翩然匆匆赶来,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看着满脸委屈的弟弟,章英然无可奈何道:“怎么了,我连卞供奉都请出去了,还搞不定的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章翩然小声的嘀咕道,“那倒没有,卞供奉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两人就察觉到了,把其余人杀掉之后就逃去了,没办法卞供奉只能回来复命了嘛。” 然后章翩然信誓旦旦说道:“我敢打赌那两个人绝对只是躲起来,肯定会进秘境里面的,哥等到他们在里面身死,退出来灵魂受伤之际,你偷偷帮我出一次手,可以不?” 章英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双手附后,缓缓说道:“你可知我要是那样做是违反我们流离岛的规矩的?” 章翩然一拍大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哥呀,树挪死人挪活,我又没让你公然违反我们岛上规矩嘛,到时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怕点什么嘛。” 看着一脸正经的章翩然,章英然气笑,得咧,这个女子居然长得那么好看?自家弟弟居然敢教训起自己来了。 不过既然他喜欢,那抢过来给他又何妨。 看见章英然没让自己滚,反而是点了点头向院外走去,章翩然惊讶不已,之前说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都做好准备自家兄长说句滚,他就屁颠屁颠的先走了,反正过几天才来说一遍就好嘛。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到了啥好东西心情大好?居然就这样答应他的请求了。 于是章翩然讨好的跟了上去,用羡慕的语气询问道章英然,“哥,你消失这几天,是不是又得到爹的召见了呀?” “嗯。” “真羡慕哥你的天资,才会让爹刮目相看,我这都那么久了都没有得爹召见一次。” 听着章翩然这样说道,章英然刚想安慰几分,就看看章翩然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也是,像我这样废材,或许我们那个眼高于顶的父亲,早已把我忘了都说不定,不过给了我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又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呢,哥,你说是吧?”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章英然今日从那血肉池回来,情绪起伏还比较大,就多和自己弟弟多说了些话。 只是话能多说,但有些事章英然却不希望自家弟弟去了解,感受着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章翩然,章英然心想,多希望,翩然能够永远不去父亲闭关的那处书房。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个章英然就够了,章家不需要两个人牺牲。 走到府门口,看着侍卫与供奉们都站在马车旁等候,章英然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象征着城主身份的佩剑,看了一眼章翩然,“你就不要跟着一起去了。” 反正章翩然之前已经进入过,十年之期未满,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年复一年的观赏章英然早就看腻了,估计章翩然也是的,所以为了给他个偷懒的机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章翩然也欣然接受了自家兄长的提议,就在府门前看着章英然握着城主剑,进入金碧辉煌的车厢,威严的说了句“出发”,整队人马就缓缓离去。 其实路也不长,毕竟那大殿就在城主府门前不远处,可章翩然看着那姗姗离去的人群,却觉得那段路是那么的遥远。 而他,只能在门罗可雀的府门前,什么也做不了。 章翩然眼神一暗,转身回府,去抱那美娇娘,不愿再去看那红尘仙。. ———— 红荔指了指那姗姗而来的人马,说道:“那就是城主府的马车了。” 唐狸不免吐槽,说道:“就那几步路,还装模作样的弄这些阵仗。” 夏枝对此深有感触,认同说道:“就是就是,浪费我家小姐时间。” 红荔轻轻一指夏枝脑袋,却是望着唐狸说道:“毕竟是人家流传那么久留下来的仪式,人家都缴纳了一笔上岛费秘境就可以想进就进,就不能容许人家保留一些仪式感嘛。” 唐狸笑笑,不去反驳,这秘境,究竟是城主府一直以来都是善心大发,任君前来,还是没有那个实力,吃得下这片秘境,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东西。 就像,城主府真的一直姓章吗? 大脑还在飞速思考,却发现吵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唐狸顺着人群望去,那马车停在秘境口旁,一位身穿锦服的略有威严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灿金色剑从马车上下来。 跟着洪老头铸剑一段时间,唐狸还是看得出来,那把剑并非什么仙剑,但是还是让唐狸眼热不已,那是拿小金钱制成的,象征身份的城主剑。 真是奢侈得毫无人性。 看着四周悬停的仙鸾座驾、林立车马,以及水泄不通围绕在此处的人们,章英然得体笑了笑,灵力注入城主剑中,开始发言,再经过城主剑的加持,将他原本不洪亮的声音扩散到每位修士的耳中。 “感谢诸位仙师们远道而来,我是章家章英然,目前暂代家父城主一职,遵从先祖旨意,于今日打开万域秘境,诸多仙缘静候仙师们夺取。” “不过还请诸位仙师们稍微耐心几分,英然有些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道一下。” “十年之内不得再次进入,否则在里面身死将无法再次从秘境中出来,会被秘境所吞噬,请诸位仙师们注意。” “得到的仙缘宝贝之类的,能够被秘境赋予且带出来的,愿意和我们城主府交易,我们必然会给出丰厚的报酬,不愿意的,我们也会保证大家离岛之前的安全问题,这点还请放心。” …… 看着四周议论之声渐起,章英然也是潇洒一笑,“诸君听得不烦,英然说得都有点烦了,那就请诸君们进入里面也一切小心了。” 随即章英然就高高举起手中剑,向空中一抛,连着捏了好几个指诀,最后双指一并,说了声去,那城主剑就这样撞入那秘境光束之中。 磅礴金光散发,光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随着章英然说了句“开”,变化再起,光柱从上分裂倒向四方,然后梆的炸开,变成了一朵硕大的金色云朵。 做完了这一系列事情,章英然这才接着说道:“任意方位的云朵,都是进入秘境之中的‘门’,会持续五日的这个状态,想要观赏秘境里发生的事情的仙师们,还请移步休憩五日,云朵会再度变化为光柱,到时候便可用肉眼观看得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还不待章英然说完,早就有人等不及,率先冲入那云朵之中,瞬间消逝不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动起来,从各个方位撞入那云朵之中,而在一旁看着的章英然也不管不顾,说完了他该说的话之后就风度翩翩的站在一旁,引得诸多女子侧目。 红荔也走下马车,不过她倒是不着急,毕竟现在秘境刚开,一大堆人争着涌进去,反正身份是秘境赋予的,早些进去和晚些进去,区别是有,但是不是特别大。 看着一旁风度翩翩的章英然,红荔笑了笑,询问唐狸道:“你怎么看那个城主府少公子?” “不喜欢。” “哦,是因为比你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红荔调侃道。 唐狸侧过脸来,看了看红荔,然后说道:“问那么多干啥,男子看男子,哪有那么多的喜欢,倒是红荔姑娘,早点进去说不定就是个王国公主了,不然去得晚了难不成想做个乡村妇人?” 红荔倒是被唐狸这样说道一番娇笑连连,“行,那我就借李公子吉言,早些进入,做那大公主,要是李公子也进去的话,我就收下你当我门客如何?” 唐狸摇了摇头,笑道:“说好了不进那秘境就是不进,真要进去了我就是小狗。” “行行行,那就陪着我走过去呗。” ———— 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看着秘境终于开启,李逍遥显得兴高采烈,早就想去里面逛逛了的,想不到自己还真有能进去万域秘境的那一天,瞟了一眼一旁的胡绮黎,李逍遥说道:“姐姐你先进去,我等会送个人进去,然后再去找你。” 胡绮黎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不用来,我进去里面就是散散心。” “真要是遇到了你,那就闹心了。” 听着胡绮黎如此说道,李逍遥重重一拍胸口,神色痛苦,故作夸张说道:“姐姐你这样说,就不怕失去我嘛。” 胡绮黎笑了几下,伸出手指虚空一勾,“要是你能找得到我,那不就拥有我了嘛。” 李逍遥汗颜的挠了挠脑袋,干笑几声。 自己这个嘴,死命爱占便宜,又不想再去触碰儿女情长,真是自找苦吃。 看着李逍遥这般模样,胡绮黎一撩长发,风情万种的督了一眼李逍遥,御空离去,眨眼便消逝不见,李逍遥都不得不感慨实力恢复一些的胡绮黎,那真是撩人得很呀。 随即李逍遥爬上窗台,回首望了望还在吃着东西的抱朴喊道:“小爷我教你的屏息之法,别忘了哈,吃饱喝足赶紧找个岛上水域待着,等我回来。” 看着抱朴使劲点头,李逍遥这才头朝下的从窗台上倒下,只是还未在底下人惊呼之际,咻地消失不见。 看着红荔消失在云朵之中,婉拒了夏枝乘坐马车一同回府的请求,唐狸身边此时倒是没有熟人了,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终于清静了,这下可以再给小啾买点吃的回客栈给她吃了。 只是唐狸刚往回走了几步,神色一变。 什么东西接近了! 噗。 唐狸:“.……” 胸口莫名其妙被拍了一掌,唐狸愣了愣,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人呢? 还在发愣之中的唐狸,瞬间就被那轻飘飘的一掌,拍得翻滚着进了身后几十丈远的金色云朵之中,而一旁的人们似乎都未曾注意到唐狸这所发生的诡异之事。 直到唐狸完全进入到那云朵之中,李逍遥的身形才缓缓出现于人流之中,只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个翻滚姿势,看着就很帅。” 第一卷 意难忘 第五十章 身份 兵者,国之大事。 乱世千载,必有明君如大日在天,普照众生,定四海八荒,镇山河内外。 而万域秘境之中的争霸,至今都还未得出结果。 齐、鲁、燕、蜀、唐五大霸主国盘踞秘境四方,更有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二列国遍布在秘境各方,征战不尽,战火不息。 亘城花溅泪,家书犹万金。 位于西北角的唐国清县,一位姿色中上的灰衣妇女正在农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拿起锄头弯腰在地里忙活,刚刚成亲不久丈夫就去参军,一去十年都未归,她也就家里,送别了丈夫的双亲,如今孤身一人守在家中。 虽说婆婆临终抓着她的手让她改嫁,别等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了,但她只是抿了抿嘴,倔强地摇了摇头,使得婆婆临终都在哭着骂着她这个傻孩子,是我家孩儿对不住你了。 夜晚,一人坐在桌前,青椒白饭,孤灯独照,这女子用力踩了踩地面,展颜一笑,原本平庸的姿色遁显风华,从她的眉目中除了那倔强之外,更多了一些霸气。 倒是许久没脚踩地面了,有些不太习惯。 就每天种种青菜,吃吃米饭,喂些家畜,也不去管那些争霸什么的,平平淡淡在里面过个二十载也是挺好玩的,毕竟当初自己遇见他,就是以一个农家女子的身份,果然修为够高还是能够影响到进入里面的身份的,此女子,或者如今该说是胡绮黎的她,坐在凳子上踢了踢腿。 不知道李逍遥又会是什么身份呢?胡绮黎祈祷着,千万不要被他找到。 北部多小国,稍微有些大一点的国家,名叫郦国,坐落于楚水与横辰大运河交界之处,是个富饶之地,也多亏于前任君主励精图治,为郦国定下了一门联姻,这才保得国家安定,只是在其欲大展宏图之际,忽然驾崩,只留下一位十三岁的太子,依靠着母族势力,勉勉强强的治理国家。 内忧外患,打理得并不算好,但也磕磕绊绊过了四年,世人从原来百般讽刺这个乳臭未干的太子没有一丝丝自己父亲的光彩,到了如今的褒贬各有,虽不是中兴之君,却也非混世昏君,除了略有柔弱的身板一直被以武兴国的郦国人所笑话,就是新君一直未选妃会被多说道一二。 虽说有不平之士澄清道我们皇帝陛下不曾选妃,那是为了向那燕国公主表明心迹,直到咸宁五年,陛下十八岁再迎娶那位燕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从此两国万世交好,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一件事,但能这样说的终究是少数,毕竟在能征善战的郦国人眼里,新帝苏言箫还是过于阴柔了些。 只是今日郦国都城长禁城里,传来了令世人震惊的一条消息。 新帝要选妃了,世人哗然。 虽说郦国人是觉得新帝无妃在侧于礼不合,但别国可知这是那郦国新君的良苦用心,只为了紧紧抱住燕国的大腿,安于一方,今日怎会作出如此荒唐的旨意。 坐在龙椅之上的李逍遥掏了掏耳朵,看着下方跪着的太师与一众内阁学士,头疼不已。 这群老家伙,说什么陛下应当专注于治国平天下,才不愧于先帝的厚望什么的一堆堆,听得他耳朵都起茧了,不就是想让自己先娶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燕国大公主嘛。 可这都还要一年多,让他天天对着这种老家伙,还有在一旁垂帘听政的太后,那不是要闷死他。 殿中一众武将以李、张二位将军为首,一言不发,似乎对于陛下选妃之事没有任何异议,而太傅杨泰安与丞相张橘都气定神闲立于朝堂之上,,也不去附和一二。 倒是李逍遥揉了揉脑袋,低声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哭闹什么了的,朕旨意已发,你们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给朕弄好这件事,就给我滚蛋。” 太师马正听到陛下这般说道,赶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奏道:“陛下,地板凉快,老朽只是不凑巧觉得天气太热,想要趴着一二,还请陛下赎罪。” “准,那你就再趴一段时间吧。” 听着李逍遥的话,马正赶紧欸的一声又跪了回去,引得身后一众内阁学士们,起也不是,跪也不是,互相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今日陛下这是怎么了。 “那选妃之事没人有意义了吧?丞相,你给朕说道说道,此举可行否?” 满头白发的张橘不卑不亢回应道:“陛下觉得该选,就选了。” 杨泰安微微点了点头,垂帘听政的太后杨后适当发言,中气十足地说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哀家认为,选妃之事理所应当。” 太傅杨泰安神色自若,新帝想要选妃,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都四年了,这才提了上来。他看了看在殿后那珠光翡翠的帘幕,微微一笑,等着杨后接下来的发话。 “不过选妃之事,毕竟也是我们大郦的头等大事,绝对不能错漏,因此哀家认为陛下应该让太……” 只是杨后话音还未落,李逍遥就点了点头,抢先说道:“嗯,就依母后意见,这件事就交给太师马正去办吧。” 朝堂顿时鸦雀无声,只余马正欣喜领命之声,而杨泰安脸色青紫交加,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不敢反驳些什么陛下的旨意。 而李逍遥此举,倒是引得李、张二位将军惊讶不已,看了眼忽然没了声音的幕帘,倍感欣慰。 “众爱卿还有什么事不?”李逍遥知晓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熟悉上朝的他轻车熟路解决各项事务,直至退朝,这才轻轻揉了揉脑袋。 直到一干臣子都退得差不多,李逍遥才吩咐身旁太监,去请一下张橘到御书房,待到丞相张橘进门后,李逍遥驱散身旁侍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苏言箫,亦非苏言箫。” 张橘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和蔼笑道:“想不到陛下这就承认了。” 从陛下提起选妃之事开始,张橘就猜测眼前这位苏言箫,极有可能是那谪仙人,虽说知晓谪仙人这些内幕的人不多,但大智若愚的张橘恰恰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 李逍遥感慨道:“毕竟再怎么遮掩,也逃不过昔年书痴张橘的百万书籍一一推敲,想必我的口味忽然变动,宫中传出的消息,第一个知晓的人,就是你吧。” 万域秘境来来往往,进入其中的人,并非只有那一心想要搅乱天下局势,好浑水摸鱼封王列侯的修道之人,更有那欲要以一己之力想要使天下太平的读书人,虽然后者少数,但也不是没有,自然而然的,会流露出些关于秘境的记载,但大多数人或许只会把这些当做那小说故事,随意翻看,不放心上。 接受了纸片人苏言箫的记忆,李逍遥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这个张橘了,三十岁之前声名不显,而立之年出山便是辅佐着先帝,官至丞相,外人看来一幕人畜无害的老者模样,也未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政令,仿佛郦国如今的生活富饶,民风彪悍都与他无关。 一直在收集各国书籍,喜好听读古时民间传说。 稳稳坐在丞相位置之上,连先帝驾崩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更主要是执宰三十多年,张橘除了处理朝政之外,唯一喜好便是收集各国书籍,这才在民间有书痴张橘这一称谓,虽说看起来都毫无关联,可李逍遥当年也是读书人,怎会猜不到张橘的想法。 张橘再拜李逍遥,幽幽叹息一声,“陛下不该告知老臣的。” 真的说出来,是想他张橘死,还是想陛下驾崩呢?可他觉得不该如此的,大郦再也经不起一次君王的忽然驾崩。 上一次是他护驾不利,但是后面的事便是他顺水推舟而行的了。 李逍遥打了个哈欠,说道:“有何不可?先生真要苏言箫死,他能活得到我的到来?” 张橘不可置否,说道:“陛下所求,是否和老臣心中所求一致,老臣还有三十余载寿命可活,但已无力再去布局了。” 如果李逍遥没有那个实力与魄力,张橘不介意换个人辅佐,毕竟之前的苏言箫,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就一步一步走入张橘所给他布置的未来之中,张橘可不能容许李逍遥前来坏事。 李逍遥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何明明大郦隐约有那第六霸主国的趋势,苏言箫还是成了一个坐标,被我所取代了吧。” 霸主五国水太深,张橘出山并不是一开始就来的大郦,而是在齐国、唐国做过官员,只是那般布局,终究是无法隐约影响到天下势力变化,这才来的郦国,本以为苏言箫不会成为个坐标,想不到还是被这个如今在苏言箫之内的灵魂所取代,倒是略微有些疑惑,因此看李逍遥主动给他解释,主动点了点头。 李逍遥满是缅怀,轻轻敲击书桌,说道:“那是因为,你想要做的事,我当年做成功了,不过我比你轻松一点,我以君王之姿,横推天下,不像你要以那宰相之样,谋划万古。” 张橘微微一笑,“想必陛下也不是小儿科了,就想凭借着几句话让老臣信服吗?” 李逍遥呼了一口气,“废话就不多说了,给你几年?能让朕御驾亲征,哪怕我身死,大郦也不会衰败下去。” 张橘沉默了一会,“只需三年,可是陛下膝下无子……” 李逍遥二话不说,抛给张橘一个东西,张橘此时浑浊的眼神才凌厉了起来,缓缓跪下,朝着李逍遥磕了三个头,“张橘替天下人谢过陛下。” 李逍遥起身,看了看身后挂着的那副龙图,有些落寞,呢喃道:“一统天下,只有一个人,是很疲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