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溪瓷扫地扫了三年,某一天,她在扫庭院的的时候,仰头,天上有一颗流星直直的冲着她的方向砸过来。 陆溪瓷一瞧,是……陨石? 她思维一滞,随即似屁股后面着了火一般,脚步飞快的往外跑,连平时她最爱的那一只老猫都顾不上了。 等陆溪瓷回来院子看的时候,她的院子已经围满了人。 扒开人群定睛一看,天哪,她的院子正正中多出了一个好大的坑。 等等,陆溪瓷眯了眯眼睛,坑里还埋了一个人。陆溪瓷望了一下天,从这么高的高空抛下来,这人还有命活吗? “让一让,让……”穿着个布衣裳陆溪瓷推开众人,手脚利索的打开院子的门。身后的左邻右舍犹豫了片刻,便跟在她的脚后进了院子。 陆溪瓷的邻居张大夫也跟了过来。 “大夫,这么大的坑,这人还有气吗?”路人战战兢兢的望着张大夫,走到了离坑不远的地方,怀着观望的态度立在了原地。 陆溪瓷闻言,虎躯一震,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迈着小碎步缓缓的走进了那个坑。 陆溪瓷捂着自己的双眼,探头,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化作了一股气,从身子里飘了出来。良久,才透过指缝看了一眼,听着耳边的议论声,一瞬间。她感觉世界都静了。 陆溪瓷终于还是把胸腔里的那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没有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面。比她想得最坏的情况好上一些。 虽然埋在坑里的人满身是血,一身衣裳也看不出颜色,但是卖相还挺好的,还能看岀是个人的样子。 于是陆溪瓷大胆扯着边上的大夫往边上一放,一脸的可怜兮兮。 大夫走过去,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战战兢兢的又往前走了一步,手足无措地开始慢慢地爬下那个坑,犹犹豫豫地将手探到那人的鼻息。 “还,还有一口气。”说完,大夫受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瞪着老大,如铜铃一般。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科学。 陆溪瓷脑子像被一道雷劈了一下,暗叹,莫非她走进了一个玄幻的世界。 “那,那还有得救吗?”最终,陆溪瓷的理智战胜了恐惧,探出一只脑袋。 这人好死不死砸进了她的院子,这表明是命定的缘分,她得负这个责任。如果能医的话,就将他好生的医治,如果不能的话,那便也听天由命。 隔壁家的李老板甩了甩飘逸的长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人都这样了,还能救吗。” “你家棺材铺子缺这一口棺材吗?”陆溪瓷听到开棺材铺李老板到这时候还不忘为自家谋一桩生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尽力试一试。”老大夫抹了抹自己头上的汗,目光露着忐忑,他行医四五十年,头一回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外伤倒是好治,只怕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五脏六腑错了位。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几个壮汉还是好心的将掉进坑里的那人齐心协力地拖上来,陆溪瓷听着布料摩擦着地板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错过了头,不忍心看这个有些残忍的过程。 人抬上来后,迎上众人询问的目光,陆溪瓷微微的沉思了一下。 “扶着到我屋子里去罢。” 围观的左邻右舍见人被抬着进去,看热闹的心思就满足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所看到的整传播出去,没多少下的功夫,众人风一阵的飘走了。 “哎,你们别走啊,哪个好汉能帮忙把这个坑给填一填。”陆溪瓷看着众人离去的步伐扬起的飞尘,欲哭无泪的喊道。 进了屋子里头后,陆溪瓷一脸肉疼的给了大夫几些碎银,让他帮忙照顾一下摊在他床榻上的病人。大夫的二个小童帮忙打着下手,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小小的屋子一下子便显得拥挤起来。 陆溪瓷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于是转过身去厨房打了一盆水,待着大夫处理好了伤口,便拿着毛巾将那人身上的血迹细细地处理好。做完这些,陆溪瓷好生的将大夫天送了出去,听着大夫叮嘱了一番,她苦着一张脸,拿起桌上的药方子便出门去抓药去了。 临走的时候怕家里没有人,便好一番的赖皮将着大夫带的那个小童留下来看守着。 陆溪瓷手脚麻利的走街串巷,待得七七八八的抓完药之后,又去隔壁家借了几套好的衣裳,回来之后,又是煎药,又是看火,好一阵的忙活。 待的陆溪瓷手忙脚乱的喂完了一碗药之后,又细细的打了些热水来将那人脸上又处理了一下。那人的一只左眼仿佛受了很重的伤,已经被大夫用绷带包了起来,陆溪瓷在床塔的旁边拖着双腮,看着清理干净的那张脸,黑亮的眸子里放出了细碎的光芒,牢牢的盯住那张脸。 良久,陆溪瓷然砸吧着嘴巴,忍不住地感叹道,受这么重的伤,露出来的那张脸依旧是炫目的让人挪不开眼线,这从天上掉下来怕不是一个神仙吧。 接下来的日子,陆溪瓷便一日三餐的熬好药,细心的将他照顾着。 这日陆溪瓷回来挺晚的,忙活了一天,手重脚轻的进了见珠卷的门拉开一半还亮着烛光,迈着的脚步一顿,多年的习惯使然,让她一时竟忘了自己屋里头还躺了个人。 陆溪瓷轻手轻脚的进来,蹲在床榻上边,有些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着躺在素色被子上的睡得一脸的安详的人,心里有些复杂。肌理细腻骨肉匀,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陆溪瓷叹了口气,按照往常一般的做了一点流食,喂进他的嘴里。脑海中却寻思着明天早上要不摘点露水。毕竟仙人应该喝仙女露水。 陆溪瓷撸起仙人一抹头发,忍了又忍,忍不住的脸上还是扯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仙人这头发发质真好,不过……貌似已经好久没洗过头了。 月上中天,裴易铮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感觉胸口疼的要命,仿佛有着许多张牙舞爪,面目扭曲的人拿着剑齐齐贯穿了他,他被狠狠地旋转着剑柄血刺的支离破碎,他的手几不可微的的动了动,终于在靥住的梦中逃了岀来,汗岑岑地醒来,用着被包裹成粽子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望着被秋风吹的吱吱作响的窗阁出神。 陆溪瓷半夜去倒夜壶,穿着一身白衣飘飘呼呼的飘进了院子,陆溪瓷泪眼朦胧的望着不远处的歪脖子树的树枝,困得直打哈欠,有些迷迷糊糊踏进平时她常住着的屋子里头去,推门而进,余光不经意的撇了一下,对上了本该静静的在床榻上的那人一双冰冷的眼睛射来的淡漠的目光。 陆溪瓷揉了揉眼睛,她的的黑眼圈似乎又更重了一些,没关紧的门呼啦一声吹来了一阵风,陆溪瓷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糟了,她不仅梦游,现在还会出现幻觉了。 大夫走的时候都同她说了,仙人这副身子的状态,就算用了无数的灵丹妙药,也怕保不了命。况且陆溪瓷穷得很,吃穿用度都紧张,哪有那一份闲心为一个陌生人去费尽心思,花费财力物力的去寻找天材地宝呢。 虽然她于心不忍,但是她早已经在东边院子里的篱笆旁的那一棵歪脖子树下挖好了一个坑,就等着某一日大夫说他不行了,就地的将他给埋了。陆溪瓷头先原先想着就着他掉下来的那一个坑,可那坑正砸着院子的正中央,想想在那里放了一个人,怪渗人的。 陆溪瓷眨了眨眼睛,几乎目瞪口呆的对上那双冰冷而又淡漠的眼眸子,于是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屋子,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她又推门而进,看到眼前的场景,陆溪瓷立在了原地, 陆溪瓷咬了一下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你醒了?” 裴易铮侧着身子,背部整个线条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目光警惕地看着陆溪瓷,目光审视。 陆溪瓷看着裴易铮带着几分危险的目光,视野中好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在看着自己,整个身子抖了一下,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之时。想到这里,陆溪瓷浑身都僵硬起来,目光闪了闪。 迎着裴易铮寡淡却带着几分危险的目光,陆溪瓷眼中的腾的一下,升一股雾气,这种怂样瞬间的将陆溪瓷整身的气质柔和了三分。 裴易铮见着陆溪瓷努力假装善良的样子,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目光巡视了一下周围,又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在脑海中搜索关于眼前之人的记忆,还未深思,头部便像被人用针刺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微微的蜷缩了一下身子,陆溪瓷呆呆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半响,裴易铮沙哑的声音道。“这是哪?” “我家。”说完这句话,陆溪瓷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侧躺着的床塌,目光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家的院子小,就只有一间房,一书房。自他从天而降,落到自己手中的后,陆溪瓷日日便只得去睡书房,秋高气爽的,书房里只有自己几年前突发奇想架的一张吊椅可供她躺着,这委屈了大半个月,难受的很。 第二章 陆溪瓷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的增添了攻击性,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犹豫了几秒。“我,我是你救命恩人。”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裴易铮,“………” 陆溪瓷见他许久没吭声,莫名的紧张,看着他如水一般垂至塌上的长发,宽大的衣袍下端的是仙人一般的姿态,眼神清亮,没有半点病人的秽气,看的陆溪瓷喉咙发干,她睁着空幽幽的眸子,将目光转向了窗边。 就在陆溪瓷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非常平静的开口了。“敢问姑娘芳名?” 裴易铮瞧着眼前小姑娘几分担惊受怕的模样,听得她的言辞,心里头虽存疑惑,但还是信了两分,他将周身的戾气收敛了许多,放低的姿态,声音低沉地的道。“以前的事,我记不太得了。” 陆溪瓷心头又是一紧,不自觉地扶着桌子,顺势的找到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旧茶,压压惊,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而来,入口时却冷不防的被呛了一下。 放下了茶盏,陆溪瓷看着他露出来的手被绷带捆绑得结实,心里头松了松。兴许是之前被他的气势给威震到,心头不自觉的记恨了一笔,肚子里那点坏水儿,便渐渐泛了上来,陆溪瓷眼珠子转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姓谢,名唤卿卿,你可以唤我卿卿。” “卿卿。”他呢喃出声,眉头不自觉地攒了一下,他的眼角微微的的抽了抽两下,似乎有几分不自在,只是黑暗里看得不甚清楚,单听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他这样如同情人般缠绵的压低了声音叫唤,令陆溪瓷心里头一颤,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瞬间收回迷离的目光笔直地望着他,收起了玩味的姿态。 这半夜深更的,当真撩人心弦。 “你……”陆溪瓷一双眼黑白分明,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那,你早点休息?” 裴易铮没说话。 陆溪瓷当他默认了,退出门外之后,非常贴心的把门给关好。 陆溪瓷动身去书房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屋子,糟了,门破了个洞,陆溪瓷面色僵硬了一瞬,摇晃着身子,寻思着明儿个该去去找几把茅草给堵上。平日里头委屈一下自己便罢了,若给仙人瞧见了,这并不仅仅只是她陆溪瓷穷困潦倒的形象的问题,还是尊严的问题。 陆溪瓷昨夜没有睡好,裹着被子面朝里躺,安静下来,竟也有些心绪难平,兴许是前半夜已经睡过,后半夜当真不困。 天蒙蒙亮,陆溪瓷惯常的时间钟令她起身了,良心发现的想着他大病初愈,一大早的便出门去东市买了一只宰好的鸡,陆溪瓷喜滋滋的拎着被拔光了毛的鸡,临到了院门一脚,想了一想,又折回去买了一些食材,想着老母鸡煲汤给他补补身子,他这一副脆皮的身子,恐怕暂时的不能吃肉,所以这汤必须得好喝。 陆溪瓷进屋子里头去看他的时候,看他还在闭着眼睛,一副安详的样子,挠了挠头,愈发的怀疑昨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陆溪瓷轻手轻脚地走近去,鼓着两个腮帮,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谪仙似的脸,因为一只眼睛受了伤,乍一看却像是独眼狼。但走近了仔细瞧着,露出来的皮肤却好的如同上好的宝玉一般,未有涓埃瑕疵,令人羡慕的紧。当真难以想象到没有受伤时候的风采,望着望着,陆溪瓷一时间竟出了神。 罢了,他生的这般好,她总不该和一个落难的人计较。她以后该让着他点。 裴易铮对声音非常的敏感,今早陆溪瓷出门的时候他便醒了,醒了之后未有睡意,强忍住一身的折磨,多次尝试过起身,堪堪坐起,身子便不堪负重。于是他只好了无趣味的又躺了回去。待得一番折腾己是浑身乏力,陆溪瓷进了他屋子的时候,裴易铮便干脆的把眼睛一闭,被子往上拉了拉,有意的试探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往日待他是如何模样。 奈何半天没有任何的动静,顿了片刻,只闻得脸上迎来灼热的呼吸,忽然之间的亲密靠近令他浑身都不舒服,忍了许久,那呼吸绵长似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便如同定格了一般,到底有几分难为情,裴易铮无奈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印出了一张放大的脸。 陆溪瓷惊吓的身子往后倒了下去,她两只手撑着地,身子矮了一截。 因为心虚,陆溪瓷目光游离了一下,却因为心里头装着事,看哪都不是,又迎上他的淡淡的目光的时候,耳朵不自觉的升腾起一抹粉红色。少顷,陆溪瓷清了清嗓子,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醒了,我再去请大夫为你瞧瞧。”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陆溪瓷像泥鳅一样快速溜了出去。 裴易铮看着他飞快离开的步伐,突然之间有些好笑,瞧她的样子似是性格单纯的人。 ………… 大夫来的时候,裴易铮掀了一下眼帘,挣扎着坐起来,耐何这副身子骨实在脆得很,头疼发虚,没片刻又躺倒回去。 见裴易铮配合的伸手,陆溪瓷慢慢一笑,一口浊气从胸腔里呼了出来。 “这,这真是……”大夫伸出那只苍老得起了皱子的手搭在了裴易铮的脉上,许久没有放开,摇头沉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他满身的绷带,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怎,怎么了?”陆溪瓷眨了眨眼,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许是照顾的他,照顾得久了,也照顾出感情来了。陆溪瓷看着裴易铮不加束缚的青丝柔顺的披散在了枕边,侧着的雪白的半边脸在外头在阳光下更显得苍白,一时之间竟让她看出了点颓靡柔弱之感,心头悄然的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之情。 陆溪瓷目光慢慢的往下,一定格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上,随即却移开了目光,手轻凑在唇边挡了一下。 张大夫在原地沉思了有一会儿,才慢慢的收起了手,将医药箱收好,摇了摇头,率先的走了出去。 陆溪瓷见张大夫没给她答复,一颗心提了起来,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裴易铮一眼,跟着张大夫走了出去。 裴易铮面上自也看不出端倪,目光沉静地看着陆溪瓷一脸最后一面似的深深表情,静静见她顺手又把门关了。 第三章 陆溪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眼尾稍稍的红了一圈,盯着他欲言又止。 裴易铮猜也猜得几分大夫同她会说些什么,许是心里有了底,他只是稍稍抬了一眼帘,并不将这些看在眼底。 他没有问话,陆溪瓷稍稍的出了神,“大夫说你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好好养着,今年的冬天你就可以下地了。” 须臾,陆溪瓷便岔开了话题,又说起长乡镇的秋菊开得很好,比画上还好,说长乡镇是个不错的地方,说他如果稍好一些,出去走走,大概会喜欢上这里。未了,又细细的问了他可有什么愿望。 “你我说来也是萍水相逢,不必操心了。”裴易铮那狭长的眼睛扫看人时便带着疏离。 陆溪瓷度其意思,目光停了一停,然后从心里头涌上了一股难堪,“当我包揽闲事,既然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 陆溪瓷纯粹是瞧着太医说他约摸活不过冬天,出于一种对弱者的同情,被他说来倒像是自己眼巴巴的凑上去讨人嫌似的。 许是瞧着她脸色不太好,大有甩着袖子便走的趋势,裴易铮态度不禁地软了软,“若是冬日下雪,我有预备下酒的习性,不知家中可有酒酿。” 陆溪瓷常日吃些蔬果,连肉都很少吃,更何况是酒,长乡镇的酒可烈着呢,往日里头,她喝上一盏便醉醺醺的要睡上一日。她张了张口,唇舌却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有的。” 说完之后陆溪瓷便扶着额头无声的惊叹了一下,说裴易铮不会说话,他嘴不是挺甜的嘛,一个“家中”说的她都有些上头。 陆溪瓷目光打了个转,逗留在他的脸上,罢了,这也不过是个小要求。“大概往年的十月是头场雪,不远了。” 这般说着,数着日子也将尽快了,心里头称了称还剩下多少银两。犯人行刑之前都有一顿好吃好喝,况且,是给仙人喝的酒,自然更是要好的。 陆溪瓷转头想着,扫干净亭子,摆着张塌子,放上两壶酒,两人在雪天静静的对坐着赏雪也是挺好的。 裴易铮见陆溪瓷舒展了眉头,扯着嘴角平淡的笑了笑。“你原先进屋子里想同我说些什么?” “已备下了稀嫩的野鸡,大夫说你可以喝一些汤水。”陆溪瓷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了自己进屋子里头的初衷。又道,“既然你醒了,我便请个人去照顾你,这几日头,我要出门一趟,不会很久,大概三五日。” 她是女子,既然裴易铮醒了,她再照顾起来也是不太方便。 平日里头她无事就待在院子里头赖着等死,有事也不过是接一些短活,只是想起了如今在屋子里头还有一个人,自己没经过别人同意看光了他,负不负责是一回事,说到底养起来,终究还有些麻烦。 她出一趟门,既可以避免现时的尴尬,又可以挣一些银两维持生计,简直是两全其美。 说着不等他回答,陆溪瓷又交代道,“家里的存粮我已经备好了,平日里头要用到的东西也挨在塌边,水离得很近,你伸手就能够着了,换洗的衣物我为你备注了五套,若是你闷了屋子里头有些许藏书,对了,待得老罗上门来,我自会交代上药事宜……” 裴易铮面色钝了一下,听陆溪瓷的描述,似是供了一个祖宗似的,事无巨细都要操心。 细听了一会,听的陆溪瓷说的是雇佣别人,语气生疏像是第一次雇佣,既然这样,那么说来屋子里头来来去去就陆溪瓷和他,那么他周遭干净的绷带是谁打上去的,他又是如何的沐浴的,不言而喻。 只是……… “我昏迷的时候是你亲自照顾我的?”包括吃穿用度?裴易铮静静的注视着陆溪瓷,那目光似要夺魂摄魄,一针见血的问道。 周遭顿时一静。 陆溪瓷:“………” 陆溪瓷对上他往外冒出些许凉意的眸子,讪讪的摆手,“乡野妇人力气大了些,仙人莫怪。” 陆溪瓷也很无奈,若不是后来无意之中一拳将掌柜家的门给砸穿了,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这副身子虽然是长的娇小可爱,耐何力气猛起来可以捶死一头牛。别说可以单手扛起的仙人,她都快要怀疑自己能够单手扛起一只鼎了。 这个问题当真令人窒息,也不知道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你别不高兴。”见着他将眼帘垂了下去,顿时心里紧了紧,觉得此时的场景像极了阎王爷高坐堂上,对底下的啰啰判刑时的场面。 不管起于何因,仙人的清白总归是毁在自己的手中,这个她无法辩解。只是上天发誓,他当时伤成这样,与陆溪瓷而言,还真的就跟她给邻居家养的那头猪洗澡的感觉是一样的。 唉,谁叫她如此多话,人家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她不实诚还好,随便编些个借口,他一时之间无法查证,此事也就她知道,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尴尬地对坐着,相望两无言的场面了。要细究,其中枝枝节节还真不好说道。 况且他当时活不活得下来是一个问题,陆溪瓷如何能舍得下心,赔些银子去雇佣别人呢? “我叫裴易铮。”裴易铮骤然地打断了陆溪瓷的思絮。 裴易铮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又况他是从天而来砸进她的院子的,这般简直像是赖上她的行为本就不占理。又想着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对他百般照看着,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陆溪瓷这一口一口的仙人叫的他委时头疼。 “什么。”陆溪瓷被他的话吓得画面便瞬间涌流回了脑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了怔,问道。 “我叫裴易铮,”裴易铮又重复了一遍。 “哦,哦,好的。”陆溪瓷有些不太自然的应道。 “你约摸什么时候走。”裴易铮目光便向前撇了一眼。 陆溪瓷带着几分生无可恋的道:“明天。” 短工吃穿都很简陋,今日她可是做了好饭好菜,还得大饱一顿才走。 “屋子里头可有纸笔。” 裴易铮目光一转,逡巡到陆溪瓷简陋的屋子里头还挂着一副名人的画,画上还有题字,行是是草书,瞧着字迹很是大气磅礴,心中揣摩一番,倒也有一个出尘的形象。屋子里头被打理的干净,整洁,瞧着那画,亦能看岀那画是被屋子里头的主人好一番的爱护。 第四章 裴易铮也是个爱画的人,模糊的印象中,似乎记得幼时,不管冷暖,总爱在纸上照着那些山河一笔一错添上其中,等着一张洁白的宣纸填上了自己所想要的画面,似乎心头杂乱思绪似乎也会平静下来。 陆溪瓷听他一问,心里头明白过来,立马转身便去了隔壁的书房,脚步一顿,弯下腰便于几案上拾出一些纸啊笔的,她很舍得在这一方面用钱。因为她会简单的算些账本,日里头为生计奔波,这些她倒是没少用。 拿起这些宣纸的时候,陆溪瓷发现底下还埋了几本书,微微的错了一下眸子,将书与宣纸分开。看了一眼那里头的封面。《人间词话》,这本倒是长乡镇里算是比较珍贵的藏书,她一直很喜欢,瞧着隔壁屋子那人风雅文绉的气度,猜的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想必他应该会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她走之后,或许他呆在这陌生的环境会觉得屋子里头闷,寻些物什给他打发时间也好,于是陆溪瓷索性把那几本书一块儿给一块抽走了。 陆溪瓷回来的时候,裴易铮的目光依旧还锁着她那从外头随便用些银两淘来的挂画上,心里头有些纳闷。这幅画当时她看着好看,买家开价又很便宜,她想着若是珍藏几年,说不定画这画的人出名了,她倒可以心安理得的赚一个差价。 他倒是也有眼光,这可是她屋子里头唯一的算是奢侈品的物件了,若是他喜欢的话,也说不准自己愿不愿意割爱。 罢了,罢了,后世的大多文人大概死后才出名,他若真喜欢,送给他便送给他罢。仙人能看上她的东西都是她的荣幸,瞧他的模样也是气度不凡,等他以后发达了,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处。这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咳,咳咳。”陆溪瓷见他看得专注而认真,清了清嗓子。 裴易铮目光平静地收回了眸子,轻轻伸手,接过陆溪瓷递过来的笔。 “你现在就要写吗?我帮你磨墨。”陆溪瓷看着他接过毛笔的那一刹那空中掉出来的一个毛,屏气凝息了一会,陆溪瓷低头,便见到裴易铮拿着笔杆,笔的尖儿浅浅的搁置在了纸上,细瞧,似又有些分叉,陆溪瓷心里头有些汗颜。心里暗暗的发誓下次肯定置办些高档货回来。 陆溪瓷同手同脚的又翻了一下搬过来的物什,却发现没有将墨带过来,心头一急,又很快的折返回去。 裴易铮半靠在塌上,伸出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翻开搁置在他手边的一垒书。 《人间词话》? 静了片刻,裴易铮挑起两根手指翻了一下,再翻两页,便搁置下来,拿过底下压着的另外一本。 见着书面上的名字,裴易铮面色一僵。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裴易铮欲再挑起底下剩余的的两本书的时候,听到脚步声,陆溪瓷匆匆的走了下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裴易铮目光闪了一下,快速的抬手将书收掇好,将《人间词话》放在了最上头。 “仙人,这墨可是个好的,平时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勒。” 陆溪瓷笑着进来,踏进门槛的时候忽觉得脊背莫名的有些凉。进了屋便瞧见裴易铮杵着眉头,盯着她拿过来的那些书瞧着,面色似有不悦。 陆溪瓷当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纳闷了,张口下意识便问,“怎么了,是不合你心意吗?” 裴易铮看向陆溪瓷,却没接话。 陆溪瓷走近了他些,随着他的视线移动了一下,目光定在了最上面的那本《人间词话》上,迟疑了一下,陆溪瓷站着,好半响没动。 福至心灵,陆溪瓷将视线又挪到了裴易铮的身上,转头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将那本人《人间词话》挪开。 晒得一下,陆溪瓷看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字体的时候,眼睛瞪大了一瞬,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谁能想到这般冠冕堂皇的书下面,竟是些…… 《惊!霸道王爷竟痴恋上乡间小妮子……》不可言说,不可言说。陆溪瓷再翻了翻,有些茧子的指间隐隐的抖了抖。 《那些年我与皇子不能说出的秘密》 陆溪瓷平时能扛起一座小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陆溪瓷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又翻了一本。 《宫锁城墙》,深宫妃子红杏出墙记,陆溪瓷回忆了一下,这本可是她珍藏的图册,平时都不轻易示人的!今儿个怎么齐齐的跑到了几案上去了呢。 陆溪瓷面上那点本就虚假的笑意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她心中郁结了一口气,恨不得原地去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冷汗岑岑,这不是小学生被班主任抓到了看小黄书,这是小学生亲自的将封面写了自己名字的小黄文光明正大的呈现在班主任的面前! “我,我可以解释。”过得一会儿,陆溪瓷才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地捂紧了自己小心脏。 裴易铮好半晌没动,静了片刻,说:“说吧。” 陆溪瓷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目光,脑壳有些疼。她刚进门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这些不合你的心意吗? 好想拍死过去的自己,合吗! 陆溪瓷睫毛颤了颤,心头思绪一转,迅速的又把一套说辞咽了回去。支支吾吾的半响,咬着自己的半边唇畔,终于委委屈屈道,“这些是一个我很好的朋友放在我这里的,我并不知情。” 陆溪瓷说完之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他。 “嗯?”裴易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朋友的?” “对!我朋友的。”第二次开口,陆溪瓷已经熟练了许多,说的掷地有声,信誓旦旦。 陆溪瓷眼神有些慌乱,只一个念头往上头转,生怕他细追究,伸出了她的咸猪爪,便一手拍在了他的袖子上,抬起眸子,可怜兮兮的转移了话题。 “你要写些什么?” 裴易铮看着她牵强的笑容,好不可怜的模样,也不好欺负一个小姑娘家,便也就顺着楼梯下了。“我如今情况,怕是要长住,若有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 说着,裴易铮语调一转,轻笑,“卿卿,你去的地方可留下个地址予我否。” 陆溪瓷心里头的那股气终于是喘均了,只要不笑话她,什么都好说,她立刻点头答,甚至顺着杆子爬,大言不惭的宽慰着他道。“不必介怀,我这院子实在简陋,仙人能住在这里是我的荣幸,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第五章 陆溪瓷回过神来,听的裴易铮无意识压低了声音唤的一声“卿卿”,一口气吊着不上不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 “我不叫仙人。”裴易铮再次解释。 “好的,仙人。”陆溪瓷一怔,非常恭敬的应道。 裴易铮眼角微微的挑了挑,叹了一口气。 陆溪瓷便自觉在一旁静静的磨墨去了,眼光时不时地便向他扫一眼,心里头将裴易铮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的咀嚼个遍。 陆溪瓷又一抬头,撞上裴易铮波澜不惊的一眼,呆立在一旁,一时间莫名的有些热意自脸上笼了下上来。 门外头吹来一阵微风,只觉得侵肌透骨,陆溪瓷手一抖,埋着头迅速地在纸上交代清楚了地址,便冒冒失失的将毛笔随意地搁置在案上,如同躲着豺狼虎豹一般,垂着头便往外跑了。 陆溪瓷走了之后,屋子里是立刻安静下来。 裴易铮将食指伸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裴易铮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扫宣纸上的字,落到了纸上,目光定定的望着那纸张良久,觉得这地名字取古怪,心里不免有些不适。 考虑片刻,裴易铮不知道想起什么,竟然笑起来。再瞧时他的眼底已是清凉一片,提起未干的毛笔,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涂画了一番。 ……………… 翌日。 陆溪瓷天不亮就去张家,前些日子的时候她有留意到张家招人。虽然她又与张三熟悉,但是难保不会有人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她瞧着也没有什么优势,于是就赶了早。 张家的铺子开在人间较偏的地,这几日便是轮到张二看着店门,今一早刚准备洗盥的时候,眼都没有完全睁开,便看到门口一道白色的人影飘飘而过,而他家养的两条黑狗在围着那白色的人影,他看得愣了,吞了口唾沫,两眼一摸黑,脚立着便挪不动了,有一刹那竟打起了哆嗦。 陆溪瓷瞧着了张二,赶紧的快步向前去。 看着那道白影拨开了雾渐渐地显现出了身形,张二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溪瓷。张二面色缓了下来,高声喊道。“我道是谁呢,瞧着你神采奕奕的那一张脸,倒是利索,看着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这里头的人都是没精打采的,哪一天不说他们,也不知道会怎样。” “你这开棺椁铺的扬这个笑脸怪渗人的。”陆溪瓷堆着笑说。 “胡说,来者是客,客即为天,也不好成天丧着张脸。”张二听了这话,心里自然也明白,面上却还要争个一二。 陆溪瓷正寻思怎么开口,没有接话,自有工作想法之后,陆溪瓷便将长乡镇她能够找到的招人告示细读了一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张家好。虽然但张家开棺椁的的名声不太好听,但这活给的份钱足,活还轻松。想着她以前扛大米的时候,连钓鱼的功夫都没有,这份活儿,可不就是天天钓鱼吗。 张二目光上下地打量着陆溪瓷,只见她穿了一身男式短褐布衣,外头却诡异地披了一件纯白色的外衫,走两步,宽大的外杉飘起远远的看去还真的怪渗人的。 陆溪瓷的袖边挽起来,一副干活的模样,一双沾了泥的布鞋。张二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你大早的去干什么去了?” “我这不听说你们这里的人三天没吃饭似的抬不动东西,我赶着来帮忙呢。”陆溪瓷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笑意温良。 “你来帮什么忙!”张二于是笑一声。“张三他嘴边常常唠叨着你,这念叨倒是把你念叨来了,可惜他前脚刚走,你来的可真不巧。”张二并没有立刻的反应过来,依旧闲闲的和陆溪瓷唠叨着。 说起进货这件事,陆溪瓷便记得想起三年前,她第一次到这个长乡镇上的时候,据说当时她一副女鬼的模样,堪堪挂在悬崖上的一棵树枝上,然后掉进了刚从外头进货来张三抬的那口棺材上面,正正中的躺在上头。不过那时候她早没有意识,就是后来听着同张三一块去的人绘声绘色地说着这段,陆溪瓷当故事来听的。 “谁不知道张三是个能事的,我可不敢得罪他,省得被痛骂一顿。”张二闻言,沉默了良久。 虽然张二面上做出了一脸的凶相,但是张二心里头却是松动几分,只是他仍旧做出了一副略显为难的神情。 毕竟以前张二就惯爱使唤陆溪瓷,总不能一会儿半时的就改了这习性。陆溪瓷寻思着张二给了这番话头,接下来是自己说了些好听的,可能就过了。于是接道,“往常倒好,但今儿个的确有些难处。” “不是,我说这天色还早着呢。等三弟回来再说,他前几天岀去外面进货去了。许是过阵子就回来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张二慢慢道。 陆溪瓷面色一沉,幽幽的目光将张二看着。 “怎么说几句话就急了,又不是等着米下锅。”这不说话就只盯着人瞧,一下子就把张二盯毛了,张二有些难为情的转过头来看着她,有些费解的问道。 转而张二嘀咕。“而且,这到底不是为了你好,免得沾了秽气。” “不是我脸急,是……”陆溪瓷忽然蹙了眉,她怎好开口说呢,因为给突然掉进自己院里头的那个人买药,所以把自己养老钱给折腾没了?刚开始还没什么,只不过这大半个月下来,就算是吸的是蚊子血,也现在成了一摊了。 可如果说见死不救吧,可当时是人还有气,她良心不安。不过想起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陆溪瓷不知为何心里头又多少又记挂起他来了。 陆溪瓷叹了一口气,望着张二一张瘦瘦的脸暗暗忖度,张二嘴巴不是个严实的,凡事进他嘴里一说,那得闹的人尽皆知,还是添油加醋的。于是转了口风,“虽然以前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招人开的是具体什么价,但我明显的觉得你们这次招人的价格开得高了,我就是好奇。” 没想到陆溪瓷这歪打正着,还真说中了。 张二眉毛是没控制住,抖了一抖。这还真的有一些不能见人的事,说大不大也说小不小,就是邪乎。但是这件事张三走之前千叮嘱万叮嘱叫他嘴巴严实点,张三说他去外头进货时会顺便打探。 第六章 比起往日,张二有了一点肉的脸似乎更消瘦了一些,眉眼里也多了一种难言的萧索。张二对上陆溪瓷的目光,仓促的撇开了话题,“吃早膳了没有?” “我这不刚醒吗?”陆溪瓷道。 “这会儿工夫,他们应该也起来了,你吃完赶紧走。”张二立马换了一张不耐烦的嘴脸。 “哎我说,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啊。”陆溪瓷细瞅着张二的脸色,瞧着像是有故事的人。 “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如果张三回来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张二看向陆溪瓷。 陆溪瓷听他这样讲的语气浑然是:我有一件事藏着,但是我想跟你说又不想跟你说。于是陆溪瓷再接再厉的接道,“什么事情呢?这连我也不能说的吗?” 让这句话成功的接轨成:我可悄悄的告诉你听,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果然,张二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可不要到处乱传了,免得毁了我们的生意。” 本来不想解释,陆溪瓷又揪着他不放,可问话的毕竟是陆溪瓷,他也有心想走出这些日来的阴郁,便吸了口气呼出来,道。“你看见你脚边的那两只小黑没有?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吗?” 陆溪瓷疑惑的歪着脑袋,然后低下头去,有什么不对的吗?都是差不多大小,黑鼻子,黑头黑脸黑尾巴呢。连连看,找不同吗,陆溪瓷呐闷。“这都长得差不多,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是原来的那两只。”张二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就前几天。从半个月开始。小黑就接连的死去了,现在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小黑。” “是什么原因找到了吗?”这件事关于陆溪瓷未来的岗位的安全性问题,她非常的关切。 “没有,就是没有找到,所以才觉得诡异呀。”张二回想,慢慢道。 “等一会吃完就赶紧走吧,本来不打算留你的。你也别多问了。”张二语速飞快。 陆溪瓷闻言,沉默了良久。 她没有再问,转移的话题。“嫂子身体还好吧?” “好好好!她都回娘家了,能不好吗。”张二提起她媳妇儿反应就激烈起来,面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索性就这般面带冷笑地站着,看着陆溪瓷,鼻子里头便哼出一声来。 “她娘家跟你家不就隔了一条街吗?”陆溪瓷有些无语。“不过嫂子她人很好,你别听外面的瞎说。” “罢了,虽了中午吃完饭就去接她回来。”张二皱起了眉头。 “哦,对了,那我可以在这呆着吗?”趁着张二心神有些不宁,陆溪瓷张口便问道。 “说了不可以就不可以。”张二被张三耳提面命了许多次,这回说的顺了倒是直接脱口而出了。 “你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的我差点都信了呢。”说着陆溪瓷便走了进去。 两人说着话,太阳便悄无声息高挂在了上空,陆溪瓷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脸上感觉到了一丝热意,这时辰,屋子里头的李四约摸也是醒了。 张二踏进了屋子里头便扬声喊道,“这都太阳下山了,都醒了罢,赶紧做饭去。” 李四刚醒来不久,精神不是很好,便因听见张二传唤,忙出来陪笑启问。“老板,您昨日不是说晚些时候吃早膳吗。” 李四家中排名第四,名叫李启明。因得镇子里的人都喜欢按照排名来叫人,李四这个名字便被保留了下来。 张二是没想到这一茬,面色顿了一顿,只嚷:“少些废话,赶紧去做饭!” 李四目光一转看下李二后头跟着的陆溪瓷,打量着陆溪瓷这副略略的寒酸打扮,忙道:“老板,这是您今天刚招的新人吗?” 李四等了半天没见张二回答,于是又道:“既是如此,那今夜值夜………” 说着,李四虽是面上一脸的恭敬,却是不容张二多言,便是一脸热切地拉着陆溪瓷的手,“这位兄弟,今夜就麻烦你了。” 因得铺子里头连夜发生怪事,守夜人的心头惶惶,乍见了新人,李四两眼迸发出一种希望的光芒来。 张二啐了一口,扬起手便重重的往李四的手一拍,“老毛病又犯了,眼睛不好使就少说些话!” 李四被张二一说,后知后觉的将目光细细地挪到了陆溪瓷身上。这才发现了陆溪瓷那脸嫩的跟水豆腐似的。李四用力的揉搓了一下眼睛,“原来是个女娃子啊,失礼失礼,因得幼时看书多了,眼晴并不太好使,长到现在便成了老毛病。” 陆溪瓷眼中却看不见这些,只听张二没有反驳李四的说辞,欢天喜地,也懒得追究李四如今是老花眼还是近视眼。 正说着,围在陆溪瓷左边的狗便欢快地叫唤起来。李四看着身子猛的一抖。不由得想起昨日院子里头刚被清理干净的黑狗血。 张二见着李四的表现,鼻子里头哼出一声来。 李四生怕陆溪瓷问端,乃说道:“因得年纪长了,铺子常年无甚光,夜间房中阴冷,身子骨有些受不了。” 陆溪瓷佯装伤感叹息了一回,“我是想留下来,不过我这话了半天张二也没给我个准话。” 李四听陆溪瓷这么说了,却迟迟没有接话。原先道是个男娃,他当然乐意,可是如今得知了是个女娃子,他倒是良心有些不安。 倒是张二听了陆溪瓷这话,转过头看着她,又问,“你真想留下来?” 陆溪瓷说:“不妨,留待今日,若是不行,我明日便回。” 张二一听,觉得可以。“那也使的,你明日一走,我便给你结算工钱。” …………… 裴易铮醒来的时候,端坐在塌上,领口散开的衣襟,风骨显得有些清冷。 老罗受到陆溪瓷的嘱托,一大早的便来了,他来的时候,陆溪瓷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的叫唤也无个人应声。 老罗在院子外踱步,那一张纵横交错的老脸上满目沉思,要是这院子里头只住了陆溪瓷还好说,只是如今这院子里头住的另外一个人有些来头,那可是就连镇子的最末端住着个的那个聋哑的媳妇都知道的事,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还好端端的活着的人。他不敢造次。 第七章 这镇子据着天险,镇子外头的那条沟里头倒是有天上掉下来的人,可那都是死了的。这可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 老罗站了半天,最终犹豫着,迈着步子便进了院子,他和陆溪瓷有几分一起喂猪的交情,这院子他也来过几趟,加上这院落实在小,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 “公子?”老罗见着遮掩的房门背后端坐着的一张肃静的脸,他目光寸步不离地瞧着裴易铮,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说辞,便唤一声公子。 裴易铮早在老罗在外头沉默的徘徊的时便已是警觉得皱了眉头,这脚步声重了,裴易铮似乎才刚想起来昨日陆溪瓷提到的这一庄事,他也不在意,任由的老罗在外头喊破了喉咙,任自端作如山。 裴易铮听着他的声音,脑海中便勾勒了一丝形象,只是这会见到了本人,裴易铮的眉依是不自觉的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原以为是个浓眉大眼的壮汉,未想是个清明灵秀的小伙子,那身量仿佛一阵风便吹倒了,偏生声音很是粗犷。 听音辩人用在老罗的身上行不通了。 “公子,你……口渴了叫我。”老罗见裴易铮才搭了眼帘便半响无了动作,呐呐的开口。 裴易铮看向他,微微显出几分苍白的面容上,却浮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她有说你来干什么的吗?” “为公子沐浴更衣,随叫随到。”老罗依是陆溪瓷答道。 裴易铮:“………”这还真的像陆溪瓷说出来的话。 裴易铮抬眸,这才正眼瞧着他,老罗也朝着裴易铮看来。 这一瞬间,裴易铮一种不悦的感觉就这样从心中升起了。感情在陆溪瓷心中,他就是个身娇体轻之人,外头的随便一个人都能随便敷了他。 “公子洗漱了吗?”老罗一时间觉得太过安静了些,只好没话找话。 裴易铮倘若未闻,只把目光放在了手边的洗盥盘上。 老罗悟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顿时已经过了接话的时间。剩下的光景,老罗只用一种格外沉默的目光望着裴易铮,眸底千回百转,过了许久,才慢慢道:“公子,我……先去缸的水满上?” 说着老罗也不等裴易铮回答,便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转身出了门。 外头,一个打扮得娇俏的女子气势汹汹的朝着院子里走来。 女子刚靠近了这院子便高声喊着话,“姓陆的,给我出来!” 女子的声音本就很尖锐,这么一拉高音来喊着,便显得有些刺耳。 “姓陆的,你别躲着不出来!”女子喊着突然升高了音调,是的人耳膜阵阵的响。 “大小姐,您找陆溪瓷?她不在家。”老罗摸着自己的胸口,脖子里升起了细腻的鸡皮疙瘩。一时之间脑袋空白一片,回过神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倒是一时犯了糊涂,信了陆溪瓷的鬼话,竟忘了这茬。 现在老罗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屋子里是个祖宗,屋子外面又是一个祖宗,现在脑壳子都在嗡嗡的作响。 大小姐大张旗鼓来找陆溪瓷,老罗知道这位主的性格,只好硬着头皮上,就隔着一道院门,卑谦是礼貌的回答。 大小姐同陆溪瓷恩恩怨怨来源已久,要追究起来,却是大小姐单方面的看陆溪瓷不对头。 要问陆溪瓷她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这位大小姐了? 长乡镇宋家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存在,宋家会玄学,会法术,会许多长乡镇里头的人不知道的东西,颇得人们的敬仰。且宋家乐善好施,只不过却几代单传,到了这一代,便就只出了一个刁蛮任性的宋家大小姐。 并且在宋家大小姐一岀生便宋同任家订了亲,乡镇长里除了宋家能叫的上号的便是任家,任家精通八卦阵法,乡镇长入口的阵法便是任家所为。 一说起任家便想起了任家的那位公子任远意,那长的是容色瑰丽,面庞俊俏,笑起来牙齿齐白,璀璨风流。是乡镇长中适龄女子最想嫁的人。 陆溪瓷没有来之前。大小姐基本上就是长乡镇里头的一枝花,风光一时无限。陆溪瓷来长乡镇,人长的清丽温婉,还什么都会,打杂算账,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颇抢了风头,且她与乡镇长的人都好,同任家公子任远意走的也近。这就更加引起了大小姐的不快。 刚开始,大小姐来找陆溪瓷麻烦的时候,长乡镇的人还会好心好意的劝宋大小姐,但是久了,长乡镇说辞便又不一样了。 这村就这么个大小,基本上,哪有什么事情是透不过风的墙。况且,长乡镇平日里头的娱乐活动较少,这里的人都爱八卦,爱看热闹,基本上谁跟谁私底下多说了两句话,第二天便传的满镇皆知。 更何况镇里头是有确切证人,证明他们关系不一般。尤其是花前月下这般风流事。 陆溪瓷头先还会解释,后来解释多了,便由的人说了。大小姐心眼就针孔大小,就对此深信不疑,心头憋着一股气,可原也没这般日日上门闹。直到有一次,陆溪瓷去送东西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任远意,任远意同迎面而来的大小姐视而不见,转头主动的同陆溪瓷打招呼。 从此之后,宋大小姐便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三天两头的来找陆溪瓷麻烦。而陆溪瓷这半个月以来,完全是因为大小姐被家里头禁足了。这不刚解足了之后就赶着来找陆溪瓷麻烦。 不过对于这事,还可冤枉了陆溪瓷,她以前刚到长乡镇的时候,确实喜欢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个大夫。 陆溪瓷在长乡镇醒来的时候便闻到屋里头的药香味,睁开眼,那捣药的玉人便转头对着她笑,笑起来眼角微微颤颤的,很是好看。对于陆溪瓷来说,始到这个陌生之地,那一份心里的安定,是那个大夫给的。 但这些,老罗都管不着,老罗隔着一扇低矮的院门同大小姐四目相对,心里也是苦啊,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该如何理会她。 大小姐的大小姐的脾气一上来真的要掀了天似的。宋大小姐一见是老罗,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开口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快点把她叫出来!” 第八章 老罗只好苦笑了一番,怏怏去应付的大小姐。“她真的不在。”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点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了!” 老罗都这一大把年纪了,又受一个小姑娘家的气。看着自己头顶这昏天昏地的发际线,沉思了好一会儿,不生气,生气使人秃头。 “陆溪瓷,你是怕了吗?自己做事都不敢当,我可是亲眼所见的,你别想耍赖!” 老罗不知道近来又干了什么陆溪瓷不能避免的事情,他嘴一张话还没说,便让宋大小姐说个透了。 院子里的门虽然还是很结实,但宋大小姐自小会些常人不会的东西,她闯进去的时候,老罗干巴巴的站着,不知如何拦,也不敢拦。 宋大小姐进了院子之后,对上了一道陌生的目光,她愣愣的呆在原地,只见外头吹来袭袭的凉风吹起,那人有软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庞。 须臾,风静。 一双眉细如远山,一双眼狭长漆黑,阳光落于他的眼中,仿若满眼的桃花绽开,面比白玉细腻两分,唇色苍白似如残雪,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恰应了风姿卓绝。 宋大小姐伸出了一根食指,喃喃自语,“他是谁?” 裴易铮微微的抬眼,一时之间空气皆静了下来。 裴易铮只用一种格外沉默的目光望着她。 宋大小姐眸底千回百转,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我道她不是个消停的,明明跟任远意牵扯不清,如今又在家里开了小灶。?!” 裴易铮虽是一身的绷带,但他宽大的衣袍连脖子一块掩了,就连受伤的一只眼睛也被半边的头发给遮掩住了大半,露出来的,都只有能看。 裴易铮两眼淡淡,对于宋大小姐没有一点的好奇心,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跟在后头诚惶诚惶的老罗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得大小姐又转了话头。 “他不是我们镇里的人?”倒是大小姐瞧的久了,也瞧出一丝不对劲来,宋大小姐别的不行,也就记忆力还算是拿得出手的,但是一直没有用在正途上,记得都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会倒想起了他的脸跟镇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 “哦!”老罗刚要解释。小姐又开口说话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吧,我还以为早就死了呢。” 宋大小姐话说的毫不客气,心里头却虚得很。对方明明毫无力量感,却是承担了许多挺拔的气质。他身上一种熟悉的感觉,跟任远意有些相似。除了第一眼看了他一眼之外,那种距人千里的气息似曾相识。 就像,刑堂上执事的长老那般神情……… 宋大小姐闹了半天,裴易铮却对她的话语熟视无睹,只是她始进门时淡淡的掀了一下眼帘罢了。 ………… 另厢。 陆溪瓷听了邻居家的告信,沉默了许久,半响才问起,“你们没告诉她什么吧。” 邻人自是说一问三不知。 陆溪瓷沉默了许久,一会儿想起了宋大小姐,一会儿想起了裴易铮,面上没了表情,半响儿,望的邻人眼神便郑重起来。“替我照看着我家里头的病人一点,必当重谢。” 邻人见她说得这样重大,也就应承下来。 张二听说了,也纳罕道。“你莫不是早算到了这一步,躲我这来了?” 陆溪瓷接道:“依你说,我不更应该跟你串通好气?” “罢了,饶过你一回。”张二又想起陆溪瓷和任远意关系,虽也同陆溪瓷亲近,却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想的,半天,想起陆溪瓷屋里还有一人,又道。“若你屋里头的人能下地了,你就将他送走罢,若他撑不住了,你也就好好送送他。” 陆溪瓷道:“正是这意。你还不知,我自见他,我就猜着了八九亦是一派人物。不用远说,只长乡镇内,比起任家公子任远意,你觉得如何么?” 张二道:“谁人不知任远意将有造化,不过这长乡镇宋家和任家就是老亲,又系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热的。比起我们这些外人,不是一路之人,如何插足。” 见提起任远意是陆溪瓷,张二欲言又止,脑中涌起许多想法来,最终叹一声,眼神意味不明的劝道。 陆溪瓷见这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千里远,又见着张二极力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口婆心的资态,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什么好。摆了摆手,呐呐道。“我跟任远意本就没有交集,平时最多就说两句话,甚至都没有私下跟他说过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爱嚼舌根。你这般,是信不过我么?” 陆溪瓷说着,面上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悄悄的拿眼角来打量着张二。 就算有点纠葛,那都是些旧事了,认识时间都这么长了依旧是点头之交,若真如外人所传的他们都有那意思,他们早就成了。 张二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才道。“既然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宋大小姐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陆溪瓷听得此言,便忙算计。“宋大小姐虽然嘴巴厉害,但是胆子却是很小,绝计是不会来这些地方的。就算知道我在这里,她也不会为我来。不过,这功夫。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能如何!”张二哼的一声。 陆溪瓷想了想,说道。“也对,那我近日权且求你收留。” 张二摆手,“我这缺你一口饭吗?就怕你自己唾弃晦气。” “………” ……………… 天也晚了,于是,李四同其他一伙计起身,算还了今日帐。 陆溪瓷方欲走进去时,又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女娃子嘞,这……。” 陆溪瓷忙回头看时,却是李四欲言又止,半响没把话说全。 张二再三的检查了铺子里的陈设,起身见着了陆溪瓷跟个楞头青似的站立在门前半响没个动静,走过来打断了她,领着她回去,仔细关了门,这才将其他的灯点了。 “这头闲起来竟像一只大蠢虫。”陆溪瓷支起头,悠悠地笑道。 第九章 张二倒了茶,端着盏在角落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余光漫不经心的收入对方的身影。光剪的弧线将人影照在窗上,照在陆溪瓷露出了半张脸,照在眼角之中明晃晃的一颗浅色的痣上。 将茶饮了,张二没接话,只说,“关紧了门儿窗儿,睡一觉,明天就来了。” ………… 听到隔壁房关门进屋的声音,张二脱了靴子,露出了白色的绫袜,弯着腰将鞋子放好,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影落下的一处阴影,心里并不平静,听说以前院落柴房内有人上吊而死,以前正遇上官府仵作在盘里再摸出一个杯子,往里倒满一杯:验尸。 虽然他们干这一行的,惯常与逝者打交道,可是他心里头却不是个胆大的。往常张三还好,这张三一走,他总觉得身边惶惶然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就是跳个不停。 张二还记得几年前那破院子里那人吊死的第二天晚上,他那梦见过那人了。 那吊死鬼因断了一条胳膊,由请来大夫包扎救他,张二随着人群去看热闹地站在原地,起初没说话。 后来太夫说没救了,众人推搡着张二,张二不忙地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之前几日就养在后院一处偏房里人,与柴房倒是距离近。 离张二家的铺子也近,要不,早早准备了后事? 张二欲言又止,那断了胳膊的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笫二日,张二起床的时候便听说了这事。 那断了胳膊的人吊死在了那破院子里了。 最先发现尸首的人,是张家的一个丫环,她每日会与那断了胳膊的人话说。 丫头住在柴房,觉得那人太可怜了,便负责给那人送早晚饭食,今早去给他送早饭时,发现人不知去向,屋里屋外约摸找过一遍,房中也没什么异样痕迹。然后,抬头就看见那人挂在上头了,一双凹陷的眼眶微微,人已完全冰冷僵硬。丫头眼睛一白,险些惊吓过去,尖锐的尖叫声将众人引了过来。 后来那吊死鬼是镇子上好心的人安葬好的,有人说那人生前为张家卖过力,张家可否送予他棺椁。张家的人听罢,沉默一会,也没有说些什么。 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张二确实不知,只是后来听张三提过二三句,是个受过冤枉的可怜人。 仵作验尸大致推断,死了至少四到六个时辰。张二是个读书人,所以看完当晚作了恶梦。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当年随着吊死鬼之后发生的那一桩怪事,这么多年以来倒是相安无事。 想着,张二便睁眼睛,盯着自己头上的那白色的帐帘看着,了无睡意。 另一头。 陆溪瓷揉了揉眼睛,进去点了灯之后,逡巡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什么可观之物,只好百般聊赖的在自己的胸怀里取出一本读烂了的书籍来看。 陆溪瓷伸出起了茧子的手,翻开皱巴巴的书页,一时想不起上次标记着哪一处更精彩,于是她思索片刻,不得其中。罢了,反正她都全看完了,看哪里不是看,于是便翻过了几页看了起来,心里头却搪塞着情节。 忽然一阵风吹来,陆溪瓷紧了紧自己的身子,在昏昏沉沉之中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陆溪瓷心头一紧,在半昏半暗的灯火中睁开眼睛来,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无,一时间,今日李四的话头不合时宜地进入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紧巴巴的又四周瞧了瞧,捧着她的一本旧书,赶紧的爬上了床,把被子一蒙。 靴子也未来得及脱,灯火也没有来得及吹。 “咚咚咚,咚咚咚。” 陆溪瓷口中念着经,心里头有些自欺欺人,耳朵又清晰的听到了声响,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的心脏,她感觉全身无法动弹。 陆溪瓷挡住了自己的耳朵,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气势。 陆溪瓷闭着眼睛,仿佛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了体,然后飘在半空中,冷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突然之间有人用手拍住了陆溪瓷的肩膀,陆溪瓷看着半米不到的距离外,一张写满了茫然的俊俏的面孔,没有尖叫没有慌张。 陆溪瓷蓦然地转过头,看着那安分的躺在床上的自己,又看了一眼飘与自己一般飘在半空中的身影。 那一瞬间,陆溪瓷感觉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陆溪瓷瞪大了目光,像是那些死不瞑目的厉鬼一般,缩到自己的身体旁边。 “你怕鬼?”那鬼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说着他自己就真的笑了出来。 “你自己难道不是吗?”说着,那鬼笑得更开心了。 陆溪瓷死死地盯着那鬼一张脸,一股寒气从自己的身体里渗漏出来。 头先的时候陆溪瓷受了惊吓,自然不敢多看,如今细细地瞧着,那不是男版的自己吗!!??? 她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知一下她。 “小儿,你可知登天路什么路怎么走吗?”那鬼疑惑的歪着头,悠悠地问道。 陆溪瓷没有回答。 没有关紧的窗子吱吱一声,外头又灌进来了一些冷风。那一盏若隐若现的灯火便突然之间灭了。 “咚咚咚,咚咚咚。” 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陆溪瓷刚迷迷糊糊的又离了自己的身体爬了下去,突然之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对面放大的,恍惚的那张属于自己的面孔。 陆溪瓷吓的狠了,吓的魂魄归了体,突的沉睡的身体忽然就睁开眼睛来,陆溪瓷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末了,四顾,却发现周围空落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溪瓷等了半响,手脚依旧冰冷僵硬,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是他裹紧了被子,大声的喊道,“张二,张二,你在哪?” 话音落下的时候,陆溪瓷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微的颤。 这胆没壮到,陆溪瓷反而更加的害怕了。张二就在自己的隔壁房,自己喊了这半响他该不会睡得死沉没听见吧? 于是陆溪瓷也等不及了,两眼一摸黑的,就裹着自己的被子咚咚咚的往外跑。 第十章 张二整个人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半天了也不敢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忽尔就听到隔壁房的一声呼喊,他吓得直接半坐起身子来。 没过多久,张二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开门声。 张二心中警惕非常,静悄悄的将别在自己床头的匕首握在手中,眼神紧盯着门口。 陆溪瓷走到张二的门前,扯就嗓子便喊道。“张二,你睡了没有?” 张二虽然听到是陆溪瓷的声音,但是他还是不敢放下警惕,只是低低的应道。“什么事?” 陆溪瓷不好声扬,跺着脚在张二门口转了两圈,急昏了头,最后干巴巴地说道。“我睡不着,想找你下棋。” 张二知道陆溪瓷是什么德性,外头虽然说她是个什么风雅的人,但是凭借着相处多年的经验便知她没有这样的风趣。这般口不择言,必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了,张二想了想,耽搁太久也不好,毕竟这里也不仅是有他们,便开了门放陆溪瓷进来。 一进门,陆溪瓷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着。 张二呼了一口气,是陆溪瓷本人无疑了。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二本来心中就装着有事,被陆溪瓷说的也有些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喘。 “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吗?”陆溪瓷拉着张二的衣袖,整个手指都在颤抖。“你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听到狗叫了吗?” “没有。”张二心头也是非常的紧张,他本就浅眠,况且如今没有睡。 “你看到有一个人吗?”陆溪瓷声音带手机不可微的颤抖。虽然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但是真的遇到了事情才是胆小如鼠的一个。 “没有?”陆溪瓷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本来这气氛蛮是紧张严肃的,但张二瞧着觉得实在有些好笑,于是忍了又忍,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溪瓷毛骨悚然地看着他。 …………… 天色已暮,老罗提前备下的姜汤已经凉了。 裴易铮却仍闲闲的翻着书,老罗无意的献殷勤,想帮他翻一翻,却被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于是站得远了,又静静的瞧着裴易铮看,后来实在无聊,便自行的先出去了。 其间老罗做了二顿饭,都是稀的,好下食。裴易铮便搭垂着眼帘,捡了一方雪白的巾帕将手指上的稀饭混杂的水擦去,他进了片刻再端起那勺子的时候,手便没这么颤抖。 老罗欲言又止,裴易铮只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淡淡道:“我自己来。” 老罗额头上流下一颗豆大的汗,如果他能配音,他都为裴易铮着急。半天,裴易铮也就皱着眉头吃了几口稀米。 顿时间,老罗心目中竖起了一个坚强不屈的小白花的形象,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手艺如何。 裴易铮吃好后,老罗将巾帕捡了起来,将屋内的狼藉收拾了,便听的裴易铮又吩咐准备姜汤温着,老罗看着外头有些冷的风,心里还盘思着这人还挺讲究的,便从屋内出去。 陆溪瓷院子厨房是半露天,简单的一个罩子,露天搭着一个小棚子,旁边堆放了一点柴火,离柴火不远处有一条类似于沟的地方,种了一些蔬果。老罗进去仔细的瞧了,瞧中了绿悠悠的,迎风招展的有几根姜苗。 正好,老罗拍了拍手,欣喜的笑了笑,没多少犹豫就将陆溪瓷种的姜拔了,拿着菜刀去了皮,就着井水洗干净。 待得老罗将水端到陆溪瓷的面前的时候,裴易铮当即拉着眼皮,看了一眼混在水上的漂浮着的几片姜片。裴易铮闻着鼻子飘来若有若无的辛辣的气息,大坻是没见过这般寒酸的姜水,很快的别过了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书本之上。 他得赶紧弄清这里是哪里,还有……从满嘴胡话陆溪瓷口中说的话儿又有几分真假。 老罗放好了姜水。转过头没两步,抬头就看见裴易铮关注的神情。老罗看了一眼有些芳草萋萋荒凉的庭院,奇异觉得与裴易铮周身不搭。老罗将脚步停下了,觉得陆溪瓷嘴中常挂着的那一题仙人话倒不提,这屋子里的还真似住了个神仙! 到了夜间,老罗已在书房打了个地铺,睡得死沉的。 裴易铮辗转反侧,稍稍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这一番动作便使的伤口又裂开了些许。 裴易铮目光冷了冷,或许别人不知,但他自己对自己的这副身子可是了解的很,这伤口并非常人的力能打出来的,喝了药,涂了药,好了却又裂开。 自他从有意识起,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身体,这伤口新鲜的宛如刚伤害过一般,实属不正常。他蒙蔽那个没心没肺的陆溪瓷倒好,容易糊弄过去。如今多了一个人在身边照料,保不准让他知道些什么。一时之间他心里头竟生出一股冷酷的杀意。 裴易铮用舌尖舔了舔新鲜的血液,原本就萦绕在他心怀中的那股戾气越发的深刻。 一阵风吹来,裴易铮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才觉寒意遍身。 随即,裴易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罢了,不过普通的凡人罢了,他那可不必打草惊蛇,让陆溪瓷疑了心,她可不是个什么凡人,真正相处起来也不过是靠那短短几面,还不能让他熟知这个人。 裴易铮轻轻摊开手掌,指尖凑起来的一点光慢慢地滑入到了指腹,再慢慢火光便静静躺在掌心。看得许久,那一道细微的光芒,最终还是顺着自己的掌心的皮肤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那一点微弱的光芒,裴易铮竟觉出一种荒谬的悲哀来,闭上眼,一点一点用力地攥紧,任由记忆里闪过的片段在脑海中厮杀。 眼里,映的是铁链下不断挣扎的人绝望的嘶吼,一会是是无数人的凄厉的叫声,伴随着火光四射的剑光,涌进了猎猎的熔浆之中,一点火花都没有激起。 须臾,裴易铮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音,刚开始听不仔细,他又侧耳听了听。 “咚咚咚,咚咚咚。” 裴易铮皱皱眉,那是,什么? 是谁在装神弄鬼? 裴易铮仔细的想了想,却没有想起什么。指间慢慢地放出一点紫光,须臾之间便化成了点点的星光似的细碎的光芒。 裴易铮声音里仿佛混杂了冰冷的恶意,淡淡开口,“去吧。” 一时之间,那些星光便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消失于无形之中。 十一章 任远意在三更天敲开了任家堂主院子里的门。 乌云蔽月,万籁俱静,应门的跛脚老仆打量半晌任远意,将门挪开一条缝让任远意进去。仆人说话的声音很钝,就如同一个年久没有磨过的生锈的刀一般。“堂主等了半宿了。” 远远的看去屋子里头烛火昏色的微光轻轻的飘过镂花的格子窗,火色无声无息的停留在了窗上。任远意低头,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任家堂主在屋里头怔忪的盯着一个透着朱红色珠光的珠子,瞧了许久,周围的人颇感气氛的严肃,静静的立在一旁。 仆人为任远意打了一道帘子,任远意微微的弯了弯腰,仆人等他过了之后轻轻地放下,只留下轻微的缩些动静,疏疏摇坠帘子落下的细微的声音引得任家堂主心神一动,任家堂主处于翩然的色彩之中,站在了最核心的位置上,三十几岁的年纪,看着却是半百入士一般。一袭白色的道袍在灯光下添了一抹暖色,见着任远意来了,他的目光朝着任远意看,但是眸子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任何的一个地方,而后又缓缓地掠过四处。 任家曾经是巫族,后来随着大流修大道,年代久了,有些师承下来的传承便有些失传了。三十年前,修仙界大乱,宋家与任家趁机出去捡宝,惹了祸端逃回了长乡镇,已是许久没有动作。 “你来了。”任家堂主静静的开口。他颤巍巍的伸开手,“灵珠有异,疏浅不一。” 镇子上平空掉下来了一个大活人,砸了这么大的坑,如今还活蹦乱跳的,那掉进那里的究竟是凡人是鬼怪还是妖邪。镇子里的人多少想一探究竟。 任远意怔了怔,任远意嘴角端得是不温不火的倾向,他瞧着那颗珠子良久没有开口。“鬼祟。?” 一方红是显示灵力,一方黑显示邪祟,两颗珠子一起亮了。 “罗盘针上怎么显示?”任远意又问。 “我敲了问心鼓,鼓指一端。”任家堂主眉色一动。 高阶法器?任远意目光一沉,顺着堂主的目光看了一眼,跟陆溪瓷院子半点搭不了边。“张家?” 张家会有什么人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任远意眼睛那些浮光掠影,便如一袭星光注入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 镇子里多年以来都没有陌生人前来,只有鬼祟的人进来了,这里才能引起邪祟。 “只是,为何当初测试陆溪瓷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任远意刚开始的时候被人打发接近过陆溪瓷,陆溪瓷是怎么瞧怎么都是区区凡人,没毛病。 “堂主,那您是怀疑是她吗?”任远意沉静地站着,面容始终不兴波澜。 “那女娃子或恐是修仙之人,灵力许是高不可测。”陆溪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呆了三年,堂主想了两个极端,一种是灵力即极高的人,一种是邪气藏的极其深的人,堂主同陆溪瓷打过几次交道,实在想不出来后者。 任远意,“………” 任远意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嘴角微微的勾起,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今日送过去的人不是去看那女娃子的屋子里瞧了吗?如何了?”堂主又问。 “大小姐能去闹两场。叫她办正事怎么可能办得到?”任远意回忆涌上心头,往事不堪回首。 …………… 陆溪瓷早上醒来的时候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又慢慢的退回去,又逛了一圈,然后转过头来。 “小黑呢,还活着吗?”张二瞧着这一番举动,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四目去张望看着昨日小黑他们两个在不在。 “没有事,我一早去看了。”陆溪瓷静静的看着张二,张二听了此话舒了一口气。 “你家的棺材少了一副。”陆溪瓷冷静地往那一块空地指了一下。 “在这个铺子里头起得最早的就是我们没有别人了吧?” “难道真的进了贼?”张二愣愣的看着那一处空了的地方,黄昏的时候你不是看到还有的嘛,也没有卖出去,怎么就没有了呢。是遇到什么毛贼吗,张二百思不得其解。这年头这种东西都有人惦记了么。莫不成头两次虚张声势? 张二还真怕是遇到了什么鬼祟,“要去找巫师做法吗?” 张二紧接着又啐了一口,“溪瓷,我跟你讲,干完了这几年,赚够了钱了,我就打算搬个铺子。” 张二整理好了衣襟,又道,“找个阳光明媚一点的地方。” 陆溪瓷脚步一顿,想象了一下张家开在一处热闹繁华的地方,旁边卖着包子,前头便是卖衣裳,胭脂水粉的铺子,那场面,陆溪瓷有些不敢恭维。 陆溪瓷调侃,“你这般刚出了事,这地便急缓缓的转了手,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怎么你说的越说越离谱了,我这又没藏尸,还能怎么着!”张二有些心烦意乱的扒了扒脑袋,抓了一把头发,越发的脾气暴躁。“不是,那你说该怎么办。” “走,去任家找个巫师罢。”陆溪瓷想了一想,然后伸手去挑拨着几案上的火烛。 张二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陆溪瓷被时得久了,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脑袋来。对着那张偏瘦的脸,陆溪瓷沉默一瞬,却是幽幽的问道。“昨夜………你真的没有看到什么人吗?” 张二经昨日折腾了一番,又同陆溪瓷话了半响,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早就歇了心思,筋疲力尽的也就睡去了。到第二天他还是在半梦半醒之中被陆溪瓷给推醒的。张二见着的什么人,不就是陆溪瓷么! 陆溪瓷是一夜未睡,早上顶着一圈乌黑的眼圈,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披头散发便罢了,还惯爱披着白色的外衫到处晃悠。这不是四处吓人吗。 张二抿着唇,“倒是你,你大早张皇失措的样子,指着指尖,整句话都说不清楚。一下子火啊,一下子水的,倒把我吓得不轻。” 陆溪瓷垂着眸子,沉吟了一下。“昨夜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很是相似的人,我似被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后来寐之,便挑灯映着烛火,不知为何竟好似身在火海之中。” 十二章 陆溪瓷从张二屋里走出之后,独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眼见窗外星河漫天,弦月渐满,浑无困意。然而深夜的院落里,竟静悄悄的。 屋里虽点着灯,阴风阵阵,半天也再无异声,无异样,于是陆溪瓷干脆起了身,往几案上走去,无聊的去撩拨着烛火,眼中映着火光,她并未深思,却似被蛊惑一般失去了意识,眼中蔓延着慢慢的大火,向岩浆一般倾泻下来,落在自己的眼前,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被火烫伤的灼热感。然而,这仿佛是一息的功夫,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又是一般的场景。而她的指尖不知何时也有冒出了淡淡的火光。 陆溪瓷,“………” “你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他朝你问,可问了什么,你可记住了什么地方,旁人遇见这些事情,做梦便也是山川美图,你就是不一般。”虽然话是这么说,听陆溪瓷说的这般的生动,张二也心里害怕的,指尖有火光。什么火,这是传说中的鬼火吗?这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 一叫醒了他,陆溪瓷叫他见一个发光的陆溪瓷,然而张二揉了眼睛,看了又看,发现只是她的自言自语……… 陆溪瓷眼底探究。“这,这是怎样的一回事呢?” “你先别急,我去早安见识广的阿爹问问,他可能会见过。你别急,你先别急。”张二又道,“在我们这头出事肯定会对你负责的,况且要是张三知道我要是丢下你直接不管了,回来肯定要对我下死手。” 两人在一起越思索,似乎事情越想越着急。于是说着说着便迫不及待的动身去了。 天色还没有完全的亮透,周围的巷子都静悄悄的,俩人刚出了巷口,陆溪瓷忽尔就觉得自己的脚有些不太对劲,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般。 陆溪瓷心里头一毛,像炸了猫的毛一样蹦三尺。 张二唇色一白,任凭左脚缠绕着一只凉凉手,僵硬一动不动的。 良久,张二抚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低下头去看那只发白的手。 陆溪瓷退了两步之后,悄悄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二,准确的来说是看着握着他脚的那只手,顺着那只手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此时的天还有一丝月亮在,陆溪瓷静静地看着被淡淡月光照耀着的影子,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人紧紧地扯着脏乱的袍子,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遮住了疤痕累累的脸,陆溪瓷直觉他袍子底下藏着什么,那人注意到陆溪瓷,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打着嗝朝陆溪瓷,咧嘴而笑。 那人仔细地将葫芦盖盖好,浑浊的眼睛眯了眯,转动了一下手腕,那凉凉的的目光好像是某种冷血动物一般,转过头看眼是的女子,淡淡评价着人,既是智力有余,精明不足,先天不足,不可修行之人。 在这修真的世道上,是天生不可修行的人。真是稀奇。 当今世界上大多都是修行之人,只是许多人天赋不高,灵根不纯,终其一生,连道的门都没有摸到。 “醉鬼吧。”陆溪瓷一怔,有几分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是吧。”张二磕磕巴巴的说道。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两人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二位,请留步。”街上忽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到近,一人急着跑过来,她的群裾是浅紫色的,配着碧玉的簪子,在暗处发出幽幽的光。 陆溪瓷忽而听到了一声回响,应声转过头是一张清丽的脸,只见女子轻移莲步的跑过来,用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施了一礼,“任公子请见姑娘。” 陆溪瓷见空旷的街上突然之间窜出一个人影来,眉头突突的跳着,乍一见来人只觉得来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说不上来。见着她这般说着,陆溪瓷不由得一怔。低声问道。“你是任远意身边的人?” 那女子微微的一笑,道。“我叫阿紫,是公子身边的乐师,今早随公子拜访姑娘,姑娘不在,我不不忍让公子久等,索性借了公子的名头一大早的来请姑娘过去了。” 阿紫姑娘又是一笑,自然,依任远意的性情不接话自是应了。 陆溪瓷,“………”她还没说什么呢,那个叫阿紫的姑娘这就底子交代的一干二净。 “可是有什么事?”陆溪瓷问。 阿紫姑娘脸上的笑容不改分毫。“姑娘是回自己的院子,难道还担心什么不成。” 阿紫这么说着,便将陆溪瓷的退路给堵了,况且陆溪瓷当头的确有事求任家。于是陆溪瓷同张二对视了一眼,并欣然的前往。 ………… 院子里。 裴易铮的眼睛眉细而长,抬眸,盯着这个眼前这个反客为主的人。良久,他只是玩味的挑了挑眉梢,瞧不见太多的意思。 任远意不请自来,老罗本是睡的沉,小童叫醒他的时候依旧是模模糊糊,稍稍清醒的时候听了这么一尊大神,自然手忙脚乱的出来招待。 陆溪瓷书房狭窄,老罗的地铺往那里一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老罗斟酌了一番,最终谨慎的将在院子外头的负手而立的任远意请到了里室去了。 任远意途中若有所思地打量屋梁,道了声,“无妨。” 任远意敛衣,进屋后坦然处之,眉目清冷,身边的两个小童便拿出自带的茶具,在旁边端茶倒水,许久,除了外头已经开始鸣叫的几声稀稀疏疏的鸟叫声,只剩下小童将茶壶里的水倒于茶盏的声音。 老罗睁着眼睛干站着,坐立难安。 任远意冷淡地看着裴易铮,对裴易铮倒另眼相看:“你似乎并不意外?” 裴易铮看了任远意好一会儿,才道。“只是听说任家神通广大,先生身为巫医,亦非泛泛之辈。” “据我所知,你刚醒不久。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任远意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易铮,眼睛如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眼角的一颗痣便颤悠悠地动了起来,很是好看。 裴易铮目光落在了他眼角鲜明的的痣,搭垂着眼帘,淡漠的眸底却染的晦暗,许久都没有说话。 十三章 秋高气爽,院子外头的歪脖子树掉了满地的落叶,一阵风吹着落叶打着卷儿,看着有些凄凉。屋里的任远意裹着绫罗绸缎、身穿紫色锦绣华服,嘴角的微微的一笑,目光逡巡着裴易铮,似要一寸一寸地分解,不过这个人的视线却没有让人讨厌,不像那些奸诈的小人一般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任远意途中若有所思地打量屋梁外头的奄奄一息的鸟儿,许久任远意眼里很快浮起了笑,开口,坦然说,“如你所见,即使镇中设有结界驱逐鬼祟、贴符咒镇压之,每隔数月还是有异象岀现在长乡镇里头,自你从天而来破了结界后,尤为明显,或许,这镇子里当真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任远意面相是天生眉眼风流,声音和清风过耳一样,刻意放下来的声调轻易就能让人放松下来。 裴易铮定定看着任远意,有流光自眼底闪过,却是一发不言。 裴易铮微微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心知任远意将他比做鬼祟,也不解释。裴易铮微微的抬眼,一眼就看见了任远意直直的目光,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玩着的自己缠着绷带的手,稍稍得解开手腕上的一端,又系上。 裴易铮垂眼不看人的时候会有种凉薄感,看起来很不好惹。 任远意见裴易铮明目张胆地无视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看得裴易铮一番小动作看的很是无聊,无趣,面上端着笑,心中却愈发认定了裴易铮并不是一个好东西。 任远意说话间习惯性地将手微微的在膝盖上敲两下,抬起手,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杯盏,不自觉的被桌子上很深的木的裂纹,还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疙瘩给吸引住了,目光断了一下。但是很快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又将注意力重新的放到了裴易铮的身上。 一直在边上观望的老罗突然有些紧张,听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言的打着机锋,总觉得哪都不自在,隐隐觉得来者不善,可是目光触及任公子面上,只见任公子唇角一弯,声音随风拂耳,老罗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更努力的缩小着存在感。 任远意收回视线,忽尔又落到桌案上那一碗凉透的药上,光看着黑乎乎的液体都似透着发苦的气息,嘴角微扬淡淡的,透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罗,这药都凉透了,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温温。” 老罗站在一旁装傻充愣,冷不防地听见任公子准确的地唤住了自己,稍稍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会儿,将目光又放在了浑身上下无不精致的任公子身上,上前端着药便有些机械的走出去了。 另一头,陆溪瓷一行人走走停停,阿紫姑娘脚步走得很急,眼神却有些飘忽,忽尔就停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陆溪瓷,却又什么没问。 张二看着轻车路熟走在前面的陆溪瓷,目光若有所思。转光看着刚过中秋有些疲沓的人家没有取下来的灯笼,那灯笼在秋日的风中摇晃着,像极了他此时这颗扑通扑通直跳着的,七上八下的心。 陆溪瓷倒是毫无所觉,心头还暗暗的叹道,宋家和任家果然是长乡镇的两座大名鼎鼎的守护神,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自己这才遇上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陆溪瓷心中暗叹,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转过头来对着稍稍落下她一步的阿紫姑娘笑着,说道。“大清早的,真是麻烦您了。” 虽然各种与理不合,但还真是凑巧的赶上了这一趟,要不然真的是要阿紫同任公子等了许久才是。 阿紫姑娘脸上带着笑容,微微的颌首,却没有接话,脸上闪过一丝的忧色。 陆溪瓷碰了一鼻子的灰,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又将话圆了过去。心中思忖着,当真同心思灵巧的姑娘说话需得一颗玲珑心才是,要不然左右都是唐突佳人。 陆溪瓷讨了没趣,一路上大家又都不怎么说话,便也眨眼就到了院子门口。 陆溪瓷远远的便听到了歪脖子树上传来的一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她倍感亲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阿紫姑娘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婉转的声音九曲回肠,带着几丝愉悦的喊道,“公子。” 陆溪瓷不住转过头来看着身边变了好几次脸的阿紫姑娘,忍不住感慨。 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外头脚步声,早已将压仰气势给收敛了不少,乍一看,屋里头其乐融融。 而裴易铮在任远意注视下拾起手边的帕子,细腻的擦干净自己嘴角残留的药渣,身姿很是闲适的往后一靠,收回视线一笑,斯文里带了点败类的味道,“任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任远意目光一闪,张了张嘴,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裴易铮却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任远意嘴角笑着,便是如遇春风,发稍的微微的扬过额头,风流无限,凉风一刮,就刮过阵阵香风。 外头陆溪瓷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看到裴易铮眼神一亮,却在踏进屋门口的时候将脚步一顿,而后将目光慢慢落在了任远意身上。 裴易铮见着陆溪瓷,心念微转,久久地望住她,却也不吱声。 陆溪瓷瞧着,眼底浮起一丝惊愕,费力地张了张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裴易铮一副是受了委屈了的样子,又想起了裴易铮刚醒来那般戒备不安的样子,陆溪瓷顿时心头上涌出了一股老母亲的责任感,胸口不知堵着什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阿紫自发的站在任远意身后,见任远意目光平波无澜的落在了在门口踌躇不安陆溪瓷身上,开口问道,“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任远意耐下心来,等待着陆溪瓷走过来。 陆溪瓷目光闪了闪。 跟在后头的张二见任远意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自己,张了张口,不自觉的打断了任远意,“任公子,我是……” 任远意忍不住瞄了一眼张二,中有些不悦,嘴角却淡然挂上了微笑,“嗯。” 十四章 张二见任远意轻轻巧巧的一个“嗯”,不知道是何意思,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见任远意身后白生生的小童看他的看好戏,忍不住嘀咕,“公子,您这是知道了什么???” 任远意没听清,“说什么?” 张二立马摆手,哪敢再问,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张二是想说他铺子里遇到的一些怪事,但看着屋子里的气氛明显不是开口的时候,于是立在一旁静观其变,想着寻着个合适的机会在饲机开口。 陆溪瓷看着,目光一转看向老罗,老罗目光闪烁,陆溪瓷瞧着老罗大气大敢出声的架势,又看着任远意一行人排排站在一起,同裴易铮形成了一种对垒的姿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心里略略的不快,盯上了任远意的目光的时候,当时她是脑袋空空,无暇多想,只是用一种不善的,略微责备的眼光看着任远意。 当陆溪瓷看着任远义的目光淡淡的染上了凉意时,后知后觉得回过神来,忍不住怂了一下,稍稍的思量一下,便在任远意的目光中踏进屋子里来。 任远意若无其事地端起了手边的一杯茶盏,面上依旧是那一抹风流的笑容,没有半点异样,顺便又端了一盏递给陆溪瓷,问:“怕我?” 任远意冷眼看着裴易铮这一番惺惺作态,迎着陆溪瓷这番戒备和不悦的目光,有些无语。他还是更愿意的看到陆溪瓷平时对他恭敬有加的样子,那样至少更顺眼一些。任远意这般想着,心里对裴易铮一番姿态更加瞧不上眼,自己左右也不过就盘问了裴易铮几句话,亲切的盯着他将药喝完,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裴易铮明明就很随意的搪塞几句话将自己打发了,这般,他裴易铮竟反倒像是受尽了委屈似的,看着陆溪瓷不分黑白的将责备的眼光投向自己,任远意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陆溪瓷伸到一半的脚堪堪的顿住,看了一眼微微合着眼,闭目休息的裴易铮,又看了一眼淡定的喝茶的任远意,思量了许久,也不知道这茶盏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陆溪瓷看着任远意愈发不善的目光,愈发觉得是任远意带领着一屋子的人,气势汹汹的前来盘问裴易铮,也差点将自己的初衷给忘了。一心化为护崽的老母鸡。 怕他?陆溪瓷心想,怕任远意又把当初对她的这一套搬到了裴易铮身上?! 可是真正的面对着任远意,陆溪瓷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顶撞,只是稍稍的缓了一下脸色,别过脸来,并没有接过茶盏,反而侧身投给裴易铮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童端着茶水不上不下的,面色略有些尴尬,然后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了任远意。 任远意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陆溪瓷见着小童这般难为情,面有愧色,可脑海中一想起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裴易铮这般的神情,只好非常客气的开口道。 “任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任远意坐在桌旁,静静看着她,心绪究竟是比平常乱上一些,他来时心中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镇子上就是有妖魔鬼怪出现,这一共陌生人就两个,不是陆溪瓷就是躺在塌上的这个,他非要是二选一的话,肯定是将陆溪瓷给排除掉了。所以他此来只不过是借着陆溪瓷的名义,来看看这是何方妖孽罢了。 总归在他的认知里,像鬼祟的话,也不会陆溪瓷这般愚昧无知的。所以提着裴易铮去见任家的长辈,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张二看着陆溪瓷跟任远意你来我往,眉目传情,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但是张二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次任远意说的淡淡的一个“嗯”上,想着任远意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于是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又开口问道,“任公子,在下有一个小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是否方便。” 说着,张二非常客气的一辑到底。 镇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任家和宋家出手帮忙的,倒是习以为常。只是张二这会遇到了本尊,倒是怪不好意思的,求人办事,气势自是稍稍短了去。 听到张二说这句话,陆溪瓷一个激灵,好似从蒙蔽之中回过神来,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面。杵着眉头将目光放,了任远意身上,不由自主的恭敬了一些。 任远意看着张二眉宇之间藏不住的烦忧,也就放端正了姿态。 张二见任远意正视自己,一张口,便将自己压抑多日的心事口若悬河的道来。说到激动的时候,脸上还会渗着一丝的冷汗,留下心有余悸的苦笑。 张二将这一些来龙去脉断断续续的说清楚之后,说的是口干舌燥,他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回过神来,见这一屋子的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微微的愣了一下。 任远意听着张二说道,听着听着觉得有些怪哉,略一思索,目光就有了些慎重。 而后任远意又问,“你是说刚开始遇到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什么征兆,只是每每见血?” 张口的任远意问,脱口而出,“也算是,比如说我们铺子里养的那两只小黑?!” 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可怖却又寻不着什么门路,瞧这是小打小闹但是却是诡异的很。 任远意若有所思,“我倒是记得搁置于族中的《邪祟录》里有相关的记载,是‘土化免’。” “土化免。那是什么东西?” 张二和陆溪瓷对望一眼,禁不住的不约而同问道。 反倒一直兴趣缺缺,目光涣散兴趣缺缺的裴易铮转了转目光,他听着这一个熟悉的词之后,似笑非笑了看了一眼任远意。 以前陆溪瓷就听说过任家和宋家的家族里摆放着一个像百科全书一般的《邪祟录》,之前陆溪瓷关于邪怪的记载的这种书上的东西只是抱有一种猎奇的态度,未曾想过世上真有这些东西。 张二对于任远意的话倒是百分百的信任,不敢质疑,只是一想到自己真给遇上了鬼祟,一时之间有些不寒而栗。 十五章 “字面上的意思。”任远意见陆溪瓷似乎在这上面倒了霉,故意的吊了一下胃口。土化兔这种东西虽然凶残,但是宋家每年每家在长乡镇每户人家都贴了有镇魂符,况且这种东西它又不会化作实质,只是饮血而生长,就算哪家镇魂符有所松动,能招来这种东西,那也是跟那户人家多多少少有些渊源。 陆溪瓷手指攥得紧了些,又慢慢松开来,慢慢将心绪压下。倒是边上的阿紫看任远意没有解释的意思,张了张口,解释道。“这种东西在长乡镇倒是少见。但是在外头的话,尤其是一些阴气重的地方倒是很常见。一些寄居于土地上的邪魂附着于土源出来作怪。许是摄于长乡镇布下的阵法,所以不敢大肆的。 土化兔的原形但是各种奇怪,但是有一句流传甚广的流言便是’土化兔,土作堆,以生人为花肥’,大意的意思便为逢人必见血。’ 这种东西阴邪的很,就算他没有出来作恶,生人与之常处之,也会因此缠上戾气,多病多灾,诸事不顺,不岀几年,便遭遇横祸。” 张二听着这句话便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真的是有些碎。 以前陆溪瓷以为事长乡镇里的封建迷信,如今亲身经历,发现了在自己的身旁邪祟很是奇怪。有些呐呐不敢言。 心里又在思忖着,这难道真的是一个修仙的世界吗,她忽然又不确定了,因为她来到长乡镇之后,这些生活实在是太安宁了,安宁到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并没有说传说中的什么妖魔鬼怪,只有传说中的一些阵法。对于一些阵法,陆溪瓷一直是相信是有些用处的,一些鬼符,旁门左道她也是相信的,要不然也不会流传了几千年。 陆溪瓷打量这一屋子里的人,心道:“初时听闻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当做笑谈来看待,难道是自己周围的都是一些绝世高手修仙之人吗。”良久,陆溪瓷若有所思的伫着眉头。 “听着有些像下咒。”陆溪瓷沉默了一瞬,这话里隐隐有些刺探的味道。 “土化兔,自地底下埋藏的怨魂而化成,非妖非怪,不入轮回,比厉鬼更甚,沾染上了自是受其怨气的影响。”阿紫依着《邪祟录》中所记载的只言片语,如是说道。 “为什么叫它土化兔?”陆溪瓷光时听着,未曾亲眼所证,尚无所感,反倒是连听这听着“土化兔”这略有几分呆萌可喜的名,便不知怎的,只觉心头有些好奇。 阿紫顿了一下,似乎并未想到陆溪瓷会这般的问。 裴易铮两手揣着,宽大的袖袍垂落,掀了一下眼皮,淡淡的开口话道。“因为第一个将这种邪祟写录下来的修士所命名,初时那修士见到的这种鬼怪的原型便是一只无害可喜的兔子,后来随着各家的《邪祟录》相互流传,久而久之这个名字便被保存了下来。” 任远意有些意外,看了裴易铮一眼,冷笑一声:“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裴易铮见任远意诸事防他防的紧,只觉好笑,没下什么功夫计较。 陆溪瓷没有说话。 “那可如何是好?”张二不敢质疑,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心里不不由得庆幸了一下,幸好没真的当做一个盗贼来处理,要不然自己可就危险多了,长期潜伏在这,也不知道潜伏了多久,想着心里就更害怕了,但是左右张望着还要这一屋子淡定的人,张二也不敢露出什么害怕的神情来。 “你放心,这个我们任家自细细的向家族上报,再做打算。你莫着急,相传一般会出现在夜间,如今是白日倒也相安无事。” 裴易铮听到此处眼皮掀起,这本不该他管的闲事,只不过在对上陆溪瓷那听的专注认真的目光,无聊的准备又解开绷带的食指突然之间又顿住。一瞬,他若无其事的说道。“非也,‘土化兔’白日亦是岀没。” 话音落地,周遭似乎静了一瞬。 “它怕什么?它会化作原形吗?”陆溪瓷紧接着便问道。 “火。”几乎是陆溪瓷话音刚刚落下,任远意便道。 张二问道,“土化兔会化什么?” 阿紫听到此处瞳孔陡地一缩,而后才慢慢得道。“它并没有具体的形,听说不同的人见到会是不同的模样。” 陆溪瓷听着心里却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情来。 ,有些话在心里打着转,最终还是看着任远意,慢慢地开口道。“你又是怎么肯定张家所出现的必然是‘土化兔’?” 与此同时阿紫姑娘的话音落下。“你怎么知道‘土化兔’便是白日也出没?” “你可能不知道,昨日里头我们已经派人去过张家。”任远意悠悠的说道。“并且,我们镇子上从前便有过它的踪迹。”况且今日又听得张二的具体描述,十之八九。 “我所见过的书籍已经有了记载。”任远意薄唇轻抿。 “难道这又更新了吗。”阿紫侍立一旁,无不惊诧,喃喃自语。 “任家?任家昨日三更半夜的去张家所为何事?”陆溪瓷一念及此,又想,怪不得昨日张二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任远意耐下心来,然后微微地侧着目光逡巡着陆溪瓷,好像要重新认识一般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透。 众人不明就里,静在一旁。 陆溪瓷目光闪了闪,这好端端的这般看她作甚,忽而,她心头一震,夜半三更,任家,张家,她陆溪瓷,串起来不就是一个故事线吗???陆溪瓷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眼皮直跳,将头偏到了一旁,不敢想,不敢想。 任远意见陆溪瓷迎着他的目光似乎还无辜地躲了一下,心头阴侧侧的想着,原来以为陆溪瓷只不过是初初炼气的普通人罢了,如今不曾想她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知道瞒着他们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不过说到底,他还是好奇,她都练到了什么等级。 十六章 “你是天阶修士?”任远意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心头不由得泛起了波波涟漪。 “不,我不是,我不会使用任何的法术。”什么天阶???任远意在说什么,陆溪瓷半点也听不懂。陆溪瓷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从另一个世界撕破空间而来的无辜的平民百姓。这个头衔可不能乱冠。 张二突然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呆呆的看着陆溪瓷。 “不会使用任何的法术?”任远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可念头一转却又即刻的放下了,一字一顿的平静的道说道,“你不可能是灵族。” 什么是灵族来不及问,她只是突然感慨。“这世界是人都修仙?”周围的人似乎很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什么智障白痴的问题。房间里一片的安静,众人的脸上表情极为的丰富。 难道这里的人是一生下来就可以修炼了吗? 阿紫又问了遍,陆溪瓷噎住,阿紫想了许久,才解释。“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自学步起就开始接触到天地的灵气,开始进入的修练,修行之路到大概四五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会修行吐纳天地的灵气,但是一般人的天赋不是很高,看看的留到练气就没有什么后续了。真正开始踏入大道的是从筑基开始,但是对于大道来说注定只是一个基本的起步点,一般人修行只是修行的活得更长久一些。” 听到这里是陆溪瓷忍不住关心起他们的岁数来。以前听他们说很多人看着年龄是这么年轻,其实不是这样子的。返老还童。 张二笑道,“如果不修行的话,不过半百便入土,一般人修行的只能延年益寿。并不能作一般能驻颜的能到达天阶时期,不仅能够容颜永驻,而且能够分身,变幻,但是那是很多人都不敢想的。” 陆溪瓷默默的点了点头,这听起来更像是养生。 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便闭嘴不言,任远亦或有所思,一下子心中的答案又不确定了。说到底还是他了解得她不够多。 任远意默默的看着溪瓷,嘴上的笑容也没有了,“竟然被你蒙惑过去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天地五行你总得占一个罢。” 陆溪瓷颓然的叹气。五行究竟是哪一型?金木水火土吗。 “五行你是什么?”就连张二也好奇的问,长乡镇这里的人多居于木,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木。 不,她不懂,她退后一步。 “春木,夏火,秋金,冬水。所以木生火,同理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裴易铮迎着陆溪瓷头上的问号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百科全书,解释道。 陆溪瓷非常赞同的点了点,然而并不懂。“不过我昨日看到了火光,就在我的指间冒了出来,你说我会不会是属于火?” 任远意从陆溪瓷的无知缓过神来,僵硬地接过了茶水,刚想喝上一口,微微的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忽然他又盯的再问了一句,“你是说你看到了火光?” 良久阿紫才开口道,“一般修行的人只是感受到天地灵气。”换言之一般人体内不会化岀天地灵。 “土化兔最是怕火的。”任远意又道,目光多了一丝深沉。一般只有灵力非常深厚的人,才能对体内的能力运用自如,甚至就连忘记了秘法之后,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呈岀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陆溪瓷听得有些晕乎乎的,便闭口不言。 张二神情有些闪烁,言语之间更遮遮掩掩的。 阿紫久久地望住陆溪瓷,眼底浮起一丝惊愕。 讲了这么多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之后,任远意突然顿住的话头。 陆溪瓷眨了眨眼睛,又听到任远意问道,“昨天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以前的那些陈列的中低端法器不知道是太久没用过了还是过了期了,很多都已经不管用了,难得的三十年镇子上又出了新奇的东西,堂主过“问心鼓”这么高阶的东西都用上了。 “我看到了我?”陆溪瓷心神俱震,几乎说不出话,不是很确定的问。 任远意没想到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但是他现在必须得完成长辈交代的任务,同陆溪瓷确认一下。 任远意想了一想,又说了一个具体的时间。 “就昨天听到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陆溪瓷面色由白变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任远意收到了答案,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陆溪瓷:“…………”好哇,原来是你搞的鬼。 “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去打探你的消息。”任远意面上一片寂静,一副我就知道你实际上有问题但是我不问了,徒留陆溪瓷脸上的表情极为的丰富。 裴易铮却想,任家求仙问道这类法宝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反应,于是问陆溪瓷,“你看到了谁?” 裴易铮稍微偏着头,清风拂来,更衬的他身姿风流。 陆溪瓷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他,眸中落了一抹雪色,不由得退后了一步,犹豫了一下。“我。” “来世界上本来就存在两个自己,一个存于光明,一个存于黑暗,阴暗的一面只是他们一般不敢堂而皇之地探出头来,一般会受到某一些刺激才会出来作乱。”裴易铮顿了顿,还是道,“卿卿,往外面看看。” 陆溪瓷被他说的背后一寒,顺着裴易铮的目光,外头不知为何飘忽,忽的立着一个人影。 坐在外头歪脖子树下的一个女人穿着粉红色的裙子,树荫下的阴影遮在了阴影下人脸,便要引人要瞧得更仔细一些,心中微顿。 “敢问这可是宋姑娘?”阿紫目瞪口呆,原来她也没对宋家这位大小姐这般的熟悉,主要是宋姑娘经常纠缠着他家的公子,这隔三差五见过的人,光瞧着影子,就觉得心中有了答案。 树下的那人悄无声息地起身,又披上了一件衣服,幽幽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任远意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身上,很好,女的肤如雪色极浓,男的紫衣风流无限,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更加般配了。 十七章 陆溪瓷回过神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拽紧着衣袖的手稍稍的松了松,微微转头,目光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任远意薄唇轻抿。 “路上遇到了人。”据说大小姐宋承承的消息十分的灵通,就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到了大小姐的任公子就是一大早的就来找陆溪瓷,这怎么能忍?可是,她可不敢在任远意的面前说真话。只道,“怎么,这事就许你任家插手?” 任远意不置可否。 于是众在于是众人聚在屋里,像听故事似的听陆溪瓷一个人在说说着昨日的事情。 讲到另一个她在问路,张二忙问,陆溪瓷吞口水道。“登天路。” 于是口水吞的太用力了,导致了舌头有点打结有些话说的不是很清楚。 “耕田路?”张二???这是什么词,什么路。 “封天路?”宋家宋承承歪着脑袋。 “凤添路?”任远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长乡镇那条繁华的街道,好似就是叫这个名字。 “承先路?”裴易铮想着这条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陆溪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之间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放弃了这个问题,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的事情在大局当前并不很紧要,转而去问任远意,“土化兔的事情如何解决?” “任家有一种蜡烛,只要握着这根蜡烛你就可以将土化兔引出来。”任远意又道,“只是不知这只兔子的级别如何,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低等一些,任家修士出马,保管令其魂飞魄散。”阿紫姑娘道。 “你们至于修士就这么喜欢斩妖除魔吗?”裴易铮冷淡一哂。 任远意脸上如是挂着如意春风的笑容,“匡福大道自然是正道人士的所应当做的事情。” 任远意心里头却是想着。自然了。不斩妖除魔哪来的钱?没有钱怎么把家族给发扬光大? 裴易铮似笑非笑地看了任远意一眼。 是夜…… 任远意撕了贴在张家有些松动了的镇鬼符,张二握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根蜡烛瑟瑟发抖。 时不时的看着跟在后面的陆溪瓷,好像生怕陆溪瓷丢了一般,其实心里就是害怕。半响,张二冲陆溪瓷招了招手。“你过来些。” 陆溪瓷整个身子一抖,这周遭的风更加的冷了,转过脑袋看着张二,“任远意说了,这只兔子与你家有缘,你是张家的人,必须得你出马才行,我如何都是无关紧要的,你只管往前走。” 张二叹气一声往废弃柴房的方向。他揣上蜡烛然爬上胸襟,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头想转过去,但脖“味嘛——”好像有一阵凉风从耳边扫过。 可僵立静默好久,周遭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 陆溪瓷也陪着张二僵立静默好久。半响才道。“再等等吧,而这只兔子通了灵性,感觉到了危险。” 张二紧张脸有些发青,头重脚轻的又走了一步,“守株待兔讲的就是我们吗?” “暂时没有问题。”陆溪瓷忘了忘黑沉沉的天色,她记得张二是说过每晚必来光顾,今夜这天都黑的透了,怎的如此的安生??? 陆溪瓷转头闻到咔嚓一声,吓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从身体里冒了出来。却见张二若无其事的转过脑袋,然后晃了一晃。见他将一边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却有几分尴尬的说道。“刚才太紧张了,扭到脖子了………” 陆溪瓷:“………”她想回家。 “再等一等……”这是拖一天便是一天危险,张二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肉,迫切的希望自己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能快点结束。 陆溪瓷只好一直陪着他守到了后半夜,昏昏欲睡的倚着那根所谓的从那大义凛然的任家那掏钱买来的蜡烛上,陆溪瓷怔怔的看着那个蜡烛,那根蜡烛真的是比寻常的蜡烛大出了两倍,果真……非同凡响。陆溪瓷将头微微的靠在了蜡烛的一侧,迷迷糊糊的想着,再不来,天就要亮了。 第二天,陆溪瓷同张二横七竖八的相互靠着睡在了门槛上。 阿紫姑娘却是一大早的来通知陆溪瓷同张二,“不好了,不好了。” 耐何阿紫姑娘叫了半天,一夜没有睡觉的两个人半点没有反应,睡得死气沉沉的。 阿紫姑娘只好无奈的一脚踢着一个人,犹豫了半天,去屋子里打来了一盆井水,泼在了他们两个的脸上。 “下雨了,下雨了???”陆溪瓷被淋成了落汤鸡,蹬得一身四脚朝天地蹦了起来。 张二一个鲤鱼打滚就翻到了阿紫姑娘的脚边,怔忪的看着那一双绣花鞋。 “张老板受伤了!!”阿紫姑娘道。 “好啊,昨天蹲了一夜竟然不在这头真的是白费功夫………”陆溪瓷第一时间便是有些愤愤不平。 “什么。?!!!我阿爹怎么样了?你快同我说说,他没有事情吧。”张二还余下的几分迷糊的睡意也被惊醒干净了,他显得非常的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受了点伤,人还没事。”阿紫姑娘又道,“是任公子率先发现的,你要感谢就去感谢他吧。” 听到没岀什么事,陆溪瓷便放下心来,然后滴滴咕咕得道。“怎么会突然的转移了目标呢?真是奇了怪了。” 一路上阿紫姑娘也在疑惑不已。“任公子说土化兔有许多的幽魂寄居其中,说不定是另一个兔子占了主导,所以才来无影去无踪似的,半天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然后才醒悟过来去攻击人……” “昨天抓到了那只兔子了吗?”陆溪瓷非常关心的问道。 “一下子不见了。”阿紫姑娘幽幽叹道 陆溪瓷说着的同阿紫姑娘一起去看了张老板。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张老板看见张二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里头,冲着他上下打量,隐者张二担忧的目光,看着张二眼下厚重的无亲,张老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生。 十八章 张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转而又关心其他的伤势来。“阿爹,可是伤到哪里了?” “伤的是手臂。”一旁任远意倒是悠哉的开口了,陆溪瓷转过头去看他,他的气色很好。一看就是昨天去打过秋风,钓过鱼。 张二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两眼一瞪像是怕极了似的。 陆溪瓷见他神似不对,机敏的问道。“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渊源吗?” 张二神色不对,却纳纳不言。 阿紫姑娘不知道想起什么,补充道。“这只兔子在张老板的面前停留了许久,凄凄哀哀的,倒似有些幽怨。” 陆溪瓷又冲着阿紫姑娘耳语道,“没有伤及性命,这难道是艳遇吗?” “我爹怎么了。”张二离的近,听到了陆溪瓷的些许只言片语,脸色一红,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陆溪瓷过头奇怪的看了张二一眼,张二倒是支支吾吾,有些闪躲,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似的。 张老爹就修炼到家了,面不改色的看着自己的手臂静默不语,似乎还对着这件事抱有一种新鲜的好奇。又抱着他那只受伤的手,起身冲着屋里头的人作辑。“多亏了任家守在外面,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众人都不敢放松歇息。 “要不咱们先睡一下,要不然他都不敢出来。”陆溪瓷这几天颠倒黑白的,着实有些苦不堪言,又转头看着同样满眼乌青的张二,出于一种良善提醒道。 “那……唉,如果张三在就好了。”张二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蜡烛,看着天上的星光。满是遗憾的叹道。 时以入秋,枫叶渐染。 “我帮不上什么忙,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裴易铮在家里等我呢。”天街夜色凉如水,时以入秋,枫叶渐染。陆溪瓷转了一转眼珠子,都觉得脖子后头发凉。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张二静默地看着陆溪瓷。 陆溪瓷闻言扯了扯嘴角,的目光掠过张二含着紧张的眼,淡淡道。“随你。” 陆溪瓷坐得久了,脖子酸疼。她长舒一口气,没忍住转了转脑袋。 忽然风吹过,浓郁的树荫,留下的声音,树荫下走出了一个黑暗的影子。 陆溪瓷眼睛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动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影子,然后悄悄用力的掐了一把张二的手。 张二受了惊吓,然后顺着陆溪瓷的目光看到了那道影子,瞬间见眼都直了。哆哆嗦嗦的抖了手里的蜡烛,然后整个身子就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别过来啊……” 陆溪瓷本就非常的紧张,看得张二这般的举措,她心里头更怕了。目光游离着,四处的寻找着退路。然后陆溪瓷手不停地扯着他的衣袖,张二一脸土色的悄悄的把蜡烛剃到了陆溪瓷的手上,说道。“把蜡烛举起来,把蜡烛举起来,这东西怕这蜡烛……” 陆溪瓷非常紧张的接过了蜡烛,忍不住嘟囔。“万一不管用呢?” “他来了,他来了……”到了最后两个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微微索索地挣扎着的便要往后退。 “谁说不管用的?”那道影子缓缓的走了出来,任远意闻言扯了扯嘴角,他薄凉的目光定定掠过陆溪瓷含着惊恐交加的眼。 “你怎么来了?”陆溪瓷面容又慢慢冷静下来,待他看清了那张脸,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我怕你们害怕,所以来陪你们。”任远意也不为难她,笑一声道。“若我不来,你们便就是刚才那番场景罢?” 见清确是任远意,张二和陆溪瓷到底舒了口气,紧接着张二便喜上眉梢,回头道。“是害怕,快被任公子吓死了。” 陆溪瓷笑笑不说话,觉得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嘴角笑得也非常的僵硬。 于是三人便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陆溪瓷真的撑不住了,便出了个主意,竟然目标是张家的人,便让张二先睡觉。她和任远意守着。 任远意心中自有他的盘算,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个法子果然行,到了第二天差不多天快亮的时候,陆溪瓷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旁边的人在交谈中,昨夜那只兔子果然来了。 “抓到那只兔子了吗?”陆溪瓷揉了揉眼睛问。 “跑了。”任远意非常淡定的说道。 “又有谁受伤了吗?”陆溪瓷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二不见了。”任远意微微地侧过了头,看不见他眼中的神情。 “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吗?”陆溪瓷将身子坐正,脸色不太好的看着众人。 “可能土化兔感受到了危险,先下手为强,铤而走险罢。”任远意顿了顿,嘴角挂着一抹温凉的笑意,的看了陆溪瓷一眼,又冷静的分析道。“也许是张二睡得太沉了,被掳走了而不自知……” “你不是一直都在吗?”陆溪瓷不解,看着任远意气色这般的好,莫不成他自己也去打秋风睡着了???她就知道是这样! “难免有疏漏的时候,不是吗?”任远意没在意,转而继续跟眼前的人交谈着。 陆溪瓷:“你不是说有许多怨魂化作成了吗?为什么听着像是有意识似的?” 任远意沉默了一瞬,定定地看着陆溪瓷。“万一就是呢。” “那现在怎么办?”阿紫姑娘也问道。 “先找到张二再说罢。”任远意想着,但愿张二能好好端端的活着,瞧着陆溪瓷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 当然就是越早找到是越好的,否则谁也不敢担保这人是死是活。 “会不会跟丢的东西有关?”陆溪瓷灵机一动。 “你回屋子去休息吧,这些事情你帮不上忙。”任远意凉凉的看了陆溪瓷一眼。 陆溪瓷:“…………”刚开始陆溪瓷整天这般说也不见得众人听进去半分,这般出了事,任远意倒是将她打发了去。 陆溪瓷最终还是被众人劝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像是斗败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回了屋子里。 陆溪瓷心头也为张二的事情着急,此时更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转着。 甚至的越想,心里头隐隐的冒出了一丝愧疚感,这情绪闹得陆溪瓷很不得安生,忙得又去屋里倒了两杯凉茶来静心。 十九章 “我看过黄历,这几日正,自古邪不胜正,你又何必徒劳无功呢。”裴易铮得陆溪瓷晃来晃去,晃得头晕,手中正在鼓捣着绑带的手钝了一下,于是看着陆溪瓷闲闲的道。 “传闻这兔子吸血,极为可怕,又有坊间故事说的头头是道,我忧心啊。这事实际本亦不该我去………”否则怎么净出一些瞎主意。陆溪瓷拍一下脑袋,而后走近裴易铮,定定瞧着他。 裴易铮一愕,“瞧着我干嘛?” 若是以往他将以前的事情想起来或恐倒是可以帮衬一二,但是现在他也是废人一个。如何管这些闲事。 陆溪瓷两手撑在了床榻两边,俯视着他,“你害怕吗?”尤其伤病于家中,自是孤苦伶仃一番忧心。 裴易铮笑了,抬起苍白的手指压了压太阳穴,目光流转间,半响无话。 陆溪瓷瞧着他的样子,更像是强颜欢笑,暗暗的又愧疚了一番。又起身找了一壶热茶奉上。 冉冉的茶香弥漫了裴易铮的眼,陆溪瓷一脸紧张的看着他,怕他一杯茶都端不稳,裴易铮目光晃了晃,陆溪瓷一愣,索性不多说,便干脆伸出手去帮忙。 被乖乖的喂了满口茶水的裴易铮:“………” 裴易铮只是看茶很烫,就想晾一般,陆溪瓷以为他手废了……… 舌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次日一早,陆溪瓷便不见了影踪。整个座子空荡荡。 裴易铮睁开眼坐起身时,倒是发现昨夜他起身倒水打翻的茶壶,已经被收拾干净。裴易铮扯扯嘴,算是笑了。 陆溪瓷昨夜心绪烦乱压抑,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任远意昨日又去守株待兔,消息由宅里另一个下人帮忙传着。听说有了消息,今早陆溪瓷马不停蹄地便去找任家人。 没进门便听阿紫的声音,本来陆溪瓷想进去询问一番,但是刚听到了一些词句心里觉得奇怪,就将脚步停了下来,偷偷的将自己的身子藏了起来。 “公子,那也是你故意选错的时辰询问,他说昨夜寅时前有异,你去寻过,还去房中帮忙查看,后来坊附近一处井内没了消息。为何公子就肯定人不在那。” “枯井边曾吊死过一位女子,本该就百无禁忌。但要扯上什么,那女子原是张家夫人陪房,叫翠云。翠云的丈夫是张家帮工,早上天没亮便去帮忙,翠云出事时他丈夫后来一时没能赶回来。 我去打听时,张二对此事一无所知,张家因为翠云的事被闹到官府,因其死因也不详,就不了了之,这件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后来也被瞒了下来。但因她是吊在主屋,翠云的丈夫就搬了岀去。”任远意道。“我昨夜找张老板,他人及斋公们都能佐证的情测是不是跟张老板有关,但张老板对这事只言,翠云被弃之后悬梁自尽,然而事后翠云的丈夫惊闻此事,一时受风痰晕厥过去,后来被逐出张家后,翠云的丈夫在神情恍惚中干活时摔断了一条胳膊,算是成了半个废人。” 阿紫语塞,呆立半响“翠云的丈夫唤什么,又是如何被逐出张家去的?” 任远意顿了半响,不答,反问:“陆溪瓷可来了,张二昨日在土中呆了这般久,不知道有没有心跳,那你知乱成一团,慌忙喂下急救的丸药,又去请大夫探视。她再不来,我可没了法子。” “应是来了。”阿紫笑笑。 “来了,就出来罢。”任远意也笑。 陆溪瓷语塞,呆立半响,“你们怎知我在。” 说着陆溪瓷从后头慢悠悠地探出来一个头,神情带着一两分尴尬,而后有些焦急地看着任远意,六神无主问道。“张二如何了?” “还好以前宋家庄的某只鬼祟能听到人的心跳声,将它放出来时,伏在地上听了半夜,尽是沿着江边走去,而后直立着不动了。我猜太多半便是那边了,便寻人挖了半天,将人从土里挖了岀来。” 陆溪瓷有片刻的愕然。“土化兔多半能力都是只能在土中发挥?” 任远意“土化兔最喜新鲜的血液,你该是庆幸张二被挖出来还是正端端的模样。” 陆溪瓷心底泛出了微微的酸涩,只是静下来一想,她又觉的有些庆幸。 陆溪瓷昨夜无暇多想,此刻一回想,便发现了端倪。她忽然问忽然一问。“为何突然就抓人?” 陆溪瓷看向阿紫,阿紫万万没想到陆溪瓷这般机警,半响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任远意,张了张嘴,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陆溪瓷却已经不用阿紫回答了。 任远意掀唇一笑,“恐怕真与张家有关,不瞒你说,来找你们之前我去了一趟翠云的故居,又去了张老板那处。我约摸着是那只兔子出没的时间,故意引的它来听听故事。” “但是张老板那处守的严,张二这边便成了现成的靶子,我不放心,便去找你们了。”任远意笑,只是昨夜陆溪瓷睡了之后,张二许是本能也发现了不对劲,半天不敢睡,任远意想着快些解决,便同张二推心置腹地道了两句话,张二心眼也实,没怎么深想便应承下来。 任远意想着这土化兔惯在土里作祟,便顺势借了张二作诱饵。没想到鱼真上了钩。 陆溪瓷仔细一想也想明白了一些,差点惊出了一脖子冷汗,目光惊疑的看着任远意。张了张口,“我想见见张二。” 任远意见陆溪瓷望着他的目光透出来的些许冷意,他的目光阴凉了一瞬。不置可否。 阿紫向前领路,一路上,任远意目光凉飕飕的,看的阿紫得头皮发麻。可她也不敢随意揣度公子,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 此时,张老板听到了张二岀事消息便赶忙的跑过去了,六神无主的只得像个陀螺一般一般守在张二身边,听前大夫说话,这便衣不解带地陪护一宿,张二几番半迷半醒,又似是根本没有意识,直把张老板给急坏了,最终局面导致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好不可怜的样子。 二十章 任远意一掀唇角,紫衣华贵,踏进门槛的时候,腰间的玉佩琳琅作响,抬头时笑容便是如遇春风一般。 张老板见着是任远意,顿时安心不少,忙起身问道。“我儿如何了?” “张老板肯说实话了吗?”阿紫姑娘定定瞧着张老板。 张老板面色一僵,神情有些颓丧,呐呐。“事情便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听说你喜欢翠云。”任远意淡笑。 “这话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家虽有悍妻,直到夫人去世,我和夫人都是举案头眉。”张老板否认。 张夫人是三年前病逝的,外界传张老板同张夫人感情确实一直很好。 阿紫不到机会拿话问他,又见任远意对此事不置可否,也就歇了心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张老板,听说他们家就十多年前开始倒霉了,甚至于张家长子早夭,二子克妻,三子天生有疾。众人相传张老板做的这门生意兆头不好,可阿紫总觉的是张老板德行有亏。 陆溪瓷见张二被收拾的干净,不知是死是活躺在那里,顿时脚步踌躇了一会儿,头皮有些发麻。 陆溪瓷离的近了,张老板回头见是她,似乎舒了一口气。“阿瓷,你来了。” 陆溪瓷张了张口,只低下头应了一声。 陆溪瓷在屋里头待了一会儿,因为人多,也不方便说话,期间陆溪瓷就只是两眼无神的盯着张二瞧着。 半响,任远意拉了一下陆溪瓷,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溪瓷只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毕竟……她待在这里不合适。 夜宿。 张老板便做了一个梦。 梦见年少的时候自负身正不阿,便不顾家人反对做起了棺椁生意,搬到书院主屋一间净室居住。 当时陪着他一起的侍从叫赖丛。赖丛与长乡镇熟络,无意中在出周那日听到张家内为前些日要料理两家婚嫁事宜,需要来回跑腿办事,自荐。张老板很信任赖丛,由得他去了。 后来张老板大婚后某日,无事本这天夜里点灯看书,就听到窗声响,他的纸窗正支起半开,转目从窗上慢慢垂下来。 他看见了一个窈窕的人影,以为是怪,不曾料理。不准想连续着几日,他每每能看见那道从他窗前快速的掠过的身影,某日终生了好奇,偷偷的寻了去。 便撞见是府中人夜半私会,月下朦胧他瞧不清面孔,回头他便偷偷的同夫人说了。 张夫人神通广大,揪岀了是赖丛,可同赖丛私会女子却始终不明。 后来他盘问赖丛,赖丛如实回答是翠云。翠云是张夫人手里的人,张夫人为人彪悍,从不许张老板同外头女子沾染,张老板同翠云倒有几分亲近。 梦到这里,梦境就有些破碎了。然后他便看到了几年后的光景,那时翠云已悬梁自尽,赖丛自断了一根手臂,便常找上门来闹事。 口中直嚷些闲言污碎,张老板听不得,便打发出去。后来听着街坊闲时磨牙,外头赖丛传张老板因奸情不遂心愿,逼的翠云含着悬吊。 张老板从梦中惊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目光停在那不动,貌似有些迟疑。 [吊死鬼]多年过去,但他自这年年间屡屡倒霉,张老板埋怨道:“我不是你的仇人,你又何必来找我。 ………… 陆溪瓷的院子里,几个人聚在一起。 陆溪瓷率先道。“夫妇之间,因为争吵枢气而上吊自杀,众人都猜测赖丛。张家有贤妻,莫不是赖丛因为残废而心生厌世念头? 再者,张宅最近气数不好,说不定附近的吊死鬼在找替身。” 任远意道,“我抓到了这些碎的一魂一魄,看他怎么说。” 阿紫姑娘又道,这幽冥是张老板从前的下人赖丛。 阿紫姑娘又道,附在土化兔一抹幽冥是张老板从前的下人赖丛,而后阿紫姑娘淡淡的给了陆溪瓷一个你想岔了的眼神。陆溪瓷:“………”的确,听着描述像是艳事。 “昨日抓到的?”陆溪瓷目光犹疑。 任远意还在低头看月影呢,见陆溪瓷向自己伸手,下意识扬起笑,才道。:“不必谢我,是张二的功劳。” 陆溪瓷凝视着她,半响没说话,声音平静,内里的意思却惊心动魄,只道:“呵。” 良久陆溪瓷缓了过来,转而又问“他还有意识吗?” “没意识怎么犯事?”任远意一笑,“不过这种低等的邪物白天的神时候神魂散得厉害,夜里应是有几分清醒。” 说着,任远意还真就拿出了同款的蜡烛放在了地上,过了一会, 阵凉风从耳边扫过。蜡烛上吹出了一道灰色的投影。 “赖丛?” 话音刚落,赖丛老老实实的背对着众人,将原委一一道来。 张老板的原配原名叫翠华,她有一个漂亮的陪嫁丫头叫做翠云。赖丛同为张老板的婚事,曾经去翠家跑过腿认识了翠云,心生爱慕。但是翠云同夫人来到张家后,张老板有一次喝醉了酒,便将夫人的陪嫁丫头翠云给强占了。 但是众所周知夫人翠华她是一个母老虎。于是张老板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将翠云许给他的手下赖丛,来打掩护。翠云嫁过去没两天,得知有了身孕,郁郁寡欢,没几天,赖丛大早刚出了一趟门,便听得有人来传话说翠云悬梁死了。 赖丛一直保持着张老板的秘密,但是没想有一次喝醉了酒,头脑一发热,因为翠云的事情怪罪于张老板,跑到了张家发难,言语之间尽是威胁。 赖丛自翠云去世后,好赌好酒,上头曾经三番两次上门威胁张老板。 张老板烦不盛烦就使了个计谋,托了同行帮了一个小忙,然后赖丛就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的手臂在那场意外中断了。他便就成了一个废人。 说到最后,赖丛是一个劲的重复着,“张老板处心积虑想害我!处心积虑想害我!” 陆溪瓷听后有些不信,想说什么,有人就低声道:“不若去翠云的故居瞧瞧。” 于是众人起身,往翠云的故居走去,阿紫姑娘几日前曾随任远意去过一回,那里有一座枯井,她印象很深。 二十一 因为院子荒弃许久,大门没怎么推自己就倒了。 陆溪瓷目瞪口呆地看着缓缓倒下去的大门,心惊胆战的跟随着众人踩着那道门进去。 “若是吊死鬼是跟张老板无关,那他言语之间何故遮遮掩掩的。”阿紫姑娘作为一个外人,言语之间倒没有什么偏袒之说。但若是……… “废井是存在其中某一处吧?”陆溪瓷望着任远意。 任远意不答。他的目光在屋檐下几处横梁之上,然后推开门堆满了尘灰,烛光映照着飞舞的尘埃,更显得诡异无端,陆溪瓷乍见蜘蛛网结在自个上头,吓出了冷汗来。 陆溪瓷推开一间规整的房间,其一手拿剪刀,一手拿着烛火,小心戒备地往里面走去。 十多年,不知宅中怨念究竟有多深重。 任远意半响才挥手,“我先走吧,你们跟在我的后头。” 陆溪瓷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便深深的闭嘴了。 地上一层厚重的污垢,隔窗打开来,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响着,透过窗可以看到外头庭院之间的对岸江畔偏僻处。 陆溪瓷小心地探出脑袋,忽然之间耳朵一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低头一看。 肢吱嘎嘎”的鼠群尖叫,陆溪瓷整个人站立不稳就“扑通”差点歪倒在地,阿紫姑娘扯着陆溪瓷便往宽阔的地方走去。 陆溪瓷一转头,毛茸茸的触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这是、这是……… 不,是、是错觉? 陆溪瓷硬得转动了脖子的:“不!你、你是???” 一个人影倒挂在陆溪瓷的眼前,陆溪瓷吓得两眼一翻。 池里的春花至秋冬就凋谢,来年霉湿。于朽烂中那女人伸出一双指甲外翻、不断流血的双手,摸上陆溪瓷的发。 往废弃枯井的方向。阿紫姑娘揣上蜡烛然爬上胸襟,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头想转过去,便呆呆地看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将陆溪瓷缠上了。 那东西的指缝中早已糊满苔紧密的连合在了一起,那东西张口想发出声音,但喉咙里只能“咯咯”作响,眼看着黑影头要伸过头,陆溪瓷在寒风中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 “等等!”不知陆溪瓷从哪借来的勇气,口中僵硬的粗哑的发出了一声暴喝。 陆溪瓷僵硬的脖子却不能挪动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圈渐渐环上。 女鬼动作被陆溪瓷喝的一滞,陆溪瓷脖子上无形的禁铜同时一松。 女鬼流着血泪、眼球凸出的,女人脸就在白圈另一边。 转为幽暗的蓝绿,陆溪瓷只觉脸颊两边汗珠如冰水般渗,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听着眼前的女鬼颈处骨骼僵持般发出“咯咯略”的声响。 阿紫姑娘离的陆溪瓷近,见陆溪瓷同那怪物贴得如此之近,她不敢置信地瞪圆两眼。 任远意匆匆过来,看看陆溪瓷半响不言,手中蜡烛火苗健旺,烛泪流到手心。 陆溪瓷像看到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爬向任远意。 众人循声望去,地上的烛火却恰好熄灭,看不清那东西是具体的模样,而离的土化兔最是近的陆溪瓷,却是不敢细看那张可怖的脸了。 陆溪瓷脖子上传来了这抽动的钝痛,手动几下,又抬头望向远方青苔的方向,半响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 任远意手一挥,烛光很又重新亮起来,强的火光渐渐快将眼前的景物映了出来。 陆溪瓷天旋地转地,试探着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陆溪瓷心有余悸的想着,还好前几天抓土化兔的鬼魂没有叫上她,想必抓赖丛时也是这般的诡异的情景,她当真是怕极了…… “疼。”阿紫姑娘扯了陆溪瓷头发,陆溪瓷一声惊呼,不解得瞪了她一眼,赶紧把手势倾侧过,让烛泪直接滴到地上。 “那东西好像摸了你头发。”阿紫姑娘道,便倾身地仔细的往陆溪瓷头发里看了看。 陆溪瓷张口刚想说话,便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烛光映辉的淡淡的光晕中,渐显一名男子的身影,他步履满珊地从外面徐俆走来。 落地一圈白色薄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眼前,陆溪瓷僵的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彻底的失声了。 地上刚刚燎起的蜡烛火苗恍惚地跳动几下,随着他踏过来的脚步,踏的一声,萎靡地灭了。 裴易铮一双淡漠的眸子,俯下身,似乎想要拉起赖在地上的陆溪瓷,低头时,莫名一丝寒意陡升。 任远意徒然见着裴易铮,只觉纳罕,心道这大半夜的,裴易铮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的在塌上歇着,跑过外面来折腾什么。 任远意也不多问,又看了一眼陆溪瓷被吓得七魂出窍的陆溪瓷,折转身便继续去寻找线索了。 陆溪瓷眼神凄徨地看着裴易铮,嘴唇抖动,“你是人是鬼,我,我告诉你,你休想骗我??!!” 陆溪瓷手中握着的蜡烛滚到草丛间,几乎就要潭灭之际,火靠上枯草几下跳动。 裴易铮愣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定定地看着满脸惊慌失措的陆溪瓷,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来罢,我帮你抓兔子。” 那一刻屋里没有亮光,裴易铮一双眼眸像是浸过了水,他悄悄的侧了一下脑袋,然后凑过来看着陆溪瓷。 陆溪瓷呆呆的瞧了他许久相似,确认了眼前的确实是真的,眨了眨眼睛,似有千万的话想说,可本就笨嘴笨舌,说不出口,便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伏身下去。 裴易铮似乎也不多说什么,只收回手来。 陆溪瓷良久回过神来,摸了一把脸上泛出的泪花,声音哽咽的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陆溪瓷看着他满脸的不解,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来?你是怎么来的?你来了能干什么?你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子的? 裴易铮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样子,有些好笑。一把抓住陆溪瓷的衣襟,将陆溪瓷提了起来。 陆溪瓷摸了摸脸上细细的绒毛,仿佛感受到了刚刚那个可怕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细腻拂过的感觉,一瞬间她又升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二十二 陆溪瓷摸了摸脸上细细的绒毛,仿佛感受到了刚刚那个可怕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细腻拂过的感觉,一瞬间她又升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人看着虽然没真的伤着哪儿,可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煞白得不见血色,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一看就是受了惊吓没缓过来。 陆溪瓷定定看着裴易铮,眉头非但没松开,反而蹙得更紧。 陆溪瓷晃了一下,站好了之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污垢,似乎有些委屈埋怨,又隐忍的看了裴易铮一眼。 裴易铮:“?” 阿紫姑娘:“?”此时的阿紫同陆溪瓷一样,心里头有许多的问号,但是她很识趣的没有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转头紧跟着他家的公子走了。 她家公子说的果然没错,裴易铮这厮的确很有问题! 不明状况的两个路人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想了一想,继续跟着阿紫姑娘的后头走了。 裴易铮笑了一下:“跟紧我。” 陆溪瓷看着他似有几分把握的模样,令人有一种奇异的服从感,她愣了一下,刚经过了那一场骤然来的惊心动魄,腿却有点发软,都不大能回过神来。 直听到裴易铮叫了好几声,她才眨了眨眼,想这裴易铮来历本来就不寻常,大概是有许多的秘密,这么一想,任远意的怀疑倒是不是空穴来风。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陆溪瓷倒也没怎么矫情,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越发的小心谨慎了,紧紧跟在他的后头,简直是量着他的步子来走一般。 ………… 前头那人拿着烛光,四处贴着镇魂符。呼的一人一惊,抬头见了长长的发丝撩到了自己的脖子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惊得院中二人一怔。另一个人拿烛光的人进来就喊人。 任远意道行深,见那怪还没跑,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裴易铮像一只老狐狸一样老神的在一旁观看着,时不时的便吱了个声。 女鬼不晓得什么时候跌倒在地,面门受到火的灼伤,空气中燃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显得更加的可怖了,裴易铮稍微的侧了一下身体,用宽大的衣摆挡住陆溪瓷的视线,陆溪瓷半响探出了一个脑袋,看了一眼,赶紧的捂好了眼睛。 任远意瞧着竟一时语塞。 “是翠云?”阿紫姑娘瞧了半天呐呐的道。 空气中闻来了一种焦的味道,那怪好像全身的骨骼松散了,再拼凑起来,稍微转动了一下脑袋,便发出咔嚓的声音。 “她好像发不出声音?”陆溪瓷又问,“你们是怎么收了赖丛的?” 听到那一个名字,那女鬼似乎是惊了一般僵硬地直勾勾地盯着陆溪瓷。 陆溪瓷:“?”她又触发了什么吗?这黑咕隆咚的眼珠子怪渗人的……… “分开,将魂魄将她身上的附着的那一撮土分开。”任远意眯眯眼。 阿紫姑娘将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符纸,尽职的往土化兔身上贴了几张。 任远意扬起了他嘴角的招牌笑容,但是在这寒风刺骨的秋风中,更显得有几分渗人,他的声音平静的,张口慢慢的说道。“这神魂附着于土地许久了,乍一分开就如同人的骨骼同皮肤分开一般,可能会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诸位做好准备。” 陆溪瓷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这番话听着平淡,落入陆溪瓷耳中却生出一片百感交集。就说任远意平时笑得怪令人感觉心惊胆战的,瞧着这特殊的环境便显现出来了…… 裴易铮看了陆溪瓷一眼,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背过去?” 陆溪瓷心想着众人都这般的周目睽睽的盯着,她不好做得太过于矫情。尤其是在裴易铮面前,她忍不住就挺起了胸膛,凉凉的道,“我无碍。” 裴易铮没说什么,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阿紫姑娘退后一步,似是非常忌惮地看了一眼任远意,悄悄对陆溪瓷说,“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我就行去张老板那瞧瞧张二。” 阿紫姑娘对陆溪瓷留了一个保重的目光,便像脚底抹了油似的,身子一颤麻溜的走了。 阿紫姑娘走后,陆溪瓷目光紧紧的盯着裴易铮。 陆溪瓷张了张口,耳边便传来了古怪的声音,像生锈的刀慢悠悠地膜在磨盘石一般,呲啦呲啦的响着。不一会,又似刀架在脖子上慢慢的摩擦,顷刻间喷发出些许的液体…… 陆溪瓷瞳孔剧缩,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嗅了嗅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似的。 在场的人战战兢兢的听着,都恨不得没长耳朵似的,更不敢看着任远意作法。 院落里一片安静,秋风瑟瑟的吹着,陆溪瓷抓着他一角衣摆的手越来越紧。 裴易铮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头,淡漠地看了一眼,而后垂了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何必磨蹭。” 任远意闻言也都是心头一凛,然后手一挥,打开了挂在了手腕上的钥匙扣,他像是将什么锁进去一般,转动了一下钥匙。那一堆辨别不出来的东西便化作了土,纷纷的扬在了院子上。 下头跪着的所有人都看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任远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易铮,只道,“你来,怕不是别有用心吧?” 反正,任远意横竖的不会相信裴易铮单单为陆溪瓷来。前些日子看他演戏演得津津有味的,躺在塌上那可怜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忆犹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便跟变脸似的,又换了一张脸。任远意又看他似是懂得许多,便知道他来头不小。 陆溪瓷默默的看着任远意与裴易铮的目光静静的对视着,好事要天荒地老一般。突然深深的觉得自己好多余。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裴易铮低声应道。 任远意又是一笑,眉宇间隐隐然之间还对他泛出一股忌惮的敌意,但很快这种敌意就变成了了然的轻蔑。 ………… 这次,任远意将翠云故居的一抹神魂带到了张家。 任远意转动了一下钥匙扣,那魂魄像一缕青烟一样飘了出来。 许是神魂理智回归了一些,任远意面对这些从容了很多。 二十三 翠云的一魂一魄被任远意拿了一个香炉供奉到庭院前,而后随着他点燃的香,慢慢地飘出了一道白烟来。 ……… 翠云道:她原先有一个心上人,很早便认识了。以前家里穷,翠云在还没有成为张夫人的丫鬟时,她跟阿娘便在街头巷角里卖癞梨,那天雨天,有恶人前来赶场子,踢掉了癞梨,那人穿着一把青纸伞至雨中而来,俯身帮翠云捡那些没有被踩烂的癞梨捡起来,她低头看到那修长的手指,那时候她垕知道那是和她们这般不一样的人。可能是那天的雨幕迷糊了她的视线,自此对他上了心。 可是后来翠云的娘病了之后,翠云便卖身于翠家,跟着夫人进了张家之后,一日醉酒,张老板便不分黑白的将她的身子强占了。 张老板许是自知理亏,天亮的时候匆匆地便离开了,并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然而过了没多久,张夫人突然在翠云跟前提点了一番,不久后翠云便被诬陷同张老板的属下赖丛私通,没有人听她解释,将她强行的嫁给了赖丛。 后来嫁给赖丛不久之后,翠云发现已有身孕,而赖丛不知道对这件事情知道了多少,每每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阴森森的。 赖丛脾气不好,常常喜欢赌,在外面赌输了之后回家就喜欢打人,有一次打的狠了,翠云腹下流血不止,毕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赖丛下手从来都是毫不怜惜。后来翠云实在没有办法,便写信求助于张老板,没想到张老板来了,只是冷冷的警告翠云安守本分,张老板并不愿承认翠云腹中的这个孩子。 赖丛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怒骂翠云,不知廉耻,骂了整整半日,将那玻璃的瓷器狠狠的一下,便砸到了翠云的脸上。 翠云孤苦伶仃,始终逃不出那一座牢笼,日复一日。 “可我也没有想过就不要这个孩子,我依旧是期待这个生命的到来,可没想到这个小生命六个月大的时候竟然没了。”翠云讲到这,一张脸上没了表情,那道白影渐渐的有变黑的趋势,过了许久才道:孩子没了,之后的几天,赖总说我是故意的,然后又将我打了一顿,那时打得特别厉害…甚至一头磕在了案几上,血色迷糊了整个视线……” 伤口好了之后,翠云的心情低沉,很久没有再说话了,到后来得知伤害他孩子的凶手之后,一根白绫便跟着她那可怜的孩子去了。 “那天我拉着夫人的手,苦苦的求她信我,可是有越来越多的仆人将我拉了下去,因为我非完璧之身,可是从来没有人信我,我从来没有与人私通………”那白影瞳孔剧缩,渐渐的变得透明。 众人听了,都露出了怜悯的神情。可恨的人必有可怜之处。 任远意听的无动于衷,却淡淡道。“这十多年来,张家的事都是你做的怪吗?” 翠云过了许久,只道: “成了怨魂之后,我不过附着于土地苟且偷生,如何有法力作怪?” 底下的人都听着,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裴易铮平和从容地抬了左手手臂,盯着那绷带瞧了又瞧,“听你的语气是近期借了力,法力从何处来?” 翠云低声应下,承认了这事,剩下的却怎么都不肯说了。 “公子,是否叫赖丛对峙?”阿紫姑娘问。 翠云听到了这个名字,虚无缥缈的身影顿时又是一晃,变得更加的透明。 “她要消失了。”任远意若有所思的道。 众人把目光转到了张老板身上。 张老板听完,沉默了许久,看着依旧昏迷的张二。“当年我一时醉酒,犯下了糊涂事,匆匆的掩面而走,希望能瞒下这件事情,因为赖丛说他与翠云两心相悦,我不忍心因为这件事情破坏了彼此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一次她有身孕。” “她曾经约见过你?”阿紫姑娘问。 “是的,可是我已经有了贤妻娇儿,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张老板长指痉挛似的微微一蜷,又苦笑道。“可是当年赖丛跪着请我成全他们,跪着求我放过翠云,我又能怎么样。” “张二的事是你干的?”陆溪瓷一张脸上没了表情,过许久才道。 翠云不答,整个人影显得更加的凄迷。 张老板闻言,钝痛,望着那道白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你……” “可惜你家的报应,是落在你儿子身上。”翠云声音很是平缓,却有一股阴气森森,有怨恨,有恶毒,有不甘。陡然着屋喃喃自语,“那孩子必是来找你了。” 翠云又凄凄惨惨的笑道。“也是张家气数到了吧,老天开眼,张家必有一劫。” 末了,翠云的声音越来越不稳了,甚至也有一些竭斯底里。“也算一命抵一命。” 这番话落入张老板耳中却生出一片百感交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虚影,似乎一时记不起来是记忆中的那样纯善的人。 张老板钝痛。“什么命?我欠你什么命?” 翠云陡着喃喃自语,“你的孩子的命是命,我的孩子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张老板冷笑。“你说什么?”他自负光明磊落,年轻时候就犯过这么一桩糊涂事,没想到十几年后依旧要为这些事情善后,不得善终。 翠云没有再答,怔怔的对着虚空望了许久,像是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有风扬过,院落里一片安静,顷刻之间,翠云小心地伸出手去,似是突然地握住那一段极为不堪的记忆,众人这般瞧着,徒然的升起了许多伤感来。 翠云慢慢变得透明的,身体化为了一张张碎片一样消失于埍埃。 张老板看着那些碎片消失于尘埃,禁不住叹气,心情有些沉重:“翠云,这么多年了,你就安息罢。” “张老板,你要见一见赖丛吗?”阿紫姑娘见失神了许久的张老板,问道,因为这些附着于土地的魂魄,一旦离开了土地,如果没有天地法器来供养他们,不能独立的生存。不用多久,这些神魂便会自然地消散于大地。 “见一见罢。”张老板过许久才道:“是该见一见这位老朋友了。” 二十四 心上人被强占了去,张家人摆出一副施恩的态度。这是赖丛的说法。 张老板醉后糊涂,回神过来心知理亏,自是对赖丛多担待一些,后来赖丛犯了事,张老板既往不咎,张夫人认为赖丛人品有异,仗着亲疏关系胡作非为,不久后将他逐出的张家。 赖丛化作一道黑烟出来的,他已经在这世问停留了一日,神志已经不太清楚了,见着了张老板,神色有些癫狂,眼中全是阴霾。“我和翠云有意,可当初就算张夫人百般盘问,翠云亦是宁死不肯说出是你强占了她。我自翠家筹办礼事时便心悦于她,辗转反侧,惦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娶了她,但这个女人为了别人上吊了自杀,她为了别人上吊了自杀………???!!!”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是这个说法。 张老板喃喃自语。“翠云悬梁自尽,你居然还记仇,这么多年,你竟是恨着?”那年赖丛跪在他的跟前口口声声的发誓,承诺的话语他还历历在目,他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张老板身子剧烈的晃了三晃,似是站也站不稳,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时之间冷汗岑岑,看着远处的屋脊,一时之间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夏日微醺的午后,那年,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赖丛就跪在他的跟前,向自己坦白,天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爱上了府中的一个女子,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他们两情相悦,望自己成全。 赖丛那一道白烟变得更黑了,望着张老板,两只眼珠子突了出来。“你当初说好了把翠云许配给我,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张老板瞳孔剧缩,他向来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就算是气急也只是同赖丛讲道理。“你不要血口喷入,当初因为有愧于你,就卖掉家中十亩良田凑够两银予你,又听管你尔。” 张老板估计的那日一时醉酒糊涂,回来时听的赖丛所求之人是翠云,犹如晴天霹雳,暗惊之余更加惶恐,悔不当初,犹豫了好几日,最终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可后来他日日为这件事情忏悔,千方百计地想过补偿于他们。 阿紫姑娘听到这:“?” 赖丛听张老板提起这一段往事,整个影子都晃了三晃,“奸计,你这小人,若不是这般,我何故被人告发,赶岀张家,都是你,都是你!!” 张老板后知后觉地一抬手,指尖触到了一点粘腻,放下手来看,原来是指甲抠的太用力,流出了鲜血,沾到的血迹抹到了额头上。 张老板眼睛一时睁大,没控制住自己,当即便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竟是这般,竟是这般么……” 任远意低垂着目光,想起他向张二的问话来,一时之间若有所思。 ……… “你知道赖丛为什么被赶出去了吗?” “我听阿娘曾经说过,说他品行不端。” “你听说过翠云吗?” “听府中老人提过,后来有一回阿娘去吊念一个故人,回来的时候有些神情恍惚,总说到她错了,念叨着有愧于翠云。 明知道赖丛是这样的品性,还将翠云嫁给他,直到翠云死后,阿娘才知道给了翠云的补偿的银俩全被赖丛拿去赌了。” ………… 秋日微冷的风猎猎地打在面上,灌进人衣襟里,透过十几年的光阴,那些美好的,怀念的,记恨的,不甘的的往事被肢解的支离破碎。 那一座香炉里的香缓缓地搓磨着,寒风扑在脸上,泛岀凝涩的冷意。 赖丛终于是化作了一抹青烟,消失于天地茫茫。 张老板颓然的扶住了旁边漆红的柱梁,垂着眸子看着被烛光照映下反射的淡淡冷光的漆柱,哺喃自语,“这么多年过去了,翠云恨我,赖丛恨我,夫人恨我,孩儿恨我,一步错,步步错,不得善终……” “公子,张老板也是个可怜人。”阿紫姑娘小心地伸出手去,扶住了张老板,回过身的时候,小声地对着任远意说道。 任远意淡淡地撇了阿紫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温善的笑意,却看得人意味不明。 陆溪瓷好不容易才这段往事里缓过了神,心中拼拼凑凑也拼出了一个当年的影子,她一时没忍住。“那当年赖丛断的那根手臂究竟是意外还是?我看张老板不像是那样的小人……” 裴易铮左边袖袍上沾了些灰尘,那一张如清竹修长的手上绷带还没有拆开,他把玩了一阵,抬头对上了陆溪瓷的目光,却一转眸,目光落在陆溪瓷的发上,扯了一笑嘴角,眸子里的笑意深不见底。 陆溪瓷见他不答,她仔细一想,一时毛骨悚然,“许真的是意外?”又道,“是赖丛怀恨在心,将这笔账算在了张老板的头上?” 陆溪瓷低垂着目光:“所以一切都是赖丛咎由自取……” “是么?”裴易铮抬眸,向陆溪瓷伸了手,却淡淡道,“可方才听赖丛在提及旧恩,听的半夜私会的虚影之事急急承认,倒更似怕心虚怕张老板反悔似的。若当真是早已两情相悦,何故如此遮遮掩掩…… 看来是我多心了。” 张老板听到这话也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裴易铮,许多往事纷至沓来,一下子那些好像藏着迷雾一般的真相仿佛有几分跃出水面。 陆溪瓷听到这话,苦苦的思索了一番,对上裴易铮的目光,忽而之间,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手。“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张老板看到夜半私会的那两个男女,并不是赖丛与翠云,而是另有他人?” 陆溪瓷说到这里,将话头说得越来越顺。“而后,赖丛趁机向张老板模棱两可坦言,他和那女子真心相爱,百般的求成全。” 陆溪瓷到这里便将故事断断续续的接了上来。“再后来,借张老板之口,让张夫人顺势成全。” 张老板回过神来,脑壳里好像被辟进了一道天光,他屏气凝神,向裴易铮裣衽一礼,“这么多年了,是我错了。” 裴易铮低垂着目光,回以一礼。 任远意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了。 阿紫姑娘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陆溪瓷又问,“翠云那句可惜你家的报应,落在你孩子的身上,是什么意思?” 二十五 陆溪瓷想着有所不妥,又补了一句,“那翠云说她的孩子是谁害死的呢?” 阿紫便道。“她这般恨张老板,莫不是一直以为是张老板……” 任远意只道。“最不想让这孩子生下来的人是谁?” 陆溪瓷一时心都有些揪起来,同阿紫对视了一眼。 阿紫攥着手,压低了声音。“说起来,翠云年轻时心上人究竟是谁呢?” 陆溪瓷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张老板,突然之间想起了赖丛的一句话来。一个女人,宁可选样自己背负上了罪名,最终也不可连累于他。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翠云的喜欢,是选择成全,成全他做的选择…… 陆溪瓷见天边云色渐渐移高,那一轮盈月又渐渐透明,见落在地上的影子,渐渐变长,又渐渐变短。有些担忧的看着屋子里头不知死活的张二,思索片刻,又问。“张二他……” 任远意定在原地,莫名地轻笑了一声。“我在他身上留了法宝,他不会有事,只是可能会昏睡一段时间。” 至于多久,就看张二做了什么梦了…… 陆溪瓷默默的看了一眼任远意,就隐隐觉的话里头不是什么好兆头,张二真是傻,这老狐狸的话也能信,不仅信了,还信全了…… “我们走吧,留个地,让他们静一静。” “也是,我们的确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回去的路上陆溪瓷还在想着这个故事,这大概是一个赖丛爱翠云,翠云爱张老板,张老板爱张夫人的故事。然后张老板不小心跟翠云有了关联,然后升级为一个充满了误会的故事。 众人各怀心事,这一行,走的极慢。 阿紫则是多看了裴易铮一眼,目光流转。至于其他人,克制而好奇地看向裴易铮。 张家事虽奇,但再奇能比的过从病如忽如塌上蹦起来的裴易铮奇么…… 裴易铮走的四平八稳,目不斜视,半分没有作为中心的觉悟。 未想临到了两边分别的时候,任远意却是将脚一抬,慢悠悠的跟在了陆溪瓷身后。 陆溪瓷见此,她百忙之中翻了个白眼便,夜色沉寂,她说话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格外响亮,道:“我是回我的院子,你自然是回你的任家,跟着我做什么!” 陆溪瓷离得他只有一步之遥,有风吹来,她鼻子中飘来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黏稠的味道,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与任远意拉开了一点距离,将目光落在了那双手白皙的手上,隐隐的觉得任远意身上还留着手撕土化兔之后染上了附着于土地的血腥的味道。甚至于一瞬间的跟某一个词语对上了:摸尸。 任远意低头迎上陆溪瓷带有几分惊疑不定的目光,心中一哂。 一道柔和的声音,忽然从旁侧响起,带着一点好笑。“任公子素来不喜无用功,既然心中有疑,某自当义不容辞的为任公子释疑。” 陆溪瓷闻声望去,说话的是站在前头的裴易铮,他的声音清亮,带着有溪水机流过岸上碎石般动听,又显得毫无攻击性。他停下了步子,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风烈烈吹动他水蓝色的衣裳,看着背影倒显出了几分忧郁。 陆溪瓷:“………”所以都是她自作多情,任远意还是冲着裴易铮着来的。 陆溪瓷只能隐约明白意思,还没来得及再问,又听裴易铮道:“我来这长乡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无动于衷才是不妥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溪瓷诧异。 任远意只顾着笑而不语,陆溪瓷总能品出一种阴测测的的味道。 回到了院子里去后,任远意只站在门坎前,望着陆溪瓷家被秋风吹得快要倒的屋子,矜持的挽起了自己的鹤纹的袖。“原先这些土化兔威震于这些镇魂符是不敢出来作祟的,那么就算是借力,也需要祭品,法源。于是这些可怜的小黑就成为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阿紫姑娘忍不住接话道。“翠云生前该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不忍心伤害人命,又心有不甘,若不是陆溪瓷歪打正着撞到了任家的手里,竟然差一点的就瞒天过海。 听到这里,陆溪瓷迈进了屋子,倒了一口凉茶,忍不住长吁短叹,万物皆有灵。“唉,可怜了这些小黑。” 随即陆溪瓷忧郁地望着阿紫,“只是那丢失的一副棺椁又从何说起?” 阿紫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陆溪瓷一瞬便转过了脑袋,一错不错的的看着任远意的表情。“还没有找到啊?” 裴易铮狭长的眼一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觉得这些东西谁会用得上?” 这么一听,有些毛骨悚然。“只有死人????!!!!” 任远意却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句话谁说出来都可,唯独裴易铮之口道来总觉得带着几分自相矛盾的味道。他在心头早就有几分猜测是裴易铮养了什么邪物,他淡淡的掀了一下眼皮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易铮,莫不是贼喊抓贼? 任远意又淡淡的看着裴易铮笑了起来。“要有一件事情纳闷得很,怎么我抓赖丛的那一只兔子的时候,倒有几分不顺,你一来,翠云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裴易铮。 陆溪瓷暗暗的嘀咕,还不是你技不如人,怎么还埋怨上了呢。随即的目光又转向了裴易铮,越看越是不习惯,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裴易铮,诸位谁能给她解释一下吗? 陆溪瓷含糊地想着,咕咚一声下了一口水,舌头抵住了后槽,将千言万语吞了进去,最后只盯着裴易铮,凉凉的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地了???!!!” “就昨日。”裴易铮却是实话实说。 陆溪瓷,“?”到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陆溪瓷也不知裴易铮看没看懂她的眼神,只见他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任远意为了维持他良好的风度,忍了又忍才没把那个白眼给翻了上去。他没有想到裴易铮这种话都能说出来,问题是这屋子里的人还这么多人相信。 裴易铮瞧着任远意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模样,暗暗的有些伤脑筋,想了如何打发了他去,便又听得任远意说。“看来你需要同我去任家一趟了。” 二十六 陆溪瓷左看看右看看,“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任远意似笑非笑,“‘土化兔’一向是奸佞狡诈,不是如此,我何必出此下策。” 任远意看了一眼到如今如今还为裴易铮说话的陆溪瓷,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又道。“幕后主使是不是同你有什么关系?” 任远意就知道那人不安好心,不知此时的心里头正在盘算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呢。 “我不知。”裴易铮也就刚醒来不久,许多事情隐隐的有预兆,但是脑中的一片乱麻倒是还没有理出来。 “为什么一心一意的想要带走他?”陆溪瓷将手中的茶盏磨砂了一下,站起来,匆匆整理下衣服,端庄秀气的脸惹人怜爱,目光直直的盯着任远意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呵呵,那你可得问问他,一声不吭的便把长乡镇结界给砸穿了,惹的家中长老想瞧着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任远意知道事情早就传开了,不妨拿了当理由,免得陆溪瓷盘根到底。 裴易铮似是没听到一样,低下头,手指一勾,一节绷带调皮地从那纤弱的手腕里露了出来。 前因后果在脑海里盘旋了一阵,陆溪瓷沉默了很久,脸上红一阵紫一阵,悄悄戳了下裴易铮,“仙人?” 裴易铮充耳不闻,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不相干的人,这会儿听着突然就没有了兴致,连敷衍都懒得去敷衍了。 阿紫姑娘在一旁叹了声气,语重心长的说,“裴公子啊,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毕竟任家师承巫族,或许对你有些好处,特别是这件事以后……哎。”阿紫姑娘想了想,最终将这任家的各种猜测给瞒了下来,挑了些好的说。 风微冷。 陆溪瓷眉头蹙了下,蹲下身,望住裴易铮,轻声说,“仙人。” 陆溪瓷仔细一听,听着任远意同阿紫姑娘俩人断定了裴易铮重伤,差点吓得一颗心跳出心口。一张脸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忍不住抬着脸仔细的瞧着裴易铮,心底却忽涌上了一阵迷惘。 这好端端的站着的人,莫不成真的是强撑。 陆溪瓷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食指,虎视眈眈的着看着那被宽大衣袖遮住的手臂,目露征询。 陆溪瓷心里打算好了,若她掀开衣袖当真是如此,必要好好地劝他一顿才好。 可等看到裴易铮垂目望来的目光,一张脸露出了病色,显的脆弱的令人怜惜。陆溪瓷这一时又忍不住有些心疼这起来。 裴易铮不言,任她胡作非为。 果然,掀开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错杂的伤口,白色的布条上隐隐的还渗出了血来。陆溪瓷一时竟觉心酸,连再看他一眼都觉得难受。 原来她一路上闻到的粘稠的味道竟是裴易铮身上传出来的,她愧疚的将脑袋垂了下来。 所以还未开口,陆溪瓷心便软了下来,只温声对裴易铮道:“近日颇不太平,听说任家有些本事,你待在那里也好。” 陆溪瓷自然知道他们所说的见,不仅仅只是见一面而已。 只是事到如今,似乎去任家会比而在她这破院好的太多。 陆溪瓷以为裴易铮还要反驳两句。但没想到裴易铮竟低眉敛目地应了,乖乖的应了道:“好。” 只一眼,裴易铮便将她心底的想法拆了个透,心中几不可微的叹了一口气。 任远意纵有百般不是,那也是巫医世家,总归占了一个医字,总不会不分是非黑白将人弄死了去。 陆溪瓷想通了这一关,既然裴易铮要去任家,她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太僵。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易铮没吭声,可见他对任远意多少有些抵触,应下之后,整人的兴致不是很高,径直踏进门后,也不管众人各异的眼神,乖乖地便躺在了塌上。 陆溪瓷一怔,觉着她今日有些伤感了,只好转身对任远意道:“你是现在要接他走吗。”陆溪瓷凝视着裴易铮俊到极致的脸,他半垂着眼帘的模样,让她徒然的看出了一些伤感来,“仙人?裴公子?” 裴易铮雅致艳美的唇抿了抿,半晌,抬眸看着陆溪瓷,算是应了。 裴易铮眼中似有水色,看的陆溪瓷心一颤,一时间生出了一种自己养大的崽要离开自己的不舍感觉。 阿紫总算松了口气,感激的朝陆溪瓷点点头,“谢谢你啊,陆姑娘。” 见裴易铮应下,阿紫心中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只是有些意外裴易铮竟然能听进陆溪瓷的话,她一直都是面带微笑,眸光带笑不由自主的打趣的盯着两人,转而又是的好一番打量了一眼陆溪瓷。 任远意冷眼的看着裴易铮这般作态,眼神不动声色动了一下,冷眼睨着两人。 陆溪瓷望着任远意的眼神,却是复杂难言。 “不客气。”陆溪瓷看着他们两个站在屋外,眉色终究是带着一丝不快的应下。 裴易铮懒懒的看着他们,低声,“既然不急,送容。” 陆溪瓷抬了头看去,抿着嘴偷偷一笑。 任远意自是不会多留,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便也就走了。 阿紫姑娘麻溜的跟上去了,逮着她家公子的影子,忽尔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公子,宋姑娘近来可安静了,您不觉得反常吗?” “这事宋家堂主插手,她自是不敢造次。”对于宋承承纸老虎的性格,任远意心里头却是很清楚。 “那公子您的想法是?”阿紫姑娘担忧的看了任远意一眼,既然自家的公子并不喜欢宋姑娘,莫不成真的就是喜欢陆姑娘,那按陆溪瓷同那位的互动,她总觉得她家公子凶多吉少了。 任远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道:“这人有点意思的。” 任远意虽然心里头瞧不起他这般几近无耻的行为,但回想了一下,竟也露出颇为欣赏的神情来:“不卑不亢,沉得住气。若不是邪祟,我觉得这人堪用。” 阿紫:“………”糟了,她家公子对他的情敌有了好感了,这可如何是好? 转而阿紫好奇:“公子这么说来,那人应该在外头也是不一般人物,我都没出门,也没关注外头。不知道是哪一号人物?” 任远意目光一下子深了起来。 二十七 那边的任家等了很久,早就不耐烦了,见了任远意只道。“怎么这么久?”张家岀了邪祟他是知的,只是料想这些事不必如此耽搁。 也不期待任远意会回答一样,任堂主马上说道,“无乡长老从千里传来消息,前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便是无墟门派嫡传弟子无舒子在执行任务中无故的失踪了。” 任远意脸上神情不变,只是多了一丝慎重。“可否需要弟子入世去打探一下消息?” “还有一件事。”任堂主自端坐,一双闪着精光的眼射来,令人无端的生寒。 房内依然挂着密不透风的纱帘,四周窗口封死,止余了门前一隙,屋内多半黑漆漆只亮着一盏薄灯。 任堂主自己话音落下,便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笑容消失,站起来至窗前眺了一眼外面,见无异,门外也守着自己人,方走回来,摇了摇头,叹息道:“同无墟门派滴传弟子一起失踪的还有魔教少主萧欺。” 这件事情在修仙界闹得轰轰烈烈的,好像直接闹上了魔教净土,这些正派人士成天嚷嚷着要给一个交代。 听到此处任远意神情间似乎藏了几分苦恼,倒像是觉得遇到什么麻烦似的,“您知道是什么原因?” 任堂主半明半暗的眸子一闪。“自是听到了风声。” “长明火……”任堂主说起这件事语气或多或少也有一丝不可思议,然后转身手一挥,从背后掏起了几叠洋洋洒洒的快报,这是最新一期的修真传闻。“听说无舒子的长明灯灭了。” 长明火就是魂灯,人在灯在,人灭灯灭。 但是这个消息只是在外部传,虽然传得漫天纷飞的但是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无墟门派长老只是对外宣传无舒子失踪了。 任远意脸色一下子古怪了起来。魔界少主跟那个无舒子都是少有的修真天才,不到百岁灵力高强。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呢? “听说在这两个人因为抢女人。”任堂主漠然得嗤笑一声。“修真界的第一美人梁启雪天资聪颖,善良可人,倾国倾城,人见人爱。两大高手为其争的你死我活。” 任远意,“您也信。” 随即漠然笑道。“不过无墟门派的人真的是很缺女人啊。” “对。”任堂主这个又是微微的挑了一下眉头,转而长叹,想起他兄长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毕竟当年……… “不过不好说。”任堂主转了话锋。“据你观察,你觉得掉进长乡镇的那人是正是邪?” “明天将他带过来试他一试,若真是那少主,藏的再好也会露出马脚。”任远意静默片刻又道,“可是最近邪祟做乱,若真的是无舒子,可能是受了魔气的影响倒也会这般引起动荡。” “若是无舒子,无墟门派是东门修仙界的第一门派,就算同任家有些恩怨,也不能让他死在我们手里。”任堂主漫不经心的品了一口茶。“便将他扔出去罢。” “若不是呢?”任远意笑着说。 任堂主听完,古怪一笑。“自然是除魔卫道。” 既然是少主,身上自然能盘下不少的好东西,听说魔教少主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呢。 “所以就做好两手准备。”任远意付之一笑。 “需要做什么两手准备,一手准备就够了。”任堂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阴恻恻的笑笑,法不传六耳的低声道。 也是,左右都是落在长乡镇的地盘。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于是任远意附议。“是这个道理。那您觉得陆家的小姑娘有什么问题?” 虽然任家左右站着“医”字,但是真的被关进了任家的地牢,那可就不好说了。任远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幼年时所看到的那个傀儡,目光闪过一丝深思。 于是任远意很轻的道。“我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瞧你这小子还护短了。”任堂主笑。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任远意慢条斯理的道。 “听说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没有这件事情。”任远意马上就否认掉了。 “那就好。我看宋家的姑娘就很不错,不知你怎么看?”任堂主轻缓的摩擦着自己左手的钢指,压低了声音,“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无所谓。”任远意不露声色。 “那便好。”任堂主满意的笑了笑。 ………… 别院。 以往这个时候陆溪瓷看画本看着看着也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半夜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辗转反侧。 想着可能是睡不惯的原因,可是睡不惯这摇床也睡了大半个月了,她目光无神的盯着上头白色的帷幔,其实就是心绪不宁。 她起身看着月色淡薄的光斜着潜入了窗扉,无数的细线似的尘娟伴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在了棂上,香味随着风潜入了她的鼻息。她披了一件外衫,赤着脚倒了一壶茶,沉默了片刻,便弯着腰拾起了袜套,推开了门,刚好瞧着一墙之隔的房间透出势微的烛火。 陆溪瓷眼眸子闪过一丝思绪,这么晚了他还不睡吗。 她心头一动,未曾深想便走到了他的门前,却呆呆地站着,冷风拂在面上,她压着嗓子,终于声细若蚊蚋道了句。“裴,裴……” “进来。”裴易铮耳力极好,听到她如此说的,语气也并不意外,只是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陆溪瓷愣愣的推开了门,她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刀凿斧削,眉飞入画,他的嘴角朱色潋滟,而她呆愣的是他的眸子,笑意就像浮在了眼眶上,好像一切的美景都入不了他的心。 陆溪瓷同着几步之遥的裴易铮静静的对视了一眼,裴易铮的坐姿好像是受过了什么仪态训练一般,单单端坐着,看着便如同一幅画。 仔细瞧裴易铮苍白消瘦,眼皮微垂,精神状态似乎很差。 他的五指并拢压在一本经书上,眼帘垂落,长长的睫毛黑而密,恍似邪羽。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陆溪瓷,语气有些懒洋洋的。 负手时在她旁边悠悠地叹气,面上是温和的笑,弧度却是意味不明。 二十八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陆溪瓷,语气有些懒洋洋的。 裴易铮负手时在她旁边悠悠地叹气,面上是温和的笑,弧度却是意味不明。 “你会下棋吗。”陆溪瓷觉得自己不请自来,多少有些不自在,平时这般情况,她会询问对方吃饭了没有,但是这般天色了自是不会这般问,否则就显的诡异的很,她有些着急的思索,想了半天也就扯了这个理由。 “那就来一盘吧。”裴易铮坦然的便将这话接了过来。 陆溪瓷愣了稍许,便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坐在了他的对面。 陆溪瓷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有些手慌手忙脚乱地将着几案上的一副棋子快速的摆好,然后支着膝盖,朝手里哈了一口热气。 裴易铮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手朝前一伸,客气的道了句。“谢谢。” 屋子外头秋风细细地探进来,一缕缕地扑在了烛光上,光芒闪烁。 陆溪瓷眼光怔愣的盯着烛火,无端生出了几分扭扭捏捏的情绪,将手里拿着的白色的棋子捏起来,然后在灯光下晃来晃去,摇出几个重影子萦绕在了书页上。 裴易铮将黑色的棋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浑不在意的落了子。 陆溪瓷一向习惯将棋子落在天方,刚落了子,便小心翼翼的抬起额头,打量着他,眼睛咕噜的一转,仿佛在推敲他心中所想似的。 裴易铮目光淡淡,落子很是随意,几番下来,对陆溪瓷故意设下的陷阱视而不见,却又没对她赶尽杀绝,每每到了逼近的时候,却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她一条生路。 陆溪瓷棋下的不算好,虽然曾投入过了几番心思,但是天赋不显,同人玩闹总是不到稍稍功夫,便败下阵来。这次难得的下得这般的久,于是她也打起了精神就有一下没一下地下着,只是她纵观着全局,自己也没什么赢得兆头。于是,陆溪瓷面对这架势也颇有几分佛了的念头,每每落子,变成了漫不经心地看他。 灯花偶尔地扑哧一声,陆溪瓷随手便剪了去,当再次支起胳膊坐好的时候,眼神便有些飘了起来,一时之间,空气里静的只剩下棋子落下的声音。 烛光势微,天色隐隐的发亮,似乎到了秋日里头最是萧索的日子。 出门只是陆溪瓷临时起意,所以当下她只不过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寒风透过门缝气呼呼的吹来,顿时她冷得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裴易铮眉目温和的看着陆溪瓷,目光浅浅的,却好似半点感受不到她的宭意。 棋子在棋盘上相持了下来。 裴易铮看着她几分走神,不急不缓问了句,“怎么了?” 见她握着棋子手中发力,裴易铮又贴心的道,“今日许多事,你也累了。” 陆溪瓷望着他的眼睛悠悠的一叹,情绪控制不住地低落,心思重重,她眼帘垂落,“我有件事情想找你说。” 裴易铮不动声色,“嗯?” “你说你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陆溪瓷小心的组织了一下措辞,神思在不为人知的虚空中回荡往复,心中忐忑至极,眸色不过微微的一暗而已。“可为何我却总觉得你并没忘?” “是忘了一些。”裴易铮眉眼干净,望着她嘴角边着温凉的笑,眉梢间却留着一抹耐人寻味。 “你像是什么都知道。”陆溪瓷犹豫了半天,坦白的说道。 裴易铮将头微微的凑近了一些,便轻轻的笑了,非常好脾气得道。“你在怀疑什么呢,不妨直说。” 裴易铮离的她近的可以看见他一根一根的鸦羽似的睫毛,她一恍神,心头幽静的池水被搅的的天翻地覆,心头乱如麻。“其实……” 她倏然之间抬头直直看着他,半天,只是叮嘱了一遍。“你……安份些。” 裴易铮眼里便多了一丝兴味,歪着头。“怎么说?” “没有一个正常人五脏六腑错了位,骨骼经脉寸断,还好端端地站着。”陆溪瓷心头慌乱,她思索了半天,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此前的诸多不妥,一时之间有些后怕。 “我是仙人。”裴易铮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并没有将她这句话放在眼里,反而拿着她一贯的话来堵他。 陆溪瓷:“………”她听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较真,还是不该较真。看着他温润如初的眉眼,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悸动,那张面容真当真的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晴朗,一时之间又对自己的猜测生了疑。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了。 她想了想,其实都怪任远义临走之前还要提拔她两句,如此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易铮适时的掩着唇,咳了两声,气若游丝悬于一线。 陆溪瓷看着他,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又瞧着他消瘦的身子,苍白如纸的面容,一时之间说不准拿什么心情面对他。少许,她终究在他坦荡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面露羞愧的神色,闷着头,只管道。“你好些养伤。” 陆溪瓷说着,又赶紧的解释道。“我没有半分质疑你的意思。” 裴易铮只笑不语。 陆溪瓷讪讪,张了张口,就听到耳边传来裴易铮的声音,“跟他们说,明日你随我去任家。” 裴易铮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蛊惑。 陆溪瓷:“?” 裴易铮耐人寻味一笑,如果明日他说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可能会被他们怀疑被魔控制或者什么其他的,再呆上二日,恐怕真和任远意平日所说的一样,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若是放在平日,他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只是如今他这具身体就如同破布一般经不起折腾,陆溪瓷身上多的是秘密,不妨就由他稍稍的引导她一番,让任宋二家分一下心神。 陆溪瓷见裴易铮又不开口了,心知他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于是抬头说:“其实………”陆溪瓷看着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搓了搓手上起的鸡皮疙瘩,慢吞吞的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般说着,陆溪瓷目光似是诚心诚意地盯着他,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了万般的关心。 裴易铮颌首轻笑。 见此,陆溪瓷也不知怎的后脑勺忽然一凉,被他用目光注视着的额头更有一种被利箭穿了的感觉,一时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她再抬眼细细的一瞧,却又见他眉眼温润如初,恭谨温和。她半天想不明白,暗叹道是自己多心了。 陆溪瓷扬唇道,“你不必担心,任家的人是好人。” 裴易铮付之一笑,眼中微冷,心中暗道:这人当真是无趣,明明心中不喜,却又始终不宣于口,违拗本心去曲意逢迎,当真虚伪至极。 陆溪瓷见他只管盯着自己瞧,于是放软的姿态,立马捧着自己的脑袋,欺身道,“是我错了。” 裴易铮面噙微笑,“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陆溪瓷懵懵懂懂的从屋子里出来了之后,迎着秋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三步做两步的走到屋子脱了袜子,又打了个哈欠。 陆溪瓷将被子一下子盖到了头顶,脑中思绪繁纷,想着想着,却不知何时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裴易铮坐在房间里塌上,见她的身影消失于黑幕之中,稍稍的抬手,烛光不由自主的晃了两下。 裴易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谁,冷笑着将眼一眯。 正道嘛,总是要端出一副伪善的面孔,驯服人心,当真是可笑。 这般想着,他目光盯着屋子里的某一处,懒洋洋的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一团黑气逐渐凝聚,渐渐的形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形,那人行慢慢的向裴易铮走来,便气定闲神坐在塌边,临近了,面目便清晰起来。 黑色的袍子印着繁复的花纹,身姿极其的清癯明净,黄铜雕铸的面具覆盖住了大半边脸。 这时,裴易铮清雅的身姿染上了淡淡的魔气,周身的气息瞬间的变了,可瞧着倒不像是沾染上的,仿佛是本身就浑然一体。 黑影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裴易铮姿态肆意地坐在了塌上,微微屈膝,支着一条腿,一刹那,漆黑的长发拖曳及地,和染上了魔气的浓黑的衣袍几乎融为一体,四肢修长,长眉高鼻,黑瞳清凌若水。 那黑影嘴角一勾。“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夺舍的时候发现主人没死,这人也就听之任之,当真稀奇。 “不过是一介孤魂野鬼,又何足挂齿。”裴易铮笑意清凉。 黑影抬眸望他,只含笑道。“待我恢复,未必没有能力同你争夺身体的主动权。” 裴易铮淡淡的讥诮,“哦?”看那影子都虚弱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黑影微抬了一下眼帘,周身的气息瞬间的一变,阴狠得近乎可怖,只稍稍一刹那,屋子里便被漫天的黑气萦绕住了。“唉,你何故的占用了我的身子,还如此恬不知耻,当真的令人汗颜。” 裴易铮目光晦暗,微微的挑了一下眉头,漠然得嗤笑一声。“反正也是留下了无数的烂摊子,占了又何妨。” 他这般对上黑影不仅毫无半份心虚,反倒更显得理直气壮,那模样倒是恨不得让对方对自己感恩戴德似的,令人无端的恨的牙痒痒。 黑影沉默许久,咬牙切齿的道,“照你的能力自己去修成一个身子不更好吗?” 裴易铮冷静地给他分析。“没有我你也会死。” 反正都是一介孤魂野鬼,何来这么讲究。 裴易铮神态温和,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黑影的道,“我待在这具身体里,替你承受了大部分的痛苦,难道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黑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没死透你还敢占我身体??? 气氛诡谲。 裴易铮不笑的时候眼睛微眯,令人无端生惧。 黑影耐人寻味的笑了笑,嘴里发出古怪的的声音,“也不知道图什么,这具身体跟破布一样,缝缝补补都好不了,况且骨头跟筋骨全都碎了,稍微的动一动就像在油锅里滚过几圈一般。痛意刺破心脏几乎融入骨髓,也不知道你如何用的这把身体用的面不改色的………” 裴易铮眉色淡了淡,对于他来说,疼痛似乎已成深入骨髓的习惯,别说抽筋拔骨,就连千刀万剐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甚至挑起唇角,笑容变态又兴奋。 周遭的时间得到了暂时的静止,黑影一动不动的姿势不变,嘴角的笑意掺杂着淡淡的晦暗,仿若找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屋子外头那株歪脖子树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疏疏密密地在秋风中摇晃,袝的天色愈发的清淡高远。 比狠人更上一筹,是个狼人。 黑影面色一沉,如果不是深知自己此时那如同破布一般身体的状况,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目光寂然的看着裴易铮,如果不是他占的是自己的身体,恐怕他都要忍不住的开口要夸一夸他。 对上黑影意味不明的目光,半响,裴易铮好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乐不可支的,桀桀桀的笑了起来。“你说说你这是干了什么事情被人戳的千疮百孔的。” 说着,裴易铮淡淡的讥诮,咬字非常的清晰。“你不必谦虚,你也算是我见过的,死的较为惨烈的人了,不,是人不人,鬼不鬼。” 黑影忆起了往事,呼吸都如附入骨,没有归途,毫无生路,身心一起彻底的冷下去。 裴易铮抱胸的姿态,静静的欣赏着他眼底翻涌过的痛苦,蓦然间又觉的得自己的头盖骨有点疼,因为死的太惨了,被戳了千刀万刀,还差点掀了头盖骨,当然疼。 烛光被外头传来的阴风阵阵给嗖的一下吹的灭了。 黑影回过神来,眼中有深深的血丝,还有一种蠢蠢欲动。对上裴易铮看热闹一般的目光,勾着唇角,阴冷的一笑,却不接话。 裴易铮轻叹,这具身体跟他的八字实在是太过的相同,简直是一模一样,令他感到实在不可思议。加上这人又恰恰地落到了自己的跟前,否则,依他那千挑万挑的性子,当时断然是不会选择这具身体的,用的实在是太过骼手了。 况且这具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来历也不简单,说不定日后行走万界的时候,明枪暗箭少不了一顿招呼。这般想着,裴易铮又有隐隐的生有悔意。甚至现在回忆起来隐隐觉得还像是一个圈套似的。 但是也有一点确切的好处,就是这张脸,长得非常的合他心意。并且,这身上的淡淡的魔气,令他感觉到很舒服和愉悦。这么想着,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二十九 虽然陆溪瓷睡的很晚,但是鸡打鸣时便很是痛快起来了,天刚刚的亮的模样,外头一缕光线透过纱窗直射到了自己屋里头挨着棂窗的的一块地板上。陆溪瓷半边的脑袋弯思床榻去,起身在自己的塌边走了两步,还能稀奇的看见自己浅浅的影子。 陆溪瓷经不住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昨天似乎有些落枕了。手搭在肩膀上便推门出去。蹑手蹑脚的,悄悄地推开了他的屋子门,漏开了一条缝,看着他紧闭着眼,睡得一脸安详,她便摇了摇头,转身的出门打了井水,洗與了一番,抬头看时天光破晓,远瞧天边有红色的热浪在翻滚着,清风佛在脸上,空气有些微凉的感觉。她也不急,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悠悠的推开了院子的门,沿着巷子往外面走去。 裴易铮慢悠悠的睁开眼,眼神冷漠,如同蛇窥视般带着寒意。目光直直地盯着那被关的严实的一道缝,他垂下了眼帘,这梦中无尽的虚空当真令人烦忧,这般想着,他便冷冷的将嘴角勾起。 ……… 陆溪瓷虽然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蔬果,但她的确是个四体不勤的废人,她兜了兜都自己口袋的银两,顿时有些喜笑颜开,自力更生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沿着这条巷子走到半道,便可听到热闹而纯粹的声音,街头巷角的叫卖声混杂着人们交谈的声音,好不热闹。打着狗不理包子的招牌,老板抬手便开了一笼香喷喷的包子,陆溪瓷嗅了嗅鼻子,荤的素的光闻着味便可分,她静静的让香气弥漫了自己的脸,微微的弯了一下腰,猛吸了一口气,在包子店老板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目不斜视的转身走了。 有骑驴拉着几扛大米的车焦急的走过,担着扁担的老妇人在挨家挨户的卖着糖人,长乡镇里最是受欢迎的甜品店里一大早就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着,陆溪瓷也很是好这一口,里头的甜品又软又酥,甜度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咬一口里面有一些馅儿就悄悄地露出了一点尖,尤其是早上的甜品还热乎乎的呢。只是她犹豫了半晌,瞧着有人满为患只好打了退堂鼓。 陆溪瓷直直的往自己最爱的馄饨店里走去,但是这里的常客,远远的瞧见了她,老板便热情的招呼了她,“这几日都没看你来?” “呵呵,忙咧。”陆溪瓷笑道,又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还是不加葱加香菜进去的?”老板也不仔细打听,转头便开始忙活起来,来了这么多次,老板清楚她的爱好,便随口地问了问。 陆溪瓷掀开了两片拼接的半个人头高的帘子,将手扬起招了招,表示是了。她进去已经有人坐着了,脚步顿了一下,随便找了一个较为干净整洁的桌拼桌,但是没想到一抬头却见着了意想不到的人。 任远航,任远意的表弟。 陆溪瓷面上的表情一顿,觉得很有趣,因为据她的了解,任家的人为人都很讲究,别提在这些地方遇见了,当真是稀客。 当然,任远航也认得陆溪瓷,他刚把头埋进自己的碗里,便感觉到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抬头,四目相对,然后,他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去。 陆溪瓷:“………”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心中暗叹,这人这么没礼貌。又想,罢了罢了,也不是第一天见着任家人就德性,何必去计较呢,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陆溪瓷抓着筷子左右张望,任远航着青布衣裳,面料非常精致,袖口上头还有几只鹤,有腾云栩栩如生的在袖口盘飞着,闲闲的披着宽松的褙子,一张脸在光线并不清晰的馄饨店里显得并不分明。抬眼时眉目里沾着些许的冷意,一身行头却是与这混沌店中行客格格不入。 陆溪瓷又盘思着,还好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任远航似乎吃得差不多了。也是,要是她原本这么讲究的一个人被人撞见一个人在馄饨里大口的吃着馄饨,她也会心虚。 可陆溪瓷左右等着无事,便又忍不住好奇的没话找话,“你起的这般早?” 既然陆溪瓷向自己打招呼,任远航也不好当做不认识,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身子一僵,然后幽幽的抬头,叹了一口气,将嘴巴一抹,碗往前一推。“别提了。” “怎么了?”陆溪瓷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很有故事,她来胃口被吊了起来。 任远航犹豫了一下,又想着他表哥对陆溪瓷都没什么忌讳,自己又何必瞒着,于是道。“昨天任家的后山飞出了漫天的萤火。” 说着任远航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般能灼伤人的萤火是好多年前的灯火节,刚好放了一些灯火,明明任府附近无光,整个任府便烧了起来。熊熊的大火伴随着众人慌乱的尖叫,令他至今想起来冷汗涔涔。 陆溪瓷脑袋一歪,这么听来似乎是很浪漫的事情,莫不是有哪家的小儿辈为了哄姑娘家开心然后就抓了一夜的萤火虫?那大家族里头的人可真会玩。她张了张口。 任远航冷笑一声,好似是知道她心里头的想法是的。“这萤火又不是一般的萤火,诡异的很,一旦着了地便蔓延出滔天的火光,水都扑不得灭。” “所以你们昨天抓了一夜的萤火???”陆溪瓷听他想着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是想象得出那个场面莫名的有些滑稽,于是她忍了又忍,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原来他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睡。也没干别的,一群大老爷们就像是画本里闲情雅致姑娘家一样,拿着网来捕萤火。 任远航见她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自己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然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仔细一看,眼中的黑眼圈比过熊猫了。 见任远航三两下的就快咻一咻的吃完了,瞧他的样子是赶着回去休息。于是两人客气地寒暄了一番,任远航便起身告辞了。 等馄饨上了之后,陆溪瓷看着满面的热气,看得他胃口大开,她也不嫌烫,摇了一口馄饨,直接吹也没吹,便往嘴里送,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了一碗之后,陆溪瓷把汤喝的干干净净的,然后又盯着另外一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似乎胃口小了,一下子也吃不完两碗,于是她就把另外得一碗馄饨给打包了。 陆溪瓷回去的路上见着了老头在卖糖葫芦,叫卖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哎。陆溪瓷站在那里不动,看着那红彤彤的一串串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想到一口咬下去,甜酸甜酸的味蕾。 “姑娘,要糖葫芦吗,这糖葫芦有酸的,有甜的。”见她似乎对糖葫芦有几分兴趣,老头立刻扬的笑脸的招呼了她。 陆溪瓷心想:这还分甜的酸的,不应该是大串的小串的吗,那老头也是很实诚。 “这甜的糖葫芦五文一串,酸的三文一串。”老头见她不言,又乐呵呵的说道。 陆溪瓷也不是很懂,如何分辨,但她不喜欢做选择题,想了一想干脆两种口味一起买得了。于是陆溪瓷就买了两串甜的两串酸的。 秋高气爽,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冷。 陆溪瓷转着一串糖葫芦上不上下不下,含着呼隆一声,稀里糊涂的连着糖葫芦渣滓一块吞了下去,听到后头紧跟着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突然之间就撞进了裴易铮深色的眼瞳,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起了?”陆溪瓷心中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问些什么。慌乱之下都没来得及看的清楚。 裴易铮什么时候起的?什么时候跟着她来巷口的,怎么遇到她的?又是什么时候遇到她的? 陆溪瓷心头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打心底的佩服他的神出鬼没,她无找措的张了张口,一粒糖葫芦子便从嘴里跳了出来。 陆溪瓷弯下了腰,待着他走近,便细细地打量了他。 一身白衣,艳似雪中梅,凛若寒潭月,眼稍微挑,温文尔雅。 裴易铮停靠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低垂的眼帘,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海。 他轻悠悠地迈着脚步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脸色依稀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模样令人怜惜。 但是陆溪瓷就是觉得脸上特别的热,短暂的停了停眼看他,咬了咬唇角回答道。“走吧?” 裴易铮掀了一下眼皮,点了点头。 裴易铮同陆溪瓷慢悠悠地便去了陆家陆子,没说什么,陆溪瓷将打包好的馄饨放在了几案,随便捞起了一张凳子落坐。 裴易铮勾着眼,外头有几声清脆的鸟打鸣,晨光映着他冷冽的眉眼,他双臂还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 直望的教陆溪瓷低下头去,她心头纳闷,她这是有哪些不对劲吗,近般的想着,默默的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手帕,摸了摸自己的脸,便听得耳边他淡淡的问道。“好吃吗?” 陆溪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是指着桌上的馄饨,顿时扬了个笑脸,打着胸脯保证好吃。不好吃,她能一吃好几年吗。她可是点了招牌打包给他的。 三十章 裴易铮笑而不语,素净清白的一双手,从陆溪瓷见单薄的手腕中接过了糖葫芦。他拿在手中扬了扬的,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陆溪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撕开了薄薄的一层纸,便将一只糖葫芦含在了嘴里。 许是裴易铮的动作太过的优雅,让陆溪瓷一时的忘记提醒他,甜的两串已经被她吃完了,这串糖葫芦酸的掉牙,她刚刚酸的刚含了一口便连着籽一块吐出来了。到现在她都觉得胃里头的酸水不停的往上冒,一直冒到舌尖,苦不堪言。 可不知为何,她神思飞走了好一阵,回过神来时,看裴易铮从善如流的这番作为,陆溪瓷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让她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将目光移到了裴易铮的手上,又落在他的唇间,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样,洋装淡定的问道。“好吃吗?” 裴易铮眼中青山隐雾的朦胧,唯独唇边扬起抹笑,然后当着陆溪瓷的面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陆溪瓷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迎上他的目光,眼皮开始直跳。光是被他注视着,竟跟被火烤着似的,变得滚烫,让她有些心虚,不由自主的离开了目光,怯怯的道。“我刚刚想提醒你来着。” “是吗?”裴易铮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很是和善的样子,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然后又当着陆溪瓷的面,面不改色地又吃了一口。 陆溪瓷这回真的是惊讶了,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询问。“不酸吗?” “你尝尝?”裴易铮眼微微闪着一丝光。 陆溪瓷不知为何心跳得快了一拍,觉得他眼睛微挑的模样,像极了画本里头勾人的妖精,一晃神再去细看,只是看着他笑的一派纯良,又觉得是自己心里头的浊气作祟了。她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呐呐的道。“不了,不了,既然你喜欢吃,那你就多吃点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看着他吃陆溪瓷都觉得酸的牙齿都在打寒颤。心中暗暗的道,怪不得老板特地的给她言明什么酸的甜的,感情是怕人吃得不痛快,上门来找麻烦!她现在心中隐隐的后悔,早知道是这般的味道,不如不买,免得自找苦吃…… 裴易铮轻轻的笑了笑,这回眼里的笑意多了点真情实意的意味。 “糖葫芦,你很爱吃吗?”裴易铮又道。“你喜欢吃甜的,咬一口,是吗?” 陆溪瓷看他说话之间把一串酸酸的糖葫芦吃干抹净,有些目瞪口呆,“味道怎么样?酸掉牙了是吧?” “嗯。”裴易铮淡淡的点头。 陆溪瓷看他吃得这般淡然的样子,刚开始还以为老板给她挑错了,乍一听他这般的承认了,心里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来,于是她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问。“难不成你喜欢吃酸的吗?” “没什么感觉。”裴易铮眸光垂落,他嗅到一股淡淡的冷香,抬头时,目光便温柔的不像样。 不知为何,陆溪瓷看着裴易铮温柔的眼神里非但没有感觉出了没有半分的欣喜,反是心头触碰到的他盛满温情的眼帘背后,总觉是一片毫无波动的漠然,陆溪瓷张了张口,唇瓣嚅动二下。“世人都爱吃甜的,世间的苦这么多,人们也该吃些甜的安慰一下自己。” 裴易铮轻轻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碗里的馄饨推在她的面前,“你吃吧。” “你不饿吗?”陆溪瓷虽说看得有些眼馋,但是半点不敢动。 “不饿。”裴易铮笑了一下。 陆溪瓷见他确实是不想吃的样子,也不想浪费食物,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又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于是一口一口慢吞吞的吃着,吃到最后汤都冷掉了,还剩下的几个混沌孤零零地飘着,馄饨的皮掉下了几片,显得很是辛酸。 陆溪瓷吃完了之后撑得饱饱的,便搬了张凳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她便转身去了书房拿了一本书,看了半天看不下去,寻思着什么时候再买一些新的画本,这些早就厌了了。 偏偏裴易铮正在一旁瞧着她,陆溪瓷连重温那些厉害的画本中美好故事的心情都不敢有,忙的又换了其它文雅的书回来。 裴易铮笑笑不说话。 陆溪瓷由得他去,可等着等着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呢,抬头看着天光暗涌,青蓝色的几片云明晃晃地浮在上头,只是细细回想起这件事来,陆溪瓷觉不可思议,眉心一蹙,也生出几分忧虑来,瞥了长身玉立,一派安闲的站在在旁边的裴易铮的一眼。 陆溪瓷有些坐立不安,平日里头任家赶忙赶急的想把裴易铮弄过去,反而临到了关头却是这般的掉链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了。”裴易铮收到她的眼神,平静的问。 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和语气,表面上平平淡淡,可越是平平淡淡,越让人觉得瘆得慌。 陆溪瓷总算品出了一点不对劲来,可又说不分明是哪里不对。 …………… 任远文十年前自卖为奴,成为任家的下人,在长乡镇里任宋两家据说是财大气粗,据说扫地的奴婢都能安享富贵,人云亦云多了,他听得便有几分心动。 任远文耍奸的进了任家这么多年以来,除去了多年前被救火有功被家主提拔的改了以外,没被授过什么正经的差事。 这次任远文被任家未来的少主看中了去办差事,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看到立在阶前的任远意神色疲惫,眼底的乌青,肉眼可见。一时之间,心惊肉跳。 任远文来到任家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却是向来厉害,他自是打听到了昨夜关在任家地底下的灵兽暴动,昨日里头,他可是瞧见了好些以前没有见过的大人物,那灵兽向来有些来头,据说出自天下第一正派之首的无虚门派,三十年前,无虚门派掌门嫡传弟子背叛正道,堕入魔道,一夜灭门万界大小门派,引起天下恐慌。 三十一 三十年前,任家便是趁乱入了世,趁着无虚门派上下一片混乱,抓了无虚门派的灵兽回来,说起来这些手段不甚光彩。 任家本是无意的将它圈养,原先是想着将它驯养为己所用,可是那灵兽开始一直是想着逃跑,从不听使唤。久了,便一直病恹恹的没什么动静,任家原先商议者将它放了,可毕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擒来的,可又到底舍不得到底舍不得就这么放了,于是便也精心的圈养着了。 三十年了,这只灵兽平日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大家也没有在意,不过不知为何,最近这只灵兽却忽然之间不寻常暴动起来。任远文有些纳闷,怎么就好端端的就出了事。 要说本来也没有他的事,他连院子里扫地的活都轮不上他,只是一个跑腿的,只是这些日子里有本事的人都去忙活镇里的事,说来也奇,镇里头三天两头出事,像极了传的沸沸扬扬的张家的那事一般,传的厉害却又不害人性命,像是刻意找麻烦似的。 任家最近实在缺了人手,连他也给顶上了,任远文一时之间心头复杂,不知是乐是悲。 任远意的记忆向来很好,别说长乡镇的什么人,就是长乡镇里谁养的一条阿猫阿狗,他都能准确的叫出名字来。 所以当任远意当真亲自的来找他办差事,任远文本就受宠若惊,又听着公子叫出了他的名字,顿时恨不得以头锵地,以示忠诚,任远文揭开了嘴角,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公子有什么吩咐?” 任远意也笑了,笑如春风过境,三月春雨,却不是对他,而是喃喃自语道。“亲自接他,算是抬举他了吧,以他的性子总归不会自动的送上门来,罢了,罢了。” 任远意又道,“阿文,你替我找几个陆家靠得住的人,将陆家的姑娘同她屋子的那个一起接过来。” 任远文愣了一下,很快的应道,也不敢问些什么,只恭敬回了礼。。“是,公子。” 任远意没在意,转身又朝着不远处的刚回来的任远航招了招手。 …… 任远文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晃,神色有些犹豫,今天是刮了什么风,公子今要亲自的去请陆家的姑娘,莫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当时他便听说了,公子与陆姑娘夜半三更的从小树林里出来,传的有模有样的,可公子这般清风亮节的人他是怎么也不信的。不想,竟然不是陆姑娘喜欢公子,而是公子喜欢陆姑娘,任远文这么一想,不由得慎重起来,那四舍五入,陆姑娘可是未来的任家女主人呢,于是任远文就更加小心了,带着几个人抬了一张豪华的轿子便去接人。 ……… 任远航低着头,本来就想绕路,见着任远意见着他了,于是被迫的过去,离得任远意越来越近,眼皮突突的跳。然而走的近了,也只得乖乖的叫了一句。“兄长。” 任远意一笑,“辛苦你了。” 任远航看着他家兄长如遇春风的目光,心里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顺便听到任远意问道。“你可还有功夫?” 任远航:“………”他没空,他累了,别叫他。 良久,任远航目光皑皑的看着他道。“兄长,昨日你去了哪里?” 说着,任远航不等任远意回答,又略略的抱怨道。“若是昨日你在就好了。”虽说他自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很好,但是一晚上就在那里蹦蹦跳跳怪折腾人的,况且那火跟有灵性一般偏让人抓不着,天亮了就消失了,偏偏夜间一让它落地,遍地都是火光……若是任远意在就好了,任远意总是有这些办法来折腾这些事,虽说有时候阴损了点。 任远意一愣,用光洁的手摩擦了一下下颌。“找一副丢失的棺椁。” 任远航:“?” 任远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上面躺着一个人。” 任远航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本来这事就听着怪可怕的,任远意用这种毛骨悚然的语调听着就更可恶了。“兄,兄长,你可别吓我。” 顿了顿,任远航又道,“就是那只兔子吧,不是一只兔子,还什么人。” “是红衣的小姑娘。”任远意没理会任远航,自顾自的说着。“不,她不是人,是一个穿着红衣的骨架子。” 任远航:“………”脑壳终于转了转,问道。“那兄长,这阵子发生的事与她有关吗?” “不清楚。”任远意若有所思。 “红衣小姑娘把被窝布置的可温馨了,堆满了绫罗绸缎。” 变成了一个骷髅,喜欢穿红衣,喜欢仙气飘飘的小裙子,还挺喜欢这些小姑娘家的玩意,想想挺有意思的,会是谁呢? 这一开始存在于长乡镇,还是趁机混进来的呢。 “镇子里头的人知道这些货物丢了吗?”任远航问,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关注点跑歪了,于是又小心翼翼问。“那小,小骷髅头抓到了吗?” “她会说人话,态度还挺嚣张的。”任远意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就是,似乎听不懂人话。” 那小姑娘好是故意引人去看她一样,竟然也不怕这些符咒,态度可谓是嚣张的很。 任远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任远意的话语非常的有内涵…… “那,您是怎么想的?”任远航问。 任远意想起了昨夜回自己的庭院的路上遇到的事,刚开始是一坨会动的影子,然后一直引着他跑,原先他是不把这些雕虫小技放在眼里的,姿态是悠闲的很,就当跟着那道影子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影子竟然是停在翠云所居的那一口诡异的藻井旁边。 原先阿紫曾经听提过那一道井不寻常,有些阴气森森的,只是当初去追究的时候硬生生的没追究什么门道来。 这任远意也不着急,停在原地吹着冷风,等着猎物的出现。 没想到不久像开启了一段幻境一般,那一口井瞬间换了一个环境。周围生出了许多的枯树枝,无数枯树枝间慢慢地旋着一口棺椁,棺椁上面跳下来一个红衣的小姑娘。 任远意伸手一张符。 却未想,红衣妖娆的小姑娘便停在他的边儿,高扬着下巴,嚣张地笑了笑。“寻常的灵符怎么能奈我何?” 冷风凄凄。 任远意:“………” 他觉的有些不对头,没去深究,打了几个机锋,几个回合下来又怕是什么阴谋诡计,没有正面对上,先行抽身而去,但是心中不喜,只是心中正琢磨着什么法子好对付对付那只小骷髅。 于是迎上任远航的目光,任远意勾了嘴角笑了笑。 任远航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三十二 “外头没传出什么话来吧。”任远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料理完张家的事,谁料没到了第二天,事情一件一件地滚了出来,令人猝不及防,难免弄出了动静,怕闹得人心惶惶,自是需要打听。昨夜任远意回来时已然下半夜,而宋家也安排人随着任家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变故。随着众人开了一场会议,待的散了结界便也没没管着后续。 任远航:“……”他眼神非常的复杂的瞧着人。“我今早去看了,镇子里的人对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 任远航辈份小,就算有几分本事,但是大事一般轮不到他,小差遣倒是多。故尔一早众人纷纷的回去休息了,他却被点了名跑去外头打探消息。平时他的食量也大,今早闻着香喷喷的气味,顿觉心中饥肠辘辘,又想着人少,便顾不得这般多。任远航望着外头蹙眉出神,回过头逡巡任远意,目光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同情。若不是如此,今早他不会恰好的撞见这么一出好戏。 任远意看着任远航的眼神欲言又止,有些不是很清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何事?” 任远航抬头,望天。“我今早遇到了一个人。” 见到任远航这般神情,任远意就有几分明了,试探的问了句。“陆姑娘?” “兄长果然料事如神。”任远航疯狂的吹捧着任远意,然后眼神就更加的复杂了,甚至隐晦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匆匆见一面,我就打算离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何离开了之后芒刺在背……” 故事就在这里展开了,任远航是一副你被绿了的怜惜表情。“后来想了想也不用这么着急回去,于是默不作声的跟在了陆姑娘后面,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有人一直跟在陆姑娘的身后,还跟了一路!” 任远意若有所思,“长的如何,好看吗?” “气质不令人讨厌,没敢细看。”任远航说到这里,心头隐隐的有一些复杂的感觉,却又在这复杂之中生出了一种看热闹的感觉。 “哦,我知道了。”任远意反应平平淡淡,没多在意的样子。 任远航:“………”罢了罢了,这本不该他多管的闲事,任远意都不深究,更没有什么立场。 任远意负手而去,临到前院,顿下了脚步,蹙眉出神。陆溪瓷他没在意,裴易铮伤成这般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愁的是那突然兴风作浪的那灵兽,灵兽与任家之关系十分特殊,亦友亦敌。 说友,任家养了三十年,并不曾亏待于它,更没有同大多心怀歹念的修真之人一般取灵兽的血喂养幽灵花。故而这三十年来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说敌,则是灵兽毕竟是从无虚门派偷来的,彼时,灵兽尚小,尚有同族,虽然他不理解灵兽之间的情谊,但是也的确是骨肉分离。 当年的那一场动乱,何止任家,分明修真数门派的蠢蠢欲动,更有次流修真士族欲取而代无虚门派。守真派更是借除魔大会声明大作,追随者众,后来成为一代名宗。 无虚门派落败,任家当时面拜服守真派,虽得好处不少,但从此之后万界修真大派少有往来。 任远意眸光垂落,有些玩味的将嘴角微挑。三十年了,阴差阳错,想必,无虚门派生死未明的无舒子离的长乡镇不远了。毕竟无虚门派对付这些灵兽是有一套方法,据说是这些灵兽还在蛋壳中的时候便接受过无虚门派的洗涤。而得到无虚门派派传承的弟子,更是与灵兽有心灵感应。 ………… 任远文使人抬着被严实的围拢的一顶四面帷幔的肩舆,肩舆堪堪落在陆溪瓷院口,摇摇地撩起了半面纱帘。 周围的人见着了很是新奇,纷纷地动探出脑袋看着。 裴易铮越过她,望着门外墙角开的一树桂花,闭上眼睛嗅着,陆溪瓷怔愣,然后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她的声音极快极小,被掩盖住了花瓣簌簌坠落的声音之下,“你昨日是应了。” 裴易铮听着听着却扬起了嘴角。此时乾坤朗朗,裴易铮睁开了眼,一道黑影自他袖间飘了出来。黑影唯裴易铮可见,可裴易铮似未有所觉,转头冲陆溪瓷一笑点头答应。 陆溪瓷出来后,任远文亲亲热热地送她上了肩舆,可他只抬了一顶轿,也就顾不得裴易铮,便生声好气得请裴易铮步行,转头陆溪瓷一路奉承。 陆溪瓷有些不自在,见裴易铮点了头,依的上了轿,轿子被严实的围拢,一路上只听得任远文喋喋不休,陆溪瓷打断了他的话。 便在这时,有一阵飓风呼的刮来,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轿子的前舆便莫名的断了。 车夫一时不察,整个轿子剧烈的晃了一下。 陆溪瓷猝不及防地将头撞在了格子的一边,别在墨发上的一只步摇,噔的一声掉落在轿子的某一个角落,陆溪瓷揉着脑袋,抬起了眸子,外头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徐徐的遍掀开了帘子。 陆溪瓷一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了,裴易铮便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陆溪瓷望了裴易铮片刻,忽然咧嘴一笑。 那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易铮。“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必惺惺作态。” 裴易铮定定看了黑影一眼,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 “陆姑娘可有事?”任远文不放心,再三问道。 陆溪瓷本就做不惯,本想借此下车,裴易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于是她忍了忍接了道。“无妨的。” 黑影,“任家有无虚门派的定乾坤,到时说不定得露出什么原形,你半分不急,还巴巴的送上门去?” 裴易铮漫不经心的将一只手肘支在边缘,心想,就他这具破身体不及早的恢复,不知道又是如何严重呢,早晚都得找上门来,不如先得了好处,再去算祸端。他默不作声的收回逡巡陆溪瓷的目光,再说,什么人身体藏着火,又恰好姓陆,说是和修真门派的三大门派没什么关系,他是半点不信的。 外头的任远文听着架子里头半响没有声音,面色讪讪点头,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陆溪瓷一笑。 三十三 任远文将轿子放到了任家门口,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样,屁股着火似的飞的逃了。 陆溪瓷还没有来得及欣赏眼前精致非凡的大院,就被人引了进去。走过了阴森森的长道,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推开门一看,放眼望去,里头满满的都是人头,任家的长老便坐在最上头。 任家仆人作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陆溪瓷拉着裴易铮的袖子,硬着头皮进去了,她此时的脑中一片混乱,也无暇想着自己坐在哪里。 陆溪瓷看着这个阵势,顿时腿有些软,仿佛回到了十二年义务教育,领导在上头讲话,然后他们迟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教室,仿佛下一秒就会等到兴师问罪。 这般想着,陆溪瓷的神情一阵的恍惚。 众人看着他们,愣了一下,纷纷的用眼神交头接耳。 ——昨夜不是刚开完了会吗,长老怎么还是这般的精神? ——也不知道今日开会是因为何事 ——这就是任家特地请来的人? ——什么来头? ——听说是特意被请来的。 ——你听过乾坤珠吗? ——近来发生了许多大事,怀疑有人暗暗的捣鬼,非得抓出这个人来。 ——定乾坤吗,这个我听过。你是说……该不会是给他们两个用嘛,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如果定乾坤发现不对会怎样? ——不清楚,依长老的铁血手腕,说不定是当场诛杀。 ——男的就算了,可是我瞧着这姑娘家实属不忍。 ——那姑娘好生的眼熟,该不会是陆家的那个姑娘吗? ——任,任远意在? ——他肯定在,长老哪次开会他不在,说不定又是最后出场。 ——长老还是老规矩的,来一场开场白吗? ——长老逢人便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听。 “咳咳。”上头的长老摸着自己白胡子,他的目光平静而蕴含深意,只这般注视着门口的陆溪瓷。长老脸上见不到半分笑意,两眼角添了皱纹,眉心亦因为经常颦蹙而有一道浅浅的、皱起的竖痕,目光从人身上扫过时,没有什么温度,这让人不由自主的不敢有别的想法。 陆溪瓷对上就犹如教导主任一般的目光,低下头去。 长老手交叠在腰腹前方,却并不真正贴在腰间,见了陆溪瓷乖觉,心里头点了点头,又转向看裴易铮,这回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审视。 裴易铮垂眸思量片刻,只淡淡地颔首还了个礼,依旧显得不很热络。 “入座。”长老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便不再理他们了。 瞧着又跟着三庭会审一样,陆溪瓷什么也不懂,只是眼神粗粗的扫了一圈,干脆依着自己惯常的习性挑了最角落里最僻静的位置。 陆溪瓷坐下来了之后,稍稍的抬了一下眼,发现长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顿时有几分纳闷。到底叫他们来干嘛的,开会?这不见外架势又瞧着像对待自己人这般。 陆溪瓷带着裴易铮坐下来之后,只听着后面传来的说话声,一时觉得有些耳熟,便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一眼。 “任远航?” 陆溪瓷有些惊喜,冲他和善地笑了笑。 任远航见陆溪瓷偏生的挑到了自己的前头,有些头皮发麻。 这时姗姗来迟的任远意来了,长老没开口,他却先远远向长老点了点头,鞠躬,算是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似乎很是友善。 长老见任远意态度和善,隐隐然间竟还有一些认同的意味儿在里面。 陆溪瓷看的一惊,众人却是习以为常。 接下来任远意便坐到了最上头的那个位置去了。所有人见此顿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请众人来,便是让已经处于练气阶段的平民知道的一些修仙界的悉知一些常识。初入须得格外谨慎。所以还望大家认真对待,若有谁懈怠或实在学不会,休怪老夫不客气。” 陆溪瓷听得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就好像是刚入学的开学仪式。 难不成长老将她也划分为修练之人,陆溪瓷感到非常的稀奇。 裴易铮淡淡的掀了一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有些嗤之以鼻。 众人齐齐躬身应道:“是。” “首先我要讲的便是魔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何为邪魔。” 长老 毛骨悚然的声音似乎得透过了画面传进了脑瓜里,血腥变态而残忍。 ——啃人的脑袋就像啃西瓜一样,咔嚓咔嚓的,是头骨被咬断的声音。 ——把人活生生练成木偶 ——魔道修行苦,比修仙的淬体更苦,万魔为噬,方成纯魔 ——通过吞噬自己的同类来进化,不管活人死人 ——魔道中人素喜同人瓜分人之五脏,血淋淋的掏出来生吃 先前差不多意思的话,长老就已经说过一遍,但众人听了不觉得如何;可当这话长老口中说出来时,所有人都是心底里一颤,打了个寒噤。 明筝倏的一声,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来问任远航,“你们真的有人见过魔道吃人吗?” 任远航深深的打了个寒颤,“三十年前,魔道为祸,任家三百人入世,回来仅十三人,拾回来到的的残尸断臂如何作假。” 任远航见陆溪瓷不信,又道,“我听说长乡镇的老人说,长明长老的脑袋还是无乡从魔族的手上抢回来的,拿回来的时候里,脑袋壳只留下半个,脑浆一路的鲜血淋漓淌下来,那画面,毕生不敢忘。” “那……三十年了,魔道如何了。”陆溪瓷听他如此生动的描述画面,瞬间跃到自己的脑壳里,鸡皮疙瘩便起了一身。三十年过去了,不知道魔道还会不会存在,不然的话,她又如何敢走出这长乡镇。 任远航摇了摇头。 “那,那就是………还在??!!”陆溪瓷顿时觉得两股战战,若是此前不知道这是修真界还好,乍然知道修仙界竟是如此的凶残,多少的有些不敢恭维,吓成了一个鹌鹑。 “听说大部分的魔被封锁到了魔窟,那里冰天雪地,常年寒冷,便也就如此了。”任远航又道,“正道之首曾经为了威慑这些邪魔,将魔道之首的尸体一分为五,镇守各处。” “可不过区区三十年而已,对于那些真正得大道之人,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任远航旁边坐着的小伙子有些激动接着道。 三十四 陆溪瓷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逡巡着裴易铮,心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嘀咕问道。“你觉得魔真是这般的吗。” 裴易铮站在原地没动,却是在琢磨自己,良久,抬头一笑,“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既然可以通过吞食同类来进化自身,又有何不妥?” 裴易铮这般说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唇上一抹病态的笑容。 袖口间纯黑色的魔气像有意识一般缠绕着他,不断地围绕着袖口打转,时而卷起一股小旋风,时而往他的衣襟里穿过。可昭昭的大殿之中,竟无一人看见。 陆溪瓷光是听着有些毛骨悚然,无征兆的,对上裴易铮修长而苍白的双手,不知为何脑子里涌出了一个画面,好像那有些腥红的指尖沾满了血淋淋的鲜血似的。 裴易铮伸岀手,动作缓慢的按着陆溪瓷的脑袋。 陆溪瓷画面之中瞬间涌现了她的头盖骨被掀开的模样,目露惊恐,然后转过头见着是裴易铮,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裴易铮却毫不在意的,轻轻的一笑。“有人来了。” 陆溪瓷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寒颤,将嘴巴捂的死死的,脑海中不停的在循环着那死气沉沉的画面。裴易铮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他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陆溪瓷心中万般呐喊,迎上裴易铮寡淡无味的目光,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裴易铮他,恐怕真的是有问题…… 周围的人依旧是喋喋不休地讨论着魔道和血腥,若将这些词汇收集起来简直可以做成一本书,书名就叫,“万物皆菜品,论菜品的一百种做法。” 周围有胆子小的立刻吓得低下头去。 陆溪瓷不敢再去看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前头。 陆溪瓷一看眼神便愣了一下,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人来,真的像极了裴易铮说的,有人来了。 长老将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眼眉严肃的像悬崖边又硬又臭的一块石头。 众人神情之一禀,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敢了。 门口进来了一人,那人步子非常的虚晃,似布满蜘蛛网一般的手用力的扶着门,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非常奇怪的是来人的眼睛没有睁开,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手里抱着一个葫芦塞,身子摇摇晃晃的,衣衫褴褛的就被揪在那里坐着,头上还掉了几根毛,他驱着手肘,好像在挠柿子一般,衣衫褴褛的模样跟这些衣冠楚楚的这些人坐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陆溪瓷见此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他是谁?” 有人见她与任家的人认识,亦对她相对的友好。旁边的一个好心的人解释,“他就是传说中无所不知的无乡长老,不仅在长乡镇的名头很大,他在外头修身界的名头也是响当当。” 说着她旁边的那人目光掠过了一丝压抑地惊讶看着陆溪瓷,似乎在说,这你竟然都不知道。 陆溪瓷心头一跳,目光定在了那无乡长老葫芦上,陷入了沉默,良久没有挪开目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早晨她在那条旧巷里遇到的人便是这大名鼎鼎的无乡长老罢。 她自知她这般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得到大人物造访,那么必是另有目的。陆溪瓷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了一点,看向了裴易铮。 裴易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意温凉。“瞧着我做甚。” 陆溪瓷胆子就这么点,经过他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再看裴易铮就有些微妙,如今更是草木皆兵,光他一个眼神,就吓得自己怂了。于是怯怯的转头,看向任远航。 左右陆溪瓷相识的,又好难捏的,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周围也分不清是宋家的还是任家的,又或者其他人,年龄相近,大概有共同的话题,小声的各自的说着话。对于别人倒是有些爱搭不理,偶尔插一两句嘴。 任远航:“…………”见陆溪瓷愣愣地望着自己,任远航似乎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眉头几乎下意识地一皱。无乡长老的事迹是被写在了长乡镇里的史书的,因得他是任家的嫡系,所以他知道的比他人知道的的更多一点,陆溪瓷这么一问,倒阴差阳错问对了人。 “三十年前,无乡长老原来不是这般样子的,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惊才艳艳的人才。” 陆溪瓷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懂得,长乡镇扛靶子。 “三十年前,修仙界发生了一场大乱,正道之首无虚门派嫡传弟子叛魔,我们宋家和任家出去匡扶正道,其实就是趁乱去捡一些宝物,看一下有什么东西漏下来的。那时候宋任两家的长老便带领着一些天赋异禀人才出去外面历练(晃悠)。 结果没想到,无乡长老跟被人下了降头一样疯狂的爱慕上一个名头很响亮姑娘,跟正派第一人是座下弟子起了争锋。 后来也不知道是那个正派人士背后的靠山还是追随他的人对长老使了绊子,就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无乡长老被人暗算了,直接掉进驱魔哭。 驱魔哭是什么地方?听说进去的人出来之后都是目光呆滞,两眼无神,神志不清了的,无乡长老那在那个地方整整齐齐呆了三年!?? 任何一个正常人最多待了七天就已经受不了了疯掉了。” 陆溪瓷:“……”可能,无乡长老不是个正常人罢。 “后来无乡长老还是被掌门师叔冒死给揪出来的,那时候,无乡长老出来的时候已经一只腿插进了土里。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根本就分不清人。”任家的掌门带领着十二人回去,任堂主死都不肯相信他的兄长就这么死了,使劲了手段打探消息,几乎都到了绝境之路。任家的掌门看堂主在别人的门前磕的头上的血都模糊的脸都看不清,偷了无虚门派的秘宝,这才找到了无乡长老。 “那驱魔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陆溪瓷叫这个神乎其神的名字,是真的好奇。 “听说进去的人,每天都在做梦,不停的做梦,有时候做着做着梦分不清梦和现实,基本上很多人都在梦中直接死掉了。活着出来的精神也不是很正常,就算意志力就是非常强大的人岀来了,也是个疯子。” “就是梦境从来没有断绝过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反正出来的都没有一个正常人,只是听说吧。”任远航是真的不知道了,无乡长老长老从那里出来了之后曾经拔刀将修仙界名门派的山头全部都削了,嘴里风言风语看着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这般的情况,谁还敢作死的提驱魔哭这么个地方。 三十五 无乡长老疯归疯,但是却有真实才学,长乡镇这里的人都非常的敬仰他。 哪怕无乡长老一副穷困潦倒落魄,衣衫褴褛往那里坐在那里一坐,什么都不干,在座的各位的人都铆足了劲儿要在无乡长老面前露脸,唯独陆溪瓷嫌麻烦又没个兴致,心头还压着沉甸甸的事,压根儿就没去听无乡长老讲什么。 她除了一开始觉得有些新奇,耐下心去听了两句,讲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算不得什么。她在以前都看过了丧尸种种,虽然当真的身临在这个世界,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不是吗? 陆溪瓷转过头逡巡裴易铮,却见他一双含着笑的眼眸里,听的无比认真。陆溪瓷看见他这一番表现,眼角都微微抽了抽。 陆溪瓷默默盯着他,他似有所觉,眨了眨眼,转头冲她一笑。 此时,台上的无乡长老正在讲魔的十八种做法,讲得让人口齿生津,色香味俱全。 陆溪瓷平生最不爱热闹,尤其是与她无关的热闹,其实蛮无聊的,她有些坐立不安。 无乡长老声音浑浊而低沉,一双眼似深海般寂无波澜,忽将目光转过来,透过人堆,似猎人一敏锐一般地捕捉到了陆溪瓷,陆溪瓷恍恍惚惚似在梦中一般,连无乡长老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乍然的被盯住了,她感觉到一个激灵,自己似浑身都被浸在冰水里,那一种熟悉的被毒蛇缠绕住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一股寒气慢慢的从脚底上升腾上来。 陆溪瓷飘飘忽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又同无乡长老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她蓦然地低下头去,须臾又抬起头来,一切如此平静,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陆溪瓷神不思蜀的,犹豫了一番,转头问任远航,“你知道无乡长老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本来任远航无心去料理她的问题,听她这么讲了,又正好戳中了他的最是了解的一点,于是他得了空便摆手道。“摸骨!你可不知道,无乡长老他的摸骨那可比那些修仙界里头灵珠测灵根更加的灵敏准!你说稀奇不稀奇。” 陆溪瓷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蹙了眉,心头不安,半响没说话。 任远航见她这般,又转过头专心地听着,甚至心里头隐隐的暗悔,早知道如此,去前头的位置听得更确切一些。 中途的时候,阿紫悄悄的进来,立在临近的人一旁,低语一番,然后精确地朝着陆溪瓷的位置来了。 阿紫立着,笑了笑,“有请裴公子。” 裴易铮目光转向陆溪瓷,陆溪瓷眨了眨眼,猜不透此时他这般的心里是何种想法。 裴易铮见她的反应,心里便有了底,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非常复杂的感情。陆溪瓷被看得心里虚,也有些莫名。 陆溪瓷看着他站起来跟阿紫姑娘走了,临到跟前的一脚,她心里头又有些不忍,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裴易铮的有时不同寻常的行为让她隐隐的感觉到不安,陆溪瓷相信,如果他是清白的,相信任家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陆溪瓷以前看书的时候最讨厌所谓的什么圣母心什么之类的,可是真的当人在你的面前,用那般眼神看着你,你又会忍不住的心软,仿佛好像他这一去再也不回来似的。 陆溪瓷心头一跳,“不会再回来。”,她被这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什么情况下才不会回来,那是魔。她在纳闷自己心头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忽尔,裴易铮又倒了回来,淡淡开口,嗓音有若幽泉击石,低沉而有磁性。“告诉我,你指间有火的那个夜间,那个人问了你什么?” 陆溪瓷一愣,舌尖一卷,不由自主的将字吐了出去。“登,登仙路。” 裴易铮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跟着阿紫走了。 陆溪瓷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像是自己养大的仔仔跟着别人跑了似的,也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陆溪瓷觉着她今日有些伤感。然而,裴易铮走了不到半刻钟,陆溪瓷就被请到了台上去了。 陆溪瓷觉得每一个步子迈的都很虚,回过头来看着那些陌生的,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蹙了眉,终于在最前头的时候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心头稍安。 底下的人看得陆溪瓷这般大张旗鼓的被人请了上去,都在用心语交流着。 ——真的要拿岀定乾坤。 ——如果陆姑娘不是坏人,自然测不出什么。 ——况且任远意不是在她不远处就看着吗? ——可是我看众长老的眼神很可怕,像吃人似的,直直地盯着陆姑娘。 陆溪瓷目光定定地看着放在上手的一个珠子,那珠子火红的如同里头盛满了烈焰,好像稍稍的一碰,里头的烈焰会从珠子里流出来一般,她瞧着只觉得非常的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长老眼睛眯了眯眼,也没讲什么程序,拾起她的手便要往那珠子上面压。 碰到珠子的那一瞬间,陆溪瓷刚刚酝酿起的一身正气瞬间灰飞烟灭,一下子给烫的忍不住缩回了手,觉得整个手掌要被烧焦了一样,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手掌被烤熟的味道,有些欲哭无泪。 长老目光不复良善,有些阴沉的打量着陆溪瓷,又看着那双完好无损的手。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着。 任远意目光落在了陆溪瓷骨相很好的手上,低垂了眸子。 陆溪瓷抬起了自己的手,两只手交叠着,眼角颤了颤。 长老拧紧了眉头,故伎重施,掀起了她的手,往珠子里按去。 然而,这次陆溪瓷不觉得烫了,因为……… 长老将陆溪瓷的手拿出来的时候,珠子已经不见了。 陆溪瓷抬起了自己的手,覆在自己脖颈上时,才发现手指尖已失去了温度,在战栗。 大堂,幽静极了。 顿时之间,底下的人像炸开了锅似的。 ——什么??!!! ——什么,定乾坤珠没了? ——是被陆姑娘吞了吗? ——怎么没的? ——当真的闻所未闻 ——众目睽睽之下,那颗珠子被她藏起来了吗 ——不可能,有什么伎俩能瞒过在座的诸位长老 ——难道……是她偷的 ——要搜身吗 陆溪瓷:“………”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她也很迷茫,又看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满脑子都在想着珠子不见了她会怎样,想到这茬儿脸色一变,立刻要举起双手,半响,她吞了吞口水,友善的道。“要不,你们搜身?” 长老应了下来,目光诡异的看着她,然后她被拉下去搜身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搜到。 竟然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无虚门派祖传的法宝真的被她吞了,这究竟是何方圣神。 “会不会有外人做了手脚?” “那就在场的都有嫌疑。” “封锁住这里,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于是经过长老们的一番商量,所有的人不得不的留了下来。 “就是……怀疑最大的嫌疑人是陆姑娘。”任远意笑而不语。 “毕竟裴公子已经被拖下去严加看管了,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便,交出来罢。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陆溪瓷:“………”要她交出什么,这不是平白无故的污蔑人吗,硬拉着她来测的是他们,这珠子丢了又怪她。她蹙了眉,沉默了片刻,目光转向任远意,任远意迎着她的目光,嘴角一扯,眉目里那幸灾乐祸便又浮了上来。 陆溪瓷心中大骂,早知道任远意便是这般不是东西,原来早在这里等着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瞎了的狗眼,会觉的任远意这人会护着自己。 陆溪瓷站在人群的中央,世界安静极了,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听着众人,左一言右一语的诽谤她。 “她是不是藏了什么法宝。”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寻常人,快点说,你苦心孤旨还在长乡镇三年,骗取我们信任,为了隐瞒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溪瓷蹙了眉,却静静地回视着那人,她哪有什么目的,她只是一个无意中穿越而来的人士而已,她能干什么?她要定乾坤珠那玩意干嘛。 她又不能修炼那珠子…… 长老环视了一圈,见到众人义愤填膺的表情,也觉得众人这般闹得太不像话,于是把陆溪瓷单独的带到了一个房间审讯。 陆溪瓷很快的被带到了单间的狭窄的房间,不一会儿门外传出的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溪瓷一路上心里战粟,盯着刚刚赶过来的身影,为首的那人眼角的纹线很深,一张脸皱巴巴的,看不出年龄来,头发花白如同半百入土,神情却是很平和,步子也也是慢吞吞的。 陆溪瓷有些恍惚,脑海中依稀是众人的一张一合的唇瓣,真怕最后对她说,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偷的。 屋子里的光非常的明亮,纯白色的墙壁反射着白光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眼,陆溪瓷坐在椅子上小心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人。 “你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任堂主静静看着陆溪瓷,她眼中两团跳动的火焰,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衣料因为不安的颤抖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任堂主两只手攥着的手分开又合拢,陆溪瓷逡眼,隐约的看着他的手心似乎在拿些什么。 她紧了紧拳头,目光侧着身边的墙。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陆溪瓷呐呐的道。 “什么都没有?”任堂主犹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 “是非常的寻常,是真的寻常。”陆溪瓷幽幽的说道,生怕被带回去研究,她是无辜的,可没有人听她解释,旧时偶尔她从任远意口中听到之言片语那些可怖的事情,她不知是真是假。 三十六 任堂主看着陆溪瓷的眼神有点瘆人,“陆姑娘还真是巧言令色,半句实话不曾说。” 陆溪瓷被噎了一下,拱手晒笑,却也知道不是去据理力争的时候,扯了一下嘴角,心头徒然的生出一股戾气,又很快的掩饰了去。 陆溪瓷垂眸,忽而觉着窗边隐约冷意,她抬头,便看到破旧的窗棂纸已然裂开。她心头颤了颤,这该不会是任堂主的灵力波动吧,她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任堂主,任堂主胡子抖得厉害,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回答不好,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陆溪瓷脸色一白,不敢藏私,将近些日子发生以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许是任堂主目光赤裸,让她太过的紧张,讲得磕磕绊绊的,半天也没一个重点。 任堂主在她讲到半道便不想听了。只道,“你来长乡镇三年,也算是半个长乡镇的人,我相信你没有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证清白罢。” 陆溪瓷正欲回答,任堂主看了她一眼。 陆溪瓷不敢造次,把腰挺得更直了一些,任堂主见她如此乖觉,皮相终于好看了那么一些,胡子也不抖了,甚至缓和了神情,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隐约地透出一股仁慈来。“好孩子,你愿意自证清白吗?” 陆溪瓷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变脸似的,不敢质疑,只好顺着任堂主的话题问道。“我资质愚昧,敢问如何证?” 任堂主语气顿了一顿,声音有些飘,好像飘到过她的天灵盖上似的。“混元珠。” 任堂主声固然说的轻,可这句话的分量不轻。 陆溪瓷面色苍白,面皮僵硬灰暗,许久没有回答。 任堂主目光一闪,但是说辞不变,仿佛是铁了心的让她测。 陆溪瓷嘴角清晰的抽了抽,笑得有点勉强,如果她心里头会冒出一个小人,此时那个小人一定站在地上磕着头。 ………… 夜色转浓,露水冰冷,陆溪瓷听着秋日鸣虫,卷缩在狭窄的屋子里头某个角落,透过开了半边的窗看着外头照进来的月色,草虫鸣唱了一夜,晨曦初见,万物稀声。 陆溪瓷抱着膝盖,脑子嗡嗡在响,耷拉着眼皮子,感觉祸从天上来。“混元珠”是个什么东西? 它并不稀有,相反,它的存在很是泛滥,几乎随处可见,在话本里也有相关提及。陆溪瓷自然也听过。可就是听过,才深知她的危害,才会害怕,才会不敢地应承。 取生人血滴入“混元珠”,“混元珠”摄生人魂魄见平生经历。这种逆天的存在本身就很阴邪,一般会用在犯了大罪的人身上。 听说用过了“混元珠”的人,哪怕是神魂非常的强大又坚定的人,神魂也会受到重创,十有八九就会用过就成为一个傻子。况且她这个区区的凡人。估计比傻子更惨一点会成为一个废人。 但是人家财大气粗,就算养她一辈子也是得的。 如今他们对她的态度这般的和善,八成就是想要她自愿的同意这件事情,好成全他们一个“仁善”的名声。陆溪瓷向来是一个三好公民,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就被莫名其妙的当做罪犯来处理,当真是有几分欲哭无泪。 若是陆溪瓷几年前遇到这种事情,眼珠子混着鼻涕泡巴拉的往下流了,可死过才发现,活着的确不太容易。 陆溪瓷自知道任家披着仁慈的面孔,看着这般的缺德,是以心中的好印象毁了大半,心间也漠然的一疼。静静的想来,甚至怀疑此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有借口来这般的刺探自己。可她有什么好试探的呢,她又实在不解。 心哀大莫于死心,陆溪瓷想,早知道这是豺狼虎穴,她就不应该带裴易铮来以身试险,也不知道这般时候,裴易铮怎么样了。 大家都说裴易铮养不活了,他偏偏的就活下来,陆溪瓷想,他可真邪门,体内的五脏六腑都相继的错了位,还能好端端地站着。也不知道裴易铮来到了这里,他们让他先受一番苦痛,还是会好好的医治他,再行盘问之事。 陆溪瓷正想着心事,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一脚重一脚轻,像踩到她的心头似的。她正打起了精神,凝耳去倾听,外头突然的停住了脚步,不到片刻,她听到敲门的声音。 陆溪瓷没有马上的应,正犹豫的功夫,门扉被推开了。 一点缝透过外面的天光,一明一暗像分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听到有人来,陆溪瓷在那一刻也大概的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强撑起了精神,有些兴致缺缺的,掀了一下眼皮。 而来的一名侍人,陆溪瓷并不认的。那人在一丈距离外,行了礼,便在门扉旁朗声说道,“公子想见你。” 公子,哪个公子,在任家还有哪个公子,不就是相传是她的老相好的任远意。当初那厮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就算了还在一旁落井下石,她心头可记恨着呢,现在她不觉得他有什么好事找她,说不定又埋了什么坑等着她呢。 陆溪瓷摇了摇头。 侍人将门打得大开,越过了低矮的门槛,径直的朝着屋子里走来,“时不相瞒,今夜将陆姑娘留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陆溪瓷:“………”她当然知道,坏人干坏事都有原因,况且是道貌岸然的好人。 见陆溪瓷似乎没有在听,侍人弯着腰,低声的道。“任家地底下关着那只灵兽,近来闹得好生厉害,初中的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生的休息过了,这消息对外头瞒得紧,想必姑娘应该也没有听说。 但是稀奇的是陆姑娘今夜一来,却相安无事,所以必定陆姑娘也是跟那灵兽扯上关系的。” 陆溪瓷不可抑制的嘴角一抽,清风吹过来,把陆溪瓷额前的紧跟头发吹落了几根,她目光有些无神,看着侍人向自己搭的一把手。 陆溪瓷没有动。 侍人态度便强硬起来,陆溪瓷:“………” 跟着侍人的时候,她笑着安慰自己,好歹是个熟人,又是明目张胆的,应该不会将她怎么样。 陆溪瓷人又暗叹,摊上了这等的倒霉事她果然是个小黑手,她此时应该怀着广阔的胸襟往宽里想,没有被私底下的处理掉,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此时天光并没有完全的大亮,月亮还好好的悬空着,但是却有些虚了。陆溪瓷随着侍人出去走了了一会,脑中的清宫剧不由自主的上演了,心头又怀疑起会不会是谁来坑她,给她强行的安了一个逃跑的罪名来。 三十七 向前方看去,陆溪瓷有些愣怔迷茫,前头有一树鬼火凭空地晃悠着,看着她眼皮直跳,直到走得近了,模模糊糊的透出几抹人影出来,陆溪瓷松了一口气,是人就好,想来是有人提着盏灯罢。 再过片刻,二个侍人中间走出来一道身影。 相比起陆溪瓷浑浑噩噩,满身的的狼狈,任远意神情悠哉,又在行动之间佛了满袖的风,而随着他袖子浮起来的这一阵风中仿佛带来了满袖的清香,清看随着白色的雾气漂浮在了草木间。 陆溪瓷无语,这厮果然一日沐浴三回……… 任远意见她面色不快,也没在意,晒笑一声,先声夺人。“本来只打算带裴易铮一个人的,你自己主动的送上门来了。这你可怪不了我,我可是明确的告诉你是请他一个人来。”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到这些事情。”陆溪瓷默默的看着他。 “自然,我还把你最重要的一桩事给隐瞒了下来。”任远意上下的审视陆溪瓷一眼。 陆溪瓷舒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方问道。“裴易铮怎么样了?” “你就这么关心他呀?”任远意仿佛听到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这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陆溪瓷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用他特地的强调。 任远意犹自稀奇的看着陆溪瓷,“唉,你可不必为他担心,他命硬的很,一时半刻死不了,说不定还会另逢机缘。” 陆溪瓷递上笑,但是由于一夜没有睡好,眼睛有非常的浓重的黑眼圈,显得她这般笑的也有一些吓人。任远意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而后才道,“无乡长老对他很有兴趣,亲自的为他正骨,总归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总会寻到时间与他见上一见。” “我,不能离开吗?”陆溪瓷将声音压得极低。软禁吗。只是……没有立马的动她,是否又找到了她的新的价值,那么她是否可以逃过一劫,不用再测那些鬼玩意了,说不定再拖上一拖,那珠子它就自动的显现出来了,她的清白就可以证明了。 任远意自然是点头。 陆溪瓷硬撑着才没开口大骂,心中口吐芬芳了许久,郁气也散了一些,这才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来找我何事,不单单只是叙旧情吧?”况且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的,任远意也也真是有一个奇怪的癖好,商量什么事情,总归得要找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然后再找一个无人的荒地,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干正常勾当的。 偏生这般就算了,还有毛病的,非要找上两个人来陪同着。 这不就奸情具备了完整的条件,传播了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你不问我隐瞒了什么?为什么珠子凭空不见了?”任远意哂笑。 陆溪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改口改得很快,直说赐教。 神情却是很平和,声音也是慢吞吞的。“你别真的去测什么“混元珠,那东西害人。” 三十八 陆溪瓷也跟着点头,任远意向来知道什么事情该出口,什么事情绝不出口,只是看着陆溪瓷眼巴巴的替人数铜子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虽然我不知道你同他有什么过节,但是我也不忌讳什么,提点你一番,混元珠是无乡长老下的令。” 陆溪瓷一愣,她自是同无乡长老无仇,只是无乡长老或许在她的身上探寻到什么,心中生厌。 “这样做实属是万不得已。”任远意道。 “………”去你的万不得已,陆溪瓷就知道!是他们算计好的,谁稀罕那破珠子。 任远意看着天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任堂主虽然是掌管着律法邢条,为人严肃,但是面冷心热。” 陆溪瓷耷拉着眉眼:“………”任堂主?是审问她的人么,他那样叫做面冷心热。 …………任远意走了之后,陆溪瓷乖乖的回到她的屋子里呆着,侍人走的时候,还贴心的给她的门上了一道锁。 陆溪瓷:“………”她就一个凡人,有什么放心不下她呢。 陆溪瓷刚躺到那张硬板床上,眼睛就困得直打架,也就悄悄的睡了一会儿,还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饥肠辘辘,然而把她饿醒了没有见到什么送饭的人进来。 陆溪瓷有些纳闷,她明明打听过任家的人是吃五谷杂粮的呀,怎么就没有想起她也吃五谷杂粮呢?这是要活活饿死她的节奏吗? 到了午时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人。很巧,这人她见过。 第一次见她还有眼得不识泰山。 无乡长老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一只鹰勾鼻,一个长下巴,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却又黑而发亮头发。陆溪瓷见他一副邋邋遢遢的造型中,惹人注目的事头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她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 盯着她心头发寒。 无乡长老什么话也不说,就站在门口盯了陆溪瓷一会儿。 “长老好。”陆溪瓷有些头皮发麻,主动问好。 “娃子。”无乡长老说出了乡村口化音。 陆溪瓷:“………”于是,她表面上更加的乖巧了。 无乡长老面上颜色有些松动,道。“老夫可以抽你一点血吗?” 陆溪瓷抽了一口气,这一点是多少?抽干了,说不定在那些人眼里也是一点!况且要她的血来干什么?召唤神兽吗? 无乡长老也就客气的问了陆溪瓷一下,然后摊开了手掌,趁着她愣神之际,默不作声地在陆溪瓷的手臂上开了个口子,抽了她一小筒血。 伤口上流出来的液体像是流云一般的只是漂浮在了半空中,也没个什么东西装,然后乖乖的在无乡长老的手掌上空悬着,无乡长老盯着手里的那液体,眸光微妙起来,他迟疑看了陆溪瓷,两个指尖摩挲撕裂着的轮廓,然后眨眼之间那液体不知道被无乡长老收进哪里去了。 陆溪瓷感觉到眼前一黑,手臂一痛,只闻一种腥香吹进她的鼻腔,脑海中竟是不可抑制地浮现起来脆香香的甜点来。 她昨夜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她不可遏制的饿了,看到自己的血都觉得美味,两眼一昏黑。 陆溪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还在往外头呼呼地流着鲜血的白皙的手臂,一道伤口触目惊心,他面无表情地拿着,另一只手摁住了伤口,不敢吭声,躺平了任人宰割的命。但是心里到底有些意难平。 无乡长老面无表情,干脆利落的将这件事情执行完了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背着手便走了。 三十九 那就凭无乡长老这态度,陆溪瓷就知道她是被当做了囚犯来处理了。 陆溪瓷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这么一看,更加刺激了她没有进食的味。等到从混沌中醒悟过来,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 转瞬之间,她走到窗台里吹着凉风清醒清醒。 外头,陆溪瓷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紫衣,她挑了挑眉头。 阿紫的确是来瞧她,不消半刻功夫,便也就到了陆溪瓷的门前来,阿紫知道陆溪瓷在看着她,便也就没有走正门,而是要到陆溪瓷的窗台来,抬手将窗户完全都掀开,同陆溪瓷对视了一眼。 陆溪瓷之前心头闷着一股气,如今又不知道她有何贵干,眸光平静稳淡:“阿紫姑娘还记得我呀,真是难得了。” 阿紫姑娘笑了一笑,“陆姑娘,还能诮讽人,看来一时半刻死不了。” 陆溪瓷他这般的好脾气又没忍住,顺着杆子往上爬。“阿紫姑娘可带有好吃的?” “没有。”阿紫回答得很快,“我是得了令,带你去见裴公子的。” 陆溪瓷有些狐疑,那为何自己不来呢,她又不比他自由。 不是看出陆溪瓷心里头的疑问,但是阿紫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声“请”。 外头阳光很好,青石板上是浅浅的纹路,有不起眼的离草黏在石块缝隙上。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有桂花香气飘荡着,花骨朵颤巍巍的抖了抖花瓣。走过的时候,上头的一个花瓣恰好地掉进了陆溪瓷的发稍,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再落到地上,小小的花骨朵碎成了三瓣,然后再被人一脚踩了过去。 一路上,陆溪瓷没话讲话的,同阿紫聊着。“难不知你们怀疑我是魔道?” 阿紫不由的奇怪的看着陆溪瓷,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没忍住的,肩膀怂动了几下。见陆溪瓷望来,阿紫笑,“我知道你不是。” 说着阿紫反手的,从心里头掏出了一个本子。 “怎么了?”陆溪瓷心头一咯噔,隐隐的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阿紫强忍着笑意,“曾经的魔人被驱赶驱魔哭,能在修真界留下来的魔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就连如今的魔界少主,都不是一个真正的纯魔。” 阿紫摊开了手中泛黄的书册,纤细的手指往着书中轻轻的一划,指着上面一长得奇怪的人物,语调慢悠悠的道。“听说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魔厌,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灭了一个门派,现在在的魔界还不是默默无名的处着,不敢冒头。只不过他害的人太多了,修真界到处发通缉令来通缉他。” 阿紫拾着袖子,语气慢了下来,“每出现一个魔,必定伴着满门的惨案。魔人饮血为生,在魔气和怨气和戾气之中兹养,以同门血肉为食所到之处,如何留人。 而他的名,令世人闻风丧胆,也会岀现在新一轮通缉令中。” 然而书上是有过温和的魔人,只是那种是后天的,就是生来为魔。不过,那种人,待得他觉醒也会如那些残忍的魔人沦为同类。 陆溪瓷听罢,没吭声。 四十章 “阿紫姑娘见多识广,我一直佩服的紧。”陆溪瓷无话可说,只好疯狂地吹捧她。 阿紫话开了闸子,迎着陆溪瓷垂落的眸子下浓重的乌黑,指尖紧了紧,微微滞涩,便也同陆溪瓷热络地交谈起来,“你听说过修仙界的第一大门派吗?无虚门派座下的第一弟子,无舒子么?” 注视着阿紫的面容,陆溪瓷顶着一张可怖的脸,转头好奇的询问道。“这三年来,我很少都听说过外头的事情。怎么了?” 阿紫嗤的笑了一声,“魔界的少主本就就不是纯正的魔,听说无舒子同他争斗,魂灯竟然灭了。” 阿紫说着,眸光微妙起来,落在自那片泛黄的书页上许久的没有回过神来,顿了一顿才,继续得道。“原本这通缉榜的榜单的第一人是………濯缨前辈。” 三十年前,若是无虚门派首席大弟子濯缨前辈没有叛道,正道何须历尽八年驱赶魔人,虽然他是人尽可夫,千人所指,但是濯缨的阴影何尝不是笼罩在无虚门派的弟子中。 听阿紫称那人人唾弃的魔的称呼竟然是前辈,陆溪瓷觉得有些稀奇,不由得多看了阿紫一眼。 阿紫又难得的沉默下来,没有再解释。陆溪瓷见阿紫不说话,识趣的没有再开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行走之间,安静的只能听到布料摩擦袖口的疏啦疏啦声音,这条路似乎格外得漫长,院子也就这么似乎只有这么大,但是阿紫好像拐了许多弯也没有到达目的地。 陆溪瓷脚步有点虚晃,阿紫终于停下了脚步,明明眼前也是一个空旷的地方,但是不知为何阿紫站到那里不动,不久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栋恢弘的院子,陆溪瓷抬头,便见到一个巨大的匾额。 “落月。” 陆溪瓷:“………”这好生文艺。 待阿紫带她走进去,陆溪瓷发现这里更像是一座牢房似的,有些阴森和怖。 踏进屋子里头,如同跟外面走了两个极端,外头是白日晴天,天色朗朗,踏进院子之后眼前是重重黑雾,而刹那间,光影初颤,一道明亮到刺目的闪电从劈下来,险些要将天幕撕扯。 陆溪瓷浑身一颤,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阿紫便不动声色的,握住了任远意的手,没吭声。 裴易铮被关在了一座牢里。 过没多久,陆溪瓷就被单独的拖进了一个小黑屋里面。 陆溪瓷心头有些担心他, 但是没有想到阿紫说不必担心他,会好好的还给她一个完整的人。 陆溪瓷看到这个地方,昭中闪现的多都是竖着进去,躺着出来,但是很少见过躺着进去,竖着出来的。 阿紫将陆溪瓷带到了一个门前,之后便出去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陆溪瓷皱了皱眉,敲了敲门也没有人应,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推门进去,入眼的都是乱糟糟的,床铺散落在地上。 塌前散了一头乌发,遮住了大半边的脸,那个身影安静的躺的规规矩矩的。 陆溪瓷脚步放得很轻,心头跳一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小心翼翼地撩开了他的头发,看着裴易铮安详的面孔,伸手去探了探裴易铮的呼吸,感受到裴易铮温热的呼吸之后,陆溪瓷收回了手,并感觉到自己突然有降低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