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救人 “……白微影,你不得好死!” 一声尖利的撕嚎,将重重幻影划开。眩晕感匆匆扫了尾,疼痛随即袭来,呼吸也让白微影胸膛上破开的伤口涨麻。 她被迫抬起头颅,一束目光刺破早已混沌的眼。 “砰”,将灵魂撞散。 睁眼。 天地变换。 白微影耸动鼻尖,尝试换一口浊气,谁知浓烈的香凝直冲进肺腑,不适感翻涌而来,暴露在外的肌肤微麻。 不过床榻另一侧,却是空空如也。 头痛欲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上一世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腾。 她是被自己那好母亲和姐姐给陷害,下了迷药又剥了衣服,送到了这冰冷地方,再过半刻钟,她那好妹妹就要让人拖着那“奸夫”过来了。 白微影心里顿时通透,红唇微扬,她戏谑一笑,心生一计。 正要下床去穿衣,门外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白微影心思一暗,明明时间还早,她的好姐姐就来了么?怎的会这么快? 刚穿好衣服,门前一道魁梧身影闪过,只见那扇门打开又合上,一名白衣男子已经闯入房中。 “你是谁!” 四目相对,满面错愕。 男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的捂住了白微影的嘴巴,他一袭白衣,气宇非凡,眸中却带着凛冽的杀气,手掌死死的护着腹部,动作太快,她也看不太真切。 可这会子,自己身上,还只穿了亵衣,她还是个十六岁的黄花闺女,何曾与男人这般亲密过,再过一会,白慕言就来了,要是让白慕言看到了这一幕,自己更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乱动,不然刀剑可不长眼,你只需乖乖听话,让我在这里待够一个时辰,即可。” 男人靠近,气息喷薄在她脖颈处,白微影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 木纳的点点头,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她后腰,她身子一颤,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会子全然没有半分心思胡思乱想,她只是想好好活着。 男人眉头紧皱,扶着腹部的手愈发用力,白微影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不由得一惊。 难怪他脸色惨白,声音无力,原来是受伤了,看着冒血的伤口,身子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这……这是刺客,还是盗贼? “有药吗?” 她飞快的点点头,并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柜子。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我,我保证让你横着走出这房间。” 她有飞快的点点头,男人思索了半分,这才松开了她。 白微影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过去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套在了自己身上,羞的满面粉红,男人也是一怔,转过头去。 “公子,我帮你换药。” 闻言,男人转过头,白微影已经收拾好,拿着药箱蹲在了自己面前,看着这粉雕玉琢的面庞,心脏处猛然动了一下,又冷笑一声,将手上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 “最好是真的,不然,我要是有半分差池,你都活不到明天!” 白微影没说话,只是熟练的将药箱打开,拿出东西来,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男人,因为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至于他到底是刺客还是盗贼,与她无关。 “公子放心,小女子还是清楚分寸的。” 她微微一笑,手上飞快的将纱布剪好,在上面涂了药,男人狐疑的看着她,松开按着伤口的手,让她敷上药去。 待白微影做好最后一道手续,他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刀子收好,白微影松了一口气,站的离他稍微远了一些,缓缓开口。 “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可我已救你一命,这外面夜已三更,独处一室,实在不合适,如若公子只分寸,还请速速离开,免得被人瞧见,坏了名声。” 第二章 这是皇家玉佩 男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心中暗叫有趣,好一个伶俐的女子。 他挑了挑眉:“这外面更深露重,我若现在出去,哪怕不被那群人抓去,也要冻伤个一二,岂不白费了姑娘好心?再说了,今夜之事,你不说我不说,怎会有第三人知晓,难不成,如此夜晚,姑娘还要在房中待客不成?” 白微影被气得哑口无言,果然无赖! “那照公子的意思,不准备走了?” 男人点点头,居然还堂而皇之的躺了下来,她压下内心的愤怒,轻步过去,正要开口,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男人警惕的从床上跳起来,那把匕首又抵在了她的后腰。 “看来姑娘,果真是在深夜待客,私会情郎么?” 男人拖着她到了门后,白微影哪里还有心思和他斗嘴,白慕言已经来了,她一定要在白慕言看到这个男人之前,将她打晕。 “开门,打发走她,若是暴露我半分,我便将你与那情郎,一同杀了!” 男人说着,手上的匕首又朝着白微影贴了几分。 白微影点点头,她心思一动,身子微微后侧几分,静等来人入瓮。 “有人么?” 这声音,可不就是自己的好姐姐,白慕言么? “二姐安好?大半夜的不在闺房睡觉,怎的跑来这破地方?” “怎么可能……” 门打开,衣衫整齐的白微影立在门口,白慕言一惊,眼神有些飘忽,手里紧紧攥着衣角,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掩饰道:“不,也没有什么事儿,恰巧路过罢了。” 心里虽冷笑,白微影面上却没露半分,手轻轻搭上白慕言的手背,惊得她一哆嗦,急忙小碎步向后退了半尺。 她索性将计就计,换了个惶恐担忧的面孔,道:“二姐,我听说你……” 半言而止,白慕言偷瞄了眼白微影似忧似笑的眼神,面色更加苍白。 趁着白慕言怔愣的功夫,白微影手高高扬起,直冲着她后颈一劈,这白面黑心的美人儿翻着白眼就倒在了自己怀里。 “公子,你该走了,接下来,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男人收起匕首,缓缓走出来,看见面前的景象,大概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宅子里的斗争,他倒是见多了。 只是这个白微影,他倒是真真感兴趣的很呢! “自然,这是我的私人物件,权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白小姐,后会有期!” 男人轻佻一笑,从腰间扯下玉佩来,放在桌子上,又是一道白影闪过,男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白微影回过头来仔细端详桌子上的玉佩。 “圳?司华圳?” 她认得,这是皇家玉佩! 上一世,一个月后,父亲因为三年任满被调去京城做官,一路官运亨通直至二品工部尚书,白慕言的亲事也水涨船高,做了高门嫡妻。 可她因被陷害和家丁私通,名声败坏,哪怕她和那家丁并没有被人看到有肌肤之亲,父亲也厌弃了她,被继母和白慕言联手设计,一台小轿入了个风流老王爷的府邸。 受尽委屈和苦楚,最后还被害了个终身不孕,折磨致死…… 又是皇家玉佩,又是刻着“圳”字,除了敬平王司华圳,还能有谁? 将玉佩收好,白微影也不再拖延时间,将白慕言拖进了屋子,又从后门找来了那个醉酒误事的家丁,扒了两人衣服,让他们躺在一起。 白慕言,这一世,我也要你尝尝我上辈子的所有苦楚委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重新整理了心绪,提起裙摆就向外匆匆走去,找了个隔岸观火的好地方。 不一会的时间,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三章 拿水将她泼醒 江氏和一群婆子走了小院儿。 一群女眷,穿着姹紫嫣红,如同打翻了染池。 她们浩浩荡荡的,未有犹疑的破门而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早已预谋好的。 像是嫌不够明显,江氏还大叫了一声:“不知羞耻的东西,败坏家风,谁给你的胆子和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 帘幕重重,房间简陋无窗,加之天色昏暗,被即将到手的胜局冲昏头脑的江氏并没有立刻认出来床上的人究竟是谁,竟还怂恿着婆媳们添油加火。 “就是就是,这种女人做了这种事还要立牌坊,呸!真的不要脸。”一位稍瘦的在边上附和。 “对啊对啊,这种人就应该公示天下!” “给咱府上丢脸的东西!” “浸猪笼也不为过!” 江氏撑着腰洋洋得意,扬眉环视这些听话的婆子,有一种掌管天下的快感。但不见白慕言,她也有点疑虑,心里暗自盘算:混在香中的迷药药效不长,算来应该正好到了才对啊,怎么看两个人都没动静呢。 觉得有些奇怪,江氏犹疑着慢慢的踱步走了过去,一把被子揭开。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江氏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巴也长得浑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狰狞十分。 这才发现了床上的人并不是那该死的白微影,居然是自己的女儿——白慕言!是她亲女儿!这倒是,是怎么一回事。她气急败坏,险些因此晕了过去。 自己的女儿衣衫凌乱,内衫都快脱光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白慕言还迷迷糊糊的抱着那个家仆,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自然,其他的婆子也是看到了这颇有些香艳的场面,虽是被江氏拉来做证的,但一个个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叽叽喳喳或热议或嘲讽,仔细听来也没什么好话。 摊坐在地上,江氏脑子里嗡嗡直响,气得脸都涨红了,可又怎么能让自己女儿的清白给毁了呢。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脱口而出:“今天的事何人胆敢说出去半字,他日若传入我耳中,绝不轻饶!” 那群婆子听了,自然是一个个又附和说好。 江氏咽了口气,摁着额角直抽搐的青劲。本打算把白慕言给叫醒让她立刻离开,却不像门外突然冒出一道影子。 来人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内。 是白微影!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她用了香炉里的迷药……江氏不解,甚至一下慌了神,都忘了遮挡住自己的女儿。 “呦,母亲这是?这儿怎么那么热闹,那么多人呀,是有什么事儿吗?”白微影并不恼怒,像是被景尚亭的仙气儿浸染,反而眼中的亮光一闪,嘴角微扬着说:“母亲,您为何坐在地上?快快起身,地上凉。” 作势就向床边走去,伸出手竟像真想要扶她一样。 见白微影脚步渐近,江氏这才惊醒,赶忙摆了摆手,口中连连道不用了,生怕她看到白慕言的狼狈模样。 自然,白微影并没有招理,假装一个趔趄越过这满脸狰狞的“母亲”,装作才看见床上的“姐姐”的样子,赶忙往后急退几步,大喊;“诶呀,这不是姐姐吗?” “姐姐怎么也在这儿?……哎呀,姐姐旁边怎么还躺着个满脸胡渣,身材健壮,衣裳朴素的男人呢?……平日里的娇柔矜持,可怜可爱的姐姐怎么……” 江氏已然恨的牙痒痒,可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绕是没有半分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来人,拿水来,将她泼醒。” 江氏沉声道,几个婆子得了命令,马上就去找了水桶来。 不过片刻时间,一大桶清凉的冰水从白慕言头上浇下去,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情形,也是一脸的错愕。 “妹妹醒了?那可否介绍介绍,这身边的男人……可是我未来姐夫?” 第四章 拿水将她泼醒 “呦,母亲这是?这儿怎么那么热闹,那么多人呀,是有什么事儿吗?”白微影并不恼怒,像是被景尚亭的仙气儿浸染,反而眼中的亮光一闪,嘴角微扬着说:“母亲,您为何坐在地上?快快起身,地上凉。” 作势就向床边走去,伸出手竟像真想要扶她一样。 见白微影脚步渐近,江氏这才惊醒,赶忙摆了摆手,口中连连道不用了,生怕她看到白慕言的狼狈模样。 自然,白微影并没有招理,假装一个趔趄越过这满脸狰狞的“母亲”,装作才看见床上的“姐姐”的样子,赶忙往后急退几步,大喊;“诶呀,这不是姐姐吗?” “姐姐怎么也在这儿?……哎呀,姐姐旁边怎么还躺着个满脸胡渣,身材健壮,衣裳朴素的男人呢?……平日里的娇柔矜持,可怜可爱的姐姐怎么……” 江氏已然恨的牙痒痒,可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绕是没有半分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来人,拿水来,将她泼醒。” 江氏沉声道,几个婆子得了命令,马上就去找了水桶来。 不过片刻时间,一大桶清凉的冰水从白慕言头上浇下去,她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情形,也是一脸的错愕。 “妹妹醒了?那可否介绍介绍,这身边的男人……可是我未来姐夫?” 姐夫? 一听这话,众人又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耳中充斥着外人的诽谤,白慕言一脸嫌弃的看着旁白你的男人,慌乱间,她一个抬眼扫见白微影,瞬间面容狰狞,指着她撕嚎道:“肯定是你这个贱人,贱人!肯定是你!” “姐姐,我怎么你了,你要这样骂我?” “就是你,明明床上的人应该是你!” 闻言,白微影差点笑出声,满腔委屈:“你怎么知道是我?” “要不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迷晕我……对,一定是哪个贱人告诉你迷香的事了……是谁!我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啪!” 她话说了一半,江氏突然一个耳光打了过来,让她住嘴。 情况已经很清楚,就是两人中了白微影这丫头的计,白慕言要是再嚷嚷下去,众人都会知道自己这后母联合女儿,要陷害白微影了。 “腌臜东西,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给我闭嘴!” 白慕言被江氏这一下子给打蒙了,委屈的眼泪直流,还想要开口辩解,江氏一个冷眼过来,又缩了回去。 “腌臜东西,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打二十大板,扔去祠堂跪着!” 江氏心一横,一把甩开了白慕言拉着自己的手。 白微影不由得惊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她这么一处理,明日里爹爹回来,看着白慕言自然是心疼不已,哪里还会再次发落。 接着,几个婆子进来,也不顾白慕言撕心裂肺的哭喊,直接就将她拖了出去,打板子都二时候,江氏还特地吩咐塞了嘴,如此一来,她自然是不能胡言乱语。 二十板子下来,白慕言整个人已经虚脱,晕了过去,江氏心疼的看了一眼,摆摆手,让人送去了祠堂。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还是之前那番话,听到的人脸色各异,下人们不敢违背江氏的话,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们几个,把这个男人压起来,等老爷回来,自是要好好审审,给小姐做主的。”江氏手指颤抖的指使着几个婆子,声音刻薄,只要一想到她精心培养的女儿差点被这个不三不四的人给糟蹋了,她就心如刀绞。 闻言,婆子们一拥而上,男人酒还没醒,挣扎着反抗了一下,就再无动静,轻而易举的被抓住了。 这男人面貌丑陋,皮肤黝黑,此时面露恐色,简直寒颤的让人不能直视,就连白微影也稍稍偏了下头。 第五章 小的这就从实招来 白文武昨日夜里被叫去,说是行刺皇帝的人逃到了他辖下的彰德府这里,他安排人找了整整一夜,却未见半分刺客踪影。 天亮回家,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就听说了白慕言的事情,心里更是恼火,这会子一群人都坐在了大厅,等着白文武出来,主持大局。 想是昨天晚上江氏已经和白慕言通了气,她今天也不再闹,乖巧的跪着,浑身是伤,哭的衣服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白文武憋着一肚子的气进来,正要发作,可见白慕言这副样子,心里更是心疼,已经想不出任何惩罚的法子来。可又恨的厉害。 “爹。”白微影眼观鼻鼻观心,淡然的叫了一声。 “恩。”白文武寒着脸应了一声,袍子一摆,坐了下来。 白慕言也跟着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仿佛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白文武冷着脸,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你还知道叫我爹,我可没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突然被骂,白慕言委屈的低着头,可怜见的模样,白文武又收起来自己的怒气,叹了一口气。 “爹,女儿知错了,可这事,真的和女儿无关,女儿昨夜在花园散步,突然就被人迷晕,醒来已经是如此,女儿也是不想的。” 江氏也是爱女心切,过来挽住了白文武,温言道:“老爷,我们家言儿也是被人陷害啊,这个杀千刀的人,怎就挑中了我们言儿呢,事已至此,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家言儿支持公道啊!” 江氏也是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还不忘扫白微影一眼,将矛头指向了她。 白微影心里不禁赞叹,真是好心计啊,可是我重活一世,怎么还能被你们给欺负了呢? “爹,我觉着二姐姐和母亲说的对,爹爹却是该为二姐姐主持公道,昨日那家丁已经被母亲关押了起来,女儿生怕他逃走,吩咐了人,整夜看着。该是叫他上来,还二姐姐的一个公道。” 自然是怕江氏那边的人,来串通口供! “嗯,把他给我带上来。” 白文武一发话,江氏冷不丁慌了一下,她的人没能见到那家丁和其串通好口供,却又自持当家主母的身份,掌握着那家丁及其一家的命脉,那人只要不傻,就该知道在她和白微影之间选谁! 不出片刻,男人已经被带了过来。 “你为何要害二小姐?”江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家丁,眼里是仿佛淬了毒的阴毒。 看得家丁直哆嗦,惶恐的颤抖不住磕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有……还,还望夫人,明,明查。” “明查?你大胆!居然还敢狡辩!”听到家丁的辩驳,白文武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听的人不由自主的皱眉,他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显然气的不清。 “就是,不是你勾引的二姐姐,难道还是二姐姐勾引的你不成?”白微影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朱唇轻启,声音清丽突兀,回荡在这儿不大的屋里和众人的心里。 “夫人明察啊!小人,真的没有,没有勾引二小姐。”家仆虽然害怕,却也是知晓事儿的,昨天晚上白微影已经和他说了个透彻,许诺一条命,五百两银子,心里该向谁,他心里自然清楚。 见他如此不上道,江氏面色一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声音狠辣道:“来人,把他拖下去仗责,给我好好打!不招认不许停!” 好好打是句暗语,是要往死了打的意思。家仆虽来府邸不久却也能听懂,明白这是要死无对证,立刻面色惨白,不住的磕头呼嚎求饶:“夫人,夫人不要啊,求夫人饶了小人吧,小人这就从实招来!” 这话一出,人群中有人当即变了脸色,江氏低头跟旁边的人耳语了一番,有个下人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匆匆离去。 第六章 她的命就要没了 似乎也是破罐子破摔,家仆不再隐瞒,垂头丧气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小人本是后院的洒扫下人,每天都干着粗活,心里有些不愿意,可承蒙二小姐不嫌弃,我与她便情投意合,二小姐说过,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家里酒会同意让二小姐嫁给我。所以……” 听到家丁的招认,现场众人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白微影给江氏回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江氏自然也是面色一变,不知如何是好起来。她深深的看了眼白微影,眸子仿佛毒蛇一般的阴寒。 “老爷,这……” 谁知她才开口,白文武拿着的茶杯碰的摔在地上,脸色铁青,连她都一起骂了:“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真是给白家丢脸,给白家的列祖列宗丢脸!” 白慕言自然是不愿就此被诬陷,便咬牙切齿道:“爹,这人是被指使的!女儿高高在上,怎么会和这种腌臜东西私定终身呢。” “啪——”的一声,白文武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白慕言的脸上。 捂着脸,白慕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爹居然打她!在白微影面前!她看向白文武,眼神中竟带了些怨恨。 白文武瞪了白慕言一眼,“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先回房待着去,择日出嫁!” 这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白慕言和江氏瞬间都是脸色惨白,绝望的很。 “不,不,爹爹,女儿就是宁愿死,也不要嫁给她!” 白慕言绝望的哭嚎,白微影有些意外白文武的决定,上辈子她可没被逼着嫁给这个家丁,但仔细想想,也是有缘由的。 当时她虽然被一口咬定和这个家丁私定终身,却没有实打实的肌肤接触,白慕言可不一样,是众目睽睽下被发现她光身同家丁躺在一起的! 白慕言求不动白文武,又去求江氏,江氏就这一个女儿,怎能允许她嫁给一个下贱的家丁。 毫不犹豫的出言护她,“老爷,我们女儿是什么性子,能不知道吗?她绝不会委身于这等人,您若是不查清真相,为她证明清白,她的命就要没了!” 到底对白慕言有诸多疼爱,白文武有些面露犹豫之色。 白慕言又羞又气,神色扭曲,双手死死的捏着衣摆,如今怕是只有一条路了! “白微影!我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眼中却满含偏执绝望,挣扎起身,撞开丫鬟们,纵身跳入了池中。 眼看冷水一圈圈激荡,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呀,救命呀,二小姐跳湖里去了,快来人救命呀。” 应声而落的是一道修长的人影。 眼看自己女儿跳入湖中,江氏头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白文武连忙吩咐人下去打捞,水底因白慕言的挣扎而变得浑浊,几个家丁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白慕言。被救上来之后,早已晕了过去。 懂得些医术的丫头把白慕言放在地上,按压她的胸部,给她做了紧急救治。她这才吐出几口水,醒来抱着江氏就是哭。 “言儿,言儿,你怎么样?” 白文武赶忙冲过去看个究竟,看着她的模样,一颗心都要碎了。 白慕言却一把推开了白文武,“娘,爹爹是不是不要女儿了,让女儿去死吧,免得给白家蒙羞!只是我当真是被人设计的!” 第七章 让她去祠堂跪着 白微影没想到白慕言居然能拿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破这个局。 只是,她一点都不害怕白文武真去查,毕竟事情的起因,完全是江氏两人在设计她,而今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所以对上白文武心疼过白慕言后对她探究怀疑的视线,白微影毫不怯懦的跟他对视,“爹爹,女儿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您即便不知全部也当有耳闻,我纵然对妹妹有些许不满,也没能耐害她啊,请您彻查此事!” 和白慕言的说法一样,她这么说也完全有道理,毕竟后院是江氏在掌管,白微影有时候连饭都不能吃上热乎的,如何能做下如此大事。 反倒是事情发生在她房间里,很可能将她也牵扯进去,甚至是被毁名节的,也可能会是她…… 白文武不傻,已然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儿,可彻查下去,只会更乱,是以他并没有点头应下这个要求。 江氏倒是想一口咬定是白微影所为,可设计人不成反被砸了脚,显然不是白微影幸运逃过一劫,而是她在其中动了手脚。 什么时候,这丫头竟然这般厉害了? 心惊胆战下,生怕白文武真把内里纠葛给查明了,江氏给了白慕言一个见好就收的眼神,转头看向白文武,“老爷,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护住言儿啊!这事儿并无外人知晓,只要不传出去,言儿的名声就无碍。而我,也会尽快给她找个适合的婆家……” 白文武的心里,也是复杂的很,经江氏这么一说,思虑片刻就同意了,如此既能护住白家的颜面,也能护住白慕言。 他没有多说,只沉声丢下一句,“须得处理好了。” 江氏自然明白,不管是对知情人士的封口,亦或者是往后白慕言的嫁人,都不能再出差错…… 是以连忙让人堵住了那家丁的嘴,忙活着善后。 白微影也没想着只靠这一事就能将江氏和白慕言两人击垮,也就并不失望,只是可怜那被牵扯进去的家丁,可上辈子的她,又是何其无辜? 白慕言回房之后,是生了一场大病,几天都起不来床,而那污了她的家丁,更是暴毙身亡。 一时间,府中的氛围格外沉凝。 两天后。 门房来通报,老祖宗周氏过来了! 白文武一惊,立马带着众人去大门口迎接,周氏是白文武的亲奶奶,虽然不跟着他这一支生活,但辈分和分量在族里都举重若轻。 “老祖宗,您怎么来了?”白文武扶住周氏,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祖宗年纪已经很大了,现在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突然的来访让他心里有些隐约的担忧,定是听到了家丁和慕言的事情了。 周氏笑呵呵的横了他一眼,和蔼的说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我这不是想崇明和微影了吗!” “老祖宗快请进,小心台阶。”白文武小心翼翼的把周氏迎进了门,而后吩咐晚上摆宴。 晚上宴会,周氏看着少了个人,有些奇怪的问道:“二丫头呢?” 一旁白微影的丫头小玉嘴快道:“二小姐被老爷关在房里不许出来。” 周氏倒是没有多少震惊,她正是为了慕言的事情来的,虽然这事儿被白文武下了禁令,没实打实的传出去,可事关白家的名声,周氏这个老祖宗多少还是知道些内情。 “禁足?只是这样,那丫头如何长记性?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损白家颜面,不能姑息,去,让她在祠堂跪着去!” 周氏话音落,众人皆是一惊,白文武和江氏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江氏原想求情,这慕言的病才刚刚好,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份! “好了,先吃饭,让慕言跪着便是。” 见她不再询问,江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祖奶奶,来吃菜。”白微影夹了一筷子周氏最爱吃的东坡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周氏慈爱的看着她,乐呵呵的说道:“还是我的微影好,还记得祖奶奶爱吃东坡肉。” 一旁的白崇明听了有些不乐意了,也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周氏的碗里,吃醋道:“祖奶奶,孙儿也记着您喜欢吃东坡肉呢,只是姐姐她动作比我快。” 听到他这话,周氏乐得哈哈大笑:“恩,崇明也对祖奶奶好。” 白文武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里有些感慨,也道:“老祖宗,喜欢吃就多吃点。” “恩。”周氏笑着应承。 整个饭桌上的人都打心底里欣然,只除了江氏,她身体僵硬的坐在那里,一肚子的气怎么也消不掉。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讨好周氏,这样才能接着把白府掌握在手里。 第八章 你敢说我老? 饭后。 众人纷纷散去,江氏回房躺了一会,便突然起身。 “走,随我去厨房,给老祖宗做些糕点,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话说得甜腻,眼波流转间却尽是晦涩。 厨房在读书人眼中是污秽之地,自然就设在了府邸的角落,没什么景致,不算落魄却干净的过了头。 到了厨房院外,江氏有些嫌弃,还不得她走到屋里,一个抬头,紧接着便脸色一僵。 真是阴魂不散!白微影怎么也在这? 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底气,江氏装作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皮笑肉不笑的寒暄道:“微影怎么能来这地方。” 厨房里冷不丁的响起了她略微僵硬的声音,一时间嘈杂声尽退,机灵的唤了声夫人。白微影错愕的转头,自己也没想到江氏居然会进厨房。 她不是一向视这里为下等人进的地方吗?今天怎么也会过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里虽然有万般,但是她表面还是淡淡的回了句,“母亲。” “你在做什么?” 看到她走过来,白微影暗自警惕,“做了一些祖奶奶爱吃的。” “哦。”江氏点了点头,而后道:“那我来试试微影的手艺如何吧。” 她都这样说了,白微影自然也不好拒绝。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只好见招拆招了。 “母亲,请。” 这些糕点都没什么点缀,素静的厉害,江氏也没得挑,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只尝一下,却是立马吐了出来,嘴里嚷嚷道:“你做的这是什么,这么甜,怎么给奶奶吃?” 听了她刁难的话,白微影反而眉头舒展了起来,心里有了底,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母亲不了解祖奶奶,她就是爱吃甜的,可能母亲不喜欢吃,祖奶奶她就喜欢吃。” 被她这不留情面的话一噎,江氏气的胸口起伏起来,她这是在向她炫耀她跟周氏的关系比她跟周氏的关系好? “可是也不能这么甜。”她自然不能落得下风:“老人家甜品不能吃的太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害老祖宗呢。下次可不敢了。” 这话里刀光已亮,厨房里的其他人都战战兢兢,无人敢做声。 “母亲可懂得真多呢。”白微影眼皮一掀,一句赞赏的话活生生的被说成嘲讽的语气:“这些保养养生的地方,我自然是不如母亲了解的多了。” “放肆!你敢说我老?”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恶意就是诋毁她的相貌。 闻言,白微影嘴角荡起一抹笑意:“我曾在书中看过一句话,现请母亲做一详解。”她稍一顿,拱了拱粘满面粉的手,方才续言。 “一人若敏而愚,盖言无恶意,然其解乃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矣。” 女人一脸怒气,眼睛里面毫不掩饰的是愤怒和厌恶,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面前的少女,扬起下巴十分傲慢:“白微影,你敢讽刺我?你放肆!” 张牙舞爪,却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定义,白微影淡然端立,眸子里甚至有几分笑意。 江氏看着眼前这一张令人嫉妒的脸她高高扬起手,刚想对着下去,想到了周氏还是放下了手,冷哼一声。 两人并不知,婆婆已在门外,将这一切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神色不变,眸子里笑意消失,她收回脚步转身按照原来的路回去,来到了周氏的住处,将一切原话回禀。 今天来厨房就是想试试来讨好老祖宗,全当做没看到白微影,江氏向厨房里的大厨讨教了如何做糕点,随即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看她忙碌的样子,白微影眼底嘲意淡淡,只不过江氏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看到。 等她做好了糕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让丫鬟放食盒里便提着趾高气昂离开,来到周氏住处,一进去便跪了下来,十分乖巧,声音也放柔了好几倍,与刚才尖声斥责白微影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喜滋滋跪下,柔着声音道:“给老祖宗请安,此身不才,给老祖宗做了糕点,您尝尝。” “嗯。” 居高临下看她,周氏面色淡淡,丫鬟犹豫下将糕点送上去,周氏接过,不置可否。 跪了许久,江氏也有些吃不消,哪怕周氏根本没有想叫她起来的意思,她也不敢起来。 只是官家夫人吃不得什么苦,跪了一小会儿便见有汗流下,将脸上妆容冲开,看起来十分狼狈。 第九章 都是拜白微影所赐 江氏抬头想偷看一下老祖宗的表情,便听周氏淡淡道叫她起来。 缓缓起身,江氏脸上黏糊糊难受正想找块手帕抹一下,便见周氏捏起一块糕点,面无表情将手中糕点揉碎。 心中升起惶恐,江氏“噗通”一声跪下,将头抵地上,身子颤抖,不清楚自己做了个糕点怎么就惹上了这尊大佛。 她在白府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唯独不敢惹的是这位老祖宗,她一句话下来白文武可能都会收拾自己。 “知晓自己错哪儿了?”周氏面无表情开口,眸子里皆是寒光,她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却有让江氏跪着不敢说话的威慑。 哆哆嗦嗦张了几次嘴,江氏最后还是明智的闭上口。 便见周氏将食盒里的糕点掷在离江氏不远的地上,一脸怒色:“上不了台面的贱蹄子,微影再怎么样都轮不着你来训,被扶正了就以为自己是白府主人了吗?” 江氏哆嗦着开口,身子颤抖,看不到神情,声音颤着道:“儿媳不敢。” 冷哼一声,周氏从塌上起来,张婆婆赶忙过去扶,她看着跪在地上声音惶恐的江氏,心里升起厌恶,转过头不想去看,“扶我出去。你既然想跪,就给我出去跪着,今儿只是个小小的教训。” “是。”江氏犹豫片刻后立即答应下来,生怕自己再说什么惹得周氏更恼怒,那时候可不止跪两个时辰这么简单了。 小小的教训? 江氏咬咬牙,眸子里恨意明显,膝盖上传来阵阵疼痛,她眯了眯眼:白微影,又是拜你所赐。 被张婆婆扶着走到了门口,周氏转过身来看看一眼依旧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的江氏,收回厌恶的眼光,拍拍张婆婆的手:“带我去影儿那里。” 张婆婆应下。 这边白微影正在和自己弟弟坐院子里树下,两人对弈,各执黑白棋子,看起来十分惬意,神色专注得周氏和张婆婆进来都没有发现。 “影儿。”周氏弯眸笑起来,眼睛里面笑意清浅,出声打扰了此刻的宁静,她语气慈祥,里面满满的都是对白微影姐弟两人的宠溺。 “祖奶奶。”白微影听见声响,葱白小指放下棋子,赶忙起身迎过去,扶着周氏坐下,笑起来,“祖奶奶怎么来了?” 抓住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周氏见白微影姐弟乖巧惹人怜,眼睛涩涩,鼻子酸了下,拍了拍白微影的手,“自从你母亲走了以后,祖奶奶就没有保护好你们。” “祖奶奶哪里来的话,影儿不是过得很好吗?” 周氏心中十分欣慰,随即转头,吩咐杨婆婆将白慕言放了出来。 白慕言被放出来,匆匆去了江氏那里。 “娘。”白慕言见没有外人,扑进江氏的怀里,眼眶红了起来,十分可怜:“你知道女儿这几天过了什么日子吗?都是拜白微影所赐。” 几日没有见她,江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人瘦了不止一点儿,眼光也跟着红了起来,抱着白慕言有些心疼道:“乖,都是娘的错,娘没有保护好你。” “娘,我不怪你。”白慕言从她怀里起来,眼眶红着,我见犹怜:“我们一定要将白微影这个眼中钉除掉!” 江氏眯眼睛,里面恨意闪烁,想到白微影的脸恨不得撕碎。 “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白微影姐弟正得老祖宗宠爱,知道吗?” 闻言,白慕言不甘心点头,将袖子里的手送来,语气淡淡的道:“好,女儿知道了,娘不要担心。” “嗯。” 江氏重重点头,她看了好几眼白慕言,最后防下心来。 白微影这个眼中钉是要除的,但不是现在,周氏对白微影姐弟宠爱有加,如果现在动手,怕是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她和白慕言。 她江氏没什么事,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给自己女儿最好的就是自己最重要的心愿。 白府,远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几天后。 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朝廷的圣旨突然下来了。 白家一群人,大大小小的,纷纷到了前厅来,跪下磕头。 白文武跪在地上,两条腿都跟着打颤,自己上次抓刺客不利,如今圣上怪罪下来,肯定是要吃点苦头的。 “奉天承运……念白文武护驾有功,朕与敬平王深感欣慰,封白文武为四品侍郎,迁至京城,赐府邸……” 公公念完了圣旨,白文武的大脑嗡了一下,他可从来不曾记得自己护驾过啊?就这么升职了? 虽然还是四品,可京官和地方官不一样,哪怕是地方上的大员,到京述职时也不敢轻易得罪比他级别小的,就是怕被使绊子。 “白大人,恭喜恭喜啊!” 公公笑着,将圣旨递给了白文武,白文武诚惶诚恐的接过来,又叫人给了银两,打发走了公公,却怎么都琢磨不透这其中的道理。 白微影思索着,心头一亮,想起来那个玉佩,果然,他就是敬平王,司华圳! 第十章 失了女儿,升了官 白文武再三跟传旨公公确认这事儿没错,也就放下心来,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升迁,毕竟三年任期虽然不足一月之数,上头的评级应当也下来了,可不该这么早就定下传给他。 但还是在一众家人、家丁的簇拥、道喜之下,爽朗大笑,决定明日要在家中设宴,宴请亲朋。 听到这个消息,江氏竟立刻心生毒计,赶忙跑到了白慕言的房间,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慕言,明日你爹要大摆宴席!” “那又与我何干?娘,我现在可是出不去!” 白慕言咬着牙,狠狠地想着自己遭受的这一切苦难,都是拜白微影所赐。 “慕言,你有所不知啊!” 江氏兴奋地坐在白慕言身旁,附耳轻声诉说了一番自己的计策,“你只要……这样下去,包管她白微影一定失去你祖奶奶的庇护!到时她一个未嫁女,还不是任我揉搓!” 白慕言瞪着大大的眼睛,钦佩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翌日,白府上下,便是来了城中的各路书生、公子,纷纷送来贺礼,以此祝贺白文武升迁。 宴席之上,白家大小纷纷落座,偌大庭院摆满张张圆桌,圆桌之上布满琼浆饕餮。 宴席之上,白慕言自然是没出来,对外说是染了风寒,而白微影和其弟白崇明因备受宠爱,所以落座在周氏两侧,羡煞旁人。 “祖奶奶,您吃这个。”白微影乖巧地给周氏碗中夹了一块已经细心挑过刺了的鱼肉。 “祖奶奶,您吃我夹的!”白崇明吃醋地也夹起一只炖得烂熟的鸡腿,放入了周氏碗中。 周氏欣慰地笑着,乐呵呵地说:“别夹了,别夹了,奶奶快吃不下了。” 江氏在一旁冷眼旁观,却也不再妒忌,因为她知晓,一时片刻之后,这白微影再无周氏这座靠山。 她知晓,这是白微影在借机告诉与众人,自己有着周氏这座大靠山。 见时机成熟,她便寻一借口,早早便是离开了席间,派遣一个婢女,去告知白慕言可以实行计划了。 另一边,此时此刻。 今日白文武宴请亲朋,白慕言作为一个“死人”,自然是不被允许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人坐落在冷清的屋内,只有桌上那摇曳着的烛火与门外轻唱着的蟋蟀为伴。 忽的,有人敲响了紧闭的门扉。 “谁啊?”白慕言问。 “小姐,夫人托我给您捎句话。” 门外一婢女的声音传来。 “夫人说‘时辰已到’。” 时辰已到? 白慕言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嘴角挂上了一抹遮掩不住的喜悦笑容。 “噢,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在房中静坐了半刻,待婢女走远,白慕言终于是按耐不住,轻轻推开了门扉。 门外,自己所处的院落冷清得紧,蟋蟀高歌,青草随风浮动,不见半个下人。 “果然如娘所说,今日爹爹宴请亲朋,白府上下的佣人也都在厨房里用饭,真是天赐良机。” 白慕言自言自语地说着,忽却又哀叹一声,自嘲一笑道:“可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后她便想起了白微影,狠狠地咬着牙,道:“小贱人,给我等着,我要让你千百倍的偿还今日我所受的伤害!” 宴席十分圆满,白文武十分高兴,与友人们把酒言欢,直到深夜。 白微影陪伴着周氏在白府的后花园里散步,直到周氏困顿,这才回房休息。 但是她却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房门没有关紧。 难道又是敬平王? 白微影想着,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烛火仍然在徐徐燃烧,数盏烛火的交辉下,房间却也不见得昏黄。 走进房内,她警惕地四下查找,发现并无异样,甚至房内都没有任何东西丢失。 兴许是记错了。 白微影坐在了床沿,打了个哈欠,终也睡去。 第二天一早。 “到底是谁干的!” 周氏的一声河东狮吼,将白府上下给掀了个底朝天。 第十一章 她没有偷佛珠 家丁无数跪在大厅,哆哆嗦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老太太如此震怒。 婆子儿媳们皆是规规矩矩站立在一旁,低着头,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询问。 白文武的酒没醒透,头疼的厉害,但他却也架不住老祖宗的怒火。 “母亲何故生气?” “哼,你府上出了天大的贼人,连我贴身佛珠都敢盗取!” 周氏的视线蕴藏着怒火,每每扫过那些妄图抬起头来看上她一眼的人时,都会将对方给惊出一身冷汗。 白文武听完,也是一怔,随即便也勃然大怒,转身指着那群下人,怒喝道:“说,谁干的!” 下人们哪知道是谁干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白。 看下人们一个二个的都是没有主动认错的态度,白文武愤怒地一拍桌子,吓得那些下人皆是浑身一颤。 一旁作壁上观的江氏,嘴上挂着一丝阴毒的笑容,气定神闲地走出了人群,提议道: “老爷,不如我们派人去搜吧?在谁的房间里搜出来,也就说明是谁干的。” 说完,她那如毒蛇一般阴寒的眸子,便是“咬住”了白微影。 白微影与其对视,只觉得一阵不寒而栗,眼瞳收缩,想起了昨日江氏在宴席间离开了一会儿,再加上自己回到屋子时,发现门没有关紧。 忽的,她便感觉到一阵惶恐。 果然,对这对恶毒母女的警惕心不能有半点的松懈! “对,派人去搜,在谁的房间搜到,那就摆明了是谁干的!” 下人和婆子儿媳们也集体附和道。 白文武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周氏,待到她点头后,下令派人去搜。 江氏也差遣自己周身的那一干婆子们动起来,前去搜索。 半晌之后,无数的下人都是回到了大厅,其中一个江氏手下的婆子拿着一串裹着红浆的圆润佛珠。 婆子将佛珠递给了江氏,贴耳在江氏耳边说了几句话,江氏笑逐颜开。 “说,是在谁房间找到的!” 白文武一拍桌子,怒声问道。 江氏歹毒地看了白微影一眼,抬起指头,指着白微影,说道:“在她房间里找到的!”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白微影的身上。 就连一向偏爱她的周氏,也是瞪圆了眼睛,只不过眼眸里却没有厌恶只有困惑和不解。 深吸了一口气,白文武不善地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愤怒,严肃地问道:“说吧,微影,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微影知晓,现在的局面对自己是存在着绝对的不利因素的,无论自己接下来说出什么言论,都一定会被江氏一口咬定是自己的狡辩。 不过,她却也并不打算就此任人宰割。深思熟虑,她终是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他们万般不解,为何白微影还会说出这种被害者的言论。 江氏不屑一笑,说道:“好一个清者自清!但这串老祖宗的佛珠,是在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人赃俱获,你又想以何种诡辩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江氏周围的婆子解释附和,下人也是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往日里平静整个白家大厅,竟显几分嘈杂。 “住口!”白文武一声历喝,制止住了议论纷纷的场面,随即侧目打量了一番周氏此刻的神态。 素日里,周氏偏爱白微影,故此白文武在惩处白微影时,也只得看周氏脸色行事,毕竟百事孝为首。 此时此刻的周氏一改往日里的沉稳,竟略显慌乱,显然她也未曾料想到白微影会干出这种事来。 叹息一声,白文武问:“微影,你当真没什么要说的了?” “回爹爹,清者自清!”白微影再度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话,她的眼神坚定不移。 “笑话,人赃并获,你还怎么清者自清?”江氏胜利地笑着,周围的婆子也是跟她一条心,皆是点头附和。 “够了!”白文武捂着因为宿醉而疼痛的脑袋,说道:“微影你给我去祠堂里,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我不让你起来,你不许起来。” 说完,他便是要起身,回房继续歇息一下。 江氏心中的怨念终于是减弱了几分,洋溢在嘴角的得意,已经按耐不住,嘴角高高扬起。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且慢!” 第十二章 真的已经被调包了 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周氏的贴身婢子——张婆婆。 张婆婆高高举起一只手,怒目圆睁,恶狠狠地似一头恶狼一般剐了一眼江氏,这令江氏不寒而栗。 白文武顿住了身形,站在原地,注视着高举起手的张婆婆,问:“张婆婆,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婆婆先是恭敬地对着白文武施了一礼,然后又冲着好奇注视着她的周氏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冲着江氏轻蔑一笑,道:“夫人,你可曾知,何叫害人害己?” 江氏有些错愕,但在她看清楚张婆婆手中紧握着的东西时,随即却是瞳孔一缩,因为那赫然正是与自己手中这串佛珠一模一样的另一串佛珠。 张婆婆将手中佛珠交还给了周氏,神色不善的看着江氏。 “昨日里,我见你席间离开,便暗暗跟在你的身后,想查清楚,你是想做甚么,却一路尾随你去到太夫人的房前。你,进入太夫人房中,盗取佛珠,是我亲眼得见!”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皆是惊骇不已。那在江氏身旁的婆子赶忙都是离开她的周身,生怕自己被误会成为她的帮凶。 白微影冲着张婆婆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张婆婆也是回了她一个微笑。 “哦?”白文武看向了江氏,问道:“夫人,你且说,可有这栽赃嫁祸一事?” “我……” 江氏支支吾吾,这墙头草一倒,她便显得形单影只,不过她却也不打算就此放弃,一咬牙,用手一指着张婆婆的鼻子,怒声道:“大胆奴才!胆敢以下犯上?竟端起脏水,泼我身上!定是你监守自盗,来这里污蔑与我!” “住口!”周氏用力往地上敲了一下拐杖,怒声道:“张婆婆是我贴身婢子,在我身边陪伴我有数十年,跟我更是情同姐妹,哪里轮得到你来数落她?” 江氏吃瘪,知晓自己在周氏这里讨不了好,赶忙下跪,看向正在静观其变的白文武,哭嚎道:“老爷,冤枉啊,老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 白文武一言不发,看了眼江氏,然后看向张婆婆,道:“张婆婆,你随在我母亲身边侍奉有佳,但却也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定夺我夫人的罪过,你可有其他证据?” “证据?”张婆婆一指江氏手上还拿着的那一串佛珠,道:“她这不正拿着的吗?” “夫人,将你手中的佛珠拿上来。”白文武深吸一口气,安耐住心头的不平静。 江氏哭哭啼啼跪在地上向前爬,然后将手中佛珠双手奉上,在此途中,她竟不往侧目看了一眼正面带微笑的白微影。 白文武接过佛珠,递给自己的周氏,周氏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这是假的。” 白文武又看向了张婆婆,问:“怎么是假的?” “因为真的,已经被我掉了包了。就在刚才,还给了太夫人。”张婆婆说。 叹息一声,白文武冲着周氏施了一礼,“母亲,孩儿身体困顿,回房歇息了。” 说罢,白文武一甩袍袖便是回房而去,他这一走,江氏也是深刻明白了他并不打算在周氏面前庇佑自己。 “大胆毒妇!”周氏一敲拐棍,吓得江氏浑身一颤,似乎整个人都缩小了一般。 “你栽赃嫁祸,欺我儿孙,罪不可赦!”周氏愤怒地说着,“来人呐!拖下去,家法伺候,并关罚去祠堂跪拜一天一夜,不许吃喝!” 第十三章 不敢再次撒野 白家的家法是一根竹条,虽不粗大,但打在身上却也十分的疼,一下一个红印子。 江氏的惨嚎声在白家大厅里回荡,足足打了一百多下,白微影这才上前替她求情,这并非是白微影妇人之仁,而是她看出来了周氏消气了,借机在周氏面前立下一个有同情心的形象罢了。 “还是微影懂事,你都要害她了,她还为你求情!”周氏摸了摸白微影的脑袋,无限的宠溺之情流露于言表。 白微影冲着江氏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随后,江氏被带去了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都是因为你,我和慕言才会落到这幅田地,你这该死的贱丫头!”江氏咬牙切齿,心头的怨恨更是多了几分。 自那件事以后,江氏在家中的名誉一落千丈,自此便许久没有来打扰白微影恬静的生活。 三日后,大雨磅礴,别无去处,白微影又因白文武的命令,只得待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念书,正念道一句“忽逢友人他乡来”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接上了这一句诗。 “变卖家当换酒钱。”那个声音说。 白微影微微一怔,回首望去,瞧见一个衣着朴素,样貌儒雅的少年。 “白逻,你回来了。”白微影咧嘴一笑。 这白逻,是白慕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性格却是一点也不像是白慕言和江氏,是一个偏偏儒雅的书生。 “给三姐请安了。”白逻冲着白微影拱了拱手,然后坐到了白微影的对面。 “白逻啊,这一次你是去哪了?”白微影合起了手中的书,自幼她便与白逻合拍,白逻也一样,比起自己的亲姐姐白慕言,更喜欢和白微影一起玩耍。 “异乡他处,山高水远,景色悠然。与二三同学,一齐泛舟,在舟中饮酒作乐,一起吟诗作赋,好生愉悦。”白逻说着,却是一顿,思索稍息,便问:“只是,在归家路途听闻,慕言姐一事,不知何故?” “说来话长……最后,为了让二姐姐知错能改,父亲和祖奶奶就罚了她。”白微影给白逻叙述了一遍白慕言和家仆的事情,只教白逻瞠目结舌。 “唉,我那姐姐,也是苦命的人!”白逻仰天道,“问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白逻以为自己姐姐跳湖,是因为与那家仆感情深厚的原因,白微影也懒得解释,任由他误会着去吧。 随即,两人一起去给父亲白文武请安,周氏瞧见白逻时,也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父亲近日身体可安好?”白逻和讯地笑着,谦谦有礼。 白文武点了点头,道:“逻儿此次归来,以后就在你祖奶奶身边陪同她聊天说话吧,你母亲近日因犯了错误,被关了禁闭,一时半会,你也见不着她。” “是,父亲。”白逻向来敬重白文武,又觉得江氏两人确实错了,所以犹豫了一瞬,并未求情。 施了一礼后,便走到了周氏身旁,与周氏聊起了自己此次出行的所见所闻,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白逻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白府,江氏自然也是知晓,于是便鼓足了勇气,踏出了紧闭的房间。 自然有监管的下人阻她,却没挡住。 可在半道上,她却忽然遇到了白微影,仇家相遇,分外眼红,只不过此刻风口浪尖,她却不敢再次撒野,只得冷哼道:“真丧气,出门踩狗屎。” 说完,她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打算绕过白微影离开。 无缘无故被骂了一声,白微影自是不愿白白受气,“哟,母亲,我可记得您被爹爹关了禁闭啊,怎的如今在外闲逛?” 江氏顿住了身形,没有回首,冷冷说道:“就算如此,我也能去见我的孩儿。” 说罢,她便离去了。 白微影也不多阻拦,仍由她去,心下打好了一个如意算盘。 第十四章 和车队走散了 片刻后,当江氏来到白逻院外时,正准备踏入,去见上一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儿,却在这一刻,她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而且声音的主人,现在一定是极其愤怒,“你难道是想藐视家法吗?!” 江氏被这声音给吓住,颤颤巍巍地回过身来,一下子便看见了满脸怒色的白文武,极其他身边站着的白微影。 “老、老爷,我……” “住口!”白文武历喝一声,打断了江氏的话,怒喝道:“你,给我滚回房里去!” 江氏不知所措,竟然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哭嚎道:“老爷,妾身与孩儿白逻许久未见,他今日回来,我自是想与他见上一见,老爷难道就不允许一位母亲见自己的孩子吗?” 白文武从鼻腔里喷出一阵怒气,说道:“母亲?你也是微影的母亲,可你却嫁祸于她,你好好瞧瞧你教出来的女儿白慕言,她与下人私通,毁了白家名声,现如今,你认为我还能任由你毁了逻儿的前程?速度滚回房里,否则休怪我家法从事!” 白文武言罢,身后的一个下人便是站在了一旁,手里捧着一根竹条。 江氏慌了神,跪在地上向前爬,抓住了白文武的袖子,急切地说:“妾身不敢了,妾身不敢了。” 果然,江氏在见到儿子与自己的安危之间,还是选择了保护自己。 随后,江氏被人关押进了禁闭室内,白微影终于是觉得扬眉吐气,报了她栽赃嫁祸给自己的仇。 随后的几天里,周氏不愿一齐去京城,便告别了白家,带着白逻一起离去,但是却留下了因为家道衰落,不得不在白家寄宿的表哥景尚亭。 送走了周氏,白家也开始全家上下的一起整顿,最后终于是收拾出了几辆马车的财物。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白微影跟随着白家一家人,一齐动身前往了京城。 彰德府店到京城,路途遥远,这一趟,便是十天半个月的路程。 行了两天,忽的,虽颠簸却一路还算平稳的马车突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摇晃,这一下子把半梦半醒的白崇明给晃醒了。 “怎么回事!”他皱起了眉毛,正欲开口去骂马车夫,却是听见了马的一阵嘶鸣,然后听见了马车外传来的声“咦哈”的怪叫声。 白微影心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还没问明白,马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嘶鸣,紧接着她只感到一阵天翻地覆,随即车上的四位少年少女皆是撞在了一起,翻了个身,贴在了马车的木板壁上。 身上传来的一阵疼痛让白微影错以为自己的骨头散掉了,她揉着撞疼的额头,爬出了马车。 “嘿,大王,这里有个美女嘿!” “哎呀,还真是美女!” 映入白微影眼帘的,是一群骑在马上,围绕着自己一行人旋转奔跑着的粗犷的肮脏男人,可以确定是土匪无疑了。 她看到了自己等人乘坐的马车侧翻倒在了地上,马匹和马夫都身中数箭,倒地身亡,紧随的护卫也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这群土匪停下了马匹的奔跑,团团围住了白微影,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土匪说道:“小妞儿,我们只求财,当然,有色也顺道求一份。” 白微影看了眼大胡子,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周围没有白家的车队,她先是一愣,随即醒悟——原来是自己等人和车队走散了! 第十五章 一千两银子换她 “嘿,大王!这马车里也还有人呢!”一个靠近马车的胖子土匪不知何时下了马,正在往马车里望去。 “有多少钱?”大胡子问。 “屁钱没有!就有一群小鬼头!”胖子土匪失望地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你们要干什么!给我离微影远一点!”一个愤怒的咆哮从马车里传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正是白微影的表哥景尚亭。 景尚亭一把抓住了胖子土匪的脖领子,奋力一拳竟然把他给打翻在了地上,其他土匪立马蜂拥而至,一下子把他给抓住,踢踹他膝盖窝,致使他跪在了地上。 胖子土匪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打疼了的眼睛,啪的一巴掌摔在了景尚亭的脸上,骂骂咧咧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朴刀。 “他奶奶的,敢打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这个小杂碎!”说罢,胖子土匪抬到要砍。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白微影喝住了胖子的举动,二十几个土匪一齐齐刷刷地看着她,大胡子的目光里充满着好奇。 “想要钱是吧?”白微影也看着那些土匪,“我是白家白文武的女儿,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你们可以用我来要挟我爹爹,让他给你们送钱来。” “那我为什么不把他们也一起抓走?几个人的命,不比你一个人的命值钱?”大胡子问。 “你需要有人去传达我被抓走了的消息,否则我爹爹怎么知道我被你们这帮土……”匪字还未出口,白微影觉得现在不能触怒他们,赶忙改口,道:“山大王给抓走了?” 众土匪对视一眼,觉得有理,白微影松了一口气,可在这时,景尚亭却大喊大骂了起来。 “畜生、杂碎!你们要是带走了微影,我就杀了你们!”景尚亭挣扎着,但却没法挣脱半分。 “他奶奶的!”胖子土匪一脚踢在了景尚亭的胸膛,这一脚让他咳嗽连连,又提起了刀,怒喝道:“他奶奶的,报信的一个就够了,老子砍死你!” 白微影大惊,暗骂景尚亭太傻了,这种时候不应该去触怒他们才是,连忙叫道:“住手!” 胖子土匪又停下了手,看向了白微影,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你要是杀了他,我爹爹对你们就只有仇恨了,到时候难免会和你们来个玉石俱焚。”白微影说完,土匪们却是笑了起来。 白微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解释得不清楚,于是说:“我爹爹是四品官,请当今圣上降旨剿贼,还是能办到的。” 言罢,土匪们笑不出来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终都看向了大胡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绑了你,你怎么保证你父亲不会剿灭我们?”大胡子冷眼看着白微影,手已经按在腰间,只要她回答不出来,那么便是手起刀落,以绝后患。 “很简单,因为对我父亲来说,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没必要流血。”白微影镇定自若,眼神坚定。 上辈子她们没有遇到过这事儿,很可能是因为这次提前入京的缘故。 现在盛世太平,有匪徒规模也不会大,这些人看着也不是纪律严整的,尤其是在官道附近,她们应该会得救! 既然早晚会被救,她不若用来刷一刷在白文武眼中的存在感和好感值。 大胡子哼了一声,一挥缰绳,驱使着马来到白微影身前,一下子把她抓在了手中,放在马背上。 在离去前,他仰天大喊道:“明天傍晚,带一千两银子来这里,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土匪们紧随着他一起离开。 马背上,白微影开始暗骂自己冲动,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既然做出了决定,自然要走出路来! 第十六章 只要你不死就行 马匹绝尘,一众土匪,呼喊着胜利的号子,一齐奔向远方。 白微影见土匪一行越走越远,短短功夫,身后那一直在叫骂不止的景尚亭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白微影粗略可以算出,几人已经离开至少一里地了。 “山大王,您们这是要去哪啊?”她问。 “小娘子,我自然是要带你回我壮丽的山寨里,去看上一看。”大胡子说着,嘿嘿淫笑数声,周围的一众土匪也是跟着发笑。 白微影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便问:“山大王,何故发笑啊?” “难得抢到你这样的小娘皮,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还问我为什么发笑?”大胡子大笑不止。 白微影的脸刷的一下惨白,慌忙回道:“大王,我们可是说好,要拿我去换钱的!要是我出了什么差错,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只要你不死不就完了?”一旁的胖土匪淫笑。 白微影压下慌乱,尝试跟大胡子交涉,没能劝服这些人,准备到山寨再想法子逃脱时,她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了一人。 那人身长九尺,修长的身形,却又不显单薄,身穿一袭长衫,十分素朴,却又因其腰间一柄华贵佩剑,故而显得器宇不凡。 那人似是听到了土匪们的马蹄声,扭脸回头,一双金光般的眸子便是令白微影的心弦为之一动。 虽只在那一夜对视过一眼,但白微影一下便是认出了,这一双眸子是属于那个人的。 “司华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白微影冲着那个人大声的喊叫着。 不远处的司华圳却只是看了她和那帮土匪一眼,然后就这样假装没看见一样,看向了别处。 白微影的心一下子落入了谷底,一双眸子里只剩下了震撼,她难以置信,司华圳竟然会对自己被土匪抓走而视而不见。 司华圳啊司华圳,枉我以为你是一个正人君子、盖世英雄,原来,你也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 白微影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呵呵,小娘皮,看来你的朋友不打算来救你啊,你还是乖乖认命吧,哈哈!”大胡子看着那转过身去的司华圳放声大笑。 一众土匪也是哈哈大笑,可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却是从司华圳所在的方向飞来,一下子精准无比的打进了张着大嘴大胡子嘴里,他顿时就像一只被人踢了一脚的皮球一般,摔倒在了地上。 其余土匪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大喊着“大哥”,随后便是又看向了正在惦着一枚石子的司华圳。 “妈的,敢打老子的大哥?”胖土匪大叫一声,策马冲向司华圳,一把明晃晃的朴刀拿在手中,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司华圳。 司华圳手中石头脱手而出,直直飞向胖土匪,胖土匪却是早有防备,竖起手中朴刀挡在脸前,便是挡下了那一枚石子。 “嘿嘿,雕虫小,看爷爷我砍……” 死字还没出口,司华圳却是趁着他用朴刀挡在脸前的功夫,一个起跳,便是像飞起一般来到了他的身前,一膝盖便是撞在了胖土匪的脑袋上,把他撞下了奔跑,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胖土匪一倒,其余土匪大喊大叫着冲向了司华圳。 司华圳却是不急不忙,拔出腰间的佩剑,便是直冲向了那一众冲来的土匪和奔马。 司华圳在马匹与刀剑之间躲闪腾挪,手中的剑锋与无数兵刃磨出火花,随即便又是迅速出手,剑刃迅速抹过土匪们的身子。 短短瞬息间,人倒、马散,司华圳一甩手中长剑,血迹纷飞,猩红的长剑又变得洁净无比。 白微影惊讶无比地看着他收起长剑,他此时此刻像极了名家描写进书卷中的英雄。 “你还想趴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起来。”司华圳走到了白微影身前,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想拉她起来。 第十七章 我被蛇咬了 白微影牵住了司华圳的手,她能感觉到司华圳手上有着一层老茧,定然是练剑练的。 “你、你为什么救我?”起身后第一句话,白微影便是把心中的好奇给问了出来。 因为在刚才,她的确能看到司华圳没有打算搭理她,是要一走了之的。 司华圳牵住白微影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抬起了牵住白微影的那一只手,说:“你的手虽然又滑又软,但是你想牵我牵到什么时候?” 听闻,白微影一下子就脸红了,赶忙放开了手。 说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正面看清司华圳的脸,竟然十分俊秀,如果不是亲眼得见,她是不会相信,这么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会是一个武功高手。 “轰隆——”一声闷雷轰鸣,随即便是洋洋洒洒而下的倾盆大雨。 两人一起在雨中狼狈的奔跑,冲向了一个不远处的山洞里。 洞内,升起的火堆,正在噼啪作响与门外下起的哗啦大雨辉映,一同协作出了一曲杂乱的协奏曲。 穿着被雨淋湿了的衣服,白微影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膝盖里,不去看一旁的司华圳。 司华圳虽不是一丝不挂,却也只是穿着一条内裤,他用木棍架起了一个架子,把湿衣服都架在火上烤。 “不快点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的话,是会生病的。”司华圳挑逗似地看着白微影。 “我……我不冷,啊嘁——”话还未说完,白微影便是打了个喷嚏,浑身上下也是哆嗦了一下。 虽说现在的季节并不冷,但是穿着一身湿衣服,却也还是令人发寒。 “不要害羞啊,又不是没见过你穿亵衣亵裤的样子。” “你!” 司华圳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是一下子触碰到了白微影的羞耻心,她扬起手来,刚要一巴掌打在司华圳的脸上,却发现司华圳却是在用干燥的布条,缠绕上了自己肩膀上的一处伤口。 白微影心头的怒火消散全无,含在嘴里的混蛋二字也咽了下去。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顷刻间,白微影感动得眼角都湿了几分。 山洞内司华圳在火堆旁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躺下呼呼大睡,待到雨停时,他仍未醒。 白微影感到腹中饥饿,便是趁着雨后初晴,走出了山洞打算去采摘一些野果回来充饥。 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祥和的绿色,各种植物生机勃勃,无数的野花野草,挂着细碎雨珠,每走过一步,就好似踏进了一条小溪,雨珠毫不留情的将白微影刚烤干的裙摆所给打湿。 她在一片由草地和花朵构成的“绿色的浅水湖”中寻找,终于是找到了一颗结满果子的大树。 树梢上挂着一颗又一颗绿色的小果,显然是还未成熟,不过此时此刻却又不可挑剔,白微影无可奈何地摘下了一颗,咬了一口,随即吐掉,丢在了地上。 生的! 她吐着舌头,想把生果子难言的那一种酸涩感给吐掉。 可这视线可见的范围之内,却又再无第二颗果树,她实在是不知放弃眼前的涩果子,又能去哪找来果腹的食物。 无可奈何,白微影只好摘下那一颗树上比较大的果子,当她伸手进树叶之中摘下一颗大果子时,却突然感到手上传来的一阵刺痛。 惊骇之间,她赶忙抽回手来,看见了自己手上多出来的四个细小血洞,正在不断往外冒着血。 “嘶……” 一声蛇鸣从树叶中传出。 “我被蛇咬了!” 白微影心下大惊,慌乱间她脚下一个不慎,踩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跌倒在了地上。 几个摘下来的野果滚进了草丛里,白微影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那正从树上一点一点朝着自己爬下来的一条黑黄斑点的蛇。 第十八章 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那条蛇准备再度对白微影发起攻势时,一把锋利的长剑掠过了白微影的头顶,将那条蛇给斩断成了两截,剑锋没入了树干。 “一觉醒来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原来在这里陪小动物玩耍。” 司华圳打着哈欠,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了树干边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顺带将那半截蛇躯给捡起,缠在了手上。 “怎么还不起来?快走吧,天色晚了,这些爬虫该出动了,待在山上不安全。”他说完,看向了还倒在地上的白微影,发现她面色惨白。 “让蛇咬了?”司华圳问。 白微影点了点头,因为恐惧而说不出话来。 “没事,这条没毒。”司华圳向白微影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微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牵着司华圳的手,再度站起来。 两人一起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下,白微影艰难地走了两步,发现一只脚疼得厉害,司华圳也发现了,叹息一声,蹲在了白微影面前,露出了一个背。 “你这是干嘛?”白微影诧异地问。 “还能干嘛,难道陪你在这里等着喂狼?”司华圳没好气地回道。 白微影咽了下口水,这还是第一次有白文武之外的男人要背自己。 她依偎在了司华圳宽阔的背上,一齐回到了山洞。 司华圳将蛇剥皮,用一潭沉淀半个时辰,显得较为清亮的积水洗干净了蛇身,就这么用一截树枝捅穿蛇躯,放在火上烤。 在清洗的时候,白微影亲眼瞧见了那只剩下半截的蛇躯在司华圳的双手之间蠕动,看着叫人害怕,一想到等下还要吃它,顿时便没了胃口。 “你……怎么知道我上山了?”白微影好奇地问。 “其一,你家人要是来找你了,你一定会喊醒我跟你一起走,所以排除;其二,这个时间段你肯定是饿了,因为我也饿了。既然饿了,上山摘野果,才是你会做出的选择。”司华圳耐心地解释给白微影听。 “那,万一我是抛下你,一个人跑了呢?”白微影问。 “你不会那样做。”司华圳随意答道。 “为什么?”白微影真好奇了,她想知道这个自己只见过一面,却又救下了自己两次的男人,心里对自己是怎么想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司华圳说完,伸手进自己腰间的一个小布袋中取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均匀的撒在烤白了的蛇肉上。 “诺。”他把蛇肉递给了错愕的白微影,说道:“吃吧,熟了。” “我……”白微影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觉得司华圳应该会自己吃掉它才对,万万没想到他会让给自己先吃。 可是,要吃那种会蠕动的爬虫,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好意只能心领了,白微影回道:“蛇是你抓的你吃。” 白微影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好几句话,随时准备脱口而出,以此来拒绝掉司华圳给自己蛇肉吃的好意。 怎知司华圳只是哦了一声后,就开始吃起了蛇肉。 翌日一早,经过一夜休息,白微影醒来时,没有觉得疲劳有所减轻,相反,硬邦邦的地面极其不舒适,让她近乎快到天亮才合眼。 好在山洞里因为篝火一直燃烧着的缘故,是温暖的,昨天淋过雨的衣服已经又变得干燥舒适。 司华圳早早的便已经醒来,此刻正在白微影的对面洗剥着一只兔子,这一次白微影没有婉拒,吃了一只兔子腿。 不得不说,司华圳的厨艺是真的好,白微影也明白了他撒在烤肉上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了——盐。 吃罢饭,两人收拾完毕离开了山洞。 刚出山洞,司华圳便指着一处说:“你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便能回到你的家人身边。” “那你呢?”白微影好奇地问。 “我有事。”司华圳说。 “可我脚扭伤了,一个人也走不回去。”白微影抬了抬自己那被司华圳用木棍和破布包裹起来的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的事耽搁不得。”司华圳冷冷地道,意思很明确,不打算送白微影回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你办完事了,再送我回来。”白微影一敲手掌,笑着说道。 “随你。”司华圳说。 白微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跟在司华圳后面,司华圳也是极为照顾她,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此行不算太远,只走了半个时辰,便是到了目的地,一座坟墓前。 坟墓之上,草已半尺,显然许久未经打理。 墓碑前是青石板拼凑出来的一块平整地面,从石板缝隙之间,无数杂草丛生。 司华圳将白微影放在了一旁,独身一人走到了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待到三个响头完毕时,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血水。 白微影沉默了,她一瘸一拐来到了司华圳身旁,艰难地蹲了下来,问:“这是……” 第十九章 异样的种子发芽 待到三个响头完毕时,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血水。 白微影沉默了,她一瘸一拐来到了司华圳身旁,艰难地蹲了下来,问:“这是……” “我母亲。”司华圳的眼眶里满是哀伤,“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母亲也曾被土匪掠去过,也正是因为那时的我弱小无能,才令她离我而去。” “现在的你,足以让她骄傲。”白微影安慰地拍了拍司华圳的肩膀。 “或许吧……”司华圳沉默了,跪在地上半刻钟,这才起身,用腰间的佩剑为自己母亲的坟墓,割下坟头上的青草。 白微影,也在尽自己所能,帮忙把司华圳割下来的青草捡起,扔进一旁的林子里。 下午时分,司华圳一个人跪在墓碑前,和坟里的母亲说着话。 白微影站在一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触景伤情,泪水滚落,却又不忍打扰到司华圳和自己母亲的短短“相聚”,只能捂着嘴,无声啜泣。 夜间,两人一起住在了坟墓旁的一栋小屋里,小屋里有一张满是灰尘的床,还有一个不大的火炕。 木柴在火炕里燃烧,司华圳在烤着新猎来的野物,白微影则捡来稻草,铺在床上和地上。 早早的,白微影便是睡着了,倒在还略微有些湿润的稻草堆里,做着一个苦涩的梦。 梦中她遇到了自己的母亲,却又只是短暂相见。 “母亲……”白微影轻声呢喃,一滴泪珠悄然滑过脸庞。 第二日,两人昨夜都睡得很好,晨雾未散,两人便是上路,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将白微影送到家人身旁。 正午时,响晴博日,万里无云,蔚蓝的穹苍好似一颗硕大无比的宝石,美丽动人。 远远的,两人便是看见一队人马在不远处搜寻着什么,同时还伴随着呼喊:“微影小姐!” “看来是来找你的。”司华圳放下了背上的白微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偷偷溜了出来。” 说完,他便是要走。 “哎!”白微影赶忙叫住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司华圳没有半刻犹豫,摇了摇头道:“最好不要再见。” 话落,他便纵身而起,在路旁的树梢上轻点几下,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再见……”白微影重复了一遍司华圳的话,心中的失落无以言表。 “微影!” 率先发现白微影的人,是景尚亭,他骑着一匹奔马,快速来到了白微影身旁,一下子翻身下马,仔仔细细把白微影打量了一遍。 “微影,在找你的路上,我看到了那一群土匪都死了,你没事吧?”景尚亭急切地问。 “我没事。”白微影微笑着答道。 “太好了,那一群土匪真是自作孽,活该惨死!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景尚亭不明所以地问。 早在白微影被劫走的那一天,他便是一个人跟着土匪们消失的方向来寻找过,只是碍于被胖土匪打伤了,又加上人的速度跟不上马,很快便是跟丢了。 但还是在今早上找到了那一群土匪们的尸体,只是白微影却不见了。 “我累了。”白微影不打算说出关于司华圳的事情,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一定有着自己的隐情。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不能让舅父等着急了。” 说完,景尚亭翻身上马,冲着白微影伸出了一只手,白微影握住景尚亭的手,被他轻松一拽,便是拽上了马背。 靠着景尚亭的背,白微影的视线还停留在司华圳离去的方向,心里似乎有一朵异样的种子发芽了。 第二十章 半夜闯进她房间 一路颠簸,白微影回到了白家的车队,喜讯传到,每一个白家人都充满着喜悦,就连白文武也都说了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经过一番休整,又是三日路程,在雾气缭绕中,白家人远远地便是瞧见了一座雄伟壮丽的城门。 “京城到了。”白家的人们齐齐欢呼着。 景尚亭无限向往地说,“将来,我一定要努力,中个状元,好回家去光宗耀祖。” 一同骑在马上的白微影,也是充满无限向往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 因白文武调职突然,府邸还在装修,一行人只得暂住在其同僚方有复家中。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方府内,从始至终,白微影都在小心打量着周围。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城,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 忽而,她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抬眼看去,不远处有两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孩子。女孩看起来温柔可人,冲着自己一笑,脸上的梨窝格外的可爱。 可那男子的目光却不如女孩的纯洁,一双狭长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滴溜溜的转着,似是不怀好意。 白微影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凭着他们的年纪已经衣着,猜想到他们是方有复的孩子。白微影微微勾起来唇角,对着那女孩报以微笑。至于那男子,白微影直接略了过去,不再看他。 “有意思。”那男子正是方有复的儿子方兆,他嬉笑着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白兄,这是犬子方兆。”方有复拍了拍方兆的肩膀,向白文武介绍道,又指了指方如:“这是小女方如。” 白文武点了点头夸赞道:“方兄儿女双全,孩子个个出类拔萃,方兄真是好命啊。” 听到白文武的话,方有复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罢了,女儿还好,只是这儿子……让人一言难尽。 白文武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儿女,当介绍到白微影的时候,方兆的眼睛几乎贴到了白微影的身上,怎么挪都挪不开了。 他的目光让白微影觉得不自在,她又不好瞪回去,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遂只是微微低头,假装看向别处。 别人没发现他们这里的动静,倒是被白慕言给看的真真切切。她心中难免忍不住咒骂白微影刚来到方府都开始勾引方家公子了,她狠狠的在心里啐了一口。 只是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在来到方家之前,她就已经听自己身边的丫鬟说,这个方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慕言凑到白微影的耳边轻声说道:“白微影,方公子在看你。” 白微影并不做声,而是悄无声息的挪开了脚步走到了景尚亭的身边。为了避免自己这样做太明显,她假意与景尚亭交谈了起来,身影则是躲在了景尚亭身后,好避开方兆的目光。 “这妹妹好生羞涩啊。”方兆脱口而出,语出惊人。 在场的人有些惊愕看着方兆,方有复脸上有些挂不住,赶忙斥责道:“兆儿!你要好好照顾白家姑娘,若敢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自然。”方兆收回了自己调侃的模样,像是谦谦君子一样晗首,可心里却打着算盘。 要他方兆好好照顾白家姑娘,方兆自然会好好照顾,不过是用的自己的办法去“好好”的照顾那。 白文武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和方有复简单介绍了各自的家眷后,白微影她们就由着方有复家的老嬷嬷带着去安置住处了。 虽说是客房,相对简单一些,却也都整理的干干净净,空气中还有好闻的桂花香,让人闻着就舒心。 只是方兆的那个眼神让白微影现在想起来都难免有些发毛。惹不起,她白微影躲的起。在方家借住的这些日子里,白微影知自己得处处小心才行。 正这样想着,白微影身上一股子倦意袭来。她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着估计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累着了。反正现在时辰还早,便想着歇息一会儿。 柔软的被褥,香气伊人的打底-裤让白微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是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的,她想要睁眼却睁不开。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白微影心中暗道不妙! 第二十一 章 当真是无妄之灾 “你……是谁?”白微影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此时的她用自己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发现,自己估计是被设计了。 不然任由她再怎么劳累,再怎么困倦也不该是现在这种情形啊。 “好妹妹,我来好好照顾你啊。”轻佻的话语,猥琐的身形。 白微影暗想不好,不过此事就算她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能想到方兆竟然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设计。 方兆的气息越来越近,白微影想要大喊却喊不出来。她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白活了这一世,白遭了这些罪。 “滚开。”白微影使劲骂了一句。 可这句话如同蚊子声一样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更加挑起来了方兆的欲望,想要征服白微影,让她在自己身下哭喊的欲望。 “呦,小爷我越发的喜欢你了那。”方兆欺身而上。 “影儿?”一阵敲门声几乎让时间停止了,景尚亭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影儿,伯父让我们过去一趟。” 白微影屏着气,充满希望的往门外看去。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呼喊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不停的恳求景尚亭能够发现异样,冲进来救她。 听到动静的方兆紧张了起来,他暗暗的啐了一口,心里骂道景尚亭真是坏他的好事。 他看向白微影,发现她的目光像是能吐出来毒液一般。方兆真的不舍得放过这马上就到嘴的一块肥肉,他有些不舍得摸了摸脸:“小美人,小爷我今天就先放过你了。”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衣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还没等他开门出去,门“砰”的一下被人撞开了。景尚亭一身白衣,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指着房中。 站在房门口的他一眼看尽了房间内的情形,白微影躺在床上,而方兆一脸轻薄的挑着眉看着他。 景尚亭的心中一紧,惊呼着:“影儿。” 大步走了过去,剑却是仍旧指着方兆。剑离方兆只有两指远,似乎下一刻就会逼迫方兆的皮肤一样。 “影儿,没事吧?”景尚亭一脸的着急,检查白微影身上的衣服还算完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指着方兆的剑并没有放下,景尚亭瞪大了双眼,一双剑眉满是怒气:“方兆,你到底为白微影做了什么?” 方兆用手指缓缓的推开了景尚亭的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我都没碰她,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那影儿为什么全身无力?”景尚亭已经扶起来了白微影,并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闻了软骨香吧。”方兆耸了耸肩膀:“得了,不陪你们玩了,我先走了。” 方兆走了两步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扭过来头,一脸轻蔑的说道:“为了你们白姑娘的名誉,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想要把事情搞大吧?毕竟我还什么都没有干。” 景尚亭紧咬着牙不说话,因为生气,拿着剑的手都已经止不住的颤抖。方兆说的没错,为了微影的名誉,他不知现在要如何是好。 “畜生。”此时的白微影已经缓过来了许多,一双冒火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她白微影从一开始就已经处处避让,心知方兆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方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她白微影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面对白微影的咒骂,方兆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不慌不忙的离开。 “表哥,拦住他,我不怕事情闹大。”白微影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任由谁都能捏的。 上一辈子的她处处忍让,做种还不是落得惨死。这一辈子,她倒是想要换一种活法。 景尚亭听到白微影的指示,本来还有些疑惑。但是当他看到白微影坚定的眼神的时候,他便放心了。他一把长剑直直指向了方兆,断了他的去路。 “白公子,刀剑无眼,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方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有恃无恐的模样。 “方兆,你在干什么?”一声斥责声传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来的人是方有复和白文武,他们两个人本来在前厅闲聊。听闻后院发生的事情赶忙赶了过来。方有复知道自己儿子品行如何,可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同窗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来,还让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好友。 此时此刻白文武的脸色特别的难看,像是猪肝一样。好在看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到了白微影的身边安抚她。倒是白微影拍了拍他的手,小声说道:“我无事。” 随即白微影起身走到方有复的面前:“伯父,刚才方兆已经承认在我的房中焚了软骨香,并且企图轻薄我,还好我表哥景尚亭及时赶来,不然定酿成大祸。”白微影短短几句话说明了全部的过程之后顿了一下后再次说道:“我想你一定不会包庇自己的儿子吧。” “自然。”方有复羞的脸都红透了,哪里还有脸包庇自己的儿子。 “爹,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根本没得手啊。”方兆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成,被惩罚还有些冤枉。 方有复丝毫不留有情面的一脚朝着方兆一脚踹了过去。狠狠的骂道:“你还有脸叫我爹,我的脸全被你给丢完了。” “来人,给我把他给压下去,敢毁了我书房里的珍藏书画,重打五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方有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没有忘记找个遮掩的理由,以免影响到白微影的名声。 方兆直接懵了:“五十大板,爹,你这是想要打死我吧?” “拉下去。”这一次,方有复丝毫没留情。 方兆被带走后,方有复十分不好意思的向白文武作揖:“白兄,对不住了。” 白文武还未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白慕言忍不住捏着嗓子说道:“怎么方公子第一次见面就会对妹妹你做出这种事情呢?妹妹你当真没有暗示方公子?” 这话说的讽刺,无非是暗示众人,若非白微影自己不洁身自好,方兆怎就敢这么大胆的跑到白微影房中。 白微影一个凌厉眼神扫了过去,这可真是她的好姊妹,逮着机会就对她落井下石甚至是陷害! 不过,上一世她蠢,这一世,她一定会让白慕言和江氏付出代价! 白微影刚想要开口怼回去,一旁的景尚亭却率先说话了。 “慕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景尚亭的脸色很难看:“我不想再从你一个小姑娘家中听到这种话,你最好也不要再乱想这种事情。” 向来温文尔雅的景尚亭语气生冷,白慕言被他吓了一跳,撇了撇嘴没有再说,只是看着白微影的表情更加愤怒与不满。 如果不是白微影的话,景尚亭怎么会责责怪她? 白慕言有些不甘心的看向了白文武,眼神中带有哀求,无非就是希望白文武能够给她撑腰。 可惜,迎来的却是白文武的呵斥! “够了!慕言,你表哥说得对,你和微影同为姐妹,微影受到惊吓你不说安抚她,居然还恶意揣测,这话别让我再听到!” 白文武经过上次的事对白慕言不满的很,此时看她居然还想不顾白家颜面借此事来报复白微影,当真是其罪可诛! 然而毕竟在方府中,白文武没立即处置白慕言,只做了警告,而方复看情况不对,已然朝白文武作揖离开。 白微影也明白这点,晃了晃身子,声音虚弱道:“爹,打扰大家休息,是我不对,您……” 白文武想到她遭受的一切,不等她说完,便点头道:“说什么胡话,微影你快去休息,别被这事儿影响了,外人不会知道。” 但也仅仅如此了,他并不打算为自己出头。 白微影心知肚明,便没有多做纠结,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离开。 她身后,白慕言紧紧的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瞪着她,在心里发誓,早晚有一天会让白微影死无葬身之地! 方府暂时恢复了平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因白天发生了方兆企图轻薄白微影的事情,白微影完全没有了困意,就连晚膳也都是随便吃了两口。 但她从白文武口中得了消息,会尽快安置好自家府邸,从方府搬出,这让白微影轻轻松了口气。 前世,虽然也借住方家,可她经历那场打击后,小半年都没缓过劲儿,整日不出院子,毫无精神气的,根本没被方兆注意到,这辈子当真是无妄之灾。 这也让白微影意识到,自己能改变一些事,可也不是所有事都和上辈子一样! 第二十二章 你别太过分 有了白天那档子事,晚上休息时白微影便格外谨慎,虽然料想方兆白天刚被罚五十大板,即便贼心不死,也没那能耐再来骚扰自己,但还是小心的把屋子里各处检查了一遍,睡前还用又沉又重的椅子将门抵住。 这里毕竟是方府,是方兆的地盘,难保他不会含恨教唆府里下人在夜里做些什么事。 一切检查妥当,白微影才脱了衣裳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再三提醒自己要留个心眼,不可睡熟,但无奈一路舟车劳顿,加上中途遇险,她这会儿早已是身心俱疲,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死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时,白微影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好在屋子里一切如旧,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完整的,这才松了口气。 “微影姐姐,你醒了吗?” 外面的人听见里头的动静,出声道。 是个女子,声音娇娇怯怯的。 白微影匆忙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开门就看见昨日见过一面的方家的小女儿,方如。 有了昨日方兆的荒唐行径,白微影对方家人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警惕,对着方如摆出疏离客套的微笑道: “方小姐有事么?” “啊……是这样的,大家已经在前厅用早膳了,我看姐姐还没有来,白姨说姐姐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不必叫你,可我觉着,再怎么样早膳不能不吃呀……” 方如看着与方兆截然不同,不知是没怎么见过外客,还是看出了白微影的疏离,紧张的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声儿,偷偷抬眼觑着她。 白微影转头,江氏与白慕言住的屋子就在她隔壁。 什么她太累要让她休息,不过是想在外人面前搏个对待原配夫人的女儿视如己出的贤惠名声罢了,实际上根本就是要让她出丑。 身为白家嫡女,在白文武同僚家里借宿的第一天就缺席早膳,无论什么原因,在最是要面子的白文武看来都绝对是对自己同僚的一种轻慢。 “多谢方小姐了,我这就洗漱去前厅。” “那我帮姐姐打水。” 方如这会儿又不紧张了,雀跃的往柴房里拿出水桶,虽说是个管家小姐,打水的动作却也十分熟练。 白微影自然知道身为客人,却叫主家小姐帮自己做这种事有失礼仪,但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进屋子快速收拾好床榻,动作麻利的洗漱,梳发,便跟着方如往前厅走去。 却不想在半路上撞见了正由小厮一边一个架着也往前厅去的方兆。 方兆昨儿挨了罚,原本一脸颓相半死不活的瘫在小厮胳膊上,冷不丁瞧见了害得他被打的小美人,当下把昨日吃的苦头抛在了脑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毒蛇般缠上了白微影纤细的腰身。 “白妹妹与我真是有缘,这种时候竟然也能碰见,这么看来我昨天倒是没白挨那顿打,要不可就错失了与妹妹这段美妙的二人世界了。” 说着,眼神顺着白微影的腰线往上滑到了她的胸脯,目光更加赤裸猥琐。 白微影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直竖,冷眼瞧了瞧他身侧的两个小厮,不屑的笑了笑。 “没想到方大少不仅心思龌龊,连眼睛也有问题,这里活生生五个人,你却说是二人,难不成是方大少坏事做太多,白日里被鬼蒙了眼睛?” “妹妹这张小嘴真是风趣得紧,心思也剔透,你放心,马上就是咱们两个人了。” 方兆嘿嘿一笑,目光嫌弃的落在身侧的小厮身上:“没长眼睛啊,还不快滚,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两小厮顿时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方如打小便害怕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哥哥,可她单纯,却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方兆对白微影没安好心?又怕又担心,纠结着绞着袖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样子,方大少是有话与我单独说了?方小姐,你先去用膳吧,我即刻便来。” 白微影见方兆没了小厮搀扶,两腿一着地便哆哆嗦嗦的跟个软脚虾似的,靠着墙才能站得稳,目光里的轻蔑更加明显,转头对方如说道,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方如一愣,疑惑的扭头,对上白微影暗示的眼神,愣了一下之后顿悟。 担忧的看看她又看看方兆,咬着嘴唇朝前厅快步走去。 方兆满意的看着自己那个懦弱的妹妹跑远了,嘿嘿笑了两声,猥琐的咧着嘴朝着白微影招了招手:“妹妹走近些,哥哥身上疼得很,你走近些才好与你说话呀。” 这声音油腔滑调,宛如一条滑腻腻的蛇在耳边游走,白微影狠狠打了个哆嗦,鄙夷的看着他冷笑。 “方大少这身新伤可还没好呢,怎么就忘了疼了?这样没有记性,恐怕以前也没少因为这种事被方大人责打吧。” 方兆色眯眯的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亲芳泽只用挨一顿打,划算的很。” 白微影望了望前厅的方向,昨日在方大人的带领下一行人也大概把府里一些主要的地方走了一遍,估算了一下从这里来回的距离,抬脚当真往前走了两步。 方兆见她靠近,一双猥琐的眼睛当即瞪大了,急不可耐的伸手就要来够白微影的胳膊,被她轻巧躲开。 “方大少不是有话么,现在说吧。” 方兆陶醉的闭着眼,鼻翼翕动两下:“妹妹身上真是香,我闻着都不觉得身上疼了,妹妹要是愿意给我摸一下手,我就是为妹妹被我爹打死,那也死而无憾了。” 白微影看着他嗅着“香气”欲仙欲死的样子,恶心的要命,忽而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便故意提高了音量。 “你别太过分!你就不怕我把那些下流话告诉方大人吗!” “你尽管告诉他啊,不瞒妹妹,那五十棍,也就是他的极限了,他要是再敢往重了打我,我娘和我姐,那可是会跟他拼命的。咱们别提那些晦气的人,难得这会儿无人打扰,且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好生照顾妹妹!” 说着,竟强忍着疼痛扑了过来。 白微影一惊,没料到他竟然还有力气扑腾,忙向一旁躲闪。 下一刻震怒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今日我便要打死你这孽障!叫你母亲来与我拼命!” 第二十三章 我帮你是应该的 一转头,方大人已怒气冲冲的赶到,瞧见作势要对白微影动手动脚的自己那不成器的混账儿子,抬脚便狠狠踹了过来。 方兆也没想到他爹竟然会出现,加上本来就伤得重,一下子没躲过去,生生挨了这一脚,被踹翻在地,好死不死正好是臀部着地,伤上加伤的剧烈疼痛激得他杀猪般哀嚎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方府上空。 白微影惊魂未定靠在一边,捂着胸口微微喘息。 是她大意了,她敢单独和这人待在一起,也是拿准了他受了五十大板定然没有力气,顶多只能用些下流语言来恶心她,万万没想到这方兆色欲熏心,竟然还能拼出这一下来。 低头看着刚才被他扑过来时碰到的手背,只觉得一阵反胃。 “表妹,你没事吧!” 景尚亭从人群中挤过来,焦急的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白微影,看向方兆的眼神充满了憎恶,又恨自己作势不周到,早在江氏说表妹不来吃早膳时就该觉出不对劲的。 要不是方如及时带着他们赶过来,只怕表妹便要遭了毒手! 一想到这里,景尚亭只觉得心中钝痛,却听白慕言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装柔弱给谁看呢,表哥你别被白微影骗了,方大少昨天才被打了五十大板,身上带着伤,怎么可能还来轻薄他?我看分明是她自导自演,故意栽赃陷害方大少!” “你住口!” 景尚亭一声呵斥,唬得白慕言浑身一震,委屈的盯着他:“表哥,我是为你好……” “你给我闭嘴。你妹妹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还不嫌丢人?” 江氏早在方如说白微影出事的时候便动了心思,故意拖住了白文武,是以他来的稍晚,却正好听见白慕言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一句话,登时把白微影怠慢主家的那点不满压了下去,训斥起了白慕言。 “你难道还不知道这种事对女儿家名誉伤害有多大?非要妹妹跟你一样经历一次才甘心?” 到底是当着外人的面,白文武虽气极,但这句话还是放低了声音。 只是这话到底是揭了白慕言的伤疤,她一张小脸顿时变得惨白,柔弱的往后退了一步,伏在江氏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白文武却没心思管她,走到白微影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关切道:“可还好?” 白微影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微笑道:“还好方大人赶来的及时,方兆并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说出那种话……” 院子里,方兆狼狈的趴在地上,像条蠕虫一样哀嚎着左右扭着身体躲避. 方有复昨天便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本就心中郁结,今日这不孝子竟然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大放厥词!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方有复是个怕老婆的男人! 怒气更甚,一脚比一脚踹得狠,直把方兆踢的瘫在地上不再动弹,奄奄一息了才罢休。 白文武面色难看,眼看着方兆确实是再没了跳起来作妖的力气,才绷着脸上去阻拦。 “算了方兄,令郎尚且年幼,不懂事,日后好生管教也就是了,这般拳脚相加,若是踢坏了哪里,心疼的还是咱们做父母的。” 方有复这才停下,喘着粗气一手掩面,长叹一声。 “白兄……你放心,我会立刻将这混账禁足,你与夫人小姐尽管安心住下,我保证这混账绝不会再来困扰小姐们。” “若是害得令郎禁足,我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家中尽是女儿,我也不得不多做防范……是以,有方兄这番话,我便安心了。” 方有复似是气的狠了,发泄一番后疲惫的紧,摆了摆手,又同白文武说了几句话,便叫小厮把方兆抬出去。 “表妹还没吃早膳,舅舅,我先带表妹去吃饭吧。” 见方兆被人抬走,景尚亭松了口气,扶着白微影往前厅走。 方如被父亲对哥哥的“暴行”吓哭了,这会儿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方有复心绪难平,顾不上她,江氏母女记恨她多管闲事,也不搭理她,她抽噎着,可怜兮兮的跟上了景尚亭和白微影。 景尚亭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时眼神不善。 “方姑娘可有事?难道要替你兄长辩解不成?抱歉,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自己有眼睛看,不需要你来替他说好话。” 白微影知道,表哥这是如自己今早一般,因为方兆那个混球而迁怒方如了。 可刚才毕竟是多亏方如,自己才免遭毒手。 于是她轻轻把手搭在景尚亭胳膊上:“表哥,方姑娘不是坏人。刚才,她还帮我去通风报信了。方姑娘,多谢你了。” 方如被景尚亭一凶,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摇摇头有些羞愧的垂下了脑袋:“微影姐姐,我哥哥对你那样坏……我帮你是应该的。景,景大哥,我真的不是跟我哥哥一样的人,你别讨厌我……” 景尚亭不想搭理她,只一心扶着白微影往前走。 即将转过回廊时,白微影回头看了看,见方如还抽抽搭搭的呆在原地,忍不住有些心软,冲她招了招手。 方如眼前一亮,又哭又笑的就跟了上来,又怕景尚亭赶她走,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而伏在江氏怀里的白慕言,看着景尚亭那般维护白微影,心里的酸意止不住的蔓延开来。 凭什么,凭什么白微影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她到底哪里好?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上赶着要追求她?分明,分明她早就该在那一晚,就彻彻底底成为众人唾弃的荡妇,从此被她彻底踩在脚底! 方有复处理好其他事宜,便去处理公事去了,白文武一转身,便看见还在哭泣的白慕言,顿时更加头疼。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说话如此不知分寸不分场合!” 瞪了江氏一眼。 江氏顿时委屈的搂紧了白慕言,心底对白微影的厌恶和憎恨更深了一分,半晌小心翼翼的试探。 “老爷,你有没有觉得,近来……家中实在多事?且,都是与微影相关……就算是慕言那事,不也是微影捅出来的么?要不是她,妾早就能将事情压下去了。您说,这是不是有些不太正常,妾听说,这附近恰好有一座佛寺,要不然……” 第二十四章 真是无颜面对白兄 老祖宗周氏最是信佛不过,白文武自小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不说有多虔诚,但对鬼神之事也并不是全然不信。 加之白府最近确实称得上是经历了多事之秋,他也心存一点疑虑,但刚出了方兆那样的事,自己立马就去寺庙拜佛,这要叫方有复知道了,难保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方家有什么误会。 “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若叫方兄听见了,恐怕会影响我与他的情谊。等府邸修缮好了,我们即刻便搬进去,这几日你们也安分些,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江氏心里不服,面上却还是乖巧的道了一声是。 等白文武走远了,白慕言才从江氏怀里起来,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是一片愤恨。 “怎么父亲如今这般偏袒白微影?母亲,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 “是啊,自然不能放过她……” 江氏转头冷冷看着前厅方向,嘴角慢慢勾出一抹恶毒的笑。 吃了早膳后,景尚亭便陪着白文武去看白府修缮进度,江氏母女在院中晒太阳,白微懒得听她们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关了门坐在窗口。她回来之前从方如那里借了两本书,这会儿便随意翻看着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方如前来找她一起去吃饭,白微影正好看书看得乏了,笑着正要与她一道走,却忽闻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而江氏母女竟也还没走,站在院门口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白微影。 白微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身边的方如,忽然急促的叫了一声,急忙把她往屋里推,可已然来不及,外面一大群人乌泱泱闯了进来,簇拥着中间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下贱蹄子勾引我儿!” 这妇人声音粗嘎却高亢铿锵,带着浓浓的怒意。 方如战战兢兢松开了挽着白微影的手,低着头害怕似的走到了妇人身边:“母亲。” 方夫人却看也没看她。 白微影微微皱眉,打量着这位方兆口中能为了他与自己相公拼命的方夫人。 只见她生的体格魁梧,脸盘四方,分明是极为硬朗的长相,偏要浓妆艳抹,金银珠翠戴了满头,看的白微影都替她觉得脖子沉甸甸的难受。 那双勾勒了飞扬眼线的双眼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掠过看好戏的江氏母女,直直锁定了白微影。 “你,叫什么名字?” 方夫人问的气势汹汹。 白微影柔柔一笑:“小女白微影,大约,正是夫人寻找之人。” 方夫人顿时面色一变,白微影却不给她颠倒黑白的机会,紧跟着抬高了声音,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她。 “只是不知道夫人从何人那里听说,是我勾引了令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方大人是如何处理的,当日在场的人都有目共睹,夫人大可不必只听信一面之词,若有疑虑,等证人到齐了,自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她说的不卑不亢,目光嘲讽的投向人群之外的江氏母女,果不其然看见江氏眼神闪躲,而白慕言则是一副诡计得逞的兴奋神情。 “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可你要我等,我便遂了你的愿么?你白家人自然是袒护你的,老爷顾忌同僚情谊,自然也不会责怪你。即便你没有勾引兆儿,可你也把他害惨了!身为兆儿的母亲,我断不能容忍你这样的狐媚子继续留在府里祸害他!来人呐,把她给我拿下!” “谁敢!” 白微影沉了脸喝道,随即冷冷一笑,盯着方夫人,漫不经心的开口,却掷地有声。 “我乃白家嫡女,跟随父亲投靠方大人。昨日有客远来,方少爷却对我下药,举止轻薄,此等丑事,方夫人身为主母却一面也不曾露过,到今日,甫一露面,却要不分是非污蔑我勾引方少爷。原来这便是方夫人的待客之道?倒真是我小门小户长大的孤陋寡闻了,今日谁敢动我,待我父亲回来,必会为我做主。到时候,事情闹大,倒要看看是方家没脸,还是我白家理亏。” 方夫人听她丝毫不避讳被人下药这事,又抬出了家族脸面,一时间脸色难看的紧,而跟着她来的那些家丁,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毕竟昨天那事儿,有些在院子里,看到了的人回去也说了几句,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少。今日不过是为了在主母跟前争脸才雄赳赳的闯了过来,可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后怕。 要是老爷怪罪下来,主母自是没事,可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成了替罪羊? 白微影环视四周,知道这些人早已动摇,脸上神情更是沉稳,转向方夫人。 “夫人以为如何?难道真要听信谗言,惹得方家与白家交恶吗?这种大事,夫人还是应当先与方大人商量好才是。” “笑话!什么时候轮到他方有复——” “夫人!” 方夫人正冷笑一声,却听得门外突然传来方有复气急败坏的声音,登时愣了一下,气势矮了三分。 不情不愿的转身看着匆匆赶来的方有复,狠狠剜了通风报信的方如一眼。 方有复斥退了院子里的家丁,三两步走到白微影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长出一口气。 “幸好赶来的及时,否则那些蠢货要是对小姐动手,方某真是无颜面对白兄!” 白微影笑了笑,安慰道:“那这里便交给方大人与夫人解释了,多谢方大人。” 说罢冲着方夫人施了一礼,揽着惴惴不安的方如朝外走去。 “妹妹真是好运,走哪儿都有男人护着你,就连方大人这样的老男人,也难逃妹妹的魅力,真叫姐姐羡慕不已啊。” 走到外头路过江氏母女时,白慕言压着声音阴阳怪气。 方如听出她在污蔑白微影与自己的父亲,当下气的脸红,白微影却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轻蔑的看着白慕言笑了。 “魅力不魅力的妹妹不知,只是妹妹的确不如姐姐有魄力,不然也不敢……” 话说一半,白慕言气的快要吐血,恨恨的挽着江氏离开。 白微影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笑容渐深。 重活一世,江氏母女那些曾经把她践踏得万劫不复的心机与手段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就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承受住她即将给予的回报呢? 第二十五章 是谁惹你生气了 白微影不知道方有复是如何说服了方夫人,那天之后,方夫人就如同第一天那样再没在白家众人面前出现过。 至于那方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被方有复以强制养伤为由拘在院子里,这两天也没再出现。 白微影乐得清闲,恰好方如屋里有几本入门的医书,想着自己和弟弟前世的遭遇,白微影信手便捡起了那几本医书翻看着。 “微影姐姐,你对医学感兴趣?” 方如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没事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绣花,屋子里书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解闷儿的话本,这些医书也不知是怎么混了进来。 “谈不上感兴趣,只不过……这种东西,多了解一些总是百利无一害的。” 她永远忘不了前世自己被见识母女设计陷害,被她们踩在泥沼里之后,她的弟弟白崇明为了替她洗刷冤屈,接替她成了江氏的眼中钉,最后落得个中毒身亡的下场。 她如今可以打乱江氏母女的计划,保住自己的名声,但,如果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便是哪一天再被她们得了可乘之机,一命呜呼,那再怎么舌灿莲花又有什么用? “我是看不懂这些东西……微影姐姐要是喜欢看,那就送给你好了。” 方如对那本书上讳莫如深的生僻词头大得很,见白微影竟然对这种书感兴趣,当即热情的把柜子里其他的书也找了出来:“还有这些,你都拿走吧!” 这一堆书就十分杂了,有一些医学偏方,农业常识,甚至还有不知真假的武林秘籍…… 白微影微哂:“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种书?” 手指十分稳准狠的跳出了其中一本封面难以形容,一看便不是正经书的书。 方如白皙的脸皮瞬间爆红,一把抢过来塞在枕头底下,眼看着都快哭了:“这不是我的!我的书,我……我平时不能出门,都是……哥哥替我买的……” “什么书?你们在聊什么?” 外面练完一套剑法的景尚亭听见动静走到了门口,方如肉眼可见的浑身僵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白崇明跟在景尚亭身后,见了屋里的光景,小大人一般对白微影语重心长道: “姐姐,方姐姐是好人,你不要欺负她哦。” 如今十三四岁的白崇明,脸盘还未长开,不如前世已是少年时候的样子来的俊逸仙气飘飘,但那股粉雕玉琢冰雪可爱的模样却更惹人喜爱,加上他白家嫡子的身份,是以前世若不是他太过聪慧,一步步离真相越来越近危及了江氏母女的精心规划,江氏也不会狗急跳墙对他动手。 毕竟在白文武心中,这个乖巧可爱的嫡子的地位恐怕仅次于老祖宗。 看着弟弟像模像样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白微影忍不住笑了笑,冲他张开了怀抱: “过来,姐姐抱。” 白崇明眼神亮了一下,脚下往前一冲就要扑过来,可是却硬生生刹住了,垂下头蔫蔫的嘟囔。 “不行的,江姨娘说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姐姐亲近,否则被外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白微影静了静,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你过来的时候,碰见她了?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白崇明歪着头认真的回想,掰着指头细数:“也没说什么,就是……唔,她说慕言姐姐最近过得不开心,我要多陪她说说话解闷儿,还有……哦,她说要我帮她留心姐姐身边出现的不认识的男人。最后一句她叫我保密,可是我跟姐姐才没有秘密呢!” 他骄傲的瞧着白微影,一副做对了事儿求夸奖的模样。 白微影在心里冷笑。陪白慕言聊天解闷?亲姐弟之间都要避嫌,她一个外人反倒要与他拉近关系? 只是她还是错误估计了她与弟弟的感情。 还有一事,她如今身在方家,周遭出现的男人除了白家人与景尚亭,就是方兆。江氏却说要他注意姐姐身边的陌生男人? 是她胆子真那么大,打算在方家故技重施,还是……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脑海中蓦地划过一个念头,当即站了起来。 因为景尚亭的到来,和自己藏着的方兆给她买的不良书刊被发现而慌得神思恍惚的方如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她站起来时动静大了些,原本就情急之下没藏好的书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书页大开,露出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画册。 方如:…… 白微影却看都没看,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白崇明好奇的往地上看了一眼,疑惑的眼神在那纠缠的躯体上停留了两秒,登时面红耳赤,目光飘忽着也忙不迭追着自己亲姐跑了出去。 剩下景尚亭抱剑站在门口,毫不避讳的盯着那本书。 方如哭的更凶了,止不住的打嗝。 “景……景大哥,你听我解释……” 她艰难的开口,课景尚亭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不奇怪啊。” 说罢也扭头走了。 方如这会儿欲哭无泪,擦干脸上的泪痕闷闷关上了房门,把那本害得她这样丢脸的书烧了个干净。 白微影出来时没忘了带上看中的那几本医书,这会儿交给白崇明替自己抱着,脚步极快的走到了她和方家母女住的小院里,却见自己出门时关好的房门,此刻正毫无顾忌的大开着,而白慕言坐在院子里悠然的喝茶,见她到来,嘴角一抹阴险的微笑扯了出来。 白微影站在自己门口,背对着白慕言,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她。 白慕言很是得意一般,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姐姐脸色不好看呢,是谁惹你生气了?啊呀——该不会以为是我偷偷开了姐姐的门吧?那这可是冤枉我了,这门,是方家打扫房间的丫头开的,我怕她偷拿姐姐的东西,还特意站在门口监督她呢。不过,难保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偷拿了什么东西,姐姐还是快进去查看一番吧。” 第二十六章 尽管找我就是了 这热情的架势,仿佛是盼着白微影进去翻查一通,最后发现什么东西不见了才好。 白微影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就猜到,她是拿到了什么东西。当下也不着急,甚至朝她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方大人管家严格,又有姐姐看着,应当丢不了什么东西。再说了,我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小玩意儿,拿了就拿了吧。” 白微影不疾不徐,笑眯眯的拈起一块茶点,毫不见外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见她丝毫不慌,白慕言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难道是她们想错了? 不,母亲分明说那东西是属于男人的,而且质地不俗,八成是这个白微影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攀上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等她嫁进了豪门,到时候任人宰割的可就变成她与母亲了。 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不行,她绝不容许有朝一日白微影能将她踩在脚底,因此,哪怕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一点点苗头都必须掐灭。 “妹妹这么笃定,那我也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只不过,但愿妹妹是真的问心无愧才好。” 瞧见白微影津津有味的吃着茶点,白慕言便没了胃口,起身时看见后面抱着一大摞书吭哧吭哧跑出一头汗的白崇明,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微笑。 “这真是,怎么能让崇明做这些事,快放下,让下人来做就是了。” 白崇明笑了笑,正要依言放下这堆厚厚的书,却听见她亲姐不赞同的声音。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才是真本事,连这点小事都要退给其他人,以后怎么成大事?阿明,你什么时候见过表哥要别人给他做这些小事了?” 白崇明想起景尚亭舞剑时的英姿,顿时觉得胸中也涌起万丈豪情:“对!男子汉,就该像尚亭表哥那样!慕言姐姐不用管我,这么点东西,一点都不累!” 说罢,一鼓作气,蹬蹬蹬跑进了白微影的房间,放下书后深深喘了口气,跑回白微影身边,小脑袋高高扬起,骄傲的不行。 白微影笑着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眼角余光瞥见白慕言恨恨一跺脚跑走了,也不甚在意,笑眯眯看着乖乖吃茶点的白崇明,目光慈爱。 许久,白崇明终于有些顶不住了,可怜兮兮的转头看她:“姐,你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这眼神……跟几百年没见过我了似的。” 白微影有些怔忪。 虽然没有八百年,但,隔着天人永诀的那不知长短的一瞬间,也差不了多少。 “不知不觉,我们阿明,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白微影想到了前世,不自觉红了眼眶,声音也愈加轻柔。 白崇明更加不知所措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难道……难道是因为…… 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他羞涩的抿了抿唇,主动伸出手轻轻抱了白微影一下。 而后瞬间正襟危坐,咳嗽两声:“虽然江姨娘说,男女有别,要我没事不要老来打扰姐姐,但是……我们可是亲姐弟啊,在姐姐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嘛。” 说罢悄悄冲她眨眨眼。 白微影心里那点酸涩顿时就荡然无存了,唯余欣喜与感动。 晚间,白微影关好了门窗,将自己带的为数不多的行李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只丢了一件东西。 司华圳的那枚雕刻了“圳”字的玉佩。 白家虽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但到了京城,家境也只能算是一般。那枚玉佩质地上乘,且一个“圳”字显然不是女子的名讳。 显然她们是误会了什么,打算拿这件事做做文章。 白微影想着前世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为数不多的于敬平王的传闻,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 这了可是天子脚下,只希望江氏和白慕言稍微动点脑子打听一二,否则她们若是执意要造皇亲的谣,上赶着求死那她可没那个胆子拦着。 白府的修缮事宜已完成大半,加上调令上的任职之日也快到了,白文武这几日起早贪黑的全程跟着工程监工,生怕那些工匠有片刻的偷懒。 白慕言自“那日偷了司华圳的玉佩后,白微影倒是等了两天,却一直没见她有什么动静,一时间还颇为遗憾。 “表妹可是这些天闷在屋里憋坏了?我昨儿倒是去外面晃了一圈,看见郊外有一片树林,枝头花儿开的正好,要不,我们偷偷出去玩一玩?反正舅舅要到很晚才回来。” 见白微影翻开了医书,却望着别处出神,景尚亭便想逗她开心。 白微影回过神来,在景尚亭期待的目光下露出浅浅的笑意:“好啊。” 反正闲来无事,江氏母女又难得好心不给她找事。 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人生在世,少不得抓紧这片刻的闲暇放松一番。 为了避人耳目,景尚亭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挑选了一套低调利落的男装,等白微影换上了,带着她从方府后门出去,熟门熟路的雇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驾车往郊外去。 甫一离开城门口,白微影便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趴在窗旁看着外面变换的景色,呼吸着含着草木清新气息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舒畅。 景尚亭在前面赶车,偶尔回头看一眼,见她眉宇间尽是轻松的神色,也不自觉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 “表妹无需担心太多,舅舅日日前去监工,相信不久我们就能从方府搬出去,方……再也不会看见那个人了。以后他若是还敢来纠缠,表哥一定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他以为白微影这两天时不时显露的焦虑和忧愁是因为担心方兆贼心不死。 白微影不置可否:“多谢表哥。” 景尚亭皱了皱眉,叹口气:“表妹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表哥,”白微影笑着打断了他,“人的一生真的很长,不多遇见一些人,草草的做了决定,以后说不定会留下遗憾。” 第二十七章 妹妹真是多心了 白微影声音缥远,却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可景尚亭只当她是一如往常那般的羞怯拒绝,并不当回事,脸上浮起爽朗的笑容。 “没关系,表妹年纪还小,便如你所说,再等两年,你我都多经历一些人事也好,只是莫要再这般客气了,你也知道,表哥我如今只有你和阿明算得上是至亲,你若非要这样跟表哥生分,那真是伤了表哥的心。” 白微影便不再说话。 景尚亭驾车的技术很好,虽然郊外路上颠簸,但白微影坐在车厢里且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重生以来便一直陷在复仇与化解危机之中的心,这一刻也终于能稍微卸下重担喘一口气。 半梦半醒之际,一直缓慢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景尚亭转身,却看见白微影靠着车壁睡得正沉,正要脱口而出的话便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打来了京城,表妹便一直没有休息好,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子,舅母去世后,江氏被扶正,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但他也称亲眼见过自家父亲后院里那些女人为了争宠是如何勾心斗角的。她这样柔弱的人,既要防着方兆那样不要脸皮的登徒子,又要警惕着江氏母女,应当是累极了吧。 于是他挥鞭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转身进了车厢,靠近了,便更清晰的看见面前女子眼下浅浅的青黑。 当真叫他心疼极了。 早知道出来一趟能让她安心的睡着,早两天他就该带她出来。 “……微影?” 没有再叫表妹,试探的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短短两个音节在唇齿间缱绻,蔓延开无限的柔情。 白微影却是一下醒了过来。 景尚亭心底有些遗憾:“怎么醒的这么快?若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反正树林又不会跑。” 白微影装作没有听见刚才那柔情蜜意的一声呼唤,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树林是不会跑,可现在天色不早了,再不快一些,若是天黑了,岂不是辜负了美景?” “说的也是,表妹,我扶你下车。” 说着率先跳了下去,冲白微影伸出手。 白微影看着景尚亭宠溺的笑脸,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陷入了犹豫。 若是前世,在发生一系列变故之前,她还是个虽然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却还心存幻想的单纯少女,也许接受了景尚亭的心意,能成全她不一样的人生。 可那一世,过去便是过去了。如今的她,历经两世,心思早已不单纯,如何配得上这样一心一意待她的青涩少年?更不提倘若当真在一起,那江氏母女对她的敌意必然牵连他。 何必把无辜之人连累进来。 “我自己下来就可以了。” 说完,不给景尚亭争取的机会,利落的轻盈一跳跃下了马车。 景尚亭怔怔的看着空空的手心,无意识的握了握拳。 “表哥愣着做什么,快走呀。” 白微影说着便抬脚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那满树盛开的花从远处看连成了一片,像云一般,又似是人间仙境,待走近了,抬头望着一树一树繁花,更是叫人如痴如醉。 一切都恍如梦境一般,直到看到一棵树上垂下的黑色衣带。 那截衣带被人轻佻的在他面前晃啊晃,白微影似有所感,缓缓抬眸,幽幽对上了那双噙着戏谑笑意的眼眸。 “又见面了。” 风流不羁坐在树杈上,漫不经心笑着的青年,正是那枚玉佩的主人,司华圳。 “小娘子,你要不要解释解释,这三番两次的偶遇,难不成是我俩前世修来的缘分?” 司华圳语气揶揄,挑高一边眉毛好整以暇的俯视着她。 “……叫公子失望了,只是巧合而已。何况我也不想,每次都撞见别人被追杀这样的惨剧。” 司华圳嗤笑一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说罢也不再掩饰,皱了眉头捂着腰腹。 “不过今日我手边可没有伤药,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将就用吧。” 白微影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手帕的一角,浅粉色的丝线绣了一个秀气的“影”字。 “表妹!” 树林太大,白微影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了眼前,景尚亭焦急的找了许久,一抬头,却见白微影背对着他同树上一个黑衣男子说话,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只是还不等他走上前去,那黑衣男子朝这边看了一眼,便足尖在树干上一点掠了出去,再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偌大的树林里。 “表妹,你没事吧?刚才那是什么人?一身黑衣,总不像是什么好人。” 景尚亭跑过来,扶着白微影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白微影在心底默默吐槽,那可是堂堂敬平王,敢说皇亲不是好人,要叫你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吓死你! “那个啊……他就是上一次从劫匪手里救了我的人。不是坏人。” 景尚亭一愣,皱眉朝司华圳消失的方向看去。 表妹的救命恩人…… 这一日的赏花因为意外遇见了司华圳,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白微影折了几支造型别致的花枝带了回去,却被白慕言看见了,顿时眼神不善的走了过来。 “你今日跟表哥出去了?” “是呀。好看吗?” 白微影笑眯眯把花枝朝她跟前递了递,白慕言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白微影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到哪里都要勾引男人,怎么,勾搭上一个大少爷不够,嫌人家不能在你身边时时陪着你,还要把表哥也变成你的裙下之臣你猜满意吗?你这样,根本就是荡妇!” “什么大少爷,我怎么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难道姐姐在说方兆?” 白微影冷了脸色:“方兆对我做的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姐姐到现在还在说我勾引他,这样偏帮,难道姐姐心仪他?还是……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听她污蔑自己心仪那个令人作呕的色鬼,白慕言恶心的差点甩她一巴掌,可她最后幽幽吐出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她浑身血液都凉了,僵硬的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会,妹妹真是多心了。” “是吗?毕竟方兆那个人没脑子,姐姐要是与他有什么谋划,小心,被拖下水啊。” 第二十八章 让大夫想办法吧 “妹妹,虽然方少爷与你是有一些误会,可我们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你这样诋毁主人家,叫父亲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啊。” 白微影一针见血的戳中了她的心事,白慕言脸上虚伪的笑意眼看着便要维持不住了,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面挤,话说出口,白微影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她自己先羞愧的冷哼一声落荒而逃。 显然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 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原就心情不错的白微影更是心情大好,问院里打扫的小丫鬟要了个干净的瓶子,灌了些水,把花枝插好,放在窗台上。 到了夜间,窗户微微敞开着,透过一线窗缝看得见那缀满了星辰的夜空,娇嫩的花瓣在点点星辉下更有别样美感,白微影低低叹了一声,一夜好眠。 只是她睡得香甜,方府的另一个角落,白慕言却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这地方是一处假山后,一墙之隔便是方兆所在的院落。 方兆那日被方有复打得狠了,元气大伤,这几日一直安分的待在在院子里养伤,一步也未敢踏出去,早憋得一身邪火,整日在院子里以虐待手底下的丫鬟小厮为乐。 这天夜里又不知哪里抽风,半夜披衣而起,折了根树枝将在自己门口守夜的小厮抽打得皮开肉绽,还在他嘴里塞了抹布,听着他含糊的惨叫,始终觉得不得劲儿,恹恹的扔了树枝在那小厮脚上碾了碾,叫他爆出一声抹布都堵不住的惨叫,才勉强露出点笑意。 打了个呵欠正要回房继续睡,却突然听见隔墙有女子的哭声。 仔细听了半晌,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他顿时就知道自己这浑身不得劲儿的原因在哪里了。 “夜深露重,小娘子何故哭的这般伤心?可是我方家府上的丫鬟,受了委屈?别怕,你且到院子里来,我是方家大少爷,定当为你做主!” 心里起了念头,那股邪火便一股脑儿的冲向了下腹,燥得他恨不能翻墙过去把那哭的娇滴滴的小娘子搂在怀里亲热一番,可惜自己伤势未好,腿脚不便。 那边听见他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 方兆贴着墙听了许久,心里像猫爪挠似的,好半晌才又听那人低声道:“当真是方少爷么?我……我不是丫鬟,我叫白慕言……” “白慕言……白……啊!你可是,白家那小娘子的姐姐?” 方兆一想到那害得他受这般罪的白微影便恨得牙根儿痒,一听这人是白家的,便想起那天白家人里头似乎的确是有两个姑娘,再仔细一想,那另一个小娘子虽然不如那白微影天人之姿,但长得也是不错的。 冷笑一声。 好啊,你白微影是个贞洁烈妇,还能言巧辩的动不得,那我先要了你的妹妹,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正打着算盘,冷不防那边略显激动的叫了一声:“她才不是我姐姐!” 声音落下,紧跟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方兆有所感悟,扭头一看,果然一个泪眼婆娑的小美人出现在院门口。 “大少爷……还请大少爷为我做主!” 甫一进门,白慕言不顾院子里还有小厮在场,悲愤欲绝的恸哭一声,盈盈拜倒在地。 …… 许久之后,白慕言哭哭啼啼的离开了,而方兆一脚踹开了下人们歇息的屋门,把人都哄了出来。 “各位也都是在我这院子里头待了有些时日的老人了,应当知道本少爷最讨厌那些在老爷夫人面前嚼舌根的下作行为。譬如刚才,白二小姐的事情,我便希望诸位都睡得很沉,没有听见。要是有谁听见了的话……” 一脚重重踩下,小厮的腿骨应声而断,方兆早有准备的又狠狠踩在了他的嘴上,惨叫声闷闷的像是在他整个颅骨中回响,听得在场的其他人一个个浑身哆嗦,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震慑了一番这些卑贱的奴才,方兆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掏出腰间一枚玉佩把玩着,半晌狠狠捏在手中。 “好啊,不过是一个私通下人陷害妹妹,还四处招蜂引蝶的浪荡女,竟敢拒绝本少爷,还故意害得本少爷这般凄惨!哼,难不成当本少爷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可以戏耍的玩物么?白微影啊白微影,咱们走着瞧吧!” 第二日,白慕言病了。 方有复一听说这事儿便找来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大夫,可大夫诊了半日,也未能断出她这是什么病症。 江氏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慕言这便就要去世了。 白微影的屋子与江氏母女的屋子相邻,一大早便听见江氏在那边哭嚎,吵得人不得安生,且最近天气晴暖,昨儿晚上白慕言还好好的,没道理今日就病的要死要活。 她站在江氏房门口,环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被江氏死死护在怀里看不见脸色的白慕言,皱眉出声道:“母亲把姐姐抱得这样紧,怕是不妥,姐姐本就身体不适,你这样只会阻碍她呼吸新鲜空气,不利于她的身体自我修复……” “身体不适?你看看你姐姐病成什么样了,你轻飘飘一句身体不适就想带过去?大夫都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病症!你是不是要看着你姐姐死了你才甘心!” 白微影无奈的放下了双臂:“母亲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看姐姐脸那么红,指不定就是被你捂着憋的,您还是安心退到一边,让大夫想办法吧。” “是啊白夫人,微影小姐说的没错,病人确实是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的。” 方有复连连点头,江氏这才不甘不愿的放开了白慕言退开了些许。 白微影这才能仔细打量白慕言,只见她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虚汗淋漓。 那一截伸出来方便大夫诊脉的手臂上,肌肤也是透着红,布满了汗水。 白微影看了许久,疑惑的走上前,作势伸手要去拉扯被子,方才还难受的紧闭着双眼的白慕言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也算不得多出格 许是察觉自己一个“重病”的人喊出来的声音这样中气十足不太合适,白慕言脸色变幻几下,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警惕的瞪着白微影。 “我都这样难受了,妹妹还要来为难我吗!难道真如母亲所说,要看到我被病痛折磨致死,妹妹才高兴吗?” 她一边控诉,一边挤出几滴泪珠,好不可怜,恰好此事在外头监工的白文武急匆匆赶了回来,听到了白慕言这句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微影,怎么回事?你又做了什么惹得姐姐这么伤心?” 白文武不悦的眼神扫过来,白微影心底冷笑一声,疑惑的看向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姐姐分明不太冷的天气却要裹着这样厚的被子,看她脸上手上都是汗水,想着是不是她太热了,想帮她拉开一点被子透透气,但是……姐姐好像误会了我……” 白文武闻言望过去,果然见白慕言脸上汗淋淋的。 “胡闹,这什么天气,捂成这样不难受才怪!快把被子掀开!” 江氏听白文武这样说,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俯身的瞬间冲着白慕言使了个眼色。 白慕言便哑着声音细细的呻吟起来:“母亲……我冷……” “老爷!慕言说她冷啊,这,这可怎么是好……大夫说没什么问题,可你看,慕言这样儿,哪像是没什么问题啊……这可如何是好?” 江氏一副急坏了的样子,转身靠在白文武怀里无助的哭泣。 白微影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突然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两床厚厚的棉被。 “你干什么!” 一见她这架势,江氏愣了一下,随即一下跳出了白文武的怀抱,紧张兮兮的拦在白微影跟前。 “姐姐不是冷吗?那我屋里多出来两床被子,也给姐姐盖上吧,母亲您看,姐姐冷的都打哆嗦了。” 江氏转头去看,白微影趁势一步绕过了她,手上动作熟练的把被子抖开,完完整整的把白慕言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白慕言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了蒸笼里头,热气顺着被子的缝隙一丝丝的窜出来。 “姐姐既然觉得冷,那可不能再受风,缝隙也要掖好。” 说着,手上体贴的在仅存的一丝缝隙处拍了拍。 白慕言觉得自己快要热炸了,憋着一口气尖叫一声扑腾了出来,抱着江氏哭哭啼啼:“母亲!我不要看见她!” 这一阵动静吓得在屋里的男子们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定睛一看,白慕言身上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只除了在被窝里挤出来的些许褶皱,并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光景,这才松了口气。 “咦?姐姐又不冷了吗?啊……好可惜,我这里还有一床被子呢。” 白慕言僵了一瞬,可是好不容易从那蒸锅里逃了出来,怎么也不肯再回去,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多愚蠢,竟然能想出装病这么蹩脚的招数。 可演戏演到了一半,无论如何不能前功尽弃,于是她一咬牙,在江氏怀里哭道:“母亲……我到底怎么了……我感觉……忽冷忽热……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母亲我不想死!” 江氏一面低声安慰着她,一面转头冲白文武急切道:“老爷,这怎么办,你看……” 白文武默不作声,眉头紧锁的看向大夫:“先生,您真的一点都诊断不出来我女儿的病症吗?”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个抱歉的笑:“脉象上来看……令爱确实是身体强健,并无半点异象啊……这,白老爷,老夫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要不……您另请高明?” 大夫诊不出什么病症来,也不好强留着人家,白文武送了大夫出去,回来便看见白微影站在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先回去吧,姐姐身体不适,你就……别再到她面前惹她生气了。” 白文武一贯是个和事老,对家里嫡女与继室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太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真要说起来,他作为一个男人,心底自然是偏向江氏母女的。 虽然白微影才是他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嫡女,但原配去世多年,即便还留有几分感情,也经不住岁月的冲刷,早已淡薄的难寻痕迹,哪里比得上就在自己身边的江氏来的亲密。 “爹爹这样为姐姐忧心,身为女儿,我又怎么能真的自己去休息呢?”白微影叹了口气,望着屋里缩在江氏怀里瑟瑟发抖的白慕言,目露迟疑。 “不过,女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哎……说来听听吧。” 江氏哭嚎得他心累,忍不住在院子里坐下,伸手揉了揉额角。 白微影走过去站在白文武身后,伸手替他捏肩,力道适中,白文武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姐姐这病来的蹊跷,方大人在这京城里已经生活多年,且与父亲是至交好友,断不会草草寻一个没有真本事的大夫来敷衍,是以……”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慕言在装病?哼,你们这些女人家,一个个脑袋里成天在想什么,她装病,理由呢?平白无故的装病,难道她是觉得这样子好玩?” 白文武重重哼了一声,拂袖站起来怒视着白微影。白微影倒退两步,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低声道: “女儿自然不会这样想,女儿只是想说……姐姐的病来势汹汹,会不会是,咱们初来乍到,冲撞了京城里的神仙?” 这样的无稽之谈要是放在从前,白微影是倔说不出口的。 可她现在能猜到白慕言的反常之举一定是在憋什么坏招,可装病的下一步是什么,她还真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 不如先发制人。 她一点都不担心白文武会觉得自己这话荒唐,有了老祖宗每日烧香拜佛在前,她这句话也算不得多出格。 果然,白文武听了她的猜测之后,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前些天,江氏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难道真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第三十章 自然义不容辞 清清楚楚的在白文武眼中看见了迟疑,白微影便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只是还没等她费力去找神棍,江氏母女自己就急吼吼的把“撞邪”的猜测坐实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白文武把白微影的猜测在白慕言跟前提了一句,白慕言的“病”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冻得瑟瑟发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受罪了。 江氏喜极而泣:“老爷您看哪,只是一句话,便能吓到那邪祟,依我看,不如趁热打铁,去寺庙里拜一拜,沾一沾菩萨的佛光,好让我们的言儿完全恢复!老爷,您说好不好?” 白文武坐在白慕言床边,再三确认她已经好多了,眉眼间也流露出欣慰的神色:“这事儿多亏了微影,一语点醒了我。果然老祖宗没有白疼你。言儿,等你病好了,可要记得好好感谢妹妹。往后,一家人好好相处,莫再生出什么嫌隙了,知道吗?” 白慕言闻言一顿,抬眸看向靠在门边的白微影。 后者冲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笑吧笑吧,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白慕言虚弱的点了点头,又红了眼眶细声细气道:“我知道妹妹才是家里的嫡女,所以爹爹放心,我知道分寸,就算妹妹对我不满……我也不会难过的。” 白微影翻了个白眼,没兴趣在这里再待下去,走出去看景尚亭教白崇明练剑。 景尚亭的功夫是自小跟随景家的师傅练出来的,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白崇明从小身子弱,江氏又有意娇养他,让他成为一个不可能接手白家家业的“废物”,这一世也是直到白微影重生后,才给他把许多坏习惯纠正了过来。 加上他到底是男孩子,从前被江氏拘着也就罢了,被白微影摁着脑袋纠正了陋习之后,男儿的天性便解放了出来,开始自发跟着景尚亭练剑。 白微影并不指望他能练到什么境界,能有几个实用的招式防身就好。 见白微影出来,景尚亭便挽了个剑花,白崇明眼馋的讨教了技巧,便自己在一边认真的练了起来。 景尚亭朝着白微影走过来,见她怔怔望着远处出神,笑道:“表妹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不算什么烦心事……表哥,你觉得白慕言真的是撞邪了吗?” “这……鬼神之事,谁也不好说。我只知道,咱们老祖宗天天吃斋念佛,倒确实是身体硬朗。你要问我信不信,我倒真是信一点儿,可你要问白慕言是不是撞邪……” 景尚亭往白慕言屋门口看了一眼,俯身附在白微影耳边低声道:“依我看,多半是装的。” 想也知道,江氏自打被扶正,与老祖宗便是暗地里不和,老祖宗信神念佛,她便处处标榜自己全然不信这些东西。可如今白慕言奇奇怪怪的病了,还是大夫都诊不出来的怪病,江氏却一口咬定她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 当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白微影不置可否。 不管白慕言和江氏在打什么主意,她都不会再傻傻的往陷阱里跳了。 白文武去向方有复询问京城有名的寺庙,谁知方有复很是惊喜。 “白兄,这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京城啊,大大小小的寺庙数都数不过来。不过可巧,再过几日我家夫人就该去清华寺上香了,白兄要是不着急,且等几日,到时候我告了假,陪你们一起去。” 白文武自是喜不自胜,可一扭头对上了江氏担忧焦急的目光,又沉吟了一下:“方兄……小女的病怕是拖不得,恐怕要劳烦你告知清华寺的方位,我们大约明日就要去。” “我也不是很清楚,往常都是她自己去……这样,我即刻去问。” 方有复这人是真的热心肠,对待同僚的难处比自己的事情还上心。白微影还记得那日方夫人为了方兆的事情前来捉她的场景,瞧着便是个咄咄逼人不好讲道理的,料想这回方大人恐怕又要与夫人吵一架。 可谁知,下午方有复却喜气洋洋前来告知,方夫人特意为他们改了行程,明日带她们一同前去。 江氏与白慕言相视一笑,被白微影捕捉到这一幕,一颗心渐渐沉下了些许。 她越发肯定,这件事,有诈。 轻笑一声,目光在江氏母女身上转过:“既然有方大人一家带路,那我就不去了吧,佛门清净地,去太多人,吵吵嚷嚷的扰了菩萨清静,怕是驱邪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什么?你不能不去!” 白慕言一听她这么说就急了,也顾不得装病,中气十足的冲着她吼了一句。 江氏不动声色的按住她的手,对白微影笑得温柔:“微影这是说的什么话,那菩萨,也是要靠咱们凡人的香火供奉的呀,多去一个人,多一份香火钱,菩萨自然心里更高兴,言儿的病也能好得更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见白微影不说话,她又不疾不徐道:“还是说……你不希望姐姐好的那么快?微影啊,言儿从前与你是有过一些过节,可毕竟是自家姐妹,如今姐姐生病,你该想着她好才是,怎么能……” “母亲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不太想出远门,怎么母亲就直接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呢?母亲也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如果姐姐希望我去的话,我自然义不容辞。” 白微影似笑非笑的盯着白慕言。 她可不是从前的傻子,胆小鬼了。江氏母女如今每一个动作打的什么算盘,她稍微理一理便能猜出一二。这一次,若是猜的没错,恐怕是要那那枚玉佩说事了吧? 说实话,她甚至有些期待。 那可是敬平王的玉佩,即便是白家小门小户不认识,可天子脚下,又是在有名的寺庙之中,难保不会有认得那玉佩的人。 她倒真是想看看,牵扯到了敬平王,这对母女还有没有那个胆子继续造谣? 是以当白慕言迫不及待的表示十分希望她一同前去后,白微影不再推辞,走到她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漫不经心的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意。 “好啊,”压低了声音,“希望姐姐不要后悔才好啊。” 第三十一章 这便是她的好父亲 江氏母女见白微影毫无防备的就踏进了自己设计的陷阱里,还没来得及窃喜,就被她这莫测的语气给弄懵了。 若不是她们自己心里清楚,还以为傻傻的落入圈套的人是她们,而非她白微影。 “妹妹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怎么会后悔呢,其实姐姐一直都很想有个机会能与妹妹好好谈谈心,这回就当做是咱们姐妹出去散心了,到时候还希望妹妹不计前嫌,跟姐姐同坐一个车厢,也好聊天解闷儿。” 在江氏的眼神暗示下,白慕言强忍着恶心,僵硬的笑着伸手握住了白微影的手背。 谁知还没真的触碰到,白微影却直起了身子抽回手,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抽出一条丝帕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背。 “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明天父亲和母亲安排就是了。姐姐这病忽冷忽热的,可千万记得多穿些厚衣裳才好。要不然,妹妹这两床被子,明儿也给姐姐带上吧?” “那可真是谢谢妹妹了!” 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白慕言便一副疲累的样子躺回了床上。 既然已经敲定了第二天去寺庙拜佛,白文武心里的担忧便去了大半,下午又赶回了尚未竣工的白府。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方府的下人们便挨个叫醒了白家众人。 白微影是早有准备,昨夜早早就歇下了,因此很快收拾好走到了大门外,可看到门口马车旁站着的人时,顿时有些后悔。 早知道该磨蹭一会儿的。 但来都来了,躲也不是办法,反而还显得自己行迹猥琐,索性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门口的梅树,打算在这里等其他人。 可她不愿招惹是非,是非却偏偏要来招惹她。 方兆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加上白慕言那一袭话好似一剂猛药,叫他在看清了白微影这高冷贞洁外表下浪荡的内心后,不但没有厌恶她,反而更加疯狂的想要占有她,然后报复她摧毁她。 走近了几步,目光在白微影身上转了几圈,那恶心的眼神不由白微影装作看不见。 她抬头看着方兆,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方大少,伤好了?” “可不是,多亏了妹妹,我竟然也有被我那窝囊爹打到卧床不起的一天,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方大少客气了,不过我想,那种滋味,您应该不想再体会一次了才对。” “呵,你别得意,”方兆压低了声音,色眯眯的盯着白微影微微隆起的胸口,舔了舔嘴唇,“不妨告诉妹妹,你那好姐姐这次可是在寺庙准备了大礼等着妹妹。不过,我这个人怜香惜玉,只要妹妹答应去了庙里之后陪我单独吃一顿斋饭,我便保证妹妹今日平安归来,如何?” 白微影诧异的看着他,半晌忍不住掀唇一笑:“方大少真是有意思,我姐姐要是知道你现在就把她给卖了,恐怕是要气哭了。” “她哭她的,我可是半点不心疼。好妹妹,哥哥这可是摆上了诚意了,你看……” “你摆出了诚意,我便一定要领情么?” 大门内渐渐传来人声,白微影收敛了笑意,朝门口走去,却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腕。 “放开!” 白微影猛地皱眉,甩了几下没甩开,心底烦躁起来。 被这种人渣碰过的地方,不知道需不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去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装什么装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要自讨苦吃,那可别怪本少爷不怜惜你,等本少爷找出了你那个情郎是谁,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扒掉你这层贞洁烈妇的面具,老子还要当着他的面……” “啪——” 白微影几下挣脱不开,方兆说的话又越来越下流荒唐,心下一急反手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脸上,直打的方兆偏过脸去,反应过来后眼神阴翳的盯着她。 刚才实在是情急之下的反应,白微影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但仗着这会儿已经有人走了出来,她也没有多惧怕,警告的看了一眼方兆,便走到景尚亭与白崇明身边。 景尚亭只看了她一眼,就察觉出了不妥。 “表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还不等白微影回答,他目光一转便看见了直勾勾盯着白微影,眼神不善的方兆。 顿时冷了脸色,往前一步把白微影挡在自己身后,冲着方兆施了一礼。 “方大少。” 方兆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没爹没娘在白家蹭吃蹭喝的小子?” 景尚亭身形一僵,碍于白微影在自己身后,白文武等人也快出来了,忍着怒气好声好气的答:“在下景尚亭。” “我管你是谁,上一次就是你坏了本少爷的好事,这一次,识相的你给我滚远点,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 方有复与白文武一道跨出了门槛,一看见自家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便气的牙疼,一眼看见景尚亭护着白微影的架势,登时黑了脸色,抬脚就要踹去,被白文武笑着拦了下来。 “方兄,今日可是去拜佛,该心平气和才是,何况令郎也没做什么,何必动怒呢。” 白微影在景尚亭身后,微微垂眸,眼底泛起一抹冷笑。 这便是她的好父亲。 永远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愿意面对。 前世她与江氏母女诸多不和,他身为家中主心骨,但凡稍微插手干预一两次,那两人也不会认定她在白文武心中无足轻重,软弱可欺。 不过……事到如今,怪他吗? 当然怪。可更多的是对自己软弱无能,无法顾全自身,更无法保护至亲之人的痛恨。 “今日是你白世伯替你求情,我饶了你。这一番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要两天,你要是敢胆大妄为,在佛门清净地做出不要脸皮的事情,别怪父亲不认你这个儿子!” “好了,老爷,兆儿也没干什么,一大清早平白挨你一顿训斥,让外人看笑话。” 方夫人今日也换了一身素色,经过白微影时目光淡淡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第三十二章 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见了方夫人,方有复便讪讪的不再训斥方兆。 方家一行人率先上了前头那辆马车,随性的侍从们簇拥在马车两旁,骑马的侍卫在前头开道,后面两辆马车便分给了白家人。 白微影原想与白崇明,景尚亭二人坐在一处,可那白慕言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一出门儿便故作亲热的挽住了她的胳膊,硬是拉着她跟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景尚亭想着白慕言几次三番出言针对白微影,便也想跟上去,却被江氏拦下了。 “尚亭啊,那车上坐着两个姑娘,你一个大小伙子跟过去,不大合礼数,你还是跟老爷和崇明坐在一起好了。放心,有我在,会好生照顾她们的。” 说罢,江氏笑眯眯的抓着白崇明的手腕把他往最后面那辆马车上推了一把。 白崇明虽然也想跟自己姐姐在一起,但想了想,觉得江姨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高高兴兴的拉着景尚亭上了车。 等所有人都上车之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清华寺出发。 车厢内。 白微影正襟危坐,左边是白慕言,右边是江氏,此刻她恨不能自己再瘦一些,身子再窄一些,这样马车颠簸的时候,也不必触碰到这二人。 一时间,除了车轮的声音,车厢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微影有些昏昏欲睡。今日本就起得早,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气氛又沉闷,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江氏微微侧头,见白微影开始闭着眼睛浅眠,给白慕言使了个眼色。 白慕言会意,动作很大的从自己随身带的包袱里拿了包点心出来,和江氏分着吃。 白微影本就饿,江氏母女又故意弄出很大的咀嚼的声音,饶是她不想搭理她们,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微影啊,你是不是也没吃早饭?这点心虽然不如刚出锅那会儿新鲜,但味道也不错,要不要吃两口?” 江氏一反常态,十分热情的把一块完整的点心凑到白微影嘴边。一旁的白慕言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拒绝的动作,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的看着白微影。 那糕点造型精致,即便凉了,凑近了也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白微影不会委屈自己,不过江氏母女的眼神实在太过急迫,她便伸手接过了点心,也不吃,只拿在指尖把玩着。 “你快吃啊!” 见她迟迟不吃,白慕言似是等不急了一样。 这样明显,白微影却迟疑了。转头面无表情盯着江氏,看得她脸上热情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再也维持不下去,才一挑眉,慢悠悠的看了看剩下的那几块点心。 “今日出发的早,想来父亲他们,还有方家的主人们也没来得及吃早饭,既然母亲带了点心,不如也给他们送些去?” 果然,江氏犹豫了片刻,可白微影那双眼像是洞悉了她心底的恶毒计谋一般,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叫她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只能硬着头皮撩开车帘,叫外边的方府侍卫给前后马车送了些去。 白微影亲眼看见白文武接过了点心,才放心的吃下了江氏方才递给她的那一块。 味道倒是不错,但她仍是没敢多吃。 车程有半日,到了午间的时候,江氏再邀请她吃东西,她便婉言拒绝了。 “娘,用不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些人啊,害怕咱们在吃的里头下毒呢。也不想想,要真是下了毒,头一个毒死的可是我们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慕言不满的拦下了江氏还要给白微影递点心的手,对着白微影翻了个白眼。 “言儿!怎么说话的,妹妹怎么可能这么想呢?微影,这点心可真的没问题,你看看,这还要挺久才能到清华寺,你要是不多吃点,一会儿该饿得多难受啊。” 江氏苦口婆心的劝着,俨然一副慈母做派,白微影却淡淡一笑,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这里并没有旁人,母亲何必再演戏呢。这点心无论有没有毒,我都是不会再吃的了。等到了清华寺,母亲陪姐姐去上香拜佛,我也不会打扰你们。现在,也请母亲不要打扰我休息。” “什么演戏……微影啊,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吧?” 江氏眉心一跳,硬撑着笑脸。 白微影却不愿再说话,往后微微躺下,靠着车厢壁,闭上眼再不多言。 却也因此没有看见江氏与白慕言得意的相视一笑。 马车又行进了小半日,午后时才到达清华寺,众人早已是疲惫不堪,饿得不行,便没有急着去参拜,由寺庙里的小沙弥引着去了后院禅房用斋饭。 禅房是一人一间,好在今日前来参拜的人不多,房间充足。白微影一摆脱江氏母女,早起和饿了一路的疲惫便再也掩饰不住了,进门之后连鞋也来不及换,径直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待听见敲门声,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整理好仪容前去开门。 “白姑娘,这是您的斋饭。” 门外是一个圆脸的小沙弥,一双眯眯眼天生带笑一般,一看便和气得很。 他进屋也不乱看,把托盘放在桌上,冲白微影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退了出去,白微影也赶紧回礼。 斋饭朴素,没有荤腥,但对于饿了一上午的人来说也无异于是人间美味。 白微影坐下便要开始吃,可筷子刚沾上米饭,却顿住了。 她低头看着这顿平平无奇的斋饭,突然起身,托着托盘到了白崇明屋里。 “姐姐?” 看着出现在自己门外的白微影,白崇明有些惊讶。 白微影笑盈盈的抬了抬手里的托盘:“一个人吃饭太闷了,姐姐跟你一起吃好不好?” “好啊,那我去把尚亭表哥也叫过来,咱们三人吃菜热闹!” 白崇明不疑有他,高高兴兴的当真把景尚亭叫了过来。 吃晚饭,白微影又在白崇明房里坐了一会儿,始终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倒叫她有些困惑了。 难道这回,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第三十三章 应当是没问题才对 白崇明吃了饭便会犯困,白微影也不好在他这里多逗留,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了一会儿,到有人敲门叫她一起去上香时,才倦怠的起身。 方夫人是清华寺的常客,今日住持不在,那些小沙弥们也不敢怠慢了她,连带着与她一起前来的白家人也受到了礼遇。 白微影对别的不感兴趣,只是接受了免费解签的邀请。 随手摇了摇签筒,从中抽出一根,上面的签词玄乎其神,白微影看不懂,小沙弥接过去一看,却变了脸色。 “施主,您这是大……” 小沙弥一言未尽,一旁的江氏与景尚亭却看见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微影在求签呢?怎么,看小师傅的脸色,这是结果不太好?” 她脸上带笑,小沙弥却很是惧怕的退开了一步,冲着白微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此签乃这位施主的机缘,只能讲与她一人听,二位施主还请回避。” 江氏脸上笑容顿时尴尬了,讪笑着瞧了瞧白微影,慢慢沉下嘴角,冷哼了一声。 “瞧着小师傅的架势,也不像是什么好事。罢了,不听就不听吧。言儿,该到我们去上香了。” 眼看着这二人走远了,小沙弥又转头严肃看向景尚亭。 “我也不能听?” 小沙弥公正不阿的点了点头。待他也不忿的走远了,白微影冲着小沙弥淡淡笑了笑:“小师傅真是神秘。看样子,这一支签,似乎不太好啊。”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今日,恐怕是有大难。” 他说话时语气沉重,可白微影却不疾不徐,伸手拿过了那支签,垂眸看着上面的字。 “小师傅既然能看出我有大难,想必,也一定有破解之法吧?” 小沙弥见她并不慌张,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而后赞叹道:“如施主这般沉稳,便是有大难,也是能够逢凶化吉的。破解之法,不敢妄言,亦不敢泄露天机。小僧只能给施主两条提示,其他的,就看施主自己的造化了。” “小师傅但说无妨。” “这第一条,便是最好远离刚才那位女施主。贫僧不知施主与她是何关系,不过你与她命格相冲,在佛门圣地也许还好,但到了别处,恐生祸端。” 白微影捻着签的手一顿,抬眸看向神神道道的小沙弥,眯眼笑了笑。 “这第一,我记下了。不知还有一条是什么?” “阿弥陀佛。第二条,便是要去寻一位姓方的贵人。” “啧。” 这话一出口,白微影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把签子随意掷回桶中,懒洋洋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小师傅应当是接活儿之前没做好功课吧?姓方的贵人?那位叫你这么说的顾客是不是姓方的年轻公子?再说直白一点,是不是那边那位?” 白微影侧身指着在方夫人身边像模像样的上香的方兆。 “阿弥陀佛,”小沙弥半点不恼,也不慌乱,仍双手合十一脸禅意的微笑,“贵人是男是女,年方几何,与施主是否相识,小僧一概不知。再者,并非对施主好的都是贵人。要害你的,要救你的,都可能成就一段机缘。小僧言尽于此,能否化解今日祸事,便看施主自己的造化了。” 一番话说完,小沙弥又朝白微影施了一礼,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独留白微影站在大殿中,望着小沙弥两袖清风的背影陷入沉思。 也许,是她误会了?姓方的贵人,大概是方如吧。 白微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扭头去找方如,可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她人,这才想起来似乎今早出发的时候,她便没出现过。 难道,她竟没有来? 白微影有些诧异,方家所有人都来了,包括不怎么信佛的方有复和方兆,却唯独方如没有来。 “妹妹在找什么呢?要哥哥帮帮你吗?” 正皱眉思索着,忽然就听见方兆那蛇吐信一般令人脊背发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微影猛地转身,同时退了两步。 方兆便故意走近一步:“妹妹这样可太叫哥哥伤心了。” “方大少,自重。” 白微影淡声道,并不想理他,可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殿里再没了认识的人。 在佛像前跪拜上香的是陌生的妇女,就连那些来往的僧人,也再没了一个眼熟的。 中计了。 第一反应便是如此,白微影警觉的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明显不怀好意的方兆,转身朝外面走去。 方兆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白微影的手腕:“妹妹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不上柱香拜一拜,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 “放开!” 白微影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被许多人的目光注视着,方兆似乎也有些下不来台,认输一般松开了手,见白微影立刻就要走出去,连声叫住了她。 “你找不到他们的,我爹带着你爹和那两个小子出去找酒喝了,你那个姐姐拖着我娘和她娘去找大师作法事去了,我要是不带路,你绝对一个人都找不到。” “那便不找了吧,”白微影转身朝佛像走去,“既然找不到,那便等他们来找我就是了。” 即便白慕言缠着方夫人不叫她来寻自己,白崇明和景尚亭也不会对她的突然消失不闻不问的。 大殿那是最为神圣清静之地,出了大殿,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被方兆抓到可乘之机,只有这里最为安全。 白微影这么想着,便去拿了一炷香,跪在佛像前,把香高举在额前,默默许下愿望,而后拜了三拜。 青烟缭缭,缓缓消逝于半空。 白微影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从前倒也去过寺庙上过香,寺庙里的香都有一股特殊的气味,闻着叫人神清气爽心神安宁,可自从点了这炷香,她怎么反而觉得头脑愈发昏沉了起来…… 勉强睁开眼转头看了看,旁边跪着祈愿的妇人面容平静,陌生的僧侣也站在不远处耐心的替人解惑。 这香,应当是没问题才对。 可她刚转回去,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三十四章 还欠她一个人情 眼前短暂的一黑,白微影身子晃了两下,被人紧紧的搂住了腰肢。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唇齿间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恢复了清醒,只是四肢酸软没有半点力气,脑袋也昏沉沉的,视线模糊不清,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方兆……” 到了这地步,她怎么可能还不知道那双在自己腰间不规矩的游走的手属于谁?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这般小心,却还是中了计谋? 她咬牙切齿,可出口的声音却软的如同娇声嘤咛,顿时羞耻的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可仅仅这一声已经勾得方兆心里邪火乱窜,轻易制住白微影的挣扎,半拖半抱的把她带出了大殿。 白微影心知这一回恐怕凶多吉少,但无论如何,便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你竟敢在……佛庙里……你到底如何……” 无力的感觉越发强势,身上似乎覆了一层火苗,连呼吸都带出些灼热的气流,白微影徒劳的推阻着方兆在自己身上胡乱抚摸的手。 她自己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脸颊绯红,媚眼如丝,嘴唇被咬破沾着点点殷红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有多撩人。 方兆暗骂一声,等不急把人带回自己厢房里,就近找了个人迹罕至的破旧柴房,用柴火堆把门一抵,转身看着面色潮红的白微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股狞笑。 “虽说还没找出来你那个小情郎是谁,不过看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哥哥也只好先满足妹妹的了。” 说着,一边走近,一边急吼吼的扯下了自己的腰带。 白微影只觉得自己体内越来越火热,知道一定是中了药,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精神,方兆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靠近时,明明心底恶心的要命,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主动迎了上去。 “嘿嘿嘿,小美人儿,你一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中计吧?嘿嘿,其实很简单,等哥哥如愿以偿了,马上就告诉你,现在,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 白微影拼命挣扎,却也只是徒劳,方兆轻易便扯开了她一大片衣襟,露出的雪白如瓷的皮肤刺激的他眼睛都成了赤红色,贪婪的把手伸了过去。 白微影只能屈辱的闭上眼。 难道,重活一世,又要重蹈覆辙吗?命运何其不公?难道让她满怀希冀的看见了改变人生轨迹的希望,却只是拿她作消遣,看着她再一次跌入深渊,命运之神才满意吗? 眼泪从眼角流出,顺着肌肤纹理滑落,没入鬓角。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倘若方兆这狗贼当真敢在这里轻薄于她,她便立刻咬舌自尽,绝不屈辱的活着。 到那时,叫他背上一条人命,而她做鬼也不放过他与江氏母女! 身上的衣服已被褪至腰间,冰凉的空气侵袭上皮肤,缓解了一丝燥热,可短暂的舒爽之后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更加强烈的空虚。 方兆呼吸粗重,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激动的摸上白微影的肩膀,那丝绸般光滑柔嫩的触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低吼了一声扑了上去。 白微影被体内的药折磨得已是意识涣散,身上陡然压了一个重重的身躯,轻颤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迎合那人的动作以求缓解体内的燥热。 可方兆滚烫的手还没碰到白微影身后的细带,便闷哼了一声,努力挣扎了两下,还是眼一闭,趴在了白微影身上不再动弹。 随即门被狠狠踹开,木柴散落了一地。 外面闻风而来的小沙弥想要探头看里面发生了什么,被踹门之人“唰”一下拉着披风,挡住了里头的风景。 “各位小师傅,今日的课业可都完成了?若是这么清闲,不妨我去跟住持说一声,给各位多增加点有挑战性的课业啊?” 似笑非笑的一挑眉头,那些正要聚集过来看热闹的沙弥们也顿时缩了缩脖子,作鸟兽散。 司华圳这才放下手,转身关好门,看着屋内淫糜荒唐的景象,啧啧叹了两声。 他刚进入大殿时,就见一个男子搂着个姑娘匆匆往外走,神色古怪,原本也只是觉得这人竟然在佛门圣地与女子搂搂抱抱,实在不成体统。 他不想管闲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走了过去,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却不巧看见了那女子的面容。 竟然是她? 司华圳顿住了脚步,神情纠结的看着白微影被那男子带走,她脸上神情显然不对劲,而他一眼看出,那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有的模样。 说起来,这女子与他,还真是有些奇怪的缘分。 第一次见面,他被人追杀,被她救下,却撞见她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干脆利落的一掌打晕了一个人。 第二次见面,她被山匪打劫,他还了上一次的救命之恩。 这样算,应该也算是两清了吧? 司华圳拧着眉头得出这个结论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内心更加郁闷了。抬脚走进大殿,早有知晓他身份的僧人领他去。 跪在蒲团上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佛祖提点,他突然灵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了一条丝帕。 一旁的僧人见他面对着佛祖,拿出了一条女人家的帕子,又想起刚才那位抱着女子出去的施主,头疼的叹了口气。 今日的是非着实有些多啊。 司华圳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是眉心的结缓缓舒展开,勾起唇角心情愉悦的把丝帕放回怀中收好,用手按了按。 这不是,自己还欠她一个人情么? 柴房内。 司华圳嫌恶的俯视着趴在白微影身上失去意识的方兆,脚尖勾着他的腰把他挑开。 几乎是同时,白微影便不耐的呻吟了一声,虽然声音极低,但架不住周遭寂静,这声音便分外清晰。 司华圳嗤笑一声:“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还以为是个狠角色呢,怎么连下药这种再低级不过的手段都躲不过去?” 白微影只知道那能缓解她体内燥热的源泉不见了,本能的扭着身体想要去寻,却被人毫不留情的点了穴道,顿时动弹不得,欲哭无泪的睁开眼,一双眼里尽是桃花色。 司华圳被这旖旎的风景扰乱了一下心绪,但也不过瞬间,下一刻胡乱给她套上衣裳,解下披风把人裹住,捞在怀里大步往外面走去。 第三十五章 好在有惊无险 司华圳的披风把白微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又点了她的穴道,就算药力作用之下她再怎么难受,也只能乖乖的像一根木头一样被他托着往外走。 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僧人见状,上前来想要接手,却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 “看来今日不大适合上香,本王这便走了,改日再来。” “阿弥陀佛。” 敬平王都这么说了,僧人们即便想留他吃一顿斋饭,也只能送他到山门外。 山路另一边。 江氏早同白文武说了,两个女儿她自会好好看着,让他与同僚好生寻个酒家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毕竟日后同在京城当差,彼此有个照应总是好的。顺便带上景尚亭,这孩子父母双亡,多条人脉,以后无论是走仕途还是自己做生意,都方便些。 当然,这句话只不过是她为了支开景尚亭与白崇明,白逻的借口,毕竟那两个小少年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景尚亭这样身世悲惨却有一身好武艺,为人更是善良正直,正是他们最爱亲近的人。只要把景尚亭支走,不怕他们来捣乱。 白文武大大赞赏了一番她,当真与方有复带着几个孩子下山找了个酒馆喝酒聊人生去了。 可景尚亭并不爱喝酒,只是为了表示尊敬与两位长辈喝了几杯之后,便在酒馆外面给白崇明和白逻讲解练剑的基本功,心不在焉的。 白逻刚回家,对家里一些事情不太清楚,倒是十分认真的听景尚亭讲。白崇明就不那么认真了。表哥现在讲的这些都是为了照顾没有基础的白逻,可他早就会了。 而且表哥明显说的十分敷衍,眼光总是往山上跑。 趁着白逻有所领悟自己一人拿着树枝比划,白崇明便笑嘻嘻的拍了拍景尚亭的肩膀:“表哥去找姐姐吧,我来教他就好了。” 心思被小孩戳穿,景尚亭脸一红,却也没反驳辩解,只是担忧的看了看还在与方有复畅谈人生理想的白文武。 “舅舅这一次是有心带我来,想让我熟悉了方伯父之后能通过他有更多的人脉。我若是现在走了,岂不是辜负了舅舅的一番好意……” “可是,难道不是姐姐更重要吗?”白崇明不解的看着他,歪头吸了吸鼻子,“姐姐每次与江姨娘和慕言姐姐单独待在一起,总是十分沉默,还会心情不好。她现在一定特别难过,表哥你确定你不去陪陪她?” 景尚亭犹豫了片刻,便下定决心,同白文武说了一声之后,动身返回了清华寺。 在上山的途中,与一个奇怪的男子迎面撞上。 那人莫名的眼熟,且他怀中似是抱着一个人,那人全身被披风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脚上穿着的绣鞋。 那绣鞋也分外的眼熟。 心里存着疑惑走出几步远,猛地呆在原地。 刚才那人是……表妹说过,那日从山匪手中救下了她的人? 有了这层联想,后知后觉想起,表妹今日穿的鞋,似乎与那人脚上那双相似。 猛然转身看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男子,景尚亭眉头皱了皱,还是先往寺庙去了。 司华圳抱着白微影径直来到山下一处寒潭,这里地处偏僻,潭水终年寒冷,也不会有人来这里嬉戏。把披风解开,露出白微影一张已经红透,似乎还冒着热气的小脸。 “给你解了穴,可要乖一点,不要乱动。” 他自顾自说完,便伸手在她两处穴道点了点。 此时药力正强,白微影浑身像被虫蚁啃啮一般,又麻又痒,还有一股股的热流从不可言说的地方往外涌,正是难受的时候,一察觉自己能动了,身子便蛇一般缠上了令她觉得舒适的“东西”。 纾解了一瞬间,下一刻连人带披风,“咚”一声被砸进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潭水顷刻间压制住了体内的燥热,神志清醒过来,白微影扑腾着游到岸边,愤怒的瞪着站在岸上笑得前仰后合的罪魁祸首。 “怎么,这下冷静了?” 见她脸上红晕尽褪,取而代之的是被冻出来的青白,司华圳走近两步,蹲在岸边笑着看着她。 “这一回,我们可真是两清了。你赠与我丝帕,我便回你一件披风,姑娘,你不亏。” 白微影冻得直打哆嗦,可也不敢出来。不知道那方兆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又是在何时,在什么东西里面下的药,药力之强,也只在刚入寒潭那会儿有所缓解,现下离开水面的部分又升腾起热气,她索性往下沉了沉,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盯着司华圳。 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司华圳奇异的从她的眼神中分明解读出了控诉的意思。 忍不住伸手撩拨着她脑袋附近的潭水。 “你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我也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才会出手相助,断没有以身相许的念头。方才你那位表兄似乎上山寻你来了,待你好些了,我便去替你寻他过来。” 说罢,忽然俯身,凑近了白微影的脸。 白微影吓得下意识又往下沉了些,却忘了提前吸一口气,呛了一大口水,狼狈的划动胳膊离他远一点。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不过,白姑娘,咱们这样的缘分,还是趁早断了的好,否则按这个规律来看,下一回,岂不是又该轮到我有杀身之祸了?” 白微影吐出一串泡泡,惹得他大笑起来。 他生的俊俏,眉眼灿若星辰,笑起来更是耀眼。 白微影打量着这位传说中文武双全的敬平王,回忆着前世的事情。 可惜前世的她一生注定被人践踏在泥泞里,仅有的一次见过他也只是因为白慕言嫁了个好人家,江氏为了彰显自己的名声,把她带去参加宴会,但她的作用不过是衬托白慕言而已。那一次也只是匆匆一瞥,只知道他神情冷硬,像是别人都欠了他银子一样。 后来才知晓他被皇上——他的亲兄弟视为眼中钉,宴会之后便遭遇暗杀,好在有惊无险。 为数不多的交集,让她对这位敬平王并没有多少关注,也没有去猜测他会是怎样一个人。 只是大约……也不该是重生后见到的这样……热心肠吧。 这么想着,白微影往上浮了一些:“虽然公子并不知道我是否会游泳就把我扔下来,有害我性命的嫌疑,不过,还是要多谢公子了。” 司华圳挑眉:“好说。然后?” 第三十六章 也太过拙劣了 体内的药力似乎已经在渐渐消退,白微影缓缓又游到了岸边,撑着河岸坐了上去,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倒是比刚才浸泡在潭水里还要冷上几分。 她坐上岸也没有急着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而是用一根树枝把还在湖面上飘着的披风捞了上来,,勉强拧干一点水分后放在了自己身边。 “这披风太贵重,我带回去洗干净,若是还有缘再见,到时候还给公子。” “姑娘这话,一时倒叫我分不清是好话还是坏话了。” 司华圳苦笑一声,随即一摊手:“不过,这就是你感谢我的方式?其实要我说,姑娘不如回去上柱香,乞求佛祖保佑我们此生再不相见,这样也许我们都能一生平安顺遂呢。” 上香? 白微影脸色却冷了下来。 这倒是提醒了她。也许回去后该好好查一查清华寺里的香有没有问题。只是她确实不解,明明当时也有那么多人在场,烟雾的飘散又不可能会有固定的方向,为何别人都没事,只有她中了招? “公子这次于我才是真的救命之恩。说起感谢……” 她垂眸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一向风调雨顺的江南一带忽逢暴雨,水位疯涨,短短几天时间变成了洪灾,而当时的朝廷官员没有一个愿意冒着危险到前线去指挥救灾,便唯有被皇帝忌惮的敬平王,被迫揽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而当时,各地官员出于各种私心,谎报当地灾情,奏折层层上报,灾情传到皇帝耳边的时候,已经几乎是微乎其微的小小水灾。他巴不得司华圳就死在洪水之中,更不可能给他划拨多少赈灾的物资。 是以司华圳到达灾区时,便要和灾区人民一起以微薄之力抵抗灾情,没有任何有力的防护工具,突遇山洪暴发,险些丧命。 那一次山洪,是什么时候? 她认真的想了许久,才猛一拍大腿:“是半月之后!” “什么半月之后?” 司华圳不解,可白微影转头目光灼灼看着他:“谢礼。公子若是信我的话,最近前往江南时,便将日期延后或提前一两天,可躲过灾祸。” 她说的信誓旦旦,司华圳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吗?可姑娘怎知我最近要去江南?这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行程,姑娘却说得这样肯定,难不成姑娘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奇能力?” 白微影说不出来。 半晌幽幽叹口气,转头凝视着湖面:“真还是假,公子等等看就知道了。你也可以当我未卜先知。不过我若是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穿着湿衣服在这里吹风……” “所以你现在觉得好些了?” 白微影抬了抬胳膊,仔细感受了一下,虽然还是有些燥热,但也不至于让她手脚无力动弹不得了。 “好多了。” “那我便去……” “表妹!” 话音未落,他要去寻的人却急匆匆冲了过来,在看到寒潭边浑身湿淋淋仿若落汤鸡的白微影时,蓦地噤声,而后愤怒的瞪着司华圳。 “无耻小人!” 长剑一出,直直向司华圳刺来。 白微影心一紧。 这可是行刺王爷的重罪! 来不及思考许多,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扑过去挡在了司华圳身前。 “表妹!你怎可护着这个登徒子!你快让开!” 景尚亭见她护着司华圳,又是不解又是恼怒,可白微影无法解释,难道要直说这位是当今的敬平王?那自己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又是如何认识的敬平王?不仅认识,还得敬平王出手相救。 这一切她都无法完美的解释。 她只能简短的实话实说:“方兆意欲轻薄我,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可我看他分明是有所图谋!上一次山匪也是他救了你,那天在树林里我也看见……这一次还是他!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表妹你生性单纯,千万不要被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给骗了!” 景尚亭不由分说把白微影拉到了自己身边,仍旧警惕的举着剑对着司华圳。 不远处渐渐传来喧闹声,司华圳懒散的抬眸,漫不经心朝着二人走近了一步,丝毫不惧那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姑娘,你的谢礼我收下了,不知道该不该希望有缘再见呢?” “你!” 景尚亭恼怒,冲动之下长剑狠狠往前刺去,可司华圳只是冲着白微影别有深意的投去一个眼神,足尖一点,掠过寒潭,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树林中。 “表哥!他真的不是坏人,与其追着他,我倒想看看方大少如何解释。” 白微影拉着景尚亭的衣袖阻止了他,一转头,冷冷的看着赶过来的人群。 “妹妹真是好雅兴,竟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私会情郎。” “方少爷慎言,这位是我的表哥。” “我呸!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把野男人藏哪儿去了?别以为打晕了本少爷还能捞着好!今儿不把他腿打折,本少爷名字倒着写!给我找!” 身后一帮人顿时乌泱泱的涌了过来,在一眼看得穿的灌木丛和水草堆里装模作样的找了一通。 白微影冷眼看着,转身看向方兆。 “方大少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去查清楚,是谁给我下的药。我想,应当不是方大少吧?毕竟一个人接连两次用同一个手段,也太过拙劣了。” 方兆神情有一瞬的扭曲:“我就不明白了,我方兆活生生一个大男人在你面前,你却非要私底下会情郎?你……” “方少爷说话注意分寸,我与微影是清清白白的表兄妹关系,你这样诋毁,怕是不妥。” “表兄妹又不是亲兄妹,谁知道这荡妇与你有没有一腿呢?” 方兆冷笑一声,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现在看来,你们有没有一腿,不必向我解释,倒是妹妹你,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交出你的情郎。” 说罢,从怀里拿出了那枚刻着“圳”字的玉佩。 第三十七章 扯上我做什么 “微影!” 那群人还未走近,江氏哭天抢地的声音便率先传了过来,白微影下意识的皱眉,往景尚亭身后躲了躲。 而景尚亭虽然对于几次三番出现在表妹身边的神秘男子心怀芥蒂,但表妹也说了那是她的救命恩人,何况看她现在下意识的依赖自己,顿时那点不快烟消云散,挺起胸膛迎着方兆不善的眼神,上前两步,将白微影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方兆看着他冷笑:“怎么,爹妈都死了,你就甘心做个王八了?你不是喜欢她么,看着她跟别的男人鬼混,你还这样护着她,本少爷对这一点是真自愧不如。” “嘴巴放干净一点。” “本少爷偏不,你要如何?有种的杀了我啊?” 方兆句句挑衅,景尚亭额角青筋爆了出来,极力的忍耐着。 而这时白文武与方有复一行人终于赶到,江氏一手拿帕子捂着嘴朝白微影飞奔过来,站在她面前浑身颤抖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一下子痛哭出声。 “都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的……还好你没事,不然母亲日后如何有颜面对你死去的娘亲!” 她哭的情真意切,连景尚亭与白崇明都被打动了,景尚亭轻声安抚着江氏的情绪,白崇明则扶着白微影小心翼翼的绕过方兆往白家人那边走。 他年纪小,那些龌龊的事情白微影便有意不想让他知晓,但方兆被打的那么惨,事情闹得这么大,想要完全隐瞒是不可能的,从方府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中,他大概也知道这位方大少对自己的姐姐存着不好的心思。 江氏哭的白微影头疼,她刚从寒潭里爬出来,之前是因为体内有药力作祟,一冷一热相互抵消,而现在药力差不多过去了,周身顿时感觉刺骨的寒冷,冻得她面色惨白直打哆嗦。 待走到白文武身边时,白文武看着自己的嫡女这般惨状,也有些动容,转身看向白慕言,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急迫:“言儿如今体内邪祟已经祛除干净,快些把你早上带的多余的衣服拿来给妹妹披上。” 白慕言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没多做为难,转身拿了衣裳,还要亲自给白微影披上,被她拒绝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微影把衣服穿上后便靠着白崇明打颤,脑子又开始昏沉沉。 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被下了药,而是因为寒冷。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皱起眉头。 这一回,恐怕是免不了一场病了。 “妹妹,方少爷说他看到你与一个公子往这边来了,难道是你的熟人?瞧瞧,妹妹真是不够意思,咱们一家人在这京城都是初来乍到的,你要是有熟人,好歹也是个门路,怎么就不知道跟爹爹分享呢?” 白慕言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引起白文武的注意。 是啊,方少爷分明说的是看见微影与一个气度不凡的陌生公子往这边走了。可是微影自小就鲜少离开府里,她有哪些玩伴,他也是一清二楚,何况这里是京城,就连他,也只认识方有复这一个同僚。她又是怎么认识的京城人家的少爷? 正思索着,白慕言又疑惑的开口。 “可是妹妹,你与那位公子,还真是雅兴啊……清华寺那么大的地方,难道就没有合你们眼缘的角落?非要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不是姐姐多心,只是,妹妹尚未婚配,孤男寡女的在这种幽静的地方,无论做什么都是会引人遐想的呀……当然,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情来的,是吧爹爹?” 问题突然抛给了白文武,他有些措手不及,抬头对上白微影暗含着讥讽的眼神,突然就有些心虚又有些恼怒。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嫡女突然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从小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无一不是被精心教导的严格遵循淑女的范本,自打夫人去世后,她更是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可自从江氏被扶正,这丫头的性子一天比一天古怪,从前是因此变得沉默孤僻,可自从……自从……对了!自从慕言与家丁的那件丑事被揭露之后,她越发的张扬,有时候与江氏说话都不怎么客气。 “微影啊,姐姐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认识京城的少爷?” 他狐疑的看着白微影,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这个女儿从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白微影微微侧头,看见那边,方兆手里一直把玩着司华圳的那枚玉佩,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这样上赶着寻死,她怎么能不成全呢? 抬头惊讶的看着白慕言,矢口否认:“姐姐怎可这样诬陷我?你们也看到了,方才这里只有我和表哥,还有方公子,难道姐姐是要说,我早与方公子认识?可方大人与爹爹是同僚,我若是认识方公子,没有道理爹爹与方大人一点不知情啊。而且,我与方公子的恩怨……爹爹也是知晓的。” 难堪的咬着嘴唇。 方有复也有些尴尬,对着自己那混账儿子呵斥道:“还不快滚过来!” 方兆一点不心虚,嚣张的把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间,走过来对着白微影甩了甩。 “妹妹,你那小情郎的玉佩倒是不错,不介意借哥哥戴一戴吧?” “小情郎”三个字一出口,白文武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可他最是要面子的,强忍着怒意瞪了白微影一眼,咬牙道:“贤侄莫要开玩笑,微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玩笑有些过分了。” “过分?我倒是觉得妹妹更过分,不就是被我撞见了幽会么,至于把我打晕了扔在柴房?伯父要是不信,自去找那些僧人问一问就是了,看到的人可不在少数呢。” “什么……”白文武倒吸一口凉气,反手就是一巴掌要甩在白微影脸上,却被她敏捷的躲了过去,顿时脸色更是难看。 “你还知道躲?你……幽会情郎,还被许多人撞见了,你是当真不知廉耻?还是你以为有你姐姐那档子事在,家里便没人会注意你。以为能瞒天过海!” “爹!今日是妹妹做错事,扯上我做什么!” “你闭嘴!” 第三十八章 一定是爹和姨娘搞错了 “我白文武,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养出来的女儿一个两个都这般恬不知耻!” 白文武气的胡须都在颤抖,反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这回白微影没再多,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脸颊上应声多了鲜红的五指印,似鲜血淋漓,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狰狞。 “表妹!”“姐姐!” 景尚亭与白崇明都惊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忙跑过来,一个拽住了白文武的胳膊,一个把白微影护在身后。 “爹爹,您怎么可以不听姐姐解释呢!” 白崇明有些愤怒,大力推了白文武一把,江氏惊叫一声,慌忙扶住白文武的身子,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他身后深不见底的寒潭,回头对白崇明斥道:“糊涂东西,要是老爷落了水可怎么是好!” 白崇明刚才一时冲动,哪里想得到那么多,被她这么一呵斥,才发现自家爹爹刚才站的位置,如果自己力气再大了一点会有多危险,登时脸都吓白了。 白微影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把白崇明揽到身后,冲白慕言笑了笑:“我便是重蹈了姐姐的覆辙,又如何呢?” 景尚亭脸色一变:“表妹,莫要胡说!” “表哥不必多言。我解释与否,又有什么意义,早在方大少把人叫来的时候,我的家人便认定了我是个不守妇道,在寺庙圣地与男人私会的荡妇。即便方大少品行不端,轻薄我在先,可是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信手拿出一个来路不明的玉佩,我的父亲便要为了外人口中的情郎打我。表哥你说,我还有辩解的必要吗?” 景尚亭哑口无言,白文武却是气急:“孽障!你还要狡辩!” “白兄莫急,我家这个混账儿子的话不能全信,还是要听微影解释才好,不然要是因为他的满口胡言破坏了你们父女的关系,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方有复拦住了还要动手的白文武,转身叹了口气:“微影啊,你也不要与自己的父亲怄气,这种事情关乎女儿家的清誉,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 白微影看向方有复,眼底有些许感激的神色一闪而过。 “方大少与某些人,这一次配合的天衣无缝,我暂时找不到证据证明我是被陷害的。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只希望方大少下一次换一个手段,不然受害者也是会腻的。” “你这丫头,难道是在说我儿子联合其他人一起害你?笑话,你不过是初来京城的小门小户的丫头,有几分姿色却也不是倾国倾城,我方家的少爷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要巴巴的千方百计的陷害你?再说了,分明是你自己幽会情郎在先,我现在就去找几个僧人,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嘴硬!” 方夫人是个泼辣的性子,话音刚落便支使身边的丫鬟去叫了几个和尚过来。 几人的回答虽有些许出入,但大意都是一样的:他们亲眼看到这位白姑娘被一个男子抱下了山。 那男子不是方兆,也不是景尚亭。 白文武更是气的叫嚣着要当场打死这个不要脸的逆女,口口声声说别人冤枉了她,可现在倒好,不仅坐实了幽会,还是抱着下山的! 白慕言低着头偷偷地笑,神情狰狞。 这一次,可算是报了当日被陷害之仇。 白微影啊白微影,这一回,看你还怎么翻身! “舅舅!是……那个人是表妹的救命恩人!” 景尚亭见白微影沉默不语,急的忍不住站出来替她解释,却被白慕言拽住了衣袖。 “尚亭表哥,你这话的意思是,妹妹刚才当真在这里与人私会喽?”她笑吟吟的,可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满满的恶意,看的景尚亭脊背一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在有心人听来传达了怎样的信息。 慌忙转头看向白微影。 白微影却是半点不慌。 活了两世,她如何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早就过了还会失望的阶段,现在只是秉持着清者自清的高傲,以及,另一个陷阱的旁观者的身份。 她只是淡淡看向方兆腰间的玉佩:“方大少若是对现在我的处境还算满意的话,便把玉佩还给我吧。” “妹妹在想什么呢,这可是你私会情郎的物证,自然不可能还给你!” 白慕言尖利的声音立刻跟着响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哦,”白微影垂眸,神情不辨喜怒,“那便给你们吧。” 这东西可是个烫手山芋,谁知道它带来的是福是祸呢?只是这句话她当然不会好心的提醒这些人。既然他们这么想要,拱手相让又有何妨呢? 她沉默的样子在白文武眼里便是默认了,登时气的顾不得风度,狠狠一脚踹在白微影腿上,白微影只觉得腿一痛,来不及反应便跪了下去,脸上屈辱的神情这才显露出来。 景尚亭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白文武还要再踹时,挡在白微影身前替她挡下了这一脚。 “爹!爹!您别气……好歹给姐姐留点面子……我们,我们有什么事回家关上门再说好吗?”白崇明急的快哭了,白文武动静太大,白慕言的声音又尖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在小树林里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白文武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不起这个脸,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往树林外走去。 江氏与白慕言挽着手,看着白微影露出胜利的笑容。 “妹妹,当初陷害我的时候,你可有想到今日这番光景啊?哈哈,今日真是痛快!” 白慕言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笑得肆意猖狂。 可白微影一抬头,面上却不是她意想之中的颓丧羞辱,而是淡然与讥讽。 只一瞬间,就让她阴谋得逞的那种得意烟消云散。 “姐姐今日笑得这样开心,那妹妹便希望姐姐一直笑得这么开心才好啊,不然,要是下一次哭的太惨,可能就再也没有笑的机会了。” 白微影浅笑着看着白慕言脸上笑意僵住,而后愤怒的甩袖离开。 “哎……姐姐,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跟慕言姐姐置气了,我看,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崇明不解,什么情郎,什么私会,他怎么不知道姐姐与什么陌生男子有来往?一定是爹和姨娘搞错了! 第三十九章 并没有人挑拨离间 回到清华寺后,等众人都睡下了,白逻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与白崇明年纪相仿,但心思比白崇明要成熟深沉。毕竟早早就一个人在外生活,要想过得舒心,躲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人祸,察言观色是必备的一项技能。 而刚才,微影姐姐明显成了众矢之的,却依旧那样泰然自若,反而是他的好母亲,好姐姐,看到自家姐妹陷入这样的风波,不但没有替她解围,反而字字句句都在把微影姐姐往风口浪尖上推。 他离家前就知道母亲和姐姐与微影姐姐不和,本以为离家这么久,也许他们的关系能缓和一些,但现在看来,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恶化了。 脑海中思绪纷乱,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在外面沐着月光散步,可脑子里想着事情,脚下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白微影所在的院落。 月光下,白微影屋内还点着灯,白逻对着灯光映照下的那一抹人影,怔怔的站在院中,突然脑海中浮现白天,母亲与姐姐阴险恣意的笑容来,蓦地觉得流淌着一半与她们相同的血液的自己,也是那样的卑鄙不堪。 何况白天的时候,自己只是躲在后面,连站出来为微影姐姐说一句公道话的勇气都没有,现在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呢? 白逻在院子里徘徊了许久,长叹一声,正要走的时候,屋门却打开了。白微影浅笑着站在门口看他。 “既然来了,都不跟姐姐打声招呼就要走么?” 她笑得毫无芥蒂,风清月明,更显得白逻做贼心虚似的,低着头闷闷的答:“我……没脸见你。” 白微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有点心疼。 白文武和江氏那样的两个人,生出个白慕言这样的,一点不稀奇,可竟然能生出白逻这样善良正义的儿子,这才是那两个人上辈子积福吧。 “你相信姐姐吗?”她只问了这一句,白逻忙不迭点头:“我与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弟,可自小我便与姐姐更加亲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也只有崇明比我更清楚。” 他原是想说,他比谁都清楚,然而想了一想,白崇明毕竟是微影姐姐的亲弟弟,这么说不大好。 “你相信就好,姐姐不会辜负你的相信。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回程?” 二人告别后,白微影却回屋坐在灯下,久久没有去睡。 她在猜,方兆会不会托人去打听那块玉佩的主人是谁,亦或者,他会把玉佩交给方有复去查。 若是方有复,八成就能查出来司华圳的身份。可问题是,即便到时候她“情郎”的身份能震住他们,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总不能求着司华圳把“情郎”的罪名坐实了? 绝不可能。 虽说司华圳这一世与她的“缘分”确实玄妙,但人家是皇亲,贵为王爷,即便不受皇帝喜爱,也是与他们这种平民隔着一个世界的人,何况自己也并没有逼他就范的筹码。真把他逼急了,说不定一个令下,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因此,她倒是更希望方兆亲自去查。他这个人心思恶毒,身边不少朋友,表面看起来对他掏心掏肺,实际上…… 可现在他会如何选择尚未可知,想再多也是徒增烦恼。 勉强说服自己暂且不要考虑这些未来的事,却仍是一夜无眠。 回程的时候,白慕言便娇娇的与白文武说,自己不愿与白微影同一辆车。 白微影求之不得,忽视白文武愤怒斥责的目光,径直走到景尚亭那一辆车上。这辆车上坐着景尚亭,白崇明与白逻三个男子,她一个女子坐了上去,尚未放下车帘时便清晰的察觉到了外边方府随从暧昧的目光。 不用猜也知道,方兆与方夫人会把昨天的事情如何向这些人描述。 无非便是荡妇,不要脸之类的羞辱词汇,没关系,前世早已听得太多,如今再怎么听,看着那些人神情再怎么鄙夷,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何况这三个男子都是白家脑袋最为清醒的。 一路上车厢中氛围也是极为和谐,只是到了仿佛,一下马车,白微影便对上了白文武愠怒的眼神。 “今日起,直到白府竣工,你便待在自己屋子里不许出门。” 白文武丝毫不给白微影留情面,当着白家与方家众人的面,径直给她下了禁足令。 而白微影也浑不在意,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当真这一天也没再出来过。 白崇明担心姐姐,吃午饭的时候旁敲侧击的询问什么时候姐姐能出来,被白文武训了一通之后,白逻还想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被江氏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脚。 到了夜间,白逻实在忍不住,去了江氏房里,恰好白慕言也在。 见儿子主动来找自己,江氏自是欢欢喜喜,忙吩咐丫鬟去准备点心,却被白逻阻止了。 他脸色严肃,目光探究的看着江氏,又看看白慕言。 “今日我只有一事想问母亲和姐姐。” 他这幅架势,江氏与白慕言对视一眼,都猜到了他所为何事,顿时脸色都变了。 江氏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斜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你且说来听听。” “微影姐姐的事情,一定是那方兆从中作梗,我想问的是,母亲与姐姐,有没有参与其中?” 他说的掷地有声,白慕言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斜眼瞅着白逻:“哎哟我的好弟弟,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来质问我与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白微影与你才是亲姐弟呢,母亲你说是不是?” 江氏脸色阴沉,盯着白逻半晌,直到他不自在的转开了目光,才冷笑一声:“言儿别胡说,你弟弟自然是与我们一条心的。只是有些人居心叵测,不知道在你弟弟面前说了什么话,竟然挑拨得他来与我们翻脸。不过,我们亲血脉之间的感情,岂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挑拨的?” “母亲,并没有人挑拨离间。所以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第四十章 管他禁足不禁足 “回答你什么问题!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么久不见,一回来没说先来让娘好好看看你,知道娘被那白微影陷害的禁足,你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娘!那也就算了,娘不忍心连累你,可是现在!你又为了白微影来质问你的母亲!白逻啊白逻,是不是在你心里,白微影和白崇明才是你的亲人,我和你姐姐,才是外人!” 江氏怒瞪着白逻,眼眶泛红,一副心碎欲死的模样,白慕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帕子抹着眼泪哑声道:“母亲何必这样自揭伤疤?毕竟他们才是嫡出的小姐与少爷。小弟要想在家里有一席之地,想要在爹爹面前挣个脸面,自然是要与他们两人走得近。咱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不给小弟拖后腿就是了,如今就算被他误会,又有什么资格同他置气呢?左右我们娘儿俩将来后还要靠着小弟过日子。” 白逻傻眼了,不明白分明是他来质问她们有没有参与陷害微影姐姐一事,怎么她们三言两语说了一通,倒成了自己贪慕虚荣,嫌弃自己庶出的出身,不要脸的巴着嫡出姐弟的大腿。 “好好好!我生出的好儿子!要是我承认了陷害白微影与你有好处,那我便认了这个罪名又何妨!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告诉他那个情郎是我找人勾引的白微影,玉佩也是我花钱买的!今日也是我串通方兆,一切都是我!” 江氏眼眶通红,怒吼了一声,疯了似的就要冲出去,反把白逻吓得不轻,悔不当初的搂住她连连道歉:“母亲孩儿错了!求你原谅孩儿!” 江氏捂着脸跌坐在位子上,哭的情真意切,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以为是白逻这不孝子惹了他娘动这么大的肝火。 “你不是以为我害了你的微影姐姐吗?我如了你的愿,承认了,不好吗?你还要如何?” “母亲,你知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小弟,你在外许久,一回来就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真是好厉害的本事啊!我看,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母亲怕是要被你气出病来!你还是去找你的微影姐姐吧!” 白慕言冷声说罢,便要赶白逻走。 江氏从指缝间看见白逻脸上失神的表情,心里一阵阵揪着疼,但还是忍着没有去挽留他。 等白慕言把人赶走了,她才缓缓放下了捂脸的手,呆呆的望着门口。 “怎么,母亲心疼了?要不我把小弟叫回来?” 白慕言一看见江氏这样便有些气,声音尖利刻薄。 嫡庶有别,男女亦有别。在江氏眼里,排第一的永远是白逻,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她这个女儿才是她的心肝肉。白逻一旦回来,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偏。 “叫他回来作甚?他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不知是遗传了谁,把他叫回来,他一定还会揪着那个问题不放。你这个弟弟,太过聪慧,被他看出来一点端倪,咱们俩这么长时间的精心策划,可就全白费了。” 自己的儿子终究与别人不同。江氏在照顾白崇明一事上,完全是符合“慈母多败儿”这一句话,刻意的宠溺和娇惯,让白崇明从小养成了一些坏习惯,白文武对此虽然也多有微词,但在他看来这也是江氏喜爱白崇明的表现,是以他并没有苛责江氏。 可他却不知道,这只是江氏将这位最有可能继承白家家产的嫡子“养废”的策略而已。 反而是她亲生的儿子白逻,她一直在他面前都是严母的形象,直到白文武让他外出游学,她才会在白逻每次回家时流露出他童年时代不成体会到的母爱来。 白逻早熟,更是不知为何自小便与白微影姐弟亲近,江氏此刻绝不敢冒险让他靠近真相。 “娘,我看哪,一定是白微影挑唆小弟,叫他来试探口风。否则,小弟怎么会一回来就怀疑我们?” 白慕言替江氏倒了杯水,又见江氏皱着眉头,便站在她身后帮她轻轻按揉着穴位。 “白微影?呵,这世间最注重女子的名节,她几次三番的不守妇道,勾引那方家大少爷不成,又曝出与旁的野男人有一腿,这一回,我要她再无翻身的可能。言儿,你明日开始,便暗中帮助方兆找出那玉佩的主人。” “是,女儿知道了。” 而另一侧边的屋内。 白微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除了中午白崇明和景尚亭偷偷摸摸给她送来了几个馒头,这一整天下来,她便是连口水都没得喝。 更糟糕的是,那日落水后回了禅房,白文武有意没让人给她送热水和干净衣裳,她只能勉强用拧干的湿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换上白慕言给她的那一套略小的衣裳之后,就把自己裹在薄薄的被子里。 昨夜就有一些头晕,只不过症状不太明显,可经过了这一天,现在她躺在床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头重脚轻,连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口渴的感觉愈发强烈,白微影深吸两口气,憋足了劲儿撑着自己一个翻身,可双脚落在地上时,两条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立时“咚”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额头磕在了冷硬的地砖上,红肿一片。白微影却顾不得有多疼,艰难的爬向门口。 管他禁足不禁足,她只知道,若是再没有水,她可能就要把命交代在方家了。 可当她终于够到了门板的时候,努力推了推,门却纹丝不动。 怎么会?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趴在地上休息了会儿,蓄足了力气,再一次用力推了一把。 门还是没有开,并且她还听到一阵金属碰撞般的声音。 脸色沉了下去。 有人从外面锁上了门。 表哥和崇明中午还来过,那只有可能是下午或者晚上。 她突然想起,约莫是傍晚的时候,似乎有人在门外逗留了片刻,只是那会儿她头晕乏力,正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点动静也提不起精神去过问。 第四十一章 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去吗 此时再想,多半便是那人干的。 是谁?左右不过是江氏,白慕言和方兆,或者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使点手段让下人来做。 白微影暗暗咬牙。 她在屋里躺了一天,中午见她要睡下,表哥便替她把窗户关了起来,她这会儿再没力气撑着身子站起来去开窗了,因此也不知道外面已经是什么时辰,只能试探的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 可她太渴,气流穿过喉咙仿若刀割一般生疼,气若游丝的声音根本都不能穿透门板叫外面的人听到。 再继续也是徒劳,白白浪费力气。 她拖动着身子,挨着门板蜷缩起来。昏沉沉的症状过去,全身开始不可遏制的感到寒冷。 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回到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可是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努力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手也缩进衣袖里,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片嗡嗡的吵闹声,白微影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就听见一声惊呼:“醒了!” 而后便感觉一个人扑了过来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表妹,表妹你醒了吗?”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白微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群人围在自己床前,有满脸焦急的景尚亭和白崇明,神情尴尬的白文武,还有眼神中透着遗憾的江氏母女。 这些人都围在自己床前,白微影一时间有些迷糊了,疲惫的闭上眼回忆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幽幽睁眼,目光直直盯着躲在众人身后的白慕言。 白慕言被她这虚弱的,偏偏又暗藏利芒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好在没人注意她,便恶狠狠瞪了白微影一眼,转身匆忙跑了出去。 “微影,感觉怎么样了?” 白文武还在因为白微影私会情郎的事情生气,这会儿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觉得不顺眼,可家丑不可外扬,方府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因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是演戏,也要演一出父女情深出来。 于是他坐在了床边,和蔼的看着白微影,伸手拈着帕子替她拭去头上的虚汗。 可惜这个女儿当真是不懂事,竟偏头躲开了帕子,看也不看他,反而是冲着站在一边的景尚亭虚弱的道: “表哥,我渴了。” 景尚亭眼眶一红,忙不迭去倒水。 想起早上的场景,一阵后怕,手都在哆嗦着。 要不是崇明吵着闹着要去找姐姐,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竟然有人心思险恶的把表妹的房门从外面锁上了!他在门外叫了几声,屋内却全无动静,还是方老爷叫了小厮砸坏了门锁,才发现了蜷缩在门后已然陷入昏迷的表妹。 他不敢想象,若是崇明没有那样吵闹,那表妹还要在冰冷的地板上昏迷多久…… 温热的茶水倒得洒了出来,落在之间,像是滚烫一样,烫的景尚亭浑身一哆嗦,这才定了定心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把茶杯端了过去。 白微影一见着杯里的水,一双倦怠的眼眸顿时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几乎是抢过了杯子,顾不得里面的水洒在了被子上,几大口将里面的水喝的一干二净。而后抬头期待的看着景尚亭。 “微影啊,怎么说这屋里这么多人,你身为白家的嫡女,是不是该注意点形象?” 江氏察觉到已经有些探头探脑朝里面看的丫鬟小厮对着白微影指指点点,心底窃喜,故意指责道。 “姨娘,姐姐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虚的,您少说两句吧。” 白崇明不满的抱怨。 要说之前,他和江氏的关系也算得上亲密,毕竟在小孩子的心里,谁纵着自己惯着自己,谁就是对自己好的人。可自打姐姐同他讲了许多道理,他又跟着尚亭表哥观察了他的为人之后,才觉得自己从前简直是不可理喻,连带着对总是无条件甚至故意纵容自己的江氏,也渐渐疏远了。 而今姐姐病了,还被人作弄,连口水都喝不上,拖着病体在地板上昏睡了一夜,江姨娘非但没有表示关心,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指责姐姐在人前失仪? 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姨娘了。 被白崇明一说,江氏暗暗撇了撇嘴,附在白文武耳边低声道:“老爷,外面好些下人在看,要不,我留在这儿照顾着,你们都出去吧,这样大的阵仗,难免吸引一些爱看热闹的,万一那件事传出去了……” 她便是拿准了在白文武心里,即便是嫡子嫡女,也比不上他白家的门面。 果然,白文武狠狠皱了眉头,转头看着门外围着的方府的下人,起身对站在门边的方有复道:“方兄,这毕竟是小女的房间,我们这些大男人,还是出去吧。” 方有复为人耿直心善,一心记挂着白微影的病情,加上景尚亭白逻等人也是一窝蜂的涌了进去,他一时间也就忘记了这茬,这会儿回神,猛地一拍脑门,急忙把那些还等着看热闹的下人哄了出去。 景尚亭略微知道白微影与江氏不和,想要留下,却被江氏揶揄的瞪了一眼:“怎么,景少爷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的宝贝表妹?真是了不得,微影丫头的魅力怎么这么大,遇上的男子一个两个的都为她神魂颠倒。要是我家言儿能有这样的魅力,那我也就不担心她以后的事儿了。” “姨娘多虑了,慕言表妹德容兼备,日后定然是不愁的。那这里……表妹便拜托姨娘照顾,尚亭先告退了。” 担忧的忘了白微影一眼,见她回自己一个安抚的微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景尚亭一走,屋里的气氛便冷了下来。 白微影刚喝了水,恢复了些力气,这会儿更是连半个眼光都不愿分给江氏,径直闭目养神。 江氏则不见外的坐在了床边,打量着白微影苍白的脸色,笑得别有深意。 “你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去吗?” 第四十二章 与我哥哥有关吗 江氏的声音拿捏的恰好,既能让白微影听得清清楚楚,又不至于传到屋外去,叫有心人听见。 可白微影不知是真的困倦还是装的,闭着眼睛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江氏也不恼,在她看来,白微影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她甚至还十分体贴的把白微影冰凉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替她把被子四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病了也好,病了,你那个情郎要是知道了一定很着急吧?他要是自己现身,倒省的老爷费时费力去找。” “爹去找了?” 白微影终于神情变了一变,微微睁开了眼,却望向虚空,仍旧没有看江氏。 “是呀,不过方家那个少爷还真是热心肠呢,说不劳烦老爷了,他已经托自己的朋友去打听了。微影啊,你母亲走得早,有些事情呢,可能没有人教你。没关系,好歹你也叫我一声母亲,那我便少不得为你的终身大事操一份心。照我看啊,这方大少虽然花花肠子多了些,但谁还没有个风流年少时候呢,方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胜在已经在京城扎稳了脚跟。像你这样,有私会情郎的传闻在身的,要想挑个大户人家做正妻,实在是难,倒不如留在了方家,有老爷与方大人的交情在,方家无论如何是不会亏待你的。” 江氏语气温柔,声音清浅,白微影微微侧头,甚至能看出她眉眼间温柔慈爱的神色。 可她说的这些话,哪一句,哪一个字,不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于是她只挑起一边嘴角:“我只是传闻在身,比不得慕言姐姐被当场捉奸。” 江氏脸上表情顿时僵住,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却还顾忌着什么,强忍住发怒的冲动,平复了心情后仍然笑眯眯的劝。 “听母亲一句劝,女人嘛,这一辈子的大事也不过是找个好人家,有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再生两个孝顺的孩子,这一生也就圆满了。方大少如今年轻,自然荒唐些,但只要你有手段,肯用心,不怕这匹野马不能被驯服。” 说罢,还俯身爱怜的抚了抚白微影的额头。 白微影浑身酸软躲闪不开,突然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氏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僵笑道:“怎么了,母亲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是被母亲的话所打动,有所感触罢了。” “是吗?那不妨说来听听?” 江氏是真的感兴趣,她思前想后,觉得这白微影虽说是嫡女,但自从夫人去世后,白文武其实对她也不见得多上心,就连私塾都没再让她上过。这样的女孩子,心性最容易受影响,保不齐,真被自己说得动了心呢? 就听见白微影语气淡淡的问道:“母亲这一生,可算是圆满了?” 江氏心神狠狠一震,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呼吸也急促起来。 白微影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虽然我娘亲走得早,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她便告诉我,身为家中嫡女,将来必是要择一位品行端正,门当户对的公子,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八抬大轿嫁礼,要做堂堂正正的正妻。这才是母亲该对女儿说的话。而您,我不过是因为敬重父亲,才勉强叫您一声母亲,难道您真的是把自己当成白家的主母了么?您别忘了,被扶正的妾室,也不过是妾室而已,庶出便是庶出,即便嫡出一脉死绝了,也改不了这一事实。所以,您刚才的那番说教,应当是说给慕言姐姐听,而不是我。毕竟妾室的思想,不适用于正室。” “你……” “还是您没有察觉?虽则我出于敬重父亲,忍着恶心叫您母亲,但崇明不还是叫您姨娘么?您费尽心机,不仅没能将他养废,更是连您在他心中的身份和地位都没能改变分毫。再说,尚亭表哥不也没有改口叫您舅母么?江姨娘,我未来如何,与您没有半点关系,您管好自己的女儿,收好自己的手。坏事做太多,当真不怕报应么?” 江氏久久没有言语。 白微影也不想理会她。 她喝了水,喉咙火烧一般的干渴刚缓解了几分,又说了这么一通,顿时又不舒服了起来,咽了两口唾沫勉强润了润喉咙,继续闭目养神。 江氏见她闭眼,面目狰狞起来。 是,白微影说的不错,妾室便是妾室,一辈子做不到正室那般光明磊落心怀坦荡。 可那又如何?只要嫡系的人都死绝了,妾室,早晚有出头之日啊。 心中恶毒的念头浮现,手上便不受控制的往白微影纤细的脖颈靠近…… “你在干什么!” 突兀的叫声在门口响起,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江氏忙顺势在白微影脸颊旁掖了掖被子,扭头看着来人笑道:“微影受了凉,不能再受风了,我给她把被子掖好。” 方如快步走过来,见白微影睁眼对她微笑,这才松了口气,眼底又漫上来些许水雾,坐在床边看着白微影:“听说姐姐病了,我便急忙赶了过来。” 白微影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看向江氏,淡声道:“我想和方如妹妹说几句悄悄话,江姨娘不会也要旁听吧?” 她如今也不叫母亲了,一声一声的“江姨娘”听得江氏心口疼。 强颜欢笑着退了出去,关门时有意留了条缝,故意跺了几下脚装作走远的样子,觑眼从门缝往里面看,却恰好对上白微影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下一刻方如起身朝这边走来,江氏吓了一跳,忙拍着胸口离开。 方如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没关严实。 关好了门走回去,在白微影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声问道:“那日上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哥哥从昨天开始就格外的兴奋,嚷嚷着要找什么人。我要来看姐姐,父亲却说姐姐被禁足了。是与我哥哥有关吗?” 白微影有些纠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第四十三章 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方兆是很可恨,可追根究底,方如却是无辜的。甚至就连方有复,也称得上是个好人。 纠结半晌,白微影在心底叹了口气,抬头笑着看向方如:“没有,只是我在上香时被那烟熏得有些头晕。恰好你哥哥也在边上,所以……” “他竟乘人之危?”方如气愤的锤了一下床褥,“姐姐放心,哥哥这样不知收敛,父亲一定会教训他的。姐姐只管好好在这里休息,刚才父亲已经训斥过府里的下人了,不会再有人敢像昨日那样作弄姐姐。还有啊,我已经跟父亲商量好了,从今日起,我便在姐姐这儿住下了。一会儿就有人把床榻搬过来。” 白微影睁大了眼惊讶的望着她:“何必这么麻烦?我只不过是风寒,躺两天就好了。” “不麻烦的,”方如笑着拉住她的手,“还是姐姐觉得我在这里会烦了你的清静?姐姐也知道,我家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哥哥自小就不爱带我玩儿,现在大了,我也更不愿跟他一起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姐姐,与我意气相投,我倒是巴不得日日夜夜跟姐姐在一处聊天解闷儿。姐姐不愿意?” 她说的诚恳,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白微影,像是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白微影动容,无奈的启唇笑了笑:“我又没什么爱好,又不会说话逗人开心,你要是不怕闷,那便留下就是了。” 还有一点。方如是方家人,她若是在自己身边,无论是方兆还是白家那两个,再要对她动手,都得考虑到方如的存在了。 白微影不知道方如坚持要与自己同住,是否也有这一层考量,但仍是心怀感激的,握了握方如的手。 中午的时候,送午饭的人与送床榻的人一同到来,方如指挥着那些下人把床搬到合适的位置,又把矮几搬到了白微影床前,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两人说笑着用了午饭。 期间白慕言走到白微影门前,满脸讥讽的笑意正打算走进去,却愣在了门口。 怎么回事,方家那个丫头怎么会在白微影房间里? 屋里二人正低着头咬耳朵,氛围堪称温馨,白慕言在白微影抬头前迅速的躲在了一边,绞着帕子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凭什么?凭什么白微影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她?男的也就算了,一个个都是肤浅的只看脸的东西,可凭什么连女子都愿意与白微影交往? 她站在窗下,越是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 “慕言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崇明与景尚亭来的时候,就看见白慕言一人站在白微影门外,一副咬牙切齿,恨极了什么人的样子,不由有些心惊,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 白慕言忙收起狰狞的神色,不自在的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啊,没什么,这不是刚吃完饭,想着妹妹一个人寂寞无聊,特意来看看她吗?” “既然是来看姐姐的,那边进去就是了,站在外面做什么?” 白崇明不疑有他,在他的认知里,两位姐姐虽然偶尔有些不和,但远没有那么严重。姐姐被父亲罚禁足,本就心中抑郁,又生了病被人作弄,一定更加觉得落寞,慕言姐姐要是愿意与姐姐聊天,替她解解闷儿,那也是很好的。 白慕言本就是随口一说,谁知白崇明却当了真,脸上笑容尴尬僵硬:“进去便不必了,方姑娘在里面,你们又来了,我若再进去,妹妹屋里岂不是乱糟糟的了。” 说罢,落荒而逃般回了自己屋里。 早在白崇明开口时,白微影便抬起头看向了门外,听着白崇明对白慕言全无防备的态度,忍不住叹了口气。 弟弟哪里都好,天真可爱,就是对这世界少了几分警惕的防备之心。 方如见她眉眼间有忧愁之色,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可是担心崇明公子?” 白微影惊讶的转头看她,就见她促狭的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只是觉着你与那母女二人之间有些奇怪……我也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想打听。不过姐姐且放心,无论如何,崇明公子身为家中嫡长子,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的。” “但愿如此吧。” 旁人都是如此以为,可白微影有前世的记忆,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姐姐,我来看你了!” 白慕言就那么走了,白崇明也不在意,笑嘻嘻走进屋里,扑在白微影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满的噘嘴:“姐姐有没有乖乖喝药,你看你生病了都不好看了。” “胡说什么,快起来,别压着你姐姐了。” 景尚亭慢了一步,进来时就见白崇明撒娇的靠着白微影,半个身子压在她腿上,立刻紧张的走过来拉开了他。 方如低头笑了笑:“景大哥真是关心微影姐姐,不过,姐弟之间这样撒娇也挺好的,不像我……” 她神情突然落寞,白微影知道她是遗憾自己有一个方兆这样的兄长,羡慕她与白崇明和景尚亭之间的情谊,便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抚。 白崇明转头看她,突然对她笑了笑:“方姐姐与姐姐年龄相仿,我也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呀。” 方如笑起来,试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啊,崇明弟弟。” 四人玩闹了一会儿,晚膳也是一起在白微影房中用了,景尚亭便带着白崇明离开。 方如从自己房里又搬了些解闷儿的杂书来,两人挨在一处,一个看闲书,一个钻研医书,天色快黑的时候,江氏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白微影把医书合上,往被子里藏了藏,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 “怎么好劳烦姨娘来给我送药?” 她中午喝了一碗药,又休息了半日,聊了不少开心的话题,这会儿精神头好了些,起身迎了上去,想要接过汤碗。 江氏却小心的道:“我来就好了,你去歇着吧,还烫着呢。” 第四十四章 你这话怎么说的 江氏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桌上,殷切的看着白微影。 白微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需要按时服药,走过去端起了碗,正打算喝时,却发现江氏目光闪烁,时不时紧张的盯着自己。 心里便有了计较,碗悬在眼下,片刻后在江氏期待的目光中,又放了下去。 “姨娘说的是,确实还有些烫,那我便等他晾一会儿再喝吧。” 说完便又重新回到了床上坐着,江氏却急了,看了一眼便道:“那姨娘帮你吹凉了给你喝吧。” 说着便作势真的要端起来去吹,方如却跳了起来,一脸的尴尬:“白夫人……这不大好吧,万一有唾沫吹进去,微影姐姐大约心里会不舒服的。” “是啊,不干净,姨娘放心吧,难不成我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怕喝药不成?” 白微影抬眸淡淡看着江氏,眼神沉静,仿佛能看穿眼前人心中一切龃龉的心思。 江氏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水,但到这时候也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把计划搞砸,也只好僵硬的笑了笑,匆匆落荒而逃。 等她一走,方如便把药碗端到了矮几上,不解的看向白微影:“微影姐姐,这位白夫人……真是奇怪,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吹汤药呢?就算亲生母女之间也不一定能这么做吧?” 白微影若有所思的看着药碗,笑了笑:“亲生母女之间,也不一定会这样下药吧?” 方如一惊:“姐姐的意思是,白夫人在这碗药里……下了药?”猛地捂住嘴,“不能把?而且……这碗药是她今天送来的,如果你喝了这碗药出了什么问题,那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不就是她吗?而且,我还在这里……” “也许不一定是毒药。” 白微影伸手拔下了方如发间的银簪,在药碗里沾了沾,用纸擦干,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见银簪并没有什么变化,方如才松了口气,端起碗吹了吹。 “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趁着还没冷,姐姐快喝吧。” 方如舀起一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怔,而后端着碗趁着白微影不注意,喝了一大口。 “你干什么!” 白微影一下子愣住了,而后猛的夺过碗一把扔了出去,药汤都洒在了地上。 方如却已经把药咽了下去,笑着摆摆手:“姐姐刚才不是试了吗?并没有毒。但是姐姐对白夫人有怀疑,所以不愿意喝药,我也能理解。可是……如果姐姐不喝药,又怎么知道这碗药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白微影怔怔的看着她,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着那碗已经洒光了的药,重重叹了口气。 方如一开始倒没在意,只是觉得这药特别苦,缠着白微影哄了她好半天才肯乖乖睡觉。 钻进了被子里也不安分,两人的床是挨着的,方如用自己的脚去碰白微影的脚,闹得白微影笑个不停。 方如也开心,她从小就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关系好的小姐妹,能吃住行都在一处,像连体婴一样干什么都不分开。 可惜她只有一个兄长,还自小就关系不大好。母亲更是严格的,从她记事开始母亲便不允许乳母陪她一起睡。 因此这一次和白微影睡在一个房间里,她兴奋的不行。 可是渐渐却有些不对劲儿了。 白微影半躺在床上,正翻着医术仔细思考着里面的内容,突然间方如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了?” 她也赶紧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方如一惊跌跌撞撞的下了床,鞋子胡乱套了一半便冲了出去。 “微影姐姐别管我,我马上回来……” 一边跑一边留下了这么句话,白微影在原地愣了下,回过神来便知道,大约是那口药的问题。 等方如一头汗的跑回来,白微影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看着她的脸色,斟酌着问道:“是……泻药?” 方如疲惫的点点头,刚喝了一口水,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又跑了出去。 白微影坐在屋里,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方如只喝了一小口,就已经这样了,若是今日她不再,江氏逼着自己喝下了这一整碗药,她本就有病在身,跑下来这一整碗,恐怕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这与下毒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方如跑了大半夜,到天色快亮的时候,才算是折腾完,整个人已经虚脱,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力气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江氏果然又出现在了白微影门前。 往常这个时候,白微影已经醒来,但今天因为方如累了一晚,她便没有开门,好让她安心的睡。 察觉到外面有动静,白微影猜是江氏,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突然拉开了房门。 正在外面耳朵贴着门板偷听的江氏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讪讪的看着白微影。 “江姨娘看到我怎么这么惊讶?是觉得我没被昨天那碗药害死,非常的震惊吗?” “这,微影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害死不害死的,母亲听不懂啊……” “是吗?听不懂就算了吧。不过,很可惜,昨天那碗药,我没有喝,方如喝了。方如身体健康,饮食也都是与我们分开的,方家的人自然不会恶毒到在我的药里放泻药,所以只有送药来的人最有嫌疑。方如是方家的大小姐,绝不会轻易放过害她的人。姨娘要是有脑子的话,这几天还是小心些吧,也许哪一壶水里,就被加了料呢?” 江氏脸一白,恰好此时给白微影送药的下人从远处走来,她也只能忍着辩驳的心思,往饭厅走去。 这一碗药没经江氏的手,白微影放心的喝了下去,再一打听,得知今日江氏母女单点了一份黑鱼汤,想了想,便在那丫鬟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方如直到晚间才缓过气来,一醒来就泪眼汪汪的抱着白微影。 “微影姐姐,还好不是你喝了那碗药,要不然……”现在想起昨晚那种痛苦的感觉,方如还是心有余悸。 第四十五章 竟然要害死自己的姐姐 “下次不准再这样乱来了。” 白微影捏着她的脸,一脸严肃。 她也有些后怕,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银针能试出所有的毒,万一江氏心思在狠毒一点,手段再多一些,当真寻来了银针试不出的毒,那后果…… “哎呀微影姐姐,我又不傻,没事我喝药干什么?昨天不是担心你吗?而且,再怎么说这也是在我家,那个白夫人也不会猖狂到在别人家里下毒害人吧?” 方如仍旧笑嘻嘻的。 她想的没有那样多,方家没有姨娘,方有复又是个怕老婆的,方府里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婢女,也被方夫人雷霆手段暗中给解决掉了。 因此在方如的世界里,最大的恶意便是小时候方兆在她鞋子里面塞泥鳅。 下毒害家里人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又是一夜过去,这一夜两人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白文武解了白微影的禁足令,方如高高兴兴的挽着白微影出去吃早饭,迎面便看见方有复领着大夫匆匆忙忙往这边跑。 方如疑惑的看着他:“爹爹,这是又有谁生病了呀?” 方有复无奈的叹口气,看了眼白微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道:“微影啊,你一会儿还是跟你爹说一声。你们白家……唉……” 白微影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方有复领着大夫进了江氏与白慕言的屋子,白微影微微垂下眼睫,眼底划过一抹冷色。 而后再不管他们,和方如一起去用了早膳。 白文武等人已经在饭厅,见白微影过来,白文武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方兆在另一张桌子上,大摇大摆的把那枚玉佩挂在了脖子上,朝着白微影走过来。 “白妹妹这几天是不是十分思念自己的情郎呢?别着急,哥哥很快就能把他找出来了。” 俯身在白微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还呵了一口气,白微影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噌的站了起来远离了方兆身边。 白文武脸色更加难看:“白微影!这就是你在主人家吃饭时的规矩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方兆挑衅在先,只是白文武此刻看着这个女儿,只觉得她行为不检点败坏了自己家的门楣,叫外人看了笑话,因此便看她做什么事都觉得是她的问题。 白微影身形僵住,深吸口气抬头看着方兆,面无表情:“方大少,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离我远一些,否则,我恐怕连在你身边呼吸一口,都要被我爹爹指责了。” “啪!” 白文武猛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景尚亭三人忙站起来劝慰着,方如咬了咬嘴唇也站了起来,虽然害怕,但还是倔强的看着方兆:“哥哥,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一会爹爹就来了……” “怎么,你还要告状?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水性杨花私会男人,你啊最好别跟她走太近,不然,要是被她外面哪个野男人碰了,你看娘会不会打死你。” 方如的威胁对方兆一点作用都没有,见方如委屈的快哭出来,白微影把她揽到自己身后,冷笑一声:“方大少也只会跟自己的妹妹耀武扬威了。退一万步讲,便是有那个所谓的情郎在,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找的男人,一定比方大少强一百倍,至少不是只会欺负女子的下九流货色。” “你放肆!” 白文武听她“承认”自己有情郎,气的几乎七窍生烟,随手抄起一个碗便朝她砸了过去。 白微影躲闪不及,方如惊呼一声忙一个闪身站到了她前面,紧紧闭上了眼。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景尚亭看见白文武的动作,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冲白微影飞扑过去,虽然下一刻是方如挡在了白微影面前,他松了口气之余,仍是转身迎着白文武,硬生生挡下了那一只碗。 碗沿磕在他的额头,划破一道口子,疼的他浑身震了震。 而后一声脆响,碗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饭厅里一时寂静非常。 半晌后白崇明先爆发了。 “爹!你怎么能朝姐姐扔东西!万一砸伤了姐姐的脸你让她以后怎么办!而且现在,现在你真的砸伤了表哥,你要道歉!” 白崇明眼眶红了一圈,狠狠推了一把白文武,也跑到了白微影这边,像是划清了阵营似的。 白微影心里倒没有愤怒,只是有点难受。虽然早就知道在自己这个父亲的心里,自己是怎么样的存在,但从前无论是骂也好,对自己的遭遇视若无睹不闻不问也好,自己早都习惯了。 可今日,动手,却是头一回。 若是今日没有这些人这样维护自己,哪怕是把自己当场打死在这儿,他或许都不会后悔。 抬眸,目光麻木的在白文武身上扫过,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推了推固执的抓着自己的手守在自己身边的白崇明:“你是家中嫡子,不该这么对爹讲话。” “可我也是你弟弟啊,姐姐被人这样欺负,我这个做弟弟的,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敢做吗?” 白崇明梗着脖子。 “你还想为她这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做什么?” 饭厅里正乱成一团,火上浇油一般,江氏捂着肚子扶着墙壁,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白微影对她视若无睹,按着景尚亭的肩膀让他坐下,替她简单的处理着伤口。 “老爷,你要为我们母女俩做主啊!” 江氏一进来便挪到白文武身边,拽着他的袖子跌坐在地上,哭的满脸是泪。 白文武本来就已经为白微影的事情气的不行,见将使用又吵着进来,嘴里还说着什么杀人凶手。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站起来把话说清楚!” 江氏哭的再可怜,再白文武眼里,也只是为家族脸面抹黑,恨恨的轻轻踹了她一脚。 江氏没想到白文武这样狠心,咬唇撑着桌子自己站了起来,手指狠狠指向白微影。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竟然要害死自己的姐姐!” 第四十六章 白微影她要害我 江氏话音刚落,饭厅众人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到了白微影身上。 白微影置若罔闻,小心的清理干净景尚亭额头伤口附近的血迹,便拜托方如带他去包扎。方如本不愿走,毕竟那位白夫人一看便是冲着白微影来的,她昨日喝了白夫人送来的药拉了一天肚子,这会儿留在这里,如果她要说什么陷害微影姐姐的话,她还能帮着反驳。 可白微影却笑了笑:“有崇明和白逻在,没人能欺负到我的。” 白崇明顿时挺起胸膛,母鸡护崽一样挡在了白微影面前:“方姐姐,你快带表哥去吧,他受伤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白逻有些无措,江氏在听见白微影的话之后,立刻扭头愤怒的盯着他:“逻儿!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你今天要是帮着这个差点害死你姐姐的凶手,从今往后别再认我这个娘!” 白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方面,他不相信微影姐姐会害他姐,可江氏这个样子,他要是敢为微影姐姐说一句话,恐怕以后不得安生…… “娘,你……话不能乱说,你说这话,得拿出证据来啊。” 他只能干巴巴的开口,站在原地,连目光都不敢往微影姐姐那边转一下。 方如一见更是不放心了,这白逻一看就不是那种能为微影姐姐出头说话的啊,白崇明虽然护着姐姐,可是还是个小孩,撑得住吗? 接收到她担忧的目光,白微影投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催促她快点。 方如扭头一看,景尚亭头上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这才忙领着他往外面走。 方如一走出去,白文武愠怒的眼神便射了过来:“白微影!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声如雷霆,似是气得狠了,江氏趁机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嘤嘤的声音听得白微影头疼。 “江姨娘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证据呢?” “对啊,姨娘,证据呢?” 白崇明跟着帮腔。 江氏怒瞪白微影:“证据!证据就是我的言儿现在躺在床上肚子疼的快死了!方府的下人亲口说是你叮嘱她给我们多送了一道蒸茄子!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白微影一脸的无奈和委屈:“我的确是这样叮嘱了一个小丫头。” “老爷你看啊,她承认了!她真的是好狠的心啊!再怎么说言儿也是她的姐姐!就算我不是正室,言儿比不得她白微影出身高贵,可她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要了言儿的命!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江氏一听她说出这话,心底窃喜,立刻便扭头冲着白文武哭道。 一屋子的人,就连方兆也是面色复杂。 他虽然乐得看白微影被人陷害,但也忍不住出声嘀咕了一句:“你怕不是个傻子?亲自上阵就算了,现在还这么爽快的承认?” 白逻被他这话一下子点醒,皱眉疑惑的看着白微影,又看看哭个不停的江氏。 “母亲,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姐姐房里看一眼吧?还要找出那个丫鬟才行。毕竟……我总觉得,如果真是微影姐姐害得人,那她也不至于蠢到……”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白文武脸色难看得很,一边是私会情郎,又担上了一个残害手足罪名的女儿,一边是哭哭啼啼只会给他添堵的夫人,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何况现在在场的人显然都是偏袒白微影的,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她,到时候惹众怒的恐怕要变成他自己。 他是绝对不要看到那个场面的。江氏,或者白微影,都不如他自己的脸面,不如白家的脸面来得重要。 于是他冷漠的拨开了江氏紧紧搂着自己胳膊的手,沉着脸看也不看白微影带头朝前走去。 白微影跟在最后,与江氏并排走。 落在了众人后面,哭的再凄惨也没有人会看到,江氏便止住了眼泪,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白微影侧头看她,浅笑道:“早知道我的一番好心会让姨娘误会,我便不多此一举送这份回礼了。” “什么回礼?哼,我告诉你,人证物证俱在,大夫也在言儿房里还没有走,你这回休想抵赖!” “啊……原来姨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那是姨娘送我的礼物呢……那碗药里加的料,难道不是姨娘放进去的吗?” 白微影语气遗憾,江氏却身形猛地一僵,震惊的转头看着她,脚下步伐也停住了。 可白微影却没有停下,带着冰冷笑意的侧脸在她眼前缓缓经过,逐渐赶上了前面白崇明的脚步,与他并肩行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江氏只觉得脊背发冷。 怎么可能?她不是没事吗?她不是没有喝那碗药吗?那她怎么会知道……对,她一定是在诈她……这个丫头,鬼得很,不能被她骗了…… 再说了,那碗药是方府的下人煮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猛地炸了一声。 方如? 是了,那天她去送药的时候,方如也是在的! 不行,不能这样吓唬自己,就算她下了药又怎么样,她白微影不是没喝吗,不是好好的吗?可她的言儿却是痛的恨不能去死了!都是白微影这个贱人下的手! 心慌转瞬间褪去,眼底又只剩下了满满的怨恨。 白慕言屋里,大夫正在专心的写方子,方有复一个大男人不好留在屋里,便让方夫人在里面陪着白慕言,自己在外面焦急的看着远处。 刚才白夫人怨气冲天的救走了,也不知道是要去说什么,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啊…… 而下一刻,他便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人从院门外涌了进来,顿时有些汗颜。 “白兄……” 打头的便是白文武,脸黑的锅底一样,见方有复迎了上来,才勉强缓和一点,冲他做了一揖:“方兄,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白兄哪里的话,先去看看令爱吧。” 白文武这才叹口气走了进去。 白慕言正蜷缩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一见白文武进来,眼睛一亮,哭喊道:“爹!白微影她要害我!” 第四十七章 这说明了什么 方有复也是跟着一起进来的,听见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惊道:“大夫,你快来看她是不是好些了?”分明刚才还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说自己腹痛如刀绞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去世了。 大夫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把方子写完了,吹一吹上面的墨迹,交给方府的的下人前去药材库里抓药,这才慢慢走进来,到白慕言床前抓起她的手诊了诊,又摇摇头。 江氏跟在后面,一进来就看见大夫这个动作,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哭天抢地的嚎了一声“言儿”!推开人群便冲进来,扑在白慕言床边,搂着她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不知道的可能真以为白家的二小姐白慕言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白慕言被江氏搂的喘不过气来,肚子又疼的要命,登时哭的更厉害了,屋里吵吵嚷嚷闹作一团,白微影只觉得头疼,趁没人注意自己,溜到了院子里喘了口气。 恰好此时方如和头上裹了纱布的景尚亭也匆忙赶了过来,一看到白微影,景尚亭紧皱着的眉头才稍微松开些许:“表妹,舅舅和江姨娘没有为难你吧?” 白微影转头看了眼闹哄哄的屋子:“暂时还没有。” 方如拍了拍胸口:“我和景大哥赶回饭厅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吓坏了,还好赶上了。微影姐姐你放心,那天的事情我已经都告诉景大哥了,她们别想冤枉你!” 白微影惊讶的看着景尚亭,只见他不自在的看了方如一眼,脸上微微泛起些薄红,却还是点了点头:“表妹别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而且这件事,本就是江姨娘有错在先,你就算是报复回去,也是理直气壮挑不出错的。别怕。” 说罢,温柔的笑了笑,在她头顶抚了两下。 白微影低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头时满目都是无奈的神色:“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在报复呢?为什么不猜,我只是想做出让步,主动示好呢?” 方如和景尚亭都愣住了。 半晌,景尚亭一字一字的拼凑:“所以……江姨娘在表妹你的药里放了泻药,却被方小姐误喝了,而表妹你……” “我深深的感觉到了与江姨娘作对的可怕,担心自己如果继续与她作对,某一天可能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了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便想着让方府的厨房做道她们喜欢吃的菜送去,我只是想示好,所以才没有遮遮掩掩的。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加了一道菜,就发生了这种事……” “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也很正常。” 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白微影一惊,转头一看,却见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挎着医箱站在自己身后,抚着胡须呵呵笑。 而白文武也站在大夫旁边,看向她的眼神写满了复杂。 “你当真不是有意害言儿?” 白微影落寞的垂眸,咬着嘴唇,等白文武开始不耐烦了,才低低开口道:“我现在说什么,爹爹还会信么?即便有姐姐那件事在前,可如今在爹爹眼里,我连呼吸都是错的,是白家的耻辱,我还能解释什么呢?” 景尚亭并不知道白慕言出了什么事,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疼,便挡在了她前面:“舅舅,您刚才也听到了,表妹真的不是有心要害江姨娘和慕言表妹。而且,慕言表妹中毒的原因,还请大夫明示。” 大夫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是中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吧,有些食物啊,它不能一起吃,吃了呢就会不舒服,比如肚子疼。严重一点的有可能会致命。夫人和小姐的症状啊并不严重,小姐是因为贪食,吃的太多,所以才会看起来严重些,夫人吃得少,您看,刚才不就能跑能跳了吗?老夫刚才开了个方子,其实就是调理肠胃的,小姐吃也可以,不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后饮食多注意些就是了。” 说完这些话,老大夫便领了钱离开了。 白微影松了口气,小心的抬头看着白文武:“是女儿好心办了坏事,我只是以前在府里听下人们说起过,江姨娘和姐姐特别喜爱吃蒸茄子,所以才……都是我的错。” 一句话说完,白微影低下头,敛去了脸上不适的神情。 “白老爷,真的不是微影姐姐的错,你不知道,那天夫人给姐姐送来的药里……” “方如妹妹!” 白微影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方如的话,面对着她惊讶的神情,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你先走吧。” 走?她如今与微影姐姐同吃同住,要走到哪里去? 心里纳闷,可还是乖乖的听白微影的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 白文武不傻,方如话里有话,且显然是意指江氏对白微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但他并不打算问,如今光是自己两个女儿闹成这样,已经够让他在方家人面前丢面子了,要是再捅出来江氏对白微影下毒手,那他当真是流落街头也不敢再继续待在方府了。 因此,白微影及时的打断了方如的话头,这一点让白文武稍微满意了些,这些天对她的不满也有所缓解。 他心里也是有盘算的。 江氏出身卑微,教养出来的两个孩子,白慕言虽然相貌不错,但是气质登不上台面,白逻倒是知书达理,就是相貌平平。比来比去,其实还是自己的一双嫡子嫡女各方面都更叫人满意。 至于微影私会情郎一事,争执到现在也不过是捕风捉影,那情郎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家在何处,一概不知。而且所有的信息还是那对微影心怀不轨的方兆传出来的,可信度又更加下降了一点。 再往深了想,从前在老家的时候从没听说微影与那个人家的公子有来往,却偏偏来了京城传出了这种事情,而且方兆拿出的玉佩,一看便价值连城。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微影的情郎,很可能是着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 第四十八章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县丞 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其实白文武心里对白微影玷污白家门楣的那点气就消了个七七八八,毕竟他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根基不稳,虽然有一个方家多少可以帮衬着点,但方家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 若是微影当真攀上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那白家在京城可就是真正的找到了一个靠山,何愁日后不能飞黄腾达? 只是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一想到那日在众人面前白微影害得他们一家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心里头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因此对着白微影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到这会儿,见这个嫡女果真是被故去的夫人教养得很好,懂得维护父亲和家族的脸面,脸色才好看点。 这才是高门主母的气度,终究是庶出的女儿比不上的。 “既然是误会,那你便进去同你母亲与姐姐道个歉也就是了,都是一家子,没必要为了这种误会伤了和气。” 白微影应声走进屋子里。 虽然大夫一再强调知识单纯的肚子疼,并不是中毒,也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可江氏仍然是一副死了女儿的架势在哭嚎,白文武铁青着脸看着披头散发在地上跪坐着疯婆子一样的江氏,又看看身旁气质淡然大气的白微影,顿时对江氏更是不满了。 “大夫都说了言儿没事,你还这样咒她干什么?” “老爷!我怎么会咒我们的女儿!分明是有人要害她!老爷你可不能放过杀人凶手!老爷要为言儿做主啊!” 先前不明状况的时候,白文武还觉得她这样是一片慈母心,可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只觉得她这是恶人先告状,是为了掩盖自己先对微影下手的事实,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厌弃。 “什么杀人凶手,你是在说言儿死了,还是觉得我们都是聋子听不见大夫说的话?够了,这里不是白府,由不得你们这样闹。” 江氏还在哭哭啼啼着,满心以为这一次一定能彻底让白文武对白微影彻底寒心,却没想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怎么老爷看不顺眼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有些茫然的转头看着满脸不耐的白文武:“老爷……你这是……” “江姨娘,对不起,是我好心办坏事,我不知道茄子和黑鱼不能同食,我只是觉得你和姐姐会喜欢吃这道菜……下一次,我一定打听清楚了再做事儿,再不会这般莽撞了!” 白微影说的情真意切,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江氏仍是不想放过这个打压白微影的机会,立刻冷笑一声:“下次?你还想有下次?怎么,这次没能害死言儿和我,你不甘心是么?” “胡闹!事情的来龙去脉,微影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包括那天的那碗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要得寸进尺了。” 此时屋里没有旁人,白文武便也没想着藏着掖着,这一句话说出口,江氏和白慕言都是变了脸色,惊恐的看着他。 白文武见她们这样的反应,知道那碗药必定是真的有问题,更是寒心,再不多看一眼。扭头离开。 “老爷!” 江氏算计了许久,却没料到事情最后会这样收场,忙慌慌张张追了出去。 白微影坐在白慕言床边,浅笑着看她眼里仇恨和恐惧。 “这样,可是姐姐和姨娘满意的结果?” “你别得意!” 白慕言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可白微影却装作浑然不在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当然知道这样姐姐不满意,姐姐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妹妹这样的雕虫小技怎么能入得了姐姐的眼呢?定然是要用更好的手段,来一点一点,毁掉你的人生。” 白慕言看着白微影脸上淡漠却令人心生恐惧的笑容,感觉周身一点点变冷。 江氏追出去后似乎是被白文武训斥了一通,回来后冷着脸没有再刁难白微影。 消停了好几天,白微影几乎都要习惯了这样安逸的生活,白府的装修也接近尾声,白文武和景尚亭几个男人一天到晚往外跑,研究者内部该添置些什么。 这天阴雨绵绵,白微影倦怠的躺在榻上翻看着医书。她这几日对于书中的许多知识倒是有了些许领悟,只是苦于无法实践,诸多遗憾。 方如这几日被方夫人拘在自己房里潜心学习刺绣,似乎是打算过几日带她去相看人家,便没来陪她,白崇明又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年纪,整日跟着景尚亭后面跑。 白微影看的乏了,便把书放在一旁,盖上了薄毯想要休息一会儿。 但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好妹妹,在休息呢?怎么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那情郎来找你,是否寂寞难耐呀?” 一听这油腔滑调的声音,白微影便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拂过,以为是方兆的手,吓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睁开眼坐了起来,却发现是玉佩的流苏。 趁方兆一个没留神儿,白微影一把揪着流苏把玉佩抢了过来,死死攥在手心里。 方兆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笑了笑:“妹妹这么紧张这玉佩做什么,倒不如紧张紧张这玉佩的主人呢?” 白微影眉心一跳,试探的看着他开口道:“你……查出来那人是谁了?” 方兆冷笑一声:“这玉佩这样好,本少爷还当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过是个江南县丞的儿子,竟然也敢跟本少爷抢女人?” 白微影悬着的一颗心忽的落到实处,暗地里还有一些遗憾。 还以为能吓他一条呢。 这么看来,这方兆大概真的是被自己的狐朋狗友给坑了。 不过,江南县丞? 白微影心下有了计较。果然司华圳嘴上说着不相信,其实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 想想这样一来也许就能救下江南数以万计的百姓,还能让司华圳逃过一劫。 脸上渐渐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看在方针眼里便极其的刺眼。 想他方家虽说不是京城本地的大户,可至少也是站稳了脚跟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县丞? 第四十九章 一定杀得表哥落花流水 这么想着,看向白微影的眼光便渐渐变了味儿。 “你要是敢乱来,我立刻自尽。” 白微影半分不怵,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直直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自从重生那天开始,她便习惯了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剪刀,这样一来,只要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至少就还有与那些想要害自己的人一搏的机会。 方兆看着那剪刀距离白微影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眼神沉了下去,不死心的还要往前欺身,不信白微影对自己能下得去狠手,却就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白微影毫不犹豫的把剪刀往心口一送,顿时“呲:的一声,刀尖穿透衣裳,而后剪刀与衣裳的接缝处渗出点点殷红。 方兆一惊,猛地弹了起来,指着白微影哆嗦了半天,扔下一句“疯女人”落荒而逃。 白微影嗤笑一声把剪刀拔了出来。 虽然的确是刺穿了皮肉,但她也并没有真的对准心脏,刺得也浅,连包扎都不需要。 却说方兆虽然被白微影那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到底贼心不死,尤其在知道白微影那神秘的情郎不过是一个区区江南县丞的儿子后,对白微影更是势在必得。 这女子性子太烈,用强的,万一她当真不要命的做出些什么事来,一来太过扫兴,二来,他老爹毕竟与白文武是同僚,害死了人家女儿的话,自己也讨不着什么好。 既然不能用强,那边把她那颗冷硬的心磨软好了。 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的方兆一面觉得麻烦,一面又觉得新奇,但转念又一想,不成,只要那情郎还活着,白微影心中就放不下他。 他可不想到时候要睡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 想到兄弟跟他说的那件事,那名叫司圳的男子似乎是上京来报告江南水患的,如今回去便要同他父亲一起治理水灾,眼珠子一转,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打那天之后,白微影便觉得方兆的脑子有病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倒是不再纠缠自己了,却换了个新路子——送礼。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举不胜举,烦不胜烦。而白微影往往在收到之后便转赠给了方如。 这一日,白微影暗自估算着,应当就是这两日,江南会有水患突发,主动去往景尚亭和白崇明居住的院子里。 “江南水患?表妹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景尚亭与白文武关系更为亲密,而白文武从方有复那里听来的一些消息,基本上都会与景尚亭闲谈一二。 “那天听方府的人提了一句,”白微影叹口气,目露遗憾与担忧,“我小的时候娘亲常跟我讲江南水乡的风物与人情,我虽然没有去过,但一直对那里十分向往。那天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便忍不住有点担心。” 白微影的母亲是在江南富庶人家出生的小姐,白文武当年恰好经过江南游玩,与夫人也算是一见钟情。二人在江南成亲,而后没过几日,夫人便背井离乡跟随着白文武,直到去世也再没回过江南。 景尚亭听她这样说才想起来舅母的身世,顿时心疼起来,看着她落寞的神色,急忙把自己这几天从舅舅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江南多水,其实每年都有水患,只不过今年特别严重,许多农田甚至房屋都有被淹没的危险,不过说来也奇怪,早在刚出现征兆的时候的时候,敬平王竟然自请前去江南治水。要知道,在多水地区治水,难上加难,那些大臣们本来正为这事儿推诿闹得不可开交,敬平王这一毛遂自荐,陛下立刻便准了。据说是昨日刚到的江南,正在收治难民。” “昨日到的啊。” 白微影放心了,景尚亭瞧她那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表妹这样,倒真是有些忧国忧民的架势。不过你说奇怪不奇怪,”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敬平王向来与陛下不和这一次陛下为水患一事焦头烂额,按理说,敬平王应该最是乐见其成才是,怎么反倒这样热心的给陛下解忧了呢?” “表哥,这种皇家秘辛,咱们这种普通人还是不要揣测的好。” 她也学着景尚亭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景尚亭被她逗乐了,配合的做出惶恐的样子。 方如端着水果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二人头挨头亲密无间的样子,蓦地觉得心口一空,神色复杂的抚了抚心口,努力赶走那莫名其妙的感觉,笑着走了过去把盘子放在桌上。 “微影姐姐叫我好找,看看,这可是今年新上的橙子,我刚从我娘那里回来,看见厨房里有这个特意拿过来给姐姐吃的。” 景尚亭故意打趣:“给姐姐吃,那我能不能吃?” 方如脸一红,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白微影左右看看,最后盯着方如脸上那一抹红霞,笑了出来。 见她不做声,景尚亭无奈的摇摇头:“就知道你们女孩子只爱跟女孩子玩,我还是去找崇明下棋去吧。” “景大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都拿来了,大家一起吃嘛……” 景尚亭作势要走,方如却着急了,忙开口挽留,而后又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过急切,懊恼的跺了跺脚。 “好了,妹妹说的是,反正都来了,表哥,把崇明和白逻都叫出来,一起吃就是了。一会儿,我和方妹妹正好观战。” “好啊好啊!姐姐你等着,我这次一定杀得表哥落花流水!” 白崇明拉着白逻跑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兴奋得不行。 白逻却有些拘谨。 他这次回来原是打算在家待一段时间便出去找个事儿做,谁知却碰上了父亲升迁,来了这京城这么久,事儿没找着,倒是见识了不少自家母亲与姐姐对微影姐姐的各种刁难。 于是这段日子以来,显而易见的与白微影不如从前亲密了,这一回他原本也不打算出来,可白崇明对他的心事一无所知,他也只好尴尬的站在那儿。 第五十章 可是没有资格碰的 白微影看出了他的局促,便笑着冲他招手:“逻弟几日怎么这么客气?看着像是与我们生分了,怎么,难不成你也跟崇明一样长大了,要跟姐姐讲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了?” 白崇明听她说话还要拉上自己,顿时不满的扑过去楼主了她:“姐姐真记仇!而且我早都说了,我才不理会那一套呢,母亲以前悄悄跟我说过,只要还没成亲,在她和姐姐面前,我一直都是孩子。” 白微影笑着把他搂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招呼着白逻坐下,几人欢欢喜喜的将一盘橙子分吃了,白崇明抬出了棋盘,在院子里与景尚亭对弈起来。 白崇明的棋艺就是景尚亭教的,他年纪小,前几年又被江氏胡乱养着,根本没多少长进,也就是白微影重生回来后才又开始对这些事情上心,这会儿自然是比不过景尚亭,等败势显露出来,他自己也看出来了,顿时就不干了,开始耍赖。 “表哥,姐姐在看着呢,你让着我点,这一步你重新下,不要下在这里。” 景尚亭苦笑一声:“表弟,就是因为你姐姐在看,所以难道不是你该给我个面子吗?” 白崇明不听,伸手就要把他的棋子拿开,被白微影一下拍在了手背上,板着脸训他:“就算输也不能这么没骨气,谁教你的跟对手耍赖悔棋?” 白崇明挨了这一下,缩回了手乖乖的不敢再作妖,扭头看了看白逻,郁闷的低下头,小声嗫嚅道:“江姨娘教我的……” 白逻身子顿时就绷紧了,目光直勾勾盯着地面,仿佛要把那块地砖盯出个洞来,察觉到白微影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离去,好不叫别人看见他此刻涨红的脸。 白微影的确是气=怨恨江氏从前对白崇明刻意的误导,但她也无论如何不愿意白逻因为江氏而被别人排挤,于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江姨娘是女子,想来擅长的是女红一类的,不懂得棋盘上的规矩也很正常。不过,表哥教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还敢悔棋,白崇明,今天晚上罚你抄二十页《棋经》,抄不完不准睡觉。” “亲姐!有你这么狠的吗?什么仇什么怨啊?” 白崇明哀嚎一声。 本来见白微影并没有责怪他母亲,松了口气,偷偷投去感激的一瞥,就见白微影正看着他,见他抬头,冲他眨了眨眼。 眼眶蓦地一热,白逻忙扭过头不敢再看白微影,吸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哭鼻子,被微影姐姐看到,一定会笑话他! 白崇明被姐姐禁止悔棋,只好郁闷的继续跟景尚亭下,最后不出意外的输的片甲不留,为了以示惩罚,白微影在他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两下。 气氛其乐融融的时候,却又有不速之客到来。 “哟,玩着呢?” 方兆手里拎着个被黑布盖着的笼子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原本靠着白微影笑得直喊肚子疼的方如一见到他便拘谨的站了起来。 “哥哥。” 方兆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摆了摆手表示没她的事儿,又趁着方如站起来,伸手把她一推,自己顺势在白微影旁边坐了下来。 白微影脸色一冷,站起来就想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强迫坐下来。 景尚亭皱眉走到了二人中间,揽着白微影的肩膀让她离方兆远一些,自己一侧身直接挡在了中间。 “方大少这样不知廉耻的三番四次的纠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能让方公子感到愉悦吗?” “景公子这话说的,我难道做了什么毁掉白妹妹名节的事情吗?” “你……” 景尚亭差一点一时冲动就要把他们第一日住进方家时那件事拿出来说,可他到底不是冲动的人,在开口之前衡量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方兆便得意了,隔着一个景尚亭也毫不介意,嘿嘿一笑冲白微影招手:“白妹妹,前几日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今日哥哥给你弄了个新鲜的,你要不要亲自揭开来看一看?” 提到前几日的礼物,方如更是心一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方兆。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便知道他是当真不知道,这才松了口气,朝白微影走近了几步,笑道:“要不然^我来替姐姐揭开吧,哥哥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万一里头的东西是姐姐不喜欢或者害怕的,吓到姐姐就不好了。” 方兆一向不待见自己这个总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妹妹,见她阻止白微影揭开黑布,更是不喜,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道:“有你什么事儿?我能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要你来插一脚?” 方如顿时噤声,无措的捏着自己的衣角。 白微影拉了拉她的手。 “方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妹妹说话呢?” 白崇明不满的看着方兆。他性子单纯,自己又与姐姐亲密无间,下意识的便以为这世间所有的姐弟,兄妹,都该如他与姐姐这样的相处。 而方兆对其他人说的话一概不再理会,一双精光闪烁的眼只盯着白微影瞧。 白微影算是看出来今日如果不当着他的面亲自揭开这块布,方兆不会罢休,冷冷看着他,走过去一把揭开了那块黑布,而后迅速的后退了两步。 只是黑布落在地上的瞬间,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连白微影都有些惊讶。 竟然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只是一只鸟。这只鸟通体七彩的羽毛,悠然自得的在笼子里踱步,黑亮亮的眼睛好奇的瞅着面前这群人。 “咦?这只鸟长得真好看啊。” 白崇明扑过来,扒着鸟笼蹲下来仔细的打量着这只鸟,却被狠狠啄了一下手背,疼的大叫一声跳开,哀怨的看着这只七彩的鸟。 “哼,本少爷说了,这是本少爷送给白妹妹的礼物,你们这些人可是没有资格碰的。” 方兆得意的很,从兜里拿出一把米粒,倒在了食盆里。 那只鸟立刻一啄一啄的吃了起来,吃完了转了转脑袋,竟对着白微影怪声怪调的叫了起来。 “夫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