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来乍到
洛娜做梦了。有时候人明明深陷梦境中，却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真奇怪。
梦里面的自己是金发赤眼的模样，穿着笔挺的西装，单膝跪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除了她，大厅内还有许多人都存在。有人在上首问她：
“如何当好一个国王？”
“行仁政，严律法，重民生，兴科技。”梦里的她是这么说的。
“您愿侍奉哪位神明？”
“吾愿将身心献给伟大的空间秩序神。”
“恭请空间秩序神降下神迹！”
接着洛娜就醒了。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没错，她，名为洛娜的地球女性，穿越了！
——
穿越就穿越吧，穿越到哪和为什么穿越是很重要的问题。好在脑海中响起来的声音似乎能给她答案。
「赞美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欢迎来到异世界！地球人！」
洛娜试着在脑子里想：「你是谁？」
「吾名为琦，是空间秩序神的天使，同时也是引导汝在异世界活下去的引路人。」自称琦的信使声音听起来像是幼童，却故作世故，有种扮演家家酒的顽童的即视感。
洛娜寻思他的话，所谓引路人，怎么感觉像是游戏里的新手引导？她观察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是阴暗无人的小巷子。而她身上的穿着早不是她自己的衣服而是工业革命时期欧洲常见的卖报童的打扮，头上还有一顶破旧的贝雷帽；伸手翻转察看掌心手背，肤色苍白，不像亚洲人，更别提手的尺寸明显是小孩的手。拽了下头发撩到眼前看，是脏脏的金色。她心里有种预感，直接说：“这不是我的身子！”
「不，这正是你的身子。」天使语气强硬地说，他紧接着解释：「突破次元限制引渡灵魂比传送整个身心要简单许多，这具身体是空间秩序神为你寻找到的最适合你的灵魂的容器。」
「那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呢？」
「自然是投向冥神的怀抱。」天使的语气十分轻松。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您口中的大人为何千辛万苦把我带到这里？我需要做什么？」仔细听，洛娜的语气颇为嘲讽。不过天使没听出来，他只听到表面上的恭敬，就趾高气昂地说：「你要成为国王，这片大陆的国王！」
「愿闻其详。」
原来，在这个有神明存在的异世界，无聊的神明用一个国家的君主之位打了个赌。这片大陆原本有一个国王，得罪了神明整个王族都死了，只剩四散的领主和诸侯。众神可以接受某领主或者诸侯的侍奉，也可以挑选自己在下界的代表，让他们厮杀战斗，看谁能一统大陆。可惜两百年过去，仍没有一人能成功。
棋盘内的棋子在被吞吃，下棋的神明也在变换。这回轮到空间秩序神参与，他使用自己的神力，从另一个空间引渡来洛娜的灵魂，作为他的棋子。
洛娜默默听完前置剧情解说，来了一句：「我能拒绝吗？」
天使先是惊讶地表示「什么你个地球人竟敢拒绝伟大的神」，然后才回答：「当然不能！你以为为什么你能来到这里而且偏偏是你？是因为你和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早已签订了契约！」
「我不记得我有……」
「有人来了！」天使突然短促地叫道。话音刚落，巷子口就拐进来高矮胖瘦四个男人，看他们猥琐的样子是街头混混。
洛娜迅速后退想躲藏起来，可已经被发现了！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毛孩，不知道这条巷子是哥几个的地盘？”高个子双手插裤兜，一步一歪地走近。显然他们没看出来洛娜是个女孩。其中的矮子不怀好意地接腔：“既然来了就别走，快点把身上值钱东西交出来！”
洛娜皱着眉瞪着这几个混混，脑子里问天使：「琦，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吗？」
「这个……恐怕得靠你自己了。」天使似乎有点窘迫，他还出主意：「赶紧跑吧，这条巷子不是死胡同。」
「你看我短手短脚的样子跑得过吗？」
「也许……可以吧？」
「我可不喜欢逃跑。」
洛娜看这高矮胖瘦四个人堵住了巷子口一步一步接近，冷冷地盯着。她活动双手双脚，做着体育课前常规准备运动——摇头转手腕、脚腕。
天使不可思议地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架！」
洛娜冲了出去，率先一个飞踢踢倒最瘦弱的瘦子。这具身体年纪不大骨架轻，胜在速度快，借助惯性冲击能让瘦子倒地。这还没完，趁着几个人没反应过来，一个从上至下的肘击重重击打在瘦子的鼻子上。
瘦子KO！
“你特么找死！”离得最近的矮子反应过来，挥舞着小拳头怒吼。洛娜不慌不忙，轻轻松松避开毫无威胁的拳头，还就着矮子这个姿势抓住他的手臂，背身来了个过肩摔，接着用自己的体重来个加速度，同样来了个针对鼻子的肘击。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
“别小瞧我，我可是省里的散打冠军！”洛娜颇为得意地说，她甩着手，原地跳跃着，做出拳击姿势，“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总算能发泄出这口恶气。你们接着上啊！”
高个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其中高个子掏出一个弹簧刀，朝洛娜冲过来。见此，洛娜果断地改变策略，朝着巷子口撒腿就跑。
天使还被洛娜以一敌四哄的一愣一愣的，见洛娜忽然说跑就跑，不解地问：「怎么跑了？不继续打了？」
「没看见对方有小刀吗？我又不会空手接白刃，当然是走为上计。」背后还追着人，洛娜一心两用回答。几瞬间她冲出巷子，热闹的人流忽然就包裹住她。背后喊打喊杀的声音没停，洛娜迅速左右各扫一眼，往街上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洛娜仗着身形小，在人潮里敏捷地穿梭。胖子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只剩高个子还追在身后口出狂言。
这样下去不行。洛娜感觉自己的体力要跟不上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天使突然急切地开口说：「白头发的人！那个人会帮你！」
白头发？
洛娜抬眼去搜寻，可她个子矮，只能看到眼前人的胸口，找不到白头发的……老人家？
「就在前面！还有三四米！」天使急急地说。
三四米？高个子的声音也离她有三四米。感谢高个子追赶也不忘叫嚣“等我抓住你要你好看”之类的话，让她能够判断彼此间的距离。
「就是他！」天使发出得救了的尖叫。
洛娜猛一抬头，白雪般的发丝飘荡在眼前。一双手扶住她，并把她带到身后。
“请停下你的行为。”意外年轻的白发男说。洛娜在他身后探出头，高个子已经追到一米开外，周围的行人绕开他们，有的还开始围观。
高个子挥舞着弹簧刀，叫嚣：“不关你的事！把那小子交出来！”
“呜呜呜，那个人欺负我，呜呜……”洛娜装哭。
“不要怕，没人能伤害你。”白发男的个子很高，头发也很长，洛娜只到他的下腹，而他的头发垂到他的腰下。由于个子太高，头发太长，白发男低头对她说话时候头发遮住他的颜，洛娜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觉得他的语气很温柔。不过他对高个子的语气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说：“请快点离开，不然你恐怕得吃点苦头。”
他抬起一只手，洛娜离得近，能感到森森寒气明显聚集起来，周围的路人也纷纷发出惊叹：
“是冰系魔法！”
“不用吟唱和法杖就能发出初级魔法冰弹！”
“至少是高级魔法师！”
高个子明显是怕了，他色厉内荏地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就灰溜溜地跑了。
围观人群自发地鼓掌，白发男挥手谦逊地接受赞美，然后面朝洛娜蹲下，洛娜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副清俊的相貌。因为天生亲近冰元素，白发白眉给他添了几分凌冽，但温润的眼中隐隐闪光，右眼角缀着一颗泪痣，天生梨花带雨的神态。更别提唇色娇嫩红艳，去了霜雪，盎然了整张脸庞的生机。
白发男半跪的高度比洛娜矮一点，他温柔地对洛娜说：“好孩子，不要怕，坏人被我赶跑了。”
“谢谢你！谢谢！”洛娜连忙道谢。
“你的爸爸妈妈呢？”白发男接着问。
“不知道。”
“你家在哪记得吗？”
“不记得了。”
“唔……”一问三不知后白发男沉吟几秒，然后做了决定：“你跟我去警署好不好？”
“嗯！”
于是白发男牵着洛娜的手带她去这个世界的警察局。
「琦琦。」
「要叫我琦大人！」
在脑中呼唤天使获得回应后，洛娜跳过称谓问题，直接问：「这人又是谁？你凭什么断定他会帮我？」
「芙莱达·西弗瑞，男，十七岁，王储之一。性格内向，喜欢助人为乐。」天使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来了个人物介绍，然后又说：「西弗瑞是个老好人，他肯定会帮你。」
王储？十七岁？老好人？洛娜忍不住又抬头盯着身边的人看。
「你最好不要跟着他去警署，你是贫民窟的孤儿，属于黑户，去警署会很麻烦。」天使说。
「假设我离开他，之后要做什么？你说我要做国王，却什么事都没交代清楚。」
「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早已安排好了！总之先离开他。」天使不满自己被质疑。
这个不靠谱的天使。洛娜暗自嘀咕，权衡利弊下，她听从天使的话，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好心的银发男。。
他们穿过几条街，经过闹市，吆喝的小贩吸引顾客的注意。洛娜看到糖果店眼前一亮，在糖果店的橱窗前她故意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五彩斑斓的各种糖果。
“怎么了吗？”感觉到洛娜不动，芙莱达（银发男）奇怪地问道，注意到“小男孩”的视线直勾勾盯着糖果看，他马上明白，并露出温柔的笑容。他问洛娜：“想吃糖吗？”
“嗯！你可以给我买一颗糖果吗？我会乖乖地在这里等你出来哦！”洛娜仗着年纪小在那泪眼汪汪地卖萌，并且她主动留话在外面等，让芙莱达下意识忽略带着她一起进去买糖果的选项。
“好，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留下这句话，芙莱达果进糖果店的店门。
“好人一生平安哟！”等确定芙莱达看不到自己了，洛娜毫无心理负担地开溜。
「就这么走掉没关系吗？」天使犹豫地问。
「拜托，不是你叫我摆脱他的吗？」洛娜无语地反问。为了躲开芙莱达，她选了一条小路。
天使气弱地说：「我刚刚说了吧，他是个老好人，不，说是烂好人也不为过。」
「哼，好人都活不久。」记忆中闪过傻笑着的男人，洛娜心情变得不耐烦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按你说的离开他了。接下来呢？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有什么指示？」
提到自己崇敬的对象，天使打起精神，而且完全没有听出洛娜是在反讽。也不知他是以何为依据，做出下一步的指示：「接下来你需要取得王储的认证。」
「什么？」
「拔出石中剑！」
「噢，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是亚瑟王的剧情吗？洛娜吐槽。
天使一本正经地开始介绍：「我们现在在艺都，这片大陆的文化中心。石中剑就在城中最大的建筑——光明圣殿里面。只要拔出石中剑就能证明你是神选之人，就能成为王储。」
「哦，说得真轻巧呢。」洛娜不置可否。
和天使交流的过程中，洛娜的眼睛没有停下观察。她发现异世界类似维多利亚时代，不过蒸汽技术变成了魔导技术，多了魔法的世界。例如旁边大路经过的交通工具，既有异兽拉载的马车，又有类似汽车的铁皮疙瘩。路上的人也不仅仅是纯粹的人，还有长着其他动物耳朵尾巴的智慧生物。这是和地球不一样的神奇世界，如果只是玩一玩，洛娜是很愿意当个国王试试。
可问题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首先，是怎么接近石中剑。」洛娜说，她让天使给她指路，前往光明圣殿。
据天使说，光明圣殿是侍奉光明神的地方。这里稍微解释一下，这个世界的初代神是创世神，已经化为山川河流皈依世界。所以现在的至高神是太阳神，也就是光明神，排位其次是太阳神的妻子白月神，其他神明各有排序。
这个世界人们的信仰不唯一，普遍拜多神。其中光明神作为众神之长，基本上所有人都信仰他，每个地区几乎都有一个侍奉光明神的圣殿。艺都作为文化艺术交流中心，它的光明圣殿修建得格外宏伟，塔尖的太阳标志反射阳光似乎真的是个小太阳。
而用来筛选神选之人的石中剑就在这座圣殿的左侧偏殿。天使说光明神曾降下神谕，无论高低贵贱，所有人都能来尝试拔剑，但只有神选之人才能拔出宝剑。为了方便来自各地的民众尝试拔剑，偏殿的开口是另外设置的。
洛娜隐藏在石柱背后，观察偏殿入口情况。入口有很多人在排队，其中超过一半的都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天使解释，因为剑本身的重量限制太小的小孩举起来，所以很多做父母的一到小孩子长到八岁就带着来拔剑。除了这一点，洛娜还发现了其他不对劲。
「为什么排队的都是男的？而且一个非人类都没有？」洛娜奇怪地问。
天使连忙解释：「非人类种族有他们自己的领袖，神选择人口基数最大的人类作为统一大陆的人选。至于为什么只有男人……不清楚……」
「我是女的，可你说了空间秩序神选择我，所以神选之人与性别无关……」只思考了一会洛娜就得出结论：「是人为干涉的结果。」
「什么？居然有人敢干涉神的选择！」天使难以置信。
她对于天使的天真很无语：「为什么不行呢？多了一个王储就多了一个竞争者。而将王储性别定位男性就能排除掉大概二分之一的人口成为王储，很划算不是吗？」
「那样女性神选之人岂不是不能获得王储身份？」天使还是很震惊。
「所以就需要女扮男装，但那样有各种各样的风险……」洛娜陷入深度思考，天使没办法捕捉她的思绪。天使还在慌张着，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快看笔记！」
「笔记？」洛娜抓住字眼。
「呃，是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沉睡前留下的笔记，他留下神嘱，若遇到问题可以翻阅笔记。」
洛娜听完又抓住了关键点：「空间秩序神已经沉睡了？所以才派了你这个天真又无用的小天使过来？」
天使听了炸毛：「我！吾乃伟大的空间秩序神特别指派来协助汝的天使！伟大的空间秩序神把你的灵魂带到这里就花光了神力，这才不得不沉睡。你应该心怀感激，并且拼尽全力地成为国王来报答伟大的空间秩序神！」
「好好好，我感激，我报答。」洛娜可以说是十分敷衍了，可低情商的天使还是没有发现。天使扬眉吐气道：「你知道就好。」
「好了快看笔记说了什么，我能看到那个笔记吗？」比起跟天使无意义地拌嘴，洛娜更关心笔记写的内容。
然后天使尴尬地说：「忘记这个笔记只有你能打开。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把笔记给你。」
洛娜没说什么，她依言寻了条无人的暗巷，随意坐在废弃的木柜上，说：「好了，给我看看神的笔记本吧。」
一本笔记本浮现在眼前。金箔封面，边角镶着古铜色的金属角框，大约一指厚，封面上绘着复杂的几何图形，大概是什么魔法阵。
笔记自动打开翻页，呈现出泛黄的空白页面，仿佛有人正在书写，一组字符渐渐出现。是洛娜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神的语言。」天使说：「上面写着：亚当·霍华德。」
「他是谁？」洛娜追问。
「有点儿耳熟……不认识。」天使思考了一会儿又说：「我对霍华德这个姓氏有印象。霍华德是贵族姓氏，他们一族出过好几个剑圣……想起来了，亚当是霍华德最年轻一代，有“小剑圣”的美名。」
洛娜盯着漂浮在空中的神之笔记，盯着那个看不懂的名字，托腮思考。
安静了好一会儿，天使没忍住吱声：「你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洛娜反问。
天使委屈：「只有你主观意识和我交谈我才能接触你的思绪，其他的毕竟是你自己的精神世界，我接触不到。」
这样挺好，偷偷骂天使蠢他也不知道。洛娜暗想，然后与天使交流：「我刚才在想，笔记的内容应该提示我下一步如何做，这么一来，你的用处是什么？」
天使一听，立马道：「我的用处可多了！虽然受限于法则许多能力不能发挥，但至少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胜于你，可以告诉你许多情报！」
「那么，请告诉我亚当现在的位置。」
天使当场打脸：「这个……具体到个人位置这种信息不能透露给你，这违反神界规定。」
洛娜嗤笑一声表示嘲讽，然后公事公办地又问：「那就告诉我霍华德家族的位置。」
「霍华德家族的领地在翡翠山以东，要抵达那里最快的方式是搭乘飞车，租用飞车大概是十金币。」天使告诉她。
「可我身无分文。」洛娜想，「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拔剑而是赚钱吗？」
两人都陷入思考。可惜思考被人打断了。
“终于逮着你了！”高个子和瘦子堵住巷子入口，回头看，巷子另一头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胖子和矮子。
天使惊慌地问：「他们怎么找过来的？」
洛娜冷静地说：「看来那高个子一直都跟着我。」
「怎么办？你打得过吗？」天使心存侥幸地问。洛娜瞄见几人手上的武器，不是刀子就是棍子，直接道：「打不过。」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伟大的空间秩序神啊，请您降下愤怒的雷霆惩戒眼前的恶徒吧！」心慌意乱的天使开始祷告。
洛娜心中啧嘴，暗道求佛不如求己。
四个混混成前后包围之势一步一步靠近，嘴里还不干净。洛娜没有被他们的脏话激怒，而是冷静地观察四周。上一次逐个攻破的方法应该会被他们警惕，只要攻击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就会立马还击，乱棍打死老师傅。比较好的选择是避开所有人直接跑走，可是直筒巷子没有其他出路……不，还有一条路，往上！
想到这，洛娜抬头，两边的楼房有窗户阳台对着巷子，她眼前一亮，可行！
她当机立断，在混混距离她还有一米远时蹬着破旧的木柜，用力跃起，抓住二楼窗台边缘，手臂力量爆发，配合脚下蹬踩粗糙的墙壁，成功爬上二楼。
“来抓我呀，略略略！”洛娜故意激怒几个混混，作势要继续往上爬。
继续爬没什么好处。虽然刚刚爆发力量上了二楼，可说到底洛娜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小女孩，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向上爬。她有想过直接开窗进屋，但很可惜这个窗户是锁着的，她也不敢赌哪扇窗户是开着的，怕是在找到能开的窗户之前她就力量不足摔下去了。所以她把混混吸引到楼下，最好他们也开始爬楼，这样她就能……
那几个混混受不得激，果然都聚在楼下，高个子站在柜子上都差点能摸到她的脚。把她惊出一声冷汗。好在那木柜实在是太破旧了，不堪重负地散架了，高个子跌了下去。
就是现在！洛娜在四个人头顶朝巷子出口方向用力一跳——落地滚——有惊无险地站起，她成功离开四个混混的包围圈，并且离最近的矮子有两米多远。
还等什么？跑！洛娜撒腿就跑，后面四个混混大呼小叫地追着。
洛娜不知道这具身体以前是做什么的，骨架纤细，营养不良，加上短手短脚，在毫无遮挡的直筒巷毫无优势。明明还有二十米就能到出口，洛娜被棍子掷中，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贝雷帽掉了，脏金色的头发遮盖她大半视野，紧接着她就被胖子拉着头发扯起来。
痛！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洛娜第一次遭受，下意识地就护住头半蹲半站地给拉起来。
高个子明显是他们的头。他让矮子和瘦子一左一右按住洛娜，而他自己掐着洛娜的双腮，凶神恶煞地说：“跑啊！你特么接着跑啊！法克鱿，让你见识下得罪老子的下场！”洛娜的脸颊被掐的死死的，还被高个子粗鲁地左右晃。然后高个子狠狠踹了洛娜好几脚，洛娜憋着不痛呼出声，头发还被扯着，一旦痛到弯腰就会扯到发根头皮。
“快住手！”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寒气森森的冰弹连发撞开几个混混，造成物理攻击的同时附带魔法冰冻效果。几个混混应声倒地并失去了行动能力。失去支撑，洛娜也随着几个混混一起倒地。但和混混不同待遇，尔后她被温柔地抱起，洛娜看清了来人，是被她甩掉的芙莱达·西弗瑞。
和芙莱达一起来的还有一队五人的警卫，看样子是芙莱达找来的帮手。
洛娜见此心情复杂，她挣开怀抱坚持自己走，她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没有大碍。她注视芙莱达的双眸，才发现他的瞳仁是幽深的黑，像她曾经的眼睛。不对，不一样，他的眼里有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一次洛娜没有装幼稚，而是用她自己的语气问。
“不要怕，有我在。”芙莱达误以为洛娜怕了，他轻柔地握着洛娜的手，还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买完糖果发现你不见了很着急，就找了警卫帮忙找你。这里疼不疼？我给你揉揉，不哭哦。”
“我没哭！”洛娜咬着下嘴唇不爽芙莱达这个态度。芙莱达想掀开洛娜的衣服看看她肚子上有没有淤青，被洛娜手忙脚乱地按住并拒绝。
“乖乖，让我看下严不严重，我会冰魔法哦，可以给你的肚肚冰一下就不痛了。”芙莱达坚持哄着。
“不要不要不要！”洛娜没发觉，她此刻的娇嗔是发自内心的。
两人闹着，五个警卫已经做好他们的事。他们把混混都铐起来，串成串绑在一条绳上。小队长过来敬礼：“大人，犯人已经被捕，现在要带他们回警署，烦请大人和卑职一同回去录下口供。”
“好的，我和这个孩子一起去。”芙莱达有礼道。
怎么到头来还是要去警局？洛娜就要翻白眼了，为了不去警署甩开芙莱达，结果被混混堵截，又被芙莱达救，而且还是要去警署。还不如之前乖乖和他去警署，还不用挨这顿打。
洛娜要找个出气包出气，不用想，就是那位天使。
「别装死，说话！」
「呃，蜜思洛，冷静！你想知道什么？」沉默了有两秒，天使开口了，不过可以听出来他的语气很虚。
「我想知道去警署的后果。」
天使想了想说：「依照艺都的城市管理法，没有监护人的孤儿统一归收养所管理，也就是说，你会被带到孤儿院里，除非有人收养，你会一直呆到十六岁。」
这可不行，这么一来就不能自由行动了。洛娜心下盘算。不去警署是不可能了，这一回不仅是芙莱达，还有警卫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跑走。有没有办法避免去收养所？
洛娜不由得抬头看芙莱达。找芙莱达收养她？
先不说芙莱达愿不愿意收养她，光是芙莱达王储身份就注定他们的立场不一样，不适合呆在一块。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和芙莱达有过多的接触，虽然她现在已经欠了他两次人情。
换个思路，也许她可以通过警署来找到神之笔记提到的亚当·霍华德。想到这，洛娜在脑海里戳天使：「你说我假装自己是霍华德家的孩子可行吗？」
天使想都没想地给予否定：「不行！霍华德家族是身份地位很高的贵族，他们的子孙后代刚取名就会记录在族谱上，而且霍华德家族人丁稀少，已经四代单传。假装霍华德家族的人一定会被拆穿的！」
「我可以假装是私生子。像这种大贵族，偶尔会有私生子丑闻不是吗？」
「别的家族也许会有，但霍华德家族不会。霍华德家族家风严谨，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克己复礼的人中龙凤，不会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
「这样啊。」洛娜沉默了几秒，问天使：「你说，笔记为什么会提到亚当·霍华德？」
「神的旨意是难以揣摩的。」天使日常彩虹屁，然后他才说：「既然笔记提到了此人，就说明此人与你关系重大，也许是正向影响，也可能是负面影响。」
天使这番话提醒了洛娜，她语带夸赞道：「没想到你有点脑子。没错，这个人也许不是助力而是敌人。还是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小天使，把你知道的关于霍华德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这……」天使愣了一下：「都告诉你也没问题，可是我们时间有限，不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吗？」他指的是进了警署查不到身份被送收养所的事情。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先暂定到收养所之后偷跑吧。」洛娜说。
此刻洛娜被芙莱达牵着，上了一辆类似汽车的交通工具。当然啦，这辆车既不使用汽油，也不使用蒸汽，而是神奇的魔法。这辆车的车头是巨大的三角的动力装置和司机驾驶座，用三个小轮支撑；后半部分才是车厢，模样类似放宽了的人力车，两个大轱辘拱起开放的卡座，头上有遮阳遮雨的折叠篷。
警卫队长担任司机，另外四个警卫分两列跟在车速缓慢的魔导车后面慢跑，把四个串成一条的混混围在中间。
其实洛娜作为身份不明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乘坐这么豪华的座驾，更别说是和王储坐在一起。不过芙莱达“老好人”的称号名副其实，他只因为不忍心看受了伤的瘦弱孩子跟在车后面跑就拉着洛娜上车。洛娜最初没觉得哪里不对，生前有车且人人平等思想影响下，她一点都没觉得能坐上这稀奇古怪的车能算什么不得了的事，直到她瞅见警卫队长异样的眼光，才发觉芙莱达真的是个心善纯良的大好人。
而且大好人还怕洛娜胆小不自在，在前往警署的过程中耐心地陪她说话，完全是哄小孩的做派，让洛娜只能一心两用，主要心神用在听天使将霍华德家二三事，分神回应芙莱达“哇”“哦”“哥哥你真好”。还好装小孩容易。
于是在抵达警署时，洛娜从天使的话中搞清楚了一件事，为什么神之笔记上会浮现“亚当·霍华德”这个名字。
霍华德家族是世袭的贵族，在两百年前国王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显赫。霍华德第一任家主就是第一个获得公认的剑圣名号的剑士，之后的七代子孙里面出了三个剑圣，也就是说每一个时代霍华德都是个人武力值最高。这份荣耀带给霍华德家族广大的领土。最初是来自国王的赏赐，众神的游戏开始后领地周边的小村庄小诸侯纷纷依附霍华德，哪怕霍华德家族没出过一个神选之人。但霍华德的强大靠的是个人武力，对于领地的管理十分规矩。前一百年还好，这几十年来对领地的管理越来越力不从心，而且随着王储人选逐渐分明，没有王储傍身的霍华德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最后得出结论：陷入尴尬的霍华德需要一个王储撑门面。而洛娜，一穷二白的平民正是合作的合适对象。
洛娜猜测，神之笔记指引的亚当，会是她进入霍华德的敲门砖。
问题又绕回来了，究竟到哪儿能找到亚当·霍华德？
洛娜忽然心生一计。
乖巧坐在警署里，回答警卫的问话，然后是等待。过了一会儿，警卫队长凑到芙莱达耳边恭敬地低声细语：“没有找到这个孩子的身份……是，会送到附近的收养所里……是……”芙莱达微皱着眉，问了几句，警卫队长都恭顺地回复了。然后芙莱达轻轻叹了口气，走向洛娜，半蹲在她面前，和蔼地说：“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洛娜撒了个谎：“我叫克里斯。”
“克里斯，好孩子，我叫芙莱达。你之前跟谁住在一起？等会儿警卫叔叔可以给你送回家哦。”
洛娜注视着那双动人的眼睛，说：“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在流浪，四海为家。”
闻此，芙莱达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亲切的笑容，问她：“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虽然我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但可以给你一个容身之处。”
这个人，真的是做好人过头了吧？随便就带一个小孩回家真的好吗？虽然早有预料这人不大会排斥收养她，但洛娜还是被这人主动要求的好心肠给震惊到了。不过她心中早有计较，既然芙莱达开口，洛娜正好可以借着梯子往上爬。她说：“谢谢！芙莱达。不过我其实在找一个人。我的爷爷去世前帮助过一个贵族，那个贵族承诺会报答爷爷。所以我想找到那个贵族。”
关于爷爷和贵族的故事当然是现编的，但芙莱达相信小孩子说的话，于是他秉持着他的菩萨心肠，问：“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找哦。那位贵族姓什么？”
“姓霍华德，亚当·霍华德。”
“是亚当啊。”芙莱达惊讶道。洛娜一听有戏，赶忙问：“你认识他吗？”
“嗯，认识。”芙莱达下一句话让洛娜心花怒放，“正好亚当近日也在艺都，我可以带你去拜访他。”
人就在艺都！哈哈！洛娜第一次高兴起来，真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不过芙莱达转而又来一句给她制造了一个小难题：“在正式拜访前我需要发函与他说明情况，克里斯，你爷爷有没有给你什么信物？我可以随信附送。”
洛娜眼珠子一转，回道：“有的，不过现在不能给你。”
“好的，等到我要寄信了再给我也不迟。”芙莱达温柔地笑开了，此刻他像是完成操心的事。他向洛娜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那我们走吧，在等待回复的期间你和我在一起吧。”
洛娜看着平摊在她面前细嫩的掌心，轻轻把手搭上去，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第二章，光明节
艺都永远不乏浪荡的旅人和诗情画意的远方。钟楼的钟声一声一声回荡，白鸽成群绕着钟楼盘旋一圈，又滑翔落到广场上。这座艺都最大的广场上有拉提琴的街头艺术家，有携手散步的爱侣，有欢笑奔跑的孩子。
夕阳渐矮，艺都流露出不一样的风情。做工昂贵的灯泡被工人们挂上枝头（不用说，灯泡自然是用魔法点亮），只等夜晚降临发出柔光。
洛娜看着四处张灯结彩的景象，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节日吗？”她本意是问天使，可她不小心说出口，芙莱达以为是在问他，就回答道：“明天就是光明节，你不知道吗？”
“我给忘了。”洛娜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她在脑子里戳天使：「琦琦，光明节是什么来头？」
「都说了要叫我琦大人！」天使奶凶奶凶地说，但他还是尽责地解释：「光明节是庆祝光明神丰功伟绩的节日，春分这一天，白天阳光四射夜晚皓月皎皎，从前夜起灯火整晚不熄。」
「怎么可能保证每一年的春分都是晴朗的？」
「这是神的恩典。」
「好吧，差点忘了这里是真的有神。」
芙莱达带着洛娜横穿中心广场，光明圣殿就在广场的另一头，它顶尖的太阳标志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光芒。余晖越来越暗淡，在太阳落下山头的一瞬间，太阳标志发光了。起初是暧昧的暖光叫人忽视，而后愈来愈亮，让洛娜忍不住抬头去找寻那光芒。以圣殿为中心，一盏盏挂好的灯泡开始闪烁发光，整个广场都笼罩在光明底下。
“节日前夕开始。”
芙莱达微笑着说。光芒打在他的白发上，像在发光。
洛娜张了张嘴，最后在心里说：他真好看。
“克里斯，”芙莱达唤她，“我们去玩好不好？”
玩？玩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问题一下子涌上来，洛娜本能地思考这句话的用意。但是，当她看到那双黑玛瑙的眼睛凝视着她时，所有疑虑都飞走了。鬼使神差地，她说：“好呀。”
芙莱达眉目开朗，流露出大男孩的清爽神态。他拉着洛娜在广场上奔跑，惊飞觅食的鸽子。他们挤进拥挤的人群，拽一拽鞋匠头上的帽子露出他的光脑袋，或是揪掉贵妇帽子上的羽毛装饰让贵妇发出尖叫，然后大笑着跑远。
“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到鞋匠护住光头的样子吗？”
“还有贵妇大声尖叫，噢，真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他们在河边桥上放声大笑。此时此刻，他们是邻居家爱做恶作剧的小男孩。
对于洛娜，这时候的欢乐是异世界带给她的新鲜的快乐，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肆无忌惮地快乐过。来到异世界之前，她才还完车贷，还有房贷压着她。她奔三了，还没结婚，眼看就要剩下了母亲还在催婚。职场上她面临一次升职的机会，这让她专注工作心神绷得紧紧的。她真的，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那么芙莱达是不是也是这样？
洛娜的笑声渐渐收敛，她注视着芙莱达。他的外套不知何时丢掉了，脸上还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条麻布遮住，此刻他不是贵公子，更像是劫富济贫的侠盗罗宾汉。他此时也是纯粹的愉悦，比起先前优雅的做派，这才是真实的芙莱达。
他们笑累了，趴在护栏上看风景。没人说话，耳边是江风的絮语，是虫鸣，是远处的人声鼎沸。
洛娜小小身子只够她露出小脑袋探出护栏，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芙莱达：“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芙莱达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说：“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忙。”
“可我从来没有开口请求你。”洛娜站直身子，看着他。
芙莱达也转过身看着洛娜，认真地回答道：“帮助弱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洛娜愣住了，记忆中也有个人说过这样的话。恍然回神，她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如何报答？”
“我帮助你不是为了你的回报，你无需做什么。”
“不，这份恩情我记得。”
芙莱达露出为难的表情，看来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他看向远处桥下的人群，拉着洛娜跑去：“不说这个，我们去跳舞吧！”
芙莱达拉着洛娜跑到桥下，那里有个小码头，小型客轮停靠在那里，甲板上有乐队、有座位、有跳舞的男女。小提琴为主旋律，拉出欢快的舞曲，不是宫廷贵族间的圆舞曲，而是富有乡村田园风情的小调。大家跳的也不是优雅的华尔兹，而是自由的活泼的步调。
洛娜原本想说她不会跳，可受气氛感染，她很自然地和芙莱达手牵手在甲板上蹦跳。没有规矩，你想转圈就转圈，你想交换位置就交换，没人会煞风景地说不该是这样跳，大家都是自由地随心所欲地跳跃、牵引、转圈，叫人狂笑着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收获简单的快乐。
洛娜忽然觉得此时此景似曾相识，是了，是《罗马假日》。不过她不是公主而把公主带到市井人间的记者，芙莱达才是那位公主，放纵自己享受偷来的假日。
夜深了，明月近乎圆满挂在天上，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被月光照得明亮。
地上也同样明亮。没有灯泡的街道也有蜡烛和油灯照明，按照习俗，它们应该要燃至天明，再在明晚通宵燃烧。芙莱达和洛娜在人行道上走着，玩累了的两个人终于愿意回去，洛娜跟着芙莱达去他下榻的酒店。
他们一路闲聊着。
“你为什么要住在酒店，你不是艺都的人吗？”洛娜问。
“不是哦，我的家在百叶森林以西的斯旺领地。”
“那你来艺都办事情吗？”
“嗯，差不多吧。我是来参加光明节庆典，明天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哦，虽然我没办法陪你，但你可以上街转转，记得注意安全。”芙莱达摸着洛娜的脑袋说。洛娜卖乖地作保证。
“真神奇啊。”芙莱达忽然感慨，“克里斯你一定不是一般的小孩。”
洛娜一惊，装傻：“什么？”
芙莱达笑着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轻松，身上的负担都消失了一样。”
“你平时负担很重吗？”洛娜试探地问。
“是呢，身不由己地要去完成别人的期待。”芙莱达的笑容消失了，他迎着晚风，望向皎皎皓月，流露一分忧郁。而后他又笑开了，对洛娜说：“真希望你能多陪在我身边。啊，我们到了。”
他们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前，有五层楼高，门口和窗户下都奢侈地安装了先进的照明工具，哪怕今晚已经足够明亮这座酒店还是在繁星中如同明月熠熠生辉。酒店门口除了门童和保安，还站着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头，看打扮，他应该是个符合刻板印象的精明的管家。此刻他正板着脸，盯着芙莱达慢慢走近。
“西弗瑞少爷，”他的声音没有一点儿人情味，严肃得紧，“我实在是不能苟同您的晚归行为。”
随着走近那个老头，洛娜能感觉到芙莱达又变成最初见到的模样，文质彬彬的公子，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失了真实感。面对管家的责问，芙莱达妥协地退步：“我的错，汤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这只小猴子就是您晚归的原因吗？”管家用余光不屑地扫了眼瘦巴巴的洛娜。“小猴子”这种叫法相当轻蔑。
芙莱达连忙说：“不，和他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愿。”
“那么您准备如何安排他呢？”
芙莱达看了一眼洛娜，带着抚慰，说：“麻烦你为他开一间房间，或者麻烦和你挤在一块，我答应收留他直到他找到恩人为止。”
管家的眉头皱起来了，可以看得出他对芙莱达的做法相当有意见，他说：“需要小人再提醒一遍您的身份吗？西弗瑞少爷！您可是尊贵的王储！随便将来历不明的人带到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汤姆，别那么紧张。”眼看管家还要说一堆训诫的话，芙莱达很有经验地打断他，说，“我保证，他不会待太久，明天的庆典他不会跟着我们。”
管家闭上嘴，他严肃地盯着洛娜好一会儿，才退让道：“好的，如您所吩咐的，西弗瑞少爷。”
芙莱达松了口气，这才带着洛娜走进酒店大门，边走边说：“这是汤姆，我的管家。抱歉，我刚才的话不是在嫌弃你。”
“我知道的，您无需向我道歉。我应该谢谢您，愿意留我下来。”有外人在，不仅芙莱达变得矜持，连洛娜也不得不顾及世俗眼光扮演起一个正常的平民小孩。确实，以芙莱达的身份完全不需要向洛娜解释，所以洛娜又感受到芙莱达温柔的心。
看洛娜对他见外甚至第一次用上了敬称，芙莱达迅速瞅了眼管家明白了，但心头还是泛起一丝苦涩，也不讲话了。
管家持着烛台在前头走着，洛娜静静地跟在芙莱达身后，他们顺着酒店的螺旋式楼梯直上三楼，又从厅堂的右侧通道走，到了芙莱达的房间。
房间内一片黑暗，只见芙莱达在墙上按了什么，一盏一盏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内陈设：这只是一间小会客厅，一套组合沙发，还有茶几，除此外墙上是花纹繁复的墙纸和几幅艺术画作。
洛娜眼一脸好奇，难道异世界已经有电灯了？
屋内明亮，芙莱达注意到洛娜的表情，眯眼说：“神奇吧？明明我没有召唤大气中的光元素或者火元素却能点亮房间。”
洛娜不停点着她的小脑袋瓜，看得芙莱达觉得好笑，满足了她的求知欲：“你该是没见过，这是最新的魔导技术，只需要通过按钮激发自身魔力共鸣就能触动灯盏上的法阵，就能一口气点亮所有的烛火，真方便啊。”
芙莱达感叹一声，管家这时咳了一声。芙莱达抿了下嘴，又对洛娜和颜悦色道：“这几天你先和汤姆睡在一间吧，别害怕，他会安顿好你的。我们明天见。”
然后他才吩咐管家道：“让这孩子洗把脸，脸蛋上都是灰。可怜的孩子，他身上应该有些伤口，可以拿我行李中的药剂给他涂上。”芙莱达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最后才说：“我进去看会儿书，先不用侍候，你带这孩子下去吧。”
管家躬身行礼直到芙莱达进了左边的房间，然后他挑剔地打量着洛娜，哼了一声，说：“跟我来过来，我会好好盯着你的，别耍花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洛娜低垂着眼眸小声应是。
会客厅的右边房间就是酒店提供给仆人休息的房间，空间很小，只够放下两张单人床和一个盥洗盆，墙角还有个陶制夜壶。管家指使洛娜带上盆和拿出来的汗巾跟他走，到了负一楼的开水房。这里烧了大量的热水，烟雾缭绕，还有些打赤膊的人端着盆搭着澡巾走来走去。
管家丢下一句“自己打水，擦完上来”就走了。这样正好，洛娜一点都不在意管家的态度。她自个儿打了盆水，摘下帽子，先洗了脸，接着撸起袖子脱下马甲，解开头几个扣子，认认真真地把上半身在不脱衣服的前提下擦好，然后脱了鞋，卷起裤脚，直接拿盆子冲脚。这么一来就算打理好自己了，虽然别人本意只是让她擦个脸，但洛娜受不了身上都是汗和灰。
她还借此机会摸透了她的这具身体，果然瘦瘦小小的，问了天使知道这具身体才十一岁，可看起来只有九岁十岁。
端着盆回到三楼，她敲了敲房门，管家给她一个看老鼠的眼神，让她进门。待到进到仆人间，管家指着小桌上的玻璃药剂瓶，语带着施舍地说：“感谢光明神吧，这是极好的药水，倒在手上去揉淤青，能快速消肿。”说完自个儿过去芙莱达的房间候着了。
洛娜把门反锁了，又扫视一周，还不放心地问天使：「这里应该没人或者魔法窥探吧？」
天使傲娇地说：「原则上我是不能告诉你的，这是作弊行为。但是看在你是外来人的份上这一次就告诉你吧，屋子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地抹药。」
「你这个评判标准叫人迷惑。」洛娜安心下来，一边动手换衣服，一边和天使脑内沟通，「之前你不是和我说了很多吗？还说你的作用是告诉我情报，怎么现在又说是作弊了呢？」
天使说：「神虽然设下赌约，但参与竞争的只能是人类，神明可以给他选中的人一些优待，但不能过多牵涉进来。我虽说给了你不少提示，但那都是这个世界的常识而你不知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但像刚刚你要我探查情况的行为，已经构成额外求助，原则上我并不能回应你。」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空间秩序神为什么派你来到我身边。」她脱下小破背心，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她身上穿的这件明显不合身，灰扑扑的，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的。她拿起玻璃瓶，里面是淡红色的药油，洛娜猜测用途和红花油类似，就倒出来在手心，衣服开始揉自己的小肚子。一边揉，她还一边想着，问天使：「我好早就想问你了，是不是每一个王储都是像我这样的来自异世界的人？」
「不，只有你一个人是。」天使答。
「那其他人，包括还没获得王储身份的神选之人，也有像你这样的天使跟着呢？」洛娜问。
天使想了想才说：「据我所知，没有。但是神选之人可以通过冥想和祷告和侍奉的神明取得短暂的联系。其实你原本也该可以的，但是伟大的空间秩序神为了把你带来，已经……」
「我知道了，他老人家正在沉睡，没办法呼应我的祈祷，所以才有你跟着我是吧。」
「是这样没错。」天使又说，「提醒你一件事，每位神明都给他选中的人一份恩典，就比如你获得的就是神之笔记。」
「你知道其他人是什么吗？」
「不知道，这是保密的。不过可以知道众神的祝福，这在立储仪式上会显示。」
「众神的祝福？」洛娜有点感兴趣。
「就比如爱神赐予的美貌、力神赐予的大力气这些。」
洛娜好奇地瞪大眼睛：「欸！那我的是什么？」
「都说要到立储仪式上才会显现了啦！」天使的语气不耐烦了起来，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他有点烦。
「好吧，好吧，立储之时尚远。」洛娜放下玻璃瓶，重新穿好衣服，准备上床。今晚她应该是不会再见到芙莱达了，明天早点爬起来找他吧。
「有一点要和你申明。」天使忽然开口，他基本都是被动回答，所以这次他难得主动说话，洛娜洗耳恭听，「刚刚和你说了神明不能明着参与进来人类的竞争，所以除非必要解释常识类问题和解释神之笔记上的文字，我是不会出现的。」
「连随便聊聊天也不行吗？」
天使傲娇：「我可是很忙的！没空和你这个地球人聊天！」
「啊~真是无情啊，小琦琦~」洛娜拉长语调，无赖地说。
「都说了要叫我琦大人！」
「好的琦琦，晚安琦琦。」
天使炸毛。
第三章，男孩
一夜无梦到天明。管家直接把洛娜当做下人使唤，支使她去地下一层打热水一次，打凉水一次，都是为芙莱达晨起后的梳妆打扮做准备。借此机会，洛娜进到芙莱达的那一间。
相比仆人间的简陋和狭窄，主卧相当的宽敞也很舒适。占地面积大约有四十平米，兼具卧房和书房等多功能。洛娜第二次进来时芙莱达已经醒来，在试衣镜前让管家给他穿衣。他从镜子里看到洛娜端着长颈水壶进来，扭头朝洛娜看，惊讶地说：“克里斯，你做这些干什么？”
洛娜把长颈水壶放好，行了个弯腰礼，说：“您帮了我，大人，克里斯愿意为您效劳。”
“你无需这样。”系好扣子，芙莱达往洛娜走去，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弯着腰，真诚地说：“你现在是我的客人，知道吗？”
面对芙莱达逼近的俊脸，洛娜低着眼眸，轻声说：“我不想吃白食，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吧。”
“西弗瑞少爷，这都是孩子的心意。”管家在芙莱达开口前抢先一步说，仿佛不是他使唤洛娜做事。
芙莱达又露出那副不知如何接受他人回报的为难表情，然后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等会儿请跟我一起进食早餐，请不要拒绝我。”
洛娜微微俯身，说：“谢谢您。”
芙莱达没有马上离开她身边，犹豫了三秒，才说：“你不需要跟我如此见外。”
“大人，这是礼节。”嘴上这么说，但洛娜稍微抬起头，冲芙莱达俏皮地眨眨眼，又斜眼示意管家在这里，当然管家被芙莱达的身影遮挡，看不到洛娜的小动作。
芙莱达面对面看得清清楚楚，他笑了，意会到洛娜的意思，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把手握成拳，咳了两声，说：“好的，既然你坚持。”但是他明白，小男孩的真实心意。
等芙莱达换好衣服，他们移步到小会客厅吃早饭，芙莱达盛情邀请洛娜和他一起坐着。早餐很简单，一杯鲜奶，一份抹了芝士的烤吐司，芙莱达额外有一根热狗。管家站在一边侍候。
席间，芙莱达问洛娜是否准备好了信物。
洛娜早已准备好了，她早起后在后厨摸了一颗洋葱，用洋葱汁在纸上画了点东西，等到晾干，纸上的内容便消失无踪。她不是不相信芙莱达的人品，而是顾虑这张纸落入其他人手中，所以用了点小妙招。只需要将纸面放在小火上薰一会儿就会浮现字迹，而她也这么和芙莱达偷偷说了。
餐后，洛娜看着芙莱达到书桌前，取了一个信封，把洛娜递给他的折叠好的纸张塞进去，写好地址，火漆封缄。洛娜留意了一下火漆印的图样，是白纹路的曲颈天鹅。
芙莱达说他来自斯旺领地，这个天鹅应该就是斯旺家族的族徽了。洛娜心想。
接下来芙莱达又在书房呆了一阵子，洛娜百无聊赖，站在窗户边往下看。酒店离广场不远，位于主干道边，此时受节日影响，街上人头攒动，还有花车游行，十分热闹。
芙莱达抬头注意到洛娜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风光，出声说：“克里斯，你想出去玩吗？”
“我可以出门吗？”
“当然，你是我的客人，不是囚犯。只是我恐怕没办法陪你去……”
管家打断了他的话：“恕我直言，西弗瑞少爷，一个野孩子没资格让您陪同，而且别忘了您一会儿还有事。”
哪怕被打断话，芙莱达对管家还是好声好气，完全没有主人架子：“我知道，汤姆，我没忘。所以，克里斯，”芙莱达对洛娜说，“你可以出门去玩，若遇上麻烦就报上‘芙莱达·西弗瑞’的名号。”
“谢谢您！西弗瑞大人！”洛娜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就要出门。
在她开门时，芙莱达又添了一句：“哦对了，若你回来时我们不在，请在大堂多等一会儿，晚饭前我保证回来。”
——
一踏出酒店大门，原本雾里看花的喧闹一下充斥感官，眼前看到的是热闹喜悦的人群，耳畔听到的是音乐和欢笑，鼻尖嗅到的是食物的芳香，洛娜迫不及待地加入进人群当中。
道路上正在缓慢开过去一队花车，共五辆车，车上的人穿着复古的服装，脸上的妆容把五官夸张地放大，他们在花车上朝人群挥手，并对围观的人群挥洒彩带和宣传单。
洛娜夹住一张飞舞落下的宣传单，定睛一看，画面正中是放大加粗全是大写的英文，作为有五年留学经历的海归，洛娜毫无压力地念出来：“红海岸酒吧……”看下一行较小一点的字，“首扎黑啤只要一便士！”她对酒吧不感兴趣，习惯性地边走边把宣传单折成一个垃圾桶。
她低着头没看路，但余光还是能判断与行人之间的距离。但她运气不好，被莽撞的家伙狠狠撞了一下。洛娜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自己，她还没责问撞她的人，那个人就骂骂咧咧开了：“没长眼睛啊你！撞坏未来的国王你赔的起吗！”
呵，好大的口气。洛娜瞧向那人，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估计八九岁，长得丑，麻子脸，瘦小的身材，身上穿的是亚麻质的短衫，还打着补丁，不像是好出身，洛娜无言这人哪来的自信自称未来的国王。
那个男孩身边还有个差不多打扮的中年人，也是麻子脸，还满是皱纹，看起来显老又沧桑。中年人扶着男孩，十分紧张地上下扫视男孩，一副把男孩当宝贝金疙瘩的模样，说：“哎哟我亲爱的宝贝儿子，你没撞着哪吧？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够了够了！离我远点！一身臭味，熏得我都臭了！”男孩的态度却很恶劣，完全不把中年人当父亲，注意到洛娜一直盯着他们俩，男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着裤口袋，瞪她，喊：“看什么看！”
他的口袋里有什么宝贝~洛娜留了个心眼，但也仅此而已。她故意做出傲慢的样子，双手环胸，不客气地说：“看你好大的口气，敢自称未来的国王，难道你是王储不成？”
男孩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盯着她瞧，回道：“我才不告诉你呢！”然后他不耐烦地冲中年人嚷：“走啦走啦，我们还要去见那个家伙！”
中年人应到：“哦对，霍华德大人在等着。”
霍华德？不会是她苦苦寻找的那位吧？
洛娜默默地跟上那怪异的两个人。
「琦琦，那个男孩是王储之一吗？」
很久没做声的天使回道：「官方宣布的王储人选里没有这个人。」
官方宣布？应该就是进行过立储仪式的人选吧。可看那男孩的姿态，不像是装作王储的样子，而且他还要去见霍华德，哪个霍华德？为什么要见霍华德？为何偏偏是霍华德？
洛娜一边隐在人群中跟踪男孩，一边思考。男孩没有进行过立储仪式，可他自称未来的国王，说明他很有自信自己会是王储，为什么？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拔出石中剑了。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男孩在近期拔出石中剑，被霍华德家族得知，急需一个王储加入的霍华德就派代表来与男孩接洽，赶在立储仪式之前将男孩和霍华德绑在一起。
虽然只是推测，但洛娜很有自信，于是她问天使：「琦琦，那个男孩近期拔出石中剑吧？」
可是天使说：「恕不告知。」
「你变了，变得冷漠、无情、冷酷。这个消息不属于常识吗？」
「只有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消息才能告诉你。」
「所以这个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咯？」
天使不讲话了。
天使这个态度洛娜有点儿无奈，她还以为她和天使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她也理解，神仙也有神仙的难处。不过这些情报足够了，剩下的，她有脑子可以思考，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嘛，她也不喜欢作弊一样的全知全能，有挑战才刺激嘛~
穿过好几条街，路过好几个街头表演（说实话洛娜很想停下来看热闹的），洛娜靠着小孩子灵活的身形不远不近地跟着男孩和中年人，最后看见他们进入一家客栈。
客栈和酒店比就寒碜多了，看起来十分普通，换句话说就是低调。到这洛娜就跟不进去了，一个人混进去太明显了。她尝试过爬窗户溜进去，可天使说这里虽然不起眼但有人布下了防御结界，无奈只能躲在看得见客栈出口的墙角阴影处。
洛娜耐着性子等着，期间有花车经过，洛娜发现又是红海岸酒吧的宣传单。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很有效地让她产生之后要去瞧瞧的想法。她又把宣传单折成垃圾桶，并和上一只叠起来。
等待是枯燥乏味的，况且洛娜还不算是耐性很好的人。她把手上的宣传单变着花样地拆了又折折了又拆，大概过了有半个钟头，终于有了新的变化。有仆人牵来一匹健壮的白马，候在门口。不一会儿，青年从客栈走出来，戴着高礼帽，驼色大衣开敞着露出里面的褐色马甲，立领配着暗红色领带，绸缎打底裤配着黑色马靴，典型的英国绅士的打扮。
男人的气场很强，不像是个平凡人，洛娜猜测男人就是霍华德。
年轻的绅士从仆人手里拿过缰绳攥在手里，蹬着马镫一个翻身上了马，然后口中一叱同时双腿一夹，骑着马儿上路离开了。洛娜犹豫了一秒想着要不要跟上这位绅士，考虑到她只有双脚奔跑肯定追不上白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继续等。
又过了几分钟，男孩和中年人大摇大摆地出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腰侧挂剑的侍卫。中年人落后男孩半步，竟像个奴仆一样殷勤地对男孩唏嘘关怀。洛娜看到中年人说了什么，然后隐约听到男孩趾高气扬地嚷嚷：“他算什么大人！不还是要对我行礼！”洛娜良好的视力捕捉到侍卫皱眉的表情。洛娜还听到男孩高声呼喝侍卫：“快走快走！回去接了妈妈就去大房子吃好吃的！”侍卫对男孩说了什么，然后他们往反方向离开了。洛娜思考了一分钟，私心里她是想参与进这座城市的热闹，想去看看光明节庆典是什么情景，可是她最后还是选择跟上这三个人。
树上的小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另一边，绅士骑着马在主干道上不急不慢。虽说市面上已经出现了魔导车，但那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大路上来往的还是以马车为主。光明圣殿正门前的广场人头攒动，绅士花了点时间绕了一圈从后门进入圣殿。有侍者迎上来，领走他的马带去马廊，而他往室内走。进入室内，又有侍者接引他，带他去了会客厅，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十五岁左右，他歪倒在长沙发上正在看书，亚麻灰的顺直短发在光线下泛着朦胧的光。看到有人进来，少年抬眼望去，从刘海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琥珀猫眼。他见到年轻的绅士，嘴角含了三分笑意，懒洋洋地打招呼：“你好，阁下，原谅我暂时起不了身，我想我应该是中了沙发的束缚咒。”
绅士微微欠身，客气地回道：“别在意，只可惜我不是个咒术师，无法为大人解咒。”
少年配合绅士的幽默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给面子地坐起来，边说：“没想到阁下会来参加庆典。虽然教会给不少人发了请帖，可到现在才只有你我到来，有点冷清呢。”
这时绅士已经在少年对面的沙发椅落座，他也笑着，说：“有殿下在，便蓬荜生辉。”
“阁下过奖了。”少年人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被恭维而得意。他又继续说：“既然阁下来了艺都，记得赏脸去红海岸酒吧坐坐。酒吧今天开业，特价迎宾。”
“殿下的生意真是遍天下。”绅士似乎又夸了一句。
“不过是借叔父的资产练练手罢了。”少年换了个姿势，叠起左腿，双手随意放着，说，“那么，我是为了生意而来，阁下为何而来呢？是什么打动了霍华德，让你愿意从与世隔绝的飞马城堡出来呢？”
绅士表情不变：“自然是应邀而来。”
“哦？”少年拉长语调，意有所指道，“我还以为是为了一个男孩。据说不久前有人拔出了石中剑。”
“是吗？”绅士只作不知。
少年保持微笑继续说道：“别告诉我你还没和那个幸运儿接触过，我可听说有几位大人对神选之人相当感兴趣，其中貌似就有霍华德的老朋友，蓝山爵士。”
绅士不看少年了，他撇开视线说：“贝克王储，您听说的事情可真多。”
笑声从喉咙里压低地传出来，少年金·贝克又笑了。他看似开玩笑地说：“那当然了，商人得消息灵通才能赚更多的钱啊，小霍华德阁下。”
门口有动静，是有人来了。
绅士不像少年那么散漫，他站起来对来人致以问候：“许久不见，西弗瑞王储。”
白发来客正是芙莱达·西弗瑞。他对绅士的态度很亲切：“拜托，亚当，我说过了，叫我芙莱达。”
果然，绅士是洛娜苦苦寻找的亚当·霍华德，他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芙莱达又对室内的另一个人打招呼：“拥抱光明，贝克王储。”
“拥抱光明，西弗瑞王储。”金贝克算不得正式地颔首，接着打趣道，“看来参加光明庆典的王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哦，还有小霍华德。”
亚当不说话，芙莱达替他解围：“最近航线不太平静，其他大人们领地遥远，大概是不愿意冒风险过来。”
芙莱达坐下后，一直到庆典正式开始前，果然没有其他人过来。
——
回到洛娜这一边。
洛娜一直小心地跟在男孩和中年人以及从客栈出来的侍卫一行人后面。说起这个侍从，他的腰侧挂着剑，看起来不是摆设。怕被侍从察觉，洛娜不敢跟得太紧，只能远远缀着。
跟踪的过程身心皆疲，不仅走了很久，而且还要提心吊胆不要被发现。天使忽然就出声问洛娜为什么要跟着这一行人，洛娜反问天使：「你应该知道那个男孩的身份吧？」
「当然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猜那个男孩是神选之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洛娜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微笑，「那个男孩表现的太明显了，稍微留意的人就能发觉出来这个男孩就要飞黄腾达。而且他还去见了霍华德的人，你提过，霍华德的微妙处境需要一个王储，所以这个男孩很有可能就是还没进行立储仪式的神选之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洛娜假装在挑选水果，脑中和天使继续交流自己的看法，「霍华德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王储，刚才他们已经见了面，估计是有什么协议，才会让侍卫跟着父子俩。既然如此，神之笔记为什么显示出亚当·霍华德呢？难道神之笔记其实是叫我警惕这个人吗？不，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太小了。」说到这，洛娜停了下来，恰逢前面的侍卫回头看一眼，她连忙闪身至视野盲点。
天使催促：「继续说啊。」
洛娜不急不慢，看着天说：「最好的解释是，我得除掉那个男孩，获得亚当·霍华德的认同。」
洛娜听到天使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说：「你要杀了他！」
「杀掉他？你看我这小身板打得过他那两个跟班吗？」洛娜否认，她跟上那行人，接着解释道，「我说的除掉他，是指破坏他的立储仪式，只要仪式不成，他就永远当不了王储，这样哪怕霍华德已经和他说了什么也得舍弃他。」
天使追问：「你要怎么做？」
洛娜回答：「你有没有注意到碰到他时他的反应？他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明显那里有重要的东西。一个小男孩能有什么宝贝？所以我猜，那个东西会影响到他能否和霍华德搭上关系，进一步推测，那可能是证明他身份的凭证。拔出石中剑会有凭证吗？类似职业培训证书的东西？」
洛娜问天使，天使回道：「职业培训证书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你的思路没错，拔出石中剑的人会获得光明圣殿颁发的徽章，持有徽章的人才能让圣殿为其举行仪式。」
「果然，那就能得出结论了，那个男孩的徽章就在他身上，而我要做的就是偷走那个徽章。」
「可是以你的武力值……」天使委婉地表示怀疑。
洛娜没生气，说：「确实在侍卫的保护下我很难靠近他，所以我要跟着他，等机会。」
「原来如此。」天使总算知道洛娜一直跟着一行人的理由。
一行人从接近市中心的地方一直走到城郊，这里附近一片全是田野，麻雀很多，看得出男孩一家原本只是农民身份。最后来到一座茅草屋前，男孩兴奋地喊着妈妈就脱离侍卫冲进去了，中年人担心孩子摔倒紧跟着进屋，侍卫维持着原本的速度。
“啊——呜！”
戛然而止的尖叫。
侍卫加速冲进去，可是已经迟了，侍卫看到男孩和中年人都倒在血泊中，一剑封喉，不远处看起来是男孩母亲的女性也毫无生机，一家三口都死了。侍卫转身出门，屋外是空旷的田野，没有任何可疑的踪迹，地上也没有脚印，推测刺客使用了影匿术和风元素加持。侍卫懊恼地原地环视一圈，复回到屋内，检查三人状况，然后他发现男孩的徽章没了。
洛娜躲在百米外的草垛里，一声不吭。自来到城郊她就无法跟的很近，只能远远地用树木草丛来遮挡身形。从她的视角来看，她只看到男孩和中年人进屋，然后侍卫冲进去又冲出来。在侍卫进屋后，洛娜发现对面房子屋顶酣睡的猫突然清醒冲一个方向叫。她的眼神立马跟过去，可是没发现什么。
忽然视野中模糊地出现一个身影在飞檐走壁，五秒后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她眨眨眼，问天使：“刚刚，那是什么？”
「是刺客。使用了影匿术的刺客。你刚刚看到的身影是时效到了而出现，五秒钟之后刺客准备好影匿术后又失去踪影了。」天使一口气解释清楚。
第一次见到真·大变活人，洛娜回味般地咂咂嘴。等回神，她看到侍卫狂奔着原路返回。洛娜这才反应过来：「刺客？是那个男孩？」
天使没讲话。
等看不见侍卫的身影后洛娜从藏身处出来，接近茅草屋。她没进去，而是从窗户往里看——眼睛瞪大瞳孔紧缩，哪怕已有心理预期，还是被眼前的血腥吓到了。她心慌意乱地跑走了，惊飞一群麻雀。
第四章，机会
离正午还有半个钟头，芙莱达、亚当和金贝克三个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到了圣殿中心教堂。
教堂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是玻璃彩绘，画着光明神和其他神明，中心轴稍高的地方是镂空的太阳标志，和圣殿顶尖的太阳标志一个样。阳光从墙面打下来，透过琉璃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穿过太阳标志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成了瘦长的太阳标志。地面上也有太阳标志，形状稍微与墙上的标志有差异，影子和地面上的标志还有偏移。
三人进来时，大主教已经在了，他是这座圣殿的住持，这一代还在世的王储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完成立储仪式，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讲，与大主教保持良好的交流往来是很有必要的。在场的两位王储对大主教都很熟悉，另外那位的家族和圣殿也有着不错的关系。大主教与三个人友好地一一问候，三个人也都谦顺地回了礼，连金贝克都不复随心所欲的模样。
之后三个人站到大主教的右手一侧，大主教站到标志底下，另有一列光明教徒站在左侧。在圣殿外面的广场聚集着大量市民，他们在警卫的指挥下较为有序地跪在地上，面朝圣殿大门。有一块区域被围起来，那款区域的地面上绘制着与教堂地面等比放大了的太阳标志。人群静默地祈祷，等待正午来临。
教堂内，大主教手握权杖低吟着祈祷词，拉长的咏颂调在教堂内回荡。三人和其他教徒一样跪着，低垂着头，掌指关节微屈指尖并拢相贴，食指指尖抵在眉心，这是这个世界的祈祷动作。
此时此刻，在大陆的各个光明圣殿也是一样的场景，大量的民众聚集在圣殿附近，地位较高的大人在教堂内聆听主教的祷告。
随着时间推移，影子在悄无声息地移动。正午时刻，影子与地面上的太阳标志完全重合，钟声激荡，大主教振臂高呼：“拥抱光明！”
三人和教徒们紧跟着大呼：“拥抱光明！”喊完双手交叉抱肩。广场上的数千民众也在喊，声浪远传。
仪式结束后就是午宴。午宴的吃食和平时类似，多了一份节日特色食物，用特殊酱料染红的火鸡蛋。这些火鸡蛋被煮熟剥皮切片，表面裹一层红色的酱料（可以是番茄酱，也可以是辣椒酱，只要是红色的就行），据说这就是太阳的样子。而这种不算好吃的食物被命名为太阳蛋。
芙莱达他们吃得比较高级，用的蛋是某种高级禽兽的蛋，块头更大，被厨师烤得表皮金黄，去壳切片后去掉蛋黄填充肉馅，淋上红色的酱汁，就很美味了。
午宴持续了一个钟头，结束后大主教又说了感谢光明神的话，就差不多散场了。金贝克招呼芙莱达和亚当有空去红海岸酒吧坐坐，上了马车离开圣殿。亚当正准备上马，被芙莱达叫住了。
“怎么了芙莱达？”亚当牵着马问。
芙莱达从内口袋拿出信封递给亚当，说了句：“刚才贝克在，不大方便给你。”
亚当接过信封，理解地回道：“那个信息贩子。所以，这是什么？”
“我昨天遇到一个孩子，他说他的爷爷曾经救了你，信里面的是信物。”芙莱达说。
“哦？”有没有发生这一回事亚当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没有马上打开信封来看，而是先收起来。
芙莱达接着说：“那孩子看起来不会魔法，不过他用了点小手段。他让我告诉你，看这封信需要用火烤一会儿纸面。”
“嗯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芙莱达犹豫了几秒，亚当从他的神情猜到了芙莱达想说的话，他耐心地等着芙莱达说出来。
“亚当，也许我没立场来问……霍华德找到王储了吗？”问完话芙莱达又急急地添了一句，“你可以不用回答。”
亚当颇为无奈地笑了，说：“如果是你的话，没关系。”顿了下，亚当认真地说：“是的，我来之前已经联系过神选之人。”
“那孩子怎么样？能帮到霍华德吗？”芙莱达神色中的关切不是假装。
亚当回忆起见到男孩的情景，无声叹气，但还是说：“我们没有选择，已经好多年没出现神选之人了，不管那孩子怎么样，总能教导。”
芙莱达知道亚当不会再说更多了，问得太多只会让人心生芥蒂。他拍了拍亚当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一道狂奔而来的身影，问：“那不是保罗吗？”
什么？保罗不应该在这里！战斗的直觉告诉亚当，出事了。他立马转身，一阵风刮过，侍卫在风元素的加持下几步来到亚当面前，跪下，膝盖和地面相撞发出声音听着很疼。
“大人！大事不好！那男孩被——”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别人，侍卫突然噤声。他紧盯着亚当，用眼神表示紧迫。
亚当的脸色很糟糕，他心里已经做了最糟糕的设想。他急匆匆地对芙莱达说：“抱歉，我得走了。”
芙莱达看出情况紧急，就说：“让保罗骑我的马吧！”
亚当没推辞，叫上保罗上马带路，两骑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芙莱达担忧地目送他们远去。
原本芙莱达准备午宴结束就和管家回领地，不过因为洛娜，他决定多留两天。既然如此，不如来享受光明节。芙莱达想着回去找洛娜，不知道为什么和洛娜在一起他就觉得很轻松。
可当他回去时发现洛娜还没回来，管家冷嘲热讽“也许那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一想到小朋友不会再出现，芙莱达就很泄气，失去玩乐的兴致，呆在屋内看书。结果几个小时后，在晚饭前，洛娜敲开了酒店的房门。
芙莱达看到洛娜十分疲惫的样子，有气无力的，在重相见的惊喜下，他只当洛娜是玩累了。“玩累了吗？等会儿吃完晚饭你可以早点休息。”芙莱达相当亲昵地说。他想到早上对洛娜说的话，让洛娜晚饭前回来，小孩子都是好奇的，洛娜只是在光明节玩得愉快，而不是跑走了，洛娜当然不是骗子。芙莱达唾弃自己心中的那点怀疑。
精神萎靡的洛娜半耷拉着眼皮，不让芙莱达发现她的眼神，那里可没有半点兴奋的光。好吧，也许有一点值得高兴。在缓过神来后，洛娜理清思路，明白那个男孩被刺客杀了，意味着霍华德需要新的王储，这是她的机会——可是她真的被吓到了。她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上床躺在被窝里，即便那个被窝又冷又不属于她。
“你病了吗？”芙莱达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洛娜有点儿不对劲，他拉着洛娜在沙发坐下，捏着洛娜的小手，神色露出几分关心。洛娜摇头，后知后觉不说话不大好，就强打精神露出假笑，说：“我只是，太累了，请允许我休息一下。”
芙莱达没有怀疑，还问洛娜需不需要看医生，洛娜让他不要麻烦，又说了几句，便退下去休息了。过了晚饭时间，芙莱达操心洛娜会饿肚子就让管家去看看洛娜起来没有，却发现洛娜发起高烧。惊得芙莱达用冰系魔法给她降温，直到半夜才退烧。
第二日破晓，亮了两宿的灯灭了，朝霞笼罩大地，光明节过后就是春天。
洛娜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下人间，而是躺在会客厅的小沙发上。抬了抬手，有种内虚的感觉，随后她想起来，昨晚她骤然发起了高烧。小孩子发热往往是来势汹汹，她不大记得细节，印象里模糊有着芙莱达的身影。对了，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前生那个笨蛋，有芙莱达，还有没影子的亚当·霍华德。她先是在笨蛋的怀里，抬头却是芙莱达的脸，然后她看到了亚当，就离开怀抱去追亚当，最后精疲力尽，梦就醒了。
主卧的门开了，管家出来，看到洛娜睁着眼睛，十分冷淡地说：“水和面包都在茶几上，如果你能动了请自便。”
“好。”洛娜简单回道。
管家臭着脸，似乎在心里埋汰洛娜的不识抬举。然后他就开门出去，等回来，昂着头推着餐车进了主卧。
洛娜胃口不大好，她先一口气喝光了凉水，润一润烧干的嗓子，然后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一边问天使：「我昨天神志不清，他们应该没人发现我的女儿身吧？」
天使很快回：「放心吧，你很安全。昨天芙莱达用冰系魔法给你体外降温，没有扒衣服。」
这么一听洛娜安心了。
“克里斯！”芙莱达的声音传来，他大步走近洛娜，“感谢神，你好多了吗？”
“谢谢你！芙莱达。”很高兴还有这么个老好人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自己，洛娜对芙莱达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好很多了，多亏了你。”
芙莱达俯下身，凑近观察洛娜的脸色。近距离对着美人，洛娜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苍白的脸也浮上红晕。于是芙莱达满意地说：“看起来你恢复得很快，不过还是要多休息。”
“那我回房间去……”
“不，你就在这。”芙莱达把站起来的洛娜按下去，不容置喙地说，“下人房里的空气不流通，不利于康复，你就躺在这里好好休息。”然后他又说：“你饿吗？昨晚你都没有吃饭，一定饿了吧，我们一起吃早饭。”
“不，我已经吃了点面包，不饿的。”洛娜指着茶几上剩下的面包。那是下人吃的粗糙的黑面包，和芙莱达吃的松软的白面包天差地别。芙莱达看到黑面包，神色不好，他看向一本正经立在一边的管家，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他对洛娜露出歉然的笑容，说：“不应该给病人吃这个。你应该没吃饱，至少喝点牛奶吧。”然后他唤管家：“汤姆，把餐盘带来，我在茶几这吃。”
管家慢一拍才说：“好的，西弗瑞少爷。”然后这么做了。他将餐车推过来，把芙莱达的早餐一一放下，和昨天一样：一杯牛奶，一份烤吐司夹热狗。芙莱达把牛奶倒一半给洛娜。洛娜在芙莱达不容拒绝的态度下，喝着牛奶。不经意间她瞄到管家的眼神，带着轻视，不知道是对她本人，还是对芙莱达。
早餐后照例芙莱达需要办公，他陪着洛娜说了会儿话就进了主卧，洛娜躺在沙发上想着，霍华德应该有所动作了。
书桌前，管家递给芙莱达一些文书，说：“由于您任性的决定，我们不能马上回到领地，一些文件需要快马加鞭送过来。”
“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芙莱达接过文书，稍微扫了下内容，就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文件中夹着一份报纸，头版新闻赫然是关于昨天艺都的光明圣殿做弥撒的消息，居中配图版画，形象地描绘出芙莱达三个人跪拜祈祷的场景。
“好了，宣传目的达到了。”看完，芙莱达说了一句，就把报纸叠起来放到一边。
“还有一封信，”管家又拿出一封信，“来自小霍华德大人。”
芙莱达放下羽毛笔，拿小刀割开火漆，取出信纸，在看的过程中，他的笑容忍不住地浮现。等看完内容，他愉悦地说道：“果然如此！快告诉克里斯，亚当下午会来拜访！不，还是我来告诉他！”他离开位置，步伐轻快，他由衷地为他的小朋友能找到归宿感到高兴。
——
客栈里，亚当望着街景，大拇指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戒指。侍卫保罗站在他的身后侧，面露愁容地问：“大人，我们能相信信上的内容吗？”
“我们别无选择，保罗，这是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亚当回身，从桌子上拿起那封看了许多次的信。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I CAN”以及石中剑的手绘图案。
“可是，偏偏是在神选之人死亡之后出现的，而且圣殿并没有发出新的消息，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能拔出石中剑。”保罗的疑虑亚当都有想过，可是正如他所说的，他们别无选择。不管那人是真是假，见了自然有所判断，何况那人还是通过芙莱达的渠道给他递消息，看在芙莱达的面子上他也要去会一会。
“够了，说说你调查到的情报吧。先说刺客的事。”
“是的，大人。”
亚当坐在书桌后面，听保罗的汇报：“刺客的手法十分干脆，一刀毙命，且都是以割喉的手法。伤口切面窄而长，判断武器是匕首类小型刀具。所以判断是职业杀手。我让眼线去几个刺客工会暗查，发现一日前确实有人在夜枭刺客工会发布悬赏，但指代很模糊所以当时没有引起注意。”
“可以查到发布人吗？”虽然亚当这么问了，但他知道幕后人不会那么傻让人查到。
果然保罗回答：“没有，而且以刺客工会的做法，雇主和委派的刺客之间不会有任何关系。”
“那么下一件事，关于芙莱达说的那个孩子。”
这件事没有难度，保罗回答很详尽：“西弗瑞王储是从警局里带出那孩子的，那孩子似乎是个孤儿，按理应该送到收养所。但西弗瑞王储却把他带回了下榻的酒店，而且西弗瑞大人看起来很喜欢那孩子，有许多人看到他们一起玩了大半天。”
“唔，看起来那孩子的来历仍然值得怀疑。”亚当自言自语说，“芙莱达就是人太好了……”
约定的时间到了，亚当带着保罗到了酒店外，管家汤姆亲自在门口迎接。保罗把他带来的马交给门童，并告诉门童这是芙莱达的马。管家带着一主一仆到房间，芙莱达和收拾妥当的洛娜正在里面。
“亚当！”芙莱达对待亚当的态度依旧亲切。说起来亚当看着比芙莱达年长几岁，可偏偏芙莱达的地位比亚当要高。
亚当的帽子早在进门时就放起来，他和芙莱达握手，打招呼。
离得近了洛娜细细观察发现亚当也是一副好相貌。灰黑的卷发修剪打理得很精致，一对浓眉伏在眼窝上方，眉目俊朗。当他垂目时浓密的睫毛盖下一层小刷子，当他抬眼时蓝玻璃似的眼珠子映着碧天汪洋。有人说过蓝眼睛的人眼神冰冷无情，但他不是，你可以感受到亚当眼里的温度，是第一阵从南国海面上吹来的春风，春寒料峭中带着万物生长的讯息。可以想象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对待朋友是春天般的温暖，但对敌人必是冬天般的严寒。
亚当的鼻子又直又挺，是典型的西方人的大鼻子，双颊没什么肉，下巴的胡渣也被仔细精致地剃好，上唇薄下唇厚，天然的微笑唇。
“那么，这个小男孩就是我要找的人吧。”在洛娜打量亚当的期间，亚当和芙莱达完成了寒暄，那双蓝眼睛和洛娜的红眼睛对上了。洛娜一惊，下意识地撇开眼，然后又强行和亚当眼对眼盯着。亚当没有因此认为自己被冒犯，而是要求和洛娜单独相处，芙莱达自然同意。芙莱达把会客厅的空间让给亚当，自己带着管家进去里面的主卧。离开前，芙莱达还对洛娜露出鼓励的笑容，一如既往带着抚慰的含义。
会客厅里就只有亚当、洛娜和保罗三个人。亚当先邀请洛娜坐下，然后眼神示意保罗行动，保罗点头，拿出一个飞碟状的巴掌大的玩意儿，放在茶几上。然后他闭眼冥想，像是在发功。洛娜什么变化都没感觉到，还是天使在她脑子里和她说：「那个东西是屏蔽器，借助仪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阻绝声音的传播。」听了天使的解释，洛娜觉的有点像是在周围放了一圈真空的隔离带让声音无法传播。
过了三分钟左右，保罗睁开眼，对亚当说：“可以了，大人。”
要开始了。这无疑在告诉洛娜，她要面临亚当的盘问，稍微没回答好，可能就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第五章，最后的晚餐
十平米的会客厅内，洛娜和亚当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洛娜的坐姿很拘谨，她感觉像是回到当初面试工作的时候，紧张着，不敢放松，并摆出自己最有底气的样子，可以装出一点气势。
相比较洛娜板直的坐姿，亚当的坐姿从容得多。他身子前倾双手交握抵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洛娜，没有马上说话。保罗站在沙发后面，同样目光如炬地盯着洛娜。洛娜感到压力山大，但她不愿在气势上被比下去，于是她更加挺直着腰板，眼睛盯着墙上的装饰画，一刻不得松懈。
场面一时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半晌，亚当才开口说话：“你在看什么呢？”
洛娜继续盯着画，说：“一幅画，先生。”
“为什么不看我呢？”
“这不礼貌，先生。”
“现在，看着我。”
亚当温和地做出指令，洛娜的视线从墙上，变焦，聚集在年轻的绅士身上。
亚当的神态称得上和蔼，他和洛娜对视着，双手放下，还是交握着，自然地垂在腿间。他问洛娜：“你叫什么名字，男孩？”
洛娜说出了她告诉芙莱达的假名字：“克里斯，先生。”
“是个好名字，不是吗？克里斯，你的父母呢？”
“我的父母不在这个世上了，先生。”
“所以你是个孤儿，对吧？”
“是的，先生。”
“你的爷爷呢？芙莱达说你的爷爷曾经救过我。”
洛娜咽口水，说：“先生，这是个谎言，我欺骗了西弗瑞大人。”
亚当没有生气，反而夸了一句：“虽然你撒谎了，但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因为这个谎言在您面前太过可笑，不如实话实说。”洛娜低下头，说。
“聪明人的想法。”
画着石中剑的纸被递到茶几上，她的眼前，那是洛娜给芙莱达的所谓凭证。亚当说：“告诉我，克里斯，你在这件事上有撒谎吗？”
洛娜抬头，双目炯炯地盯着亚当说，一字一句地说：“不，我没有撒谎，先生，以神的名义起誓。”
“你曾经拔出过石中剑吗？”亚当问。
“没有，先生。”
亚当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那你怎么就信誓旦旦自己能拔出石中剑？”
“我梦见神，神告诉我，我是神选之人。”洛娜注视亚当的眼睛回道。
亚当这回气笑了，讽刺地说：“哈！照你这么说，所有人都能跟我说他们能拔出石中剑，因为他们做梦了！”
洛娜知道亚只当她是在白日做梦，急忙说：“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是你看，谁会把自己的白日梦当真呢？如果不是真的有把握，谁敢跑到您面前耍花招呢？这不是把自己的脖子放在断头台上吗？”
“小朋友，扮家家酒的游戏结束了。”亚当直接起身，准备结束谈话。
“先生！”洛娜大喊一声，拦在他面前，“我对至高神起誓！若我不能拔出石中剑，就叫我的灵魂无法安息！”
亚当盯着洛娜，从头看到尾，洛娜不敢动，保持着发誓的姿势。然后亚当说：“你要知道，神会听到你刚刚说的话。”在有神存在的世界，若违背誓言，是真的会有神罚。
“我知道！”眼看事有转机，洛娜的神情格外认真。
“那么今晚我会把你带走。如果你退缩了，就在我来之前走的远远的，我不会追究；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撒谎，后果会很严重。”
“我不会跑！”洛娜双手握拳紧贴着大腿，她坚定地说，“我会一直等到您的到来，就像今天一样！”
“好孩子。”洛娜态度坚决的态度让亚当对她高看一眼。亚当站起来，说：“那么，晚上见，和芙莱达好好地道个别吧。保罗——”
保罗应声，把茶几上的屏蔽仪收起来，去敲主卧的房门，告知芙莱达谈话结束。
“亚当，你要带克里斯离开吗？”芙莱达的表情有点复杂，就像他的心情，他既高兴克里斯有好的归宿，又难过小朋友要离开，而他完全没想过这里存在谎言，亚当并不会带走洛娜。
“是的，芙莱达。”亚当看看芙莱达又看看洛娜，接着说，“不过这孩子很舍不得你，也许你们应该好好道个别，我晚上八点钟再来接走他。”
“真的吗？谢谢你，亚当，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芙莱达喜出望外，把亚当送走。临走前，亚当对着洛娜笑了笑。不知为何，洛娜直觉亚当能猜中她的心思。所谓的道别像是借口，但确实是她和芙莱达的真实期望。
离八点钟还有好几个小时，芙莱达兴奋地左右来回走动，一边说：“我要请你吃一顿大餐，不，不要在酒店里吃，酒店里吃的又贵又复杂，我们不要这个。前天我们在船上看到的食物怎么样？看起来很不错。嗯，就决定是它了！”没等洛娜回答，他就做好了决定，又继续碎碎念着，“然后呢？我们可以在船上跳舞，就像那天一样！但是去哪里找那艘船呢？我有点记不得它在哪儿……”
自言自语被冷酷地打断了：“西弗瑞少爷！注意您的身份！”是无情的管家。他直立在一旁，嘴角抿紧下垂，看起来忍了很久。管家说：“他是个平民，没资格……”
“他是我的朋友！”第一次，芙莱达打断管家的话。喊出一句话后，他认真严肃地对管家说：“克里斯是我的朋友，他有资格被我如此对待。”
管家被芙莱达不同寻常的态度怔住了，但他还是说：“可是，您是身份高贵的王储，而他，他只是，只是个……”
芙莱达拉起洛娜的手，看着管家说：“我再说一遍，克里斯，是，我的，朋友。”然后他丢下目瞪口呆的管家，拉着洛娜，推门出去了。
芙莱达大步向前，洛娜小胳膊短腿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跑，下旋转楼梯时简直像在飞。等出了酒店的门，芙莱达才慢下来，老好人属性发作，他又开始道歉：“我为汤姆的言行替他道歉，他不应该这么说你。”
“芙莱达，”洛娜叫他，“我们是朋友，对吧？”
“当然，我们是朋友。”芙莱达面朝洛娜半蹲下来，毫不犹豫地说。
洛娜的小手搭上芙莱达的肩膀，凝视着他的双眸，说：“那就不要老是对我道歉，朋友之间不需要‘对不起’这三个字。知道了吗？”
芙莱达眨了眨眼睛，白色的睫毛像对蝴蝶上下翻飞。反应过来后，他露出幼稚的笑容，用力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在结伴瞎逛。
虽然计划在前晚跳舞的船上吃晚饭，但两个人都没想起来那位置在哪儿，于是他们就在闹市区瞎逛着。他们路过那家戏剧性的糖果店，芙莱达笑眯眯地问洛娜：“想吃糖吗？”
洛娜给面子地乖乖点头，说：“想。”
“这次不跑了吧？”
“不跑了。”洛娜尬笑着说。
芙莱达摸摸洛娜的头，进去买糖果。
这确实是个逃跑的时机。洛娜的脑海中响起亚当说的话：如果你退缩了，就在我来之前走的远远的……洛娜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丢出去。她不需要跑走，她就是可以做到，因为她要……
她要干嘛呢？
记忆突然卡壳，洛娜抬头瞪着天。她怀疑自己丧失了一部分记忆，关于和空间秩序神的契约，关于某个人。
“嘿！”肩膀被人轻拍，洛娜回头一看，是芙莱达出来了，可是他却是两手空空。芙莱达食指挠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付账的时候，发现出门太急，没带钱。”
“噗嗤~”洛娜忍不住偷笑，没忍住，打趣道，“哈哈哈，大少爷是打算请我吃西北风吗？”
芙莱达眼神乱飘，忽然他瞅到什么，打了个响指：“有了！”
洛娜忙问他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芙莱达故意卖关子，边走边说：“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
“艺都呀。”洛娜跟上他，给面子地应到。
“对呀，这里是艺术之都！”芙莱达的声调上扬，得意洋洋地说，“只要有才艺，就能混上一口饭吃！”
芙莱达迈步走到街头卖艺的小孩儿那。十岁大的小孩拉着小提琴，脚尖前有个小罐子，但里面只有零星几枚硬币。不知道芙莱达和小孩儿说了什么，那孩子就点点头，把小提琴递给芙莱达。
“你该不是要……”洛娜对芙莱达的举动感到意外，话只问了一半。
芙莱达利落地调好弦，对洛娜眨眼睛，俏皮地说：“今晚的晚饭就看它了~”说完，他偏头架着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屏息静气，心中一定，悠扬的音乐在手臂挥动中流泻而出。
太阳还未下山，可鸟雀已经准备归巢，白鸽在晚霞中成群结队绕屋盘旋，在楼宇间投下阴影。对面公寓的玻璃反射余晖到芙莱达身后的墙上，给芙莱达披上一半光一半影：光的那面给他的银发烫金；影的那面勾勒出他的深邃容颜。这是一幅动态的美人图，由光明神亲自调色。
美景使人驻足，更别提音乐，使人流连忘返。
刚起调时，琴声低沉舒缓，像田园隔岸的老牛低声呼唤牛犊，时而清扬的几声高音像是牛犊在回应老牛，带来朝气。低音与高音交替，就像老牛带着牛犊在河畔饮水慢走，初生的小牛带着朝气在扑蝶自乐。节奏渐渐明快起来，鱼虾在金粼粼的河水中扑腾，野鸭几只，对岸的田野显露出来，金灿灿的麦子一望无际。蝴蝶落在稻草人的帽尖，清风拂来，稻草人前后摇摆，蝴蝶颤着翅膀翩翩远离。麻雀儿群起飞旋，落到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又被金毛犬一扑，惊走一片。孩童天真浪漫地在院子里玩耍，欢笑声和犬吠声交织。曲调慢慢地再次回归平缓，阳光打在藤椅上，老奶奶织着毛衣，在藤椅上慢慢摇，杂毛的猫儿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换个姿势继续睡着，谁也不知道猫儿的梦境香不香。
恍然回神时，周围已经都是人。再看芙莱达，琴弓刚刚离开弦。人们鼓掌，呼唤着再来一首，装钱的罐头里已经满是硬币纸币。芙莱达笑眯眯地背着手弯腰接受人们的赞美，然后把小提琴还给愣在一旁的小男孩，招呼上洛娜，从罐头里拿了一半的钱，就对着围观人群又点头又挥手，拉着洛娜小跑着离开了。
“哈！够请你吃一顿了！”又跑到拱桥上，芙莱达迫不及待地数起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些零钱加起来居然真有一点分量能让两人好好吃上一顿。
“你的琴声很美。”洛娜夸道，“不愧是大少爷出身。”
听了后面一句，芙莱达脸上满足的笑容淡了几分，说：“这和我的出身无关。”他们下了桥，沿着河岸的人行道散步。
芙莱达用谈天的语气开始说话：“我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大少爷。从记事起我和父母就住在森林里面，过的是乡下人的田园生活。我的父亲拉得一首好琴，是他教会了我优美的旋律。我的母亲温柔优雅，是含苞带露的粉蔷薇。”他的目光眺望着水天边际，流露着哀思。
洛娜猜到他的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他身旁了，还是问他：“后来呢？”
“后来，无忧无虑的童年结束了……十岁的时候，斯旺家族的人带我们离开森林，我才知道，我的姨父是王储之一。姨父通过姨母的关系找到母亲，他需要我父亲的力量，就把我们一家带到城堡。然后就是父亲的战死，和姨父的身亡，母亲也跟着去了。”芙莱达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寻常的话本故事。洛娜悄悄牵着芙莱达的小拇指，而他没发觉，继续说：“没有父母，我在野外生活了一段日子，后来被斯旺家族收留，成了一个异姓少爷。”
这时候该说什么呢？节哀？还是假惺惺来一句“你还有我”？洛娜什么都没说，只抓紧了握着的小拇指。这个力量将芙莱达从回忆里脱离，他看到洛娜皱巴巴的小脸，反而笑了，晃了晃小拇指，说：“等下吃什么呢？我看我们是找不到那艘船了，不如随便逛逛？”
洛娜张着嘴准备答应，不过她一抬头，就看到远处的小码头停靠着的船，赫然是那晚的船上餐厅。她抬手指着，芙莱达看过去。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奔跑着过去了。
他们来得早，太阳还沉在河面上，餐厅的乐手们也才来，正在调弦试音。绑着双马尾的小女佣嘴里塞了一块火腿急匆匆地过来给两人引坐，询问他们吃什么。他们看着菜单，发现他们也只能吃得上两个三明治和一杯苏打水。不过两个人都不在意，芙莱达把赚来的钱都给了小女佣，多出来的就当是小费。小女佣高高兴兴地甩着辫子一蹦一跳地进了后厨。
两人共眺河川暮色，一时都不讲话。小提琴起调，琴声悠悠，涤荡了心灵的平静。可这份安谧很快就被闯入者打破。
两个黑帮马仔跳上船板，一个光头，一个龅牙，他们踹飞了当道的椅子，嚣张地嚷嚷：“老头！滚出来！”老板慌里慌张地从后厨出来，油腻腻的手在围裙上擦着。老板唯唯诺诺地说：“在，我在。有什么事吗……”
光头一身肌肉，气势汹汹地站着，龅牙流里流气地一步抖三抖地走近老板，说：“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
老板头都不敢抬，小声说：“可是上周吉米已经收过了。”
“你说什么？”龅牙做出凶恶的表情，拉过老板的领子。老板被吓到并屈服了，战战兢兢地问：“要、要多少？”
“你身上有多少？”龅牙放开老板，老板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被龅牙一把夺过。龅牙手指沾了口水数了数，嫌弃地说：“就这么点？”
老板说：“这是店里一周的收入，都在这了……”
“哼！”龅牙一转头，看到躲在门后面的小女佣，眼中浮出色欲。他对光头喊：“把那妞抓过来！”光头不说话，几步就把小女佣拖出来。
小女佣惊叫，哭喊着“爸爸”，老板叫着“放开我女儿”扑过去，被光头一脚踢开。
“放开那个女孩！”
芙莱达拍案而起，洛娜心道一声果然会这样。
早在两个马仔上船时芙莱达就紧盯着他们的言行，一直怒而不发，直到他们对小女佣动粗终于暴起。洛娜也默默地起来站到一起。
“小子，别多管闲事！”龅牙凶恶地瞪着芙莱达。
芙莱达抬手出掌，说：“放开她！”
龅牙骂了句脏话就挥拳冲向芙莱达。芙莱达射了一枚水弹在龅牙脚下，并在瞬间结成冰。龅牙摔了个狗啃泥。光头扔开小女佣，举起木椅砸过来。芙莱达毕竟是体弱的法师，勉强躲开，却被光头近身。光头直拳重击，居然打破了芙莱达匆匆设下的冰盾。芙莱达仓促后仰，闪过一拳却来不及对付下一拳。
洛娜小小身子闪过来，捏着光头的粗腕使了个巧劲，把勾拳方向改了。光头泄了力道，一个踉跄往前倒，又一踏步稳住了身形。他又搬起桌子砸过来，让芙莱达用冰矛击碎了。洛娜敏锐地捕捉到光头的动作，从碎木板中窜出，以小博大，直接踹了光头裤裆一脚，在光头夹腿扶蛋时候绕背，踢中光头的膝盖腿窝逼他跪下，反身一个百八十度后旋踢，直接命中光头的光头。
光头扑街。
几息之间，洛娜就把光头打趴下，芙莱达对洛娜的本事感到惊讶。
龅牙好不容易等脚上的冰化了，手忙脚乱地把光头抗在肩上，色厉内荏地叫着“要你们好看”，跌跌撞撞地走了。
船板上留下一片狼藉，躲在角落的乐手和老板父女这才出来。四个乐手赞扬洛娜两人的见义勇为，父女俩对他们感恩戴德。等一切又恢复如初，音乐声又响起，客人也来了几个，洛娜和芙莱达坐在甲板上等菜来。
“克里斯！没想到你的身手这么好！”芙莱达激动地说，他的脸上因为刚才的热闹而泛着红晕。洛娜谦虚道：“那是因为有你的掩护我才能大施拳脚。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打不过那个大块头的。”
“不不不，你真的很厉害！”芙莱达兴奋地说，“你比我见过的初级剑士还厉害！虽然你既没有魔力也没有力量，但你那几招，实在是太厉害了……”
“芙莱达！”洛娜打断了芙莱达的碎碎念，她发现了，芙莱达激动的时候真的有点儿唠叨。芙莱达愣了下，问：“什么？”
“唉。”洛娜叹气，然后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个人会回来报复这家店老板？”
一听，芙莱达变了脸，眉毛压低，说：“那我就把他们再打回去……”
“芙莱达，你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洛娜说。看芙莱达一脸愁，她卖了个关子：“如果你想好人做到底，我这里有个主意。”
芙莱达忙问：“是什么？”
“先别急。”洛娜挑眉，看小女佣端着盘子过来上菜。一盘鱼一份炸薯条两杯酒，这可不是他们点的菜。
“这是我们的心意，谢谢你们救了我。”小女佣笑吟吟地说。
道完谢，洛娜跟她打听：“你们这里收保护费的是谁？”小女佣塌下脸，气鼓鼓地回：“平时都是吉米那几个马仔，一月一次，上个月龅牙杰克突然就过来也要收钱，还半个月来一次。气死了！”
洛娜又问：“那个龅牙和吉米是同一个头吗？”
小女佣想了想，说：“好像都是独眼龙底下的马仔。”
又安慰小女佣几句，小女佣就去干活了。洛娜托腮看着芙莱达，说：“应该知道怎么一回事吧？”
“是几个马仔抢地盘？”芙莱达猜着。
洛娜点点头，拿薯条蘸酱，说：“同在一个老大底下混，本来哪片区域谁来收钱是划分好了的。那个龅牙心野了，想多收钱，就把手伸到别人地盘。”
“那我……”芙莱达想了想，说，“我让人告诉吉米有人跟他抢地盘？”
“对，黑帮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洛娜肯定他的想法。
两人边吃边聊。
洛娜就刚才的事情问芙莱达：“你应该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吧，为什么不一下击败那两个马仔呢？”
“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我没法动真格。”芙莱达拦下洛娜要喝酒的动作，说，“你还小，不能喝酒。”
“这不是酒，小女佣端给我的是水。”洛娜指鹿为马，从液体颜色上看不出酒和水的差别。她趁芙莱达不注意，抿了一口，说：“看，我喝了没事，你喝你那杯试试看。”
芙莱达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唔，辣的。”才一口，红晕就染上他白皙的脸庞。洛娜得以偷得酒喝。
这酒后劲很足，才喝一般两人就上头了。
洛娜说：“芙莱达，你为什么总是挺身而出，去帮助那些你不认识的人？”
“没有原因，我的愿望就是匡扶正义，为了心中的信念，爱与和平。”芙莱达说完一句，喝酒，又接着道，“在立储仪式上，大主教问我为何要当国王，我就说了，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为了世间善恶有报。”
“好人啊！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绝世大好人！”洛娜喝着酒，飘飘忽忽地想起那个人。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身手这么好吗？因为我身边就有个傻瓜，从小就喜欢帮别人。明明不关他的事，却要上前去伸张正义。呵呵，容易被别人打。好呗，他保护弱小，那我保护他呗。于是我就去学散打，学太极，学擒拿，五花八门学了一堆。可是呢……”她倒空酒杯，酒一滴不剩了。带着醉意，她把心中的真实想法托盘而出：“可是好人是不长命的!”她嚷着，“没有维护正义的力量，好人只会把自己栽进泥潭里，反而不得善果！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大好人。天真地以为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结果嘞？死了！轻易地就被人弄死了！傻瓜！好人不长命！”
“不是这样的！克里斯！人在做天在看，神会惩罚作奸犯科之人！”芙莱达也醉了，高声反驳她。
“神？”洛娜嗤笑，“神在哪里？神在游戏人间啊。”
芙莱达握住洛娜的手，脸挨得很近，他说：“那我就替神，主持人间正义。”
洛娜被芙莱达认真的模样震到了。他们互相对视着，芙莱达坚定不移的心志触动了洛娜。她微笑，另一只手搭上他握住她的手，抓紧，说：“好，请你务必壮大自己。正义需要强大的力量来支持。”
回去的时候，醉意散的差不多了。洛娜望着天上的繁星，问芙莱达：“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难过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芙莱达迷糊了，他顺从本心地回答：“大概会的。但如果你愿意亲口向我解释，我想我会原谅你。”
洛娜回头冲芙莱达咧嘴一笑，然后大步往前跑。酒店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保罗候在一边。车厢门打开，亚当端坐在里面。他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洛娜，问：“好好地告别了吗？”
“嗯！”洛娜用力地嗯了一声。
芙莱达也来到马车边。亚当对他行了个抬帽礼，说：“那么，我把他带走了。”
“他是个好孩子，对他好一点。”芙莱达忍不住嘱托。
“我会的，只要他没说谎。”亚当微笑。
洛娜抱住芙莱达，临到分别，洛娜才发现她有多么喜欢这个大男孩，对他有多么的不舍。芙莱达回拥着洛娜，揉着她的头说：“想我的话给我写信好吗？我一定会给你回信。”
洛娜抬起头，芙莱达的白发垂在她的脸颊边，让她想起初见时的场景。她说：“再见，芙莱达。下一次见面，我恐怕会让你吓一跳。”说完，她离开芙莱达的怀抱，跳上了马车。
保罗关上车厢门，上到驾车的位置，一甩长绳，马车悠悠地前进。洛娜忍不住从窗户探出身，对原地眺望的芙莱达挥帽道别。
第六章，这一夜
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煤油灯发出昏暗的光晕。光明节过后，街道恢复静谧，路上只有马车来往，偶有孤身的行人行色匆匆，惊起几声雀啼。路过巷子，也许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酒馆喧哗，或是混混骂骂咧咧的声音，又或者是妓女在搔首弄姿。
洛娜坐在车厢内，一语不发。亚当坐在他对面，也不讲话。看着窗外风景流逝，洛娜忽然发觉，这不是去亚当在的客栈的路，这条路分明是通往光明圣殿。
“我们要去哪儿？”洛娜扭头问亚当。
“圣殿。”
“去圣殿干嘛？”洛娜升起警觉。
看起来气定神闲的亚当见洛娜戒备的反应觉得好笑，但他的脸隐在夜里叫人看不清楚。他说：“带你去圣殿自然只有一个目的，你猜猜看？”
“你要我去拔石中剑！”洛娜脱口而出。
亚当为洛娜的机智感到满意，他夸道：“是的，聪明的小家伙。”
“这么急？”洛娜离开窗口，乖乖坐好。
亚当回道：“怕夜长梦多。”接着，他像是开玩笑地说：“现在可没机会跑了，怕不怕？”
洛娜顶嘴：“你怕我都不怕！”
亚当轻轻笑了笑，不再说话。车厢内又恢复安静，直到马车到达圣殿，他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停在了圣殿后门。下车后，洛娜发现有教徒等在这里。亚当吩咐保罗几句后，带着洛娜进入圣殿。白袍的教徒带着他们兜兜转转，几乎绕了圣殿一圈，最后到达偏殿，石中剑所在的位置。
洛娜第一次进到这里面，忍不住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偏殿的面积不大，底面是圆形，半径大约有三米。顶棚结构是弧形尖顶，中心有天窗，月光从天窗直泻而下，萦绕在偏殿中心的石中剑。石中剑的石座被刻成日月合并的图案，剑尖没入其中；一阴一阳两个长翅膀的小天使围绕着剑身上下浮动；剑柄镶嵌着红宝石，在月光中反射着光，
一个金袍荆冠手持权杖的白胡子老人站在一旁，洛娜不认识他，但亚当认出来这位是大主教。他看到大主教时就疾步上前，右手指尖相贴抵在眉心行了个教礼，低声说：“大主教！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
“你父亲当初于我有恩，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大主教回礼，引着亚当和洛娜进来，带路的白袍教徒自觉守在入口。
亚当还在说：“大主教，我没能保护好那个孩子……”他低下头，表示沉痛和自责。
大主教摇摇头，说：“不怪你。王储竞争激烈，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什么时候出现。幸好，你又找到一个人了，不是吗。”大主教看向洛娜，慈眉善目地说：“孩子，你能肯定，你是神选之人？”
洛娜不见放松，学了亚当行礼的样子，然后说：“是的，大主教，我梦见了天使，他说我是神选之人。”
大主教笑着点点头，不做评价，只说：“去吧，孩子，去试一试你的力量。”
洛娜看了一眼亚当，此刻他面无表情，绷紧的下颌线显示出他的紧张。
她走向石中剑。
在石中剑前站定，洛娜攥着拳，感觉自己有点儿发抖。她忍不住问天使：「真的没问题吗？」
「相信我！拔吧！」天使回。
得到回复，洛娜定神，她深吸一口气，吐出。她伸出手，双手握住剑柄，眼神坚定，双手同时用力向上使劲——
“铮”的一声，毫无悬念地，剑被拔出来。
洛娜握着剑，全身轻颤。等拔出剑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身上就藏着一个天使，如果她不是神选之人还有谁是？
她半回身，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大主教仍旧保持着他慈祥的微笑，亚当双目圆睁，嘴角抿紧但还是没忍住向上翘着。
她又看向石中剑，感觉它在手上没什么重量。这时，她注意到日月石座原本插着剑的地方浮起来一个东西。那东西慢悠悠漂浮到胸口高度，洛娜定睛一看，是片薄薄的徽章。大主教的声音传来：“抓住徽章，孩子，这是你身份的凭证。”闻言，洛娜伸手抓住徽章，一瞬间石中剑变得沉重，像是有磁力一般完美地嵌进石座，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洛娜研究手中的徽章，它是扁扁的菱形，瓶盖大小，正面有花纹，背面有星星点点的凸点。「琦琦，背面的凸点是什么意思？」她问天使。天使做了回答：「这是序列号，证明你是第99个拔出石中剑的人。」
她捏着徽章走到亚当面前，亚当对她伸出手说：“给我吧，我来替你保管。”
“我不能自己留着吗？”洛娜试着争取。
亚当摇头，但做出保证：“为了以防万一，徽章先放在我这里。等立储仪式我会还给你。”
洛娜觉得这场面有点像小孩子上交红包，然后妈妈还说“妈妈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再给你”之类的话。她把徽章给了亚当。
旁边的大主教问亚当：“既然神选之人出现了，打算什么时候进行立储仪式呢？”
亚当说：“我要带他回去见父亲，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还是按原来的计划，两个月后进行。”
“我会让圣殿做好准备。好久没有新的王储出现了。”大主教说。
亚当对大主教的善意表示感激，说：“谢谢你，大主教。有你做见证，这孩子的身份不容置疑。”
“光明神在上，神不愿为难神选之人。”大主教说。
既然拔出石中剑确认神选之人身份，亚当没有多打扰，带着洛娜回到马车上，趁着夜幕重重离开了光明圣殿。
天上的明月过了光明节便没那么圆满，按照异世界的说法，月亮明亮的一面住着白月神，阴暗面住着黑月神。白月神和太阳神结为夫妻，黑月神心生嫉妒和白月神永不相见。光明节这天白月神陪着太阳神过节，所以夜间挂着满月；过了这天白月神追随着太阳走远，于是黑月神就会慢慢占满整个月亮。
夜幕下，深巷暗道里，招牌为“红海岸”的酒吧十分火热。这里面，有喝酒划拳的，有摇骰子千金一掷的，也有左拥右抱共度春宵的；这里的客人，有的是不在岗的卫兵，有的是游手好闲的无业者，还有的是小作坊老板或是家道没落的老爷。酒吧的楼上一层能住人，若是嫌吵，隔壁的妓女也十分欢迎这些酒客。
顶楼的一间收拾得很舒服的房间内，金贝克翘着脚靠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壁炉的火不大，暖暖的，正适合这三月天的夜晚。他手里捧着一本杂记，正是在圣殿那会儿看的书，讲的是各地的奇闻异事。
一只小麻雀从没关紧的窗户飞进来，神奇的是，一阵风刮过，小麻雀落地成人。那个人的袍子穿得乱七八糟的，一头短发看起来没有打理过，又油又乱。他单膝跪下，对金贝克说：“主子。”
金贝克合上书，仍是翘着脚，拿眼角睨着麻雀男，说：“说说，亚当今天做了什么。”
“下午四点他去见西弗瑞王储，呆了半小时就出来回去了。他的侍卫之后去了一趟光明圣殿，因为圣殿的阵法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晚上八点他又去找西弗瑞王储，西弗瑞王储和一个孩子刚回到酒店。然后他带走了那个孩子，去了圣殿。过了二十分钟就出来回了客栈。”
听了报告，金贝克饶有兴趣地问：“那个孩子，就是这几天和西弗瑞走的很近的孩子吧？”
“是的，主子。”
“昨天你看到的就是他吧？”
“是，昨天跟踪神选之人，那孩子也一路跟着。”
金贝克放下腿，坐起来，眼神撇向壁炉，思考：如果说那个孩子是西弗瑞的眼线，那么亚当为什么要带走他呢？就算亚当和西弗瑞的关系很好，也不会无缘无故带走一个人……而且后面又去了圣殿，是因为神选之人死了？沉吟半晌，他冒出一个想法：该不会是要冒名顶替吧？
“亚当那边不用盯着了，我要你去搜那小孩的来历。”金贝克交代手下，挥手让他退下，突然又加了一句，“不要麻雀，蝙蝠、猫头鹰，随便什么夜间生物。这种低级错误下次不要犯。”
“是，主子。”麻雀男应声道。又是一阵妖风起，麻雀男消失了，变成了一只蝙蝠，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然后金贝克叫进来他的随从，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漂亮猫女，皮肤黝黑光亮，双眸在灯光下反射着绿莹莹的光芒。但她隐藏着双眸中的狡黠，顺从地低垂着头询问主人有何吩咐。
“有蓝山爵士的消息吗？”他问。
“还没有，主人。”猫女说，“蓝山爵士的马车还没抵达驿站。”
他便吩咐：“我要你写一份拜帖，等他一进城就送上去。”
“好的，主人。”没有别的交代猫女就退下了。
屋内又只有金贝克一个人。这里虽然离酒吧很近，但听不到人群喧哗，只有壁炉烧木柴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他又倒在了沙发上，翘脚，重新翻开那本杂记。
第七章，飞马堡
翌日清晨，洛娜在不同的房间醒来。木质的天花板，潮湿发霉的褪色墙纸，是亚当下榻的客栈。她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捋了捋思路。
昨晚证明自己确实是神选之人后，亚当没有多说别的话就带着她到下榻的客栈，并单独给她开了一个房间，只说要她好好休息就不管她了。天使也没有提供额外的信息，洛娜干脆就一觉睡到天明。她猜测，今天亚当应该会带她走，毕竟艺都不是霍华德的大本营。另外还有件事令她苦恼，便是她的身份问题。
她问过天使这个身体之前的经历，在她的灵魂进来之前，这个女孩也都一直女扮男装，用过七七八八好几个名字。女孩在七岁以前是被一个老头拉扯长大，老头失踪后她就一个人流浪，一星期以前来到艺都。非常普通的经历。
问题是，洛娜该如何向亚当坦白自己的女性身份？还有，洛娜前生是二十八岁的海归，能说能写能读英文，可是一个流浪儿不应该会读写文字，这个疑点她又该怎么掩盖或者解释？最后很重要的一点，她在霍华德家族该如何说上话？这点关乎着她的任务，也是最难的一个问题。她现在刚刚接触霍华德，没有信任的基础，年纪又小，她该如何影响霍华德的政治行动，或者让霍华德的当家人信服愿意将权力移交到她的手上？
洛娜认为，是时候召唤神之笔记了。
「琦琦，打开神之笔记。」
「叫我琦大人！」24小时全天候待机的天使马上蹦出这句话。
洛娜坐起来，靠着枕头，看着半空中逐渐浮现的笔记本。扉页翻开，第一页是写着“亚当·霍华德”的神文字。因为洛娜已经找到了亚当，就像玩游戏被判定为完成任务，这行字渐渐没了墨迹消失，转而出现新的字迹，被无形的手一笔一划写出来。
「养子。」天使老实地做着翻译工作。
「养子？」听到这个词，一个念头从洛娜的脑海里升起，让她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果然神的旨意就是令人捉摸不透呀。」天使日常拍马屁。洛娜嘴角上扬，没有去接话，起身准备去找亚当。
她发现床尾有一套衣服，正适合她这个小身板穿，应该是亚当让准备的。她脱下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换上衬衫和针织毛衣背心，裤子和鞋都是合腰适脚的。还有一件旧外套，偏大，可能是亚当或者是那个侍卫的，这个季节穿正好保暖。洛娜抓了抓头发，这几天没洗的头发让她糟心，因此她还是戴上了帽子来遮住油腻的头发。
等她收拾好，正好房门被人敲响，是那个侍卫来带她走。他们直接到了楼下，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一旁亚当正在抚摸他的白马。在阳光下走进了，洛娜才注意到，白马非马，它的额心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如玉的角——这居然是一只独角兽！
“真漂亮！”洛娜走到亚当身后，仰头看着这匹高头大马，她盯着角看，想摸一摸确认真假却又不敢。
“她叫北极星，是我的爱人。”亚当的眼神十分温柔，手指在又长又顺的鬃毛间梳理。
洛娜问：“她多大了？”
“六岁，正是年轻的时候。”
“那你多大了？”
亚当这才把视线移到洛娜身上，似笑非笑地说：“二十。还有什么问题吗，小聪明？”这声“小聪明”不知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洛娜脸色尴尬，但还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回领地，飞马堡。”简洁地回答后，亚当就让洛娜进入车厢，保罗充当车夫，他自己大长腿一跨，翻身上马。
他们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来到城东的交通枢纽中心。巨大的灰白色的“气球”漂浮在空中，样子和洛娜前世的飞艇十分相似。她不由问道：“我们是要坐那个大气球吗？”
窗外，亚当骑着马，他低头看着探出头的洛娜，说：“你是说飞艇？不，我们有更快捷的方式。”
更快捷的方式？带着好奇心，等一行人进入车站，洛娜下了车，看到保罗将拉车的马卸了缰绳，牵去马廊，过了一会儿又牵出一头别样的生物。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巨大的鸟兽，雄壮得可以与马匹比肩，如果《射雕英雄传》里的雕真实存在，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不懂就问，洛娜眼神黏在巨型鸟兽上：“这是什么？干嘛用的？”
保罗对她说：“这是大飞雕，能拉着车厢上天。”
“什么？上天！”洛娜不可思议地叫起来。
“是的，少爷。”保罗边说着，边拉着名为大飞雕的鸟兽接近没有马的马车。大飞雕的喙上戴着嘴套，像马一样被牵着，翅膀收拢着，下肢粗短，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明显驯化度很高，很听人的话。
可洛娜还是不放心，问：“可是车厢加上我们三个人，这么重能飞起来吗？”
保罗把缰绳系好了，亚当按着洛娜的肩膀把她轻轻推到身后，说：“普通的马车不行，但我们可以。”
亚当从怀里拿出法杖。这是洛娜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魔法杖（她不知道大主教的那个等身权杖也是魔法杖的一种），只见亚当挥舞着法杖，嘴里吟诵着咒语，绿色的光芒从杖尖流溢而出，飘到马车四周，并点亮了车厢底端的魔法阵，接着，整个马车就晃悠悠地飘起来，浮空十公分。
洛娜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场景。
保罗过来开门，亚当推了一下洛娜的后背示意她上车。等洛娜上了车，厢门就被保罗关上了，她透过窗户忙问：“先生！你们两个不上来吗？”
“保罗要驾车，而我，我有亲爱的北极星。”亚当走向他的爱马，用亲昵的语气对白马说：“甜心，准备好了吗？”白马的回应是蹄子连踏地面，鼻孔发出低鸣。
难道亚当要在地上跑？也许我们不上天？好几种想法冒出来，洛娜十分不雅地探出大半个身子，看着车头的两个人。
亚当摘下礼帽，递给保罗，保罗一手接过礼帽一手递给他安全帽一样的圆头盔。亚当戴上头盔，拉下护目镜，有点儿飞行员的排头，这让洛娜隐约有个想法。保罗也戴上同款头盔，爬上驾驶座让洛娜看不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亚当翻身上马，一声呵叱，白马就奔跑起来。前方是一片空地，笔直的道路延伸至几百米外的屋舍。马车也动起来，洛娜不得不用身子卡着窗户，一只手按着帽子，另一只手死死顶着车厢内的边缘，然后她看见了，白马长出翅膀，横长着，扑棱着，在一阵马叫嘶鸣中飞上了天！
“坐好了少爷！”保罗的声音传来。洛娜坐回车厢内还有点呆傻，然后看到窗外景色有点儿不同，她不敢探出头只小心翼翼往下看——天！他们离地越来越远，也飞起来了！
“这真的是，真的是，太神奇了……”洛娜看着房屋从底下一个个掠过，不，应该是马车掠过一个个屋顶。等飞天马车离地两百米后就不再攀升，亚当驱使着飞马来到窗边。
“感觉怎么样？怕不怕？”亚当问她。
“还是那句话，你怕我不怕！你以为我是胆小的人吗？”想当初，她工作的写字楼都比这个高。
亚当的眼睛被护目镜挡着看不清楚，但嘴角的弧度表示他笑了。“睡一会儿，或者看看风景，我们要飞一整天。”说完，他就又飞到前头去了。
很快他们飞到了海边，这里有热闹的海滨城市，他们在这里的驿站落地，吃了个午饭，然后接着上路。他们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飞过那片海域，在太阳落山前抵达海岸。这个港湾只有个不大的城镇，据说他们已经进入霍华德的领地内。他们休息了一晚，天刚亮就再次出发。又翻过连绵的山脉，赶在午饭前他们抵达目的地——飞马堡。
第八章，养子
飞马堡坐落在半山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这幅油画以圣洁的雪山为背景，以葱绿的树林为前景，在蓝山绿林掩映间，灰色的石堡矗立在山崖边，必然会有阳光洒落，为这幅画打上炫目的光。
一行人直接落在了城堡内的“停车场”，自有下人把车马安顿好，亚当带着洛娜直接进去城堡内部，保罗尽职尽责地跟着。
一进去城堡内，阳光就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厚重的石壁冰冷又潮湿，又没点灯，洛娜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看清路。在城堡内兜兜转转，走迷宫似的，洛娜发誓如果没人带着她绝对会迷失在城堡里。拾阶而上，出了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有窗的走廊，尽头有门，两个武装守卫在守着。亚当让洛娜在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保罗自觉地看着洛娜。
洛娜走到窗户边眺望，这一层很高，能看到很远的山脚下有一座城市，还有一条河流横穿而过。她看着风景努力平静自己，她知道，接下来要见的人应该就是霍华德的当家人，真正能做决定的人。
亚当进去后看到父亲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自从三年前祖父将家主之位传给父亲后，父亲的那对眉毛总是皱着，就像此刻他盯着公文的样子，似乎总有做不完的烦心事。亚当深吸一口气，希望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能让父亲舒心一点。
“我回来了，父亲。”亚当在书桌前站定，鞠躬。
埃里克斯·霍华德放下羽毛笔，揉了揉眉头，放下手，看向他引以为豪的儿子，努力用和蔼的语气问：“事情办得怎样？”
可惜埃里克斯的努力没有效果，亚当没有听出来父亲的语气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他早已打好腹稿，回道：“跟原计划有点出入。我带回来的不是原本的神选之人，而是另外一个。”
这么一听，埃里克斯又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也许是语气重了，也许是埃里克斯给人的感觉一向威严，亚当下意识地就认为父亲在责问他，就赶紧回答：“我到艺都后很快就通过圣殿接触了神选之人，并和他签好协议，和原计划一样。但光明节那天，神选之人被刺身亡。我原想马上联系父亲，但事情出现转机，一个男孩通过西弗瑞王储给我递信并自称能拔出石中剑。因为怕夜长梦多，我自作主张联系了圣殿，前天夜里让那孩子去拔剑。那孩子果然拔出了石中剑，在大主教的见证下。害怕他也出意外，我直接把他带回来，现在人在门口。”
说完一大段话，亚当等父亲开口。埃里克斯消化了一会儿，问道：“你有查到是谁派出的刺客吗？”
“保罗查到有人在夜枭刺客工会发布过悬赏，雇主不明。”
“夜枭？我记得是在北边。呵，到底是北边的人干的还是让人去北边发布悬赏……哼，这件事我这边会继续查的。”埃里克斯对暗地里的敌人表示轻蔑，转而又问，“说说那孩子，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能拔出石中剑？”
“他自称梦见预言。”感觉这个理由十分滑稽，亚当从怀里掏出徽章放到桌子上，补充道，“这是他的徽章。”
“唔，幸运的男孩。”埃里克斯不做评价。他拿起徽章，在指尖摩挲，又问：“他是什么身份查了吗？”
亚当回：“孤儿，更详细的情报已经叫人去查了。”
“你和他已经签订契约了？”
“还没有，因为在计划之外，想让您来做决定。”
“正好在前一个神选之人死亡后出现，你觉得他会是卧底吗？”
“他……应该不是。”纠结了一下，亚当说出自己的看法，“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我不知道，如果他是卧底，那他就是天才级的演员。”
“好吧，那就让我来亲眼判断，他是个什么人。”说完，埃里克斯摇铃唤人：“让他进来！”
守卫推开门，男孩打扮的洛娜挺胸走进来。她看了一眼亚当，亚当也在看着她，但没什么情绪。她在亚当的旁边站好，对老爷模样的人行礼，并叫：“大人。”
埃里克斯开口问：“你叫什么？”
“克里斯，大人。”洛娜直视着埃里克斯的双眼，说。这位霍华德的家主给她的感觉就十分有威严，一双和亚当一样的蓝眼睛，眼神却像一把剑十分犀利。
“敢盯着我看，不错。”埃里克斯对洛娜的第一印象良好，如果洛娜畏畏缩缩他肯定瞧不上。“告诉我，克里斯，”他说，“你想得到什么？”
洛娜认真地说：“我要当国王。”
洛娜的语气太过平常，就像在叙述午饭吃牛排一样，却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话，叫在场的两位男士都为之侧目。亚当好看的蓝眼睛盯着洛娜好似在钻研什么怪物。
埃里克斯直接大笑：“哈哈哈哈哈！有志气！”笑过之后，他的气势一变，压迫着洛娜：“可是霍华德给不了你王冠。”
“不用霍华德给，我会一步一步取得它，只要霍华德愿意帮我。”洛娜没有被吓到。
“小小年纪，野心就这么大。”埃里克斯从书桌后走出来，亚当默默退到一边，让父亲正对着洛娜。埃里克斯接着说：“你才几岁，男孩？”
“十一岁，大人。”更近地面对上位者的压迫，洛娜催眠自己眼前是面试官，不用害怕。
“十一岁？”埃里克斯瞧着洛娜的模样，说，“你看起来只有九岁。”
洛娜开始推销自己：“正是因为我年纪小，更值得投资不是吗？”
埃里克斯摇头，背着手走到窗边，说：“霍华德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只希望我的领土不被侵占，投靠我的人不用遭受战火。”
“恕我直言，大人，这不切实际。”洛娜直言不讳，“您是如此仁慈，可您的敌人不会对您手软。”
听洛娜这么说，埃里克斯感叹：“你看起来只有九岁，可你的心却像有十九岁。”他走回到洛娜的面前，居高临下问她：“你是神选之人，如果霍华德宣布支持你，你就能成为王储，到时候你会做什么？”
洛娜昂着脑袋，迎着埃里克斯营造的压力，回答道：“学习，大人。现在的我还太小，不够强大。等我强大起来我愿意实现您的希望，您的领土不仅不会被侵占，还会扩大到整片大陆。”说完，她低下头表示恭顺，紧接着说，“让我成为您的养子，赐给我姓氏，我发誓效忠霍华德，我会让霍华德的荣光持续闪耀！”
屋内静下来，谁都没讲话。洛娜低着头看不到霍华德家主的表情，也不偷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埃里克斯搭上洛娜的肩，那一刻洛娜几乎要跳起来。
他说：“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洛娜抬头期冀地望着埃里克斯，问：“您的意思是？”
“叫我父亲。”埃里克斯拍着洛娜的肩膀，露出笑容，“你很好，很对我胃口，我愿意把你收在名下。”
洛娜按捺不住地笑了。
但埃里克斯话锋一转，又说：“但你不会马上拥有权力，你自己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学习。”他颇有点语重心长地说：“证明你自己吧，等你得到我的认可，你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储。”
“是，父亲！”洛娜激动地说。
事情就这么搞定了。洛娜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件事应该和父子俩透个底。她对回到位置上的埃里克斯说：“父亲，有件事我不愿欺瞒，关于我自己。”
“什么？”埃里克斯眯起眼睛。一直很安静的亚当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事实上，我是个女孩。”
“什么！”埃里克斯诧异地叫出声，亚当也瞪大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
看着父子俩的反应，洛娜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她不动声色地解释：“为了保护自己，我从小都是男孩子打扮。既然成了霍华德的一员，我得告诉你们，我是个女孩。”
“呃，嗯，好，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掩盖着失态，埃里克斯摸着他的络腮胡，叫亚当，“亚当，带你的新妹妹去她的房间休息。”
两个人退下了。
第九章，女扮男装的姑娘
出了门，亚当让保罗去找女管家：“叫洛伍德太太到新打扫出来的房间找我。”然后亚当又带着洛娜在迷宫似的城堡中行走。最后他们到一个房间，这间房间的采光良好，不似外头的过道常年黑暗。
“你就住在这里。”亚当对洛娜说，“这里原本打扫出来是为一个男孩准备的，你如果不喜欢可以让女仆换一下装饰。”
洛娜打量着这里。这间房的风格沿袭城堡坚硬的质感，墙面刷的是白漆，简单地挂了一张风景画。令她欣喜的是那张床，苍天大地，她已经多久没睡弹簧床垫了！她摇摇头说：“不用，这里很好，先生。”她不是真的小女孩，这个房间布置已经很满意了。
“不要叫我先生了。”亚当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直接叫我亚当好了。”
“亚当。”洛娜笑眯眯地看着他，叫他。
亚当点点头，有点儿害羞的样子，走到书桌边，拿起小书架上的图书，问洛娜：“你认字吗？”
“只会一点儿。”洛娜撒了个小谎，毕竟一个流浪儿不应该会认字。她也走到书桌边，看那本书，看封面是儿童读物。
“扣扣！”
有人轻扣门扉，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女人，穿着灰色的暗纹连衣裙，带着黑色的荷叶边软布波耐特帽（Bonnet）来束缚她的棕色头发。体格壮实，脸上的法令纹很深，看起来很能干。她说：“你找我吗，少爷？”
“你来啦，洛伍德太太。”亚当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城堡的女管家，洛伍德太太；洛伍德太太，这是克里斯，我父亲准备收养他……她是个女孩，对外保密，麻烦你找个嘴巴紧的女仆来照顾她，在此之前，需要你多费心照顾。”
洛伍德太太快速而惊异地瞧了眼洛娜，躬身行礼说：“没问题，丹妮丝从小跟在我身边，她能胜任。我等会儿叫她过来。”
“丹妮丝？她不是四年前去初等魔法学院了吗？”亚当问。
“是的，她光明节前一天正好从学院毕业。”洛伍德太太说，“她是学院里的优秀学员，老爷见了也夸她。”
“当初她吵着要当我的贴身女仆呢。”亚当一副想起好玩事情的表情。
洛伍德太太露出尴尬的微笑，说：“事实上，她仍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她是穿着男装回来的。”
亚当哭笑不得：“这样倒是正好，没有少爷的贴身仆人是女人的说法。你先给克里斯换身合适的衣服，然后带他去餐厅，该吃饭了。还有，用餐结束后让丹妮丝来找我，男装。”
然后亚当就出去了。洛伍德太太打开衣柜，里面提前放好了几件衣服。她给洛娜换上干净的深色衬衣，扎到同色的短裤里，穿上黑色长袜，系上黑色的领结，再搭一件黑色的短外套，换上皮鞋——洛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感人靠衣装。只是这脏脏的头发……洛娜抓起一缕发丝，打结严重。
洛伍德太太拿沾湿的梳子，耐心地把打结的头发梳开，然后用发油把刘海向后梳，把及肩的短发绑了一个低马尾，系上绸带，暂时解决了头发的问题。
这就好了。洛娜看着镜子里和前生不一样的小脸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凑近看，这就是她今生的模样了：金色的头发，发梢微微卷。没了刘海就露出光洁的脑门和凌厉的眉毛，这就让她不那么像一个女孩，而这个年龄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红眼睛看久了也不觉得恐怖，反而觉得很剔透，很闪亮，像红宝石。她的脸上有点点雀斑，不多，显得恰到好处的可爱。嘴唇有点儿脱水，是淡淡的肉粉色。总的来说，她的样子还是很可以的！如果前世她有这模样的女儿肯定天天晒闺女。
收拾穿戴一新，洛娜在女管家的带路下去用饭的餐厅。她到的最晚，餐厅外的客厅已经坐着两位霍华德，一个看书，一个看报。看到焕然一新的洛娜，霍华德老爷点点头，只说了句：“像样多了”，便率先起身进去餐厅。
女管家悄然退下，洛娜走到亚当身边跟他一起进去，听到他小声低语：“父亲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讨厌你。”指的的埃里克斯刚刚并不和蔼的态度。洛娜仰头看他，对这白来的哥哥露出露出示好的笑容，回道：“我知道的，父亲说过我讨人喜欢。”
亚当点点头，就不再低头和她讲悄悄话了。
进入餐厅，里面的长桌能坐下十人，但只有上首及两侧各一位摆了三副刀叉。大老爷直接坐在上首，洛娜等亚当坐在其中一位后自觉地走到对面，穿着黑白燕尾服的男仆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入座。
接着开始上菜。老实说，洛娜并不了解这里的礼仪，哪怕有天使这个常识外挂在，只听描述去做很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她不在乎，一来她是个流浪儿，不懂得礼仪很正常，二来，这里就只有仆人和霍华德父子，没有外人，不需要担心受到歧视。于是她的心态很好，故意落后亚当一点动作，学着他的模样来吃喝。
整个饭吃下来，洛娜的感受是，饭不咋地，也不难吃，用量倒是管够，一共上了一份前菜、两份主食、三道配菜、两道汤和一份餐后甜点。
饭后，霍华德老爷去遛狗散步，亚当留洛娜在客厅。亚当试图和洛娜亲近些，尬聊一些话题，好在没多久女管家就带来了一个人，让两人之间不至于冷场。
“亚当少爷，克里斯少爷，我把丹妮丝带来了。”洛伍德太太说。
“亚当少爷！克里斯少爷。”丹妮丝热情洋溢地对亚当行礼，对洛娜有点儿像是附带的。这姑娘估计有十六岁，花样年华，却穿着男仆燕尾服，倒也不会违和，好像这姑娘经常女扮男装一样。洛娜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小姑娘的胸部，十分平坦。不仅如此，她还很高，目测一米七以上。她的红头发高高地束起，显得精神利落。
“长大了，丹妮丝。”亚当自动带入长者角色，明明自己也只比小姑娘大四岁，“我听洛伍德太太说，你是比嘉里初等魔法学院的优秀学员，父亲还夸了你。”
“是的！”丹妮丝自豪地挺着胸说，这么一看，还是没有明显的弧度，“我是全系法师，其中火元素亲和度最高，目前已取得初级魔法师资格证。另外，我还选修了魔剑士，目前还是学徒，但我很快就会升级的！”
亚当满意地点着头，赞许到：“只四年你就学了这么多，很棒。”紧接着他就问：“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不继续学呢？你知道，如果你想继续深造，无论是我还是父亲都会支持。”
“因为我想服侍您！”丹妮丝毫不犹豫地说，“少爷，我从小就梦想有天成为您的贴身男仆，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我想只要我足够优秀就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为此我学习侍女的技能，也学习魔法，就希望我能够派得上用场。”
被另类表白，亚当很受触动，但是他还是拒绝了，说：“你很优秀，丹妮丝，还很努力。可是我身边已经有保罗了，他既是我的表弟，又是我的朋友，没人能替代他。”
小姑娘飞扬的眉毛落下来，但她还是倔强地看着亚当，张嘴准备说什么，被亚当快速抢话。亚当说：“但我有别的任务给你，就是为我照顾好他——父亲新收养的孩子，克里斯。也许你看不出来，克里斯是个女孩。”丹妮丝露出惊讶的表情，亚当继续说，“克里斯的性别必须保密，因为她是神选之子，霍华德的王储，霍华德接下来的命运将和她息息相关。所以，我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来照顾她。丹妮丝，你愿意献上忠诚，为我解决这个问题吗？”
红晕重又染上脸颊，丹妮丝精神充沛地喊着：“我愿意！少爷！我愿意献上我的忠诚，为您保守这个秘密，并照顾好克里斯少爷。”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亚当夸道，接着又说，“这么一来，你需要一直男孩子打扮，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少爷，我喜欢男装。”丹妮丝没觉得委屈。
亚当继续道：“丹妮丝这个名字也不能用了，改成丹尼尔吧。”
“是！我以后就叫丹尼尔。”丹妮丝，不，丹尼尔毫不犹豫地改了名字。
“克里斯，”亚当转向洛娜，“以后丹尼尔就负责照顾你了。记住，除了丹尼尔、洛伍德太太、我和父亲，不能再多一个人知道你的真实性别，知道吗？”
“我懂得，亚当。”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被安排贴身佣人的洛娜点着头表示明白事情重要性。
第十章，克里斯·洛娜·霍华德
来到霍华德的第一天下午，洛娜获得短暂的自由，由丹尼尔跟着她，伴随她逛着这座名为飞马的城堡。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她们现在在户外的小花园，洛娜摸着玫瑰花在阴影下走，“难道这里养了很多飞马？”
“一部分的原因是的，小少爷。”丹尼尔落后一步，给她科普，“霍华德家族的族徽是金色的飞天独角兽，据说第一任家主就是骑着这种生物得到了剑圣的名号。金色的飞天独角兽十分罕见，据说飞天白马是血缘最接近的生物，所以大部分霍华德都会养一匹飞天白马。”
“可是我看亚当的白马不仅会飞，还有长角？”
提到敬慕的人，丹尼尔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是的，北极星很特别，少爷是在她还是小马驹的时候从马贩那里买来，等北极星长出角我们才知道她是稀有的飞天独角兽。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变成北极星，被少爷如此重视。”
洛娜稍一顿步，对丹尼尔的痴汉评价再度升高。这样可不好，她想着，丹尼尔明显效忠的对象是亚当，而她需要的，是只对她忠诚的人。洛娜在长椅上坐下，看着丹尼尔问：“你对亚当很了解，丹尼尔，你是洛伍德太太的女儿吗？”
“不不，洛伍德太太至今未婚，我是她妹妹的女儿。”丹尼尔直视着洛娜，说，“我的父母在我五岁时接连死于霍乱，于是我被养在洛伍德太太身边。七岁后我就跟着厨娘打下手，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四年前，因为有魔法天赋被比嘉里初等魔法学院录取。”
“你说的魔法天赋要怎么看呢？”洛娜对这一点十分感兴趣。
丹尼尔进行科普：“有的人一出生就能与空气中的元素共鸣，无论是水元素还是火元素甚至是稀有元素。这类人的魔法天赋很高，被认为是天才，万中无一；有的人需要通过刺激才能感应到魔法元素，就像我，通过了魔法测试，于是开始能感应到空气中的元素；剩下的人，既不是天才，也不能通过刺激感应到魔法元素，就没有魔法天赋，只是个普通人。”
洛娜一听，兴致勃勃地问：“感应到魔法元素就能使用魔法了吗？”
“如果法杖上有印刻魔法阵就可以使用该魔法阵。”丹尼尔掏出她的法杖，这支法杖的把手镀了一层漂亮的红色琉璃，“就像我的法杖上印刻了‘大火球术’，只要激活就能瞬发这个魔法。除此之外，”她补充，“没有起手式或者吟唱咒语，魔法根本发不出来。”
“像这样抬起手，算起手式吗？”洛娜抬手竖直手掌。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芙莱达，芙莱达只抬起了一只手就能发射冰弹。
“这是最简单的起手式，不配合咒语的话，除非是高级魔法师，否则同样发不出魔法。”丹尼尔说。
“高级魔法师很厉害？”
“十分厉害，一百个中级法师里面才会有一个高级魔法师。”丹尼尔起了谈兴，侃侃而谈，“你看我，我已经是学院的优秀学员，才是初级魔法师。而且我这个年纪毕业算是正常，有些人直到二十几岁才从初等学院毕业。要是想要升级，就得继续深造，前往中等魔法学院就读，取得中级魔法师资格证，继而是高等学院，这才是高级魔法师。大多数人取得高级魔法师资格证，已经是三四十的中年人了。”
“哇呜~”洛娜想起芙莱达的年纪，才十七岁吧，就已经是高级魔法师了？这就是天才吧！想想以这样的人做竞争对手，压力有点大。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洛娜搞明白了城堡的大致布局，至少她记下了如何从房间走到餐厅，这一点很重要。晚饭后，洛娜被叫到了老爷的议事厅，亚当也在。
“过来，看看协议书有哪里不妥。”埃里克斯没有废话，直接把一份文件推到书桌边缘。
洛娜下意识走了一步，然后停住，说：“父亲，我不识字。”
“亚当，你来念。”
亚当上前拿起文件，将协议念给洛娜听。一共有两份协议书，不考虑可能存在的文字陷阱，概括起来讲：第一份协议书是关于收养事宜，即埃里克斯·霍华德将收养孤儿克里斯，提供他吃住学习等生活所需，克里斯必须对霍华德家族忠诚，如果背叛将受到神罚；第二份协议书是关于王储事宜，即克里斯作为神选之人，将在立储仪式完成后成为霍华德领地的法定王储，并有保护领地不受侵犯、人民不受迫害的责任与义务。
听完后洛娜表示没有异议。
“好，那等明天律师来了我们就正式签署。”埃里克斯满意地说，甚至开起玩笑，“利用今晚的时间你要好好练下签名，明天起你就是克里斯·霍华德。”
洛娜有点儿苦恼地开口问：“我可以要求加一个中间名吗？”
“什么？”埃里克斯问。
“洛娜（Lorna），”她说，“我的亲生母亲给我取的名字是洛娜。我是克里斯，但我也是洛娜。”一语双关，洛娜想以这种方式记住前生的自己。
“答应她吧，父亲。”亚当为洛娜说话，“让克里斯不能像一个平常女孩成长已经够委屈了，她只能以这种方式记得她是个女孩。”
埃里克斯瞅着亚当，看他急着劝说倒显得自己冷漠无情，他都没来的及表态：“好的，当然，我没有反对，就这样吧。”他望向一脸开心的洛娜，无奈地说：“为什么我的儿子会认为我是坏人呢？”
“父亲！”亚当叫着。洛娜偷眼瞧着，亚当应该害羞了吧。
“好了好了，你们下去享受晚风吧。可怜人要处理公务了。”埃里克斯坐下，低声骂着，“该死的公务，永远都做不完。”
亚当和洛娜就退下了。
出门又是长长的过道，摇曳的烛火让走廊显得幽深。说实话洛娜有点儿害怕，白天还好，晚上的古堡比她想象中的可怕。走廊尚且有蜡烛，楼梯那就真的黑布隆冬一片漆黑。
亚当从怀里掏出纤细的法杖，挥舞了一下，法杖顶端便亮起白色的光团，隐约地照亮一小块空间。但光圈以外，这个旋转石梯还是黑，洛娜总觉得黑暗中会有什么出现。
亚当默默地牵住洛娜的小手。
洛娜抬头看他，只能看到他漂亮的下颌骨，这两天都在赶路，他的胡渣冒了出来。虽然他一开始对她多加试探，但成为他妹妹后，他明里暗里都偏向她。
也许是洛娜盯着他的时间过长，亚当扫了一眼洛娜，说：“我可以……叫你洛娜吗？”他飞速地补一句，“没人的时候。”
“可以呀，我很高兴有人叫我‘洛娜’。”有一方开口就容易接着谈话了，洛娜问他：“这是什么魔法？”
“最简单的光魔法，照明用的。”亚当回答。
“所以你是个魔法师？”
“不，我是魔剑士，会一点基础性魔法。”
“我能学魔法吗？”洛娜盯着亚当，企图让他看到自己双眼中的渴望。
“也许之后会给你安排魔法课。”亚当看了一眼洛娜就又继续看路，嘴里说着，“明天起你要先学习礼仪。大概两个月后就是你的立储仪式，到时候所有的王储都会到场，你至少要能应付那时的场面。”
“没问题，我学得很快的。”洛娜自信地说。
他们下了楼梯，隐约能看到厅堂的光。亚当松开牵着的手，收起法杖，两人之间忽然又不说话。安静地，亚当把洛娜送回房间，站在门口，亚当挑不出毛病地，礼貌地说：“好好休息，祝你有个好梦——”短暂地停了一瞬，“洛娜。”
洛娜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她不伦不类地提起衣摆行了个女性的屈膝礼，回：“你也是，做个好梦，亚当。”然后一蹦一跳地推门进去了。
亚当看着门合上，多驻留了几秒钟，嘴角上扬，转身离开。
第二天在律师的见证下，洛娜在两份协议书上签下大名：克里斯·洛娜·霍华德。这名律师来自山脚的城市，信仰法典之神。洛娜从天使那了解到，所有的从业律师及法务工作者都得信仰法典之神，在律师见证下的的协议被视作受神保护。如果在协议上保证违约受神罚，就真的会被法典之神审判。
洛娜感叹，有神明当审判长真好。
第十一章，前往艺都
之后就是学习时间。洛娜早上要学习文化，下午要学习礼仪。对洛娜来说，学习礼仪顶多身子受点累，没什么大不了。让她受不了的是文化课，上课内容是文字读写。这时候她懂得了扮猪吃老虎的痛苦。明明认字却要装作不认字，难受。
就这样，两个月后，洛娜又要前往艺都，随行人员有亚当保罗主仆、老爷和他的贴身男仆以及丹尼尔，还有两队共十人的城堡卫兵。因为不赶时间，他们计划走水路，预计两天时间到港口，再乘船花三四天的时间直达艺都。
闷在古堡学习两个月，洛娜很开心能出门。坐在马车里，她时不时撩起窗帘看外面的景色。霍华德老爷就坐在她的对面，问她：“这么兴奋吗？”
“是啊，如果我也能像丹尼尔一样骑马就好了。”坐马车的只有他们俩人和一个驾车的马车夫，其他人都骑着马，更不说丹尼尔，穿着男装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别提多威风了。
“等回来之后，”埃里克斯说，“你会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他做出承诺。
“谢谢父亲！”洛娜为这礼物感到高兴。她端坐好，好奇地问：“不过你也出门没问题吗？那些公文怎么办？”
一听“公文”二字，埃里克斯条件反射地皱着眉毛，说：“没了我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一些俗事事务官能处理好的。”然后他露出可以称之为和煦的面容，说：“而且立储这件大事，我想亲眼见证。亚当太年轻，怕是压不住那些人。”
埃里克斯虽然面相长得凶，但是对她这个新女儿好的没话说。
一行人顺着山路来到山脚的城市，洛娜经常站在飞马堡的高处远眺这座城。说是城市，但其实卢恩市的规模并不大，人口大概只有两万人。不过它的城市功能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完善，市政厅就在卢恩市中心，平时市政官会把文件上传到飞马堡，经霍华德家主查阅签署后下达至卢恩市，再传给下属领地。
“我不明白，”洛娜问亚当，他们现在在市长的接待下在市政厅用午餐，“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远离城市的飞马堡，明明这里才是政治中心不是吗？”
亚当喝下汤，小声地告诉她：“霍华德的祖先在山上建立了白马堡后，山下的城市才渐渐繁荣起来，这不是我们的选择，但飞马堡是我们的家，而且我们在卢恩市没有地产。更何况，卢恩市称不上政治中心，霍华德目前的领土是几个小领主为求庇护归纳进来的，他们的领地名义上属于霍华德，但管理还是他们自己管。严格上来讲，霍华德的真正领地只有卢恩市及旁边的一小片养马的草原。”
洛娜感觉到文化差异。
用餐后他们接着上路。离开城市，沿着河道走了一天，一路是平原风光。中间在一个小型城镇落脚休息，由当地的市长（也就是旧领主）接待。第二天傍晚他们到达港口。
海边的落日总是很晚，夕阳坠在海的那头，把海面晕染成醉人的橘红。捕鱼归来的渔夫吆喝着拖着渔网互相询问彼此今天的收获，渔贩在对渔船上的海鱼进行估价，也有的在讨价还价。道路上，兽人、异域人都很常见，看得出这个港口的商业活动很兴荣。
这些市井画面洛娜没有看到，他们一行人直接进到港口附近最豪华的宅邸，还是海滨豪宅。私人宅邸绝对没有闹市的喧嚣，只有海浪声阵阵和海鸥嘤嘤。主宅大门口已经等着一家人，他们是港口的真正管理者，里德家族。
“欢迎！我的大人！欢迎来到滨海城！”海曼·里德挤着胖乎乎的脸迎上下车的霍华德老爷，他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洛娜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是口蜜腹剑的商人，后来知道此人确实热衷经商。她在埃里克斯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海曼·里德看到她时做出惊为天人的姿态，夸张地说：“这就是我们的新王储吗？！拜见殿下。”海曼把躯干弯得低低的。
洛娜被他这一番作为整得有点儿懵，前两个落脚处见到的市政官、市长都没他这么低姿态。她眨眨眼，说：“不用行礼，立储仪式还没完成，我现在还不是王储。”
“再过几天您就是了，在下不能怠慢您。”海曼哈着腰，笑脸迎人。
在里德一家过分热情的招待下，一行人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在里德一家的盛情道别下离开庄园，海曼·里德倒是跟着他们到了港口，并将自己的私人商船借给霍华德。他是这么说的：“尊贵的大人这么能和那些平民一起乘船呢？在下的船装修舒适设备齐全，船长和水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绝对保证安全！”埃里克斯·霍华德没有拒绝海曼的示好，尽管他们都知道商人唯利是图不会无事献殷勤。
然后洛娜才知道，没有里德家的船，他们原本是要坐其他顺道的商船去艺都。她为霍华德的前景表示担忧。看来霍华德的境况确实糟糕，又没权又没钱的。洛娜深感任重道远。
这个时代的船只还是传统的木质结构帆布船，稍微不一样的地方是动力系统不是自然风或者人力划桨，而是从魔法阵吹出的不停歇的风。当船只起锚，船长激活魔法阵，高杆船帆后就出现垂直的圆形魔法阵，一阵又一阵的风就从魔法阵中吹出来。
洛娜像个好奇宝宝指着东西问东问西，丹尼尔给她解释了许多。比如魔法阵的启动需要魔力激活，像这艘船的魔法阵一个中级法师就能激活，但持续性释放会函数线消耗魔力，所以船长要么雇佣好几个魔法师当“电池”，要么购买富含魔力的晶石充当“充电宝”。即使这样，还是不足以支持几天的航行，所以理想状态还是顺风航行节省魔力。
在海上航行是很无聊的，过了一开始的兴奋，洛娜就感到无趣，除了偶尔看见海豚之类的海洋生物能叫她精神一下，大部分的时候她都在船舱内看书。老爷子很可怜，他上船没半天就晕船了，整天不见人，缩在船舱内。
呆在船上的第二天，洛娜就觉得自己待不住了。她来到甲板上透气，看到亚当和丹尼尔正在切磋剑术。看得出来两人没使用魔法，只是比划招式，而且亚当明显占上风，他更像是在指点丹尼尔。而丹尼尔满面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出汗还是因为兴奋得。
洛娜在旁边看得跃跃欲试，等两人停下来休息就叫着也要和亚当比划，但不是比剑，而是徒手搏击。
“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哦。”亚当把剑让随侍着的保罗收好，撸起袖子，说。
洛娜表示：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用力吧！
这两个月的好吃好睡让洛娜成功地长出一点肉，她有利用空余时间做个平板支撑、仰卧起坐之类的运动，强度不大，贵在坚持，她不敢说能和亚当斗个平分秋色，但讨教几招还不至于输得难看。
她看亚当已经摆好架势，也双手握拳防在胸前。两个人踮着步。洛娜知道亚当一向绅士，不会先出手，慢慢缩小彼此间距离，几瞬息后猛然发力，脚用力一跺，右手挥向亚当。亚当不慌不乱后退小半步，待拳风扫过下腹，趁洛娜收势不住，直接扫腿想让洛娜摔倒。但洛娜捕捉到他的腿部动作，直接高高跳起双脚内收，在落地瞬间立马下腰，躲过亚当的回身踢。她连翻几个跟头拉开距离。
这才过了几秒，一分钟不到，旁观的丹尼尔直接大叫一声“好”，并对洛娜另眼相看。
两人合合分分斗了几轮，因为亚当没用真本事，洛娜没有伤到哪里，但同样洛娜也没能伤到亚当。最后洛娜气喘吁吁，亚当主动叫停：“就到这吧，你这个年纪已经很厉害了。”
“那是！”洛娜可是从小和别人打架的霸王花，为了保护一个人，她可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
“你这些招式都是从哪里学的？”亚当问。洛娜脑子一转就说：“流浪时候经常跟别人打架就会了。”
“可是你的招式不像野路子，倒像是系统学过的。”亚当指出。
洛娜惊叹亚当的敏锐度，情急下胡诌一个说法：“可能因为我跟一个老兵混过一段时间吧。”
亚当还想追问什么，丹尼尔忽然插嘴引起两人的注意：“快看！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海面上一小片黑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帆船飞来。
“是疾风海雕！”瞭望台上的水手手持单筒望远镜，大叫。
祸不单行，意味不明的海雕群近在眼前，突然船身震动，紧接着瞭望台上的水手吹响号角，大声嚎叫：“有——海——兽——”
所有人都在瞬间感到惊恐。
第十二章，遇袭
丹尼尔趴在船舷探出头，看清楚情形后回身喊：“好多钢剑鱼！”
洛娜被亚当护着，没法像丹尼尔一样去看，就在脑内问天使：「琦琦什么是钢剑鱼？海雕是普通的海雕吗？」
天使这次没纠结称谓了，急急解释：「钢剑鱼的吻部细长且尖锐，全身有金属元素覆盖，硬度很高，而且速度很快，可以轻易地把一寸厚的木板刺穿。疾风海雕会中级风系魔法，当聚集成群时，连续不断的风阵十分棘手。」
洛娜心里一沉，天上有鸟，海里有鱼，腹背受敌。
亚当叫丹尼尔把洛娜送到父亲那里，又叫保罗让卫队把马牵出来集合。
“那你呢？”洛娜抓住亚当的手。
“别担心，会没事的。”亚当给洛娜一个安抚的微笑，拍了拍洛娜，挥手让丹尼尔动作。
海雕群近在咫尺，它们如天使所说，接连不断地释放风阵，让人站不稳。除此之外，它们还有着禽类本身的攻击方式，坚实的喙能啄瞎眼，锐利的爪能直接掐进皮肉。
甲板上，亚当在挥剑格挡，这次他使出的招式带着雷电，原来他是雷系魔剑士，接近他的海雕都变成了炸毛死鸡。但蚁多咬死象，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魔力衰竭。好在他不是一个人，保罗领着卫队骑马来援。
霍华德家的马不管毛色如何，具是飞马，而卫队的马战训练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人数不多，但贵精。这些人骑着各色黑色飞马，从甲板下飞上来，独独一匹白色飞马撞开海雕朝亚当跑来。
亚当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北极星”，他的爱马就默契地展翅，几步加速，越过船舷，飞起来。战场不再局限于甲板，他们组织分明地分散海雕群，一个在前面引，一个在后面打，场面看起来是控制住了。
但船底的危机仍未解除，钢剑鱼用它们尖长的角戳刺着船身，虽然一次只能戳一个坑，但在一群钢剑鱼的攻击下，漏水只是时间问题，而显然鱼群不会放弃。船长在掌舵，他用最大的晶石激活魔法阵，巴不得最大功率远离这片海域。但船帆在海雕的穿刺下有所破损，帆船的航速差强人意。
洛娜给带到老爷的房间，因为更加跌宕的海潮，老爷的晕船症状更加严重。他看到洛娜进来，还强忍着难受安慰她会没事的，没几句话就抱着痰盂呕吐。洛娜心疼地挨着老爷，给他抚背顺气。然后问：“我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会有钢剑鱼群袭击？”
埃里克斯的眼神刹那间犀利，张口要说话，却在下一秒涣散，又忍不住呕几声，才虚着说：“有、有召唤师。”
“什么召唤师？”洛娜追问。
丹尼尔也听到了，几乎同时问：“野兽召唤师吗？”
埃里克斯苍白着脸，扶着额头说是。
洛娜的大脑开始运转，问天使：「什么是野兽召唤师？」
天使：「野兽召唤师是一个召唤师里的一个分支，他们中大多数人不会魔法。他们的能力简单来说，是利用调制气味或模拟叫声，吸引来野外的鸟兽并为己所用。」
「气味和叫声？」洛娜聚精会神地思考：鸟群和鱼群都攻击这艘船，那么声音的来源或者气味的源头肯定在船上！
问题是，船这么大，该往哪里搜呢？洛娜眨了眨眼，果断选择作弊：「琦琦，神之笔记！」
金色的书本悄然浮现出来，除了洛娜，在场的埃里克斯和丹尼尔都看不到这本书。随着洛娜心意，书页翻开。写着“养子”的神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
“丹尼尔，跟我走！”洛娜雷厉风行往外走，丹尼尔哎哎叫着“外面很危险”匆匆跟上。
霍华德老爷伸出手，转而又吐了。
“哎我说小少爷，你这么急要去哪呀？外面很危险你不知道吗？”丹尼尔腿长，几步挡在小短腿洛娜面前，劝她回去。
“丹尼尔，”洛娜被她拦住，一脸不悦，严肃地说，“我这些天学习礼仪，老师告诉我，一个合格的贴身仆人不会多嘴地询问，也不会干预主人的决定，只需要献上忠诚，服从主人的命令。”
丹尼尔神色怔怔。
“你的职责就是保护我，现在，让开！跟我走！”洛娜王霸之气一抖，丹尼尔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步，等洛娜走过去才回过神，紧随其后。但没憋几分钟，她又出声询问：“我们到底要去哪？”
“放马的船舱。”洛娜头也不回地说。
丹尼尔一听，赶忙道：“我知道一条近道，我来带路。”她小跑几步走到洛娜前头，洛娜没有反对，跟着她走。
越往下，场面越混乱，水手和船上自带的仆人东奔西走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洛娜看着混乱的场面，心揪得死死的。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袭击的源头。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存放马匹的船舱，卫队和亚当主仆的马已经被卫兵拉出去，这里只剩下丹尼尔的红枣马和老爷仆人的马在原地撅蹄子，一股屎味。洛娜一会儿抽着鼻子闻味道，一会儿目光扫来扫去。丹尼尔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安抚马匹好奇地问她：“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来闻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洛娜心里也没底，她尝试着和丹尼尔解释，“野兽召唤师需要气味或叫声来引诱。叫声太明显，除非召唤师能发出次声波，不然很容易被揪出来，所以应该是气味吸引来那些鸟和鱼。要吸引到数量如此多的动物，气味应该也不小，而马粪恰巧能掩盖掉味道。”知道答案后逆推，就很容易解过程。
丹尼尔对洛娜的推理佩服不已：“原来是这样！那我一起找！”说完，她直接蹲下来，趴伏在地板上，鼻子一抽一抽的。洛娜被她的举动吓到，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的、这么的不顾形象，令人词穷。
干正事。洛娜同样耸动着鼻尖，企图从恶臭的马粪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这间船舱有门有窗，她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心里着急。
没几分钟，丹尼尔跳起来叫着洛娜：“在这里！”
“你属狗啊！”洛娜拿惊讶的眼神看丹尼尔。丹尼尔傻乎乎地回：“什么狗不狗？快来快来，这里有不一样的味道。”
洛娜连忙走过去，是干掉的马粪，依然很臭。她看向丹尼尔，不理解：“就是这个？”
“小少爷，你不知道，干马粪是没味道的，可这个干马粪还是很臭，不对劲。”说着，丹尼尔拿铲马粪的铲子把干马粪砸开，散落的碎块里黑色的颗粒叫人怀疑，味道更重了。
洛娜干呕一下，连忙移开视线，调整着呼吸快速说：“快烧掉！所有！”说完她赶紧到窗边透气。
这个舷窗高度正好到洛娜肩膀，她一眼就看到舷窗上有马粪的痕迹，估计是照顾马匹的仆人铲屎后往海里扔。往海里？洛娜灵光一闪，垫脚尖避开马粪痕迹往窗外下面看去，意料之中看到黑褐色的马粪黏在船身，星星点点，不叫人注意。所以鸟群鱼群的聚集是早有预谋的，帆船一路航行都有洒落加料的马粪，于是鸟群和鱼群都被吸引过来了。
奇怪的是事件节点，怎么会那么凑巧同时遇上鸟群和鱼群？
那边丹尼尔用火系魔法烧掉所有干马粪，去找洛娜的身影，但先看到了她的红枣马。“露比你怎么了？”红枣马发出难受的嘶鸣，噗噗噗地马粪落地，恶臭袭来。
另外一头，甲板上。
原本获得了制空权的卫队眼看击落的疾风海雕数量越来越多，胜利在望，却发生了意外。所有马匹接连出现力乏，跌落在甲板上，脚软得站不直，而且都在排泄，一时甲板上恶臭至极，鸟群和鱼群的攻击更加疯狂。
北极星也不能幸免。她哀哀地嘶鸣着，把亚当的心拧成一团。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吗？愤怒出现在他的容颜，让他劈砍的动作带了几分凶狠。他命令保罗先不管战局把马粪烧毁，指挥其他人在甲板上的其他空间列阵。但这很困难，一来保罗并不懂得高深的火系魔法，烧毁马粪的效率很慢，更别说有的马匹还在排泄；二来，甲板上七横八倒十二匹马，还有恶心的马粪，亚当交代不要踩到马粪让所有人都很被动；最后，那个味道相当考验人的意志，亚当感谢没人吐了晕了临阵脱逃。
雪上加霜的是，有人眼尖地看到，有新的鸟群正在飞过来。
第十三章，野兽召唤师
回到洛娜这边。
洛娜要被这马粪薰晕了，她跌跌撞撞地拉着丹尼尔出去才感觉到好很多。
丹尼尔还在叫嚷：“我要去看露比！她要死了！”
“你难道不想救她吗？”洛娜吼道。
丹尼尔一怔，转而狂喜地问她：“你能救她？”
“我不能，”洛娜摇着头，继续走，不等丹尼尔闹紧接着说，“但野兽召唤师可以。”
丹尼尔贴在洛娜身后，追问：“你知道召唤师在哪里？”
“别忘了我们在哪里——一艘可能沉没的船上，哪里最安全呢？”洛娜反问她。
丹尼尔眼前一亮：“救生艇！”
两人出了船舱，冒着海雕的袭击检查船上的救生艇。他们找到最近的救生艇的位置，却发现救生艇被松开绳索掉下去了。丹尼尔气愤地以为凶手已经逃了，但洛娜却说没有。
“你看看底下的鱼群，他现在根本走不了。”真想走，不怕被钢剑鱼戳死！
于是他们继续找其他救生艇，一连跑空两处，在第四处位置，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看到那里有救生艇。
“小心有埋伏。”洛娜按住丹尼尔，不叫她莽撞行事。洛娜直觉有诈。
洛娜扫了一圈，判断出几处可能藏人的位置，但她担心有什么魔法能让人隐蔽而她看不出来。只能交给丹尼尔了。洛娜让丹尼尔附耳过来，交代她如此这般。丹尼尔目露惊奇，点头答应。
他们先从室内绕道，分头去看了另外两处位置的救生艇，碰头后交换信息了解到，另外两处的救生艇也都没了，唯有刚才寻到的第四处有救生艇在。如果有人想逃，只能去那里。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人不得不多想。
“还记得我刚才怎么说的吗？”
丹尼尔点点头，说：“记得。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给你上道保险。”她从外套内侧掏出法杖，接着施法。洛娜考虑到丹尼尔的心智以及对霍华德的忠诚度，没有戒备。随着丹尼尔手势的动作，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魔法阵被画出来。最后她一个收尾动作，魔法阵骤然缩小，隐在洛娜脖颈。
“这是什么魔法？”洛娜摸着脖子问，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丹尼尔甩着红色马尾辫，说：“初级反弹阵，可以在局部位置对一般伤害进行一次反弹，反弹伤害有原伤害的百分之三十。厉害吧~”
“你不是擅长火系魔法吗？”洛娜问，“这个你也会？”
“嘿嘿，在学院时帮好哥们追到妹子，他教我的。”丹尼尔双手叉腰，不无得意。
洛娜无语半秒，然后说：“可是，你怎么确定驯兽师会攻击我的脖子？除了脖子是要害，还有我的心脏、我的大脑呢。”
“对哦！”丹尼尔一拍头，但很快她就说，“没关系，我运气一向很好！”
“嗯……还是谢谢你吧。”洛娜最后道。
这么一会儿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洛娜把衣领压低，特意让自己的脖颈更显眼。做好准备后，她就从隐蔽处出来，假装慌乱地跑向救生艇。
“太好了！救生艇还在！”她演戏。解安全绳的时候她故意微微侧身，歪着脖子。
结果还真是脖子被袭！一把刺刀划着她的脖子，但是因为反弹阵，反而是袭击者受到伤害，在同样的位置有一道破皮的口子。
“大火球术！”丹尼尔一声娇叱，拿法杖对准袭击者，一枚相当大的燃烧火焰就冲着袭击者呼啸而去，来自她的法杖印刻的魔法阵。袭击者捂着脖子，惊恐地瞪着眼，完全吓呆了，被火球直接命中。
“啊啊啊！救我！救我！”他大喊，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滚。
洛娜绷着下颌线，眼神示意丹尼尔，丹尼尔便拿水球砸袭击者，把火灭了。用多余出来的救生艇的安全绳，丹尼尔把奄奄一息的袭击者绑住，捆死他的手，还除了他的武器。
这个男人已经被烧得皮肤焦黑，毛发全无，看起来很惨。即使火已经灭了，他还在痛呼。原有的道德心要求洛娜要尽快救这个人，可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整船几十条生命都等着她救，更何况这个人一分钟前还想要她的命。
她冷声喝问：“说！怎么让那些动物离开！”
“救我，救我……”男人嘶哑着声音重复这个词，他已经痛的神志不清了。
“丹尼尔，你能做到用水球包住他的身子吗？”洛娜没什么感情地说，闭嘴后她就咬着下唇，逼着自己不转移视线。
丹尼尔依言释放大水球术，把男人的躯干包裹在内，但这么控制水球对丹尼尔来说有点儿吃力。
“告诉我！怎么让动物离开！”洛娜加重语气。
这回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给马、吃药……在我、床单……”
“你叫什么？”
男人没有声响了。
“小少爷，他死了。”丹尼尔还在维持大水球术，吃力地说。
洛娜捏着拳头，两秒后说：“走！”
水球化作一滩，男人烧焦的身体倒地。洛娜不看一眼，疾走而去。
进入船舱，洛娜临时逮了一个仆人带路去下人睡觉的舱室。等到了舱室，他们狂风过境一般搜着床铺，终于让丹尼尔给找到一个药剂瓶。
“快！给亚当送去！所有马都要喝！告诉他要把马粪处理干净！”洛娜急得吼出来。
丹尼尔被推着走，她回头看洛娜：“那你呢？”
“我去下面，我不放心那些鱼。”洛娜回。
意外地，最底层的情形没洛娜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虽然因撞击产生的震动持续不停，至少船还没沉。
洛娜抓住一个水手问：“情况怎么样？还能顶多久？”
水手粗声粗气道：“顶多再撑半个钟头，大人。这艘船有双层隔水，外层几分钟前已经破了，现在只能对祈祷海神了。”
对神祈祷有用吗？洛娜心里想。她站在梯子上，深吸一口气，大喊：“兄弟们！”
所有人看向洛娜。
“兄弟们，我是你们的雇主，克里斯·L·霍华德。”她喊，“你们不要害怕，我已经找到幕后黑手，危机很快就会解除！你们都是英勇的勇士！霍华德感谢你们所有人！愿海神庇护我们！”
“愿海神庇护我们！”呼哨声和掌声响起来。一般情况危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无脑跟着做领头人做事。洛娜能站出来鼓舞士气，让这些水手找到了主心骨。在这危机时刻，这份信任弥足珍贵。洛娜成功地抓住时机，小范围提升了自己的威望。
感谢出租船只的海曼·里德，一来他的商船够结实，用的都是好料，设计还是采用目前最先进的双层隔水设计，第一层有漏洞还有第二层船板撑着。二来要感谢他雇佣的船员，确实如他所说，船长和水手都是经验丰富，在霍华德一行人忙着战斗的时候，船长临危不乱判断航线驾驶商船，水手也都很靠谱地各有分工。这两个原因导致这艘船撑了这么久还没沉。
但还不够，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艘船迟早要沉。
广袤无垠的海面上，一艘帆船突兀地被鸟群和鱼群环绕，还有其他鸟兽陆续加入。
尖锐的风声撕裂甲板上方的空气，打在木板上划出深刻的痕迹。一众卫兵衣衫褴褛地用手中的剑强撑着试图击落飞鸟，他们的衣服早在这场战斗中被数不清的风刃给划破。他们的领头人也不必他们好到哪里去，素有“小剑圣”美名的亚当也免不了挂彩，单对单他在同龄人中就没有敌手，可面对数量众多的疾风海雕，他的剑像砍在黄油上，比看上去更无力。
亚当此刻很懊恼，他对形势的预判有误。他低估疾风海雕群的伤害性，以为这种常见的E级魔法生物在卫队的攻击下很容易解决，可他完全没预料到，聚集的海雕群居然以不要命的方式，前赴后继地攻击他们，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那时候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他已经来不及收手，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海雕让他无暇让部分卫队撤离去执行别的任务。
如果父亲没晕船的话……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亚当扔到一边，没有意义的想法不需要去考虑。
更糟糕的是后来的突变，所有飞马都失去了战斗力，失去制空权的卫队以及新加入的鸟群让局面很被动。他压力很大，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他很懊悔，他一开始就应该直接耗掉魔力释放他最厉害的攻击秒杀鸟群，这样他就有余力赶在下一波鸟兽聚集前调查这起事件的主谋。
可为时已晚。亚当咬牙切齿地挥动着武器。
剑士的群攻技能太少了，他们毕竟不是魔法师，可以绘制魔法阵或者吟唱魔法带来范围攻击，他们的武器是刀、是剑，攻击范围有限，在失去飞马后一半的人都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帮忙把马粪扔进海里或者聚集起来让保罗烧毁。有两个人倒是被亚当叫去找霍华德老爷。另外一半的人是魔剑士，魔剑士就是以剑为媒介把魔法元素凝聚起来延长剑锋，攻击也会带有元素攻击，但肯定没有物理攻击伤害大。亚当虽然会一些魔法，但他的魔力已经接近空瓶，无法使出高伤害的魔法。
如果、如果早一点发现……亚当的心神遭受考验。忽然一道闪光划过他的脑海，第六感告诉他，有变数。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想法，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大声喊道：“药来啦！少爷！药来啦——”
亚当猛然回头，他快速地穿过密集的风阵，到甲板入口，抓住丹尼尔的手腕，急切地问：“什么药？”
“治疗飞马的药。”丹尼尔说得很快，“克里斯少爷找到了野兽召唤师，他让我把药给你拿来。我一给露娜和另一匹马喂了药就赶过来，对了我还要去销毁它们刚拉的马粪。”
真是峰回路转！亚当双眼放着希望的光，他命令保罗尽快给所有飞马都喂药，丹尼尔溜回去处理船舱内的马粪。紧锣密鼓的行动下，等马粪清除干净，鸟散鱼走，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这样，结束了？”有卫兵犹感在做梦。
不，这还没有结束。亚当想。他深吸一口气，做战后安排。他一边安排伤员一边思考：洛娜是怎么做到的？
“啊嘁！”洛娜打了个喷嚏。
她对面的霍华德老爷关心地问：“你感冒了吗？”
“不，我没事，只是鼻子痒痒的，大概是谁在想我吧。”洛娜说。她从底层上来后就直接来看养父，知道危机很快就会解决，她就先过来陪老爷子让他别操心。
晕船症状好一点儿的埃里克斯怜爱地看着洛娜，经此一事，他发现这个“干儿子”远比想象中的有本事。可这样的她让埃里克斯心疼，这还没当上王储就有人要害她，以后还有多少明枪暗箭要防？而她解决事情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来看望他的安全，怎么不叫大老爷们的心融化？果然女儿比儿子贴心多了！在霍华德家族，因为几代单传，女孩儿十分珍贵的，如果十个儿子能换一个女儿，埃里克斯表示很划算。
回头要给她多加几层护卫。霍华德家主默默地想。
第十四章，猜测
亚当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父慈“子”孝的情景，莫名地他感觉自个儿有点多余。他清了清嗓子，让两个人看他，然后说：“父亲，暂时安全了。”
“克里斯都和我说了。”霍华德夸洛娜，“无论是对引诱来源的判断，还是对召唤师的谨慎，克里斯都做得很好！”
“没有亚当吸引火力，我是没办法做到的。”洛娜谦虚着说，亚当不知为何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没有你解决掉源头，我这个儿子会陷入苦战的。”埃里克斯说。亚当膝盖中箭数量加一。
洛娜笑眯眯地看着亚当，也不说话。
埃里克斯最后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你们俩都下去吧。亚当，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你去解决。克里斯，我的孩子，好好休息吧，你也该累了。”
亚当：……
他知道了，洛娜是亲的，他才是收养的。他发誓，父亲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亚当的膝盖已经插满箭头，扑街了。但他还得动起来，接下来的脏活累活都要他来干。
两人不分前后地走在狭窄的船舱过道。洛娜观察亚当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好像没变化，但她就是看出来亚当不爽。她拉了拉亚当的衣袖，亚当低头看她，她问：“丹尼尔呢？”
“她在陪着她的马不肯出来。”
丹尼尔的原话是这样的：“噢，我的甜心小饼干，她病得这么严重，我不能离开！我要给她爱的鼓励和陪伴，这样她才能恢复健康！可怜的露娜，你一定很难受吧？没关系，有我在这里……”以下省略一千字的告白。
没有丹尼尔服侍洛娜表示不影响，反而是丹尼尔对爱马的重视让洛娜很欣赏。说起来……“北极星怎么样了？”她问，“伤得严重吗？”
亚当的眼前浮现出爱马无力倒在地上哀哀嘶鸣的样子，心疼和愤怒的情绪又涌上心头。他克制着神情，盯着前方说：“有点，她带着我冲在最前面，有不少地方被风刃划伤。”
洛娜看亚当的样子，轻轻握住他的拳头，亚当这才发现愤怒让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他感受着洛娜的小手，握拳的力度渐渐放松。他看向洛娜，洛娜也看着他，她稚嫩的脸庞上圆溜溜的眼睛透露着关心，他听见她说：“别担心，北极星会恢复健康的。”
亚当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的心情。心头的怒火奇异地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有抱抱她的冲动。他举起手，结果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洛娜顺从地让他摸头，还说着：“亚当也要照顾好自己哦，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你会吗？”鬼使神差他问了一句。
洛娜愣了一下，用力地点着头：“会的！你多一道伤口我的心就痛一下！”
“撒谎。”亚当笑着骂一句，松开手，然后转身走了。
咦，不是吧？他真能看穿别人心思？洛娜脸上装着天真无知，心里却在嘀咕。天使还跑来凑热闹：「你的心真的会痛吗？」
「傻，那当然是哄人的。」洛娜回。
天使说：「咦呃，口是心非的女人。」
——
不久前还充斥着恶臭的船舱里，好几个卫队成员在陪伴他们的马儿。霍华德家族一系有着共有特点，就是爱马，他们把马当作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爱人，这其中，有一人就是典型。
“露比，我可怜的、可爱的、无与伦比的宝贝，你好受多了吗？”
丹尼尔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爱马，发尾垂下来，与马匹的颜色相得益彰。亚当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他走到丹尼尔身边，丹尼尔还犹然不知，他不得不轻咳一声来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丹尼尔一见着他就蹦了起来：“少爷！”
“咳，情况怎么样？”他问。
“露比情况良好！到港时应该就能走了。”丹尼尔因为亚当的问候精神抖擞。
亚当面上不显，脑海中迷你的他在扶额：“不，我是问，之前是什么情况？你们抓到野兽召唤师了？”
“对，不过他已经死了。”丹尼尔没有失落，好吧，也许有一点点儿，她还是很快地回道。
“什么？”亚当大吃一惊，“死了？在哪？”
“我来带路。”丹尼尔留恋地摸了摸红枣马，然后长腿一伸在前头带路。一路上，她快速又唠叨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如果亚当不是事件亲历者的话，他会为丹尼尔讲故事的方式鼓掌。但他身在局中，听完叙述他笑不出来。同样的，他对洛娜的一系列判断感到佩服，难怪父亲一直夸她。这孩子才十一岁就有如此心智，也许她的野心能够实现？
“不见了！”一声大叫打乱亚当的思绪，他看见丹尼尔冲到救生艇旁边跳脚。
他也快走上前，看到地上有一个直径一米的魔法阵。“传送阵。”他说。
“不可能！这个野兽召唤师身上没有魔力波动，我也没看见他使用任何魔法！”丹尼尔还在叫。
亚当盯着魔法阵，思考：这是个一次性的单向传送阵，不用魔法激活不能开启。可丹尼尔说那个野兽召唤师不会魔法，确实，大多数的召唤师不会魔法，可还有小部分会。也许这个召唤师一开始就藏了一手。另外魔法阵的完整度较高，而据丹尼尔所说，召唤师生死未卜，应该难以做到这么高的完成度，说不定船上有他的同谋者，还是个阵法术士。
“丹尼尔，”亚当下令，“把所有的船员叫到甲板上，包括仆人和帮工。”
——
“只少了一个人？”洛娜重复亚当的话。
现在已是夜晚，而且无月无光，大海平静而幽暗，像是在平静之下有怪兽蛰伏。洛娜的船舱内，煤油灯跳动着小小的火焰，发出来的暧昧暖光只照亮了亚当的半张脸。经此一事，亚当不再小瞧洛娜，而且他不愿去打扰好不容易安歇的父亲，就来找洛娜商量。
他说：“对，只少了养马人。但不排除有人偷渡上船的可能性。”
“所以还是不能下判断，到底是有没有从犯。”洛娜说。
“是的。”亚当点头。
然后没人说话，都在暗自思忖。帆船在波浪中前进，烛火摇晃。
洛娜回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看来有人不希望我当上王储啊，或者说，不想看到霍华德有名正言顺的王储支持。”
“从动机来推断，嫌疑最大的是蓝山爵士。”亚当皱着眉道。
“蓝山爵士？”洛娜挑眉问，“国王都没了，还有爵士？”
亚当跟她说明：“蓝山爵士的先祖是伯爵，国王不存在后蓝山爵士一脉仍旧自己沿袭爵位。很多贵族也是这样，在国王消失后就拥立王储各自为营。到如今大部分人都失败了，贵族头衔成了好看的花冠却没有用处。当然，也有少数贵族还在棋盘中，比如霍华德，比如蓝山伯爵。”
“我大概懂了。不过你为什么说他是最大嫌疑人呢？”
“因为，他家的王储去年病逝了。”亚当说。
“没有新的继承人？”
“没有新的继承人。”
“所以蓝山爵士需要新的神选之子来当新的王储。”洛娜往下推理，“霍华德需要的他也需要，可是却被霍华德抢先一步。本着‘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心理要把我除掉？”
“其实这里还有一层关系。”亚当补充道，“蓝山家族和霍华德家族都延续了两百年，这期间一直有摩擦。即使从私人恩怨来讲，蓝山爵士也是头号嫌疑人。”
洛娜听后沉思了一会儿，亚当看着这个小人儿，好奇这小小的脑子怎么想得那么多。“亚当，”洛娜凝视着亚当，目光中满是真诚，她说，“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你要告诉我你其实是男孩吗？”亚当居然还开起玩笑。
洛娜窘了一下，说，：“不，我想说，我知道在我之前，霍华德已经接触了一名神选之人。”在证明自己的价值后她认为可以对亚当多给予些信任。
亚当的表情变了，他满脸探究地盯着洛娜，说：“你知道？”
“对，别怀疑我，我是在路上遇到的。”洛娜迎着亚当的目光，反而离他更近了一点，把她在路上和男孩撞在一起的事情说了，也解释了自己怎么判断那个男孩是神选之人，没说后面跟踪一事。说完她停顿了一下，观察亚当的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然后她故意问：“我想知道，那个男孩是成了其他领地的王储吗？”
“不，他死了。”亚当过了几秒钟，明白地说出男孩的结局，“而且他的徽章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洛娜惊讶。亚当敏感地感觉到，比起前者，洛娜对后者更惊讶。洛娜马上想到另一层：“如果另一个人持有徽章并自称神选之人，这可行吗？”
亚当缓慢地点着头，说：“但是想要当上王储就不行，因为假的神选之人不会通过立储仪式。”
洛娜想到礼仪课上教的内容，在立储仪式上，神选之人需要对侍奉的神明祈祷并取得神明回应，之后众神会降下赐福。也就是说冒牌货不会获得神明的呼应。
“好吧，我知道了。”洛娜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她感到精神不济，她在明，未知的敌人在暗，她还得注意自己的小命……唉，还好她有金手指——神之笔记这个作弊利器。
“累了吧？”亚当适时站起告辞，“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走到门口，开门，立了一下，侧身望向洛娜：“晚安，洛娜。”
“晚安，亚当。”洛娜对他摆手。
亚当出去后，丹尼尔进来。她轻车熟路地服侍洛娜更换睡衣、洗漱上床。躺在床上，洛娜关心地问丹尼尔她的马如何，丹尼尔开心地表示恢复得很好。
“对了，想问你一个问题。”看到丹尼尔对她的马如此上心，洛娜忽然玩心大起，“如果你的马和亚当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
“当然是露娜，克里斯少爷。亚当少爷会游泳。”丹尼尔毫不犹豫地说。
洛娜不依：“假设亚当不会游泳，你会救哪个？”
丹尼尔没思考一秒钟，仍是坚持她的回答：“还是露娜。亚当少爷落水了会有很多人去救他，而露娜只有我。”
想不到丹尼尔如此重视她的马儿，洛娜为亚当心疼半秒钟。
“啊秋——”
隔壁，亚当没形象地打了个大喷嚏，他揉着鼻子，同时觉得膝盖更疼了。
一定是今天的战斗伤那了，嗯，一定。
第十五章，鱼饵
再次来到艺都，以不一样的身份，洛娜的心情有点儿激动。说起这座城市，洛娜最先想到的是那位银发的美男子，那个大好人。立储仪式上，她应该能见到他吧。这么久不见，重新见到自己，还换了一种身份，不知道他会不会吃惊、会不会心怀芥蒂？
下船后，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霍华德家主终于满电复活，利落地指挥众人干活——其实就是租马车订房间搬行李这些小事，而且这回他们住在豪华酒店，对，就是之前芙莱达住的地方，洛娜这回才注意到酒店的名字——金月桂酒店。
说起月桂树还有一段神话与之有关。说是在月亮的明暗交界处长着一株月桂树，一半明亮开着金色的桂花；一半幽暗开着白色的桂花。大地女神喜爱这株阴阳月桂树，就把它移植到地上、天湖中心，据说湖底深处埋着魔力核心。几千年的时光里，这株阴阳月桂树越长越茁壮，精灵从花苞中诞生。金桂花里诞生出白皮金发蓝眼的白精灵，他们是白月神的信徒；白桂花里诞生出黑皮白发紫眼的黑精灵，他们是黑月神的信徒。
也许是前生许多作品赞美精灵的美好，洛娜对精灵有种向往，如果能亲眼见到精灵，她大概会很激动。
她正站在酒店大门望着招牌出神，一阵动静从里而外传出：
“那个跟踪狂！我要换房间！不！换酒店！”
洛娜好奇地走进酒店大厅，她其实不爱凑热闹，但这声音太好听了，哪怕是在盛怒中的情绪发出的声音还是悦耳动听，让人以为声音的主人是在闹别扭而不是发脾气。然后她看到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在柜台嚷嚷着“退房”，酒店经理和女人的侍女在好声好气地劝她。
那女人虽然包得严实但衣裳华美，用的料都是上等的绸缎，她头上戴着大宽帽，点缀着月季花，白纱垂下来遮住她的容颜。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凭那夜莺般的嗓音就能断定她定是个大美女。而且看身段，虽然衣领系到下巴手上还戴着丝绸手套，但上衣很贴身，勾勒出她发育良好的曲线，下半身的裙子蓬松垂地，上面绣着好看的花样。
洛娜好奇女人的样子和她的身份，可女人没给她机会，扔下一句“我不管我就是不住这里”，就怒气冲冲地擦过洛娜走了。侍女急匆匆地跟上，手里拎着两大箱行李。因为走得太急，侍女和洛娜撞到一起，一个行李箱没关紧，在地上磕了一下弹开了，里面东西衣服啊饰品盒啊洒落一地。洛娜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礼貌地问：“发生什么了吗？需要帮忙吗？”
“不，没什么，谢谢大人，我一个人能行！”侍女受宠若惊，迅速收好东西，拖着两大箱行李追出门。洛娜看到柱子后面掉了一条银牌项链，连忙捡起来追上去，看到女人已经拦下了一辆马车，侍女赶在马车夫甩鞭前上了马车。
洛娜回房间后把这事当趣闻说给老爷听。
埃里克斯咬着烟斗靠在沙发椅上，悠哉悠哉地说：“你知道这家酒店还住了谁吗？”
“住了谁呢？”洛娜给面子地接话。
埃里克斯说：“金月桂酒店是艺都最豪华的酒店，许多名人都会选择这里作为暂住地。就在前一天，圣阿诺王储住进来，就在我们楼上。你知道圣阿诺因为什么出名吗？”
“他对艺术的痴迷？”洛娜回忆着上课内容说。
“一部分是。”埃里克斯说，“但坊间人们更津津乐道他对精灵伊莎贝拉的痴迷。”
“精灵伊莎贝拉？”洛娜惊讶。
埃里克斯继续说：“是的。伊莎贝拉是个歌唱家，她有着绝美的容颜和完美的嗓音，圣阿诺对她一见钟情，成了伊莎贝拉最忠实的歌迷。最近伊莎贝拉在艺都有一场演出，她原本是住在这里准备她的表演。”
“该不会……我遇到的就是她？”洛娜无语地说，“她换酒店是因为圣阿诺王储的入住？”
埃里克斯点着头，吞云吐雾。
“那我知道该怎么用这条项链了。”洛娜用一根手指转着项链，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
——
金月桂酒店顶楼的豪华套间，王储之一，弗雷德里克·爱德华·巴雷·德·圣-阿诺在几个男仆的服侍下更衣。从他冗长的名字就能看出他身份高贵，是的，在国王还在的年代，他的祖上就是个封建大贵族，良好的出身让他对艺术有着挑剔的品位，从音乐到油画，他自认为是高雅艺术的量尺，他将看上的画作捧上神坛，将不入眼的乐谱踩入泥潭。他在他的领地受到人们的追捧，人们都为能被他夸上一句而疯狂。他的私人菜谱能炒出高价，他的服装风格被人们模仿，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除了那个精灵。
啊，亲爱的伊莎贝拉。一想到梦中情人，圣阿诺忍不住心脏砰砰跳。再没有谁能比她美丽，也没有谁能唱出那样动人的歌曲，更没有谁面对他的赞美仍宠辱不惊！噢，伊莎贝拉，我的缪斯！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快点，我要出门找伊莎贝拉。”圣阿诺催促给他系领带的仆人。他刚得到消息关于伊莎贝拉重新入住的酒店，他也要搬过去和她不分开。
打扮完，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在等身镜前搔首弄姿，欣赏自己的形象。很好，粉色的头发还是那么完美，他的蓝眼睛中满是对伊莎贝拉的爱意，哦不！等等！这是什么？圣阿诺惊恐万分地凑近看自己的眼睛，眼角部位有细细的两道纹。
“我的爱神啊！这难道是——皱纹？哦不！”他举止夸张地双手托腮作“呐喊”状，高昂地哀嚎一声后，捂着脸，旋转着后退倒在沙发椅上，泪珠挥洒。他蜷缩着并抽泣道：“哦，时光女神，您为何如此残忍，我才三十岁，就要召唤我上升天国吗？哦，我知道，我是那么的完美让您怜惜，可我还没得到伊莎贝拉的爱，我不能死……”
几个男仆默默地候在旁边看他哭诉，似乎很习惯了，一个适时地递上手帕，一个安静地收拾行李，一个泡茶。
房间内只有嘤嘤嘤的抽泣声，这莫名其妙的气氛被敲门声打断了。有守卫隔着门通报：“殿下，亚当·霍华德大人求见。”
圣阿诺仍旧把脸埋在手里，哭着喊：“不见不见谁也不见。”
过了几句话的功夫，门卫又喊：“他说他带来伊莎贝拉的消息。”
“真的？”圣阿诺戏剧性地停止了哭泣，总算露出他朦胧的泪眼。他浑然换了心情，喜出望外地喊：“快快让他进来！”
然后亚当就进来了。
他其实不大想来见这位王储，虽然他俩之间没什么交集，只是圣阿诺对伊莎贝拉穷追不舍的狂热行为让亚当望而却步，而且，圣阿诺给他感觉有点阴柔，娘里娘气的。可是洛娜不由分说，直接把事情交给他来办，在父亲的虎视眈眈下，亚当只好硬着头皮上楼了。站在圣阿诺房门口，他就敏锐地听到房里的动静，他都替门口的两个守卫感到尴尬。
他进来后，圣阿诺矜持地请他坐，然后故意问他为何而来。亚当心中无力叹气，按着洛娜的嘱咐，装得高深莫测地说：“我来，是伊丽莎白小姐的私人委托。”
“她说什么了？”圣阿诺的语气急切起来。
“这件事，伊丽莎白小姐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亚当看着几个男仆说，于是男仆被赶了出去。
“请殿下先看看这个。”亚当卖关子，掏出一个精巧的首饰盒。这还是他被洛娜叫去临时买的。他打开首饰盒，开口对着圣阿诺放在桌子上，露出装着的银牌项链。
“这是——这难道是——”圣阿诺一手按着心脏位置，大喘气，难以置信地说，“伊丽莎白小姐戴过的项链？”
“如果你有看过伊丽莎白小姐上个月的演出……”亚当不动声色地思维诱导。圣阿诺自动脑补画面，惊喜地叫着：“噢是的！是的！上个月她表演的那场《麦克白夫人》，她戴的就是这条项链！噢！天哪！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圣阿诺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被亚当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说：“事实上，是伊丽莎白小姐让我转交给您。”
“我、不是在做梦吧？”圣阿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亚当笑眯眯地说，“其实伊丽莎白小姐一直对殿下您冷言冷语是有原因的。”
圣阿诺迫不及待地问：“什么原因？”
亚当叹一口气，装出忧虑的模样，开始他的表演：“您知道，像伊丽莎白小姐这样的当红女歌手面对公众有着巨大的压力，还要时时刻刻小心狗仔的骚扰。其实她早就被殿下您的真心打动，但她不能和您在一起，她担心您被小人中伤，担心您的宏图霸业被她影响。”
“伊丽莎白，她，怎么可以……”圣阿诺憋着一口气说，“她怎么可以这么美好！”
“所以她让我转交给殿下这条项链，是想问问殿下是否愿意和她私下往来。她说，也许你们可以书信往来，但请避免在公众场合的接触。”亚当最后抛出了自己的目的，“伊丽莎白小姐说，如果殿下愿意的话，就请收下这条项链，并回赠她您一个私人物品。”
“我愿意我愿意我太愿意了！”圣阿诺连声道，然后他忽觉自己不太矜持，就轻咳一声，装腔作势说，“那么，我该怎么给她？”
亚当笑着说：“由我转交，毕竟大家不会想到我会帮您做事。您还可以写一封信，我以神的名义起誓，我不会偷看信的内容。”
圣阿诺显然被说动了，他没有去深思里面可能存在的猫腻，他现在盯着银牌项链，满心满眼只有令他魂牵梦绕的伊丽莎白。他从行李箱内找出自己最爱的胸针，并花了足够长的时间纠结出一封满是爱意的信。亚当一点也不急着催他，在没人接待的情况下自给自足喝着茶。
最后，亚当口袋里放着圣阿诺的东西，又叮嘱道：“圣阿诺王储，伊丽莎白小姐不希望事情曝光，所以即使是您最亲密的人也不能告诉，这是您和她的小秘密。”
小秘密这个词汇刺激到圣阿诺的神经，他飘飘欲仙地保证自己会死守秘密。
——
这边亚当在忽悠圣阿诺王储，另一边，我们的女主抛下亚当约会去了。
“芙莱达！”洛娜格外开心地挥着手，桥下芙莱达看到她，也挥手，然后小跑着上桥。
他们在这座熟悉的桥上碰头。两个月不见，芙莱达一点变化都没有，变化巨大的是洛娜。她长肉了，人靠衣装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
芙莱达大哥哥模样端详洛娜，说：“长高了，脸上有肉了，真开心霍华德把你照顾得很好。”
洛娜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问：“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呢？”芙莱达反问她，“我说过了吧，你和我解释的话我会原谅你的，所以我等着呢。”他看向洛娜身后十几米远远跟着的人说，“他是你的人吗？”
他……？好吧，芙莱达真的不擅长分辨性别。洛娜说：“他是我的贴身仆人，丹尼尔，也负责保护我。”
“让他一起来吧，我们走。”芙莱达一看是自己人就放心了，招呼着洛娜走。
他们到了那个船上餐厅，这次他们是来吃午饭，洛娜和芙莱达一桌，丹尼尔单独一桌。可爱的小女佣记得他们俩人，摇晃着两个麻花辫就过来点餐了：“两位大人日安！今天要来点什么？”
这次不管是芙莱达还是洛娜都有带够充足的资金，两人放开来点了自己想吃的菜，顺便也把丹尼尔那一桌给包了。芙莱达还问小女佣：“最近还有人来收保护费吗？”
“有的，大人，不过是每月的常规保护费，不用再给其他人钱了。一定是大人上回把他们打怕了。”小女佣开朗地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
小女佣离开后，洛娜问芙莱达：“说起来，艺都以北就是斯旺领地了吧？而艺都以南是贝克领地，艺都归谁管？”
“艺都就是艺都，既不归斯旺领地，也不归贝克领地。它的城市管理由市政官和大主教主持。”芙莱达说，“说说你吧。你怎么成了预备王储的？当我听到克里斯·洛娜·霍华德这个名字时，我就在想是不是你。要知道，我可是吓了一大跳。”
于是洛娜就把事情美化后告诉芙莱达，差不多对霍华德一家说的内容类似。芙莱达听完之后表示世界真奇妙，只说：“你居然还有神明降下预言告诉你，其他人都没有。”
然后他们边吃边聊，说到两天后的立储仪式。
“你是几岁时候立储的？”洛娜问。
“十四岁，三年前。”芙莱达回忆着说，“也许你现在知道了我和斯旺家族的事情。我能和斯旺家族有联系是因为我的姨父，他曾是斯旺家族的人。那场战争我父亲和姨父先后战死，母亲也跟着去了，斯旺家族痛失王储一时很混乱。我在那时候没人管，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时间。斯旺家族排查过家族内部的子孙，发现只有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曾经拔出过石中剑，就把我找回来。那一年，我十四岁。也是在立储仪式上，我第一次见到亚当。”
“他？”
“对。亚当不是以王储身份参加立储仪式，而是以霍华德领主代理人的身份。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就能成为代理人，”芙莱达垂下眼眸，有点儿惆怅的样子，“而我今年也十七了，却还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事情。如果立储仪式不需要所有王储的见证，恐怕这回我也来不了。说实话，即使是现在，我还是很佩服他。”
也许亚当参加立储仪式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埃里克斯晕船。洛娜在心里默默地想。她就安慰芙莱达：“至少你能做主收留我，我很感激，如果没有你我就不能遇到亚当。”
芙莱达抬眼看她，露出微笑，轻轻地说：“谢谢。”
气氛有点儿消沉，洛娜转开话题，问他：“芙莱达，我听说立储仪式上会降下神迹，还有众神的祝福，你的赐福是什么？”
“你猜猜看？”芙莱达很自然地配合她的心意，还吊她的胃口。
“我猜，应该有爱神赠予的美貌吧，你那么好看。”洛娜言语调戏他。
芙莱达被她整乐了，说：“不，不是这个。我有两个赐福，一个是命运女神的眷顾，还有一个是空间秩序神的交易。”
“听起来……很厉害……”洛娜有点儿意外，“这有什么用？”
芙莱达摇摇头，说：“不清楚，怕是没人会懂得神的心意。”
课堂上有说，芙莱达侍奉的神明是命运女神，而她将要侍奉的神明是空间秩序神，他们很有缘分啊。
午饭吃完后，他们没有再去哪里逛，而是约好两天后立储仪式上见，两人就分开了。
回去路上，丹尼尔主动跟洛娜讲：“西弗瑞王储长得真好看。”
“那他和亚当你喜欢谁？”洛娜开玩笑。
“当然是亚当少爷！”丹尼尔秒回，“西弗瑞王储比女孩子还精致，我只能把他当姐妹。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我只把他当兄弟。”洛娜也回得迅速。说完她在心里说：而且我的爱，早在前生都给了一个大傻瓜。
等回了酒店，见着亚当，洛娜就问他：“谈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亚当默默拿出告白信件和胸针信物，低声说：“照你说的，成功了。”
洛娜意料之中又喜出望外地感到愉悦，她只是根据传闻再联想到私生粉的心理，没想到那个花痴王储居然真的信以为真了！
“鱼饵已经就绪，端看过几天鱼儿会不会上钩了。”
第十六章，王储齐聚
立储仪式这天，雨过天刚放晴，是个好兆头。
下午四点才开始仪式，仪式结束后有个晚宴，承办方是霍华德家族，地点就在金月桂酒店。洛娜一早起来闻着空气中的湿气，心情很好。
许久不说话的天使忽然冒出一句：「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洛娜好心情地摆弄着花瓶里的花，「好吧，是有一点紧张。但我心情很好，这点紧张让人有种身体微微发麻的感觉，让我很兴奋。」
天使没想到洛娜会这么想，追问着：「立储仪式上需要显现神迹，可是空间秩序神已经陷入沉睡不能现身，你就不担心……」
「担心没人给我撑场子？啊呀，我好怕怕呀。」
天使绝对没有听出洛娜的笑意，听到洛娜苦着脸，发出得意的声音：「别担心，这时候就该厉害的琦大人出场！如果你愿意求我的话，我倒不是不能帮你。」
洛娜忍笑忍得辛苦，还装出惨兮兮的样子：「求你了，琦琦大人。」
「嗯哼！」天使满足了，如果能看见他的样子，应该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就包在本大人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洛娜还是笑出声。正好丹尼尔进来，好奇地问她什么事这么好笑。洛娜挥挥手表示听到一个笑话，无视了脑海中天使恼羞成怒的叫嚣。
“克里斯少爷，下午的立储仪式你紧不紧张啊？”丹尼尔也问她。
洛娜自信地说：“不紧张，我可是有天使相助的人呢！”
丹尼尔不经大脑思考地相信了，并道：“不愧是亚当少爷选中的人！”
这成功地打压了洛娜的嚣张气焰，她默默地在心中又给亚当记上一笔。
说曹操曹操到。亚当敲门后进来，看到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的洛娜，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当然。你觉得呢？”洛娜摊开手，自然地展示着自己。
亚当微微一笑，蹲在她面前，掏出一个东西：“我觉得，你还少了它。”拔剑徽章。亚当郑重其事地把徽章别到洛娜的胸口，然后扶着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请把它当成心脏一样保管好它。”
洛娜摸着徽章，说：“我会的。”
——
下午三点，车队从酒店出发。只有霍华德老爷和洛娜坐马车，十人卫队护送，其他人留下来负责晚宴。这辆马车是霍华德老爷下船后特意挑选的，不仅造型拉风金光闪闪，而且拉车的是少见的地龙。这种地龙因为产量少一般为军队坐骑，特点是皮糙肉厚还带龙息攻击速度也快。用地龙来拉载人的马车，就一个字——壕！
这辆异世界版本的劳斯莱斯自然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口耳相传下，艺都的民众知道了这个大消息：又有新的王储问世了！不少人沿途跟着马车往光明圣殿走，到了圣殿门口，男仆先下马请出了埃里克斯，接着才是洛娜。
“看！就是他！”
“幸运的男孩~”
“他是哪个领地的王储？”
“看旗帜上的金色飞天独角兽，是霍华德家族的没有错。”
人群热热闹闹地讨论着，洛娜淡定地移步圣殿。
在教徒接引下，他们来到会客厅，洛娜一进去就面对着诸多目光。仗着自己是个小豆丁，洛娜十分干脆地装害羞躲到埃里克斯身后。
“埃里克斯。”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洛娜偷眼望去，是个大腹便便满面胡须的富态老头。
“你好吗，老杰克？”从埃里克斯比较热情的态度可以知道这人似友非敌。
“还不错，只是偶尔会梦见我亲爱的女儿杰西卡，其他还是那样。”这人说。他是杰克·威尔森，领地就在霍华德领地的东边。杰克和霍华德还有一层关系在，他的女儿是亚当早逝的母亲，也就是埃里克斯的妻子。
埃里克斯听到老杰克这么说，脸上保持客气的微笑，眼里已经没多少温情。如果说当初对老杰克还有几分家人的温情，可妻子已经离世十三年，老杰克却还时不时用妻子的事情拿乔，埃里克斯已经对老杰克没多少真心了。
“这就是你收养的孩子吧，让我瞧瞧。”老杰克笑眯眯地，却手劲很大地捏着洛娜的肩膀把她拉到人们的视线中。埃里克斯在那瞬间稍微抬手，控制着放下。老杰克打量着洛娜，一边说着：“瞧瞧他，长得真瘦小，眼睛嘴巴也和你一点都不像，我想他们说他是你的私生子定是谣传。”
埃里克斯隐藏着自己的不满，把手放在洛娜的肩上，说：“我对杰西卡的爱意不曾淡去。”
“你们别呆在入口了，快进来坐。”另一个王储呼唤他们。出声的人是林德·布朗，他的堂弟罗杰·布朗也是王储之一，他们的领地在最西边，相当大的一块地盘，堂弟的领地只有一座小岛。外人常把兄弟两人看成一体。
大布朗和埃里克斯聊起来，小布朗同样对洛娜不感兴趣，他们都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对小屁孩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做主的还是霍华德家主，洛娜在他们眼里只是摆设。从地理方位上看，布朗兄弟的领地和霍华德的领地隔了很远，短期内是没有领土纠纷，所以他们很乐意与霍华德多聊聊。
虽然其他人自诩成年人，没和洛娜攀讲，但也有人把洛娜当成了自己的目标。金贝克带着灿烂的笑容走近洛娜，和她聊起来。从年纪上看，金贝克比洛娜大四岁，正好十五岁，是王储里唯二未成年中的一位，另一位是芙莱达，现在有洛娜加入，这个数字可以再加一。
金贝克除了做生意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窝在一角看闲书，这类书可以是散文小说，可以是奇闻趣谈，他不挑，都会看一点，所以他的知识面很广，和洛娜聊天不难。金贝克觉得这个小孩好对付，殊不知在洛娜眼里，对方才是个小屁孩。不过洛娜没有露馅，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这是她和霍华德的两位商量好的。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不管一个人后面做了什么事情，第一印象总会影响别人的判断。所以洛娜便伪装成胆小没本事的样子，示敌以弱。
和金贝克聊天的时候，洛娜还不动声色地观察会客厅的其他人。在场的王储除了老杰克、金贝克和布朗兄弟以外，还有两位王储。一个是个耄耋老人，拄着拐杖坐在一角，眼睛半眯，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应该是年纪最大的王储，本·唐纳德·福斯特。还有一个是个身材消瘦留着络腮胡的青年在和小布朗聊天，他的头发很短，天庭饱满，眼窝很深，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得体又客气。
也许是多看了几眼，金贝克发现洛娜在看那个人，就主动介绍：“那个是凯·克拉克。最近刚订婚，与当地的新兴贵族。”
“也许等下我们该跟他道喜。”洛娜说。她留了个心眼，凯克拉克的领地在大布朗的北边，和小布朗的岛屿也很近。凯克拉克和大布朗的边境有所摩擦，按理来讲小布朗应该和堂哥同仇敌忾，他和凯克拉克有什么好聊的呢？
会客厅的门开了，有新的人走进来。来的人洛娜认识，是芙莱达。但洛娜没有马上过去找他，他们约好了在公众场合不要太亲密。芙莱达也看到了洛娜，但只是含笑示意，他先去找霍华德老爷打招呼，然后和落单的老杰克聊天，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找洛娜。
“贵安，贝克王储。贵安，霍华德王储。”他说。
“贵安，西弗瑞王储。”洛娜也很生分地说。
金贝克眯着眼睛说：“贵安，西弗瑞王储。你怎么和霍华德王储叫的这么客气，你们不是朋友吗？”
那一瞬间，洛娜想到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外号——“情报王”（Tipster King）。她没看芙莱达，而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瞧着金贝克，似乎很惊讶金贝克为何这么说。
空气安静了两秒，芙莱达道：“这里毕竟是正式场合，况且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称呼你为，贝克王储。”
不算漂亮的回答，但还算过得去。金贝克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话锋一转说到边境问题：“最近有不少移民穿过边界来到贝克领地呢，数量少的话偶尔接收移民也不是不行，可数量上来，叔父很头疼呢。”
之前提到过，艺都以北是斯旺领地也就是芙莱达所在领地，艺都以南是贝克领地。事实上这片半岛在数年前都属于斯旺领地，在芙莱达父亲牺牲的那场战役里，半岛末端被割让给贝克家族，以艺都中心沿着纬度线划分。但边境摩擦不断，实际上贝克家族的领土边界已经部分越过纬度线。而贝克家族的大本营在半岛以南的海域上，隔着海峡有个大岛，岛上百分之八十都受贝克家族控制。
贝克家族自金贝克八岁成为王储后一直是他的叔父掌权，而金贝克一直表现出来对权力无感的样子让大家猜测这位王储只想当个吉祥物不会参与权力纷争。至少他说的话在洛娜和芙莱达听来都是他的叔父的意思。
芙莱达没生气，温和道：“人们有选择去哪里居住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而且我只是个学生，无力给家主排忧解难。”
芙莱达表示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学生，在斯旺家族说不上话。
从两人几句对话，洛娜听出问题。首先这两位未成年王储都没有实权，但一个是什么都没有的学生，一个是买卖情报的好手。接着是两家情况，移民愿意从斯旺领地迁到贝克领地，说明贝克领地的治理更好发展更好。最后是两家之间的摩擦，表面平静暗里汹涌。
洛娜这时候才说话：“西弗瑞王储在哪里就学？”
芙莱达看向洛娜，神色好了一点：“魔方大学（University of Magicube）。”
“魔方大学？”
“那可是整片大陆首屈一指的学校。”金贝克悠哉悠哉地说。
洛娜来了兴趣，以芙莱达高级魔法师的水平，他读的大学肯定很不一般。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准备之后好好了解一下，如有可能，她也想学习魔法。
洛娜正想继续打听学校的事情，又有人进来了。这人一进来，无形中带来一室霜雪。亚麻白金的大背头，浅色的眼眸，冷白皮，那人就是活着的无情雕塑。他冷冷的目光扫视现场一周，锁定洛娜径直而来。
“他是奥古斯丁·德·劳伦斯，他可不好对付啊。”金贝克在洛娜身后轻声说，说完就退走了。芙莱达依旧站在洛娜身边，暗中给洛娜撑腰。
名为奥古斯丁·德·劳伦斯的高大男子像座山一样矗立在洛娜面前，她不得不拼命抬头仰望他，目测这人有一米九以上。德是贵族姓氏，看来这位祖上是个大贵族。而且这人，气势很强，这里估计只有霍华德老爷的气势能压他一头。看到奥古斯丁过来，埃里克斯停下与大布朗的交谈，走到洛娜身边。
虽然奥古斯丁气势惊人，但本人似乎没有恶意。他很直接地伸出手，洛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要握手。
这感觉真奇怪。洛娜想，他是唯一一个与她正式握手的人。而且他那么强壮高大，而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别人看起来会不会觉得滑稽。
也许奥古斯丁和洛娜这对搭配看起来是违和了点，但不是有那个词叫“最萌身高差”？至少在场的人没有偷笑的心情，不对有一个，金贝克躲在角落偷笑了。
奥古斯丁和洛娜握手，他说出到场后的第一句话：“我叫奥古斯丁，劳伦斯的领袖。”
洛娜被人俯视，而且这人的眼眸很浅，瞧着别人又面无表情的。说实话，洛娜真有点虚，这大概是来到异世界第一个给她如此压迫的人。她放下手，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娇弱，仰着脖子说：“你好劳伦斯王储，我们何不坐下来呢？”
奥古斯丁和芙莱达、埃里克斯见礼后，四个人坐下来。哪怕坐下来，奥古斯丁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是让人望而生畏，明明他才是个青年人，不到三十岁，却给人相当成熟稳重的印象。面对他，洛娜不敢放肆。
奥古斯丁来自大陆最北端的劳伦斯，这个家族不仅身份高贵，而且受神眷顾，一口气连着出了三代王储且受战神庇护。稳定的传承、强大的军事力量以及强硬的作风，让劳伦斯家族成了潜伏在北方的巨兽。如果不是北极有异兽牵制劳伦斯的军队，劳伦斯的军队很可能在三个月内扫荡整个大陆。
而这个奥古斯丁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将劳伦斯的专制发挥到极致。
但亲自接触下来，奥古斯丁给洛娜的感觉不差，虽然他话很少，坐在那里基本上都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不管是谁的谈论都不参与，但是他同样不是一个暴君。她认为奥古斯丁是竞选国王的最大威胁。
算算时间快到下午三点钟，该来的人应该都来了。按理说所有的王储都应该来见证新王储的立储仪式，可仔细数人头，貌似还差那么几人。
正当会客厅内的人起身准备前往教堂，洛娜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时，打扮骚包的圣阿诺姗姗来迟。
他穿了身昂贵的紫呢料外套，胸前别着的胸针闪闪发光，他出现在门口，与已经站起来的众位大人见了个正着。圣阿诺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而是用手捋了下中分的刘海，用他独有的腻人嗓音说：“噢，诸位大人，抱歉，我来迟了。”
“圣阿诺王储，”在场比较有立场去指责晚来者的是埃里克斯，他皮笑肉不笑说，“您来得刚刚好，不用坐下，我们直接动身去教堂。”
“好的，为什么不呢。不过先让我来看看我们的新成员。”圣阿诺还是踏进来。他带着一身的反光饰物来带洛娜面前，俯下身不客气地打量着洛娜。
洛娜也看着圣阿诺，之前已经听说过他的事迹，见到真人后发现他的传说也许不假，这人放在前生的人设来讲就是走在时尚尖端的造型师，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染色的头发、过瘦的身形、蓄着风流的小胡子、微翘的指尖和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而圣阿诺稍微不同的是，他通身贵气让这种怪怪的感觉升华成不一样的风格。
圣阿诺用了一分钟来打量洛娜，对她的皮相作出评价：“哦，男孩，你浪费了爱神赐予你我的美貌。也许你可以来我的城市，我让我的私人裁缝给你做一身漂亮又时尚的衣服。男孩，听我的话，要保护好自己的脸，不能学某些人对待自己像是住在山洞里的野人。”说着最后一句话，圣阿诺的眼神飘到大布朗那里，大布朗的眼皮抽了一下。
“好了我们走吧，可不能让大主教久等，我们的男孩马上就要变得不一样了。”圣阿诺比洛娜更像话题中心者，捋着头发率先走出去。
洛娜吐槽，或许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是因为谁才推了几分钟。
第十七章，立储仪式
五月底的艺都，夏天的气息悄悄来了。经过一天的阳光照耀，地面上的积水都干透了。下午四时，太阳还没消减热度，把大地烤的暖烘烘的。这种天气，大家很乐意到户外游玩而不是憋在湿冷的房间内。
光明圣殿的中心教堂内，偏斜的阳光透过玻璃彩绘的窗户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漂亮的色彩。教堂内人们有次序地站着，最外侧是白袍的教徒，内两侧是现役王储，尽头的小台面上金袍大主教正在念着祈祷文，两边有神职人员：
“……天上众神，地下灵魂，在太阳神的荣光照耀的每一寸土地上，新的王储就此诞生。迎请克里斯·洛娜·霍华德——”
管风琴的声音奏响，二楼两列乐手吹响号角。教堂大门打开，洛娜按着礼仪课教的内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拔剑徽章正别在胸口。她走到平台上，大主教的身前，单膝跪下。
音乐停，大主教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又响起：“神选之人，克里斯·洛娜·霍华德，如何当好一个国王？”
洛娜说出一早准备好的答案：“行仁政，严律法，重民生，兴科技。”
“您愿侍奉哪位神明？”
“吾愿将身心献给伟大的空间秩序神。”
“恭请空间秩序神降下神迹！”
音乐伴奏再度响起，这次变得庄严肃穆。大主教抬起手里的大权杖，敲了一下地面，“咚”的一声重响，权杖顶端的宝石散发光芒，雕刻着太阳标志的地面缓缓抬升起一块圆柱体台面。洛娜起身，走下台阶，把徽章解下，将之放在太阳台面上。
徽章浮了起来，飘在半空中，并发出耀眼的光芒。隐隐约约听见星尘洒落的晶莹脆响，从穹顶投下一束圣光，一个白翼天使渐渐出现。
这个天使完全符合世人对天使的想象，圣洁而美好。他是裸体幼童的形象，自带圣光马赛克。他出现后，所有人都蹲下行礼。
“玊嘂槑朤囍靐龘……”
这是神言，除了大主教没人能听懂，但大家的神情保持恭敬。天使大概出现了十秒，说完话就消失了，随后光束跟着消散。
众人站起，洛娜转而面朝大主教。
大主教说：“克里斯·洛娜·霍华德，王储之名成立！”
语落，音乐奏起，人们鼓掌。
洛娜再次走上台阶，又蹲跪在大主教面前，低下头。大主教从神职人员手臂上双手接过红色的斗篷，展开披到洛娜的身上。然后又从托盘上拿来金冠，给洛娜戴上。至此，洛娜正式成为王储。
但这还没完，接下来还有众神的祝福。
洛娜站起来，面向众人，迎接众人的鼓掌。掌声和音乐声停下来后，大主教敲了三下权杖，高喊：“请众神降下赐福——”
一道光从权杖上的宝石发出，射到漂浮着的徽章上，折射到穹顶。一瞬后点点光芒洒落，辨不出男女的神语言响起来，在教堂内回荡，一分钟后，神迹才消失。
然后大主教公布：“王储克里斯·洛娜·霍华德，你获得众神的祝福：‘冥神的债务’、‘爱神的感动’、‘命运女神的戒备’。”
然后洛娜把徽章从太阳台面上收回，台面下沉，地面平复如初。
礼成。
——
和众人寒暄后，洛娜和埃里克斯上了马车先行回酒店，其他人也要回各自下榻之处更衣，之后再来赴宴。
马车上，洛娜和埃里克斯断断续续说着话，大概就是关于近日的所见所闻，还有埃里克斯关怀她是否累了。暗地里，洛娜在脑海中和天使交流。
「我今天帅气吧~」说话的是天使，洛娜一听有点儿惊讶地问：「那个天使真的是你呀？」
「如假包换，正是本大人！」天使很嘚瑟。他不仅代理空间秩序神降下神迹，还接受了众人的礼拜，让他的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洛娜乐得给天使顺毛，夸他：「很棒哦，大家都被你的仙姿给迷倒了。」
「哼哼~」天使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我很好奇，」夸也不是白夸，给点儿蜜枣洛娜开始试探消息，「你知道关于我的祝福是什么含义吗？」
「我来看看……冥神的债务？你欠冥神人命了？」天使十分惊讶地说。
「我怎么知道？」洛娜比他还奇怪。
思来想去，洛娜想到一件事：「会不会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天使默了一两秒，说：「应该……是吧……」
所以众神的祝福第一条不是正儿八经的增益状态，而是一份债务单……
「好吧，看下一个，爱神的感动，又该如何解释？」洛娜果断下一条。
「这个简单。」天使的声音恢复了一点元气，「就是你让爱神感动了，她会对你多有惠泽。」
「赞美爱神！」有好处，洛娜高兴了点。
天使继续说：「说到爱神，你知道她的侍奉者是哪位王储吗？」
「我记得是圣阿诺。」
「对，但他收到的祝福却是『爱神的恶作剧』。」
「听起来不像是祝福。」
天使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忽然八卦起来：「更惨的是凯·克拉克王储。」
「他怎么了？」
「他有两个祝福，一个是『死神的复仇』，还有一个是『爱神的叹息』。」
「这听起来很酷，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洛娜说，她想的是“死神的复仇”这个祝福，似乎很吊炸天？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使说，「爱神的叹息让他求而不得。」
「怎么说？」洛娜来了点兴趣。
天使便道：「你知道他刚订婚，可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他其实爱的是一个男人。」
「什么什么！」洛娜精神了，正好车厢里埃里克斯不与她说话了，她可以聚精会神地听八、听故事。
于是天使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个“他爱他，可他不爱他；她爱他，可他不爱她；最后他和她在一起”的狗血三角恋。洛娜直到下了马车都还在回味。
「这么看来众神的祝福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众神的态度。」洛娜上楼回房间，和天使做最后的总结，「这么一来我都不期待『命运女神的戒备』是什么内容了。」
——
烛火摇曳，觥筹交错，淑女们巧笑倩兮，和绅士们笑语盈盈。这些来客是艺都或特意从别的领地过来的有钱人家，在没有国王的时期，老贵族守着曾经的头衔却不得不承担家道旁落的命运，这些从商的资本新兴贵族成了社交圈的主流宾客。
洛娜和埃里克斯在大厅入口欢迎一对又一对的来宾。其实这应该是女主人的工作，但霍华德一家都是汉子，只能让晚宴的主角和监护人来亲自迎客。
“如果妈妈和老头子在家的话就好了。”安排的时候埃里克斯说。
洛娜惊奇：“他们还在世？”
“当然，老头子把家主的名号扔给我，自己和妈妈游山玩水去了。”现霍华德家主，埃里克斯·霍华德不无幽怨地说，如果当初知道当上家主要面对那么多琐事，他说什么都不会让爸爸走。
“所以，大剑圣，威廉·霍华德，还在世，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儿？”洛娜消化这个重磅消息。
“是的，就是这样。”
回忆结束，洛娜还是要迎接芸芸宾客，并且尽量把他们的脸和他们的名号对上。
“高地联邦首相，约翰·托马斯大人及其夫人。”侍者报名。
来客是一对年逾半百的夫妻，男人带着白色假发，一副老贵族的做派。
“晚上好，霍华德大人，想必这就是我们的小王子吧。”先出声的是托马斯夫人。
对于埃里克斯，这对夫妇都不陌生，新面孔是洛娜这个新晋王储，埃里克斯几乎整晚都在为来客介绍他：“容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刚认的小儿子，克里斯·霍华德王储。”然后他为洛娜介绍，“克里斯，这两位是约翰·托马斯和托马斯夫人，托马斯先生是高地联邦的内阁首相。”
“霍华德王储，我代替我们的王储对您道歉。”托马斯先生弯腰，说，“我们的王储身体抱恙，没能出席您的立储仪式，希望您能谅解。”
身体不舒服是不愿出席的最佳借口，至于高地联邦的王储是不是真的身体抱恙，不好说。但洛娜不能生气，虽然王储没有亲自过来，至少他们的首相来了。
高地联邦位于大陆中央，领地面积第二大，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该领地地势较高，大陆最高峰就在领地内。这个联邦在众神游戏开始十年后就出现，一直以来是由几个大地主大贵族抱团管理成立内阁，拥护领地内的本地人为王储。所以王储是谁不重要，都是一个吉祥物，真正拥有权力的是内阁。
这一任高地联邦的王储是个技术宅，他本身的魔法天赋很高，拥有魔导师的实力。而且他致力于魔法研究，侍奉的神明更是死后进入神庭的人类初代圣魔导士——法神。由于他的研究，高地联邦也许没有劳伦斯的兵强马壮，但绝对有最先进的魔导武器和法师兵团。
不管怎么说，高地联邦的首相大人愿意亲自前来，这比他们的王储亲自过来更有分量，洛娜当然不能有任何意见，她也不敢流露出半分不乐意，说到底还是霍华德没那个底气。
洛娜和埃里克斯两个主人在入口处站了近一个小时才接完这些客人，厅堂内年轻人们已经开始跳舞。
该到的客人差不多都到了，可埃里克斯却皱着眉。洛娜看了就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埃里克斯低声说：“蓝山爵士没来。”
蓝山爵士，是他们曾经讨论过的最大嫌疑人，他作为一地领主，理应参加立储仪式，可他不仅没有参加立储仪式，连霍华德主办的晚宴也没来。是过于傲慢，还是做贼心虚？
洛娜也跟着皱眉。
舞池中一曲结束，宾客们鼓掌发出欢笑，提醒着两个人现在不是时候。
埃里克斯拍着洛娜的后背，展眉一笑，说：“去吧，今晚你可是主角，邀请一位女士跳舞吧。”
作为主人，洛娜势必要进入舞池，她现在是个年轻的“男孩”，所以她需要邀请一位女士作为舞伴。她环视一圈，回忆着这些人的资料，最后锁定目标。
她走向另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的名字是凯瑟琳·克拉克，是凯克拉克的妹妹，她的年纪也很小，跟洛娜一般大。这个小姑娘正跟在她的未来嫂子身边无聊得很。
洛娜走过去，先和凯克拉克的未婚妻打招呼：“波顿小姐，你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连烛火都没有你闪耀。”
“你可真会夸人，霍华德王储。”波顿小姐全名黛西·波顿，是克拉克领地的一个大地主的女儿，在过去也是一个小贵族。她长得不算精致，但她的首饰足够晃人眼。
“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将要称呼你为克拉克夫人。”洛娜笑着说。
波特小姐露出准新娘又羞涩又期待的笑容说：“还没这么快。凯认为只有上好的东方丝绸才配得上我，所以我在等商船到来编织我的嫁衣。”
“克拉克王储对你真心，希望你们结合的那一天不会太远。”洛娜说着客套话，但波特小姐听了这么说很开心。她用蕾丝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露出笑眯了的眼睛，说：“谢谢，等那一天到来，如果你能来我会很高兴。”
“这是我的荣幸。”然后洛娜才看向小姑娘，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平伸，说，“克拉克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凯瑟琳·克拉克看了未来嫂嫂一眼，见她默许，就把手搭上去，说：“我很乐意，殿下。”
洛娜拉着凯瑟琳到舞池中央，又一曲开始。
行礼，搭手，踮脚，旋转。他们跳的是一支华尔兹，较为和缓的旋律可以让他们留有肺活量轻声讲话。
“我们似乎一样大，克拉克小姐。”洛娜说。
“是的。”克拉克看起来比较羞涩，虽然她的个子比洛娜高了一点点，但她的目光始终低垂，她说，“等到六月我就十二了。”
“那么你要比我大一点。”洛娜看着“小姐姐”。
因为凯瑟琳始终没有抬头看她，所以她得以近距离仔细观察其容貌。凯瑟琳和凯克拉克王储差了十六岁，这对兄妹年纪差的有点大，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是亲的，因为他们兄妹长得太像了，也许换个性别，凯瑟琳就是缩小版的凯。
洛娜又说道：“像你我这般年龄对于舞会都太过年轻，克拉克领地距离艺都又远，是你自己想来吗？”
小姑娘老实说道：“哥哥说，您和我一般大，您会高兴有个同龄人陪伴。”她快速地抬头看一眼洛娜，希望自己没说错话。
洛娜安抚小姑娘，笑着说：“克拉克王储说的没错，感谢你愿意长途跋涉而来。”
一般来讲，成年以前的女孩不会经常出入舞会，她们在正式进入社交圈以前要学习各种礼仪和舞步以免在舞会上出丑。凯瑟琳实话实说是哥哥让她来，但凯克拉克的实际想法应该是借着同龄人易相处与洛娜搏个好印象。
很快他们随着舞步旋转分开，更换舞伴，洛娜和形形色色的女士接触。无论是年轻的小姐还是上了年纪的夫人都对洛娜感到好奇。她原本应该是路边的乞儿，因为拔出了石中剑而一步登天成为王储，地位凌驾于她们之上，说出来有点魔幻。洛娜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些宾客私下的表情言论，也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形。她不需要去在意这些人的想法，演好她“吉祥物”的角色就好，霍华德的吉祥物——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晚上八点，经过好几支舞，饥肠辘辘的宾客终于等到开宴。锦衣华服的绅士们女士们进入餐厅，自取饮食，和几个说话的友人坐在一起用餐。
埃里克斯和亚当都有自己的圈子，洛娜自己盛了一碟吃食找了位置坐下，很快有人走到她旁边。
“一个人不会太寂寞吗？”金贝克说，他拿了不少吃的，满满地摆了一盘。
“如果你愿意陪我的话，那再好不过。”洛娜说。
“乐意至极。”说着，金贝克坐下来。
“贝克王储，你似乎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洛娜说。
“毕竟我们年纪最接近，在这些王储中。”贝克切着肉排，说，“我能叫你克里斯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不了，在游戏结束之前我不想叫谁国王。”洛娜软软地刺了一句，两人相顾一笑，她接着说，“当然，你可以叫我克里斯。”
“那就直接叫我贝克好了，你知道，这里有太多的霍华德。”金贝克从善如流。
“不多，只有三个。”洛娜切了一口肉。
金贝克开始数：“老霍华德，小霍华德，现在还有一个王储霍华德。你原本姓什么？”
“没有姓。我原本只是个流浪儿，贝克王储。过去的事情何必要谈论呢？”洛娜放下刀叉。这番作态直接回应金贝克的试探，表示她不愿过多讨论关于以前的事情。
“都说了叫我贝克。”金贝克摆出一张笑脸，仿佛什么事都没做。他吃了一口肉，说：“突然当上王储你会发现很多事变得不一样。”
“比如说？”洛娜暗自警惕这人，他有着与年纪不符的眼界，得小心他挖的坑。
“比如你的父母变得不像父母。”他问，“你的父母在哪儿呢？我指的是，生育你的人。”
“不知道，也许死了吧。”洛娜装出一点而戳中痛点的难过。
金贝克接着追问：“你不想去找找看吗？也许他们还活着。”
“现在我姓霍华德，我的亲生父母既然抛弃了我就是放弃了我的抚养权，与我无关了。”洛娜说完举杯喝饮料，暂时不想说话。
金贝克默默说一句：“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然后也不说话了，吃东西。
洛娜一边吃一边想着金贝克的意图。他一直在示好，偶有试探。目前就个人来说，她和金贝克手上都没有几份话语权，所以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
金贝克很快吃完碟子里的食物，他悠悠举起香槟酒杯，抿了一口，好似随意说到：“不知今晚为何没有见到蓝山爵士。你们没有邀请他吗？”
“当然，我们邀请了蓝山爵士，也许他有别的事情没来。”洛娜道。
“有什么事情会比立储仪式更重要呢？”他又喝了一口，才意有所指地说，“别是路上出了意外来不了。”不等洛娜再说什么，金贝克端起碟子起身说：“我要再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恕不奉陪了。”
洛娜只得点头，把一丝疑虑藏进心里。她总觉得金贝克知道些什么。
第十八章，剧场表演
热热闹闹的晚宴从六点开始，直到十点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经接近午夜，洛娜瘫在床上不想动。整场晚宴下来，她跳了六七支舞，这还不叫多，有些精力充沛的人可以跳上一整晚不停歇。
丹尼尔拉扯着她更衣洗漱再吃点夜宵，准备入睡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睡了吗？”是埃里克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然后他推门走进来，在床边的小凳子坐下，望着洛娜。“我猜今晚你累坏了。”他说。
“是的，我没想到会这么累。”洛娜靠着床头软软的抱枕，金色的卷发散下来，让她看起来就是个可爱的女孩。
埃里克斯伸手拂过她的鬓角，心中涌起为人父的慈爱，他说：“好女孩，你今晚表现得很棒。”
洛娜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掌，像只猫儿，她问道：“你和亚当刚刚说了什么？”
手一僵，埃里克斯缩回来，说：“你想知道？”
“我不想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认为是关于我的事情。”她说。
“好吧。”埃里克斯没有隐瞒，说：“蓝山爵士出事了，在他来艺都的路上。”
洛娜吃了一惊，问：“何时？”
“恰巧是我们遇袭的那一天。”他说。
“他受伤了吗？现在人在哪儿？”洛娜追问。
埃里克斯沉声回答她：“他乘坐的飞艇发生爆炸，他虽然没有摔死，但受到爆炸冲击，据说至今没有恢复意识。事后他被手下直接带回领地，只有一人来通知消息，晚宴结束后我见到了那人才得知此事。”
“可怜的蓝山爵士。”洛娜说完这句话就陷入思考。
埃里克斯起来，站着又摸了摸洛娜的头，说：“你不用想太多，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他们互道晚安，埃里克斯为洛娜掖好被子，关灯离开。
可洛娜睡不着，她忍不住多想。怎么就这么巧合，他们在海上遇袭的时候，蓝山爵士的飞艇也出事了。是人为？还是意外？如果蓝山爵士是被人谋害，谁会是最大的获益者？野兽召唤师会是蓝山爵士的人还是幕后黑手的人？信息太少证据不足，只能推论。
从地图上看，蓝山领地位于大陆的东北端，西接劳伦斯，南临威尔森（埃里克斯的亡妻的娘家），西南方位是没有领主的混乱之地，和霍华德领地有一寸接壤。如果蓝山爵士真的意外去世，蓝山领地群龙无首必将大乱，是趁机夺取的好时机。就算蓝山爵士没死，但现在也陷入昏迷，如果她是劳伦斯的领主也定要撕咬一大口肉。那么霍华德有没有机会分一杯羹呢？
虽然身体很累，但洛娜越想越精神，最后迷迷糊糊不知道几点才睡的，那时候已经听到鸟鸣声。
——
“啊~”洛娜打着哈欠坐到沙发上。
亚当放下茶杯，说：“你今天起得很晚。”
“嗯，昨晚想事情想得睡不着。”她接过丹尼尔递过来的红茶，“谢谢，丹尼尔。”
“关于什么呢？”亚当不紧不慢地问。
洛娜没有瞒他，直接说了：“我听父亲说蓝山爵士出事了，我在想，会不会是劳伦斯的手笔。”
“也许是父亲瞒着你我做的，毕竟两家有世仇。”不知道亚当是不是开玩笑，说，“其他几家人说不定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还偏偏在霍华德王储的立储仪式前出事。”
“可是我们的船也遇袭了不是吗？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其他家应该都收到了消息。”她喝了一口茶，香甜的奶味让她回味，“丹尼尔，茶的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好，克里斯少爷。”丹尼尔开心地说。
洛娜转向亚当，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我猜各位王储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同意你的说法。”亚当说，“早上收到的消息，有一半的王储清早就乘坐飞车出发回城。”
“劳伦斯王储呢？”洛娜比较在意这人的行踪。
亚当道：“他还没走，而且他似乎也会前往明晚的歌剧表演。”
“这样啊。”洛娜问起另一件事，“圣阿诺有再找你吗？”
“晚宴上他向我问了很多次伊丽莎白的回应。”亚当露出有点儿无奈的表情，“我告诉他，伊丽莎白很高兴，只是不方便见他，让他多等几天。”
“所以他还在艺都？”
“嗯，他不可能错过伊丽莎白明天的表演。”
“说的也是。”洛娜放下茶杯，露出算计的笑容，说，“很快，他就会如愿以偿。”
——
金碧辉煌的大艺术剧场内正在上演一出精妙绝伦的剧目。
著名女歌唱家，精灵族的伊莎贝拉出演一名绝望复仇的夫人，此刻她用悲怆高昂的歌声，控诉夺走她孩子的丈夫。她的技法十分成熟，每一个声调的辗转都卡在最完美的时机。观众们为她的歌声如痴如醉。
二楼的某一间包厢内，亚当陪着圣阿诺王储观看演出。
圣阿诺陶醉地听着伊莎贝拉的演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每当伊莎贝拉的视线扫过这里，他都激动得浑身发抖，因为他亲爱的友人亚当告诉他，伊莎贝拉是在看他。
“亚当，我亲爱的朋友，伊莎贝拉真的是在看我吗？”圣阿诺放下精巧的望远眼镜，现在是别的角色的桥段。
“是的，殿下。除了您，她还能看谁呢？”亚当说。他不断地给圣阿诺灌输这个想法，伊莎贝拉只要看过来就肯定是在看圣阿诺，让他产生这种思维惯性。这么一来洛娜交代的事情就完成了。当然亚当也有问洛娜为何要这样做，洛娜是这么回答的：“不管伊莎贝拉怎么想，我们都要让圣阿诺以为我们有帮他做事。只要些许暗示就能让疯狂的粉丝自行脑补，更何况是圣阿诺这么自恋的人。”
“你说等演出结束，我要不要去后台见她？”圣阿诺现在把亚当当成了他的恋爱顾问。
亚当连忙道：“不需要，殿下。别忘了，在公众面前你们不能见面。请别让伊莎贝拉小姐为难。”
“我怎么舍得让她为难呢？”圣阿诺很快释然，他又举起镜架，望着舞台道：“她又上来了。这一段是这出剧的高潮，伊莎贝拉会怎么演绎呢？”
在二楼的另一间包厢内，坐着两位大人物，他们眼睛看着舞台，所思所想却与剧目无关。
“阁下想好了吗？”北方劳伦斯的领袖奥古斯丁问对面的人。
霍华德家主沉吟半晌问道：“你有和老杰克商量过吗？”
奥古斯丁道：“未曾。不如阁下和威尔森王储商量，明日下午我们三方可以再谈。”
“所以蓝山爵士的事是你做的。”埃里克斯盯着奥古斯丁道。
“这是个好时机。”奥古斯丁答非所问，话语中的意思却没有否认。
“你可让霍华德背了这锅。”埃里克斯的态度有点像在指责可又不见得生气。
奥古斯丁表情没任何改变，说起另一件事：“对蓝山领地发起战争，霍华德有最佳的理由。”
“哦？你知道什么？”
奥古斯丁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两个月前，劳伦斯的老牌刺客工会夜枭收到一份委托，要求刺杀一个刚确定神选之人身份的男孩。”
埃里克斯“唔”了一声，等下言。
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奥古斯丁接着说：“我查到的消息称，委托人是蓝山爵士。”
“口说无凭。”埃里克斯说。
奥古斯丁给手下递了一个眼神，手下拿出一张信封递给埃里克斯。埃里克斯打开来看，信的内容很简短，就是一张字迹潦草的任务委托书，没有落款，只有刺杀对象和金额，还附带了一条额外要求，需要取得拔剑徽章才算任务成功。
埃里克斯把信装好推回去，手指交叉手肘撑着桌面，没什么情绪说：“这不能证明是他做的。”
“那如果我说，我有证据证明几天前的你们遭遇的袭击也是蓝山爵士干的呢。”奥古斯丁又放出一个消息。
埃里克斯的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问：“什么证据？”
“野兽召唤师。”奥古斯丁吐露出关键词，掀起他的底牌。
埃里克斯这次的表情没控制住，他的眉毛扬起，问：“人在你手里？”
奥古斯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的人在蓝山爵士原本预定的客栈发现他。”除此之外他没有讲透。细究话中意思就会奇怪，为什么奥古斯丁的人会在蓝山爵士的地方，如此想来蓝山爵士出事确实是奥古斯丁的手笔。
埃里克斯脑子转了转明白过来，但还是没有松口应下奥古斯丁的提议：“即使事成，霍华德也无法占有多少地盘。混乱之地的那群疯狗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群乌合之众。”奥古斯丁哼了一声，然后说，“一旦事成，霍华德可以优先获得魔矿开采权，还有一部分俘虏。”
“霍华德要那俘虏什么用。”埃里克斯轻笑，但对另一项获益很感兴趣，他只道，“容我考虑。”
两个霍华德都有各自的人事要对付，剩下的那个迷你霍华德呢？跑到后台去了。
洛娜混作剧场助手溜进后台，却没在最大的化妆间找到目标。在后台兜了一圈，才在幕布后面看到她想找的人——伊莎贝拉的侍女，安。
要说安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并没有，她就是个随处可见的社会底层人物，洛娜一时也看不出来对方有何乾坤。她会注意到安，是因为神之笔记提到了“伊莎贝拉的侍女”，于是她就调查了一番，发现伊莎贝拉之前有两个常带出门的侍女。而消息说，最近伊莎贝拉只带侍女安，另外一个侍女几乎没见到。事关圣阿诺的计划，她就来看看这两个侍女哪一个是她的目标。
洛娜之前跟安萍水相逢，在金月桂酒店门口，因为安的失误她才能捡到伊莎贝拉的项链。向剧场的人打听她知道安在舞台幕后，看到安的时候，安正透过幕布全神贯注地看着剧目，连洛娜走近都没注意。洛娜发现安十分专注，还张着嘴跟着舞台上的伊莎贝拉小声唱着。洛娜忽然就不想打扰她。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伊莎贝拉唱完这一段后，安吐了一口气，洛娜这时才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迅速捂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洛娜摆出一副可亲的笑容，赖着年纪小，甜甜地说：“姐姐你在这里干嘛？”
“我……我在看这里需不需要帮忙。”安眼睛乱瞟，心虚地说。
“可是这里有工作人员，姐姐你不是剧场的人吧。”洛娜说。
“我是伊莎贝拉小姐的侍女。”安弯腰问洛娜，“小弟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真巧，”洛娜笑眯了眼，说，“我想找伊莎贝拉小姐说点事情。”
“你是要……”安正欲问清楚，剧场的工作人员忽然上前来赶两人。安看洛娜小孩子模样，牵起她的手，说：“你先跟我来。”
安带着洛娜到后台最大的化妆间，这里正是伊莎贝拉的大牌化妆间，所以洛娜一开始是往这里找人。安关上门，把歌剧的声音关在门外，她让洛娜坐下，问道：“孩子，你想找伊莎贝拉小姐干嘛？要签名吗？”
“差不多吧。”洛娜想到等下希望伊莎贝拉做的事情，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如果伊莎贝拉小姐心情好的话，我想你会得到一份签名。”安说。她找出几颗糖果递给洛娜，洛娜坦然地收下了，还剥了一颗吃。她问安：“伊莎贝拉小姐脾气不好吗？”
“她……她有发脾气的特权。”安没有否认伊莎贝拉坏脾气的事。
“她会打你吗？”洛娜问的十分大胆，事实上她瞄到了安袖子没遮住的淤青。
安不安地拉了拉袖口，慌乱地说：“不、当然、也许、偶尔有需要发泄的时候，这很正常，她有这个权利。”
“她没有这个权利。”洛娜童言无忌。
安摸了摸洛娜的头，有点儿哀伤地说：“可我不能反抗。”
“为什么不能？难道因为她是精灵？”
“因为，她是精灵，因为我是奴仆，因为，我低贱的血统。”安的头和手都垂下，如果她有狗耳朵的话此刻应该也是耷拉下来。
洛娜牵起安的手，给她力量。安的手粗糙而冰冷，是一双干了很多粗活的手，上面有不少划伤和厚茧，不应该属于二八年华的少女，洛娜摸着心疼。
“没有谁是生来低贱的。”洛娜说，“你有权利选择自己要的生活。”
“谢谢你，小弟弟。”安感受到温暖的善意，她又摸了摸洛娜的头。
“你不坐下吗？”洛娜指着另一张椅子。安犹豫了一下，拉着裙子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只坐了一点点位置。洛娜见此在心里叹气，但她没说这件事，问起安别的：“我刚刚看到你在唱歌。你喜欢唱歌吗？”
经过刚刚的谈心，安面对洛娜已经能打开心扉，她轻轻点着头，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喜欢唱歌。”
“我想听你唱歌。”洛娜直接请求。
“可是……”安很犹豫。
“唱吧唱吧~这里没有别人，离演出结束还有很久呢。”洛娜半耍赖地说服她。
于是安站起来确认房门是关好的状态，再走到洛娜面前，小小声说：“好吧，就一小段。”她清了清嗓子，张嘴开始歌唱。
说实话，在安开始歌唱之前，洛娜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唱得这么好听。完全不矫揉做作的唱法带来自然的声音。她唱的是伊莎贝拉饰演的麦克白夫人被软禁后渴望自由的独白片段，她的演唱流露出的磅礴情感让即使是不懂歌剧的人也能轻易明白歌曲中对自由的无尽渴求。和安一比，伊莎贝拉精湛的唱法变成炫技，是没有感情的唱片机。
只唱了几句安就停下来，洛娜还未能马上回神，她在心中重新评估了这位侍女的分量。洛娜没有说话让安忐忑，严格来说洛娜是她的第一位听众。她局促地问：“如何？”
洛娜这才回神，她“啪啪啪”大声地鼓掌，赞美她：“棒极了！你唱得太好了！”
安羞涩又满足地笑了。
“你才应该站在舞台上，你值得让大家都听见你的声音。”洛娜不停下她的夸赞。然后她才介绍自己：“忘了说，我叫克里斯，你呢？”
“安”她说。
“安，”洛娜笑得很甜，“你一直都是伊莎贝拉小姐的侍女吗？”
安对洛娜不设防，想了想说：“我侍奉伊莎贝拉小姐大概三年了。”
“她没有其他侍女吗？”洛娜接着问。
“之前有过。”安说，“但是刚到艺都的时候，因为一些事，她被辞退了。”
“一些事？”
安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她挑着中性词说：“伊莎贝拉小姐认为她不适合继续当侍女。”
看来安不会说的更详细了。洛娜询问另外一名侍女的外貌名字，记在心里。
之后在等待演出结束的这段时间，洛娜和安说着话。随着话题深入，安对洛娜敞开心扉，然后洛娜惊讶地得知，安其实是个有兽人血统的混血兽人。
“可是你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模一样。”洛娜惊讶地瞧着安，眼珠子上下看，没看出什么不同。她不是没见过兽人，酒店的清洁工和船上的水手都有兽人，但他们很好辨认，不一样的耳朵和尾巴甚至是眼睛鼻子都能看出野兽的痕迹。而安，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说起自己的血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安难过低落地摸着身后原本是尾巴的位置，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的祖先来自艾弗瑞大陆的狼族部落，在百年前被贩卖至优尔大陆。经过很多代的混血，我出生时只有尾巴是明显的兽人特征。我母亲为了让我看上去像大陆人，狠心削去我的尾巴。”
这不是个愉快的故事。削去尾巴得有多疼，做母亲的又有多心疼。洛娜默默地握着安的手。
“扣扣。”有人敲门。
安被吓到打了个颤，然后匆忙站起来过去开门。门打开，显露出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然后才是亚当的脸。
亚当对于洛娜在这里有点儿意外，但他不动声色，在安问他有何贵干时说：“在下有事找伊莎贝拉小姐谈，关于圣阿诺王储。”
这种事情超出安的能力范围，她看了洛娜一眼，洛娜有眼力见地跳下椅子，对安说：“我该走了。”
“可你不是要伊莎贝拉小姐的签名……”安对洛娜不能如愿感到抱歉。
洛娜对她展颜一笑，明朗地说：“我现在是你的粉丝啦！我更想得到你的签名。”这句话让安羞红了脸。
当洛娜和亚当擦肩而过，两人交换了眼神，然后亚当留下，洛娜离开。
第十九章，奴隶市场
伊莎贝拉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精灵。
她有着绝美的容颜和令人沉迷的声音，她有着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有高人一等的出身，伊莎贝拉常常叹息自己是爱神在人间的投影。她享受世人的赞美，一路踩着花瓣前行，世界都在围绕她旋转。可总有事情不能如意。
伊莎贝拉烦透圣阿诺这人了。虽然她知道，她这么完美，有人为她如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像只赶不走的苍蝇时长在眼前晃就真的叫人厌烦。要说圣阿诺为什么叫伊莎贝拉厌烦，伊莎贝拉能说出好几十种看不顺眼的地方，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不喜欢。就像喜欢一个人毫无理由，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原因。
如果圣阿诺是个平民，伊莎贝拉大可不屑一顾，可他是个王储，有能力追着伊莎贝拉满世界跑，甩都甩不开。长此以往，伊莎贝拉收获的不是感动，而是深深的厌恶，严重到一提起这个人就能引起生理反应，比如现在。
“这里不欢迎你，先生。”脸上厚厚的彩妆也遮掩不住伊莎贝拉不高兴的神情，她一手捂着胃，感到恶心想吐。
亚当见伊莎贝拉把已经接过手的玫瑰花在看清卡片上名字的一瞬间就丢开，意识到伊莎贝拉对圣阿诺的反感比想象中还要深。他没有管地上可怜的玫瑰花，笑容可掬地说：“别这么着急，伊莎贝拉小姐。虽然我带来圣阿诺王储的花，但我不是代表他而来。”
“给你一分钟解释。”伊莎贝拉高昂着下巴略过亚当，坐在化妆镜前，吆喝安给她卸妆，然后说。
亚当权当没注意到伊莎贝拉的无视，转身看向镜中靓影，说：“伊莎贝拉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圣阿诺王储许久没有来打扰你了？”
伊莎贝拉眉毛高挑，经亚当一说，她才忽然发现，从金月桂酒店搬离后，她确实没再见到圣阿诺了。这有点不一般，明明同在一座城市，圣阿诺居然能忍着超过两天不制造一场“巧合”相遇，难道是他移情别恋了？在失意涌上来之前，她瞅见地上的玫瑰花——不对，既然他还愿意送花过来说明自己的魅力还在。那么，是有人阻止了他吗？伊莎贝拉通过镜子反射看着亚当：“是你做了什么吗？”
“在下是做了一番功夫。”亚当承认下来。
刚好解下头上的装饰，放下头发，伊莎贝拉挡开安还要继续的手，站起来，带着浓妆走近亚当，流露一丝风情，问道：“你想要什么？”她抬手轻轻搭在亚当的胸口，“金钱？还是，我？”
亚当不失礼貌地执起那只手，行了个吻手礼，道：“都不是，我的女士。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我，愿意写给我一句话。”
“什么话？”伊莎贝拉问。
“The five boxing wizards jump quickly.”
“什么？”伊莎贝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这是句魔咒。”亚当保持神秘的微笑，找出纸笔，递给伊莎贝拉，说，“它能保证圣阿诺王储不再来找你。”
伊莎贝拉将信将疑地写下这句话“五个打拳的巫师快速跳动”，难道是通过特殊仪式的巫术来远离圣阿诺接近自己？写完后，伊莎贝拉直觉不大好，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她对亚当的好印象消失殆尽，耐心也告罄。她没好气地对亚当说：“那么，我已经按你希望的做了，你可以走了吗？”
“谢谢你，伊莎贝拉小姐。祝你青春永驻。”亚当收好纸张，笑眯眯地离开了。只要任务完成，伊莎贝拉的态度不重要。
金月桂酒店房间内，三个霍华德齐聚，交换情报。
他们首先说圣阿诺和伊莎贝拉的纠葛。
“伊莎贝拉这么讨厌圣阿诺，那她一定不会愿意配合我们的计划。”听完亚当的叙述，洛娜这么说。
“所以我让她写下这句话就回来了。”亚当把那张纸摊开放在桌面上，“有了这26个字母，可以粗糙地模仿她的笔记。”
埃里克斯纠结地开了口：“你们不觉得，这样不够绅士？”
“父亲，”亚当抢在洛娜前面说，“我们现在在游戏里，太绅士会提早出局。”然后他直接继续刚才的话题，“即使能模仿伊莎贝拉的笔记，能与圣阿诺通信。可万一圣阿诺要求与伊莎贝拉见面就露馅了。”他望向洛娜，“洛娜，你和那个侍女聊得怎么样？”
洛娜说：“伊莎贝拉现在身边的侍女叫安，她太乖巧，不是合适的对象。但我们不是没有收获，我发现了两个有趣的事。”她见两人都专注地听她说话，便继续道，“第一件事，安的歌声很美，我听了，我敢打赌，她的歌声比伊莎贝拉还要好听。”
父子俩做个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表示意外的表情。
洛娜看他们没有追问，就继续讲另一个发现：“另一件事，关于假扮伊莎贝拉的人选，可以调查下伊莎贝拉另一个侍女。据安说，伊莎贝拉不久前打发走一个侍女，原因不明，我直觉那个侍女会愿意帮助我们。”
“好，这件事交给我去调查。”亚当接下这个任务。
最后就是劳伦斯的阴谋。
洛娜是激进派，主张进攻，可她的话语权不够重，她只是提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就默默看霍华德父子在商议。商议的结果还是偏向保守，就是做好两手准备，等明天和杰克·威尔森讨论后再做最终决定。
第二天下午，埃里克斯去赴约，亚当去调查另一个侍女。洛娜没什么事干，应了芙莱达的邀请去逛街，据说下午奴隶市场进了一批“新货”。
洛娜带着丹尼尔是想凑热闹，反正无聊，她想到芙莱达总是一个人的样子，就自然而然地问道：“你是要买一个奴隶当贴身仆人吗？”
“是有这个想法。”芙莱达没有否认，他们正坐着马车，面对面说着这事，“一般贴身仆人是从小跟着的，但我是外来的少爷，城堡内的仆人我也不信任。”芙莱达没有半句借口，直言不讳让洛娜知道芙莱达和斯旺家族的不合，虽然这事从蛛丝马迹早能看出端倪，比如他的管家对他严肃又不亲切，态度更接近监视。
“下车吧，我们到了。”
洛娜下车后观察这里的环境。总结三个字：脏、乱、差。
看得出来这里是个流动市场，帐篷随处可见，兽人奴隶要么是被关在笼车里，要么是缩在木桩子上。兽人奴隶的状态很不好，昏迷和缺水的症状并不少见，各个是面黄肌瘦的样子。
「琦琦，为什么奴隶全是兽人？」不了解这个世界，洛娜惊讶地问着天使。
科普琦上线：「这片大陆百分之九十的奴隶都来自于艾弗瑞大陆，那片大陆的原住民全是兽人。」
「这种既视感……」洛娜刷新了异世界世界观。
“芙莱达，这些兽人看起来无法胜任贴身仆人。”洛娜委婉地说。就这些兽人又脏又臭如同畜生的样子，想象不出能做贴身仆人。贴身仆人虽然也是下人，但代表的是主人的颜面，不是随便哪个奴仆都能当上。
芙莱达对着这些兽人，目露同情，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往里走。”
于是他们穿过一辆辆笼车一顶顶帐篷，最后到了尽头。尽头歪歪扭扭搭了一间木屋，档次明显和前面看到的不一样。他们准备进去的时候还被拦了一下，芙莱达掏出一张邀请函才被放行。洛娜预感到里面的“货物”必然不俗。
进去里面发现内部装修没外面那么寒碜，至少有像模像样的柜台和桌椅。掌柜模样的红脸胖子谄笑着迎上来，问：“几位贵客有什么想买的吗？”
芙莱达直接说：“我需要一个贴身仆人，话少，能做事，忠心。”
“对样貌有要求吗？”掌柜问。
芙莱达摇头。
“几位贵客先坐，一会儿我把人带上来。”掌柜笑呵呵地招呼几人，然后走到后堂。身段妖娆的黑皮猫女上来给几人端茶倒水。
“小少爷，这猫女真好看。”丹尼尔小小声说。
确实，这个猫女有足够美貌的容颜，却只是送水的女佣，令人不由得猜测这家店的资本。
掌柜没叫几人久等，过了十分钟就带了三个兽人出来。这三个兽人和外面的兽人不一样，不仅穿得算是体面，面手都好好清洗过。他们的神情恭顺，没有半点不满。尽管芙莱达对容貌没有要求，但掌柜带出来的兽人里有一个容貌明显较佳，有一个身材健硕，还有一个平平无奇。
芙莱达询问过后几个兽人的优缺点，最后选择了平平无奇的那个。“他看起来最老实。”芙莱达这么说。
办完手续，交了钱，洛娜也满足了好奇心，三个人准备打道回府。然而就在半路，洛娜突然身子一软，倒下去意识全无。
“少爷！”/“克里斯！”
丹尼尔当机立断直接拔剑环视一周，高声嚷着：“他是刚上任的霍华德王储！所有人都不许动！否则按谋杀罪处置！”
奴隶们瑟瑟发抖，奴隶贩子唯唯诺诺。
芙莱达扶着克里斯，想检查洛娜身上有没有受伤，被丹尼尔揽到自己身上。丹尼尔迅速检查一番，没有找到明显的皮外伤，于是他们共同想到了精神系法术。芙莱达吩咐丹尼尔把洛娜扶到马车上，结果没几步，洛娜没有预兆地醒过来。
“克里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芙莱达急问。
洛娜顾不得回答芙莱达，命令丹尼尔：“丹尼尔，封锁这里！所有人都不能走！”
“我之前已经让所有人不许动了。”丹尼尔说。
“干得好。”洛娜夸了一句，就起来，眼神扫视，明显在找东西。
她刚刚昏迷不是因为中暑或者别的生理性原因，而是被人攻击了。用东方玄幻频道的词来说，她差点被人夺舍！好在主角光环闪耀，她平安醒来，但那个夺舍的灵魂逃走了。
「天啊！我刚刚联系不到你！还好你没事！」天使在脑海里尖叫。
「你找的到那个入侵的意识吗？」
「除非缩小目标，这么多人我能力有限……」
「那就给我闭嘴！」
洛娜没好气地说，她的头还很痛，但她得先找到那个灵魂。她有预感，那个灵魂附身失败逃不了多远，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奴隶市场里。
“你在找什么少爷？”丹尼尔问。
头痛欲裂的洛娜想起丹尼尔的狗屎运，决定赌一把：“给我找出来，神态不一样的人，男女老少都要注意。”
“是，少爷。”丹尼尔回答后让芙莱达扶着洛娜，顺着直觉找人。
“我们先回马车吧？你需要看医生。”芙莱达担忧地说。洛娜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留下。
虽然没抱多少希望，但如果现在没搜找，怕就要让人溜了。她可不是平白无故被人打还不还手的脾气。
结果丹尼尔还真带回来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快死了的雄性兽人。
“少爷，奴隶主说这个兽人半小时前刚咽气，突然又活过来了。”他说。
洛娜直接让天使判断是不是这个灵魂。
天使：「这个兽人的灵魂不是原来的灵魂了，我可没说是不是袭击你的那个意识，我这可不算作弊！」
“带走他，或者买下他，绑起来。”洛娜说完，才卸了力气，想晕倒，偏偏脑壳疼，疼得晕不了。直到回到酒店，才如愿晕过去了。
——
洛娜醒来已是深夜。她一醒来就抓着丹尼尔问人在哪里。
丹尼尔按住她让她继续休息：“人已经关起来了，你不要担心，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这里热了吃的，我端给你。”丹尼尔端了小桌子放在床上，让洛娜容易进食。然后她出门，去隔壁房间找亚当和埃里克斯。过了一会儿，霍华德父子都进来看望洛娜。
他们对洛娜说了安慰的话，言语之中有后怕。
“我没事，真的，睡了一觉就好了。”洛娜强调自己的健康，接着问埃里克斯下午的会谈如何。可是埃里克斯说：“你不用想太多，亚当和我会处理好一切。”
洛娜不是不相信霍华德父子，她能明白是这次她突然受到原因不明的袭击让父子俩慌了阵脚想把自己保护在舒适圈内。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她不想被瞒着排斥在决策圈外面，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谋划。
“是战，还是不战，请告诉我！”洛娜坚持要一个结果。
父子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埃里克斯轻轻点了一下头，亚当告诉洛娜：“回去后，三方出兵，由霍华德出头，攻打蓝山领地。”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洛娜问。
亚当回答：“等你休息好。”
“那就明天！”说着洛娜就要下床，“我现在要去审问那个兽人。”
亚当连忙把洛娜压住不让她起来：“他又不会跑，你休息好了再问。”
因为父子俩的坚持，洛娜继续躺在床上。
父子俩离开后，丹尼尔熄了灯，而洛娜因为已经睡过一觉没什么睡意。她就戳天使陪聊：「琦琦啊，为什么我会被另一道意识入侵？这是什么魔法？」
「要叫我琦大人！」第一百零一次订正，天使说：「这不是魔法，一般来说魔法是指元素操控，操控大气中的水火风等元素。精神类攻击这里称为精神系法术，有别于魔法。这类法术会入侵人的精神领域，可以篡改记忆、影响感官，甚至洗脑。」
「可是……我遭遇的攻击好像不大一样。」洛娜回忆着脑海里的争斗，「与其说是精神攻击，更像是灵魂的撕咬，而且，那个兽人，是死而复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啊，但我又不知道原因……」天使嘟囔着说出后面一句。
洛娜知道不指望天使提供更多思路了，就和他天南地北地聊开了，直到凌晨她才再度入睡。
第二天洛娜睡到了中午，一起来吃了饭就让丹尼尔把兽人带上来。
雄性兽人没被善待，还是邋遢的样子。从露出来的兽纹上看，可以知道他是豹族兽人。丹尼尔压着他跪下，他的头垂得低低的，灰色的散发遮住他的脸。
埃里克斯陪着洛娜审问，他端坐在沙发上，怀疑的眼神上下扫着兽人，问洛娜：“你确定是他？他不像是术士。”术士是对应使用法术的职业者，就像魔法师是对应使用魔法的人。
“人不可貌相，父亲。”洛娜走近兽人，让他抬起头来。兽人动作慢半拍才缓缓抬头，他有着豹子一样的眼睛，眼线很深但瞳孔很小，鼻子保持兽类的矮阔，嘴唇却很薄，长得不算好看，但富有异域风情。兽人的精神很不好，眼神很涣散。
洛娜皱了皱眉，问丹尼尔：“你们有给他吃东西吗”
丹尼尔心虚地说：“也许没有吧？”
“喂他吃点东西。”洛娜下命令。
于是丹尼尔端来了面包和水，因为兽人双手被反剪，丹尼尔好心地喂着他。兽人吃得不快，洛娜看出违和感，莫名觉得兽人吃得很优雅。
等兽人吃完，显出一点精神，洛娜才问他：“说吧，是你攻击的我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兽人用标准的大陆语说。这个大陆有通用语，也有方言，基本上人人都会说通用语（对，就是英语）。
“你叫什么名字？”洛娜问。
兽人还是不愿配合，说：“没有名字。”
“你来自哪儿？艾弗瑞大陆的哪个部落？”洛娜又问。
兽人沉默不说话，洛娜刺激他：“怎么？你连自己的家乡都不记得吗？”
“……乐佩德。”他说。乐佩德是豹族兽人的最大部落，超过一半的豹族兽人都来自那里。
洛娜吐了一口气，转向父亲说：“父亲，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她见埃里克斯面露犹豫，又加了一句，“放心！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虚弱得连一只鸡都杀不死。”
于是埃里克斯勉强同意，回到房间，会客室里只剩下洛娜和不知名兽人。
见其他人都离开，洛娜搬了软凳过来，坐在兽人面前，用肯定句说：“这不是你的身体吧。”
兽人身子肉眼可见地震了一下。
洛娜心中有了把握，继续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有名字，叫乌木威尔维恩……算了，太长了不说了。”她早已让丹尼尔在奴隶主那里查清楚这个兽人的信息，也亏得丹尼尔能记下那么长的名字。她继续拆穿兽人的谎言：“而且‘你’应该来自艾弗瑞大陆的崔德部落而不是乐佩德部落。”
洛娜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动：“还有，乌木——我们就叫他乌木吧——乌木不会说大陆通用语，而你说的那么流畅，那么标准，很奇怪不是吗？不仅如此，你用餐的礼仪，虽然你被绑着，可你的仪态还是好的，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最后一点，”洛娜重新坐回软凳，盯着兽人低垂的脸道，“你没有奴隶的自觉，从头到尾一句主人都没叫过我。”
“所以，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章，格雷·艾胥司
房间内陷入窒息般的寂静，兽人宛若一尊石塑，一动不动，肌肉线条紧绷着。
洛娜见此潇洒一笑，故作轻松地拍拍兽人的肩膀，嬉笑着说：“别那么紧张嘛~”她坐倒在埃里克斯之前坐的位置，离兽人远了点，一副放松姿势，说：“让我来猜猜看~你会袭击我，应该不是巧合吧？至少说明你听说过我的名字，而且知道我的身份才会选择我这个王储。立储仪式也才过去三四天，能认出我的样子基本上只能在立储仪式和晚宴上见过我。也许——”她拉长调子，睨着兽人，“我认识你原本的身份。”
兽人的眼睛稍微抬了下，嘴巴张张，但还是没有说话。
洛娜不急，一步一步解开他的心防：“奇怪啊，按理说我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就被盯上了呢？而且我很好奇你的攻击方式，不像是精神系法术。那种感觉像是我一旦没守住心志躯壳就会被占领，就像你现在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一样。于是我想到了神的恩典，只有神的恩典才会出现不符合常识的情况。那么——”她跳下沙发，绕着兽人兜圈圈，“你是哪位王储呢？”
“是死神的侍奉者——罗杰·小布朗？或者，冥神的侍奉者——本·唐纳德·福斯特？还是其他的王储呢？”
她绕到兽人的身后，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她装作没看到，又坐回软凳，态度亲切地说：“不过这不重要啦，你看，你的灵魂在这里，那么你的躯壳没了灵魂，肯定是出事了，不是昏迷成植物人就是死了。我说得对吧？”她站起来，要离开的样子，说着，“所以你是谁，不用多久就会知道。”
她回头露出坏笑：“我只需要把你囚禁就够了。”
“本……唐纳德……福斯特……”嘶哑的声音响起，兽人终于愿意配合了。
本·唐纳德·福斯特，年龄最大的王储，领地在大布朗领地和斯旺领地之间，面积只有霍华德领地的四分之一。洛娜马上想到这条信息。他是冥神的侍奉者，所以他的灵魂出现在兽人身上，果然是神的恩典的效果。
“原来是福斯特王储！”洛娜故作惊讶，三步走回来，扶着兽人去坐软凳，“失敬失敬！你说你早点说不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她蹲在兽人面前，盯着兽人的脸（虽然兽人还是低着头），“那么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我们无冤无仇的，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帮上忙呢。”
但兽人又再次成一言不发。
“真是苦恼呀，是因为这具小孩子的躯壳不能引起你的重视吗？也对，小孩子的身份最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如果你昨天成功占据这具身体，也能轻轻松松伪装成我吧？”洛娜扔下一句令人不得不深思的话，站起来，说，“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配合，就劳烦您以一个奴隶的身份呆在我身边，福斯特王储。”
洛娜喊人进来把兽人带走，他被押走时回头盯着洛娜，看了好几秒。
——
亚当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本·唐纳德·福斯特薨了。
“那就可以确定了，那个兽人里面装着福斯特的灵魂。”洛娜盘腿坐着，“他侍奉冥神，冥神给他的恩典应该就是死后灵魂可以附身躯壳。他原本的目标是我，但没有成功，正好当时奴隶市场有刚咽气的新鲜尸体，他就雀占鸦巢。”
“还要留着他吗？”埃里克斯皱着眉毛，很不耐烦想这些事。
亚当先说：“他也许知道一些什么秘密。”意思是留着有用。
洛娜后说：“而且杀了他，万一他还能重生在别人什么怎么办？不如留着，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就这样吧。”埃里克斯道。说实话，洛娜出现后，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但他的脑袋时常有可以休息的机会，也许回头可以把杂务也交给这孩子做？这念头稍微浮现就被老霍华德唾弃，这样自己不就成了压榨童工的黑心商人了吗。
亚当又说另一件事：“野兽召唤师从劳伦斯那里带过来了。”
“唔，不要把他和兽人关在一起。”埃里克斯吩咐完问，“有审问出什么来吗？”
“之前存疑的地方是他有没有同伙。”亚当回，“他交代，确实有人把他救出，但扔在蓝山爵士预订的房间里后就不见了。他说那人是个传送师。”传送师，是精通空间系传送魔法阵的阵法师。魔法、术法（or法术）、阵法，是三个分支，三者互相联系又相互区分。具体的以后细谈。
“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洛娜冒出一句，“救出野兽召唤师的是第三方的人，他嫁祸于蓝山爵士。”
埃里克斯揉着太阳穴：“不论真相如何，三家已经谈好要攻打蓝山领地，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亚当和洛娜对视一眼，应是。
亚当又说：“还有，我找到了伊莎贝拉的另一名侍女，她愿意假扮伊莎贝拉，配合我们的计划。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亚当做事，我放心~”洛娜不正经地夸他。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事了。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出发。”埃里克斯挥着手，说。
——
下午四点，丹尼尔告诉洛娜，芙莱达找她。
洛娜一拍脑袋：“忘了给他报平安了！快快请他进来！”
芙莱达带着他新买的奴隶来了，这次他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他一进来，就按着洛娜的肩膀仔细端详，看到洛娜平安无事精力十足，才狠狠地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你没事。昨天可吓死我了，我昨晚睡都睡不安稳，一直做噩梦。”
有这样一位朋友为她担心，洛娜感到心间温暖。“如你所见，我没事。”洛娜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芙莱达看到屋子里打开的行李和床上叠好的衣服，问：“你要走了吗？”
“是的，今晚就离开。”
“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洛娜引着他坐下，芙莱达说，“今早老汤姆——你还记得他吗？我的管家——催我离开，但我放心不下你。尽早离开也好，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然后他凑近洛娜，“你听说了吗？蓝山爵士和福斯特王储都出事了。”
“我知道。”
“王储竞争越来越激烈了。”芙莱达唏嘘。
“芙莱达，”洛娜坐得离他近一点，“我希望你能真心回答我的一个问题，不撒谎。”在和芙莱达相识相熟的过程中，洛娜愈发感觉对他莫名的熟悉，所以她想给他信任。
“我何曾欺骗过你呢？”芙莱达温温柔柔地说，眼神很真诚。
于是洛娜问出来：“你想当国王吗？”
“为了心中的信念，我想当国王。”他说。
“为了实现你的正义？”
“是的！”
洛娜深呼吸，然后也同样坚定地说：“芙莱达，我会当上国王。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我的心告诉我，必须要当上国王。”她握住芙莱达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如果我当上国王，我会支持你伸张正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芙莱达回握，“如果那样，我不会与你为难。但在你拥有实力以前，我不会放弃我的努力。”
洛娜笑了：“当然，毕竟这场游戏可不是你情我愿的过家家。”
芙莱达很快就告辞了。洛娜想，这是第二次与他告别，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何时。
“你很喜欢他吗？”亚当看洛娜呆住的样子，直接问道。
洛娜回神，诧异地说：“不，我把他当兄弟。”
“可你是女孩儿。”亚当说。
“女孩就不能有兄弟吗？”洛娜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在性别歧视！”
“我……算了，你还小，不懂感情。”亚当说完，不等洛娜反驳，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了，留下洛娜在原地抓狂：什么叫做你还小！她不小了好吗？前生差点都能嫁出去了！
——
霍华德一行人连夜驾车离开。因为蓝山爵士乘坐飞艇出事而且最近航线确实不太平静，他们放弃航空；又因为最近航船遇袭，他们也不愿走水路；最后选择陆路，虽然花的时间久，但快马加鞭，可以在五天内赶回去。
回到飞马堡后，埃里克斯开始部署出兵。霍华德的军种以飞骑为主，机动性强，适合突击和空袭。埃里克斯联合域内地主，派出一万飞骑三万骑兵五万步兵，还雇佣了众多冒险者佣兵奔赴蓝山战场。劳伦斯豪气地派出五万重装骑兵十万步兵和一万阵法师；威尔森稍微弱一点，只出了三万步兵和三千阵法师，主要负责后勤。
战争在霍华德发表战书控诉蓝山爵士的罪行后打响。
北方是霍华德、劳伦斯、威尔森三家攻打蓝山领地，南方也不平静。福斯特王储亡故后，大布朗和斯旺家族为这不大的领地争斗不休，靠北的圣阿诺家族似乎也在伺机而动。
野兽召唤师在开战前被祭天，他本来就全身重度烧伤，砍了他倒是让他解脱。另一位被绑起来的兽人被关在飞马堡的地牢，除了洛娜时不时关照他，其他人似乎都把他忘了。
早在回到飞马堡之前的中途修整，洛娜就有去找兽人。
“我收到消息，福斯特王储薨了。”一见面洛娜就说。
兽人被关在笼车里，因为经常有奴隶主把兽奴这么关着上路，所以没有引起意外关注。灰发的兽人仿佛失去了灵魂没有生机地蜷缩在笼子里。
他听闻洛娜带给他的消息，依然没有动静，闷闷的声音从须发下传出：“所以你相信我是本·唐纳德·福斯特？”
“我一直都相信的呀。”洛娜天真地睁着眼睛，“我只是好奇，福斯特王储是自然死亡的吗？虽然他也到这个年纪了，但在仪式上看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回领地就去见冥神了呢？”
兽人没有回答。
洛娜接着说：“会不会，是被人谋杀了？让我来想想，如果福斯特王储死了，谁会受益最多？应该是鲍威尔吧，他可是福斯特领地第二个出现的神选之人，你一死，他就能继任。该不会，就是他下的手吧？”
回到飞马堡的第六天，洛娜照例来看兽人。
她没带丹尼尔，挎着一篮子食物跟兽人隔着铁栏。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洛娜亲热地说。
兽人面对着墙壁不理他。
“欸，这烤翅，真香啊~你就不想尝尝吗？”洛娜夸张地说。
兽人在角落闷闷地来了一句：“收起你的假惺惺。”
“我怎么就假惺惺了，你看我对你这么好，还特意给你带吃的。”洛娜被嫌弃也不在意。
“如果真的对我好，就不会让狱卒给我不入流的食物。”兽人身边的破碟子放着一块馊了的黑面包，苍蝇在上面停留。
她把篮子放在铁栏外兽人能够到的地方，蹲下来，托腮望着兽人，道：“你难道就甘愿一辈子呆在牢笼里吗？除了我，谁都不会相信你是福斯特王储。既然你使用了神的恩典，那么你的死亡不可能是自然的结果吧。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最后那句话触动了兽人的心，他愿意转过身来瞧着洛娜。洛娜露出傻白甜的笑容，人畜无害的模样。兽人嗤笑一声，道：“就凭你，怎么帮我复仇？”
“有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娜笑眯眯地说，“现在的我帮不了你，你怎么知道以后不行？更何况——”她神神秘秘地凑近铁栏，“兽人的皮下可以是王储的灵魂，孩童的皮下怎么就不可能是成人的心呢？”
兽人露出猜忌的表情。
“你再好好考虑吧。谁才是你的敌人，你可要想清楚。”
洛娜离开后的当天晚上，兽人的伙食得到了改善。
回到飞马堡的第十天，洛娜又来看兽人。
这次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而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福斯特王储，请节哀。”洛娜面露悲痛，“你的一家，被屠了。”
铁链铮铮，兽人大动作起身，抓着铁栏，目眦尽裂：“你骗我！”
“是真的。”洛娜站在铁栏外，用难过的声音说，“鲍威尔出卖了你的人民，倒戈向大布朗王储，让大布朗的军队在你的领地上肆虐。他侮辱了你的儿媳，杀了你的儿子，连你刚成年的孙女都……唉！请节哀！”
“他怎么敢、他居然敢这么做！”压抑到顶点的愤怒被兽人怒吼出来，声音在地牢回荡。
“请你节哀，唉，毕竟你现在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洛娜就离开了。留下兽人，在仇恨中沉沦。
回到飞马堡的两周后，洛娜再一次来到地牢。来之前，亚当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洛娜连连摆手：“人是我抓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你可别插手。”
“就算你对他那么用心，他也未必领情。何况你也不是非他不可。”亚当打击她的积极性。
“你就等着瞧吧！”洛娜信心十足。她又是给兽人吃的，又是刺激他的怒火，她就不信做过王储的人还能无动于衷。
洛娜到地牢时，看到兽人盘腿正坐，看起来像是在等她。她心中喜悦面上冷静，问：“福斯特王储，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次兽人没有回避问题，直接谈判：“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要你卖身给我十年。”洛娜说。
“你不是已经把我从奴隶市场上买来了吗？”兽人说。
“你懂我意思，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为我所用。”洛娜接着说，“我听说，你年轻时候主张航海贸易，推动了领地的经济发展。你的商业嗅觉叫我佩服。”
“你想要我帮你赚钱？那我能有什么好处？十年后我能得到什么？”兽人表情不变，他只在刚才听到“十年”这个词时惊讶了一瞬。
洛娜一副好商量的样子说：“你赚到的钱，可以分到百分之五的分红。”
“呵，用我赚到的钱来收买我？”兽人还是找茬的语气。
但洛娜对这套很熟悉，有些人表面上反对，但其实暗中同意。既然兽人愿意跟她开口，那就有商量的余地。她继续游说：“话别这么说嘛~虽然很无奈，但你现在已经不是王储而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兽人奴隶，你要怎么复仇？我出本金，你来赚利，很公平的一件事。”
沉默了一会儿，兽人开始讨价还价：“我要百分之十二的红利。”
“百分之六。”
“百分之十。”
“百分之八。”
“百分之九。”
“成交。”
洛娜早有准备，唤人进来给兽人解去镣铐，安排他住进干净的屋子，穿上体面的衣服。邋遢的兽人摇身一变，成了教育良好的绅士。他的头发洗干净绑了一个小揪揪，胡渣也都剃干净，留下山羊胡。衣服把他的兽纹藏起来，就是因为消瘦穿得有点空。裤子特意裁了一个洞给他露出尾巴。整个兽人看起来居然有点痞帅。
洛娜心中暗自称赞，问他：“你原来的名字已经不能用了，我该如何叫你呢？”
“亡妻的姓氏为艾胥司，我就叫格雷·艾胥司。”
第二十一章，南北战争
律师被叫来，在法典之神的见证下，洛娜和艾胥司重新签署卖身契。艾胥司为洛娜打工十年，期间赚得的利润他可以分去百分之九。
签完后，艾胥司问洛娜，脸色阴沉，语气不善：“我想知道，福斯特领地的现状。”
洛娜告诉他：“鲍维尔投靠大布朗，用你的领地被来换取荣华富贵。但大布朗得到了领地掌控权后，杀了鲍威尔。”
“他被杀了？”艾胥司怔然。
“是的，就在昨天。现在大布朗和斯旺两家在你的领地上打仗，都想占领福斯特领地。”
艾胥司有种火气没地方撒的无力感，同时他觉得他上当了：“那我该找谁复仇？我都把自己给卖了！”
“你该向大布朗和斯旺家族复仇。”洛娜说，“大布朗蛊惑了鲍维尔让他背叛了你；斯旺家族不把你的子民当人在你的领地上烧杀抢掠。你要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洛娜说的有点道理但还是牵强，艾胥司不愿意对着一个孩子发火，他不想承认，他被一个看起来像是孩子的人耍的团团转。
“你真的是才十一岁？”艾胥司盯着洛娜的双眼。
洛娜思考了几秒钟，轻轻松松地说：“我告诉你我的灵魂有二十八岁你信吗？”
艾胥司盯着她不说话。
洛娜耸耸肩，她说的可不假。她踮起脚尖，拍着高大兽人的臂膀，小大人模样说：“现在还没能用到你的地方，你就先跟着我做我的家庭教师吧，密斯特艾胥司（Mr.Ashes）?”
——
当洛娜洋洋得意带着艾胥司在霍华德爷俩面前晃悠时，霍华德父子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惊奇。
埃里克斯私下里有找洛娜谈过话，问她：“你真的相信他是已故的福斯特王储？”
洛娜说：“别怀疑，反正我是信了。福斯特王储侍奉的神明正是冥神，他告诉我，他的恩典是【轮回】，死后有一次机会重生。虽然不好说他有没有保留说明，比如他再死一次会不会再次重生。”
“我还是不放心你把他放在身边。”埃里克斯担心这孩子被骗，对方可是个活了八十年的老头，洛娜也许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洛娜倒是不怕，她问埃里克斯：“你对福斯特王储怎么看？”
“福斯特王储……”埃里克斯目露追忆，“他是个和善的人。他活跃的时代我还小，还是老头子和他打交道比较多。近几年他已经不管事了，印象里面他没什么存在感。”
“他年轻时候是什么样你记得吗？我听说他与妻子特别恩爱。”
“唔，这是真的。他的妻子是个普通人，他们结婚后福斯特王储就没那么激进了，他当年可是什么都敢冒险，前往新大陆也是。但他的妻子十几年前去世，从此后他就没什么动静了，他们领地的事情大部分都由鲍威尔，你知道他的吧？”洛娜点头，“还有他的儿子处理。”然后埃里克斯想起他们家的结局，嗟叹：“可怜的福斯特，他的儿子和孙女……唉。”
“所以福斯特王储不是个恶人，我对他不用太担心，不是吗？我相信宠爱妻子的男人不会太坏。”洛娜说。
埃里克斯摸着她的小脑袋，叮嘱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怕就怕他是个除了自己人其他人都不认的家伙。唉，你照着你的想法做吧，我会帮你留意他的。他现在叫什么？格林……”
“格雷·艾胥司。”洛娜答到，“我让他暂时当我的老师，相信我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就这样，兽人当上了全职教师，说是教师，但其实更像是保姆，整天跟着洛娜为她答疑解惑。他还不知道，未来他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孩有多深的羁绊。
除了艾胥司，埃里克斯给洛娜请了不少专科老师教她该学习的知识，当然也少不了魔法。因为洛娜身份特殊，埃里克斯没同意她去学校上课，而是特意聘请了高级魔法师来教授理论和实战。经测验，洛娜有一点魔法天赋，但天赋不高，这辈子的最高成就顶天了是初级魔法师。奇怪的是，虽然她只能使用最低级的魔法，但她的冷却时间似乎没有，而且用游戏用语来说，她的蓝条特别长，虽然【智力】不高，但MP非常够。
天使给她的解释是，魔法天赋依附身体，精力依附灵魂，所以她出现天赋不高但精力持久的情况。
回到飞马堡两个月，南北两头的战争也持续了一月多，北方蓝山领地宣布蓝山爵士逝世，由他的儿子继任。三方联军加紧攻势，眼看胜负即将分明，亚当奉命领兵增员。
城堡下，洛娜望着亚当，看着他穿着盔甲英姿飒爽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仰慕之情。她艳羡地说：“等你凯旋，教我骑马。”
亚当揉着洛娜头顶的软发，说：“没问题。你要吃好穿好，快点长高。”
等亚当骑着马领着一队人扬尘前往军营，洛娜还在看着他的背影，红色的披风在树林里显得那样明显。
天使不解风情地问她：「你刚刚是不是立了一个flag？」
「乌鸦嘴！」洛娜嫌弃天使，「亚当不会有事的。战场已经处于收尾阶段，蓝山家族的人是在垂死挣扎。亚当过去增员但不会出现在前线，他会很安全地回来。」
事实证明，flag真的不能乱立。亚当倒是没出事，但战局发生了变化。原本三军出击携猛虎下山之势，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攻克了蓝山三分之二的领地，眼看胜利在即，蓝山家族逃无可逃。结果蓝山家族的人抛弃脸面，勾结海盗逃去了海外（蓝山领地本来就在大陆东北方向沿海），不仅如此，他们还勾结了混乱之地的强盗佣兵让他们从背后袭击了联军（混乱之地是劳伦斯、蓝山、高地联盟、威尔森和霍华德的“五不管”地带）。这下北方的战局也扑朔迷离起来。
又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战局才稳定下来：混乱之地、劳伦斯和威尔森都往蓝山领地扩张了领土，蓝山残留的势力随海盗迁到了岛上。埃里克斯作为霍华德家主前往谈判战后协议，飞马堡只有洛娜一个正经主子。于是洛娜趁机看起上报给霍华德的公务。
公务内容繁琐又无聊，大概都是地主们伸手要这要那，像还没独立的巨婴向父母要钱喊穷，看得洛娜着实憋了一肚子气。她就问艾胥司：“艾胥司先生，你当初是怎么处理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的？”
“我已经好多年不管事了。”艾胥司用“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调子说，精神头不大好，“福斯特领地面积不如霍华德领地面积大，大地主只有三个，正巧我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地主和我们家都是世交，所以福斯特领地虽然小但是我们都很团结。你的问题我可能无法感受。”
这是嘲笑对吧？洛娜又憋了一口气，耐着心思请教：“如果你是霍华德的领导者，你会这么办？”
“怎么办？”艾胥司歪着头，看着窗外斗嘴的鸟儿，不负责任地说，“撒手不干，顺其自然吧。”
马德，这人斗志全无佛系生存了啊。洛娜忽然理解曹操的心情，懂得了什么叫做徐庶进曹营。忍住！洛娜！人是你招的！忍住！
做好心理建设，洛娜重新开口：“不然我说说我的想法，老师你来看下这行不行？”
艾胥司瞧了她一眼，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
洛娜说她的想法：“霍华德之所以能成为这一片的领主，是靠这两百年来的盛名，‘剑圣’的名号让世人认为霍华德有一争天下的实力。但霍华德家族一直没出过王储，而且似乎也没有野心。聚集起来的大地主有了各自的利益打算，虽然现在他们统一在霍华德的领导下，但不能保证他们的家族出现神选之人他们不会自立门户。所以我想，霍华德要想控制住底下的大地主，就要削弱大地主的实力。”
“说的容易，你想怎么削弱？”艾胥司说。
洛娜俏皮地说：“这不没想到，需要老师教嘛~”
艾胥司单手比八掐着下巴，头往一边撇，慢慢地说：“你现在还小，这些事让老霍华德操心就好了。”
行了，这人不配合，只得徐徐图之。
霍华德父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大雪安静地贴上树梢屋檐，整座山都白了。整天见不到太阳，下午四点的时候只有西方透着点暧昧的光，其他位置的天都是灰蒙蒙的。洛娜趴在墙垛上，穿得很厚，但还是把鼻头冻红了，隐隐挂着鼻涕。她狠狠地吸溜一声，不顾丹尼尔的劝说，坚持等着。
银装素裹的世界中，一个车队顶着寒风慢慢接近。
“我看见他们了！”洛娜欢呼着，奔下楼梯，等在城堡大门，翘首以望。
城堡的大门洞开，马蹄踩在扫开白雪的石道上发出脆响。两匹拉车的黑马停下后呼噜着，热气从鼻孔散出。仆人搬来凳子，打开厢门，穿得一身黑的青年首先迈出。
“亚当！”洛娜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抱住了亚当。
亚当回拥着洛娜，垂首在她耳边说：“好女孩，我回来了，洛娜。”
而洛娜很快就放开亚当去抱另外一个人：“父亲！我好想你！”
“哈哈哈，我也想你，甜心小宝贝！”埃里克斯笑着，居然肉麻地来了一句，亚当打了个寒颤。
等几人整顿好，在暖和的壁炉前坐下，仆人奉上热乎乎的红茶，他们开始聊着。
首先埃里克斯说了最后三方签署的条约内容。除了被海盗和混乱之地的强盗占领的土地，蓝山领地剩下的部分有三分之二归劳伦斯管理、三分之一给威尔森；霍华德获得了一处魔矿八十年的开采权，并在洛娜的强烈要求下拿到了两处煤矿的开采权；除此之外还有通商贸易等方面的互通便利。霍华德没有占有领地实在是因为过于遥远，管理不来，而且两家的积怨让民间的关系也不好，管理困难，还不如直接放弃领土拿别的好处。
至此，除了劳伦斯还在讨伐出逃的蓝山家族，北方的战争落下帷幕。而南方，战争陷入胶着的状态。大布朗以鲍威尔献城为由，认为自己有权利接管福斯特的领地；而斯旺家族举起自由的大旗指责鲍威尔的卖国行为称他没权利代表福斯特领地，并称大布朗无权接管；圣阿诺领地只与福斯特领地有几公里的接壤，他们家在浑水摸鱼。看来南方的争斗走的是长期路线。
番外一，灰之四季
霍华德领地一半平原一半森林，四季分明。
——
夏天的时候，草木葱茏，林深川晴。飞马堡的小花园里，绣球花一团一簇盛开得热闹。艾胥司躺在木质长椅上，画家帽挡住整张脸，他双手枕在脑后，似在午憩。
不过他的好觉被木板碰撞的声响打扰了。他望去，庭院喷泉旁的空地上，年幼的王储在学习击剑。他们使用的是木剑，剑术老师是小霍华德。
“太慢，太慢！眼睛注意看！手要跟上！脚！”小霍华德不留情面地指出不足。他右手持木剑，左手背在身后，前腿弓，后腿曲，从容又严肃。
小王储的姿势还有待改进，每当哪里姿势错了，小霍华德手里的木剑就毫不客气地打上去。可不见小王储气馁，不停地挥剑攻击，汗流浃背。
艾胥司盯着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地重新躺下了。
整个下午，一直到夏天的太阳落在山头，小王储才放下木剑，进屋休息。而艾胥司不怎么安稳地睡过这个下午。吃完饭时，他看小王储甚至拿不稳汤勺。
仆人要喂，被小王储断然拒绝：“太丢人了！一会儿我就好了。”
结果一勺汤洒得没剩几滴。
艾胥司表示他才没有笑。
可能是下午睡太多，晚上他睡不着，这时他不由得怀念老年生活，随时都能睡过去。他走到窗边，发现斜对面楼上的灯还亮着。小王储还没睡吗？他无聊地盯着窗户上的剪影发呆。等到半夜，灯才灭掉。
他自言自语着，小孩子不好好睡觉长不高。也上床去睡了。
——
秋天的时候，硕果累累，红叶飘飘。
艾胥司踩着咔嚓生响的枯枝落叶，在飞马堡外头的树林里散步。
成熟了的苹果缀在枝头，饱满的红色看起来就鲜嫩多汁。艾胥司在树下望了一会儿，还是走开了。
“艾胥司先生——”
来路传来小王储喊他的声音。艾胥司揉了揉耳朵，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咔嚓咔嚓”一阵脆响，小王储发出呼哧呼哧的气喘，跑到他旁边。
跑这么快干嘛。他语带嫌弃地说。
“马贩来啦！”小王储很激动地叫着，“艾胥司先生，你陪我到下山看看吧！”
他可以拒绝，但想了想好久没去外面走走，他就同意了。
山上宫阙，山下人间。
艾胥司不紧不慢地跟在小王储身后几步远，小霍华德被小王储拉着兴奋地叽叽喳喳。他东瞧瞧，西望望，把山下的城市和他领地的城市比了比，结果令他满意：霍华德领地没什么了不起的，和他那一亩三分地没什么差别。
到了地方，马厩里有五匹成年马和两匹小马驹。小王储绕着小马驹转，眼珠子根本移不开。“艾胥司先生，我该选择哪一匹呢？”小王储居然绕开了小霍华德来问他。
他说，你喜欢哪个就跳哪个走。
小王储很纠结地说：“都喜欢。这一匹好看；这一匹可爱。”
好看的那只确实好看，鬃毛、尾毛都很长，很妙的是还有荷叶边蹄毛，跑动起来毛发飞扬，视觉效果极好；至于可爱的那只，就当是在夸了，常见的浅棕色马身，鬃毛不长，因为是马驹四肢细长跟躯干比例不协调。
小霍华德问马贩，两匹马驹的母亲是哪一匹。马贩口若悬河地夸着自己的马儿，称好看的马驹母亲是这匹、可爱的马驹母亲半路死掉了。
“那这匹马一直都是喝别的母马的奶水吗？”得到肯定回答的小王储目露同情，然后又问他，“先生，你说我养这一匹小马驹可以吗？”
你喜欢就好，他又补上一句，它长大后也许会出乎你的预料。
小王储就欢欢喜喜带走可爱的小马驹。
“先生，你给它取个名字吧，它是个男孩。”小王储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
他想了想，说，就叫阿波罗吧。
回到城堡，他原本想进阅览室，小王储捧着一盘洗干净的苹果过来要他吃。红艳艳的苹果沾了露水显得格外诱人。
“早上刚摘的，我亲自洗的呢！”小王储说，一如既往的俏皮模样。
他挑了挑，拿了最饱满的那只苹果，没有马上吃，而是要了小刀，削了皮，外红内白的果皮条儿绕着圈圈垂下来。
小王储眼巴巴地看着，他当着面儿，吃掉。
——
冬天的时候，万物萧索一圈出来后，小王储找他问了个问题：“艾胥司先生，你了解落日岛吗？”
落日岛，是位于海峡南尽头的岛屿吧，就在霍华德领地下面。他点了头，问小王储怎么了。
小王储说：“落日岛一直以来是优尔大陆和爱薰大陆的中转站，商业贸易十分繁荣。如果霍华德想拿下这座岛，先生以为，有机会吗？”
他捋着山羊胡，这样那样，从地理位置、资金，凛风寒雪。
这种低温的季节，艾胥司十分不乐意动弹，福斯特领地可比山上温暖多了。他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可以整天缩在壁炉边的摇椅上睡觉，领地的事务交给儿子，烦人的宴会也不会邀请他这个老人家，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而不像现在，得跟在霍华德的小王储后面，看小王储学习。
小王储现在正在上阵法课。
他不得不说，小王储的理论课进步神速，就比如阵法基础理论课，他看着小王储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现在能快速地计算出最优解。虽然受限于魔法天赋，小王储只能释放出最简单的魔法，但就阵法运算方面，小王储的正确率很高。除此之外，还有魔法基础理论、术法基础理论等，小王储的笔试成绩都很高。最叫他惊讶万分的是小王储的数学天赋，秒杀同龄人。老霍华德知道后，直接高薪聘请大学教授来教小王储。
天赋好又肯吃苦，还有家族支持，这样的人未来不是没有一争天下的机会。艾胥司默默做出评估。
下课后，小王储跑去书房找老霍华德了，转了实力、战力等角度分析了一番。
“如果我让先生主导实施，你愿意吗？”小王储又问，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可艾胥司不敢开玩笑，他也不认为小王储能拍板做决定，就戏谑地拒绝了。
——
春天的时候，鸟语花香，万物生长。
但对艾胥司可不是个友好的季节。
“啊秋！”他打了个大喷嚏，对，他玫瑰花粉过敏。这其实是之前的老毛病，没想到新的身体还是这样。
他们本来准备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现在却只能在草墙外，望而却步。
“说不定你其实是心理作用。”小王储说，“你看着花，就下意识地打喷嚏。”
他揉着鼻子，摊着手说，不管怎样，我是进不去花园了。
小王储稚气地撅起嘴，这一点还是挺可爱的。然后小王储想到一个主意，要他闭上眼睛不许睁开，说要带他走。小王储把放满食物的篮子让他提着，甜甜的蛋糕味道萦绕鼻尖，要知道兽人的鼻子可是很灵敏的，他发现他比以前还要受不了甜食。
然后在小王储的牵引下，他原地转了几个圈，有点儿晕的时候被小王储牵着走，中途还是不让他睁眼。途中有闻到香甜的气味，是什么呢？比蛋糕还要香，又没糖果那么甜。
“好啦，睁开眼睛吧。”
他睁眼，看到满园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填满了他的视网膜。
原来这么香的味道，是玫瑰啊。他第一次，离玫瑰这么近。
“看！你没有打喷嚏！我就说吧，你那是心理作用！”聪明的小王储又得意了。
他望着满园春色，想着，以后的春天对他也美了。
之后他们过了个愉快的下午茶时间，小王储聊到了小马驹：“我前次去马厩看阿波罗，还看到好多母马怀上了小宝宝，到时候领地就有新的小飞马啦~春天果然是繁殖的季节~”
他端茶的手一僵，突然想到，兽人似乎会在春季进入发情期，怪不得他近日有点躁动难安……
果然，春天对他十分的不友好。
——
（番外一，灰之四季·完）
第一章，第一个比赛日
今年的夏天有点不一样，一场盛事在高地联邦举行——“皇冠杯”高校魔法联赛。
这场比赛如你所想，是场魔法竞技的最高盛宴，参赛人员是来自大陆二十所高校的优秀人才，每三年举办一次。比赛项目五花八门，有单人、双人、团队三种竞技模式；比赛内容丰富多样，包括但不限于魔法、阵法和术法。皇冠杯就是异世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
礼花绽放，彩色的烟雾飘散空中。
环形的竞技场内，主席台上，皇冠杯总负责人在讲话，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咒”传遍会场。竞技场呈阶梯状环形包围，容纳了五万多名观礼的市民，这些市民有当地居民，也有不远万里从别的国家过来的人，还有不少别的大陆的人。
负责人发言结束后，音乐奏起，参赛队伍按学校首字母顺序列阵入场。每所学校派出的参赛者大概有五十人，他们的进场方式很自由，伴随着表演。
骑扫帚的法师们率先冲了出来，他们掠过观众席飞往高空，释放出漂亮的烟花，引起人群欢呼。
水泥地面软化，一个石柱破土而出，顶端站着三个同校的土系法师。三个法师分三个方向朝前跃下，在他们落地之前，一个个石柱不断出现把他们接住，让他们安全来到地面。
火焰带着热情带状游荡，裹上那些个石柱，一场水雾过后，石柱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雕像，正是法神的雕像，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还伴着彩虹。
这才只是某一队的花样，这些高校学生使出十八般武艺，博人眼球。
还有驯兽师指挥着魔兽表演喷云吐雾的，还有魔剑士剑指东南紫气东来的。就这样上午的开幕式结束。
下午正式开始比赛。第一场是“骑扫击球”。
骑扫击球，是一场骑在扫帚上并用扫帚击球的5V5竞技比赛，比赛场地范围为5~20米的低空，场地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比赛用球和足球类似。比赛途中，运动员不能落地，且双手不能碰球，球门进一球对方得一分。全程除了飞天扫帚禁用魔法。总体来说和足球很相似。
首场是来自东道主领地的三所高校之头，莫比乌斯魔法学校。这所学校只有魔法相关专业，涵盖初级中级高级教育为一体，是唯一一所能和魔方大学不相上下的学校。这所学校的实力强劲，买票来看他们比赛的观众很多，大家都等着看莫比乌斯队赢球。
双方运动员骑扫帚进场，墨绿色球服就是莫比乌斯队。
所有运动员握手后，在自己的半场悬浮，裁判同样骑着扫帚，让双方队长猜硬币正反，决定开球方。莫比乌斯队比较幸运，获得了上半场的开球权。球被施加了漂浮术，安静地漂浮在场中央。一声哨响，莫比乌斯的队长开球。
队长名为罗纳尔·德·莫里根，是个雷系高级法师，他的头发因为亲近雷元素发紫光，眼睛也是。球在哨声响起的同时解除了漂浮术，往下掉，罗纳尔如一阵风赶到落点，用扫帚铲起球，再来个倒挂金钩，用膝盖夹住球，带球走。
有人来拦他，扫把垂直于地面，试图用扫把的头来扫开夹在双膝的球，都被罗纳尔用熟练的骑扫技术给躲过了。
“传球！”队友朝他喊，他充耳不闻，孤身直奔球门。
球门是比球的横截面大三倍的圆形，想投进很考验眼力。
罗纳尔松开膝盖，提球，再三百六十度旋转射门。
但球被对方截下了。他啐了一口，立马跟上返回自己队伍的半场。
对手带球过人，罗纳尔过去和持球人肩并肩推搡。裁判盯着俩人，就看下一秒有没有人动手违规。
不知怎么的，球被铲走了，罗纳尔还来不及找球，球就“自动”飞向他。
“等下配合我。”有人对他说。
靠，又是那小子！罗纳尔暗暗磨牙，却没有拒绝。
又一路过关闯将，临到射门，有人又叫他传球。罗纳尔憋了一口气，还是把球传走了。这下没人守着他，他飞到球门边。突然球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一个神龙摆尾——球进了！
观众沸腾，队友过来抱他。等队友散了，“有人”才拍他肩膀，说：“干得好。”
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飞走了。
这场比赛不出意外，莫比乌斯队获得了胜利。
——
“那个叫罗纳尔的人好厉害啊，他是哪个领地的人？”
本文主角这时候才出现，洛娜一直在贵宾席看比赛，包括上午的开幕式她也有观看。
芙莱达和她在一起，同样是参赛选手的他比较了解这些对手。他说：“我记得罗纳尔来自克拉克领地。”
“啊，那他以后会不会效忠克拉克呢？好想把这样的人才挖走。”洛娜似在开玩笑地说。
芙莱达捏着下巴认真考虑：“我认为可能性不大。罗纳尔出身贵族，虽然他的家族渐渐没落，但还是会支持克拉克的工作。”
洛娜假装叹气：“唉，优秀的人才都被人挖走了。”
“咳。”坐在旁边的另一个人，亚当，咳了一声，开口，“芙莱达，你的比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芙莱达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是的，我该去准备了。”
“比赛加油！我会给你鼓劲的！”洛娜笑着给芙莱达打气。
等芙莱达起身离开贵宾席，亚当又咳了一声，说：“还有个人选你可以关注一下。”
“谁？”洛娜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到亚当这里。
“就是他——”亚当指着离场队伍中最尾巴的那个人，“理查德·布莱曼。”
“奇怪，这个人一直都有比赛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洛娜举着望远眼镜，仔细回忆那人的身影。
亚当为她介绍：“你不记得他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很弱，但仔细回忆还是能想起来的。布莱曼和罗纳尔一直在打配合，布莱曼利用自己的优势让对手经常忽视他，从而抢到控球，之后传给罗纳尔。当罗纳尔被对手锁死行动，布莱曼及时出现，让对手解除对罗纳尔的包围，然后再寻机回传给罗纳尔让罗纳尔射门。”
“唔……”洛娜深思，“你说的我大概明白了，有一点我很不理解——你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这大概，是我的直觉吧。”亚当矜持微笑。他没说的是，他提前做了功课，加上直觉才在场上注意到这号人。
“行，那我们就多注意这号人。”洛娜说完又把注意力放在赛场上，“下一场是什么？足球？欸，应该不是我知道的那个足球吧？”
当然不是。异世界的足球当然不是普通的足球，而是魔法足球（少林足球BGM响起来）！大赛规定，比赛全程可以使用不超过中级水平的魔法（民间玩法一般是使用初级及入门级魔法），想想都刺激。
上来红队和黄队各十一人，人员配置上和足球没差。
开场后，由红队率先发球。红队前锋带着风系轻身术运球如风，一个土系突刺击飞了足球，但红队前锋及时接球，抬手一个风阵把球送给队友，自己摔得狼狈。
队友刚用胸脯接住球，准备带球走，被土遁挡住去路（土系魔法在地面比赛真的很好用），不管是绕路还是攻破土遁都需要花费时间。好在有队友帮忙，另外一个人以眼还眼，卡着时间用土枪击碎了土遁，让队友顺利进攻。
球传来传去，暂时控球权在红队脚下。临球门还有十米远，红队前锋施加了一个旋风组合成“旋风脚”射门，足球带着狂风呼啸射向球门。
别高兴太早，还要看守门员。黄队的守门员意外地是个效果最温和的水系魔法师，他使出一招水幕，让足球在涟漪上滚了一圈弹回去。红队队员接球补了一脚，还是给防住了。然后黄队获得了控球权。
这场比赛中，红队的一个小个子引起洛娜的注意。有什么特别的呢？连洛娜这个一半行外人都看得出来，这小个子施法的时机掌握的特别好，虽然他全程都仅仅使用初级魔法，但运用得当，总能打断对手攻势或者挽救己方失球。
请教过亚当后，洛娜知道她的看法是对的，于是她又燃起挖才的心思：“你认识这个人吗？哪所学习的？”
亚当掏出大赛手册，翻到某大学的资料比对照片查找：“潘多拉大学的帕斯卡·普尔，数学专业。”
“咦？他不是法师吗？”突然在魔法国度听到数学专业，洛娜还以为自己又穿了。
亚当解释：“潘多拉大学和魔方大学一样，是所综合学科大学，除了魔法课程，还有许多普通人也能深造的专业。”
“那他该不会只是初级法师？你看他都没使出过中级魔法。”洛娜猜测。
“这需要事后调查。你想知道吗？”亚当问。
“嗯嗯！麻烦查出来后告诉我。说不定他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呢。”亚当看着洛娜问。
洛娜被他的眼神盯着有点怂，求生欲攀升，干笑着说：“当然是，能帮到霍华德的人才啊，哈哈。”
亚当移开视线，平和地说：“嗯，我会帮你查的。”
洛娜松了口气。正好一球进了，观众欢呼，而她却一点体验感都木有。
这场球赛结束之后，就到了芙莱达的参赛项目，障碍赛跑。
障碍赛跑是个单人竞技项目，非常考验法师的临场反应和综合运用。
起跑线后站了一排十人，芙莱达是穿着蓝红黑三色运动服的那个。裁判举着小旗帜，吹哨的同时挥旗，十名运动员争相跑出。
传统观念里，法师都是体弱的代名词。跟战士等职业比，法师当然没那么好的体质。说到底，没了魔力的法师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奔跑速度，普通的耐力极限，如果没有魔法的话。
轻身术是应用最广也是最简单的风系魔法之一，消耗的魔力少，持续时间长，居家必备跑路技能。几乎所有人都在一开始发动轻身术，除一人以外。
“芙莱达为什么不使用轻身术啊！他现在排最后诶！”洛娜叫着。
“应该是他的冰系天赋太高了，”亚当说，“除了水系和冰系其他元素魔法都使不出来。”
“天，那他岂不是输定了。”洛娜唱衰。
亚当卖关子：“你继续看吧。”
目前，芙莱达落下一截，跑在第一的是莫比乌斯的墨绿色运动服选手。很快就到第一关卡，泥潭。组委会设置的泥潭有到膝盖那么深，一旦陷进去就寸步难行。最优解是使用土系魔法凝固泥潭表面。
因为禁用法杖，绿队选手在快到泥潭的时候就开始吟唱咒语，同时手指比划着。其实吟唱咒语的本质是辅助记忆魔法序列，如果能记住复杂的起手动作即使不吟唱咒语也是可以的。手上有动作破坏平衡，绿队选手的速度难免慢下来。
其他人也类似，放慢动作保证施法准确性。可有人偏偏不，没错，又是芙莱达。他的冰元素亲和度太高了，几乎能够瞬发魔法，他没有停顿地，抬手搭了一个冰层就顺顺利利跑过去了，成功反超，目前第六。
第二个障碍是火墙，可以使用火系魔法控制火墙开口，也可以使用水系法术破开缺口，还可以使用风系和土系魔法打开缺口迅速突破，总之方法多多。芙莱达又是轻松通过。目前第五。
第三个障碍是狂风，这个关卡，组委会持续激活风系魔法阵，造成令人寸步难行的大风。这个关卡轻身术会失灵。这个没有什么最优解，强行释放风系魔法只会适得其反制造出更压迫人的气压。芙莱达灵活运用冰盾，组成一个冰锥顶在前头，分流了狂风，这回一下跑到第二名。
绿队选手感到压力。魔方和莫比乌斯一直存在竞争关系，魔法大学综合实力第一，莫比乌斯魔法实力第一，两者谁也不服谁。
最后一关是水元素的水幕，选手进入其中也必须按着跑道前行，一旦偏离跑道就失去资格。绿队选手此时已经开始气喘，不要高估法师的体质，边跑边施法对他的负担挺大的。面对水雾，绿队选手用风刃持续开道，等他冲破水雾却发现，芙莱达已经跑到他的前面。
于是芙莱达获得了第一名。
“干得好芙莱达！”洛娜在贵宾席上欢呼。观众看得明白，芙莱达直接将他那一块区域的水雾都冻住结成小冰晶坠落，所以他的视野是清晰的，虽然在下雪。
芙莱达赢得不算特别轻松，最后一关需要精准操作小水珠冻成小冰晶，对他也是个挑战。洛娜看到，当初买来的兽人仆人在他突破终点线后就捧着毛巾和水来接芙莱达。
至此，第一天的比赛项目结束。
第二章，影子
因为皇冠杯，今年高地联邦的社交季格外热闹，各个领地的贵族借着观看比赛的机会来到高地联邦的中心，绿茶市。若问谁的宴会最受欢迎，那当然是莎拉夫人。
莎拉夫人是高地联邦的王储卡尔·斯图尔特的妻子，她是公认的最称职的夫人，是绿茶市已婚妇女的楷模。她不仅为斯图尔特王储生育了三个小孩，还持家有道，从容安排了许多场晚会、茶话会，维系了贵族女眷之间的联系。她著有一本《幸福的秘密》，被誉为是家庭主妇的必读经典，里面详细叙述了如何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维持夫妻和睦以及家庭和谐。
王储庄园。
主卧内，莎拉夫人行状亲昵地在给斯图尔特王储系领花。
“我一定要出现吗？”斯图尔特含糊地嘟囔着。
“是的，亲爱的卡尔，”莎拉夫人退后两步端详领花，确定没问题了说，“你必须得去。别忘了有几位王储也会到场。特别是霍华德王储，”她取过仆人捧着的外套，让丈夫穿上，“你和他还没见过面，早上的开幕式你也没有，这样不好。”
“好吧，好吧，听你的。”斯图尔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夏日带着暑气消沉，天空一半蔚蓝一半粉紫，夜来香的味道在刚刚降下的夜幕中飘散。王储庄园门前的大道车水马龙。
洛娜和亚当一起坐马车来到这里，她虽然长了一点但还是太小，如果不是王储身份怕是不够资格活跃在社交季。
进入大厅，首先受到斯图尔特夫妇的迎接。
从洛娜的感官看，莎拉夫人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一点，她该有三十出头，却像二十五岁的人，生育和经营家庭似乎没有给她带来皱纹。莎拉夫人春风和煦地对两人说着话，对洛娜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和蔼可亲，洛娜却感到不大自在。
相比较莎拉夫人有礼又不失热情的待客之道，斯图尔特显得呆板又冷淡。洛娜终于见到这位王储，却发现在莎拉夫人的对比下，斯图尔特没有半点王储气质。有个形象很好地代表了斯图尔特，就是理工男。他像是只懂研究不懂人际交往的低情商宅男，让他站在这里迎宾总觉得走错了片场，虽然他也穿着西装没错，但洛娜认为他更适合穿上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待着。
也许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但没人当面说出来。人们私下里交流，赞美莎拉夫人的同时也同情她嫁给了这么一个不懂情趣的男人。
宴会大厅内，人们已经开始翩翩起舞。
进入大厅后，洛娜和亚当就分开了，他们又不同的社交圈。洛娜带着得体的笑容，和认识的宾客打招呼。她还不能饮酒，虽然她想喝也没人会阻止，而且又不是主人，所以她得以逃到角落去，没人会特意找她。
还是有这个意外的，金贝克带着暖融融的笑容出现，对，又是他来找洛娜。
“你也来了啊，贝克。”洛娜假笑。
“克里斯，你不高兴看到我吗？”金贝克和她一起靠在角落。
洛娜说：“怎么会不高兴。我猜你带来了新消息。”
“对，还是个好消息。”金贝克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属卡片，食指中指夹着，递到洛娜面前，说，“红海岸酒吧，皇冠杯期间活动特价。送你一张会员卡，积分换购美酒。”
“可我不喝酒……”洛娜没有答应也没有推开。
“里面也有牛奶哦~还能带朋友来酒吧捧场。”金贝克还举着，笑看洛娜。洛娜也不矜持了，拿过卡片看了眼正面，印着Red Coast Bar，左下角印着VIP。
她收好会员卡，和金贝克随意唠嗑。如果忽视金贝克偶尔设下的言语陷阱，他确实是不错的谈友。
金贝克不好对付，圣阿诺王储进场后，他仔细地观察到洛娜的眼神不大一样，于是他就把话题往圣阿诺身上扯：“你有没有看《四季报》？”
“好像是娱乐新闻报刊？”洛娜明知故问。这个时代有报纸，只是印刷量没那么大，除了有闲钱的“文化人”，买报纸的人不多。
“对，娱乐新闻，别介意，我对稀奇古怪的内容都挺感兴趣的。”金贝克说，“狗仔称圣阿诺移情别恋，抛弃歌唱家伊莎贝拉小姐，另有新欢。”
“这么在背后说他不好吧。小心他过来。”洛娜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金贝克戏谑道：“我看比起两个毛小子，他对美丽的女士们更感兴趣。”他不放过洛娜，追问她的想法：“你不想知道他的新欢是谁吗？”
“你知道？”洛娜反问。
金贝克笑得神秘：“多来我的酒吧坐坐，你会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有人传言，看到过圣阿诺和佳人幽会。”
——
深夜酒巷，偷情的男女在一隅相拥亲吻。这里没有月光，没有灯光，看不清斗篷下的脸。
一场法式热吻结束，男人的大掌忘情地摩挲着女人的腰，他鼻尖嗅着令他魂牵梦绕的味道，对女人说：“噢，伊莎贝拉，我的女神。”
“我该走了。”女人的声音不算热情地说，“圣阿诺王储。”
男人正是一小时前还在王储庄园参加舞会的圣阿诺。圣阿诺牵起女人的手，用缠绵的眼神凝视着她，说：“我愿时光女神将此时此刻的时间停止，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是的，我也一样的。但我真的该走了，我不能离开太久。”女人任由男人牵着她的手，低垂着眼眸，言语中带着丝儿情意说。
然后男人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女人额上，低声述说爱语，磨磨蹭蹭半晌才放开女人。女人状若顺从，但离开得干脆。
“伊莎贝拉！”
男人忽然叫道。
女人皱了下眉，但还是回身去看他。
“我对着爱神起誓！”圣阿诺一脸自我感动地说，“我对你的爱，不离不弃！”
斗篷下，露出来的嘴角弯了弯，然后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巷子，有马车等着，女人一上车整张脸就垮下来。她放下兜帽，露出来却不是伊莎贝拉的容颜。这张脸和伊莎贝拉只有六分像，加上模仿的神态语气，可以有八分像。
女人当然不是伊莎贝拉，她是被伊莎贝拉赶走的侍女，珍妮；也是霍华德放在圣阿诺身边的棋子。
珍妮对伊莎贝拉怀恨在心。她跟着伊莎贝拉已经八年了，从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服侍着她，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可伊莎贝拉不顾多年感情，就因为她偷偷试戴了伊莎贝拉的珠宝就把她赶走。她无处可去，流落街头，被流浪汉和混混欺侮。霍华德的人找到她时，她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
如果不是伊莎贝拉，如果不是伊莎贝拉的无情无义，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她好恨！霍华德给了她复仇的机会。她被救回来，换了一副新面孔，穿上以前无资格享受的好衣服，戴着珠宝，唯一要做的，就是扮成那个人的模样。哈！伊莎贝拉的尖酸刻薄冷言冷语无理取闹，这非常容易扮演，而且伊莎贝拉的生活习惯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用的什么香喜欢吃什么食物她都了如指掌。没有比她更适合扮演伊莎贝拉了。
霍华德给她任务，让她跟随着伊莎贝拉的行踪，像影子一样潜伏。一开始的目标只有圣阿诺王储。那个蠢货。珍妮想到男人刚才发誓的样子，露出嘲笑。她闭上眼睛靠着背靠，回味着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感觉。一开始只有圣阿诺，后来多了不少达官贵族，他们都为伊莎贝拉、不！是对她着迷！伊莎贝拉那个女人，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装什么玉女。明明只要稍微对那些蠢男人暗示一番，就有鲜花珠宝送到手。她可不傻。现在她过的日子简直是天上人间。
马车停到一家酒店，珍妮重新戴上兜帽，门童过来开厢门引她下车。在门口，珍妮和一个裹得严实的女人擦肩而过。那个女人闻到熟悉的味道，顿步，皱眉回头看珍妮。珍妮在兜帽下笑得轻蔑又得意：哼，伊莎贝拉，我是你暗中的影子。
第三章，第二个比赛日
欢迎回到火焰杯比赛现场，今天的比赛同样精彩。
上午九时，单人对战赛开始。竞技场被空间魔法分割成六块区域，选手们可以在结界内使用攻击魔法而不伤害观众。对战赛与实战不一样，以有效攻击次数和相应部位计分，确保点到为止。同时现场有医疗救援队，以防不测。
单人对战赛参赛者众多，每一所学校最多三名选手参赛。初赛采用积分赛制，率先拿到三场胜利的前二十名选手进入半决赛；半决赛采用PK赛制，随机配对对手，胜利者进入决赛；决赛即让所有选手配对，最后按胜利场次数排名。
洛娜早早地来到竞技场，并且她还利用特权，带了一只灰猫进来。因为乘坐飞艇，这只灰猫昨天恐高水土不服，在酒店休息了一天。而亚当今天另有安排，陪她来的是丹尼尔。
“哇——这就是竞技场啊！真大，真壮观！”丹尼尔把手掌横在眉上，环顾一周，惊叹。
洛娜招呼丹尼尔坐下，从包里拿出望远镜。这里她要吐槽一句，没有电子屏幕，看比赛还要自带望远眼镜真的很麻烦，特别还是她手里这种有支架的，举着累得慌。丹尼尔也有一个，洛娜低头问膝盖上的灰猫：“你要吗？”
灰猫尾巴晃了晃，似乎在表示否定。然后他身姿敏捷地跳上洛娜的肩头，坐着不动了。“你这样我脖子会酸耶。”洛娜抱怨一句，但没有把灰猫赶下来。
回到场上。选手并不是只有魔法师，也有术士和魔剑士参赛，而且没有特别分类，随机分配对手。
一号结界内就是术士对阵魔剑士。
之前提到过，魔法师需要通过法杖或者起手式附加咒语来释放魔法（咒语可有可无），而术士几乎不使用法杖，术士可以通过语言和文字达到施咒效果，高级术士甚至能通过意念施法。术士特别看天赋，能突破高级术士达到大术士的人很少，初级术士倒是烂大街。这一点魔法师也一样，不像阵法师可以通过学习和死记硬背而通过晋级考试。
比赛开始后，魔剑士立马展开攻击，先发制人。他使的是一柄巨剑，看着就很有分量，一旦命中估计就能KO致胜了。
能作为学校代表参赛，术士当然不像看上去那么羸弱。他连退几步，忽然就从魔剑士眼前消失了。
“这一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洛娜回忆。光明节，小男孩，刺客……对，那个刺客也是这么消失了。
「是影匿术。」/“是影匿术。”
懒洋洋的声音和脑子里的声音同时响起。
洛娜无视了天使，侧着头看向灰猫问：“这也法术吗，艾胥司老师？”
灰猫，对，就是兽人艾胥司。为什么他变成了一只猫，因为种族天赋。没有混血过的兽人可以自由切换兽形和人形，哪怕是混血后的兽人，学习化形术也比普通人更容易，是天生的德鲁伊。艾胥司的原型是灰豹，灰猫形态是他另外学化形术幻化的。
灰猫上半身穿着黑色的夹克，还系着白色的领巾，看起来十分的可爱。他说：“影匿术就是光影法术，控制光元素改变了光的折射角度，达到视觉消失的效果。”
洛娜听着灰猫的解答，脑子里的交流也在进行。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也能告诉你啊。」天使委屈巴巴，难道他失宠了？
「有人解答当然问老师啊。」洛娜回得理所当然。
天使开始抱怨，「最近你都不问我问题了，神之笔记你也不看了，要我何用！」
「你当然有用处啦！」洛娜一本正经地说。
天使期待地问：「什么什么呢？」
「卖萌呀~」洛娜表示你可是本书的二货担当。
「哼！我不理你了！ヽ(#`Д´)ﾉ」
「好啦好啦，我认错，我认错。」洛娜把天使当孩子一样哄着。确实这一年她很少问天使问题了（闲聊吐槽的次数更多），原因是身边有许多优秀的老师，她完全可以通过“正常”途径获得常识。
天使很快就原谅了洛娜，这一年他们一个闹一个哄挺经常的了。天使忍不住抱怨起来：「就算不问我常识问题了，神之笔记总是要看的吧。」
「可我不喜欢作弊。」洛娜直接说，「除非是时间急迫，或者陷入困境，我不愿使用神之笔记。就像玩密室逃脱，不到最后不想看攻略或者提示，自己动脑获得的满足感远比根据提示按部就班去完成要高得多。」
「好吧……」天使瘪嘴，两人开启闲聊模式。天使问她：「你为什么老是带着艾胥司？还要他化成猫的形态。」
「因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当然要天天呆一块啦。」洛娜不大正经地回了第一个问题，「至于形态，是你说的，奴隶基本上是兽人，反过来也一样，兽人基本上是奴隶。相较而言，做一只猫更自由吧，我想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一号结界内。术士隐身后，魔剑士把重剑护在胸前。规则之一是，若心脏或头两个部位被击中，直接判成落败。失去术士的踪影，魔剑士的第一反应是防御。
露天的竞技场上空，夏日慢慢加温大地。魔剑士身后的影子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只抓着匕首的手，轻轻在魔剑士的脚踝处一划——术士得一分。
得分后术士迅速缩回影子，魔剑士转身背对着太阳，只要术士从影子出现就能马上做出反击。影匿术是有时效限制的，魔剑士等着术士现身的那一刻。术士也没有坐以待毙，在影匿术失效前十秒，他潜伏到魔剑士身后，瞄准脖颈准备“斩首”，一旦他成功，这场比赛就是他的胜利。但匕首的锋芒暴露了他的位置，虽然影匿术一起把匕首给隐藏，但以术士目前的等级还无法隐藏刀锋的反光。魔剑士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致命攻击，仅仅让术士的匕首砍在肩头的铠甲上，又丢了一分。
风水轮流转，影匿术已经失效，蓄力已久的魔剑士挥舞着重剑横劈砍向术士。术士的体术还可以，下腰躲过攻击，但没闪过下一道横扫，被击飞出去。魔剑士一口气得了两分。
魔剑士乘胜追击，重剑的顶端冒出火光，如果被剑锋的火苗蹭到也算有效攻击。这样用增加攻击距离来弥补重剑攻击速度慢的问题。之间魔剑士扬起重剑，用力一舞，剑锋的火苗带着逼人的热浪扑向刚刚爬起来的术士。术士避无可避，如果这发命中，他恐怕起不来身，比赛就得终止。
观众席传来惊呼，关注这个结界的观众纷纷为术士捏一把汗。
意外发生了，术士的身影被火花直接撕烂，这竟不是真人！是影分身术！
那么真正的术士在哪里？
冰冷的匕首贴上脖颈，魔剑士浑身一僵，斜眼看，真正的术士就在他身后，眯着狐狸眼睛对他笑。
胜负已分，术士对致命部位的攻击有效，被判胜利。
“啪啪啪！”
贵宾席这里，丹尼尔兴奋地鼓掌，叫嚷着：“好厉害！那个术士什么时候释放的影分身术？完全看不出施法轨迹！”
洛娜捏着下巴，边想边说：“影分身一碰就散，所以应该是在魔剑士把他击飞之后才释放的。”影分身是操控光元素造成的人眼看到的假象，不像真正的分身术是实体，影分身是虚的，一旦碰触法术就会失效。洛娜虚心向老师请教：“从魔剑士把术士击飞到再次攻击，总共不过六七秒，术士是怎么做到闪现到魔剑士身后的？”
得益于兽瞳的动态视力加成，在没有摄影机慢速回放的情况下，艾胥司还是捕捉到术士的施法轨迹。他回答洛娜的问题：“那个术士在他起身的过程中就迅速地完成几个术法的施法，虽然无从判断先后顺序，但可以知道他用了影分身术制造了站立的假象，又得在瞬间使用影匿术隐去自己的身影。他能出现在魔剑士的身后应该是又一次使用影遁术从魔剑士的影子中钻出来。”
听了艾胥司的分析，丹尼尔先咋呼开来：“能一口气使出三个术法！太厉害了吧！”
“可惜他一直没怎么显出样子，看不清他的脸。”洛娜又升起“收小弟”的念头，“看那衣服应该是魔方大学的，不知道芙莱达认不认识这个人。”
之后又看了几场对战赛，有的是先拿到十分晋级，有的是十五分钟到了分数更高晋级。看了这么多场激动人心的魔法对战，洛娜不由得遗憾地感叹：“我也好想上大学来参加皇冠杯啊。对了，艾胥司老师，”她望向灰猫，“你以前上过大学吗？”
灰猫眼睛望着赛场，尾巴不摇晃了，说：“我曾经，毕业于魔方大学。”
“诶？老师果然是学霸啊。读哪个专业？”洛娜意外地问。
“你猜。”灰猫跳下洛娜的肩膀，在绒布扶手上蹲着，舔右上肢的毛。
“唔，既然魔方大学是所综合学科大学，而你曾经推动海运贸易发展，所以我猜老师是商学院。”
“再猜。”灰猫接着舔左上肢的毛。
“老师的魔法很厉害吗？魔法学院？”
“不对。”
“阵法学院？”
“错了。”
一连猜了好几个都不对，洛娜耐心告罄，让丹尼尔上。丹尼尔没怎么转动脑子就脱口而出：“文学院？”
灰猫停下舔毛的动作，睨了丹尼尔一眼，正坐着说：“答对了，我学的是外国文化研究。”
“老师你深藏不露啊。”洛娜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说话间，下一场比赛开始。
这场是驯兽师1V1竞技赛。驯兽师和野兽召唤师不一样，虽然都是与兽类为伴，但两个存在较大的差别，最显著的区别就是，前者的魔兽是固定的搭档，而后者的魔兽是野外的无主的。因为驯养魔兽需要长年累月的培育，会耗费相当大的精力，所以驯兽师队伍并不庞大。
这场对战赛是红色的潘多拉大学对阵黄色的风车大学。
红队携带的魔兽是火系的火刺猬，体格娇小的火刺猬比一个头大不了多少；黄队携带的魔兽是土系的掘地鼠，同样是小型魔兽。
“火刺猬，使用冲撞！”
在驯兽师的命令下，火刺猬率先发动攻击，它的身子缩成球，刺上燃着火焰冲向掘地鼠。掘地鼠被下达指令就地挖掘，藏于地下。
红队驯兽师指挥活刺猬朝洞**发射火球。
掘地鼠在三米外的空地弹出，一出现就在黄队驯兽师的呼喝下使出一招地陷。火刺猬猝不及防下掉进洞里并卡住了。
“干得好！掘地鼠，啮噬！”黄队驯兽师信心大增，让掘地鼠再接再厉，冲向火刺猬，并亮出啮齿类动物特有的大板牙。
“防御！”红队驯兽师只来及喊出一句。多年的默契让火刺猬明白驯兽师的意图，它背刺上的火苗突然膨胀，全身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球。掘地鼠躲闪不及，被火焰反伤。红队得一分。
火刺猬脱困，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反攻，再一次冲撞向掘地鼠。掘地鼠挂彩中没能闪过去，被击飞，火刺猬再得一分。
如此，几个回合过后，红队率先获得十分晋级。
下午的比赛依旧是骑扫击球比赛加魔法足球，还有一场驯兽师3V3对战赛的决赛。因为能同时养得起多只魔兽的人不多，3V3对战赛没有预赛，直接决赛分出冠亚季军。
下午的比赛都结束后，芙莱达来找洛娜，问洛娜晚上有没有时间。
“今晚应了一位妇人的邀请去舞会。”洛娜说，看到芙莱达露出点儿失望的表情马上又道，“但我想没人会注意到我，我可以中途溜出来。”
“真的可以吗？”芙莱达漂亮的眼睛像钻进了星星一样忽闪忽闪的。
洛娜摸着猫背，笑着说：“当然啦，比起无聊的舞会，和朋友在一起更有意思。”
“那么，等你溜出来，来红海岸酒吧。”芙莱达说，“我介绍两个朋友给你。”
第四章，深夜酒吧
不管在哪个地方，酒吧都是不夜的旖旎乡。
红海岸酒吧有着该区域最棒的调酒师，里面卖的酒也是品质上乘的佳酿。除了美酒吸引着酒客，还有美人让英雄豪杰们趋之若鹜。富有异域风情的舞娘在舞池中起舞，这些舞娘是精挑细选的兽奴，身段好样貌美，有猫娘、兔女郎、狐狸女，勾人心魄。
酒吧里不来贵族间的那一套，乐队奏起的是富有节奏感的鼓乐。舞娘们踩在木桌上，尖头鞋撞击着木头发出错落的脆响，身上的铃铛和亮片随着她的舞动欢乐响动，抖不过舞娘的胸脯腰臀的动作。
口哨声，呼号声，淹没酒吧。
洛娜一进入酒吧就感受到酒吧特别的氛围。她从舞会溜出来，身上还穿着华服，不过披了件斗篷，不至于那么格格不入。门口这里位置偏高，方便她找人。扫了一圈，看到角落也有个戴斗篷的人物，洛娜就往那边去。
同样戴着斗篷的芙莱达等洛娜走近才发现她，叫：“克里斯，你真的从舞会脱身了？”
洛娜坐下，说：“对呀，反正比起我，亚当更受欢迎。”
“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同一桌的小个子看起来畏畏缩缩的，“我去把泰德叫过来。”说完他就跑去舞池那边，把看艳舞的傻大个拉过来。
傻大个身形庞大看着吓唬人，长得也很凶，他声音洪亮地说：“这就是你要介绍的朋友吗？这么小只，还是个娃娃！”
“他说话直，但没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芙莱达替傻大个说话，然后介绍，“他叫泰德，泰德·布莱克，是个魔剑士；另一位是山姆·约翰逊，阵法师。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克里斯。”
小个子山姆不怎么自信地说：“你好。”
“不介绍家族姓吗？”说话直的泰德保持他的个性，说。
“以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说。”芙莱达看了一眼洛娜，打圆场。
兔女郎适时地上来询问洛娜要喝点什么，在芙莱达的监视下，她要了纯果汁。
“说起来，芙莱达，你可真闲，不需要去社交吗？”洛娜问他。
芙莱达笑：“专心准备比赛可是个好借口，而且我不是那个需要社交的人。”
“我昨天看到斯旺少爷了，”泰德说，“他在赌场投你输。哈哈哈哈，他那些钱可亏了！”傻大个光顾着笑，没看到其他人都没反应。小个子拉了拉他，他才发现不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没事。”芙莱达摇头。
见状，洛娜另提一件事：“还没恭喜你得冠呢。接下来还有你的比赛吗？”
“有两场。一个是单人对战赛，一个是团体对战赛。”
“团体赛我和山姆也有参加。”泰德揽着山姆说。他手劲很大，山姆被他揽着有点变形，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洛娜继续问：“团体赛一组五人，每个学校派出一个团队，看来你们三个很厉害啊。还有两个人我认识吗？”
“大概是不认识的，一个叫……”
芙莱达正要说，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人未至话先到：“看看这是哪位大人，有这两个跟班在，不会是西弗瑞大人吧？”
泰德碰地砸下酒杯站起来。洛娜转过身去看来人，是个和亚当年纪相仿的青年，身形看着单薄整个人有点儿病恹恹，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反光的时候就看不清他的狐狸眼，有趣的是，他的双目眼尾各有一点痣，看起来无时无刻不在笑着。
洛娜明哲保身没有马上打听这个人，静观其变。
“福克斯。”芙莱达叫着来人，他伸手拦住泰德不叫他冲动动手。
“还真是你啊，西弗瑞。”被唤作福克斯（Fox）的人搭着眼镜，小动作行了个礼，然后撑着拐杖问芙莱达，“不知堂堂王储在这酒吧里做什么？不应该去准备比赛吗？”
“芙莱达想去哪就去哪，用得着你管吗？”泰德冲口而出。
福克斯嫌恶地皱眉：“我问的是西弗瑞，可不是爱叫的狗。”
“你！”泰德撸着袖子就要上，被芙莱达和山姆两个人一起拦下。芙莱达安抚好泰德的情绪后转向福克斯说：“多劳你费心，我不会耽误到明天的比赛。”
福克斯冷眼看着泰德要动手被压制，等到芙莱达对他说话，他才又露出有点儿假的笑容，说：“希望如此。毕竟作为团体赛的队友，我很希望你的状态保持良好。”
福克斯说了几句话就去另一桌，似乎过来纯粹是打招呼。泰德一直到福克斯走还在骂骂咧咧，山姆小声地附和他。
洛娜这时才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叫乔悉·福克斯，校友，是个术士。”顿了一下，芙莱达接着说，“团体赛另外两个队友有一个是他。”
“能代表学校出战，想必实力不差。他和你关系不好吗？”洛娜瞧着刚才剑拔弩张的是福克斯和泰德，福克斯对芙莱达倒是挺好说话的，至少表面上是。
“他大概不喜欢泰德，可泰德是我的朋友……我和他的关系算不得好吧。”芙莱达这么说。
洛娜就不再问了，转而说些别的事情：“你该知道这里是金贝克的地盘吧？怎么还敢来，不怕被他知道什么消息？”
“没办法，泰德喜欢红海岸酒吧的舞娘。”芙莱达无奈地看向自己这个壮汉朋友。泰德因为气结，拉着山姆又跑去舞池寻欢作乐。
“英雄难过美人关。”洛娜笑着说，没把心里的不认同表现出来。芙莱达就是人太好，不会拒绝，要是她，早就离这类莽汉敬而远之。也许芙莱达哪天被他朋友坑了还会笑着给人擦屁股。不过她没说，说了未必有用还会磋磨她和芙莱达之间的友谊。于是她继续说酒吧的事：“金贝克真是厉害，红海岸的分店应该遍布大陆了吧？这些可都是他的眼睛。对了，他有给我一张VIP卡，说是能打折和积分消费，给你吧，我还不能喝酒，放我手里浪费。”
洛娜拿出会员卡，芙莱达没接，说：“你和贝克王储的关系貌似不错。”
“你不高兴了吗？”洛娜见状立马装可爱，“他和我年纪差不多，王储里面也就你和他跟我聊得来了。如果你不高兴，我就不跟他说话了。”
“不，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交友。只是，”芙莱达还是接过会员卡，摩挲着卡片边缘，低着头说，“你应该注意贝克，他虽然看上去懒散，但实际很精明。等他长大……算了，不说了。”芙莱达收起会员卡，举起酒杯和洛娜碰杯。
“说起来你的成人礼快到了吧？”洛娜想起来芙莱达今年十八岁，但生日还没到。
“还有三个月，十月份。”芙莱达说，“到时候你要来。”
“当然，就算你没邀请我我也会来。”洛娜讨巧笑着说，“等成人礼过后，你就能掌权了吧？”
说到这个，芙莱达兴致又降低了。他饮了一大口鸡尾酒，说：“也许吧。但我还没毕业，也许没那么快。”
“这样。”洛娜识趣地没有深聊。她一口气喝完果汁，放下杯，说：“夜深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要被亚当念叨。”
“替我向亚当问好。我去给你叫一辆马车。”
然后洛娜没有另外和傻大个和小个子打招呼，就回去了。
回去面对亚当的质问：
“偷溜出去，招呼不打，原来你舍得回来。”
“我不是让艾胥司老师和你说了嘛……”洛娜小声辩解。
她提到的艾胥司化作人形，在一边事不关己地喝茶。
“等找不到你，回来酒店才得知消息，这叫打招呼？”老霍华德不在，这里亚当就是最大，洛娜找不到给她说情的人，委屈巴巴地乖乖挨训，还时不时泪汪汪地瞅几眼亚当。亚当也是急了才会说她，看洛娜认错态度良好，说了一通后放过她。
“明天哪也不准去，在酒店里给我反思。”亚当坐到沙发上，喝茶降火。
“啊？”洛娜哀嚎一声，“可是明天有芙莱达的比赛，我说好要去给他加油的！”
亚当微笑，说：“没关系，我会代替你去给他加油的，顺便感谢他邀请我亲爱的弟弟去酒吧。”
洛娜瘪嘴，气嘟嘟地回屋去，一直隔岸观火的丹尼尔连忙跟上。
“咔”，瓷器轻碰的声音。艾胥司端着茶盏，出声说：“克里斯王储不是普通的小孩，你不用管这么紧。”
“福克斯王储高看他了。”亚当叫出艾胥司原来的身份，不大客气，“我弟弟就是个普通小孩，需要人照看。”
艾胥司没有动怒，养气功夫一级棒，他说：“你需要防备的不是我，我与克里斯王储、与霍华德家族都没仇，现在的我也失去角逐王冠的资格。”
“那你说，我该防备谁呢，先生？”亚当总算拿正眼看艾胥司。
艾胥司不紧不慢又喝了一口奶茶，才道：“也许该留意今晚邀请克里斯王储的人，我看他们十足亲昵。”
亚当没说话，低头看着茶盏，过了几秒钟才说：“多谢提醒。”他一口闷掉奶茶，然后又另提一事：“克里斯曾经向我推荐你去落日岛，你知道吗？”
“有所耳闻。”
“如果霍华德委任阁下去落日岛发展，阁下愿意吗？”
“愿意与否不重要，现在我想留在小王储身边度日。”
“你不想听听条件吗？”亚当诱惑的语气问他。
“阁下是临时提议还是深思熟虑？”艾胥司不为所动，反问亚当，见亚当不说话，一笑，放下茶盏，起身说道，“茶是好茶，但晚上喝多了不易入睡。我先回去休息，晚安，我的大人。”
亚当看着艾胥司退下，把手里端着的茶盏放到桌上，心想：果然是老谋深算。
第五章，第三个比赛日
于是第三天的比赛日洛娜被限制在酒店里没法去，看不了芙莱达的比赛实在遗憾。
早上第一场是单人对战赛半决赛。芙莱达昨天已经赢了三场，今天再赢一场，就能进入决赛。
休息室内，芙莱达微笑着和同学交流着。“芙莱达，有一位大人想见你。”门口有人叫。
是克里斯！芙莱达眼睛亮了，出去门外。结果看到的是另一张不大想见的脸孔。他的表情变淡，客套地说：“没想到你会来，斯旺少爷。”
“哼，我怎么就不能来？”休·斯旺比芙莱达要年长三岁，但比起早熟的远房表亲，他更像没长大的孩子。他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配白色圆礼帽，内衬是时兴的紫色布料，看起来时尚又轻浮。
听到这个不客气的回答，芙莱达低垂下眼眸，礼貌地说：“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要去准备候场了。”
“要不是有事你以为我会来找你？”满是轻蔑的语气，修斯旺说，“爷爷让你在社交季多走动，省得别人都在问斯旺家族的王储在哪儿。”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就赶紧走。芙莱达当然说不出如此无礼的话。
修斯旺趾高气昂地走近他，说：“好好比赛吧，输了也不错，我可是压一百金你输呢。”说完，他就大笑着转身离开。
芙莱达早已习惯斯旺少爷的态度，把修斯旺的挑衅当成了耳旁风无视掉，进了休息室。
他今天的对手是莫比乌斯的阵法师。魔方和莫比乌斯一向不对付，彼此都想着压对方一头，芙莱达上场前就被队友叫嚣着要让对面见识见识，特别是傻大个泰德，叫的最大声。
魔法师和阵法师的对战具有相当的观赏性，特别是中级以上的魔法，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魔法效果满场都是，比较花里胡哨。
相比起魔法师受限于魔法天赋和元素亲和度造成的“偏科”，阵法师自由得多，只要能成功完成一个魔法阵，无论何种元素的魔法都能释放（魔力足够的前提下）。而且阵法师还能携带卷轴，卷轴上早已刻画好成型的魔法阵。大赛规定，每轮比赛，阵法师都能携带五个及以下数量的卷轴。
“轰——”
一条火龙袭向芙莱达。芙莱达迅速搭建三重冰盾挡住了攻击。
他的对手显然有备而来，知道芙莱达是水系冰系法术精通，准备的都是火系和土系卷轴，一定程度上能克制芙莱达的攻击。
芙莱达一头白发高高束起，还穿着蓝红黑条纹的运动服，这运动服更衬得他肌肤雪白。晶莹的汗水滴落，赛局已经开场十分钟，芙莱达应付对面的攻击并不轻松。好歹是进入半决赛的人，对面有两把刷子。
一味地防御会很被动，失了先机的芙莱达伺机反击。
使用卷轴的优势不用说，就是施法时间快，几乎瞬发，但芙莱达在冰系魔法上也能瞬发，而且对面已经连续使用了三个卷轴，再这样下去，五个卷轴使用完，就是反击的时刻。
泥沼在脚下形成，芙莱达陷了进去，一时无法脱身。迎面而来是火龙，火龙呼啸着，带走一分。土墙拔地而起，围绕着芙莱达，遮住他的视线。他的双脚现在已经陷入泥潭，要想挣脱，就得打断施法，不然下一次攻击来临他还是被动。他看不见阵法师的位置，索性放弃抵御，挥舞着法杖结了一个魔法。哪怕以芙莱达的天赋施法时间也超过五秒，可知这个他是要放大招。
土墙遮住了芙莱达的视线，同样也遮挡住阵法师的视线。阵法师无从判断芙莱达的反应，只能加紧自己刻画魔法阵的速度。他的卷轴只剩下一个，得趁着对手被困多设下几个陷阱。
芙莱达的大招发动了。巨大的魔法阵在低空形成，阵法师眉头一皱，施了一个土牢。土遁难以抵抗从天而降的魔法，还不如土牢，虽然把自己困住了，但更能有效防御。
阵法师不是不能使用法杖施法，同样魔法师不是不会使用阵法，只是各有偏向。
这个阵法师刚建好土牢，硕大的冰雹就砸下来，每一颗都有鸡蛋大小，把比赛场地砸出一个又一个坑。土牢被打破了，阵法师被冰雹砸了一身，狼狈地躲避。心神被冲击，阵法师自然无法正常维持泥沼，芙莱达脱身了。
他踩着冰盾走楼梯一样翻上了土墙，定位阵法师的位置，法杖对着，冰弹连续攻击。阵法师笨拙地闪避着，但还是被击中，又丢了一分。土墙这类定型的法术，一旦放出就不受控制了，他不得不施法，用石枪击碎土墙，只是这个过程慢了点，让他又挨了几下。
目前比分五比五，追平了。
土墙被打破，芙莱达落下来，却正好落在阵法师设立的阵法里，在未激活以前，阵法是隐形的，只有阵法师能记得位置。看芙莱达落入陷阱，阵法师连忙激活阵法，土牢又把芙莱达困住了。芙莱达试了一个冰枪，只凿了一个小口子。从刚才击破土牢的魔法来看，非得高级魔法才能击破。困在土牢里的时间越久，阵法师在外面设下的阵法就越多，到时候三步一陷阱就不好玩了。
芙莱达口里念念有词，抖了抖法杖，魔法阵在脚下形成，十秒后，施法完毕，以芙莱达为中心，放射突出冰锥刺破了牢笼。接连释放了两个高级魔法，芙莱达的魔力下降一大半。接下来，还是速战速决吧。
阵法师早已退到最远射程意外，虽然看不到，但芙莱达敢肯定，这附近的地面上已满是魔法阵。他干脆另辟蹊径，踩着冰盾上天。
阵法师的汗流了下来，见芙莱达离开地面朝他接近，也无法，只得激活魔法阵。一连几个攻击魔法，因为芙莱达不在攻击中心，效果不佳，勉强得了两个一分，而芙莱达只是被蹭了一下小腿，并无大碍。
这头阵法师急退，那头芙莱达跟着，终于把事先设下的六七个魔法阵给耗尽，也阵法师的魔力也所剩无几，战局逆转，来到芙莱达的回合。三个冰枪封死了阵法师三个方向，阵法师万念俱灰，明明再得两分他就能晋级了（土牢困住对手也得一分）。
最终还是芙莱达获胜。
当天晚上，芙莱达去参加了某贵族举办的舞会，他不能无视斯旺家主的话。宴会上他遇到了洛娜。
“所以你一整天都没出门？”两个人站在窗户前聊天。
“是啊，亚当还说，只要从宴会溜走，第二天就不能出门。”克里斯皱着小脸，“错过了你的比赛，真糟糕。”
“没关系，我进入了决赛，接下来有九场比赛要打，你能看到更多。”芙莱达笑着说。
“那就祝你法神附体~”两人碰杯。
洛娜又问他：“你今天怎么来舞会了，不需要准备比赛吗？”
“斯旺家主发话了，我只得来露个脸。”芙莱达笑得有点儿无奈。
两人说话间，斯旺少爷端着高脚杯过来，高昂的语调说着不讨人喜欢的话：“真是听话，爷爷叫你来你就来了。”
洛娜和修斯旺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有见到修斯旺和芙莱达同时在场。之前对芙莱达在斯旺家族的境遇有所猜测，这一番修斯旺的态度让洛娜明白芙莱达在斯旺家族的地位如何。堂堂王储却能被斯旺家主的孙子压一头，怕是整个斯旺家族都不把这个挂名的王储放在眼里。
“哦呀，霍华德王储也在。”修斯旺简单地和洛娜点头示意一下，同样没有重视洛娜多少，在他眼里，这同样也是个小屁孩。
“请问斯旺少爷有事吗？”芙莱达隐隐把洛娜护在身后。
修斯旺重心换了只脚，站姿不大像样地说：“我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听话。还有，你侥幸赢了早上的比赛，害得我亏了一笔钱，过来向你讨要。”
洛娜没忍住，呛声：“斯旺少爷真是厉害，你输了钱还怪到芙莱达身上，这样芙莱达是不是要赔偿所有赌他输的人？”
修斯旺变了脸色：“霍华德王储，你不知道，比赛前我去和他说我投了他输，可他偏偏赢了，当然要赔我的钱。”
“真是好笑，”洛娜不理解修斯旺怎么能如此无理取闹，“你这是要芙莱达打假赛吗？谁和你约定好要输，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吧！自己赌博亏了钱，还要怪摇骰子的人没摇好，看哪家赌场会赔你钱！”
“克里斯，够了，别说了。”芙莱达劝着。
“给自己要点脸吧！斯旺少爷！”机关枪一样哔哩吧啦一大堆，洛娜最后闭了嘴。真是被这个脑残少爷气到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修斯旺气得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还不会像洛娜那样怼人，简单的脑子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恕我们失陪了。”趁着修斯旺还没反应过来，芙莱达拉着洛娜赶紧走。
转到外面的小花园，芙莱达才松了口气，看着洛娜不说话。
“怎么了？”洛娜给瞧的不自在，被看到这么“凶残”的一面，她心虚，“叫我道歉是不可能的！”
芙莱达笑了，笑容是夜色下十分柔美。他揉着洛娜的头发，说：“谢谢你，克里斯，第一次有人这样为我挺身而出。”
红晕染上洛娜的腮，洛娜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那样讲话，你不觉得我刻薄吗？”
“不会，童言无忌，很可爱。”芙莱达放下手，说，“只是，你不怕这样子得罪斯旺少爷吗？比起我这个没有实权的外人，斯旺家族的正经少爷更值得拉拢。”
“哼，那样的人，拉拢不拉拢都没有几分价值。”洛娜赤裸裸地鄙视斯旺少爷。
“谢谢你，克里斯。”芙莱达又说了一次，声音低沉又磁性。
洛娜扬起笑脸，说：“不客气，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就像当初你帮我一样，我可以帮到你真是太好啦！”
“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吗？”
“是的，我会是你一辈子的挚友！”
第六章，帕斯卡·普尔
接下来的比赛日都照常进行，洛娜在观看比赛的空闲还不忘向许多有才学子递去橄榄枝，在亚当的穿针引线下，用极高的福利待遇和一些学子签了委任书，等他们一毕业就能在霍华德领地获得高职，并且薪资可观待遇良好。
洛娜有她的设想。原来世界的十九世纪的欧洲正是工业革命的时代，而这个世界因为魔法盛行，蒸汽机、内燃机这些发明统统没有，魔导科技隐隐有发展趋势，但因为造价高昂，只能小范围推广。例如高地联盟的绿茶市，也就是皇冠杯举办城市，已经是这片大陆最发达的城市，也仅仅是在最中心繁华的地带有公共“电灯”，街上能跑的“车”屈指可数。魔导科技的普及需要一个爆发的节点，而这个时机未到。
洛娜有点儿庆幸魔导科技尚未普及，这意味着她可以借助魔导科技后来居上，如果霍华德在这方面能获得成功。所以她需要人才，兼有魔法学识和物化知识的人才。前者这个大陆不缺，后者就有点儿微妙，受魔法协会的故意压制，类似物理的工程学和类似化学的炼金术被认为是异族修炼的外门邪道。是的，这个魔法至上的世界里，物理科学被认为是荒谬。目前可以了解到的信息是，矮人一族在工程学上有所研究，而炼金师则神龙见首不见尾，像魔方大学、潘多拉大学这样的大学府才有一两个炼金老师任职，但属于冷门学科，学生很少。
皇冠杯是涉及魔法的竞技比赛，所以洛娜真正想招揽的工程学、炼金系人才并没有出现，但仍有意外之喜。还记得之前魔法足球赛里那个魔法天赋不好的数学系学生吗？由亚当出面联系，洛娜见到了他，帕斯卡·普尔。
那是下午场魔法足球赛结束之后，普尔所属学校潘多拉大学对阵风车大学获胜了。普尔冲洗身子后换了一套新的运动服，到小卡片上写的座位号。
贵宾席的好处就是大，而且有单独的空间还有的坐。普通观众只能倚着栏杆，还得站着，得忍受很多人挤成一团，而贵宾享受最好的视野还有小桌子能放吃食。
一般来讲，招募人员不应该放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洛娜对其他魔法师学生也都挑选隐私场所会谈。但普尔不大一样，他不是魔法天赋好的人物，洛娜可以对外声称是对这个人好奇。
普尔第一次到贵宾席有点束手束脚，洛娜亲近地招呼他坐下，他还是紧张，屁股只挨着椅子边。他家境不大好，父亲是农民，如果不是因为成绩优异学费减免，他也上不起大学。
洛娜看他紧张得手抖，便安抚他：“别紧张，我只是一个调皮的又有点儿好奇的小男孩，这里没别人，你大可放松些。奶茶喝吗？”她挥手让丹尼尔准备新的茶具。因为有外人在，丹尼尔主仆有别地站着侍奉。
丹尼尔从篮子里拿出茶具，给普尔新盛了一杯。
“请用。”洛娜做了个请的手势。
普尔小心地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夏日阳光灿烂，运动过后来一口加了冰的丝滑奶茶沁人心脾，普尔忍不住又来一大口。
看着普尔稍微镇定下来，洛娜用孩童天真的语气和普尔拉着家常：“你来自哪儿？”
“高地联盟靠近斯旺领地的小镇。”
“你的小镇一定以你为荣吧。”
“是的，我是镇上唯一一个大学生！虽然我的魔法天赋不怎么样……”后面一句话没有前一句那么有底气，洛娜体会到这个年轻人还是在意自己的魔法天赋。
她便继续问：“冒昧问一下，你的魔法等级是？”
普尔手上用力，稳了心神才说：“我只有初级魔法师水平。”
“比我厉害，我只是魔法师学徒，而且这辈子撑死也就初级水平。”洛娜笑着说，一副不看重魔法天赋的模样，无形中与普尔拉近了距离。
普尔的脸色好看很多。
洛娜提到刚才的那场比赛：“刚刚那场比赛真是精彩，恭喜潘多拉大学得到季军！不瞒你说，我从预赛就开始关注你，你对时机的把握特别好，总能和队友打出良好的配合，实在是厉害！”
普尔谦虚地笑着，洛娜这一番好话说出来，再冷面的人也会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寒暄过后就该聊点正经事，洛娜喝了一口茶，说道：“这次邀你见面，除了对你本人很好奇，我也对你发表的文章感到兴趣。你去年发表的那篇《空间系魔法阵解法推论》十分有趣，在你的论文中叙述了一种全新的打破空间系法阵的方法，我很好奇，你能跟我讲讲吗？”
谈及这篇文章，普尔的脸上闪过几分阴翳。这篇文章发表后小范围引起热议，但后来经阵法师验证后发现无法成功，他的推论便被当成是无稽之谈。他被嘲笑一阵，这篇文章就被忘却，可霍华德王储提到这篇文章是想表达什么？也是来嘲笑他吗？
普尔望了眼对面坐着的人，这位大人眼中满是真诚，不像是来取笑自己。刚才的好印象派上用场，普尔叹了口气，然后说：“如果您真的感兴趣，大人，我愿意为你讲一讲。”
他开始讲。
这片大陆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魔法天赋出众，普尔也是一个，可是能升到高级魔法师或其他平级的魔法相关职业的人是凤毛麟角，普尔十五岁以后就明白他的魔法水平只能是这样。不过他没有丧气，他开始寻找别的奥法。在阵法的学习中，他发现了魔法阵和几何之间的微妙关系，顺着这条思路，他钻进奥数，慢慢打开了解这个世界的新视野。他用数学逻辑去运算魔法阵的排列组合方式，在空间系法阵的研究中，意外发现，空间系魔法阵的构建看似完美，但通过规律计算能找到阵法排列中的一个漏洞，于是他猜想，攻击这个漏洞，法阵构建的空间便能轻易破解。
但这只是他个人的猜想，普尔的魔法水平无法支持他完成空间系法阵，要知道空间系阵法只有大阵法师以上等级的阵法师才能完成，所以他无法验证这个猜想，只能做出理论结果。事实也打了他的脸，经过阵法师检验，按他算法算出的漏洞是不存在的，空间系魔法阵是无法轻易攻破的。按照这个世界的对战方法，要攻破空间系魔法阵，一是阵法师主动撤销，二是在原来阵法的基础上叠加一个逆空间阵法，但要和原空间阵法配对，就像锁与匙要匹配一样。
“那么你有没有进一步完善你的猜想呢？”洛娜好奇地问。
普尔沉默地摇头，论文被否定后他陷入一段时间的消沉，好在有好友陪伴着他，还有足球能够发泄，他才缓过来。他有重拾猜想，但遇到瓶颈，在他看来他的算式没有问题，无论推论多少遍还是那个结果。在好友的建议下，他暂时放下空间系魔法阵的研究，转而去研究其他魔法阵的排列方式。
洛娜鼓励他：“虽然旁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烦恼，但我还是想说，失败乃成功之母，不要轻易放弃呀。”
“谢谢大人。”普尔颇为感动，露出一点笑容。
“我的老师说我在数学上很有天赋，而我对数学也很感兴趣，如果可以希望我能多和你交流讨论一些数学问题。”洛娜以数学爱好者的身份接近普尔，而不是像对其他人才一样直接挖人到领地就职。事实上她偷偷看了眼“作弊小抄”神之笔记，这一回上面出现了帕斯卡·普尔这个名字，所以她对普尔特别有耐心。
“接下来你还有比赛吗？”洛娜又问。
普尔回：“我只参加了足球赛，所以后面都没有我的比赛了。”
“那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明天过来陪我看足球冠亚争夺赛？”洛娜发出邀请，“只需像今天这样拿着邀请函进来就好。”
普尔考虑了一下，他的友人不在绿茶市，他又得闲，倒也可以。于是他放下茶杯，微微躬身说：“我很乐意，感谢大人的邀请。”
第七章，西弗瑞VS福克斯
第八个比赛日是皇冠杯的小高潮，这一天要决出单人对战赛、骑扫击球和魔法足球的冠军。
上午是单人对战赛，还有最后的九场。一场比赛要十五分钟，间隔五分钟进行下一场，一个小时能进行三场，一个上午就有九场比赛。其中就有两场和芙莱达相关，而且他的对手都不陌生，一个是狐狸眼乔悉·福克斯，另一个是罗纳尔·德·莫里根。
目前芙莱达和罗纳尔在得分上并驾齐驱，并列第一。这一回轮到他们两个对阵，谁赢了这一场就相当于提前拿下了冠军奖杯。赌场下了赌局，狂热的赌徒们纷纷下注，压罗纳尔赢的人比较多，一是因为罗纳尔是高地联盟的人，莫比乌斯大学也是高地联盟的学府，属于主场作战，二是因为罗纳尔的天才之名远传，远近的人都知道罗纳尔是个雷系天才。
“那芙莱达还是冰系天才呢！完全不输罗纳尔好吗！”洛娜不服气地为好友抱不平。
今天陪她来观赛的是亚当，丹尼尔侍奉一边，亚当的侍卫保罗也就近看护，还有一只灰猫懒洋洋地趴在洛娜的大腿上。亚当看着场中选手入场，说：“虽然冰系和雷系都属于特殊元素魔法，但是有种说法认为，雷系克制冰系，所以人们压罗纳尔赢可以理解。”
“傻X啊！”洛娜惊呼，“冰不导电啊！难道水会导电冰就也能导电？这什么逻辑？”洛娜为这个世界的物理水平感到窒息。
“喵！”
灰猫被洛娜一惊一乍吓到，跳上桌子，晃了晃尾巴，坐下来，口吐人言：“冰系和雷系都是难得一见的魔法，冰系可以由水系转换，雷系的话需要综合把控火系和风系的应用，这都需要大魔法师水平。普通人只有初级水平，不知道很正常，高级魔法师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芙莱达一点也不虚的！”洛娜双手收拢放在嘴边，冲场内大喊，“芙莱达！加油——”场内芙莱达似乎听到了，他朝这边张望，看到了洛娜，对她开心地摇手。
“嗯哼！”亚当轻咳一声，“仪态。”
“呃，是。”洛娜听话地乖乖坐好。
还没轮到罗纳尔那一场，芙莱达这一场对战的对手是乔悉·福克斯。
两人赛前致意，福克斯主动行了一个下位礼，低眉顺眼地说：“终于能和大人比试，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福克斯，”芙莱达对任何人都是那副友善模样，“让我们好好比一场吧。”
“如你所愿，大人。”福克斯起身站好，扶了下镜框，镜片反光，弯弯的狐狸眼在镜片后闪了一下，“我会给你一场难忘的比赛。”
选手就位后，空间魔法阵启动，整个赛场被包含在空间阵法内。决赛不似初赛和半决赛只有一小块场地，决赛的空间更大，能施展的魔法更高级。
福克斯是术士，别看他一副要病倒的样子，其实体术不差，走的是刺客路线。按着套路，一开场他就默念启动影匿术，消失在场上。芙莱达不慌不忙选择防御，两面冰盾一前一后护着他，同时他还在空中凝了许多小的冰晶镜面，用以捕捉术士的身影。
在善用影遁术的术士面前，要格外注意影子的变化。
早晨的太阳还不算高，影子自脚下延伸。芙莱达在小范围内走动，不让自己能被轻易定位。趁着福克斯潜伏的时候，芙莱达慢慢凝集附近的冰元素，酝酿着招式。
四点方位的冰晶似乎闪过了一个黑影！芙莱达的注意力被带过去，但其实留了个心眼在完全相对的地方。果然，在反向的十点钟方向有异动，蓄力已久的冰枪在芙莱达法杖挥指下出击。
术士的攻击似乎被打断了，可是冰枪击破的只是一个影分身。是陷阱！本以为是障眼法的四点钟方向闪过匕首的冷芒。
冰盾灵活地挡住了攻击，冰面上被凿出一个洞，裂纹纵横。福克斯意外地有力量。
一击不中，福克斯就要抽身，哪知落脚处长出了冰晶，困住了他的行动。
魔法师是不会想和刺客挨那么近的。芙莱达一边疾退，一边开大招，数十枚冰锥连射而出。大大小小的冰锥数量可观，如果命中十枚，比赛就结束了。
要挣脱脚上的冰晶需要时间，看起来福克斯避无可避。狡猾的术士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心灵震慑！”福克斯的眼神穿过数十冰锥盯上芙莱达的双眼，芙莱达忽然精神恍惚，松开了对魔法的掌控，袭击的冰晶依着惯性继续射向福克斯，但准头不稳，有下坠的趋势；困住福克斯双脚的冰晶也融化开来。福克斯把握住机会，蛮力挣脱冰晶，迅速隐身。
看台上洛娜发出困惑的疑问：“芙莱达怎么了？刚刚停顿了一两秒，让术士逃了。”
灰猫看亚当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尽老师的义务与责任，解释道：“术士使出精神系术法‘心灵震慑’，其效果是根据施法者的施法强度引起几秒甚至几分钟的脑内空白。所以西弗瑞王储刚刚心神不在，不能继续操控他的魔法，便让术士逃脱。”
“原来是这样，真可惜。”洛娜咂咂嘴，继续看对战。
术士再一次没了身影，芙莱达晃过神来后迅速明白情势，戒备着。
“刚刚不是挺好的机会，术士为什么不趁着芙莱达失防的时候攻击？”洛娜又问。
灰猫答：“时间不够。虽然成功释放了一次，但以高级术士的水平来说，释放精神系术法有相当高的失败率。他这次能成功震慑到两秒已经很不错了。”
“精神系很难掌握吗？”洛娜好奇地看向老师。
“很高深。”灰猫说，“精神系最初被称为心灵系，有关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要一个人的心防被动打开，是很难的。”
洛娜听得若有所思，看场上没什么变化，在脑子里呼叫天使：「琦琦琦琦琦琦。」
「叫我琦大人！」久违的开场白。天使回应洛娜的呼唤，问她：「叫本大人何事？」
「我问你啊，你能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是精神系术法吗？」洛娜问。
「你才知道吗？」天使还是那么傲娇，就差来一句“愚蠢的地球人”。
洛娜继续问：「这要几级的术士能做到啊？」
「嗯……」天使想了一下，「大概专攻精神系的大魔术师就能做到了吧。」
「高级术士之后是大术士，然后是魔术师，再之后就是大魔术师了，只差了三级，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嘛~」
天使咋咋呼呼起来：「对神来说当然不难，但对人类可不简单！别看只差三级，高级术士之后想要升级堪比登天，哪有那么容易！还有啊……」天使哔哩吧啦一大堆提升等级不容易。
“啊！出现了！”场上有了新动态，洛娜就把天使抛到脑后，注意力又集中在对战上。
经过两分钟的蛰伏，影匿术就要失效，比赛时间也过去一半，术士再次出现，同样冰晶也有捕捉到身影。芙莱达需要在瞬间做出考虑判断，哪一个方向的身影才是真的，因为这次四面八方都是影分身。
芙莱达不假思索地选择火力全开的攻击。漂浮在他身周的冰锥接连射击，全方位打击下，分身不断溃散。冰锥少了，新的冰锥还在不停地生成，影分身的数量正不断减少，可是正主还没出现。
抛去别的不说，法师和刺客的斗争总是很极端，在远距离下刺客只要被发现就很被动，在近距离下法师只要被近身基本就要束手就擒。
芙莱达更加警惕周围，严防福克斯利用影分身接近自己，另外还要小心自己的影子里钻出敌人。他很谨慎地始终保持两面冰盾三支冰枪守在周围，以防万一。
哪怕是芙莱达这样的高天赋选手，在持续性的魔法输出中也感到魔力恢复不过来，有点魔力不足。福克斯还隐藏着不现身，释放出那么多个影分手，估计他也一样魔力快要耗尽。决战一触即发。
“唰！”——夺面一把匕首。同一刻，影子中钻出一个人，背后还有一个人，三面攻击，哪个是真？
芙莱达下意识用两面冰盾分别去挡前后的攻击，身子后仰躲过自下而上的袭击，让冰枪对上影子中钻出来的人，并想冰封住。他认为这个是本体。
可他想错了！背面是影分身也没错，但从影子里钻出来的还是影分身！本体在分身之后才从芙莱达的影子里钻出来，森冷的刀锋往芙莱达脖子上抹——
“嘭！”爆炸发生了，冰枪、冰盾直接自爆，细碎的冰晶布满这片空间，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
洛娜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趴到扶手上去看什么情况，但除了冰屑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一会，冰屑渐渐沉静，场面明朗开来，只见两个人之间隔着有两米，两人都一动不动。芙莱达保持着法杖指人的姿势，而福克斯的背后心窝处抵着一支冰枪。
观众爆发出热烈的喝彩，胜负已定，福克斯的要害被威胁，芙莱达胜！
两人赛后握手。
“不愧是西弗瑞大人，果然厉害。在下领教了。”福克斯摇着芙莱达的手，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输赢。
芙莱达看着福克斯的狐狸眼，没忍住，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明明能通过累积得分取胜，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这样做？”福克斯接下他的话，眯着狐狸眼说，“因为我想通过刺客的做法取胜。”这还没完，福克斯要比芙莱达高一点，他低下头在芙莱达耳朵说道：“虽然爆炸气流把我们的距离拉开，但我可以用匕首飞刀直接让你毙命，如果这不是比赛的话。”说完，他站直，恢复笑眯眯的圆滑模样，好朋友似的对芙莱达说：“下一场和莫比乌斯的天才比，祝你好运~”
第八章，芙莱达VS罗纳尔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期待已久的对战，芙莱达对罗纳尔。
两位选手入场引起观众们的山呼海啸，这边的人喊：“皇冠归谁？魔方！”那边的人喊：“永远的强者，莫比乌斯！”两边的支持者就差互相扔水瓶打起来。
芙莱达表现的很淡定，罗纳尔则是像头年轻的初出茅庐的雄狮，雄赳赳气昂昂挺着胸脯走上来，他比芙莱达还要强壮，高昂着脑袋睥睨着芙莱达。
“你就是芙莱达·西弗瑞，魔方大学的天才？”罗纳尔傲气地说。
芙莱达好脾气道：“是的，天才说不上，我是芙莱达·西弗瑞。”
“哼，你常常被跟我比较，魔方的天才和莫比乌斯的天才。很快我会证明我比你厉害，在这场对战之后。”罗纳尔相当自负，“记住我的名字，罗纳尔·德·莫里根。”
有来有往，芙莱达没什么火气但又带着战意说：“莫里根同学，让我们都全力以赴吧。”
比赛一开始，迅雷便以不及掩耳阖眼之势击打过来，众所周知，雷系魔法的攻击速度是最快的，更别提罗纳尔是雷系天赋极高的高级魔法师，瞬发一个初级雷系魔法不在话下。
观众延迟惊呼。
好在芙莱达有战斗意识，他预判到罗纳尔会抢先攻击，开场后毫不犹豫地放了一面冰盾挡在身前。
但危险还没脱离，雷系魔法是游离的电离子，没有具体的形态，那道闪电虽然无法打破冰盾，但能顺着冰盾找到躲在后面的人，只要罗纳尔持续输出魔力，这一道闪电就不会消亡。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形。
芙莱达伸手凝聚起一团水球，把闪电“逮捕”了，水球里噼里啪啦放着电，再把水球变成冰团子，这道闪电就被“禁锢”了。
闪电接二连三地来袭，水球一枚一枚地释放再结成冰，地面上砸了十几块冰疙瘩。
双方都是瞬发魔法，节奏很快，观众看得是目不暇接，连连叫好。
也不是所有魔法都能瞬发的。用初级魔法对了几招，双方只是小打小闹，厉害的还在后头。
十几个冰疙瘩留在地面上没有融化，芙莱达见数量达到二十个，时机已到，他挥舞着法杖，一面只用冰盾防御，一面嘴里念念有词，所有的冰疙瘩在芙莱达的控制下升到空中，共同组成了一个高级魔法——“咆哮吧，碎冰爆！”
冰疙瘩如同迷你导弹，从天而降。
这是一个群体魔法，以魔法师的脚程避无可避。罗纳尔也没想着去躲，来自天才的骄傲让他选择原地应战。雷系的防御魔法是建造一个滋滋作响的电网，抗物理性攻击更强，抗魔法较弱。而同样是雷系精通的他也无力去使用其他系魔法，除非使用魔法阵。前文有说过，阵法师使用魔法不犯规，同样魔法师也是可以使用阵法的，只要你会。
罗纳尔不愧是莫比乌斯的天才，他用极短的时间在地面上刻画好一个魔法阵，当他看出芙莱达要放大招的时候。碎冰爆抵达之前，魔法阵将将完成，立时被激活，水系高级防御阵法——水涟漪形成。
不得不说，罗纳尔选择水系而不是火系是一个聪明的想法。都说水火不融，对抗冰系高级攻击魔法，一道够高的火墙足以削弱攻击，试想冰块穿过火墙，要么融成水，要么化作小冰块，威力大减。但是火墙只是中级魔法，对抗高级魔法还差了点。相比较，水涟漪不仅是高级防御魔法，而且魔法抗性高（这些情报都来自艾胥司老师的现场授课）。
只见一道半透明的水色幕布半球状罩住罗纳尔，下一秒冰疙瘩落到幕布上，明明看起来像是泡泡一般脆弱，幕布却抗住了攻击，如其名，泛起了涟漪，冰疙瘩融化在幕布表面，又化成水涟漪的一部分，反而增强了防御。
罗纳尔的嘴角上扬，露出胜券在握的狂妄笑容。
难道防御增加了就能获胜？芙莱达懂得罗纳尔为什么自信。水涟漪对芙莱达不算难，只需半分钟他也能建成，但水涟漪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甚至可能会帮倒忙。为什么呢？
罗纳尔的法杖直指芙莱达，电光从法杖顶端冒出，一只雷燕滋滋作响着诞生了，它通人性地围绕罗纳尔飞了两圈，速度极快，然后直接钻出水涟漪掠向芙莱达。是的，水涟漪对雷系魔法不管用。
“这不科学！”看台上的洛娜又一次叫出声，亚当又一次纠正她的仪态。但洛娜这回没理亚当，而是抓着灰猫来回晃，“纯水明明不导电的！”
灰猫的爪子露出来了，亚当及时救下它，不然说不准洛娜就要挨一爪子。
灰猫傲娇了，跳到亚当身上不理洛娜。亚当把灰猫抓下来放到桌面上，自动补上担当解说员：“你说的没错，纯水是不导电的，可场上尘土飞扬，谁能保证水涟漪就是纯水呢？”
洛娜还是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儿牵强，但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她的心神又被场上风云紧紧揪住。
雷燕被释放出来后，在罗纳尔的指挥下对芙莱达不停歇地骚扰攻击。短短一分钟就让他得了三分。雷燕的速度很快，有时候芙莱达眼神捕捉到了攻击动作却跟不上。他不得不被动防御。
除了正面，左右后三个方向被厚厚的冰墙封住了，头顶和正面还顶着可移动的冰盾。如果对手是机动性强的魔剑士或者刺客，芙莱达可不敢这样原地不动，不过他的对手是个法师，还是个同样躲在防御内的法师，对方也跟他一样只能原地施法。
防御搭建好后，芙莱达感受了一下体内剩余的魔力，确定足以支撑，就挥舞着法杖，开始冗长的吟唱。吟唱时间越长，消耗的魔力越多，释放的威力越大。
罗纳尔隐约感到不妙，雷燕受他影响更加猛烈地攻击。芙莱达分出心神用冰盾防守着，嘴里仍未停下吟唱，哪怕冰盾碎了一面、又失了两分。
一分钟后，凝聚起来的冰雪开始成形，芙莱达居然要招来冰巨人为他战斗！
受到威胁刺激，雷燕除了普通的划掠攻击，开始从口中吐出闪闪发光的雷球，只要被击中，身体就会麻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魔法元素就会溃散！
在雷燕的骚扰下、芙莱达的坚守下，冰巨人终于成型了！
这个冰巨人并不庞大，只有三米高，但足以哄人，特别是和体型娇小的雷燕相比。冰巨人在芙莱达的指挥下，无视掉“炸毛”的雷燕，径直迈开大步走向罗纳尔。
罗纳尔的脸垮了，不高兴地撤下雷燕。法杖一抖，同样吟唱起又长又复杂的咒语。他已经有了五分，而对面连一分都没拿，比赛还剩五分钟，就算他没拿慢十分，等比赛时间到他也能用更高的分数拿到胜利。按理来讲，他接下来一味防守就够了，但他的自傲不容许他只是躲着不攻击，所以他毅然选择硬碰硬。
冰巨人的速度慢，不过迈开的步伐很大，半分钟就走到水涟漪前面，抬脚就要踩。哪怕有水涟漪在能抵消一些攻击，但冰巨人的体型摆在那里，足够破开防御踩上罗纳尔，到时候一脚把他KO了可不好玩。
罗纳尔没有什么犹豫地就离开水涟漪的保护范围，一边动嘴里也未停下念叨。一个优秀的魔法师，能够在摸爬滚打的同时不停下魔法凝聚。雷元素滋啦啦闪着电火花，空气似乎都是不安分的电离子。罗纳尔又一次闪过冰巨人缓慢但威力十足的巴掌，完成最后的收尾：“电极闪！”
恍若一道雷劈下，场上炸开了一片亮瞎眼的白芒，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罗纳尔这个大招居然是比高级魔法更高一级的至高魔法，所以他已经有实力去考大魔法师职称了！观众哗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比赛结果。
等光芒渐渐缩小，人们不顾被刺激出生理性盐水，瞪大双眼望去，只见场上芙莱达晕倒在地，罗纳尔摆出胜利者的姿势，耀武扬威。
“永远的强者！莫比乌斯！”
“天才！罗纳尔·莫里根！”
莫比乌斯的支持者激动得难以自已。
芙莱达被医务小组抬着担架送去治疗，洛娜坐不住了，留下一句“我去看他”就跑走了，着急得让亚当来不及说“我和你一起去”。
“唉，果然是朋友重要啊。”灰猫看戏似的来了一句。
应该随侍的丹尼尔来不及跟上，问能做主的男人：“我要去追小少爷吗？”
“不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直接回酒店。”亚当站起，“我也去看看。”
灰猫跳到丹尼尔肩上，说：“我就和小姑娘一起回去了。”
“请自便。”亚当有风度地对灰猫做了抬帽礼，拿上拐杖先离开了。
“唉，年轻人啊。”灰猫发出颇为沧桑的感叹。
第九章，骑扫击球决赛
竞技场另设的医疗室。
芙莱达因为雷击短暂休克，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洛娜一听医生这么说，眼泪控制不了地涌了出来。
“欸你这么伤心干嘛？”同来看望的傻大个泰德不解风情地说，“只是昏迷又不是死了。”
“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洛娜冲他吼。
被凶了一下，泰德还是在情况外，他挠着头问旁边的小个子山姆：“霍华德王储干嘛这么激动？只是昏迷，睡一觉醒来不就好了。”
小个子山姆捏着衣角，看了眼泰德，又瞄了眼洛娜，低下头不怎么敢睁眼瞧洛娜，小声说：“那个，霍华德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什么？”洛娜擦掉眼泪，发现气氛好像不对，说起来，医疗室的医生看起来也不紧张，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小个子山姆说：“雷系魔法虽然威力很大，但有恢复剂在，芙莱达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这就好这就好。”原来是自己小题大做了，洛娜尴尬地说，脑海里似乎响起天使不给面子的嘲笑。“可是他头发都焦了，看起来很严重，会不会影响到之后团体赛的上场？”她又问。
“放心吧克里斯！”泰德蒲扇大的巴掌不客气地拍打着洛娜的背，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位王储，“芙莱达才不会被这点伤害打倒。”
“叩叩”，有人礼貌地敲了两下开着的门，进来，是亚当。他走近病床，看了一眼昏迷的芙莱达，转向洛娜说：“医生说最迟下午他就会醒，不用着急。”
“只是这样芙莱达就不能参加一会儿的颁奖了，”泰德添了一句，“以他的积分，第二名妥妥的。”
亚当没理这个傻大个，哪怕从身形来看，亚当也要比泰德矮一头，但从气场上来看，亚当足够气定神闲。他对洛娜伸出手：“好了，人也看了，知道他没事，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们走吧。”
洛娜没别的意见，牵住亚当的手，对一旁相当安静的兽仆说：“若你的主人醒来，递信给我，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属于芙莱达的贴身男仆无声地躬身应下。
——
虽然还有一小时的赛程，但洛娜失了兴致，亚当牵着她离开竞技场。坐上马车，洛娜焉了似的靠着座椅，连亚当瞅了她好几眼都没理会。
“洛娜。”亚当叫她的名字，“你很在意芙莱达吗？”
“嗯。”洛娜闷闷地说，“虽然听你们说他会没事，可看到他毫无知觉地倒在那里，还是担心。”
他看着洛娜。
亚当不懂女孩子纤细敏感的思绪，他很想说这是不必要的担心，但话语在嘴里绕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反而是洛娜先开口：“芙莱达的情况不大好，我不是说他的身体情况，我的意思是，他在王储这个位置上不如我自在。”
“是吗。”亚当充当一个陪聊者。
洛娜接着道：“我的身边尚且有你、有父亲，还有丹尼尔和艾胥司老师，而芙莱达身边没有别人。依我看来，傻大个泰德和小个子山姆都不是能够依靠的人，芙莱达反而要为他们、为自己撑起一小片天。他真的不容易。”
“洛娜，”亚当轻声说，“他是王储，你也是。”
“我知道，王冠只有一顶，我和芙莱达注定会有交锋。”洛娜双眼失焦地落在亚当的拐杖上，那里嵌着一颗漂亮的蓝宝石。“可我和他是朋友！”说到这，她坐直，目光坚定地盯着亚当，寻求认同，“我和他约定过，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若我赢了我会实现芙莱达的愿景！”
亚当的腰弯了一点，方便他去摸洛娜的手。温暖干燥的手掌摩挲着洛娜细嫩的小手，亚当回应着洛娜的视线，同样认真地说：“我的女孩，我和芙莱达同样是朋友。但这是他的局，他得自己去解决，我们不该干涉。”
洛娜重新歪倒下去，小手滑落到身侧，她说：“是的，你说的对。”
沉默笼罩着车厢。
马车驶出好几十米，洛娜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象，忽然想起最初那个前往光明圣殿拔剑的夜晚。
“亚当，”洛娜唤他，“那天晚上，去拔剑的那天晚上，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骗子的话怎么办？”
“想过，怎么没想过。”亚当注视着洛娜，忽然开玩笑，“想着如果这小子骗我，就算芙莱达求情也要把他扔进月亮河里清醒清醒。”
两人都发出轻笑，车厢内的气氛轻松了些。
“如果我不是神选之人，我应该早就跟着芙莱达干了。”洛娜托腮看风景，忽而对着亚当递了一个狡黠的眼神，“那时候芙莱达就多了一个助力，而霍华德则失去了一个小可爱。”
亚当也笑，带着宠溺：“是的，小可爱，幸好霍华德等到你。”
“命运女神早已谱写好了乐章，洛娜。不管是我的命运，你的命运，还是芙莱达的命运。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霍华德会是你最大的依靠。”
——
下午是骑扫击球和魔法足球的冠亚争夺赛。
首先是骑扫击球，这些骑着扫把的选手们入场还是那么酷炫，赛场使用的同型号扫把也能给玩出不同的花样。墨绿色战队莫比乌斯先入场，作为队长，罗纳尔带头冲在最前面，五人小队外加一名替补进场后分两路绕场一周，与观众近距离接触，在场中央聚集后螺旋上天，炸出烟花四散开来。而他们的对手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白桦林综合学院同样骚气，他们先是顺时针绕场一周，距离把握得当，接着如花瓣状弧形聚拢中央，再循着某种规律看似随意实则有序地穿插着，展现他们高超的骑扫技术。
等选手们都就位（替补暂且旁观），空间阵法启动，同时限魔，除了扫把，选手们不能使用任何魔法。还是猜硬币，罗纳尔的运气着实不错，又是莫比乌斯开球。
“雷之子！Hohoo！”
支持者吆喝，吹口哨。
洛娜问：“他们叫他什么？”
下午只有洛娜和丹尼尔，丹尼尔不客气地和洛娜同坐一桌。她回答洛娜：“雷之子，因为罗纳尔是雷系天才的缘故吧。”
“那个莫比乌斯的天才，虽然很气他把芙莱达打伤了，但不得不说，他很厉害。”洛娜看着赛场上他叱咤风云，脑海里浮现出芙莱达被粗大的雷电击中的一幕，理智上佩服这个人，可感性上又隐隐排斥这人。反正她是息了把罗纳尔收入旗下的心思。
这时场上白桦林的一位选手把罗纳尔脚下的球给截了，洛娜有点儿意外，这才刚夸的人就掉链子了。她对骑扫击球不大热衷，但这种层次的比赛还是很有看头，她细看之后发现白桦林的进攻带着一股锐气，不输莫比乌斯，不愧是决胜场的球队。她就夸赞：“白桦林看着也不赖嘛~”
“那当然，白桦林可是我们领地最好的学校！”丹尼尔讲到白桦林与有荣焉，“刚刚那个截球的18号就是我学长，也是我哥们。”
原来是自家领地的学校啊。洛娜反省一下自己不关心自己领地的参赛选手，默默打算找个机会去慰问参赛队伍顺便看看有没有值得拉拢的才子。“你学长看起来很不错啊，欸，是你在初等魔法学院认识的吗？”
“对的。”丹尼尔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我哥们，盖尔·托马斯，我走的那年他被白桦林学院录取。虽然我们差了好几岁，但我们脾气很合得来。对了，之前我说过帮哥们追到妹子然后教我初级反弹阵的人就是他。”
“所以他是个阵法师？”
“没错。”
“丹尼尔啊，”洛娜隔着桌子不能勾脖子，就撑着下巴看丹尼尔，“你跟你哥们关系这么好，来了这么久没去见人家？”
丹尼尔挠头，情况外的样子说：“我有找他啊。”
“欸？什么时候？你有和我说？”洛娜放下手，坐直了点。
“对啊，在你去宴会的时候，我就挺经常去找他去酒吧喝酒来着。”丹尼尔实诚地说。
这下洛娜噎住了，她去宴会的时候基本上都有亚当带着，丹尼尔自然没跟着，她还以为丹尼尔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哪也没去呢。等一下！“你和他去酒吧喝酒？”洛娜找到了槽点，“丹尼尔，你还记得你是个女孩子吗？”
丹尼尔瞪着褐色的眼睛，傻愣愣的样子：“呃，有点忘了。不过，我酒量很好的！小少爷不用担心！”
洛娜无语半晌。同样都是女扮男装出来混，自己好歹有自知之明，偶尔也会对亚当撒个娇，没忘记自己是个女孩。这姑娘怎么就这么糙呢？这年头又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酒吧里都是男人，万一给人发现丹尼尔的女子身份，酒劲上来，把人当场办了不是不可能。越想越慌，洛娜忽然就明白那次她去酒吧亚当为什么那么生气了。想到这，她对丹尼尔说：“我不会限制你去酒吧，但起码叫上保罗和你一起。”
“嘿嘿，知道了。”丹尼尔特别不当回事地傻笑。
算了，这家伙幸运值高，出不了事。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洛娜继续看比赛。
一场比赛四十分钟，说慢也快。比分追的很紧，双方旗鼓相当。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十秒，比分戏剧性地持平，让观众的心揪起来，都想知道冠军最后花落谁家。
又是罗纳尔得到了球。他的身子压的很低，目光坚定地锁定球框，颇有种所向披靡的气势。但他的对手同样是渴望胜利的人，18号，丹尼尔的好哥们托马斯骑着扫把和罗纳尔并肩，用肩部的力量推开罗纳尔让他不好瞄准。罗纳尔的余光看到了什么，忽然他往上飞，托马斯紧随其后。白队的其他选手把莫比乌斯的人拦得死死的，罗纳尔似乎没有其他人支援。
托马斯倒悬着加速预备铲球。
这时罗纳尔调转方向俯冲向球框，托马斯随之加大了上旋弧度贴在罗纳尔的扫把下面。罗纳尔精准操控着扫把，反绕托马斯半圈，托马斯不甘示弱跟着旋转。两个人像DNA分子螺旋着冲向球框。
等等！球掉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罗纳尔的双膝松开了对球的控制，因着惯性，球循着一个弧度飞出去，离比赛结束只剩十秒！
几乎所有人都冲向那颗球。
而球被莫比乌斯的布莱曼抢先得到了，不如说，没什么存在感的他一开始就在一旁伺机，罗纳尔一将球甩出，他马上就抢到了球。在其他人冲向球的时候，罗纳尔默契地奔向球框。布莱曼没辜负他的期望，用扫把把球奋力一击，在众人反应前把球传给了罗纳尔。
罗纳尔再次使出他的绝招，倒挂金钩，后旋踢脚——球进了！同时哨声响起，比赛结束，莫比乌斯以一分之差获得了胜利！
洛娜若有所思。亚当说的没错，那个叫布莱曼的人确实有可取之处，而且那种类似透明人的薄弱存在感很适合打探消息。可惜，据亚当接触后反馈布莱曼目前没有投奔任何势力的念头。
在骑扫击球颁奖的时候，普尔应邀而来。洛娜欢迎了他的到来，让丹尼尔倒茶，然后对丹尼尔说：“谢谢你，丹尼尔，这里暂时不需要别的了。不如你帮我去看下芙莱达醒了没有，好让我安心。”
丹尼尔领命退下。
于是当洛娜和普尔交谈的时候，丹尼尔去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飘散着酒精的味道，令人无端感到森冷。消毒酒精总是能让人联想到冷冰冰的病床和充满药剂的针筒，都是让人不安的印象。丹尼尔不怕这些，她从小没心没肺惯了，还缺根筋，除了姨妈和文学课她不惧任何事物。
她来到西弗瑞王储的病房外，敲了敲门，没人应。等了两秒，她奇怪地开了门，然后看到西弗瑞王储脸色青白地躺在病床上，而病房内除了他没有别人，仆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丹尼尔直觉不对劲，高声叫着护士，然后进去查看。
西弗瑞王储仍是昏厥，而且脸色极差。
第十章，芙莱达之死
“他中毒了！”
“呼吸急促，心跳过快，瞳孔涣散，病人没意识了！”
“医生！安德鲁医生在哪儿？”
来得最快的是值班护士，三四个护士手忙脚乱地查看情况，束手无策，他们的医学水平不高，无法应对面前的情况。而医疗室唯二的医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迟迟没有出现。
作为最早发现异样的人，丹尼尔在护士来之前就检查了一回芙莱达的情况，除了护士所说的症状，丹尼尔还发现了一处容易忽视的细节：芙莱达的舌苔呈青蓝色，口腔飘出淡淡的椰汁味道。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样子。
在护士蜂拥而至后，芙莱达的兽仆才姗姗来迟，看他一脸惊慌的样子，丹尼尔叫住他：“喂！你跑哪里去了？在这里好好看着你主人，他出事了你也活不成。”兽仆唯唯诺诺惊恐地应是。丹尼尔就撒腿跑去找她的小主子。
丹尼尔跑回到贵宾席，此时颁奖仪式刚结束，洛娜正和普尔谈笑风生。
“小少爷！西弗瑞王储出事了！”
丹尼尔不顾礼仪直接冲上来大嚷大叫。洛娜执杯的手一抖，洒出几点茶水。
“发生什么？”她强作镇定，把瓷杯放到桌上，但不轻的瓷器碰撞声泄露出她的担忧。
“西弗瑞王储貌似中毒了，现在昏迷不醒。”情况紧急，丹尼尔简单地说，“你要不要赶紧去看看？”
洛娜站起来就要走，一顿，转向另一边的普尔：“普尔先生……”
“不用介意我，您的事情更急，我可以自行离去。”普尔也站起来，善解人意地说。
“不，你可以留下来在这里观看比赛。”洛娜忍着着急的心，说，“这次我招待不周，下次再叙。”说完，她就叫丹尼尔带路十万火急地走了。
在转身的一瞬间，怀疑的想法冒出来：偏偏是普尔来的时候芙莱达出了事，在他还没来的时候会不会去了医疗室？神之笔记里写着他的名字是不是提醒我要小心这个人？很快洛娜甩开这份怀疑。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况且，普尔和芙莱达无冤无仇，普尔没有理由去伤害芙莱达……
思绪纷乱间，洛娜一面听着丹尼尔讲述经过，一面思考会是谁想要谋害芙莱达。
丹尼尔讲到芙莱达的症状：“……他的舌头颜色是青色的，还发出椰子汁的味道，我在学校时候有见过类似的样子，但我不确定……”
穿过满是消毒水味道的阴湿走廊，洛娜臭着脸迈进芙莱达的病房，立时感觉到病房内的死寂，只有兽仆难听的哭声。
“发生什么！”洛娜攥紧拳头喊，心里疯狂叫着：别是那样！
兽仆呜咽着，声音嘶哑地说：“主人、没有呼吸了……”
洛娜直觉被重物击中脑子，眼前发黑脑子发懵。
“小少爷！”丹尼尔在其身后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拽，把洛娜拽回神。
洛娜咬牙，心神急转，只是没有呼吸，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医生呢！”她大喊着，推开护士，到床前。芙莱达原本就很白皙的脸庞此时苍白得像张白纸，隐隐有点发青，唇色泛蓝。看得洛娜的心一揪一揪的。
“他们都不在……”一位护士小声地回答。
洛娜先把手放在芙莱达的颈动脉，用心感受了一下，心跳还在，就是很微弱。然后她按丹尼尔说的去看芙莱达的口腔，果然有异样，正常人的舌苔不可能是青蓝色的。
“我想起来了！”丹尼尔忽然叫出声，激动地说，“小少爷，是安藤毒蔓汁液！”
“什么？芙莱达中的毒吗？”
“对！”丹尼尔语速很快，“我曾在学校医疗室碰到过一个人就是这种症状，当时医疗室的医生用羊奶救下了那个人！”
“羊奶？丹尼尔！你现在马上去找羊奶，快！”洛娜急得喊破了音。丹尼尔领命旋风似的窜走。然后洛娜匆匆扫了眼设施落后的环境，看着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护士们着实心烦。不要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过多期望，也许受过医药学教育的医生能有办法，而这年代的护士只是护工水平，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这绝对是阴谋！怎么可能同时医疗室的两个医生都失去踪影？有人要置芙莱达于死地！是哪个王储？哪个势力？想这些没用，得想办法救芙莱达，他不能死！【芙莱达不能死】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地在脑子里打转，让洛娜有种后果不堪设想的念头。
“快点去找医生！”洛娜冲还在哭哭啼啼的兽仆吼，兽仆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病房内的护士们面面相觑，更加无措。洛娜盯着芙莱达的脸色对护士们没好气地说：“你们也去！留下一个人在这。”貌似是护士长的女士留下来，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
以肉眼见，芙莱达几乎是死了，胸脯一丝起伏都没有，呼吸不可闻，怪不得兽仆会以为他已经死了。手指贴着他的脖颈，洛娜感受着芙莱达的脉搏心跳，证明这个人还活着，虽然很微弱，虽然很缓慢，虽然……没了？心跳、没了？
洛娜傻呆呆地保持着姿势，脑子迟钝地消化着翻译着信号：手指下的脉搏不跳了，芙莱达死了……
世界失了色彩，唯有芙莱达失去光泽的白发是那么刺眼。
不！不可以！芙莱达不能死！
洛娜开始做心肺复苏，她曾经拿到CPR急救证书，她知道正确的按压姿势，知道黄金抢救时间是4~6分钟，过了这个时间人怕是救不回来了。
似乎进来了什么人，但洛娜已经没有心神去注意是谁了。
“喂你在干嘛？”
紫黑色头发闯入视野，来人是罗纳尔。他刚下了领奖台，想起上午战得旗鼓相当的对手，就起了来看望的念头。可当他进来时却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劲。罗纳尔把洛娜当成也来看望的朋友，在门口问了一句就走到床边，近了才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妙。
罗纳尔不小心撞了洛娜一下，为了凑近看。这一撞把洛娜撞回神。心念电转间现代的医疗知识涌上大脑——心跳骤停、除颤仪、电击！可以用电击！洛娜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掐着罗纳尔的手腕，红着眼睛说：“救他！”
“喂！我不是医生，你放手！”洛娜用力之猛，罗纳尔居然没挣脱。
“你可以的！用电击！对着他的心！”洛娜抓着罗纳尔的手压在睡美人的胸膛。
“你疯了吗？”罗纳尔还是甩开了洛娜的手，难以置信地盯着洛娜。
“我没疯。”洛娜压低声音，忽然转为冷静，她试图通过视线交流说服罗纳尔，“医生不在，而芙莱达已经没了心跳，如果你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那一瞬间一个荒诞的想法浮上罗纳尔的脑海：他的对手会死于他的手下？他转头去看芙莱达，闭着眼的睡美人看起来没了生息；又看看洛娜，这异想天开的人还是用那种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伸手去探芙莱达的鼻息又摸摸心跳，暗中惊出一身冷汗，确实是……
罗纳尔妥协了，他戴上绝缘材质的黑色皮手套，问：“你确定这能行？要释放多少魔力的电击？”
“能行！”尽管心里想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洛娜嘴上仍坚持这一定能行，她无法考虑失败的结果……她迅速结了芙莱达的上衣，露出他月白的胸膛：“多少魔力我不知道，至少不是致死量的程度。”
“呵，你真是难为我。”罗纳尔虽是这么说，但他艺高人胆大，控制着雷元素在手掌间聚集，因为空气中的雷元素汇聚，他的发色更显紫光。
洛娜走到床的另一侧，比划着芙莱达的右胸上部和左胸乳外侧，说着：“这里和这里，贴上去，然后立马分开，等我按压后你再接着释放一次。”她本科研究生都是学生物材料，算是和医学沾边。除颤仪她在曾经考CPR急救证书的时候上手过，稍微知道怎么做。
滋啦电光汇聚，罗纳尔皱着眉抿着嘴，按下第一手。
一触即离，芙莱达在电击反应下胸贴着罗纳尔的手，上拱一段距离才落下。紧接着另一边洛娜上手按压，连着按压30下，然后“充能”完毕的罗纳尔再一次电击。
“这要多久？怎么知道他恢复心跳了？”罗纳尔问道。
没有心电图同步显示，洛娜也没谱，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能感受到的。”
急救过程机械而枯燥，洛娜怀着微小的希望指使着罗纳尔不要停下。而时间越久，人越绝望。
站在墙角的护士长不敢吱声。
不知不觉洛娜已是泪流满面。眼前的芙莱达和前生的那个人重合起来，一段尘封的记忆翻涌着就要被忆起。
【芙莱达不能死。】
【跟吾签订契约你就能救他。】
什么时候，跟神签订了契约呢？封存记忆的匣子就要破裂。
“动了！”
不知重复几次电击后，罗纳尔突然叫道。
“真的吗？”洛娜赶紧去探芙莱达的脉搏，感觉不到脉息。
罗纳尔急急道：“刚刚电流通过感受到回应。”
“再来！”就像在迷雾中航行的船只看到了灯塔，洛娜看到了希望。她继续之前的机械行为，但这次她知道：这有效！
又有人冲进来，是丹尼尔！
“我、我找到了、羊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丹尼尔断断续续地说，“是、绵绵羊的、羊奶，不知道、有、有没有用。”附近没有农场，最快能找到的就只有驯兽师饲养的魔兽。得亏丹尼尔运气好，真让她找到生育过的母绵绵羊。
另一个好消息又传来，罗纳尔明确表示感受到芙莱达的心脏电极回应。
芙莱达有救了！
还不到喜极而泣的时候，洛娜强忍着鼻酸，招呼丹尼尔快给芙莱达喂羊奶。
害怕羊奶进入气管，丹尼尔用魔法操控羊奶中的水元素搬运着羊奶进入肠胃。她还另外清洁了芙莱达的口腔，同样是用羊奶，重点关照了泛青的舌头和嘴唇。
“这样就行了吗？”洛娜眼眶含泪，脆弱地问丹尼尔。丹尼尔环抱着洛娜，安慰道：“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神明的旨意了。”
病房内陷入寂静，除了安静如鸡的护士长，其他几人也都不说话。罗纳尔双手抱胸，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睡美人；洛娜同样也盯着看，目光忧虑而深沉。
第十一章，怀疑对象
打破寂静的是走廊外传来的大嗓门：“芙莱达我们来看你啦！”紧接着山姆和泰德一高一矮就进来了。看见芙莱达衰弱的样子，泰德下意识认定出现在这里的罗纳尔是恶人，他双目一瞪，直接动手抓住罗纳尔的领子，一脸凶相地大吼：“你对他做了什么！”
山姆和丹尼尔连忙去拦，但不管用，泰德一身的肌肉不是白长的。
罗纳尔才不是不会反击的人，他一手抓着泰德的粗腕，左手食指比一迅速画了个弧，一道电流毫不客气地击中泰德。泰德是个真汉子，扛过了第一反应没放手，但手电麻了没处使劲，罗纳尔自然挣开了。
“疯狗！别逮着人就咬！”罗纳尔脾气算不得好，直接开骂。他还算涵养好，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可这足以火上浇油，泰德直接拔出背上的阔口大刀，罗纳尔不甘示弱，同样掏出法杖。
“停下！”洛娜暴躁地大吼，“我以王储的身份命令你们，停下！”
泰德和罗纳尔对峙着，过了几息，泰德忿忿不平地放下阔口大刀，大刀的顶是平的，砸在地面上发出钝声。罗纳尔哼了一声，也收起法杖。
泰德粗声粗气，带着点质问意味问洛娜：“你告诉我，是不是这小子害得芙莱达这副模样？他到底怎么了？”
泰德的态度如此，加上芙莱达现在情况扑朔迷离，洛娜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以泰德的眼力见看不出来不妥，强硬地要洛娜给个说法。洛娜忍了忍，看在他是关心芙莱达的份上才道：“芙莱达刚刚差点去见冥神，好在有罗纳尔在救回了命。”她放大了罗纳尔的帮助，是希望能缓和矛盾。
“芙莱达没事？”山姆惊讶地叫出声，扑过去查看芙莱达的情况。
泰德没管山姆，而是用狐疑的目光不礼貌地扫视着罗纳尔：“真的如此？”
罗纳尔不屑地直接侧身给他一个侧脸。
“你这放电的小子！”泰德又要炸起，被山姆拉住了。山姆说：“泰德！如果是他救了芙莱达，那么罗纳尔就是朋友不是敌人。”
“山姆说的对，泰德，收敛你的脾气，芙莱达还躺着呢！”洛娜是在场各位之中年纪最小但身份最高的人，勉强能统领全局。她气场大开，倚着上位者的身份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而是该想想怎么救芙莱达，还有，是谁害了他！”
“咚”！大刀打在地面。泰德恶狠狠地说：“我一定要让害他的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山姆看着泰德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怯弱地开了口：“请问……芙莱达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他真的脱离危险了吗？”
说到这件事，洛娜低垂下眼眸，重新梳理线索：“大概是骑扫击球的颁奖时段，我让我的男仆来看望芙莱达，五分钟后他跑回来告诉我芙莱达中毒了。奇怪的是，当时没人看守病房，医生直到现在都没出现。幸亏丹尼尔，我的男仆，”洛娜挥手示意丹尼尔，“他想起来相应症状，判断芙莱达是吞下安藤毒蔓汁液，唯有羊奶才能解毒。在他跑去找羊奶的期间，芙莱达心跳骤停，恰好罗纳尔来了，”洛娜又看向抱着手的罗纳尔，“在他的帮助下，利用电流除颤，才让芙莱达恢复心跳。”说到这的时候泰德作势要动手，又被山姆拉住，洛娜斜了泰德一眼，继续说，“这之后丹尼尔取来绵绵羊的羊奶，勉强算是压制住了毒性。”
“但这只是压制，不能解毒。”
全然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所有人诧异地看向发声人，居然就在泰德的身后。泰德条件反射就要举刀攻击，却被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按住刀柄，便动不了了——是术士的精神系暗示禁锢了他的举动。
当看清这人，罗纳尔惊讶地叫出来人的名字：“理查德？！”
“我来找你，罗纳尔。”理查德点点头，自然地拨开泰德，站到病床边，一点都不避讳地上手撑开芙莱达的眼皮，观察瞳孔。他一边迅速地做了个体外检查，一边说：“这位大人虽然暂时还有生命体征，但他的另一只脚还没从冥域回来。”
“不好意思，阁下是？”洛娜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亚当给她推荐过的人才。
“咳，”罗纳尔咳了一声，抢答，“他叫理查德·布莱曼，我的队友。”
理查德点头示意，然后还是用平静的调子继续他刚才的话题：“羊奶只是民间土方，能暂时中和毒素，若要治疗还需要配置特殊的解毒剂。鄙人刚好拥有魔药学的学士学位证书，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请让我在医生来之前为这位大人配一份解毒剂。时间不等人，死神正等着。”
这时候洛娜十分想看看神之笔记上面是怎么说的，但面对这么多人在场，哪怕别人看不到神之笔记，让她做出翻页的动作还是很违和的。她压下这个念头，脑子混乱地思考判断这个人是哪路来者能否信任，最后趋向感性想法：相信他！
于是洛娜艰难地点头，不忘言语警告：“我以霍华德王储的身份起誓，光明神在上，若你做出什么异样举动，我会让你在大陆难以立足！”
理查德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地去壁橱那里配药，仿佛置身事外。而泰德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一惊一乍道：“克里斯，你是王储？霍华德领地的王储？”
相比较山姆和罗纳尔的态度平淡多了。山姆嘴巴微张双目圆睁，看起来惊讶的样子，而罗纳尔早在洛娜第一次以王储身份要挟他们停手的时候就推测出洛娜的身份。
洛娜对泰德已经耐心告罄。最开始她对泰德的评价就是有勇无谋，这次他和罗纳尔不分场合地闹起来让洛娜更加看不上这号人。比起只懂得舞刀弄枪的莽夫，洛娜对义务帮忙的罗纳尔感官更好。她对着泰德含糊几句应付过去，又让丹尼尔去找警官报案，然后去找罗纳尔。
罗纳尔本来是想走，可是理查德在，好歹是同校同队的同学，罗纳尔到底留下来。可配药他不懂，屋里的其他人他又不认识，只能站在窗户边看风景。
窗外能看到竞技场的侧面，观众游人络绎不绝，保持着大赛热火朝天的景象；而窗内却阴冷静谧，消毒水的味道加剧了不安。
罗纳尔感受到洛娜接近后朝她看去，表情算不上友好，骄傲惯的人这时候面对一个王储还是一脸“有何贵干”的表情。
洛娜直截了当地表示感谢：“谢谢你，愿意答应我异想天开的想法，并帮我把芙莱达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眉毛扬起，下巴微抬，视线偏移，罗纳尔一副受到表扬心里明明开心却刻意抑住的矜持表情，嘴不随心地说：“谁叫你这么求我。何况我也不想我的对手是死于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洛娜心里对罗纳尔的脾气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面上保持着微笑，问了一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领奖吗？”
“你怀疑我？”罗纳尔的双眼瞪大了些，发怒的前兆，但很快他就收敛脾气，自鼻孔喷出一道鼻息，不看洛娜说，“我是来看看他死了没。没死的话下次才能再比一局。”
前半句话容易引人误会，说得像是他是那个投毒者，来返回现场确认情况。不过洛娜没有误会，并渐渐摸透罗纳尔的说话方式，说白了这人就是个傲娇。而且她也明白，罗纳尔没有投毒时机，他一直在赛场上，没机会跑到医疗室。
然后她又提起另一头没存在感的理查德，问罗纳尔：“颁奖的时候，你知道理查德·布莱曼在哪儿吗？”
“别怀疑了，虽然他挺经常被人无视好像找不到他在哪里，但我在领奖台上看到他了，他就在队伍里！”罗纳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这样。那么你和理查德·布莱曼熟稔吗？”
“理查德？”罗纳尔站的位置看不到理查德，但他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瞅了一眼，没管看没看到那个人，果断地否认，“我和他才没有特殊关系，不，我们不是朋友，只是刚好在一个球队里。”
洛娜对他这个态度挺无语的，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他话里头。罢了，她也不是好奇这俩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想确认下理查德的身份。于是她接着问：“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眼里？”罗纳尔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别误会，我和他不熟，对他不了解。”然后他吞吞吐吐又说，“嗯，呃，倒是有听其他人提起过他。他们说，理查德明明十项全能却很低调，平时根本注意不到他。”
这么一说，洛娜对理查德有点印象了，他不就是骑扫击球中的超级辅助，存在感超低的那个人嘛！而他自称取得魔药学学士学位，所以……“他是魔药学士吗？”洛娜没管罗纳尔别扭的态度问道。
“不，理查德是术士，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取得了魔药学学士学位。”罗纳尔说完脸上莫名其妙露出懊恼的表情。然后他态度强硬地说：“总之你放心交给他，他是个风月无争的人，在救人这件事上他不会轻言妄语的。”说完，他就走到另外一个窗户前，完全没把这位的王储身份放在眼里，摆出不愿意继续交谈的态度。
收集到关于理查德的信息目前就这么多：莫比乌斯的骑扫击球队员，术士，取得了魔药学学士学位，存在感超低……罗纳尔还说了他十项全能，所以理查德会的不止这些……
洛娜看着理查德拿着试管调配药剂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转去大小个组合那边。
她怀疑的人很多，基本上在场的人除了丹尼尔是自己人，其他人都是她的怀疑对象，包括那个战战兢兢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护士长。丹尼尔已经被她叫去找警官，在警官来之前，她想先找线索。
护士长的口供很简单，洛娜气场一放，这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就一股脑地把她知道的都说了：今天下午午饭回来她就没看见过两位医生，所以不知道医生们去了哪里。芙莱达这里她有交代小护士好好守着而她本人在几个病房间巡视，直到丹尼尔大声呼喊时她刚从另一个病房出来。护士长发誓芙莱达出事距离她上一次查房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那时候值班的小护士也在。值班的小护士被洛娜叫去找羊奶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凶手？洛娜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上下不安。
除此之外，芙莱达的两位朋友也不是全然无辜。这两个人出现的时机怎么这么刚好？罗纳尔和理查德刚下领奖台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泰德和山姆当时又在哪儿呢？
第十二章，事后
“泰德和我当时在来的路上。”
山姆说。
病房外的走廊，又阴暗又湿凉。洛娜把山姆单独叫到外面，透过房门可以看到泰德小山一样的体格守在病床前。
“正好也在这时候？”听了山姆的回答，洛娜质问。罗纳尔是颁奖结束后过来，丹尼尔是听她吩咐过来看（还救了芙莱达），理查德比较可疑但他现在在配药（凶手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下毒又解毒）。而泰德和山姆也在这时候过来，真的是巧合吗？
注意到山姆怯懦又不安的表情，洛娜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事关亲密的友人，她抑制不住地着急上火。深呼吸一口气，洛娜放柔了语气复问：“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为什么这时候要忽然来看芙莱达？”
山姆搓着衣角，忐忑地说：“泰德和我，是从魔法大学运动员休息室过来的。”
“别紧张，我只是问问。”洛娜安抚性地拍拍山姆的手臂。比起恼人的泰德，她对待山姆要有耐心得多。她看着山姆胆小的模样，感到另一种棘手。山姆按理是成年人，也该有二十岁，可他总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身形又小，洛娜反而要来照顾他，就怕说话声音大了会把这人吓哭。他能和泰德相处这么久也是神奇。
山姆定了定神，盯着对面墙壁上的裂缝说：“泰德他……吃坏了肚子，我们本来打算早点过来，可是泰德，在厕所待了很久，就正好这时候过来。”
“是嘛，泰德吃坏肚子……”洛娜面朝病房的门，看得到泰德的身影，若有所思。
——
“俺吃坏肚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泰德说。
还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人物换成了泰德和洛娜。泰德不乐意离开垂危的芙莱达，对洛娜问询的做法很不满意。同样，洛娜也不高兴泰德的态度。芙莱达还清醒的时候尚能拘束泰德的性子，芙莱达这条马鞭不在，泰德又变成难训的野兽。
洛娜眯着眼，用芙莱达威胁泰德：“如果你想找到伤害芙莱达的凶手，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泰德半侧着身，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芙莱达，妥协道：“好吧，俺确实吃坏肚子了。”
“从何时开始？”
“俺想想，大概就是从午饭之后。”
洛娜心里有了计较，又道：“山姆说你们本来打算早点过来看望芙莱达，但因为你闹肚子一直跑厕所才推迟到刚才那会儿。是吗？”
“是又怎样？”泰德的语气十分欠打。
洛娜忍了忍，接着问：“你在来的路上还闹肚子吗？”
泰德挠了挠头，回忆着说：“有，走到竞技场外的时候又去了趟茅坑，用的是竞技场外面的茅坑。”
“去了多久？”洛娜追问。
大概是问的问题过于隐私，泰德粗声粗气地嚷嚷：“俺蹲坑哪会掐表去算！你拉屎用多久你自己想！”
如此粗鄙之语让洛娜气得脸涨红，但为了问出话来洛娜忍着用自己最好的耐心追问，可是恼羞成怒的泰德不愿配合，无心用力推了洛娜，把她推倒在地。
“小少爷！”
走廊那一头传来丹尼尔的惊呼，一群人走来，包括丹尼尔叫到的警员，去而复返的兽仆、护士众人，还有许久未现的医生，以及亚当。
“亚当！”洛娜见到了亚当就像见到了主心骨。
亚当快步越过丹尼尔把洛娜扶起，对她道：“没事了，我来了。”然后他盯着泰德，对带来的警卫命令道：“控制起来，所有人。”
“芙莱达他……”洛娜拉着亚当的袖子着急地说。
“嘘，安心，丹尼尔已经告诉我了，我找到了医生。”亚当轻拍她的手，安慰她。于是洛娜放下心来。
之后，在场人员都被请到警局做一步调查，芙莱达这边经医生检查情况已经及时做了抢救性命无忧。
亚当带来的警官被要求低调行事，但事件还是流传开来。
首先是魔方大学和莫比乌斯大学的负责人去警署领人。今天是单人赛事的最后一天，从第二天开始就进入团体赛的竞技。罗纳尔和理查德都是莫比乌斯团体赛的主力，两人点名缺席让校方负责人一通好找，接到警署通知后火急火燎地赶去警署接人。罗纳尔和理查德经过警员问询后，因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故而做完笔录后顺利被接走。泰德和山姆的情况也类似，稍微不同的是泰德存在疑点，便是泰德自称去厕所方便的这段时间，没人能作证他真的去了厕所；而山姆因为有目击证人证明他一直在竞技场附近等候，被证无罪。魔方大学的负责人把两人接走，这两个人也是代表魔方大学参加团体赛的成员。
比较倒霉的是最后关头才找到的两名医生。这两名医生本应在医疗室值班，据两人的说辞，一个临时去接生产妇，另一个去了赌场。接生的那个医生跟丢了带路的小孩然后迷了路；去赌场的那个是早就下注投骑扫击球的冠军是莫比乌斯，一听莫比乌斯赢了就去赌场取钱，结果没忍住在赌场玩红了眼。这两名医生都以玩忽职守为名被警署暂时监禁。
问题还是出在芙莱达身上，他同样也是魔方大学团体赛的参赛者，还是主力输出。缺少了芙莱达，魔方大学不会必输，但胜率肯定会有所下降，这让校方颇为头疼。
投毒事件发生后，亚当把芙莱达送到斯旺家族下榻的酒店(之前芙莱达和其他同学一起住在魔方大学安排的住所)。本次斯旺家族来绿茶市参与社交季的领头人是修斯旺的父亲，斯旺家主的大儿子，小罗伯特·斯旺。斯旺先生对芙莱达的受伤还是相当看重，毕竟芙莱达是斯旺家族能加入国王游戏的入场券，没了芙莱达，斯旺家族想要再找一个能控制的王储可不容易。如此，斯旺先生拒绝了任何人的拜访，包括洛娜。
当晚，高地联邦第一夫人莎拉夫人的舞会似乎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听到风声的权贵们在舞会上觥筹交错虚与蛇尾，小心地打听细节。特别是斯旺旁系成员被攀讲最多，而嫡系成员都默契地不出现在社交场上，连一向张扬的修斯旺都被勒令禁足。
洛娜走出舞厅，到室外的阳台，呼吸着夏夜里微凉的晚风，才感觉解放了一点自由。她今晚就不该来，因着是芙莱达友人的关系而且她下午还在现场成为涉事人员，今晚她被各路人马围绕，好不容易才借尿遁出来透气。要不是有要找的人，她早就回去了。
至于她要找的人是谁，愿者上钩。
“我的朋友，今晚你可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这不，自来熟的情报贩子抓住间隙来找洛娜。金贝克从大阳台的另一个入口慢悠悠地走过来，张口就称洛娜为挚友。
“大家在意的哪里是我。”洛娜笑脸相迎，有所图谋的时候她都很好说话。她对金贝克玩笑着说：“你来找我该不会也是要问别人的事情吧？”
金贝克已经晃荡到洛娜身边，倚着栏杆，好没站姿地歪仄着。他手里还端着餐盘，里面叠着几块马卡龙。他笑着说：“当然不，别人的事情自然由别人说，我来找你，我的朋友，当然是来聊我们的事情。”
“比如什么？”
“比如落日岛。”金贝克捻起一个粉色的马卡龙，咬了一口，然后示意洛娜问，“你要来一个吗？”
“不了……”洛娜当然是拒绝。都已经咬了一口还问别人吃不吃，这人压根就没想要分享。她接着刚刚的话题：“你说落日岛，是指在霍华德领地南海角的那座岛吗？”她装傻。
金贝克舔了舔指尖的糕点屑，回她：“克里斯，这件事你也装傻就太过分了，谁都可以不了解落日岛的消息，唯有霍华德的人不可能不了解。”
虽然直接被揭穿，不过洛娜不觉得尴尬，她一笑而过，说：“大概是我还小，知道的不多？”
“那你也合该知道落日岛的存在。”金贝克毫不含糊地指出。
“好吧，落日岛，我知道——海盗的销金窟，兽人的混合营。”洛娜忽然觉得好笑，就退了一步，不再逃避。然后她问道：“这和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或者和贝克家有关系？”
金贝克又拿了吃了一块马克龙，朱古力味。他说：“你猜？”
洛娜微笑，心里吐槽：不是你来找我的吗？有事直说，玩什么什么猜猜猜游戏！尽管内心戏很多，洛娜还是保持表面的风度，说：“看来贝克家也有兴趣去落日岛掺一脚了。”
“落日岛很迷人不是吗？”金贝克神态自若道，既没承认，又没否认，“我是商人，叔父是商人，贝克家知道哪里有利可图就往哪儿去。”
“那么，落日岛怎么变成我们之间的事情呢？”洛娜没耐心待下去了，她想回酒店找亚当和艾胥司老师询问芙莱达的消息。
金贝克把餐盘里最后一个黄色的马卡龙吃掉，把餐盘放在扶栏上，拍了拍手，然后放出一个消息：“我听闻霍华德向我叔父的商会买了一艘船？”
“是吗？”洛娜有点惊讶，这人的消息是真的灵通，但是她还是继续装傻充愣，“如果是你的消息那大概是准确的了，我可什么都没听说呢。”
“哦？克里斯你也有十二岁了，老霍华德没让你参与领地事务吗？”
“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更何况，比起我来，亚当更受父亲的喜爱。”洛娜放了一个她和亚当有矛盾的烟雾弹，至于金贝克信不信就另当别论。
听完，金贝克耸耸肩，云淡风轻地说：“噢，那你可以申请一些事务，等你长大点。”
“等我长大点。”洛娜看着他，笑着说，“你呢？你已经参与进领地事务的管理了吗？”
“不，也是等我长大点。”金贝克用一样的话来回应她。
“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意，红海岸酒吧，不是吗？”洛娜同时也是暗指金贝克的消息网贩卖各路情报。
“唔，这大概就是我虚长你几岁的成就了。”金贝克拿起餐盘，准备告辞，“和你聊天很愉快，克里斯。我大概要再去拿些点心。甜食让人愉悦不是吗？”
“是的，谁不喜欢甜蜜的东西呢？”虽这么回着，洛娜腹诽：吃太多小心长胖。
金贝克又在舞会呆了一个钟头，和他想攀讲的对象聊了一番后，带着满肚子甜食乘车离开，去了他的地盘，红海岸酒吧。他年纪不大，只十六岁，但也不小，有自己的头脑和判断。想当初他找叔父借贷开第一家酒吧时，大人们都只当他是玩玩，谁也没想到他真能搞出点真东西。
一开始确实只是开一家酒吧试试水，在叔父的资金支持和人脉支撑下，红海岸开的有模有样。然后有一天，他读着一本冒险小说，看着里面的情节，金贝克忽然灵机一动，他为何不能学着小说主角一样把酒吧建立成他的消息渠道呢？年轻人胜在敢不计代价地去实现脑子里的构想，何况他有这个条件去使劲，于是他就动手做了。具体过程不讲，光看结果，从十三岁那年开始，仅仅三年他就把红海岸酒吧开满了三分之二的大陆（而去年在他十五岁时就新晋称号“情报王”，虽然那时候戏言成分更多），在他这个年纪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成就。
马车在红海岸酒吧在的那条巷子口停下，金贝克没有大张旗鼓地从正门进去，幕后老板拥有特权，他从红尘馆的后门上了楼，反正红尘馆也是他开的。红海岸酒吧的连锁模式是一样的配置，他既贩卖消息，也做酒肉生意，这里就能看出他的商业头脑。
上了楼，到最高层套房，漂亮的猫耳女仆已候着。
“主人。”雌性猫族兽人特有的甜蜜嗓音响起。猫女迎上来伺候金贝克换上舒适的居家服。
“楼下有好玩的消息吗？”金贝克一边享受着猫女的服务，一边例行问道。
猫女给他系上衣带，细声细语地说：“有个关于圣阿诺王储的传闻。”
“噢？关于他的新欢？”换好居家服，金贝克舒舒服服地倒在沙发上，猫女立即体贴地端上一杯甜酒和一碟点心，“谢谢，爱丽丝。”
“我该做的，主人。”屈膝答礼后，猫女爱丽丝回到刚才的问题，“有人说，圣阿诺王储的新欢就是伊莎贝拉。”
“噢？”金贝克感兴趣的声调扬起。
“也有人说，那个女人不是伊莎贝拉，而是圣阿诺王储求不得而找的替身。”爱丽丝接着说。
“唔……你偏向哪一种说法？”金贝克貌似苦恼地问道。
“后者，主人。”爱丽丝眨了下眼睛，绿瞳在壁炉的火光下幽幽发光，“一方面，以精灵族的高傲，伊莎贝拉不会做人族的情妇，更何况还是那位令她厌烦的圣阿诺王储，做他的地下情人绝无可能。另一方面，以圣阿诺王储的脾性，如果得到了伊莎贝拉，他不可能不炫耀，像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展示自己的魅力。”
听完爱丽丝的理由，金贝克微笑着伸出手。爱丽丝了然地低下头，让金贝克抚摸着她的头顶，和她的猫耳朵。感受着手下的触感，金贝克露出满足的表情，他表扬着：“我的爱丽丝真可爱。不过你说错了一点。”他收回手，拍拍膝盖，爱丽丝默契地跪坐在地毯上，身子挨着金贝克的腿，头趴在他的大腿肉上，温顺地让金贝克抚摸她的头。金贝克继续说：“以圣阿诺的脾性，他不会接受一个赝品。”
“主人说的对。”爱丽丝被摸的舒服，嗡嗡地说。
“查查吧，那个女人。”
“是。”
金贝克喝了口甜酒，又问：“别的呢？”
爱丽丝仍保持趴在他膝头的姿势，回道：“‘洋葱’有来过，见主人不在，留下了一封信函。”
金贝克看到放酒杯的托盘里有一封信函，拍了拍爱丽丝的头，爱丽丝半起身取了信封递给他又趴回去。金贝克展开来，扫了几眼，笑：“看来南方战争也快有结局了。”
爱丽丝的耳朵竖起来，被金贝克抚压下。他说：“乖，好奇害死猫。”
她乖顺地“喵”了一声，闭上眼，享受主人的爱抚。
壁炉噼啪炸了两下火苗。
第十三章，蛛丝马迹
不论前日的暗潮汹涌，今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光明教徒也依旧对着朝阳祷告：“拥抱光明！”
太阳一视同仁地照亮这片大地，无论是井井有条的富人区还是交错无序的老街区。近年来绿茶市的城市建设步伐加快，马车产量增大、马匹繁育增多，造就出日益完善的公交系统，这让城区扩大好几倍。市政部门修建了环境优美的公共园林、藏书万卷的图书馆等公共设施，整齐漂亮的石砖路延伸到了近郊。精明的商人开发了近郊的房地产，挑选出交通最便利环境最优美的地段建设起新式公寓，这片区域被称为富人区。
富人区内有一栋公寓属于圣阿诺王储，作为社交达人，圣阿诺在大陆各大城市都有一处私宅——或是豪华肃穆的大庄园，或是低奢精致的小公寓——而圣阿诺偏爱绿茶市的这座公寓，说实话，绿茶市的城市建设越来越好，社交活动也精彩纷呈。也许他的大臣会忌惮这座城市的发展速度，圣阿诺本人可没这种顾虑，他爱死了这个地方，政治什么的交给大臣们去操心好了。
怀着这种心态，圣阿诺在清晨面对书记官的汇报显得漫不经心。
“所以毒杀失败咯？”圣阿诺听完书记官的话，云淡风轻地说，仿佛涉及到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没买到限量时装（不，也许后者会让他反应更大）。
“是。目前我们的人没办法深入接触目标，斯旺家族的警备力量增强了。”书记官看着会议记录，一板一眼地说。
圣阿诺伸展手指，在阳光下欣赏着自己修剪整齐完美无瑕的指甲，漠不关心地接着问：“然后呢，你们的决定是什么？”
书记官说：“会议结果是要引蛇出洞，具体做法是……”
“停停停！”圣阿诺打断了书记官的话，挥挥手，相当不耐地说，“这不用说给我听，你们自己去做就行。”
“是。”书记官表情没有变化，宛如一台机器，冰冷地执行命令。
“如果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圣阿诺开始打发人。
书记官没有退下，而是看着记录本说起另一件事：“有的，殿下。大臣们对您的情妇颇有微词。”
“请注意你的言辞！伊莎贝拉才不是微贱的情妇！”本置身事外的圣阿诺突然提高了声调，怒意爬上他的脸。
书记官沉默几息后，还是面瘫着脸，组织语言重新说：“大臣们对您和那位女士的关系颇有微词，要求您应该断绝跟那位女士的联系往来。”
“这是我的自由！议会没权利约束我的交往行为。”圣阿诺仰头不可一世地说。
“我会将您的态度告知给议会。下官退下了。”书记官在纸上做好记录，后行了标准的宫廷礼，离开。
留下圣阿诺一人。他寂寞地自言自语：“啊，无聊的政治，多事的大臣。伊莎贝拉，多给我写写信吧，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缓解我的思念。见面次数过少，唯有文字能跨越时空将情谊传递！啊，伊莎贝拉，我的女神，没有谁能夺走我对你真挚的感情，没有谁……”
第二天，皇冠杯高校魔法联赛的第九个比赛日，团体对战赛开始了。
团体对战赛是皇冠杯最后一项比赛内容，将从二十所高校二十个队伍里面决出冠亚季军。比赛内容是争夺皇冠，这也是皇冠杯的由来。每个队伍的参赛人员有五人，每场比赛的用时为四十五分钟，四十五分钟内占有皇冠时长最长的队伍获胜。
预赛为二十进十，直接来看莫比乌斯魔法学校对白桦林学院这一场吧。
在空间阵法营造出的超维空间内，竞技场变成了丛林的模样。白桦林的运气不好，幽暗的丛林中，墨绿色的莫比乌斯队服带着天然的伪装，而白桦林的灰白色队服是明晃晃的靶子。
莫比乌斯是无可争议的强者，而白桦林从没什么天才只有勤奋刻苦的学生。盖尔·托马斯，丹尼尔的学长、好哥们，是白桦林的佼佼者，但在莫比乌斯只能排在中游。白桦林这一战打得很吃力，尽管努力过了，结局还是显而易见。
白桦林的驯兽师被火系魔法击中，瞬时盖尔施加在驯兽师身上的高级反弹阵被触发，莫比乌斯的火系魔法师受到反噬，驯兽师趁机让掘地鼠对火法啃噬。隐藏在暗中的绿队术士这时出现，致命一击干掉放松警惕的驯兽师，驯兽师身影消散。
在团体对战赛中，没有死亡，被击败的人会在初始地点复活，这十分魔法。
皇冠现在在莫比乌斯那里，理所当然；而戴着皇冠的人正是罗纳尔，他戴着皇冠的时间已经超过赛程的一半了。负有“雷之子”名号的他今天在比赛场上依旧锐不可当，完全不受昨日意外的影响。不，或许有影响，今天的他下手更狠，不顾魔力流逝，大力狙击着。
原本作为皇冠佩戴者，他应该处于阵营保护圈内。可罗纳尔艺高人胆大，主动出击，哪怕被对手包围也不见收敛，几次让白桦林夺去皇冠复又抢回。
是的，罗纳尔终究受了芙莱达被下毒事件的影响，现在的比赛是在发泄。从昨晚进入警署后他就开始憋闷，哪怕学校接他离开警署，这种烦闷还是挥之不去，听说芙莱达不能参赛后他的心情更加不爽。现在罗纳尔的心就像一个压力锅，不断压抑着。于是团体对战赛预赛中，他的表现不管不顾。
这一次，罗纳尔蓄力发了大招解决白队的驯兽师和术士，正处在魔力供应疲软期，即使以罗纳尔的天才也需要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回魔。盖尔抓住机会，配合己方魔弓手，提前用隐身阵法隐蔽魔弓手的身形，以自身为饵，吸引罗纳尔的注意力。魔弓手不敢轻举妄动，一但离开隐身阵法，他就会被发现。等到罗纳尔的注意力转移到盖尔的方向，一击附着着坚石之效的强力箭去掉罗纳尔大半血量。只要再一击，罗纳尔就会回归复活点，同时皇冠掉落。
绿队的其他成员没赶上，一时应援不及，谁叫罗纳尔单打独斗。好在有理查德在，当罗纳尔深入险境的时候，理查德总能及时出手。归功于理查德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谁也不知道理查德是从哪里出现的，好似他突然出现，又好似他一直都在。理查德眼疾手快，简简单单用了石盾，快而有效地阻挡了攻击。如果洛娜看到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因为此时理查德手里拿着魔法师的法杖，使出的招式是土系魔法，这么看来理查德完全是个魔法师，而非罗纳尔之前所言，是个术士。默默无闻的理查德总是充当罗纳尔坚实的后背，策应着罗纳尔，而让人忽略了这里还有另一个天才。
哪怕白桦林奋力争夺过，仍然改写不了结局，止步预赛。
下场后的罗纳尔眉间郁色不减。这场胜利在他眼里是理所当然且不值一提的，比赛后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对手的长相。
“比赛赢了你不开心吗？”理查德悄无声息地走到罗纳尔身边，忽然出声。
罗纳尔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神出鬼没的你，说话前吱个声。”
“下次，尽量。”理查德温吞地说，接着刚刚的问题，“你不高兴吗？”
撇嘴，罗纳尔收敛怒容，瞧着别处，嘟囔：“胜利，谁不喜欢呢？高兴，我当然高兴。”
这完全是反话，可理查德却配合地说：“你高兴就好。”搞得罗纳尔盯着理查德，“无语凝噎”。
“下一场是魔方大学。”理查德看着走近的蓝红黑队服，慢吞吞地说。
一听此话，罗纳尔立马抬头看过去，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没找着。理查德留意着罗纳尔的神情，适时开口：“西弗瑞王储刚刚脱离危险，应该不会那么快返回赛场。”
“我知道！”罗纳尔瞪了眼理查德，嘴硬。
没有芙莱达在的魔方大学，好歹是大陆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学校，预赛阶段游刃有余地度过了。二十进十后就是十进五，明天魔方大学将会对上风车大学。
“魔方将不敌莫比乌斯。”
一些风声传了出来，最开始源于赌场，之后蔓延到市井。
赌徒们押注团体对战赛冠军花落谁家，往年魔方大学和莫比乌斯魔法学校呼声都很高，而今年有些状况。今年魔方和莫比乌斯都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即“冰雪使”——芙莱达·西弗瑞，和“雷之子”——罗纳尔·德·莫里根。两位天才已经在单人对战赛小交锋，引爆第一次高潮，那一次的胜者为罗纳尔。那时的娱乐消息就已经开始酿事：
天才之战，雷之子击败冰雪使，莫比乌斯必胜！？
冰雪使惜败雷之子，扬言团体赛再决雌雄！
……
各种入流的不入流的报社媒体小道消息都推动着芙莱达和罗纳尔再次交战，火药味愈演愈烈。然而隔天就传出新消息：
冰雪使缺席，雷之子战无不胜，魔方难敌莫比乌斯；
对手变仇人，莫里根重伤西弗瑞王储！
西弗瑞王储重伤不治，斯旺家主震怒！
……
好几家报社的晨报摆在茶几上，霍华德义兄义妹边用着早餐，边聊。
“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洛娜斩钉截铁地说。对阴谋敏感的人能看出来，这里牵扯到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场比赛，有些报道的标题使用了“王储”这样的字眼，还提到了斯旺家族，指向意味十足。
“问题是，到底是谁做的，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亚当抹着黄油面包，说着。
“很大可能性，是下毒的幕后主使干的。”叼着面包，洛娜忘了咀嚼，边想边说，“毒杀不成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目标还是芙莱达！”越想越气，洛娜把面包当主使人恶狠狠地咬。
芙莱达对于洛娜是挚友，对于亚当只是好友，他没那么感情用事：“目标也许不仅仅是芙莱达。艾胥司先生，你怎么认为？”他把问题抛向一边喝茶的人。
前王储、现家庭教师，艾胥司用着兽人状态，优雅进食，听着霍华德“兄弟”讨论不吭不响，置身事外。被亚当问到，艾胥司磕着茶盏碗盖，事不关己地泛泛而谈：“克里斯王储说的有道理，这些报道不是随便写的。前天的事，相信斯旺家和其他几位涉事者都把嘴巴捂得紧紧的；可是昨天就有消息流出，西弗瑞王储的未出现升温了话题热度；今天早上的报纸就敢说斯旺家族要失去皇冠角逐机会。每一步安排都恰到好处，润物无声，实在是高明。”
“老师~我可不想听你这么夸我们的敌人。”洛娜软软地撒娇，稍微带着怨气。
“敌人？那可未必。”艾胥司说。
洛娜竖起刀叉，扬起下巴说：“芙莱达是我的朋友，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艾胥司冷淡指出：“你们之间是竞争关系。”
洛娜不耐：“哎呀你怎么和亚当说一样的话。”
被点名的亚当轻轻一笑，重新把话题拉回来：“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呢，艾胥司先生？”
“前天晚上我们就讨论过了吧，谋害西弗瑞王储的原因与南方战争有关，那么幕后主使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圣阿诺一方或者大布朗一方。不过这件事情上，我保留意见，也许不止这两方出手。”
南方战争是由大布朗、圣阿诺、斯旺三方势力分割福斯特领地的争端引起的。作为利益相关方，大布朗和圣阿诺在毒杀芙莱达这件事上嫌疑最大。
听了艾胥司的话，洛娜低眉思考。另一个容易忽略的地方浮上心头，洛娜一激灵，抬头盯着艾胥司看，猜测道：“高地联邦？”
艾胥司矜持地点点头。
顺着这条思路，洛娜头脑风暴发散思考。首先这件事发生在绿茶市，高地联邦的城市，作为东道主，高地联邦无论是在人员的安排上、事后痕迹的消除上、舆论的导向上都有先天的优势。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有东道主的打点掩盖，不管斯旺家族怎么调查，这件案件都困难重重。也许是主谋和高地联邦达成了某项交易。
“别想了，快点吃。”亚当用叉子敲了敲碟子边缘，发出脆响。
洛娜回神，问亚当：“假伊莎贝拉那边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亚当看了眼艾胥司，说：“关于芙莱达的事，没有。”
“那个草包王储。”洛娜小声骂了一句，“只懂得风花雪月，毛个用处！”
“咳哼，言行。”亚当轻咳一声，提醒。
亚当用完餐，叮嘱洛娜别乱跑后出门了。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亚当担负起的领地职责比年少的洛娜多的多。
洛娜目送亚当出门，又撇了眼悠哉悠哉喝咖啡的艾胥司，挪了挪屁股，凑过去。她先套近乎：“艾胥司老师，这杯咖啡提神吧？”纯粹的没话找话。
相处久了，艾胥司熟知洛娜这一套，却没拆台，悠悠着说：“伯爵咖啡，提神醒脑。”
“我就不行了，到现在脑子还是混沌着。”洛娜放下吃食，讨好地说，“我就不明白，芙莱达为什么会被针对，或者说，为什么拿斯旺家族作突破口。”
“如果不是斯旺家族，你觉得该是哪个？”艾胥司半眯着猫眼，反问。
洛娜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圣阿诺啦！同样是不掌权，芙莱达至少比较能打，而圣阿诺除了穿衣打扮还会什么？”
“那就换一个角度来看，”艾胥司把茶杯放置桌面，诱导着说，“圣阿诺弱于西弗瑞，似乎是更好的选择；而现实是，幕后主使选择攻击芙莱达，避开了圣阿诺……”
“你是说圣阿诺是幕后黑手？”洛娜抢答，又很快自我否定，“不对，圣阿诺没那个脑子设计这些，应该说是他背后的智囊团选择了芙莱达。”
“圣阿诺一方动手的理由比较充分。”艾胥司开始履行教师义务，循循善诱着，“南方战争局面僵持差不多一年了，大布朗、圣阿诺、斯旺三家想瓜分福斯特领地却至今没有个定数。斯旺领地的西面是福斯特领地和圣阿诺领地，和大布朗领地没有接壤。事实上，大布朗早就占据原福斯特领地的二分之一，剩下二分之一是斯旺领地和圣阿诺领地在争。”
随着艾胥司的分析，洛娜在脑海里回忆大陆地图，觉得有理。前·福斯特王储果然对原领地周边事态十分了解。艾胥司的语调平静，看不出他对自己曾经的领地是什么想法。
洛娜不欲戳人痛处，但又有点好奇又有点关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老师，你对福斯特领地的事还没放下吗？”
艾胥司不讲话，斜睨着洛娜，竖直尖锐的猫科动物的瞳孔看起来无情。
洛娜冷汗直流。
就当洛娜挨不住，准备打哈哈圆场的时候，艾胥司温热宽厚的猫掌盖在洛娜的金发上，揉着，低哑的声音含着笑意说：“还要小王储关心我吗？老人家我很欣慰啊。”
“你现在才不老呢。”洛娜双手扶着猫掌，没有抗拒他的抚摸。
“对，我现在年轻、力壮，”艾胥司收回手，捻着他的山羊胡，他灰色的眼瞳映着早晨的光线，像颗玻璃球晶莹剔透，他说，“该展开新生活了。”
看着这样焕发朝气的艾胥司，洛娜心想他应该不会再推辞去探索新世界了。
第十四章，震惊！没了冰雪使，魔方大学竟沦落至此
“说回这件事，”艾胥司问洛娜，“让你隔岸观火恐怕你做不到，知道圣阿诺是元凶后，你打算怎么做？亮出你那个美人计吗？”
洛娜表示她得想想。
她回到房间，开始写信：
｛我最亲爱的朋友，芙莱达，
身体恢复健康了吗？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话请给我回信，告知你的平安，我实在关心你。
不知道你听到多少消息，但请不要在意外界的纷扰质疑，养好身体最重要。
对于伤害你的人我已经有点头绪，迫切地希望能和你当面交谈，可是斯旺先生拒绝所有人探访你，包括我也是。若你能说服斯旺先生同意我去见你再好不过。
愿你身体安康。
——你真诚的，克里斯｝
将信交给丹尼尔让她寄出，洛娜闷在房间内沉思。
「琦琦，打开神之笔记。」洛娜对脑子里的天使说。
「还看啊?你这几天都看了多少遍了。」天使嘟囔着，还是乖乖打开了神之笔记。
神之笔记展开，浮现出神的文字，哪怕洛娜看不懂，也能记得文字没有发生改变，还是显示那个人名——帕斯卡·普尔。
「你看吧，我就知道不会变。」天使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
「为什么会没有变化呢？」心里有答案，但洛娜想向天使求证。
天使给出了回答：「当然是因为这一阶段目标还没达成啊。」
神之笔记就像游戏里的任务提示，任务未完成，提示不会变。洛娜原本以为神之笔记出现普尔的名字是要她抓住这个人才，在她接触普尔并获得普尔的好感后，普尔的名字还是挂在“任务面板”上，让洛娜误以为是好感度不够对普尔的攻略未成功。而当芙莱达中毒事件发生后，洛娜忽然意识到，普尔关联的“主线任务”也许不是“人才复兴计划”，而很有可能是有关芙莱达。
另外还有一件事另她十分在意难以**。芙莱达心脏停止跳动之时，那种强烈的既视感，马上就有什么记忆浮现出来。可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一个意志很清晰：芙莱达不能死！
「琦琦啊，我当时到底和空间秩序神签署了什么协议啊？真的只有当上国王这一条件吗?可我能得到什么呢？我可不是会做白工的老实人啊。」洛娜放弃仪态，脑袋倒在桌面上，双肢下垂。
脑海里，天使傲娇地说：「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不会变：不知道。契约内容只有你和伟大的空间秩序神知晓。」
唉。洛娜以下巴撑着桌子，透过窗户望着闲散白云。
想见芙莱达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芙莱达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半晌，他起来，摇铃让仆人进来。进来的仆人他都不认识，是斯旺先生安排的人。他可怜的兽仆，在他昏迷期间，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关在警署监狱，芙莱达猜，他大概再也见不到他可怜的兽仆了。
仆人给他端来铜脸盆让芙莱达洗漱，完了把小桌子端上桌让他进食早餐，全程没要芙莱达起来。
“我要的报纸呢？”芙莱达没看到他想要的。众神在上，他闷在酒店套间里无处可去，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只能通过报纸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今天仆人没有给他报纸。
“老爷吩咐不要给你报纸。”仆人说。
“为什么？”
“我们不知道，西弗瑞少爷。”
怀着疑惑，芙莱达郁闷地用着他的早餐。不安爬上心头，芙莱达感觉到有事发生，还是关于自己的。
用完餐，看着仆人收拾残羹，芙莱达装作不经意地问：“有我的信吗？”
仆人沉默地摇头，行礼后离开。
他盯着门被关上，什么都做不了。
芙莱达大概意识到他被软禁了，以保护为名。斯旺先生对他宣称，刺杀不会只有一次，严禁他出门，更别提参加比赛。医生也说他还没康复，需要静养。可他自知自己现在虚弱却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毒素这两天已排得七七八八，过两天就能恢复七八成战力。可是他就是离不开这该死的房间该死的床！仿佛他病入膏肓！
这种时候，他感到苦闷，更加思念他的朋友们。明明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比赛，为什么要找上他……
下午最后一场预赛结束，决出十强，紧接着就要继续进行十进五的初赛。下午会有两场比赛，初赛第一场即是魔方大学对风车大学。
比赛前的动员，风车大学士气相当高，领队的说：“各位！对面没有了冰雪使，就是没牙的老虎，这一战风车必胜！”“必胜！必胜！必胜！”
对面魔方大学队伍，泰德啐了一口，忿忿然道：“什么几巴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旁边的山姆躲在傻大个的阴影里，紧张地搓着法杖上的纹路，低着头说：“我们不会输的吧？”
“瞎几巴扯蛋！”泰德的大嗓门如雷贯耳，把山姆吓得一哆嗦，“你给老子听着，在芙莱达回来之前俺们不许输！等他回来，俺们还要一起夺冠！”
“是、是。”山姆被泰德扯着衣领，不敢反驳。
等比赛开始，泰德带着火气，化身狂战士，一人一刀，势不可挡。他的那把武器很有特点，是把阔口大刀，不算刀柄光是刀身就有一米五二，重达88千克。刀身宽厚，能当盾格挡防御，攻击时横扫劈砍所向披靡。被泰德拿刀击中的人无不是被砸死的，不说痛感，光是那番阵势便叫敌阵营胆寒。不仅有强力武器，能被选入代表队，泰德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的魔法属性是金，和芙莱达的冰元素、罗纳尔的雷元素一样，都属于特殊元素属性。利用金元素的特性（更坚更硬），泰德可以在防守时树立比土盾更坚实的防御，可以在攻击时给钝口的大刀附上尖锐的元素刀刃。泰德就是攻守一体的战争机器。
事物都有两面性，泰德的战斗模式有优点也有缺点。他的武器太大太重，影响他的攻击速度，需要队友策应。往日芙莱达和他是最好的搭档，一个强攻，一个稳守。可是芙莱达不在，主攻手换了替补，攻击力远不如预期。于是泰德狂躁化，成了半个主攻手。
“不够！不够！太弱了！”泰德咆哮着。
“唔啊，泰德你慢点，队形散了。”山姆短手短腿跟不上泰德，欲哭无泪。他是辅助型阵法师，单打独斗他不行，专业辅助二十年，所以他只参加团体赛，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辅助好手。
“果然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影子一闪而过，是福克斯，队伍里的暗杀者。倚着他在个人赛里的优秀表现，魔方大学的团体赛中当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还有一个魔弓手默默不讲话。
没了芙莱达的魔方只是失去了碾压一般团队的实力，全力以赴下还是靠实力取胜。
然而隔日的晨报，舆论还是继续唱衰魔方，故意夸张魔方的处境：
魔方大学日薄西山，险胜风车大学；
魔方初赛赛绩不佳，第一名校排位不保；
震惊！没了冰雪使，魔方大学竟沦落至此；
……
而这些，芙莱达一直被蒙在鼓里，隔绝在事件之外，直到修斯旺上门来挑衅。
“我看你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怎么不去比赛呢？”
他见到芙莱达的第一句话。
门口的守卫没有拦修斯旺，毕竟他可是斯旺先生的独子，备受宠爱，这个家里谁也不敢忤逆他。芙莱达就坐在床上看他进来，他能进出这个房间，而他连床却不能下。
“不知斯旺少爷来找我有何贵干？”芙莱达的气色和脸色都不大好，虽然余毒已清，但没有适当运动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憔悴；不能自由活动困处一室让他的精神变得有点压抑，这些因素让向来好脾气的他都没了好脸色。
“当然是来看看落水的鸡还能不能扑腾。”修斯旺尽情地嘲弄着，在芙莱达与外界失联的情况下，滔滔不绝地拿比赛的事来刺激他，“你还不知道吧？没了你的魔方大学在团体赛中可是大不如前，马上就要江郎才尽止步半决赛了。而这时候，魔方的冰雪使在哪呢？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哈哈哈哈！去赌场买魔方输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这回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你，西弗瑞，在床上好好躺着吧！”
修斯旺就是故意来转一圈，欣赏完芙莱达苍白又难过的表情，他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床上芙莱达仍是坐着，低垂着头，白发失了光泽遮掩住他的脸。攥紧的拳头表明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申请见斯旺先生一面。
管家老汤姆放下餐盘在床上桌上，冷冰冰地说：“斯旺先生的命令是要你好好养伤。”
“可我差不多好了，让医生看看就知道。”芙莱达身子前倾，一脸恳求，“让我见一见斯旺先生，他能理解我的。”
“理解你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老汤姆不近人情地嘲讽，“不管你听少爷说了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一个比赛而已，和你的性命比起来何者重要，请你想清楚。”
“那不仅仅是场比赛，皇冠杯赌上了学校的荣誉……”
芙莱达抓住老汤姆的袖子，话没说完，老汤姆扣住他的手腕，像老鹰的爪子抓住猎物毫不留手。老汤姆盯着芙莱达，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身份，西弗瑞少爷。你代表的是斯旺家族的王储，你的荣光全是你的王储身份，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让斯旺家族登上那顶峰。请不要提一些额外的要求，这会让我、让斯旺先生很困扰。”
语毕，两人对视三秒。芙莱达从老汤姆的眼中看到无情无义；老汤姆从芙莱达的眼中看出迷茫和受伤。
最终，芙莱达怔怔地松开手，老汤姆也放开他，看着他机械地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吃着。
很好。老汤姆心想。人偶就乖乖听话别多事，他才不负主人信任。
第十五章，魔方：胜败之间
团体赛的第三天，在上午时候，团体赛决出五强进入半决赛。各校代表抽完签，重磅消息来了，魔方对上了莫比乌斯！
新一轮的赌局开盘了，莫比乌斯几乎以压倒性的数量甩开魔方的胜率，没人看好没有冰雪使在的魔方。
悬殊的胜负赔率让投资者动起了歪脑筋。有人找到莫比乌斯的参赛选手，试图买通选手打假赛。
“砰！”
臭着一张脸，罗纳尔双手打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把开会的诸位吓了一跳。狂暴的紫色电流似乎在他的瞳仁萦绕，表明这位不大好的心情。他盯着每个人的眼睛一个一个轮过去，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容许我的队伍里出现打假赛的人，被收买的人，一旦被我发现，就不仅仅只是逐出队伍的事了，听明白了吗？”
“是的，队长！”众人齐声应到。
散会后，理查德默默走到罗纳尔身边：“你这两天心情都不好。”
罗纳尔被吓了一跳，随之习惯性地瞪了理查德一眼，不去指责他走路没声，而是扭头去看绿叶，说：“关你什么事，我和你没那么熟的吧？”
“和我有关。”理查德温温吞吞地说，“你的心情影响你的比赛状态，总是不管不顾往前冲的话，我辅助得很累。”
罗纳尔转头瞪着理查德，如果是别的队员的话，恐怕已经慌得道歉。理查德不，他的眼神似乎空茫茫什么都没有，但却什么都看得到，不作声地包囊一切。理查德回望着罗纳尔，没有谴责，好像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不值一提。
“嘁，知道了。”罗纳尔撇开眼，双手插着裤口袋，“我会调整状态的。”说完他快步走想要避开理查德。
“另外一件事，”理查德好像不知觉罗纳尔的躲避，不动声色地跟上罗纳尔的速度，慢悠悠开口说，“你关注的西弗瑞王储……”
“谁、谁关注他了！”罗纳尔定住，回身冲理查德嚷嚷。
理查德眨了两下眼睛，无视罗纳尔的话，继续说：“他可能下一场也不会上场，你别抱太高期望。”
这回罗纳尔没说话，没脸红，他眉毛高高扬起，在要说话的当口闭上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理查德注意到他的拳头握紧没放松。
下午只安排了两场半决赛，后一场便是魔方对莫比乌斯。这一场比赛的门票紧俏得很，临开场还有观众从票贩子那买了高价票进来看。大家都想知道，原本的两大夺冠热门在半决赛就遇上谁输谁赢，消失好几场比赛的冰雪使会不会重现身影。
然而两队选手上场后，观众的热情不见了，现场因为议论产生的嗡嗡声取代了往常的欢呼声。
“为什么不让冰雪使上场？”
“冰雪使真的重伤了吗？”
“退票！没有冰雪使我不看了！”
“比赛结果不用看，莫比乌斯赢定了！”
有观众骂骂咧咧地离场，竟带动了一批人离去，而外面有观众还要进来，引起入口拥堵，现场秩序有些失控。
观众席的喧嚣隐隐约约影响着场内的比赛氛围，正在赛前致礼的两支队伍都心里发紧。特别是魔方，似乎有块隐形的乌云罩在他们头上、脸上。
“怎么，西弗瑞不在，魔方就不行了？”罗纳尔还是那张臭脸，出言不逊，“既然如此直接认输好了，还比什么？”
“你！”排在最后又高又壮的泰德黑着脸就要罔顾比赛规则冲上来，小山姆不敢拦他，他却被意料外的人拦住了。
福克斯螳臂当车一般横举起纤细的胳膊，可那气场却真真实实让泰德顿足了。
“强者从不做口舌之争。到底结果如何，未发生的事情，话可别说的太满。”
罗纳尔高看福克斯一些，但还是那个语调挑衅：“我会让结果变成事实的，就凭你们还拦不住我。”
“拭目以待。”福克斯托了下镜框，率先带着队伍就位。
话虽然放在这里，可胜率如何，福克斯其实心里清楚，确实如大众认为，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所学校，而魔方少了一员大将，大概率要输。但是即便要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空间阵法升起后，虚拟场景拟建，场外的纷纷扰扰暂时远离。
不知道是不是理查德说的话起了作用，罗纳尔这局比赛显得冷静不少，同时也更难对付。当罗纳尔这匹离群的狼回归团队，莫比乌斯体现出强大灵活的机动性，无论是争夺皇冠还是守卫皇冠都让魔方费尽心力。
每一次失利，观众席就传来漫场的嘘声，极端的还往场内扔鞋子。还好有空间阵法的单向阻隔，魔方人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更不会被砸到，不然他们的压力会更大。
然而就算看不到听不到砸不到，无形的压力还是沉甸甸地压在魔方人的心头。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冠在莫比乌斯的时间越发稳固。魔方看不到胜利女神的影子。魔方的魔弓手最早放弃，他勉强坠在队伍后，偶尔不加瞄准地放箭刷刷存在感。接着放弃的是代替芙莱达的魔法师，他的魔力回复不过来，在这场上失去作用。
山姆快要放弃了，他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如果芙莱达在就好了。
惟二人还在坚持，泰德和福克斯。
泰德永不言弃，他是愤怒勃发的火山，是个真正的战士。他肯冲肯干，但缺少令人信服的指挥塔，他只是个莽汉。
福克斯可以是那个指挥塔，但没有芙莱达充当润滑剂，泰德不会听从福克斯的指挥。在比赛的最后一刻，福克斯抬头望向空间虚拟的天，心想：果然没你不行啊，西弗瑞。
“没有芙莱达在的魔方竟然差这么多……”
贵宾席上，洛娜放下望远镜，唏嘘。
“若是往年，这种情况甚是少见。”灰猫矜持地坐在小圆桌上，他今天换了红色的蝴蝶领结，曾经的老绅士即使变成了一只猫还是保持着优雅风度。灰猫接着说：“这么多年来，魔方和莫比乌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从学校综合实力来看，这两所学校的比分不该拉得这么大。”
“谁叫莫比乌斯出了个‘雷之子’呢。”丹尼尔边给洛娜沏茶边说。
“万中无一的天才，今年的皇冠杯一下出现了两个，原本应该继续保持势均力敌，可谁知……”灰猫语未尽，洛娜黯然接话：“谁知芙莱达会出现意外……”
不想气氛太沉闷，洛娜转移话题：“魔方今年就这么止步于半决赛吗？”
丹尼尔回她：“明天有两场复活赛，按实力来排的话，魔方应该能从复活赛进入决赛。”
“就算进入决赛，若西弗瑞王储不现身，魔方还是得不到皇冠。”灰猫泼冷水。
“也不知今晚的晚报会说成什么样子。”洛娜担忧地说。
相比起晨报，晚报的销售量要少得多，主要面向中高阶层，毕竟穷人可不舍得点灯去看报，也没多余的钱去买额外的报纸（对穷人来说，一份报纸便能满足一天甚至好几天的八卦娱乐）。透过晚报内容，隐隐可见舆论风向。芙莱达依旧是聚焦点，但这次不是以“冰雪使”的身份受瞩目，而是以王储的身份被质疑。各路晚报刊登各种危言耸听的消息，内容却大同小异：作为王储的芙莱达·西弗瑞被怀疑濒死，不然为何不在比赛中现身？他们的逻辑是：如果魔方要想赢必须派出芙莱达，可芙莱达没有登场，说明芙莱达不能上场。晚报还放出一个足以登上隔日头版的重磅消息，西弗瑞王储在个人赛最后一日遇刺，生死未知！由此他们得出结论，西弗瑞王储已经死了，所以不能上场，所以斯旺家族失去角逐王权资格。
赶在各色舞会开始前，晚报已经传到各位主子的手里。圣阿诺没兴趣地把报纸丢到一边，转去挑选今夜的礼服；金贝克若有所思，大脑飞速运转排查结合蛛丝马迹；洛娜表现得凝重，她虽然不信芙莱达濒死但忧虑幕后黑手的意图；被针对的斯旺先生眉目褶皱，盘算良久后提笔写信……
夜幕中还诞生见不得光的交易。
“这是定金，剩下的钱等事情完成后给你。”
“多谢老爷！明天的比赛我们一定好好表现、不，是输得天衣无缝。”
翌日的早报，除了有关皇冠杯的最新消息，最显眼的位置上放出斯旺家族的申明。他们对最近的谣言进行澄清，称芙莱达·西弗瑞王储康复良好，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这项声明没有带来舆情的逆转，对手早已走一看三，预料到斯旺家族的应对。在这条申明的同一版面，早有预谋地放出舆情评论：若冰雪使无恙，为何不出现在赛场上？“懦夫”、“自私自利”等标签贴上芙莱达，最后总结给出致命一击：这样的人有资格成为国王吗？
看过这篇评论的市民被挑拨起来，各个义愤填膺。特别是支持魔方大学的人和赌魔方大学赢的人，在别有用心者的带头鼓动下，聚到斯旺下榻的酒店外，吵吵嚷嚷要芙莱达参赛。
芙莱达的房间不临街，但也听到一阵喧闹。他摇铃换来侍者问道：“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了什么？”
“无事发生，西弗瑞少爷。”侍者应。
这明显是假话，芙莱达气闷却无可奈何。“汤姆在哪儿？让他来见我。”他想让汤姆给斯旺先生带话。
“我去找找。”
然而侍者一去不回，芙莱达再次摇铃唤人。还是那个侍者进来：“需要服务吗，西弗瑞少爷？”
“你找到汤姆吗？”芙莱达好脾气地问。
“找到了，汤姆管家让我告诉您，稍后他会过来。”侍者答。
“好的，谢谢。”
于是芙莱达开始等待，等了一个钟头也没见到汤姆。他只得再一次摇铃。
还是那个侍者：“需要服务吗，西弗瑞少爷？”
“是的，我想知道汤姆什么时候过来。”
“汤姆管家在忙，等他忙完了就会过来。”敷衍的话。
芙莱达强撑着笑脸说：“好，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事能帮到您的吗？”
“没了，谢谢。”
“有任何需要随时摇铃呼唤我。”侍者按照培训的内容说完这句话后弯腰离开。
房门一关上，芙莱达的笑脸就崩坏了，露出要哭的苦涩表情。即将成年的男孩心肠还是柔软的，面上带着可见的委屈。
忍耐，芙莱达，忍耐，这不算什么。
他对自己说。
上午过去，魔方硬气了一把，从复活赛出线进入决赛。这下三强确定，为莫比乌斯魔法学院、潘多拉综合大学以及魔方大学。决赛有三场，半天一场，这天下午是魔方对潘多拉，明天早上是潘多拉对莫比乌斯，明天下午是莫比乌斯比魔方。决赛成绩按占有皇冠总时长排序，在决赛的两场比赛中占有皇冠的总时长数最多的学校为冠军，其而次之。
不知是谁带着头，只要是魔方的比赛，魔方进场时候都收获满场嘘声。
观众叫嚣着：“冰雪使在哪里？”
“懦夫！西弗瑞不配当王储！”
“没冰雪使的比赛必输！”
魔方的队员顶着压力和潘多拉进行比赛。
“你小子在干嘛！这都守不住！”
泰德冲山姆吼，后者设下的阵法落点错误，让对手冲破防御线。
“对、对不起！”慌乱中，山姆连连犯错，皇冠被潘多拉夺走。
空气中有微光反射，潘多拉拿着皇冠的战士下意识举盾，防住了来自福克斯的攻击。福克斯一击不中立马撤退，心中暗恨：败事的眼镜！
整场下来，魔方竟输给了潘多拉。
空间阵法一解除，愤怒的观众往场上扔东西，发泄自己的不满：“让冰雪使出来！”“他又没死，让他出来比赛！”“魔方要输到什么时候！让冰雪使出来！”
“出来！”
“冰雪使！”
“出来！”
……
满场喧哗中，魔方黯然退场。
第十六章，红绿之争
大梦城酒店，斯旺所在酒店。
鬓发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管家站得笔直，身姿不输门口的守卫。老汤姆一生都在服侍斯旺家族，他对这个家族有绝对的忠诚，所以即便斯旺家主让他去服侍外姓王储，他也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斯旺家主的儿子，小罗伯特·斯旺，正一脸严肃地阅读手中的信纸，半晌后从鼻腔发出深深的抽吸声，他放下信纸，以右手指尖压着，眼睛下垂思索着，边问老汤姆：“西弗瑞怎么样了。”
“一直要求要见您，我的老爷。”老汤姆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唔。”斯旺先生应了一声，“那就今晚吧，推掉今晚的安排，带他来我房间和我进餐。”
老汤姆虽然疑惑但不犹豫地应下了。
时隔四日，芙莱达终于如愿见到了斯旺先生。
老派的酒店固守着传统没有安装新式电灯，其照明依旧依赖着油灯和蜡烛。灯火葳蕤间，坐在餐桌主位的斯旺先生的脸忽明忽暗。斯旺先生，全名（小）罗伯特·G·斯旺，源自其父现任斯旺家主罗伯特·斯旺的荣光。已故的斯旺王储是其弟。约翰·斯旺王储离世后，小罗伯特·斯旺渐渐把握家族权势，成为斯旺家的第二话事人。
芙莱达一步一步走近斯旺先生，带着丝丝紧张和期待。
“晚上好，先生。”
“坐吧，西弗瑞。”斯旺先生颔首，不显亲热地说。
老汤姆给芙莱达拉开座椅让他坐下，尔后在斯旺先生的示意下，指挥佣人安静地上菜。
两人之后没有交流，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芙莱达不时抬头看向上首，几次张合嘴巴，欲言而止。斯旺先生几乎没正眼瞧过芙莱达，没给他机会开口。
令芙莱达难熬的一餐终于进入甜点环节。目送布丁被端上桌，芙莱达吸气决定现在就要问个明白。
“身体好点了吗？”先出声的居然是斯旺先生。
话被抢白，芙莱达思绪被打断，脑袋空白了一秒，才受宠若惊地说：“好、很好！现在我的身体非常棒。”
“嗯。”然后斯旺先生又不讲话，挖了一勺布丁专注地吃。
芙莱达等了会，没等到下文，沉不住气，放下刀叉，唤道：“斯旺先生……”
“西弗瑞，”斯旺先生突兀地开口，“你可知道，这次的毒杀有多危险。”
“……我知道。”虽然中毒全程自己都昏迷着失去知觉，没有切身体会到危险，但芙莱达还是乖乖回答。
斯旺先生总算愿意把视线从食物上转移到芙莱达脸上。他面无表情地说：“这次你侥幸活着，可是下一次呢？敌人的目的没有达到，必然会有别的行动，我实在不放心让你到外面。”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先生。”芙莱达急忙为自己争取机会，“这么多年来我都过的很安全，我有这个实力……”
斯旺先生抬手示意他安静。空气静了两息，似乎是给时间让芙莱达冷静下来。芙莱达盯着斯旺的脸，感到压力。然后斯旺先生才说：“是的，你确实有这个实力，就像你的父亲一样——他是位英勇的战士，可是他还是死了，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于暗杀。你难道会强过你的父亲吗？你的父亲可是拥有一头龙！”
芙莱达说不出话来。
斯旺先生眼看效果达到，又接着说：“西弗瑞，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是为你好。”
芙莱达微微低下头来，说：“我明白。”
“好孩子。不过……”斯旺先生又说，话语中似乎藏着转机，听得芙莱达立马盯着他看，“我能理解你想为学校争夺荣誉的心情，也许我不应该过度保护笼中鸟。”
“先生！”芙莱达原本暗淡下去的目光重新焕发希望。
斯旺先生的嘴角拉高，推挤出深深的法令纹：“如果我同意你参加最后一场比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先生！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芙莱达激动地回道，他身子往上首方向前倾，迫不及待。
“你不先听听我的要求吗？”斯旺先生故作为难道。
“不！”芙莱达说，“无论什么要求我都愿意接受，只要您同意我参赛！”
斯旺先生无声地做出发笑的表情，说：“好孩子。回去调整状态吧，愿明日你能夺得皇冠。”
“那您的要求是……”
“等比赛结束，我再告诉你。去吧。”说完，斯旺先生朝老汤姆挥手。老汤姆给芙莱达拉开椅子。芙莱达感激地对斯旺先生点点头，怀着满腔激荡，雀跃快步回屋去了。
餐厅的实木门关上，斯旺先生不紧不慢地脱下餐巾，感叹一般道：“真是年轻啊。”
“哪比得上老爷您智慧呢？”老汤姆奉承着。
“把侍卫长叫到书房来，关于明天的安排还得再交代一番。”斯旺先生吩咐。
夜半，白日抗议的人群已经退散，一辆被施加消音术和影匿术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梦城酒店。马蹄没有在石砖路上留下回响，静悄悄地几乎不存在地，到达魔方大学代表团在的客栈。一个身影掩在斗篷下秘密进入这里，魔方负责人一脸严肃地接待了这个人。
————
皇冠杯赛程的最后一天，将决出团体赛的冠军。
上午是莫比乌斯对潘多拉。
潘多拉是所综合性大学，学科内容除了魔法学，还涵盖了天文地理人文艺术，就比如洛娜看好的帕斯卡·普尔就是潘多拉大学数学系的学生。魔法不是潘多拉的强项，但能进入潘多拉大学的学生无一不是其他领域的人才，聪明人不依赖武力，靠的是脑子，是战术。
汹涌的人潮喧哗着进入竞技场，支持潘多拉的人主色调是红色，支持莫比乌斯的人主色调是绿色，两方支持者高举着应援带和旗帜，在脸上涂画上两所学校的校徽，热情高涨。
帕斯卡·普尔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到贵宾室那一层，他的帽子已经歪到一边，衬衫的衣角也被蹭出来。他在楼梯口重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把头发捋顺、帽子摆正，重新塞好衣角后，才正步向那一座走去。
座位还是空着的，普尔不敢坐，等了好一阵主人才来。洛娜道着歉向普尔伸出手：“抱歉抱歉，马车被人群堵在路上，后面我走过来还是走了很久。”
“没关系，大人，您能邀请我来就是我的荣幸。”普尔握住洛娜的手，谦卑地说。
“叫我克里斯，普尔，不用那么客气。”洛娜与他摇手，又招呼他坐下，“你能来我很开心，这里我没什么朋友，亚当又忙没时间陪我，如果没你在，我怕是连比赛都看不懂。”
“您谬赞了，大人……克、里斯少爷。”在洛娜的视线下，普尔改了口。
丹尼尔整理出茶包，用清洁术洗了下现成的茶具，这种茶具底部刻有火元素魔法阵，可以直接激活魔法阵来煮沸茶水，十分便利。行云流水一通操作，丹尼尔给两位沏好红茶。
这过程中洛娜问普尔：“这一局比赛你定是支持你的母校吧？”
普尔笑着说：“是的，克里斯少爷，我以潘多拉为豪。”
“这一届比赛莫比乌斯锐不可当，潘多拉有信心与之一争高下？”洛娜先拿这个问他。
普尔微微摇头说：“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比赛结果。团体赛胜利不是简单地把所有战力相加，潘多拉一向以战术取胜。”
“就比如昨天潘多拉和魔方比的那一场？”洛娜感兴趣地问，“你有看吗？”
“我和同学们有在现场应援。”普尔有点儿害羞地说，然后开始回忆思考，“从战力来讲，潘多拉的选手阵容和魔方的差不多。不过魔方一方的压力更大。因为舆论压力，魔方迫切渴望一场胜利来扭转态势。团体赛的教练就利用了魔方的求胜心理，比赛全程防御为主。魔方里似乎有一个急性子，是个大个子。我们队的术士就负责盯守他，通过肢体语言挑衅那个大个子。以大个子为突破点，比赛后半场魔方失了方寸，节奏急躁；而我们队稳扎稳打，最终取得胜利。”
“说的真好，我都没看出来。”洛娜恭维他，“潘多拉比我想象中的厉害，接下来的比赛越来越期待了呢。”
两人说话间，潘多拉对阵莫比乌斯的比赛开始了。
这一次的竞技场环境是天空岛。展现在观众眼前的是一片湛蓝天空，一大二小共三块浮空岛悬浮着，岛与岛之间用铁索桥连接，周围环绕着碎石，岛上除了杂草和石头没有其他风景。特殊场景特殊伤害，若选手从边缘掉落将会在复活点复活。
看到这个地图，观众们更加激动，不愧是决赛地图，够刺激！
两个队伍各被传送到两个小一点的浮空岛上，刚看清眼前场景，双方都有点懵，但都迅速反应过来，展现高校素质。
莫比乌斯一向锐意进取，在队长罗纳尔的指示下，理查德作为队内最强辅助给队友施加了轻身术，五人身姿轻盈地渡过了铁索桥。
另一边潘多拉就没这么轻松。潘多拉的术士是暗杀型刺客，高爆发但魔力少，只能自己渡桥。队伍中另有驯兽师，正巧他的魔兽是飞行魔兽火烈鸟，借助火烈鸟，驯兽师磕磕绊绊地到了主岛上。剩下的三个人，其中魔剑士是潘多拉的队长，他不慌不忙地让阵法师和土系魔法师协力给摇摇欲坠的铁索桥施法，于是依附着铁链和周围的碎石，一座座小型土石台形成，这三个人就慢而稳地前进。
“哈哈哈哈你看见那只大红鸟没有？拖着一个胖子它要累死了！哎呀掉下去了！哈哈哈又起来了！”观众席上，洛娜被潘多拉的驯兽师给逗得乐不可支。她笑着瞟见普尔一脸严肃，收敛了笑容，好奇问道：“怎么了普尔？你看见什么了？”
普尔指着潘多拉缓慢前进的三人说：“这么做有点不好。”
洛娜不以为意：“挺好的啊，有问题吗？”
普尔略微犹豫。
“说说呗，我又不会嘲笑你。”洛娜鼓励他。
于是普尔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这么做，等成功登上主岛，阵法师和魔法师的魔力怕是要消耗不少，不利于后面的比赛争夺。”
洛娜听了觉得有点道理，又问他：“可是不这么做，还有什么好办法呢？这么做虽然耗魔，但起码能保证三个人都过去。如果你是队长，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普尔摩挲着刚开始蓄胡子的人中部位，眼睛凝视着赛场，忽然他笑了一下，说，“至少我会救下可怜的红鹳，让驯兽师一起慢慢走省下体力。”
不算最优解，但成功把洛娜逗笑了。
主岛上没有任何遮挡，两支队伍还未上到主岛就遥遥望见彼此，也看见了岛中心石台上的皇冠。双方争分夺秒地奔皇冠而去。
身形速度最快的是潘多拉的术士。一开始大家都没看见他，因为术士隐身了，直到皇冠忽然飘在了空中，然后术士的身影就暴露了。任何人拿到皇冠都无法将皇冠隐藏必须戴在头上，这也是术士不适合携带皇冠的原因。皇冠会暴露术士的位置，所以红术士索性显露身形来保存魔力。
“咻——唰啦！”
红术士身形暴露的瞬间，一支附着冰冻属性魔法的弓箭击碎了术士投下的幻象。原来红术士虽然没有隐身，但他在拿起皇冠的同时在周围投下两个影分身，混淆了绿魔弓手的视觉判断，让冰箭没能阻碍红术士的行动。
红术士带着皇冠迅速往队友方向撤。他的速度虽然最快，但也导致他和队友脱节，离他最近的红驯兽师才刚刚上岛。而莫比乌斯这边步调一致，团队协作发挥作用。万众期待的“雷之子”罗纳尔一道超远距离的雷元素魔法“雷霆一击”将地面打得焦黑，而原本应该被麻痹的红术士却不见踪影，只孤零零地留下皇冠在地面。于是莫比乌斯这边理所当然地认为红术士被致命一击遣返回复活点。
可是观众们从上帝视角知道，术士不在潘多拉的复活点（就是潘多拉入场的小岛）。
莫比乌斯的人已经放松了警惕。绿魔弓手飞跃着最先到皇冠前，在他弯腰准备去捡皇冠时，冰冷的匕首划破了他的喉咙。
红术士成功刺杀绿魔弓手让其返回复活点，这一变故让人措手不及，也引来观众们的喝彩。谁会想到红术士会以皇冠为引守株待兔呢？
场下洛娜啧啧称赞：“厉害啊！我原以为那个术士会守不住皇冠呢，没想到他直接弃了皇冠来换术士职业的优势。”
“时机也掌握的刚刚好。”普尔补充道，“若他一开始就守着皇冠不现出身形，要么影匿术时间结束转为被动防守，要么对手谨慎行事，都难以让术士轻易得手。”
洛娜顺着普尔的话往下说：“伪装成返回复活点的样子，让莫比乌斯的人放松警惕，然后——”她比了个割喉的手势，“一击毙命。你看现在莫比乌斯就有点投鼠忌器了。”
确实，绿魔弓手消失后，术士又再一次隐匿，莫比乌斯的步调慢下来，百米开外红驯兽师正在赶来，而潘多拉的其他人这时也成功上了岸。皇冠还在焦土地上，反射着光。
莫比乌斯似乎被红术士搞得没辙，实则不然，破局的方法很多。被套上高级反弹阵后，绿魔剑士仗着皮厚一马当先。只要不被刺客秒杀，就有机会反击。以绿魔剑士为首，罗纳尔伺机一侧，理查德辅佐在后，三人以三角阵型接近；还有一个绿阵法师落后原位不动，既能策应前方又能接应后方赶来的绿魔弓手。
三对一，红术士也不虚，只要再拖住十秒，红驯兽师就能到达，再有半分钟，红队就能集结。而要拖住莫比乌斯的精英，考验着红术士的头脑。
红术士玩了一出“围魏救赵”，他的刀尖对上了后方的绿阵法师。他放弃目光聚焦下的皇冠，选择削弱对方的战力，标准的刺客思维。只见徒然出现的三个影分身一一对上了三角队形的三人（几乎是出现的那一秒就被三人各出招式给击碎），在三人注意力分散的那一刻，早已绕到后面的红术士对绿阵法师下手。原本绿阵法师的作用是策前援后，而在红术士眼中成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立状态。
红术士的思路不错，可绿阵法师不是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给自己套一层反弹盾是做阵法师的常识，红术士也了解，所以第一下攻击是虚招，主要目的是把反弹盾给触发。由于做出攻击行为，影匿术中断，红术士在身形出现的一瞬间又召出影分身，四个红术士的身影包围着绿阵法师的四面八方准备来第二击。
在红术士对绿阵法师下手的时候，绿三角的三人都意识到红术士的打算，是捡皇冠还是救队友，三人面临这样的选择。没有犹豫，平时的训练和默契让三人没有交流就配合行动。绿魔剑士继续拾取皇冠，罗纳尔和理查德回援阵法师。
绿阵法师也在第一次攻击后反应过来，魔法阵在他脚下亮起，一秒后四个迷你龙卷风十字方向旋转扩散，将四个红术士的身影撕碎。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四个身影都是分身，红术士的本体不在这里面。
攻击都是假的，红术士的目的只有一个：拖延时间。
他成功了，红驯兽师还有段距离，但他的伙伴已经到了。火烈鸟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居高临下释放出接连的火焰弹，逼得罗纳尔躲到己方魔剑士的盾下。皇冠被绿魔剑士拾取后又交给了罗纳尔，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罗纳尔不再冒进，得到皇冠后便转攻为守。而火雨中，理查德和红术士对上了。
攻击一视同仁，潜伏在周围的红术士也不得不现出原形，不过凭着敏捷的身姿，他在火雨中游刃有余。忽然一根地刺从红术士的落脚点凸起，红术士空中无法变向，硬生生踩上去然后失去平衡。红术士临时调整重心，还是慢了动作，先被理查德心灵震慑，又被罗纳尔雷霆一击给送回复活点。
送走了一个红术士，又赶来另外三个潘多拉选手，合着驯兽师一起，双方4V4干上了。火烈鸟歇了火雨，俯冲向绿魔剑士；它的主人既是驯兽师又兼是辅助型阵法师，一边以各种手势口哨指挥着火烈鸟，一边见机给对手套上削弱阵法使绊子。他的武器是一柄类似牧羊棍的长曲棍，棍子上纂刻着阵法，靠着这个他可以短时间内复制阵法并施加到对手身上。红魔剑士和红魔法师对上了绿阵法师，红阵法师对上罗纳尔，理查德又被人忽视了。
理查德总是让人下意识忽略，而且他在团队中又是辅助角色，经常暗摸摸地打断对手的节奏，又让队友施以进攻。人们关注的往往是谁击败了谁，很少会注意到辅助的作用，所以理查德就像影子让人视若无睹。
理查德以影匿术伺机一旁，静待时机。在纷乱的各色攻击中，术士得小心翼翼才能在隐身中不暴露，不小心和别人的魔法擦个边都会让影匿术失效。钻着魔法攻击的空隙，不知觉间理查德挨近了红阵法师。
红阵法师恍然未觉有人接近，专注于给自己套一层又一层的增益和防御，一边往陷阱那边退，欲让罗纳尔进入提前布置好的阵法的攻击范围。罗纳尔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直觉不能跟进，用滋啦作响的电网封住了红阵法师的退路。只要罗纳尔不停下魔力输出，电网可以一直持续，这也是魔法比阵法占优势的地方。红阵法师受困又无人救援，穷途末路下红阵法师未见惊慌，只见他躲在魔法护盾内，拿出他的武器——一端较尖的笔状物——在空中比划起来，一个白色的阵法在半空中形成，七彩的光芒闪动着，有什么东西似乎要钻出来。
罗纳尔暗道不妙，加大了攻击强度，粗大的雷霆劈在红阵法师的护盾上。然而这半球形的透明护盾是红阵法师针对罗纳尔设下的，具有吸收雷元素魔法伤害的功效，罗纳尔一时半会拿它没辙。
阵法终于形成，一只闪着寒芒的利爪从阵法中探出，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头，终于，一头威风凛凛的红鬃狮从阵法中爬出，昂首冲天咆哮。
观众席发出惊叹，没想到潘多拉队伍里又出现一个双学位选手，红阵法师同时还是一个魔兽召唤师！
“哇哦，酷！”洛娜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