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姚晓渔感觉自己在做梦,如坠云端。 她看到一大片的灰蓝色的天空。轻轻飘在头顶。脚下是泞泥的芦苇荡。一群人驾着她正呼呼喝喝往前走。她面前是两个不同的男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正时不时怒瞪着自己。那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尴尬和紧张。他搓着手大叫起来:“不是我,我没有。我跟青,不..啊不是,姚晓渔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大队长有粮叔头也不回的往前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泥坑里。“嫂子,你自己说吧。”他是公社近年才被选拔为大队长的高有粮,这里是高家岭。 高家岭是有山的。不过都不高。坡地种不了粮食,只有种果树茶园之类。所以众所周知,高家岭是出了名的贫困村。有粮叔连带怒色。“村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道羞耻的东西!”他年纪并不大,所以时常担心自己镇不住公社的那些无赖。 “还有啥说的,男人这个样子,我没法活啦。” 一个身材矮矮瘦瘦的女人捏着一条脏兮兮的抹布往自己脸上捂“我还有什么脸面哦,我要回妈家,让我哥来给我做主。”她哭的很大声。余光瞧了“姚晓渔”一眼,那眼神蹴着毒,仿佛恨不得生吃了自己。下一秒,女人冲上来厮打”姚晓渔“。嘴里骂道: “有爹生没妈养,,你还有脸哭啊,你有脸哭?你的狗肚子里把粮食还给我。”她很快被一个妇女拦住。那是村里的妇女主任。 高红梅大喊:”够了,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呐,当着大伙面要开片吗?审问去祠堂审!在这里鬼打鬼,小心隔壁第一大队的人笑话咱们。” 梦演到这里,已经是十分真实。就是她头脑感觉不到什么痛感似的。迷迷瞪瞪的。 算了,快点醒来吧。 --- 姚晓渔从床上醒来。她穿着睡衣。头里沉得厉害。好像一整晚都在做了什么精彩的梦。可细想那些记忆立刻从她脑中离去,只依稀抓到个“偷/情。”的关键字。刷牙的时候,姚晓渔无语的想,这是做了什么。梦见这么刺激的故事! 她走到客厅,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看向了电视”这不是昨天的看的那部改编的电视的同名小说吗?” 周末她在家休息,这周轮休情了一天假。好好打算放松一下。姚晓渔就打开了部叫做《我的姑嫂》家庭伦理剧,是妈妈姥姥那一辈爱看的。她之前陪她妈看了两集。吐槽了两个钟。惹得姚妈白眼。 因为是剧迷,她老人家还买了小说,厚厚一本,市中心书城还有作家签名。 “你这个年纪的懂什么。我们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的。” 姚晓渔彻底服气。她也就看了两集半,然后家里就断网了。她拿着小说看了一会儿。 主要还是因为里面有个女配跟自己同名。讲的是男女主两个家族的兴衰。背景则是六七十年代的故事。 姚晓渔是男主角的大嫂,一个很凶悍的泼妇,因为自己嫁的是一个身体残疾的男人人,又嫉妒男主的优秀和女主,处处使坏的恶毒女人。被她吐槽是剧情推动小能手。每次男女主角陷入爱情,这大嫂就出来一波骚操作。然后可怜的男女主角被拆散。 她只看了部分片段,就看到恶毒大嫂原先嫁给那个傻子其实不是傻子,是脑瘫,大哥从小嫉妒二弟,自己因为出生时候条件不好,加之缺氧,所以导致了脑瘫,从小只能推着小板凳行走,四处受人嘲笑。 而弟弟却身体健康,无忧无虑,又因为得到全部母亲的关爱,所以长成了一个善良开朗的青年。 两兄弟遇到了上山下乡的女主,女主是下山的知青里最有文化,最活泼聪明的女孩。她后来和男主相遇相爱,差点结婚的时候,却被恶毒大嫂揭穿了两家上一辈的恩怨。导致两家人闹崩,这对小情侣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波折,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 姚妈看的眼泪婆娑,捶足顿胸,骂骂咧咧的诅咒了大嫂全家。还有那个堪比冯远征的恐怖大哥。要知道那个阴险狡诈简直要拆散天下所有情侣的架势,简直是一个人担任了fff整个团。 姚晓渔都搞不明白,人家男女主角谈个恋爱而已,跟您有多大仇呢? 姚晓渔自己是独生子女,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多子女家庭的亲情复杂。她爸妈感情好,不过小时候对姚晓渔抱有很大的希望,于是对她要求很严格。她在初中的时候,性格就特别叛逆。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等到长大以后,姚晓渔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算了,还是休息一下再去吃饭。”一会吃完再做个卫生,忙了个星期,连续加班折腾的她眼角都泛黑。 她煮了面条。自己跑到客厅沙发里窝着。准备眯几分钟。谁知道眼皮刚打架。她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呼啸冲过耳膜。是什么东西响了?是烟雾报警器? 身体的反应快过昏昏欲睡的大脑。姚晓渔眯起眼睛,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刚想要爬起来,两条腿软的像是面条一样。她的头顶,一道红色的光束正在不断的闪动。那是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此时已经开始报警。滴滴的声音像是在她头颅里发出的嗡鸣。 姚晓渔痛苦的扶着自己的额头,那里就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的扎进去,然后搅动一番。又疼又无力。此时余光看到凌晨一点的时钟指针,正“滴滴答答”,颤巍巍的移动着秒针。 “滴答” 她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却又支撑不住似的。浑身像是抽了骨头,朝着地上砸去。 随着一阵巨大的碰撞声,带动着整脑都胀胀的刺痛起来。姚晓渔看着眼前的厨房,地砖的黑白格子却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心里的惊恐放大到头脑。一股血液顺着血管涌入大脑。进入她的眼球。入目只看到到越来越模糊的视野。而身体的痛感也在不断地消失。 耳旁的嗡鸣变成叫骂。 她骂了句:“煤气!”刚要伸手,思绪像是被拉入一根长长的纤维里。失重感轻飘飘的充盈着全身。 静谧的空气中。越来越大的嗡鸣声传来人的说话声。 “姚晓渔,你怎么回事?” ”姚晓渔!“ 紧接着,是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那个声音不像其他的声音那样充满感情。“我不认识她,..你,你又是谁。” 第二章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在空气进入眼球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抖了抖。自己背后冰凉的感觉化成了实质。只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少年站在芦苇荡的泥潭里。 他背对着自己。视野几乎是从地面上往上看。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衣领被猛地揪住,一张黝黑枯瘦的脸几乎挤到她视线里:““有爹生没妈养,狗/犊子王八蛋,臭不要脸小贱人,你还有脸哭啊,你有脸哭?你的狗肚子里把粮食还给我。” 姚晓渔”......!“ 下一句果然是:“够了,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呐,还嫌不够丢人呐,当着大伙面要开片吗?审问去祠堂审!在这里鬼打鬼,小心隔壁村笑话我们。” 高红梅的声音传来。 姚晓渔是听过一遍的。她愣愣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如何是好。这里又是哪里?她现在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梦里面的情景又再一次的出现了?! 她的大脑逐渐清晰,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脑海里细想的画面只有倒塌的玻璃茶几。满地的碎片残渣....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腐烂气味。大队里的人都有点不耐烦。看到愿主还在傻愣着。那个钱菊香立刻赏了她两耳光。“啪啪”两大耳光就把姚晓渔打醒了。她看着钱菊花,对方也瞪过来,一副得意洋洋把柄在握的样子。 姚晓渔也扇了一耳光过去。靠,她妈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呢。 众人都被料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大。立刻有公社庄稼汉把她架起来:“翻天了是不是!果然是个没羞没臊的。咱们可不能饶了这个破/鞋!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废!红梅婶!。” 说话那人是钱菊花的弟弟,钱谷。村里响当当的偷鸡摸狗小混混。就是遇到事情跑的贼溜,看热闹第一个到。平日就里爱煽风点火。“咱们大队出这种事情,以后名声怎么的了,传出去别大队咋看咱们。” 钱菊花已经怒极。她今天来抓人就没打算给姚晓渔好果子吃。知道大队队长跟支书那边是一派的,于是并不理会高红梅:”呸,这帮知青没几个好东西,我告诉你,鸡春(蛋)咁密都会哺出仔。你小心点。“说完众人哄笑。 高晌脸上不显。心说今天怕是完了。他知道大队队长肯定护着自己。不然只怕得被抓去侵猪笼了。 高家岭到现在还有侵猪笼的说法,只是不把人淹死。露出半个脑袋,泡上一天,只是那样也够呛。他心里决定得给自己脱罪。刚要说。就对上姚晓渔奇怪的目光。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高晌这喜欢游手好闲的名声在村里还是响当当,不过他家里成分好,根正苗红,又长得不赖,嘴会哄人,就把这个从城里来的小知青给哄住了。时不时拿点糖阿,玉米面什么的哄着姚晓渔。 但是这一次是他头回哄骗姚晓渔跟他钻草垛。谁知道刚一进去,就被守在芦苇荡的钱菊花给逮住了。天晓得他多冤枉,连个手都没摸到,就被人抓个现行。 他至今都不晓得自己那个老婆子是怎么知道。不禁又恨上了钱菊花,”个母老虎。“还着了这婆娘的道。 “胡闹。” 把哄闹要脱裤子的汉子扯边上去,大队长狠狠地瞪着两人,似乎在考虑如何处置。他十分担心这种事情影响大队风气。叫外头人说嘴。要不是考虑姚晓渔身份不是公社村民。估计这会儿人都装猪笼里挑河里头去了。”村里知青来过好几批,这批城里的孩子大多都有些娇气,农活干不好还能学,光是那股子小姐少爷的生活作风就让人看不过去了。挑个粪嫌臭,挑桶水又嫌重! 这几日光是处理这些安排知青的事情就让他焦头烂额了。借住的知青跟那些社员之前就闹出过几次打架吵架的事情。如今这事情恰好挑起了这段日子高家岭的社员不满。有些社员不服气,凭啥那些外乡人一来就能干些省事省力清醒活儿。嚷嚷他这大队长有私心。 “嚷什么嚷?还浸猪笼,什么年代了搞这种事情。“他猛地一跺脚,让鞋底泥土抖露干净,黝黑的脸上显出十分不虞。往眼睛咕噜咕噜直转的高晌身上踹了一脚。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自家这个妻弟他还不知道吗?仗着他这个大队长的身份,没少哄骗欺负小媳妇小姑娘的。 姚晓渔梦里的内容又记起来了。按照接下来的发展,那个高晌肯定要把脏水泼在自己头上。然后说都是被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了。众人都会鄙夷自己。原主也不是什么好鸟,她知道跟钱家或者是高家都扯不赢,自己有不想当个破鞋。便把锅扣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她目光转向队伍中正在被妇女主任询问的青年身上。那个青年嘴里正吹草。他坐在芦苇荡里很久了。众人来之前,这个元家的傻儿子就一直坐在这里。问也不吭声。可目前除了这两人,只有元傻子在场。 姚晓渔心里非常不情愿,但是在高午开口前她说道:“我没跟姓高的钻草垛,你们再污蔑我,我....我....”她张嘴差点编不下去。“我就不活了。”说着嘴巴一扁,就要嚎。”你们倒是看到啥了?这么没头没尾编排我。” 村里农妇嗓门大,城里来的知青就腼腆不少。 “我就是看到了,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还说没干啥亏心事。” 姚晓渔被摆到明面是因为钱菊花当场逮到了人。可即使这样,被她们拿住把柄,那姚晓渔就别想在公社混下去了。勾/引有妇之夫。她上哪都得被吐口水。她心下尽量使自己平静。即使胸口心跳越来越剧烈。她学着网上看到泼妇骂街的模样。一把推开钳制自己的人,大声骂道: “谁勾引他!你们谁看到了?我跟....”她突然推开钱菊花。跑到元傻子背后。搂住了对方的胳膊往后一缩。瞪着圆眼睛冲着高晌嚷嚷。 “我两好着呢,倒是你你在这里偷看个什么!” 说完只感觉自己抓着的胳膊冰冰凉凉。她低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对不住了,对不住。”大兄弟,锅给你先帮我顶一下。 高晌先一愣,心里骂妈,说你这个娘们之前还一副娇羞模样,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紧接着又是喜滋滋。他脑筋傻可人总归在危机时刻有两分急智,转头就冲着姚晓渔,一脸正义凌然:“呸,一个傻子两个傻子。我就是要看你们两在干嘛。大队长,我来看她们是不是耍流氓,果然被我抓到了,嘿嘿嘿。” 姚晓渔愣了下,心说这个高晌也够绝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太欠揍了。 ”谁耍流氓了!你瞎扯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耍流氓了。“ 她骂,一边抓着元傻子的袖子更紧了。“我们说会儿话你冲过来揪住我说我耍流氓。我怎么耍了!”她顺便还圆了之前两人拉拉扯扯的事情。这两人你来我往当着大队的人竟然演的带劲了。 第三章 大队长咳嗽一声,眉头皱着能夹死苍蝇,他一把扯过高午:“胡闹。都给我住嘴,一个个还闹跪祠堂去。没有规章了都。”到底是好面子,却也是松了口气。 勾着已婚汉子跟未婚到底还是不一样。前者那是无论如何都摘不掉的帽子,是要游街的!到时候妻弟也跑不成了。 秉着大事化小的原则,见两人三两句圆回去,大队长心下稍安,只是让人把两人绑去了祠堂。祠堂现在是公社开会用的地盘。也没叫人。一人臭骂了一顿。扣了女知青一个月工分。又给高晌也扣了。一碗水端平。因为钱菊花捉奸怕走路风声,叫自家男人发现,便没带多少不相干的人。因此这事情在他看来还能收尾。 必须要平息,否则他这个大队长岂不成了公社的笑话。 至于元傻子。 这时候谁都懒得理傻子。你教训啥子给谁看?一会儿傻子闹起来不成了笑话? 姚晓渔被轰出来的时候到底是留了面子。钱菊花被妈家人弄走了。庄户人也要面子啊。都按着婆娘不叫人嚷嚷出去。她看到手脚上已经脏兮兮的衣服。站在祠堂门口顶着指指点点,一时间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名声肯定是坏了,她站在门口顶着一头乌云。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从腹部一按。衣服里空荡荡的一片。现代发愁的小肚腩,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困扰了。站了不知道多久。远处听人喊自己的名字。姚晓渔才抬起头来。 是两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其中一个满脸嫌恶,另一个则是小心翼翼打量:“你没事吧姚晓渔,处分了没有?下午去采茶场咱们还是挑一组担子麽?” 多心了,原来是担心自己的活儿没法做。 姚晓渔扯了扯嘴角。“大队长刚才已经扣了我的公分了。没说让我换地方干活。” “谁不知道你那点事情,姚晓渔,你可别凑我们跟前了。免得把咱们知青点的名声给搞坏了,你不做人我们还做呢。”孙琪横眉竖眼:“我们才不会跟破鞋一同住,你有点眼色就立马卷铺盖滚蛋。“ “破鞋叫谁呢?” “破鞋叫你。”孙琪等着她。原本以为姚晓渔肯定羞臊的抬不起头。谁知道对方正憋着笑。“行,这道又不是你家开的,我还走不成了。什么叫凑你跟前。你家修的路啊?” 张静芳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点烦恼:“可是.....” 她可不想跟破鞋一组,别被人看轻了。沾着姚晓渔自己名声可别臭了。转念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找记分员问问能不能换人。女知青的体力不好,农忙也要去干农活,不是农忙时候就去茶园采茶搓茶,公分少一点。可是相对于农活,采茶还是相对轻松一些。知青咬咬牙还能坚持下来。 农业学大寨现在如火如荼。成分不好干再多也没什么卵用。好在这些知青出身都没什么问题。这才能混个不饿死的公分。 按着饥饿的肚子,三人行走在泞泥的土褐色大道上,姚晓渔抬起头,看到”人“字形的大雁在头顶飞过。 今晚的大会特别热闹,由于今天传遍了村头村尾的笑话。众人都早早端着板凳等批破鞋。知了在树梢上交个不停,转头就是秋收。大队长既要搞运动,也要促生产。那么生产是多么紧张的大事。秋收近在眼前,大队长搞得嘴上起泡。今年的收成并没有想象的好。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导致干部们从到到晚都守在天地里。 早些年的风气是很“热烈”的。只是饿了肚子。闹了灾。这种狂热的情绪才逐渐退散。毕竟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再者新来的知青们还没有安排好。只能先借公粮使,等秋收按照公分发粮。“够不够,三百六。”支书在上面两手一挥,无比激动的说: “秋收还犯懒,粮食哪里来?劳动不积极,日日啃地瓜皮!” 说完,台下一片鼓掌声。年纪大的自然面带愁容,发愁地头产出不够咋整,只有不知事的小伢才瞪着眼睛一派茫然。元家的大闺女元雪菜(改姓)就对她妈说道:“妈,你说今天那事情不打紧吧?我没看到那个女的上去。估计是不要批了。” 她听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牵扯到哥哥,元雪菜特别怕他闯出什么祸事来牵连一家老小。她妈是来元家当后来妈,她就得谨慎点,不能叫前头元家老太婆看不过眼。 她妈抬起头,闷闷的说:“你哥不可能会耍流氓。瞎说!”说着也是有点发愁。她瞅了眼身旁的小儿子,对方正坐在地上打瞌睡呢。 不远处的元傻子坐在桂花树下。一地的桂花雪白的融入肮脏的泥泞里。他浑然不在意。光屁股的孩子围在旁边扯他衣服。做鬼脸。村里有人就打趣。“哟,元子晓得跟姑娘钻草垛了啦。元子都会这个啦。看来不傻嘛。” 村里头总有些男人喜欢凑一起吹牛皮聊聊带颜色话题。尤其是碰到元傻子,那就都凑上去打趣他。有个小无赖还问:“哟,元傻子,你说说你咋带人钻的草垛。给俺们说说。”说完还用两个手握拳挤在一起。拇指动了动。挤眉弄眼说:“是不是这样。” 元傻子突然起身,推了一把那个牛大鬼(混混)。 “这个黐孖。”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钻出来,装模做样的装成元傻子,嘴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谁叫他整天蹲在泥地里,就脏兮兮的。谁知道畜生都是在里面阿屎拉尿。他头脸隔几天不收拾就打结。 “走走,不嫌埋汰么!” 那个被推的倒是不知道他一个傻子哪里来的力气。村里人为什么叫他傻子,主要是因为元大自从上次被几个村里的男孩子欺负后,忽然从椅子上爬起来把人揍了。那些男孩子看到他还知道还手,有一股子蛮力,都不敢动手了,只好嘴巴上占点便宜。 谁晓得这傻子听不听得懂话。 他出生的时候难产,孟兰婶子要不是去了县里的医院,估计都保不住这孩子,难产后缺氧,后来又说是什么脑瘫....村里人不懂这些,都说这孩子是生下来缺一魄,魂儿给飘走了,前几日又听说他抬水结果摔了一跤。好像清醒了一些,却也是不认得人,众人只当他是恢复了一些,人还是半傻半好。 元傻子她妈就把人背去叫村里老太婆喊魂。喊了足足七八日。把元傻子喊得捂着耳朵跑了。日日就去芦苇地里吹草叶子。 第四章 元傻子那边闹哄哄的,惹得曹支书多看了两眼,那孟兰婶也就是元傻子的亲妈半天坐着不敢动。旁边的元老爹气的浑身哆嗦。瞪了这儿媳妇一眼。甩着袖子起身走人。踢着一脚险些踩在马灯上。摇晃的灯光渐渐远去。月光模糊的照见人影。 “还不嫌丢人,走!” 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也就算了,这可是亲生孙子。又不能扔了不管。好歹还是个男丁。 元老太婆斜着双吊梢三角眼越看越来气。一巴掌糊在女人背上:“都是你干的好事。生出这个不顶用的。我们元家供他吃喝还不如养头驴。挑水都能摔河堤。驴都比这个聪明呢。” 全家人踩在麦梗铺着的地上走。元老太趁着月光教训儿媳妇。 这婆娘娶进来,她就看不顺眼,这几年元槐渐渐大了,整天闷不吭声,便越发看不过眼了。原先那个媳妇好歹还生了两个带把的呢!她倒好。带着个拖油瓶,一个傻子个顶个能吃。 孟兰猛不提防,被拍了巴掌。吓得抖了下,险些把怀里的小儿子甩出去。心里确实委屈,“不是妈让他去打水才摔了脑子。这夜里看不见路的。”那可是她的儿子啊!能不心疼吗?本来就说话比别人慢些,腿也站不起来,上次还被使唤去跳水,结果一头栽倒田里去, “你还跟婆婆顶嘴了。你要翻天?俺家是欠他一口吃还是欠他一口喝的。顿顿苕吃憨胀。个头倒是窜的老高,鬼用都没有。” 元雪菜烦不胜烦,回头看,自家兄弟哩,还在那里嚷嚷,便过去拧他耳朵:”你有毛病吧,大半夜叫鬼啊。小心鬼来割你耳朵。”她个子没有兄弟高,只能仰着脖子说话。虽然元大个头高,可惜是个傻的。她也就不跟兄弟客气。 毕竟以后在元家,还得靠聪明的小弟撑腰呢。于是说话便越来越不客气。到堂屋,扔了一个土豆,转头把门瞌上。“不准进屋,把土豆给刮了。” 元家屋门口有个石磨。是元家的底气。据说以前元老头还用这个石磨砸过日本鬼子的。有来历,也没叫人当充公拿走。于是村里来人磨豆腐之类的,还要套点交情。不过元家人也不敢收钱粮。怕叫人说嘴。 现在这块石磨,算是半个公家的。只是放在这里。元家男人还有吹牛的资本。更别提元家的老大曾经还去“学土匪”。在世道还乱的时候。村外经常有哪些抢劫粮食和钱财的山匪。碰到免不了吃亏。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的附近村都会派一家人出个男丁。送出去当土匪,土匪虽然打劫,可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因而有学土匪的村,大多是不会遭到劫掠的。 在姚晓渔看来,这不就是古代黑社会麽。 元邱刚前头老婆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元宝磨,一个叫元金石。这两兄弟从屋子后面滚出来。一个嘴里塞着半个玉米饼子,都跑到元大面前闹他。“黐孖筋跟女人钻草垛。不知羞不知羞。” 元家长孙平日里没少吃好喝好。元宝磨还比元槐大几岁,长得人高马大,他抱着胸看着他。眼神也不太客气。他看向元槐的目光充满不屑。这人长着浓密的两条粗眉毛,国字脸,明明是很正气的长相,到他这里,就显得眉眼里带着点心胸狭窄的感觉。 元家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孙子,又是劳动力,就连后妈有也不敢说什么。 金石踹一脚在他身上就跑。这傻子力气很大。他不敢叫傻子抓。只仗着跑得快。只是小的那个准备从旁边溜,不留神就被一双铁钳抓住。抬头看去,半张脸面无表情。顿时吓得一跳,二人推搡起来。被出门倒水的元玉翠看了。登时抢过元宝磨半条胳膊。簇生粗气骂道:“干什么,还学会打你哥了。” 看他手里拿着快破瓷片和土豆。扬起拳头就朝着元槐身上锤。”我叫你吃我家粮!我叫你吃!” “啊!” 元雪菜吓得要死,又不敢去惹老太。就去喊;“妈!妈!姐打三弟了。”说着里面乒乓作响。孟兰看到三儿子一手抓着继女。看着不像吃亏了,心里才松了口气。干过农活的姑娘竟然力气没他大。被控制住,元玉翠满脸羞怒。 “你看什么看,我说他两句,他就要打我。”元玉翠正对付着,冷不防叫后妈看到,有些心虚,顿时扔了瓷片,骂骂咧咧进屋去了,还扔下句:“你小心我告诉我奶奶。” 孟兰心里不敢顶撞老太太,只是看到后屋小儿子还在哭呢。顿时心里烦。把元槐揪进了草棚里。就是放石磨的草棚里:“你好好呆着,别去惹你大哥了。知道没有。”有低声说道:“他就这个脾气。” 见元槐点头,她心下稍稍松了口气。给他塞了一个刚摘下的嫩绿的小黄瓜便哄着两个继子说好话,一会儿就看到屋里冒出橘黄色的蜡烛光。 第五章 在孟兰的记忆里,每天喂猪打草,收拾做饭。上地挣工分就足够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自然没有注意到,这几天的儿子仿佛有些和平日里不同的地方。她只当儿子这几天在外面玩野了。 好在元槐虽然傻,确知道不往小池塘里走。他怕水。 而这几天元槐不在家里捣乱,让她放松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在意元槐是在外面到处野。家里虽然穷,可是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也不是不能过。每天管两顿饭。看着他还知道吃饭。孟兰就放心了。 而她一转身的功夫,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忽然就露出一个不符合他年龄的表情。当日正值傍晚。在黄昏落在他肩头的时候。元槐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透不出光,看着就有些瘆人。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头一回打量这副身体的模样。 这几天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这里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虽然高家岭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个古老的山村,可是他在村里曾经见过那种冒着黑烟的玩意儿,还发出了恐怖的声音。元槐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他骇然的看到那个黑疙瘩被称作“拖拉机”。 他偷偷潜入到了公社,趁着没人的时候跳到房顶去看拖拉机。然后他就看到那些社员拿着黑色的油去喂那个黑疙瘩。这种偷偷摸摸的工作是在半夜完成的。他熟练的躲在房梁上。听那个叫做“大队长”的人正在跟底下人说。 “这个月供应的柴油还是那边公社借的。要是县革委会知道。就不好了。咱们知道就行。要是往外说。就露馅了。” “队长,县里的还管这个?“那个青年浑身脏污,都是黑色的油。”这拖拉机是咱们找人修的,又不是走的什么不正当渠道。再说了。隔壁那村里,他们凭什么就可以用。“ ”那是人家去年评模范奖励的,你怎么不说咱们村也出几个模范,你们倒是护着粮食半夜抢收粮食啊。我把你们也报上去。你看县里跟不跟咱们发。” 元槐听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的回去了。 这句身体的两条腿几乎都有些萎缩了。他尝试过运气,运内力。仿佛石沉大海一般。而这段时间。他已经对能够重新恢复曾经的内功已经不抱希望。好在虽然他身为凌霄阁的刺客。内力就算不在。对身体的掌握确是远远超过普通人。凌霄阁的刺客,只接重金悬赏的江湖仇杀榜。他的前辈里也有人身体残缺,却也练就一身武艺之人。 而在他的观察力,这里的人,似乎也没有掌握内功的人。 这在元槐的打算里。他原本打算出了山村,再去找身怀内功的武林人士帮自己运气。只要有人帮他打通气海穴。他就有办法重新联通其他穴位,恢复筋脉。 可惜他看到那个喷气的铁疙瘩,就确认了,这个地方,恐怕与他曾经所在的天下不同了。就像是武学杂书里说的那种玄而又玄的“小三千界。” ❉ 知青点借的粮食已经吃了一半,班长就跟老知青商量一下,剩下一半换了玉米面糠麸。没想到运回来就惹得人怨声载道。 这里有七个是新来的知青。早就老大不适应了。勉强住了半个月。毕竟人生地不熟。谁知道吃的竟然越来越差了。当场就要跟老知青闹。 其中一个老知青,是梳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冷哼说:“有些人还以为是城里当大小姐呢?贪图享乐,来到这里是给你们锻炼的,不是让你们一个个贪享受的,再说了,现在粮食压力这么大,我们需要的解决压力。你们个个能吃,大队还负担的起不。借粮食已经是很为你们着想了。这点粮食让大队承担多少压力知道不?秋粮可没下来呢。你们都做好抢收的准备了吗?你们在蝗灾有向我们一样出力抢救粮食吗?” 这番话说的人人低头。 只是孙琪说:“我们自己的一天也有六个分呢,大不了到时候补上就是了。多少有就补多少。” 老知青被个新来的抢白,已经很不悦,闻言扫了眼众人:“怎么还有个没到?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知青点开大会,还有人躲着不来吗?这是个人主义嘛。说到底就是没有集体主义荣誉,比如你——孙琪同志。你的发言就很有问题。” “谁要跟破鞋相提并论了。”孙琪就是个炮仗,立马燃了:“她配和我们相提并论吗?” 这时候张静芳怯生生的说:“姚晓渔她不是故意不来,她好像发烧了。” 孙琪翻了个白眼:“怎么?我们干活的没事,她一个钻草垛子的病了。” 此言一出,在场男同志都笑出来。互相使眼色。不过还是有人提出: ”大家都是文明人,孙琪,你应该注意一下言辞。“ “别把。” 其他人见到,有人就想看热闹。有人则附和。于是姚晓渔便从被窝里被拽出来。她额头滚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感染的症状,这时候的赤脚大夫医学知识匮乏。医生短缺。治病都是些半懂不懂的护士。而且村里并没有医院。就任由她病了一天。 有个女知青不太忍心。给端了凳子让姚晓渔坐着。其他人就听老知青上去滔滔不绝。那个女知青是村里的老师,平时不参与农活,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所以她的心态也比较宽和。见姚晓渔难受。就问: ”姚晓渔,你还撑得住吗?“ 姚晓渔嘴角蠕动下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舒服。你让我躺会儿。” 那个女知青吓了跳,心里嘀咕,不是被吓到了吧?就听到对方说:“我咳嗽,别传染你了,你离我远点。” 第六章 那知青一听,就坐着远了半米。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老知青渲染出来了。都比较激动。再者说念到m主席的诗句。也心生向往。都恨不得要投身广大的农村干出一番事业。纷纷忘记自己挑不起半桶水的事实。 姚晓渔的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之前摔倒时候的感觉。浑身软绵绵的。 知青点: 在老知青慷慨激昂的演讲中,众人看到后面坐着病怏怏的姚晓渔像倒葱一样栽倒。静默片刻,惊呼声此起彼伏,毫无预兆的倒下去那一刻是真的将众人吓到。她们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顿时个个惊得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待姚晓渔被扶进床上。那个女知青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屋里一片沉默,忽然老知青抬起头,脸上慌张不已:“不是我啊,我刚才......”她忽然的扯住身旁的知青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干,你们替我作证。” “没事,人还有气。”张静芳小声地说。 孙琪站在门口。反应过来直嚷嚷:“什么嘛,吓死个人了。不会是装的吧。”才说几句呢,怎么就晕倒了。 已经有人跑出去喊赤脚医生了。这时候村里牛车都在牛棚里关着,只有干农活才牵出来的珍惜财产。不可能借去给一个知青看医生。再者说也来不及。过了差不多半刻钟。赤脚医生已经小跑过来:“人呢!人呢?还有气.....咦。”他看到床上模糊的躺着个人,伸手一摸。热的。心里顿时大定。把开的止疼片放下说:“先吃点止痛片。缓过来就好了。” 其实当时姚晓渔已经睁开眼了。她不说话。也不搭理老知青她们。止痛药往嘴里塞。旁边的姑娘给她塞了一瓷缸水。凉的。赤脚医生说她发烧了。估计要去大队请假。姚晓渔就说。“要是明早上好了。就不去请假了。” 赤脚医生吓得连连摆手:‘我给你开个证明,你去找大队长。身体是g命的本钱呀。” 万一前脚走,后脚这个女知青就逞强干活。出了个好歹岂不是他的错。赤脚医生别的都好说。反正啥病,先吃颗止痛药。 姚晓渔吃完就躺下了。被子凉飕飕的,还有股子霉味,她头低下枕头是几件秋装叠的。看样子还没落脚多久似的。然后是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从家里带来的。她不想翻动,感觉像是翻别人的东西,怪奇怪的。然后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想像这些知青心里的惶恐和无根浮萍的飘零感。 她侧躺着,脑子里空荡荡的。又开始思考事情。并不觉得灰心。这里的一切,除了土黄色的墙壁——不对。 她半张着着嘴,眼睛盯着头顶的那个长着尾巴的东西爬来爬去。卧槽这是壁虎!还是红绿相间的,夜里看不大清楚。 她又一骨碌爬起来。(经过刚才事情,其他人不敢在招惹她,怕她一会儿病死找人赖账。)看到墙壁上拄着一根毛竹做的扫帚。连忙捅了一下屋顶。结果捅了个正找,头顶瓦片扑棱棱的倒灰。她一头满脸都是土。“呸。” 这可不是腻子墙!这是土墙。 姚晓渔看到村里人走大路。知青点就盖在大路旁边。说话声由远及近。”她嫂子。这事情就靠你来帮忙啦,咱们村谁不知道你伶俐能干事。再说。这事情成了老元家一家都念你这份情。这事情就交给你啦。“ ”另一个大嗓门说:“这事情我可打不了包票。 ”什么包不包票的啰,害。“ 声音渐渐小了。姚晓渔听到是说了个熟悉的名字,她心里似乎跟开窍似的。灵光乍现。扑到墙壁上听交谈的声音:“是别的村都行,是个女人能过日子,他老元家都不嫌弃。也是个可怜人,早点了结这桩事情,也算对得起他了。” 是元槐! 她脑子里的点状记忆穿成了珠帘。屏住呼吸。心说,这不就是男主角那个傻子大哥嘛。她可算想起来了。在剧情前面里这个傻子大哥出场戏份并不多。但是头两集还是交代了一下关系,并且和他黑化的过程。所以她有印象。 所以说,剧情是还没有开始?姚晓渔的脑子飞快的想。她后悔自己只看了零碎几集。因为实在不对胃口。但是因为撕逼剧本特别密集。她看的头疼不已,又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穿越来只看到傻大哥一面。还是他躲芦苇荡里看原身和姓高的偷情。 她看到角落黑影一闪,人“哎呀”的喊出声。只看到元槐嘴上还是在吹叶子。他嘴角似乎裂开个口子。特别迷茫的表情。看到人。两人对视。元槐的表情立刻凶狠:“.....” 姚晓渔;”又....又犯病了吗?“可男主大哥并不是真的傻啊。前几集他装傻是为了博取母亲的关心,后面见这招不管用了之后,就开始人前憨厚,人后阴险了。 她顺着门口出去。沿着墙角找到了元槐。问:“刚才那是你家啥亲戚啊。” 元槐看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姚晓渔:“........”果然不是傻的,说话还有点冲呢。 她见对方要走,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那个袖子有点脏了。伸手上去甚至有点油呼呼的,不知道沾了什么污垢。忍者不适。她低声说:“我没把你当傻子。我给你道个歉。那天我情急之下才把锅推给你。实在对不住。”她看左右没人,又说: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也不管元槐听不得听得懂。又溜回屋子装病去了。 她见对方要走,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那个袖子有点脏了。伸手上去甚至有点油呼呼的,不知道沾了什么污垢。忍者不适。她低声说:“我没把你当傻子。我给你道个歉。那天我情急之下才把锅推给你。实在对不住。”她看左右没人,又说: “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也不管元槐听不得听得懂。又溜回屋子装病去了。 晚饭没人给她吃。这回肚子也饿的厉害。她看厨房里其他东西锁了。偏剩下半跟黄瓜。黄瓜瘦小。她塞进嘴里。胃部那种火烧火燎的抽搐仿佛更厉害了。她掀开锅。谁知道那帮人嘴里嫌弃,吃倒是干干净净。 第七章 “姚晓渔,你没吃饭吧。不好意思。之前你昏迷的时候。大伙饿的不行。都已经开过火了。这回没法开火,你忍一忍吧。”张静芳打量对方的神色慢慢开口。姚晓渔看到她眼睛很爱打量别人,说话却留三分的语气。已经很不喜欢。 “知道了。”她敷衍的回了句就往屋里走。 张静芳却跟在后面,要解释的说:“我们怕你一个人睡不好,就自己安排了一下。我去跟1号那边屋子挤一挤。你安心睡吧。”说完,笑了笑。就要走。 姚晓渔听到这话,还真停下来,转过头把她拦住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再跟我说干嘛?我又不是瞎子。” 说完回头走了。鬼知道她刚才干嘛那么冲动,要知道张静芳这些都是原主身边亲近的同伴,最容易发现她换芯子的事情。可张静芳一点怀疑都没有,可见她们之前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饿了大半夜,姚晓渔决定早点起床,以免错过早饭。她在村里名声已经很不好。所以要收敛一点。至少装的勤快些。原主脾气火爆嫌这嫌那。众人都有目共睹。所以做饭的时候就没人去叫姚晓渔。她跑过去吃饭的时候。正好遇上老知青。 她昨天吓得不轻,看到姚晓渔没事人似的。刚要说两句。余光瞥见孙琪和吴德辉进来。吴德辉是她们一批下乡的男知青,人长得不算高。可是收拾的很干净。他是少见的对姚晓渔态度好的人。这屋子里大部分的男知青对姚晓渔其实没什么异见。 “你没事了?不影响今天上工吧?” ”没事,好些了。谢谢你的关心,吴同志。“ ”没关系,咱们这不是一个知青点的兄弟姐妹嘛。“吴德辉爽朗的笑了笑。”不影响上工就行。“昨天扣了四十个公分的是姚晓渔,那可是大笔粮食。现在这些年轻人住了半个月,都知道粮食和公分的重要性了。 “德行。”一个短发女知青翻了个白眼。 “感染了骚瘟?怎么闻着一股狐狸精的气味呢。”孙琪走进来。看到两人对话,立刻出演嘲讽姚晓渔。只见她当屋子里其他人嘀咕不一回事,舀了碗野菜混着玉米面之类的汤水搅合,站在桌前故意闻了闻:”哎呀今天汤怎么有股酸酸的气味。咦,谁加了醋。“ 她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找个最远的位置坐下:”屋子里怎么股子酸味呢。酸就酸吧,还酸臭呢。” “你。” 孙琪气的要死,平时她仗着自己嘴皮子利索,明里暗里叫这个小狐狸精吃了不少暗亏。怎么今天她倒是能说会道了?她哼了声。索性敞亮说:“有些人还拿乔呢。昨天多少人看到某人跟村里人不清不楚,要是别人啊,早就跳河了。真是没脸没皮天下无敌。恶心。” 她倒是没说’破鞋‘两个字。估摸着怕吴德辉又要拿”兄弟有爱“那一套说。“什么我们是一个知青点的兄弟姐妹,要互相扶持啦~” 他说的好听,这些城里来的半大青年远离故乡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干农活,亲人见不到,吃糠咽菜,能不起怨气吗? 孙琪就是其中一个,吴德辉见她刚来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刻薄。那时候还是个白白净净的说话有点直的姑娘。这好几日吃代粮食凑合,吃进去胃里不舒坦,脾气也跟着不舒坦了。 这话说的明白,就是针对姚晓渔。她也不生气。跟看不相干人骂架似的。一口灌了嘴里毫无味道的汤水:“哪里比得上有些人,心眼比针尖小。说别人怎么不比划比划自己,脸皮切下来都够炖一餐了。赶上日子叫全村人都吃顿饱饭。” 说完,孙琪的脸都绿了,再看碗里沉浮的玉米面坨子。一时间居然有点反胃。 春茶过后,清明谷雨前,那就叫雨前茶。 秋茶要分几日采摘,光是采前面嫩叶,比不了春茶可是也别有一番风味。采茶之后是揉,放到大铁锅里炒熟。用的不是锅铲而是手指。一手插进锅里,满脸头的浓烟。烫的厉害。不是熟练手都受不了这个温度。 农副产品一部分是上交的。收够数社员才有当月的票发。知青的粮食关系都在公社里,除了少数几个身体好的男同志,女同志都要炒茶。厂里带队是副主任。女的。厂子是个大通仓库房。好大一间。秋收的时候以前是放粮食的地方。炒的时候热气蒸腾。嘈杂纷乱。副主任高翠睇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 ”火要旺,不旺就炒不成。你们都利索点。到时候交不成任务,各个都要负公分!别想回去啦。”青叶子也要人揉。屋里屋外忙的脚不沾地。女知青诉苦道:“这还不如种地呢。我的手都熟啦。” 姚晓渔也是满头大汗,她心说:“这炒的是茶还是手!她要是去干这活,爪子少说五分熟了。” 灶里活像是吵架,柴火劈里啪啦响声。水蒸气将室内弄得烟雾缭绕。女人都脱了衣服。穿着单衣干活。姚晓渔问高翠睇说:“主任,您看,我这手实在干不成了。给我一柄茶叉好不好。我可不是要偷懒。” 正说着,高翠睇已经过来,急不可耐的将她手中的粽帚抽走。“爆声小了就要盛起来,弄镬里搁着。”放进一个大竹篓里。等明天用细细的火继续炒。“末了给她递上一柄草叉。姚晓渔就跟着去揉茶去了。她看到有几个社员妇女说说笑笑,就在旁边拿着箩筐坐下听她们讲。 只见一个妇女笑嘻嘻的说:“.....元家那个说亲的,你们听说了没有?哎呀,可不得了,元家那个后来妈,不知道从哪里凑了二十多块钱。真是舍得!” 她自从知道要去修复系统以后,对剧情里的人物开始上心。目前她知道的剧情中心应该就是元家一家人。至于女主角,她这几天并没有注意到,毕竟电视剧是演员演得,而眼前这里无论怎么看都仿佛真实世界一般,如果不是听到男主大哥的名字,她也几乎对应不起来。 第八章 “那结果哩!”十六七岁的少年,说亲早了些,但也不奇怪,尤其是元家想给傻儿子找个媳妇照顾。“听说是嫁给个傻子,你说有谁愿意。那愿意的人家肯定要彩礼啊。不然哩,好好的大闺女白陪他家去?” “也是,要是我家闺女,肯定舍不得嫁去他们家。”有个胖乎乎的女人挺了挺胸,颇为得意:”我家妈家嫂子大闺女说了人家,还是个当兵的。每个月都补贴,这日子过的那可是真不错。真要嫁,也要挑个好的撒,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本地结亲都要收彩礼。只要不是二流子混混,有一把力气都不愁找老婆。元槐这个又是特殊情况。好人家的都舍不得闺女,舍得闺女都是图彩礼钱。 ”....听说是个烈性的,见是嫁个傻子,当场就要跳河。闹了两天啦。” “啧啧,挺泼辣的。” 姚晓渔手里的茶叉差点飞了出去。她记得不多的剧情,男主傻大哥可是有老婆的,难道剧情指的就是这个?她暂时没捋清楚,唯一能肯定的是,傻大哥如果没有老婆。那谁来拆散男女主角这对苦鸳鸯?谁当恶毒女配? 正当她想的仔细,忽然肩膀被拍了下。扭过头看到几张八卦神色浓郁的脸。那几个妇女已经坐到她旁边,促狭的说:“姚知青,你听到俺们说啥了吧。” 本来她们平日闲来无事就爱嘴碎,说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亩三分地,不超过十里地的事情。光元傻子这点谈资都说了个把月了。眼看都没得说嘴,就出了姚知青的事情。虽说遮遮掩掩。但高晌又不是个手脚干净的。什么德行公社的女人还能不知道? 几双绿豆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女知青。嘴里不依不饶的说:“哟,姚知青也在呐。”村里人都不爱跟这些知青打交道。总有些距离感。当着姚晓渔的面,倒是没有骂她。只是神色也带着点鄙夷说元家的事情。一边看她的反应。 姚晓渔心里一紧。装作懊恼的模样离开了。 她又等了两天,农副产品加工厂的一批茶叶已经加工完成。秋雨不急不慌的落下。打着卷儿的枯黄叶子慢慢铺成了金黄色的厚厚地毯。任看的人心里着急。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线索。但是又仔细想也想不出来。苦干了两天活儿。整个人又瘦了圈。 这天,倒是遇见个意外的人。 她打量着屋门口那个穿着夹袄蓝白长裤的妇女。那个妇女差不多一米五五左右。中等身材,脑袋后面顶这个圆髻。仔细的瞧了眼姚晓渔。正当她莫名其妙。女人则是踩着小碎步走了。第二天的中午,孟兰嫂顶着两双红彤彤的眼睛进了知青点。身旁跟着的就是高红梅,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薄袄子,比其他大队队员穿的都好一些。见了面先介绍说:“姚同志,这是隔壁家的孟兰婶子。” 姚晓渔看着婶子脸上带着两份茫然。忽然被人握住了手。王孟兰就跟开张了似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直夸她说道:“真是个相貌灵醒的女伢。我们大队多久都没有这么白净好看的姑妈哇。红梅啊,你说是不,哎呀。” ”十还是十七啦。“ 她眉头跳了跳,张嘴说道:”婶子,我。”顶着莫名的注视,便点头了。 啧啧赞叹好几声。这才放下手说:“这个年纪,是个大人了。以前社会这么个年纪,都是有孩子的。你婶子是个老实人,把我叫过来就是来问你个事情。你可千万别紧张。咱们就是 女人家随便说说。” “这会儿,你别跟旁人说就行。” 姚晓渔还真往旁边看了眼,见没人,神色狐疑起来。“那婶子来找我是什么事?”她顿了顿补充道:“有啥事我能帮得上忙我也能帮。”她心想,要寄个书信或者办事她倒是可以。谁料到就跟等着这句话似的。两人一前一后说。 “跟你寻一门亲事。” “你看怎么样。”高红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孟兰婶原本找的不是别人,就是隔壁马家坡的姑妈。马家坡是两座山对面的那座。。找这不近不远的地方姑娘。就怕儿媳妇娶进门就又跑了。儿子是个傻子,可不会笼络人。况且跟着他也没什么前途。 王孟兰急得两个晚上吃不下饭。 一个是屋里婆婆冷嘲热讽,儿子这段时间一直不说话,每天就呆呆看着湖,也不下地挣工分(虽然他也确实下不了地)。她是想尽各种办法。又是招魂又是喊魂。开了介绍信去了县医院。大夫说的一篓子的话她半懂不懂,解释了一遍才知道,“哦,就是没得治了。” 回来的路上,搂着个傻儿子,王孟兰心里都是苦水,她心想,要是以前,就算是腿脚不利索,人还是会说话,哪像现在,一日两日都不晓得理会人了。她扒拉了一下元槐的头发,傻儿子头顶是天生的自然卷。她盯着这头卷发,脑子里闪烁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王孟兰说:“阿槐,妈给你找个媳妇,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元槐的后背都是僵硬的,他记事这十几天以来,这个女人几乎都没碰过他。他两条胳膊架着一把木凳子,用了十多年,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头一股发酸,让他连肚子里都柔软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都说心肠好,人的心是长在肠子里的吗?因该不是吧。 他想说。“我不想娶媳妇。”可是这女人又想他娶。 他从来没有过娘,在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就是无父无母之人。自然不懂这些亲情。 不过王孟兰看儿子半天没反应,以为他听不懂,又险些落泪:“你不能一辈子就让妈照顾你,哪天妈老了,牙都没了,怎么照顾你?有个媳妇,就有人照顾你。妈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二哥,你大哥,大姐。”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他们现在也是我的娃,也喊我一声妈。” 第九章 大哥哥就是金石跟宝磨,两人在家里可没少折磨自己。元槐想到这一桩事情,眼神里沉了几分,方才放松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车边沿。伴随坑坑洼洼的大道,他头顶晃得厉害。连王孟兰的脸孔也模糊几分。只听到她越发低沉的声音。 “妈嫁到元家这么多年,元家不嫌弃妈带着你姐。你要念着这个情。宝磨他爹是咱们的恩人,你以后不要跟宝磨他们置气。晓得吧。你看你弟跟你姐,从来有一块肉都知道让着金石吃。” 他根本不懂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孟兰的话像蜘蛛的线一样,没有头绪的抓着人的心肝。听的人头昏脑胀。 在一旁的元雪菜默默擦泪,她心里直坠坠的,又仿佛胸口一团火似的烧着,想冲到妈的面前问问他,究竟要如何做?可他有很多话,都不能出口,只能死死的看着王孟兰,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王孟兰是真担心自己哪天老了,儿子无人看顾。到底也是身上掉下的快肉。就是母子两个现在几乎无法交流,那也是她的儿子!孟兰心里便下决心给儿子找个媳妇。不说别的,照顾穿衣吃饭就行。元槐力气大能扛东西。教一教也能去村里砍柴拔猪草挣点公分糊口。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去找了妇女主任高红梅当媒婆。先是找了那个木匠家的闺女。木匠家里七个闺女,没有儿子,远近闻名的“生不出儿子”俱乐部一员。孩子多没有劳力。就准备把二闺女嫁人算了。可那个马二姑娘一听说是个傻子。立刻急得要去跳河。还说要是爹妈敢拦着她。她就一头撞死算了。 “现在可是共产社会。不准向旧社会那样强买强卖了。你们敢把我卖给傻子,逼我。我就....我就去找村支书说!” 接下来就是鸡飞狗跳。王孟兰好说歹说。总算是没闹出人命来。只是心里还是不肯罢休。便又找马婶子说情。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一耳朵的闲话。居然找到了姚晓渔。 姚晓渔第一反应是“你逗我玩呢!” 她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嫁给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难道她看着像个傻子吗?顿时眼神都变了,直说:“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说.....我爹妈不在这里。我不能做这个主。” 知青嫁给社员,就真的是放弃回城的意思了。谁料到王孟兰说:“姚知青,我知道你一个好好的姑娘,肯定是不愿意嫁给他。可是你想过没,要是嫁给俺家元槐,就是咱们高家岭公社的人。我可以跟你保证你结婚以后就进我元家们,还给你一笔彩礼钱你自己收着,你就不必跟人挤在这个知青点过苦日子,有粮食发有饭吃。”她目光先是和缓,忽然又一变: “...至于,你和高晌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有几个人相信你们是清白的?你可别当钱菊花是好糊弄的。她...她男人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的很,万一姓高的再来找你,你觉得你长了几张嘴能说清。” “到时候公社的人怎么看你,你在这里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做事情更要想的长远一些。” 姚晓渔捏了捏手上的句子,说:“我不会嫁人的....我爹妈在城里。我还年轻的很。“她虽然人不傻,可是这几天的饥饿和陌生的环境,让她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是抓不住根的浮萍。她对这里的任何情况都知道很少。王孟兰这话一说。她虽然不信,可是再一想。又有点不确定了。 不是吧,难不成这村里人真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她对六七十年代祖国的大环境都不了解,她是00后。出生就是经济腾飞的年代。家庭富足,父母疼爱。很难对那个年代有了解,大多都是通过电视剧里得来的。 而电视剧,她想到她妈喜欢看的《娘道》。心里有点蒙圈。感觉王孟兰说的话也有道理。万一她真的名声不好。而高午又纠缠自己。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抵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那一刻真的将自己带入到了原主的视野中去了。以至于脸色恍惚了片刻。又冷下表情争辩说:“我之前都不承认的事情,以后更不会承认。”高晌来一次她揍一次。反正嘴长在别人脸上,自己管不着。她也不在乎不相干人如何评论自己。 如果是原主,恐怕真的会因为被骂破鞋而崩溃,对她来说,也只是嘴上难听而已。姚晓渔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个鬼时代呆上几十年。但是对她来说,活着比一切都要重要。她妈是个从小到大都很坚强的女人。 王孟兰的语气很和缓:“我这么说不是逼你,我也是当妈的。知道你们爹妈把你们送来不容易。但是在这乡下,你们知青没亲戚扶持,又没兄弟姐妹。你这事情叫人那捏住把柄容易的很。大队长,村支书,革委会,谁给你撑腰做主?” 姚晓渔心里万般不高兴,也得承认,这钱菊花跟要扒她皮似的,指不定那天就爆发了。另外知青们虽然面上维护。可是私底下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呆在这个环境下充满了抱怨和压抑。 想到这里,姚晓渔起身说:“婶子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嫁人这事情....我”她心想,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说死。王孟兰听了。脸上只显露出失落之色。倒没说什么。就跟着马婶子一起离开了。 待她们离开后。姚晓渔在屋子里呆坐片刻,阴雨连绵的天气使得屋子里透出了半分霉味。忽然天空一声惊雷,吓得姚晓渔大骂一声:“什么东西,吓死我了!”剧情是傻大哥有个恶毒老婆?难道那个恶毒老婆就是自己? 天旋地转! 姚晓渔这才回忆起来,她可能穿的就是那个同姓的“姚婧”。这不就是那个恶毒大嫂的名字么!她最近听到最多都是方言,谁知道“青”和“婧”读起来都一样。她还以为穿到个同名同姓的知青身上。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知青所现在住进来是三个一伙的女知青姐妹。她们不怎么搭理姚晓渔。经常喜欢悄咪咪的说话。不让其他人听,用脚趾头都知道她们在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睡觉的时候也忍住哭了两回。心里又是纠结烦躁。等到过了半夜时候。突然尿意袭来。 姚晓渔辗转了大半夜。此时看到外头老大的月亮。竟然比方才还要清楚。 乌云散去,月光照在远处的水塘上。她听到野猫的叫唤。爬起来起夜。直接就去了菜园子。这会儿没人。她听到草地簌簌的抖动着。微风吹拂在树梢。她只走出了几米远。在知青点的墙壁上破洞的位置。阴影里——忽然的一双手将她抓住。 第十章 “啊!” 姚晓渔吓得几乎失声。她看到里面一张得意洋洋的脸。“嘘。” “你怎么在这里。放开我!我要喊了” “喊什么喊,你他妈这会儿装成贞洁烈妇了!”高晌提了提裤腰带,这个动作让姚晓渔往后警惕的缩了缩:“你不怕一喊,喊出个偷q名声来。你看她们相不相信咱们两没瓜葛?” 姚晓渔被背后凉风一吹,反而镇定了:“那我不叫,你立刻把你的手给我松开。”她说完,狠狠的拽开高晌的手:“有屁快放!我告诉你,这次说完拉到,我们两啥关系也没有了。你过你的日子。别来找我!” 高晌本来还只是吓唬一下这女人,谁知道她毫不留情这么说。登时心头火起,揣着裤口袋骂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怎么变脸这么快?!” 姚晓渔眼睛一眯起:“你说什么了。” 高晌嘴角歪着一笑,贼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有装糊涂,你之前不是说你怀了我崽吗?”他心里差点没笑死。 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女人,以为亲个嘴都能怀孕吗? 姚晓渔:“!”她脸上从惊疑不定变成三个大写的感叹号。“你干了啥?”她以为原主和高晌已经干了那种事情。顿时三魂六魄都吓到九霄云外。 高晌:“我啥也没干,嘻嘻,小鱼,你说这话是想哥干点啥啊~”他一凑近,姚晓渔就退后好几步。显得格外的无措。她刚才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高晌表情还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你少瞎说。我们现在啥关系都没有!你不想被你老婆打死你就继续找我。” 对方听这话,脸色顿时激动:“你什么意思!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这女人是在玩把戏,戏耍老子啊。” 高晌脸色变换,恶狠狠的说:“就当我是白好心,我告诉你吧,你以为之前那档子没人告发是吧,已经有人去县革委会告咱们了。你就等着挨批!”他哼了声,放了狠话的时候心里也不太舒服,毕竟之前跟这女人好过,于是改了腔调,嘲讽的说:“本来你要是听话,我还能跟大队长求求情。县里来人就糊弄一下,现在嘛~哼。” 听到这,姚晓渔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大多都被凶狠的瞪回来。 她感觉对方要抓自己,测过身往旁边一跳。大喊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告诉你高晌!别打我主意。再打我就去大队告你!去村里告你!看谁比谁不要脸。”她怕对方继续过来,边一通扯。让高晌给愣住了原地。 姚晓渔这女人原来竟然这么绝情!既然这样,他也索性心一横,再不去管对方的事情了。 趁着这个机会,姚晓渔一闪身躲进了知青点院子。又把大门扣上。外面的骂骂咧咧逐渐熄灭。她再关上了窗子。 屋子里黑糊糊的,月光投进磨砂的窗户。看到隐约的轮廓。她靠着这点光线摸回了自己的房间。以防再有人来。她将木窗拴上。躺在床上心潮起伏了片刻。四周又回归了安静。她在寂静之中听到自心跳的声音。因为高晌那句话而变成了后怕。 到了月中的时候,村里就要抢收。 这时候日头升起变得慢慢晚了。这是整个漫长夏季结束的征兆。比如满屋后山的绿色比起来。金灿灿的黄色能让公社里最老的庄稼汉露出笑容。 这片田泷望不到边。沟沟壑壑起伏的山坡让他们的视野常常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知青们生活比社员还要苦。为了那句“农村建设”的口号。这帮人收割谷子的时候就得格外卖力。彼此都不肯拖后腿。竟然都咬着牙钻进了谷子地里干到黑。 姚晓渔问一个知青说:“孙琪呢?她怎么不在。” 那个知青看到她刚病愈的发白脸蛋,心里不乐意跟她讲话,却也不敢惹她,生怕自己也跟着倒霉,于是敷衍的说:“估计是分到打场。你去问吴德辉呗。” 她们干了一天农活,手上长的水泡都磨得发亮。仿佛轻轻戳一下,就会破掉。 吴德辉态度还不错,他坐在一个草垛前面听务农的干部过来讲话。这些下放到基层的干部都是干农活好手。这些知青亲切的喊他们“老师”。他对姚晓渔说:“孙琪肚子不舒服,她请假了。怎么了?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姚晓渔心里呵呵,暗暗想。我当时谁去告状呢。 她认识的人不多。村人都不太爱沾惹知青,而且大多见识就一亩三分地,不太敢去县里那种地方。除了一个钱菊花就是知青这帮同学。他们是有文化的人,而且大多是从大城市过来。去县委告状也不难。 姚晓渔把用来盖枕头的包裹里拿到了原主带来的手帕。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城里姑娘。这时候针线也是家里必备的用具,看得很仔细。没有筐子装就随手插在墙上。比后世的针要粗大些。她没跟着其他人一起吃饭。只喝了今天刚磨出来的玉米糊糊。然后就趁着天没黑。把原主的机绣手帕给拆开了。手帕是细棉布。白色的两条,灰色蓝色的两条。还有一条绿色。一块比毛巾小些。 手帕被她剪出了手套的轮廓。两块布折起来。就是对称的。她比划自己的手剪开。然后用拆出来的绣花的线缝上口子。不出两小时。她就做好了两副。其中一副给了队里的那个老知青。 姚晓渔在知青们晚饭的时候,趁着没人把手套给了老知青,她看到对方明显愣了下,笑嘻嘻的说道:“姜姐,前段时间是我脑子一糊涂了。咱们插队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一个集体,做任何事情都应该考虑集体。我思想觉悟不高,给你们拖后腿了。” 见她自我批评,那个年纪比他们都大的姜知青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向以班长自居。很喜欢领导派头,于是便神情严肃的教训她:“你的确思想觉悟不够高,因此以后必须要更加自觉,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我看你今天劳动怎么慢吞吞的.....”她眉毛一皱,刚想说姚晓渔偷懒。就听到对方说 “我今天手全磨出了泡。所以才慢了点,我们跟姜姐姐你们比还是差了不少,经过了这次思想教育,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姜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学习干农活的。” 她把手往后遮了遮。不经意的露出手上水泡。见此,姜知青脸上才缓和三分。毕竟都是从城市里来,她还是能够理解这些新来的受的苦。她被姚晓渔带着进屋。此时没有人。姚晓渔就把手套塞进了她手里。 怕她发火,姚晓渔立刻解释:“是这样的。姜姐。我看大家今天干活,手上都起了水泡。这样会影响大家干活的速度。不利于咱们枪收粮食嘛。于是我用多余的手帕改成了手套用。这样干活就不容易磨破手了。” 第十一章 “总共就做了两双,想着姜姐你平时带着我们就操心不少。就给你送一条来。” “这怎么好意思。”姜知青不太适应突然改变面孔的姚晓渔。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才二十来岁的姑娘。冷不防受这样的温情,一时间连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下去。谁知姚晓渔塞给她就走了。 她前世就喜欢做手工,针线方面也有两手,因为姚妈偶尔会买十字绣给她捣鼓。手套线缝的很平整。饶是姜知青本来不想收。但是想到秋收干活手上的伤口。张了张嘴。还是收下了手套。只是这样一来。每每看到姚晓渔。她冷脸也不太好维持了。有几次知青点有人私下说姚晓渔的闲话也被她喝止了。 这就是后话了。 还有四双手套。本来打算送给帮她说过话的吴德辉,但是想到之前的闹剧。姚晓渔觉得还是要顾及一下现在男女的界限。她把两双手套送给了知青点住在孙琪那一间房的女生。理由就是说“之前我做的有不对的地方,现在经过思考,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咱们是一个集体,我要事事为集体考虑。” 套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那两个知青自然没甚可说。白白有东西谁不乐意。其中一个知青想:“看来那个小鱼也挺大方。以后我跟她处好关系,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处呢。”她想起来,姚婧家里也是城里职工家庭,手头好东西也不止这点吧。 这样想。之前对姚晓渔那点不满意也烟消云散了。只是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记得跟姚晓渔保持距离。 姚晓渔送完手套就准备去湖边洗洗手。她记得这里长着一些野菜。不过她肯定自己只认识两三种。她洗手的时候眺望整个高家坡。这里山谷的绿色不知名植物遍布。她看到有绿色的野生橘子。便偷偷摘了几个下来。自己尝了一个,酸的牙她都要掉光! 她往小路方向的知青点走。这里的路只有两只脚踩下的宽度。独轮车每个月赶集的时候刻下的痕迹。两旁就是疯狂生长的野草。她没有走大路。哪怕这里只隔着一条绿色的芭蕉叶。模糊的能看到远处天际暗紫色的云彩和一点点迷幻的金色。 大道走着人。脚步由远及近,有一个尖锐的女生说:“就是这里。拐过这个坡地,就是我们高家坡了。”那个声音非常熟悉。可不是孙琪麽。 她脚步停下来,把橘子揣进口袋里。蹲在马路边,心里却七上八下。这来的有四个人,才发现竟然都坐着拖拉机。很有派头的模样。就是那天高晌说的县革委会的话,让她再一次敲响了警钟。 孙琪到了大队,就找到了队长高有粮,他正在问大队会计今年收成的有关事宜。两人开了一盏马灯。远远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就看到知青领着县里的领导过来了!这又是兵荒马乱,又是接受询问。那两个干部肯定不是什么高级的人员。其中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根烟,已经有模有样的。 高有粮心里道“不好。”他耳朵哪根筋突突的跳。这时候是秋收的关键时候,他可是分身乏术,哪有空管作风问题。可是作风问题又是上面非常重视的。抓住就要“严厉打击。”严重点就是“资产阶级y乱。”这罪名要发生在干部身上。就是要停职教育的。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 高有粮心里叹息一声:“林干事,喝茶,喝茶。”又是端茶送水。心里想的确是,妻弟这事情到底怎么办?”事情要是被定型了,难道高晌还能跑。他只能说到:“这个事情我们大队已经去喊人了。这会儿人估计在打谷场。您先喝杯茶。” “公社如果有作风问题,影响非常不好。我们来,就是过来解决问题。”林干事喝了一杯茶,很是胸有成竹的说。“我听说,这事情发生了有几天了。怎么你们一点处理能力都没有。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这事情发生了,就要抓成典型处理。不然传扬出去,他们县的风气岂不是叫人笑话了。前段时间刚开过会提了社会风气问题要严抓,现在这等于是扇她们自己的耳光。林干事越想越觉得手掌发红。这等子事情都不必等到明天了。 谁知道等高红梅进来,确是带着公社的其他几个社员。她三两下问清楚林干事几个的来因,就开口说:“谁说乱搞男女关系哩,没有这回事。”她说话间,已经进屋来。身后跟着的赫然就是高晌。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生生把姐夫高有粮急得满头大汗。这妻弟真是够混得。“还不来打招呼,这是林干事,先革委会的干部。” 林干事偏过头,目光疑惑了下。高红梅说:“这就是高晌,人我带来了。” 高晌不相信的问,怎么就他来了。 高红梅已经开口解释道:“这件事情应该是误会,人都带来了。你让他来解释一下。”说完推了高晌一巴掌。对方愣了片刻。到底还记得大事。于是三两下把之前那套说辞演出来,说道动情唾沫横飞:“那阵不能怪我,我当时就是过去打了声招呼。没想到那个泼妇就跟我扯起来了。” 他说,满脸冤枉。好像那天被抓奸的不是自己似的。 如果姚晓渔看到他这番动人演说,可能会颁个金马奖给他。 林干事狐疑的看着他,仿佛并不相信。高有粮就迎合说道:“村里小打小闹实在是正常,但是作风问题必须要加强管理。不然以后别人说咱们公社风气不好。” “另外一个贱.....人呢?” 之间门后面冲出个气势汹汹的女人,那人就是钱菊花,因为要替丈夫遮遮掩掩,于是显得她满脸的委屈。她当着大队干部的面被警告,“破鞋”两个字在嘴里打滚,却只能忍了下来。然而她没能把这种宽宏用在姚晓渔面前。发誓要等她过来撕了她层皮! “正说着呢。”高红梅脸上露出几分高兴出来:“我给元家保了媒。月老牵线,竟然也成了!咱们公社知青嫁进来还是头一个呢。”她觉得是姚晓渔思想进步了.”这是工农阶层的彻底结合嘛。切实的扎根广大的农村。是咱们大队好事啊。要好好宣传一下。” 看到钱菊花满脸恨恨,高红梅觉得她脑子不清楚的很。这事情闹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第十二章 高有粮看了眼高红梅,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也跟着赞同道。之前抓j的事情恐怕就因为这两人的结婚而画上了句号。 一来是当时并没有真的看到她跟高午发生什么事情。二来是既然姚晓渔都已经嫁人了。他们两人的说辞也就真正的圆了。就算是名声不好听,倒是不至于被人人喊打喊骂。 高晌又有些不是滋味。这件事情如果没有之前的那场闹剧。估摸着是能大肆宣扬的。毕竟现在报纸也喜欢宣传知青嫁到农村的新闻。只是他寻思着,这恐怕就是那个姚知青想到的脱身的办法。毕竟是个城里来的文化人,嫁给村里的一个残废,怎么看怎么吃亏。这么一想,原本郁闷的心情忽地就幸灾乐祸起来。 林干事听了,倒是脸上异彩纷呈。 “我去看看办事处还有没有信封,这事情得跟知青办说一声。”他提着卷报纸就出门去了。送走了革委会的干事。他们当然不是白来一趟,顺带视察大队的猪饲料地。看看情况。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喂猪。农副产品都有每年交的定额。一百五十斤的高粱和玉米补贴。要是没有补贴,那就更养不活猪了。 走到知青点,看到门口站着人。姚晓渔扎着马尾辫被知青们围住。有人问她是怎么回事。还有人扯着她的袖子质问姚晓渔为什么嫁给村里的人。在这些新来的知青看来。她们是城里人,和这些乡下人是不一样的,哪怕下乡,她们依旧是城市出身。在现在看来就是天壤之别。 姚晓渔下嫁给一个乡下人,给他们的认知造成了冲击。 高有粮过去的时候,有人看到他,跟他打招呼:“大队长。”高有粮点点头。他年纪不大,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他连忙说:“别吵吵嚷嚷的。这会儿日头升起来,大家闲话少说,赶紧干农活。过几日秋雨下来。粮食不收完就废了。” “都去干活吧。” “知道了,大队长,我们立马过去。”姜知青立刻积极的响应。然后赶着其他凑热闹的姑妈去地里。待只剩下姚晓渔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提着原主那个小布包。听到大队长说:“上车,我带你去办粮食关系。” 姚晓渔点点头,没客气的坐上了拖拉机。 大队长和她交集不多。依稀是个不太有主见的中年人。只是这样的大队长反而叫人喜欢些。毕竟一个好说话的队长。通常心软也好说情。他问道:”姚同志,你结婚的事情.....” 他犹豫了会儿说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是你是个城里人,是有文化的。你也知道,如果真嫁到村里来。你的户口恐怕就只能落户在这里了...你可要想清楚。”城里户口多值钱呐,那些知青就是喝农药都想回城呢。 她笑了笑,说:“您的好意我明白,我这事情是深思熟虑过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大伙都心里清楚。我觉得事情到此为止,就很好了。”她走回去的路上,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同情的目光。但是她心里却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 在她答应高红梅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先嫁给元槐,他又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原来的等剧情里,男主的这个大哥一直都只针对男女主,非要拆散她们两个,仇恨值稳得很。 等剧情彻底结束,环境变得开放以后,她就放弃掉这里一切,山高皇帝远的逍遥去。 到公社的时候。高有粮把一些文件让她填。有一栏是她的户籍证明。上面还贴了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她问道:“这照片?”那是下乡之前照的相。在没有镜子的地方。她头一回看到原身的相貌。却没想到隔着没有滤镜和妆容的年代。竟然看到这样一张端庄秀气的脸蛋。 高有粮把东西都盖章,然后问道:“村里修猪圈,以后猪就不分开养。就几公分来干。你觉得这事情怎么样?” 他看到那对杂草丛生的猪饲料自留地产生了淡淡的愁绪,原本发愁了好几日。正巧碰到姚晓渔,不知怎么的,竟然就跟她说起这事情来了:“你刚来估计不知道,俺们村每年是两户一头猪定额上交,这年头....哪里有什么东西喂猪哦。这猪的饲料地划出来,就等来年猪肉能不能够本。” 去年就是一只只瘦不拉几的不达标,公社干部把这活儿交给他。没办法,他是大队长。他不落实就更办不成事情了。高红梅倒是积极性高。可她政z积极性远高于做实事。交代下去十件事九件事都办的表面光鲜。但是养猪是极其消耗粮食的事情,赔本买卖,村民都不乐意干。 他对姚晓渔说:“猪圈找几个社员几天就垒起来了,要紧的是人。这活儿不累,我看你们知青之前干农活还是不太行,不如先找几个人来猪饲料自留地干活。算七个公分。”也算是照顾身体弱的知青了。 他看姚晓渔这几天格外菜色脸色仔细说道:“你看这事情要是能办成,就算你们立了大功哩,替公社解决了好大一桩麻烦事情。” 说起来。今年大队能不能分到肉票,全靠猪了。姚晓渔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先道谢,说:“有粮叔,多谢您这么时时刻刻替我们想,照顾咱们知青点的同学。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自己的能力去干的。”她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大队长会把这么好的事情给自己呢?她可不信是原主跟高有粮有什么交情之类的。 不过想归想,她平白得了个好差事,多问就不合适了。于是接下来她就一直保持沉默。 话刚落,章子也盖好了。这时候进大队的院子的人是孟兰嫂身后扯着元槐。他今天似乎没发病,也收拾的挺干净的。倒是不让人看着埋汰。她小心翼翼的掂量这准儿媳脸上的表情,心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馅饼砸的晕乎乎的。生怕一个不好,这知青改主意了,到那时候,她上哪去给儿子找个媳妇呢? 这么想着,王孟兰就在家里的一个老日历上琢磨起来,越早那是越好。 自从知道元槐脑子有点问题以后,她就一直处于母亲的焦虑中,她没法不照顾大儿子,可是在元家她不能不看婆婆脸色,只能尽力去操持家里,周旋儿子跟继子之间的关系。别的不说,一日三餐(偶尔两餐)是有的。只是元槐常常被村里嘴碎的婆子笑话,又有那种不懂事的娃娃闹他。弄得元家老太太发脾气。 “队长啊,这是盖好了章?”王孟兰颤巍巍的接过印着元槐出生证明的文件。她不识字。又去问儿媳妇。 姚晓渔说:“是啊,这样就成了。”法律上是这样。她以后的户口就在元家了。这话音刚落,王孟兰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像是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她两只手攒的紧紧的。只说:“好好好。孩子。”她想张嘴,想让姚晓渔叫她一声妈。可画到嘴边,看到女知青无知无觉的看着窗外,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十三章 两人不熟悉,慢吞吞的走在路上。王孟兰对着姚晓渔感激的笑了笑,她又擦了擦眼角的水光说:“其实阿槐,他就是....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知道数数,以前还上过学呢。你不要嫌弃他。”她指着自己的脑子,呵呵笑了两声。又搓了把手,把背后背着的麻慢慢往后推了一下。就这么段功夫,她还忙得很。要把麻送去晒谷场,这一来一去,就要花一个钟头。 妇人突然停下脚步,握住了姚晓渔的手。惊得她手缩了一下。这情景落在王孟兰的眼睛里。她顿时有些失落。 她上前握住了姚晓渔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嫁给阿槐委屈你了,但是我们家虽然是农村人,可是也是讲道理的,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你安心嫁过来。” 姚晓渔被这种托孤一样的热切弄得有点不自在,她想了想,犹豫的说:“妈,你说的我晓得了,您是长辈,就按照您说的办。只是眼下我得先去邮局跟我妈爸寄一封信说一下结婚的情况。” 王孟兰吞了吞口水,又有点怕。她试探的问道:“我跟你一同去吧。”这年代结婚也有点讲究。王孟兰倒不是怕她跑了。就是家具总是要做点。也要做一身新衣服。于是趁着回去的时候。往姚晓渔的兜里塞了几张纸,用对联纸包住,红彤彤的一片。 此时元槐在路后面慢慢走。一声不吭。如果不是脚步声。姚晓渔几乎感觉不到后面有人。她回过头的时候。正好和对方的视线对上。黑森森的目光盯着她。吓得姚晓渔一跳。 她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元槐随手捡了一根草苷。朝着水塘里砸过去。那是一种空壳的植物。被他甩出了老远。此时元槐又恢复了那副呆楞的样子。任由王孟兰牵着回家了。 姚晓渔觉得自己眼花了。她觉得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回到知青点,她就迷糊的睡过去了。至于知青点其他同学已经开火过的事情。她也不特别在意。反而是房间里有个姑娘在门口跟她说:“姚晓渔~我们留了个馒头放你床头了。你记得吃。” 馒头也不是白面,而是杂粮的。 “谢谢。”她打了声招呼。就蒙头睡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过于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原来是第二天早上了。 姚晓渔没有感觉疲惫。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像是好梦一场,这几天她也慢慢熟悉周围环境了,刚来的那天生了场大病,她以为是原主身体不好,后来发现可能是营养不良,这就让姚晓渔觉得很奇怪,原主不是城市姑娘吗?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会饿肚子的。 有个知青推了她一把,示意说:姚晓渔,你婆婆在门口等你了。你快点洗漱出去吧。” 说完,知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其他人也纷纷转头往外走去。没人多说一句,因为他们刚下乡,干农活特别不适应,这时候就得提前去准备工具,不然拿到不好的农具,就更不会干了。 因为姚晓渔要嫁到村里的消息传遍了知青点。大家都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男知青则是明显的疏远了许多。因为之前这群学生里。最漂亮的女学生就是孙琪和姚晓渔。是以,大家目光都在她们两人身上。许多男同志都对姚晓渔有意思。不过自从她有了作风问题的事情之后,那些人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鄙夷。 甚至还有男知青觉得她是个随便的女同志,过来骚扰姚晓渔。 在原主十七八岁的这个年纪。遭遇到这样的转变,是很容易让一个人心灰意冷,或者性格变得尖酸刻薄。好在姚晓渔不太在意这些。她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的撤去。来自女生的那种淡淡的敌意也变成了怜悯。 好像她决定结婚的时候,她就和这些知青们分道扬镳了。被他们自动化分成了属于乡下人那一类。而且因为现在来了好几批知青,回去的日子却遥遥无期。很多知青对以后的生活都有些迷茫。 姚晓渔迅速的刷了刷牙。用汗巾抹了一把脸才走出去。 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忽然察觉不对劲,身后摸了摸口袋,然后飞快转身进了寝室,在她的口袋里,一只上海生产的唇膏。颜色淡黄色,像是凝固的猪油。闻起来也是粗糙的精油气味。那股化工感非常浓郁。还有一个没舍得用的雪花膏。 似乎在村里的合作社,这样上海货还是没有卖的。 “算了,先出门好了。”她从来不用这种东西,于是把唇膏塞进了口袋里。衬衣塞进了原主的包袱。然后把头发梳好了。这才往外赶去。 “来啦。” 王孟兰手里挽着一个竹篮子。正在使劲招呼:“吃个热饼,里面是嫩韭菜,刚从外面摘的。”她今天来是准备带姚晓渔这个儿媳妇去县里买结婚的东西。在往后一走。是隔壁大队姓曹的后生,虽然她没见过那人,但是王孟兰是认识的,男青年开着第一大队村里那辆“轰轰”响的拖拉机了。人也打扮的很新潮。上半身一个毛线褂子。扎在裤腰带上。 她接过饼子咬了一口。满满都是那种淡淡的香气。饼子不是很大。因为主食珍贵,没舍得全部放白面,馋了其他的杂粮。里面是韭菜,没有鸡蛋。但是对于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的姚晓渔来说,已经珍贵非常。两口饼子下肚,她那点不自然早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吃人的嘴软。肚子填饱天大烦恼都没有了~ 王孟兰看她满脸青白,跟其他知青一样,之前姚晓渔还是白白嫩嫩的。她长得好看,自然有人给她献殷勤。所以她一点苦头都没吃。反而是这几天,人都瘦了不少。 “来,婶子快上来,我带你们去县里。” 高进步这么说话,眼睛却咕噜直在姚晓渔的身上打转。这几天村里没少传她的话。农村人说话不讲究,开玩笑污言秽语都没少说。少不了让人觉得她这人性格轻浮。于是高进步上前踏了步,伸手要拉她两上来,确对着姚晓渔说:”姚知青你这瘦胳膊瘦肩膀的,嘿,让我瞧一眼,着像竹竿。。” 他说着就要凑到她脖颈旁边。 姚晓渔感觉后背有股热气,立刻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把王孟兰扶着坐上来。车里是堆着蛇皮袋子。准备到镇上运煤炭的她用手套打了打车底。挽着手这才轻飘飘瞥了眼窗外。“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开车吧曹大哥。” 她放声开口。嗓门又高又亮。高进步心里一梗。苦思冥想才结结巴巴接上:“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婶子坐稳了啊。” 第十四章 这辆老式拖拉机摇摇晃晃的启程了。路上起起伏伏的山坡和半人高的青草地。路上只要下过雨就是泥潭似的。好不容易开了一个小时。挤上了一个抱着羊羔的女人要搭车。 高进步一眼,瞪着眼睛说:“下车自己收拾,屙屎拉尿的我可不管了。”羊的肠子直,拉出来的都是椭圆的颗粒。倒是不太难收拾。就怕路上尿。女人摆手说:“师傅,你不怕,俺看着羊哩。” 说完,车晃悠悠的又发动了。那只羊冷不防凑过来。卷卷的白毛“刺溜”一下扫过了姚晓渔的脸颊。她冷不防被伸长脖子的羊舔了下。吓得往后缩了缩。那只羊又转过头。继续咬她的头发。 “小鱼,这羊你也怕啊。”王孟兰觉得很稀罕。 “我不怕。谁怕了。”姚晓渔袖子一卷,挥挥手要赶羊,那只羊被赶走,委屈的“咩咩”叫了好几声。 “咩咩。” “哞~” 一群放牛娃赶着牛慢吞吞的吃草。牛叫了一声。 等到了县城。姚晓渔两条腿都在哆嗦。她忽然被王孟兰狠狠的抓着胳膊狂奔。不知道还以为被抢了钱包:“怎么啦?” “快去排队,晚了就没有了!” 村里的供销社没有大件卖。要买大件得来县里供销社。很多东西紧俏的很。别说她们,就连本县的人都经常买不到,没事村里人都要站在供销社门口唠嗑呢。”她们两个赶到的时候。路上已经排了队。头顶是挂着绳子。绳子绑着一块夹着板子的账册和发票。四处穿梭。“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同志麻烦给我称一斤二两!” 有人忙着收票。颇有一种后世商店打折促销的感觉。实际上现在的物价也不便宜。大队里十个公分差不多一块钱。一天知青能挣五六毛就很了不起了。玉米面现在是一斤四毛钱。也就是她们挣了整天的钱才够一斤玉米面多。 王孟兰要给她扯布,她跟姚晓渔说:“家里之前攒的布票也不多,我怕不够。先凑合一点。”她用手哆哆嗦嗦的解开手帕。等到了她们的时候。售货员已经嘴皮子上下飞,迅速含糊的嚷道:“要什么。” “布。” “什么样的。”那个售货员又瞪了眼。王孟兰一时情急,就是说不出来:“绿的。那个格子的。” - “哪个,你指给我看啊。”售货员嚷了一句。格子布的可紧俏了。这婆子倒是会挑。就剩下几尺布。售货员一看。就不太乐意卖给她。只用主杆挑着另外一个土棕色的布挑下来。抱着胳膊说:”裁多大的。票呢。“ 她已经把剪刀放出来,王孟兰都不好意思吱声说她拿错了。 姚晓渔倒是看出来,那个售货员是故意的。 她刚想开口,看到王孟兰已经那出票给钱了。只好闭上嘴。只对婆婆说:”我去邮局写信。一会儿写完就来这等。“ “哎,快去啊。“王孟兰说。 姚晓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那是原主东西。只不过邮票要买,她多买了几张。然后写道自己要结婚的事情以及一些问候的话。原主有一些跟家里人的通信,都宝贝的藏好了。她没有翻看。只是看了信封的地址。 给了两毛钱。那人把剩下邮票递给她。然后让她去旁边刷浆糊。就是个绿色铁皮碗。旁边搁着一把刷子。见她迟迟不动手。旁边的带着小原毡帽的同志催促:”你还要多久,我这儿着急呢。“ 姚晓渔说:“我正弄着呢,你等等。“ 她糊好信,就给了邮差。自己则是等王孟兰拿货回来。她自己去后面取货。票给姚晓渔收着。她盯着柜票那几个大字。顶上是柜票供应号码,中间是喜,下面是个结婚购买证。月初公布号一次。也不知道是她藏了多久的票。 “哎,回来啦。“回头就看到王孟兰喜气洋洋的。她手里抱着一个木柜子。三个抽屉那种。用麻绳捆了提着。农村女人力气大。这箱子提着也够费力。姚晓渔不知道这便宜婆家竟然还有点东西。舍得拿这么好的东西出来。 她去帮把手,王孟兰说:“东西搁柜里头。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时下结婚就是看“腿”三十六条腿绝对是“大户人家了”。按照这个数量对应是:桌子四条腿,椅子十六条。床四条,衣柜四条腿。还有一个毛巾架。“元家舍不得给多少腿。多少不能一个没有。那是要叫人看笑话的。” “农忙后人多啊,多的人家这时候置办家具。”王孟兰挤得直喘气。姚晓渔趁机说:“去集市看看也成。这时候农贸市场也开了。”今天碰上赶集了。她来的路上看到大道上好多背着框子篓子的。卖竹席。 王孟兰有点犹豫,她倒是不晓得姚晓渔是不是嫌东西不够。要自己去。这可是第一个落户村里的知青。之前知青为什么没有嫁到村里来的?因为农村穷啊。农村啥都没有。就是这一点,王孟兰都知道如果自己是城里姑娘估计都不会满意。 可她也犹豫,元老太肯定不乐意出钱给阿槐结婚。就是她自个儿攒点钱置办点家什。要老太太知道了。还怎么得了!想到这里。王孟兰便说:“别去了。再逛一会儿天就黑了。”该回去了。” 她这话说的很尴尬。叫姚晓渔听了,却不当一回事。 她便指着远处说:“我都好久没来县城了。四处看看,凑个热闹。”说完。把之前王孟兰塞她的十几块钱彩礼给塞回去了。这就表示她看看。也不买东西。 王孟兰不太会说,见她这样,只能喊了句:“早去早回。我看着东西。” 说一半,姚晓渔已经撒腿跑了。原身才18岁不到的小姑娘。跑起来灵活的很。她一路走走停停。这条临时被箩筐摆出来的街道才十米长。一扫过去就差不多了。她想到那块土黄色的布,正准备看看有没有布料卖。接过看了一大圈。这才发现。像是棉花,布,跟粮食这类都是没有卖的。想来是管制严格的物品。几乎连影子都没看到,地上多是农民卖自家种的一些蔬菜,辣椒,鲜少有山里摘的野芒果,绿色没熟透的香蕉。 第十五章 还有手工摊子,卖的无非是农村人竹编的东西。有大框子,还有小篮子,也有卖手编织的草帽,斗笠。正走在。忽然听到个女声说:“这个玩意我带到婆家去。我不得丢死人。妈。谁家用这个啊。”一个梳着麻花辫的粗壮姑娘正指着地上的箩筐。满脸嫌弃。 另一个梳着一个发髻,身上还穿着类似旗袍式的袄子:“你拿两个箩筐,装点阵线,不蛮好。柜票现在也不好找啊。” “你自己不肯使劲儿。你咋不看隔壁春杏家。她们家还陪嫁两个搪瓷被子一个开水壶呢。我这么嫁过去,不是丢人吗?!” 说着,胖姑娘就要呜呜哭起来。地下摊主劝道:“我这手艺几十年来,你不看我家里还摆着两箩筐。编的好几十年都坏不了的。”他展示手里的竹编,和其他的竹筐结识的构造不一样。这款差不多饼干铁盒大小。用细细的篾子编出规整的条纹。看起来格外精美。 姚晓渔就上去问:“这东西要票嘛?” 摊主以为她不买,随口问的。就只丢了句:“有票也行啊,不过给钱四分钱一对儿。” “那成,给我三个。”她指着一个大的,两个一对儿小的竹编说。“这三个套起来放。” 摊主一听生意来了,立刻不甩那对母女,立即招呼新客人:“成。三个给六分。”姚晓渔就给了一毛钱让他找。顺便继续听八卦。 胖姑娘呜呜了半天,又跺脚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条件好的对象,你跟爹咋不盼着点我好。非要我去婆家叫人看不起。”这话说的妇人也委屈:“家里就这点东西,都给你整去行不行!” “我又没说非要柜票。”胖女生撇过脸,强撑着说:“我要搽脸的那个。” “没有。你想要啥回去找你爸。”妇女背过身。转头就教训起闺女:“啊,柜票不好找,雪花膏不要票啊。你早些不闹要柜子,这票我们都能给你要来了。” 两人在往供销社的路上走,那个妇女还是松动了。说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给闺女捎上。姚晓渔跟在她们后面,伸出手拍了拍那个妇女的后背。她们两个顿时吓得一跳。女人捂着篮子。满脸”你要干嘛“的表情。 姚晓渔说:”上海来的大牌子化妆品。要不要。“ 她说完,那胖姑娘脸上一顿,欢喜的扯了扯:”妈!“ “你真的有吗?不会糊我们吧。我告诉你啊....”那个女人刚说完,忽然一扯姚晓渔。三人钻进了旁边的夹角处。“你不要想让我们先给钱啊。我跟你讲。隔壁就是公安局。”话虽然是威胁慢慢。可是她抓着姚晓渔的胳膊确实松都不松。 “婶子,你把我手放开。” 姚晓渔说。 “东西呢。”那个女人反而是凑近两分。 姚晓渔把撕了包装的面霜拿出来。大宝说实话都是她妈那个年纪的人喜欢用的,而且不要忘了。这可不是上海。这就是一个小县城。小县城的雪花膏都是紧俏货。 果然,看到面霜,胖姑娘眼睛里的光芒几乎可以照亮整个巷子。“妈,我就要这个了。”她还只听说过学校的学生说大城市女学生才涂的这么好东西哩。 姚晓渔把盖子扭开。因为包装是简约型,所以几乎是素白色的。打开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香。她挖了小坨到姑娘手上拍了拍:“你自己闻一下,是不是好香。这笔雪花膏细腻多了,香多了。” 此时的供销社,雪花膏别说拿出来适用,就是拿出来看都不行。销售员眼睛个个都不怎么理会人的。卖方市场就是这么嚣张。可这母女两个是头一回见到。卖东西的这么好说话。再说这东西的确是给闺女涂了。女人便说:“多少钱。” “不收多。就雪花膏一个价。” 已经做好了对方大开口的准备,结果一听这价,妇女最后一点犹豫也没有了。“直接摸出两块钱,并两张肥皂票:“同志,我不占便宜。供销社永梅的柠檬霜一块六角钱,雪花糕两块二。我给你两块加两个肥皂票可以不拉。” “行啊。”姚晓渔立刻麻利把面霜递给那个妇女。 三人出来的时候,活像是特务接头般,小心翼翼的探头。见没人,这才溜之大吉。 王孟兰已经等了一会儿。她看到姚晓渔的时候,脸上虽然不是很急切。但是还是过来问道:”你想买啥东西?“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怕姚晓渔以为她不让她用钱。便解释道:“要是有东西要买,趁着还没散就买了。下次又得等个把月。入冬了出来不好买东西。” 姚晓渔笑了笑,主动挽着她说:“买了两个小箩筐。搁点小东西用的。”看到带着盖子的小萝筐。王孟兰的眼睛也亮了亮。农村家庭钱都紧着用。这种小玩意虽然不贵。却也不是她能随便买的东西。女人看到这种小收纳东西都喜欢。她让姚晓渔收好。 回去的路上是跟着姓曹的青年开的的拖拉机。车里拉了半车煤炭,回去是往第一大队走。 提到煤厂,高进步耸肩耷拉着脑袋。煤场每次要给开后门才能买到煤。属实不容易。粮食收完就要准备入冬了。这点煤炭都不够用。“真是见鬼了。”他朝外面吐了口唾沫。回村的时候王孟兰塞了他个干粮。姓曹叼着狗尾巴草的非不要。被两个女人推了半天。这才收下。 姚晓渔同王孟兰一起把柜子搬回去。她们走的小路,怕大路走着招人眼。谁知道走到元家门口。听到有个老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王孟兰推开门一看。元老太太站在门槛处。看到她跟后面站着的姚晓渔。顿时眼睛发亮。 姚晓渔发现,那个亮主要是冲着柜子来的。她一路溜冰似的飞过来,两只手跟扑腾的老母鸡似的抓在柜子上不肯松手:“哎呀,小心点!这么好的柜子不能磕坏了。”她接过柜子。一米五的小老太太怎么力气这么大?!“这木头好哇,做工也好。漆上的又稳妥又均匀。比我屋里那个老五斗橱好多啦。” 王孟兰说:“妈,您要抬你屋里。这是.....” 老太太一摆手,两眼睛吊起来骂道:“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哪来的体几呐?你是背着我们妈两私自藏了不少钱啊。都有钱打柜子。你这是要飞天啊。别说了。赶紧给我把柜子搬回去。” 第十六章 王孟兰急得直跺脚。“妈,这是给阿槐结婚用的!拿去了他给什么娶媳妇!” “你当家还是老子当家,你还敢顶撞上人啦?媳妇顶撞婆婆,没有王法天理。”元老太太背影抱着柜子就跑的飞快。往屋子里一搁,“哐哐”立马锁上门,一副你拿我怎么的表情。嘴里絮絮叨叨的骂道:“你一个后来娘吃我家喝我家的这么多年,是少你一口还是一口穿啦,现在翅膀硬,要骑在婆婆头上作威作福啦。 这家给你当成不?!我老婆子来服侍你你说好不好?” “妈!”王孟兰知道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可是到底阿槐还姓元呢,元邱刚死之前留了钱的。当时存了一笔钱就是给他娶媳妇用的!王孟兰就是再不管他。这笔亡夫留下的钱也是要留给儿子的。 当即就要冲进去跟婆婆理论。这时候门口发出一声响动。是元槐背着柴火回来了。他背后用两根麻绳绑着,摞着高耸的柴禾堆子。足足一人多高。将他整个背影都笼罩著。元槐闷闷的把绳子解下来。看了一眼在门口瞄她的姚晓渔。 他走路很慢,仿佛走两步就会摔倒。听说他从前都是两只胳膊撑着椅子挪动,下半身几乎动都动不了。她低头去看他腿。那双腿据说是他扶着一棵歪脖子树走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有力气站起来。他虽然如今看着好多了,却是短短几步路就疼的很厉害。等走进了,看到那张略微带着汗的脸,确是高鼻阔眉,尤其是那双眉毛,是元家的标志性长相。 南方本地人,大多眉眼浓密,不过牙齿都不太好看。 元家人除了元老太跟王孟兰两人看不大出来,元雪菜是同母异父,其余小辈都长得不错。 两人虽然要结婚。可是依旧不太熟的样子。互相装作不认识。 姚晓渔见他放下了柴火堆,挪到台阶上,慢慢坐下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忽然的听到屋子里“乒乓”作响。用胳膊指了指对元槐问道:“你不去帮你妈?” 元槐转过头眼神带着些迷惑。 他忽然看到元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哭天抢地嚷嚷要去公社告状说王孟兰不尊重老人。告她不孝。她边醒鼻涕往鞋底一抹。理直气壮的骂道:“这家还没分哩,是不是要改姓啦。你吃我家穿我家。我真是衰到贴地!” 她跑的极其快,以至于刚走到土坑面前。差点没看见地上的一块砖石。 元槐这下算是明白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块石头,朝着地上那块砖石砸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那块砖竟然被石子砸出好几步路的位置。元老太太以为元槐要砸自己,捂着胸口开启了”坐地炮“模式。直骂王孟兰是个:“舂瘟鸡。” 王孟兰胸口急剧起伏,手抖了两下骂道:“我妈家的东西,我嫁妆不是都给你使唤了!怎么成了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了。我在家里这么多年里里外外是干的啥,妈,你说话凭啥不讲理。这么多年我就没拿过一根针回娘家。” 说完。王孟兰也委屈呜呜的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说起银滩往事。以前她娘家在银滩,那可是富裕的村子。就是饥荒年间也没挨过饿。 可惜她嫁的这么远,就是想找个撑腰的,都找不到人。不然王孟兰能这么气弱么。她胸口起起伏伏,还是叫老太太拿捏住了。 二人吵闹的声音你有点大,街坊听到声音都出来看。只是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全王孟兰:“哎呀孟兰嫂。你也别发火。你家婆就这个脾气,你当媳妇应该多听一下老人家的话嘛。” “就是啊婶子,老太就顺着她点。你们家元槐那个样子,你想想以后不得宝磨她们照顾啊。” ..... 索性不是自家事情,她们当然乐得做“孝顺”模样。 这可把元老太太得意了。她抱着胸口数落了两句,看儿媳脸色难看。便踩着小脚一摇一晃的回屋里去了。等人都走开了。王孟兰这才去看姚晓渔脸。生怕她没了家什不高兴。不过时下的习俗的确如此,没分家的钱财都归老头老太掌着。她骂了两句。竟然一点办法没有。家里的顶梁柱一走,也没有人能替她说话。 姚晓渔见不得女人受着这种气。偏偏这种事情有很普遍。 她想到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家里奶奶因为是个女儿。没少给她妈脸色。过了多少年,姚母都没法释怀那时候的伤害。她跟女儿讲。还跟姚晓渔叮嘱说:“你以后碰到那种厉害婆婆的,就不要嫁了。” 她看到王孟兰,忽然响起那句老妈的叮嘱,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对王孟兰说:“老太太这样,下次家里有啥东西就锁着呗。”让她说出叫人忍让这种话,姚晓渔开不了口。对付老太太这样的人她没有经验。 王孟兰难受的说:“行啦,行啦。”她摆摆手,叫姚晓渔回去:“明天摆酒,到时候表伯表叔家要来人。老太太娘家那边里还有一辆自行车。” 要开口去给儿子借车,王孟兰怎么也没有底气跟婆婆吵了。 明天要摆酒,不能够吵得太厉害。再说但凡媳妇跟婆婆吵架,就没有赢的牌面。 姚晓渔只低着头摇了摇。她回去知青点的时候,浑身酸的骨头都在打架。从县里买了两块肥皂,这可是稀罕的东西,村里人都用皂荚。洗衣服用木槌打。没人用得起肥皂这物什。她放到背包里了。然后把原主的东西,连带书信都埋在了知青点的后墙跟头了。那不是她的东西,用着不好。于是便埋进了土里。也算是无形祭奠消失的原主。 两块肥皂。几身衣服,一双塑料凉鞋。一个土布包裹就收拾好了。她又在土房里摸了半天。才在木床后面的砖石后面抠出一叠钱。这钱还是放在手绢里。要不是她收拾。估摸也没有发现这块颜色略浅一些的砖块。 她用脸盆装好洗漱的东西。然后枕着一件袄子沉沉睡去。这一觉不太踏实。因为很早的时候天就蒙蒙亮了。她摸着床头的马灯醒来。门口有人用竹竿挑着24响的鞭炮,把睡梦中的人都炸醒了。众人披着衣服去门口。看到元家的一个男人正不耐烦的提着竹竿。一个刻薄的老太太老大不情愿的站在门口。不停的拉男人的袖子说: “行了行了。弄得跟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是地主家的大小姐结婚呢。” 第十七章 男人连忙拉了元老太太,不满的开口:“妈,你别张口就是地主的,那个词儿不好。别叫人听到了。” 元老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强撑着也要贬低两句未来孙媳妇。便插着腰说:“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要你来告诉我一二三?歪脑筋多的很。我还没说让她进门哩。”家里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还要给一个傻子娶媳妇! 王孟兰气的嘴唇抖了两下,提防着让姚晓渔听到心里不舒服。她扶着老太太让妯娌搀扶回去。自己则是等着人过来。她已经提醒过元槐,指点他走哪条路去知青点接人。 这会儿人都在门口嗑瓜子。有嘴碎的女人就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这傻子晓得过来接媳妇不。我看不成吧。” “谁说那元家老四傻?昨天我还看到他在水库旁边打猪草。看着好像比以前还强些。” 有人磕着瓜子说道。说起来这个年代,经济和物质水平都很差,有好几个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发育迟缓,四五岁都脑子不怎么灵光。 就拿姚晓渔见闻来说,她见过几个不太正常的人。碰到这样的情况,她都是躲的远远地。像是元槐这样的。其实脑子没问题。但是村里人就喜欢取笑他两句。仿佛这样就能在言语上压他一头。 听说元家祖上还是土匪出身,到这一代,除了元宝磨身上有点凶悍之气,其他几个孩子都不怎么“厉害”。 说着那些媳妇老婆子都乐得说些闺房内的事情。惹得一阵笑声传进门里。几个躲在屋子里的女知青听的脸色发红。又有妇女说:“怎么着还是个有文化的知青。就是名声听起来不太好。”这话得了好几个人的附和。说人揭短,很多嘴碎的妇女就喜欢说这些。 大队长跟高红梅都过来了。村里有喜事的要过来送点份子钱。有的是鸡蛋,有的是两分钱。着钱还得以后还人情。因此除非是成分特别不好。不然家家户户的人情往来那是少不了的。 姚晓渔被人从知青点带出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村里有这么多人。她认不得多少。一张张面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模糊的幕布。在她背后和唢呐的声音形成了奇异的热闹感。让人忍不住的头昏脑胀。 待到最后,她的呼吸都憋住了。人全拥在一起。说着一些好话。又有人上来摸她的头顶。说沾沾喜气的之类。有的都是小孩。流着鼻涕站在土坡上看着她。像一个个竖起来的萝卜。人群尽头忽然又松开了。元槐踩着自行车。叮叮当当的滑进了院子。 他险些没叫一帮看热闹的闲汉给扯住。叫姚晓渔看到了。只觉得他今天有不一样。元槐穿的整整齐齐,好像从没这么光鲜过。想来是他妈新做的一件长卦。群青色。两摆都垂在手臂两侧。脚下穿着黑色的布鞋。他两只眼睛盯着自行车,像是小孩子看到新奇的事物看了半天。 她就跟着坐在后面。余光看到王孟兰松口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脚下晃了晃。车子像是又滑出了院子。 两边的柏树被甩在了后面。元槐看着两处往后飞快后退的南洋杉和吊瓜树。 姚晓渔松了口气。想哄他说:“元槐,你晓得怎么走吗,别走错了?”村里的水田和茶园都由于地势的原因,高高低低分割得支离破碎。山路也不好走。 元槐不理她,骑了好一阵子,突然扭过头,表情冷了下来,不高兴的说:“坐好了,再乱晃小心掉下去。” 呦呵,好大口气! 姚晓渔不信他走路都难成那样,骑自行车还能健步如飞起来?她低下头,看到两条修长的腿正毫不费力的上下踩着踏板,丝毫不费力。她又有点蒙圈。两只手抓在车座后面的铁丝。几乎勒紧了肉。颤颤巍巍往外面晃,晃得她一颗心跳的厉害:”慢点啊啊啊.....” 山路磕磕绊绊,时不时的颠簸。她感觉自己要是揣着一篮子鸡蛋。这会儿已经颠碎了。她两侧的碎发都上下翻飞,时不时前面出现一个弯儿,他就跟开赛车似的猛地一拧车把。硬是骑出了秋名山车神漂移的架势。满脑子都是“86上山了,84上山了。” 脚下是轮胎”沙沙“的摩擦声。她咳嗽两下,发现地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扬起了一阵尘土。呛得她咳嗽两声。身体因为惯性。险些在弯道被甩出去。 这下。她觉得自己的爪子都断了。 心一横,她立刻松手,抓住了元槐的后面衣服。又立刻抓住了他的腰。入手是一股热气。在深秋的时节。这厚度比起她来说,已经简薄不少。“你慢点,要是把我甩出去,我就摔死了,这旁边全是山坡。”她喊道。 “这算快吗?”他问道。 “这还不快吗?”她边说话,嘴里都快灌风了。 元槐都没想过,这种慢的速度别说和轻功相比,就是骑马都没法比。他曾经骑过真正的汗血宝马,所谓良驹,神行百里,都不在话下。而眼前这铁疙瘩,也就占了个轻便和不费力。他想道。速度也就慢慢的放缓了。 姚晓渔眼睛都睁圆乎了。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是还是正常人的话。下意识就抓紧了手。另一手则是扯住了元槐的衣领。忽然见他伸手,冰凉凉的把自己的手指掰开。满脸不乐意。 “啪”姚晓渔的手被拍开。 她气极,又怕元槐的神经质是那种不分敌我的。于是冤枉的说:”还有这么远,让我抓一下不行吗?好好好。”她眼睛转了转:“赶紧骑啊小伙子,回你元家有宴席吃呢,你再晚一点,什么都没得吃了。”忽然的往后栽去,这元槐撇了她一眼,顿时就像脚底踩了风火轮似的蹬开好几米远。整个自行车骑成了火箭。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客人都还没到!” 几个小点的女孩偷偷摸摸的在窗户门口偷看新妈。谁知道看到个灰头土脸的知青。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这新娘子怎么这么丑?”见她如同风中凌乱的小白菜,一头乱发挂在面前,都捂着嘴笑个不停。 姚晓渔扶着腿揉了揉。这时候已经到了元家,不过没有人搭理自己。她捉摸着往西边的小房间里走。看到里面有个横着放的木椅。把包裹一扔。自己坐在凳子上休息。屋外传来叫嚷的声音,“妮儿,烧火啊。客人都来了。” 那个门口抓着窗沿的姑娘受惊的回头。像兔子一样跳远了。女孩是叫来收拾酒席的。这在村里是个很体面的手艺。偶尔还能打打牙祭。不过好几桌都是一盆盆的菜,做起来也不是轻松的活儿。猪肉是最稀罕的。切的不大不小,刚刚够分成六七桌。有肉的就是难得的伙食。 一会儿,她坐在堂屋里就闻到股香的吓人的气味,那是她半个月没有闻到的猪油味儿,猪油弄得,好大一锅叉烧,菜是村人自己菜地种的,。到了冬天跟玉米一起,煮粥吃。就是口粮了。南方这里的玉米跟她老家那种糯糯的玉米不一样,甜的吓人。不只是小孩子,连尝过的她都爱吃。这样的甜玉米煮水最好吃。然而村人喜欢做成玉米糊糊。 她吸了吸鼻子,严重怀疑自己嗅觉出现问题。她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闻到肉味过,她现在仰头,那股挥之不去的气息就在鼻尖环绕。 第十八章 她吸了吸鼻子,严重怀疑自己嗅觉出现问题。她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闻到肉味过,她现在仰头,那股挥之不去的气息就在鼻尖环绕。 “新娘子。羞羞。” 她抬头,想看看元家屋里是什么构造,只看到木窗上透光的毛玻璃上挂着一张贴在窗花的脸孔。是个孩子。外面热火朝天都是忙碌的大人,有人偶尔来看一眼,都是不怎么近的亲戚,年长的女人,看了她一眼,外面就议论开来。“这长相可不算差。” ”那可不是,女知青嘛,还是北方来的,长得真白啊。” “是呀,还秀气的很。听说是城里来的吧。” 屋外,几个吸着鼻涕的青年,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目光里看出几分挤眉弄眼的意思。一个青年推了那个伙伴,几个人黑嘿跑出去,赶跑了门口看的好奇的小孩,竟然是跑到堂屋里来了。 “喂喂喂,宝磨,你那傻子弟弟还真娶了个媳妇。”她察觉到屋内光线大暗,心里骂道:“这些都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元家的亲戚?我可不认识。”她想了想,觉得其中有个仿佛是村里出了名的个脑子不正常的青年,差不多二十岁的模样,常年都蹲在家门口啃红薯,看谁眼睛都直勾勾的。 另外几个人目光她身上上下扫了几眼。余光看到王孟兰忙的里外奔波,竟然没一个人往这边喵过来。 她察觉到那几个黑影聚拢过来,喊道:“你们怎么不出去吃酒席?来这里干嘛?”她话音一落,忽然感觉蚊帐被扯开。一个黑黝黝的脸伸过来。姚晓渔吓得一跳,往后倾斜了下。那人伸手要来搂她:“闹洞房,闹不得啊。” 另有人往外仰着脖子猴道:“闹洞房,闹洞房!都进来闹一闹,越闹越喜庆。” 说完,都过来扯她。今天她穿着刚洗的白衬衣,这在农村还是十分稀罕的。一扯露出里面的白色衣服领口,她差点站起身,肩膀被一个力量猛地往下扯。外面正好是黑了一半。又进来几个。 有些地方结婚有闹洞房厉害的风俗,反正就是村里那些娶不到媳妇的光棍前来揩油的时候。灯一关,一通乱摸。谁说得清楚。 新郎假如是个正常的男人,这帮可能不会大胆子。可元槐什么情况。这帮人还怕他个残废不成? 姚晓渔越想越牙痒痒。她听到四周乱哄哄的,她把袖子撸起来,一拳头就打在那个凑得最近的男人身上,没等他叫喊。想也不想就对着外面骂道:“妈。妈。!” 那个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外面高声的酒席还未结束,元槐正从外面把车还回去。这时候里外都闹哄哄,就是灌酒,都灌了好几回合。 他缓缓的转过头,见是屋内烛火一下黑了。 再细听,他听出那几个声音是前几日刚打了架的人。这回站起身,刚看到王孟兰,脚步顿住了。在黑夜里听声辨物,对他来说几乎没有障碍。元槐前世虽然是凌霄阁的刺客,却从不杀无冤无仇和老弱妇孺。一则是是他不屑动手,二来是也没有人花重金去悬赏这些人。 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就顺手捡起几颗石子儿。顺手一扔。那些碎石沿着窗户的缝隙打入屋内,又是几声惨叫连连。石子儿击入土墙的缝隙。因而没有内力,无法像以前那样看得清晰。他只细细听声音,直到那些窸窸窣窣土碎屑从墙上掉下来,屋内只剩下几声哀嚎,这才往外走去。 王孟兰也听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看到个人影往外冲。竟然是她的媳妇。她以为那帮人闹得不会厉害。见她们不论男女,竟然都要欺负自己媳妇,急得要上去,结果都挤不进去。 王孟兰心想,儿媳妇是城里人,估计受不了,况且她也是女人,也能理解同时女人对那些混账的反感。刚要劝,却看到姚晓渔咬了个人的手,那人疼的叫起来。然后连连听到几声惨叫,再也忍不住,叫元松把门敲开。把人一个个那扫帚往外赶。 “唉哟,哪个打的我!我的手断了!” “不准欺负我嫂子!”元松一个小少年,听了他妈的话,立刻来保护嫂子了。 几个人黑灯瞎火,哪晓得姚晓渔发挥出前世挤地铁的能力,硬是左避右闪。从她速度又快,又灵活,那帮人跑上来都碰不到她。她眼看外面酒味浓烈。一脚踢在前面的一个人背上。看到在外面看热闹的元玉翠。更是牙咬牙。 那股力道突然冲过来,导致元槐几乎是往后仰。他胳膊力气大,腿却因为常年不太好而显得有些无力。他背砸在土墙红砖砌成的墙。闷哼了声。她冲过来像个炮弹,他受惯了打骂,早就皮糙肉厚无知无觉,却提防不住这不是辱骂和攻击的冲击力。 说真的,他胸口疼。 硌得慌。 反应过来,他就是装傻。姚晓渔也心里知道,她知道无缘无故,这家伙必然不会帮自己。他还要再元家继续装疯卖傻呢。当下拿他当挡箭牌,跟上来的那个要闹的追着她,两人竟然是像捉迷藏样的,围着他绕圈子。 那帮人就是地痞流氓,整日游手好闲的,村里名声极其不好听。每次村里红白喜事都躲着他们。可是地痞就是地痞,悄悄没注意,就混迹进来。元老头看了,就要拿扫帚赶人。 再喝酒的那一圈男人,都笑得上下喘不过气来。 有人拍拍元宗,调笑起来:“不得了,这小伙子。得灌他几杯才行。”说罢都促狭起来,觉得他年纪太小,不经事。 这么想,胳膊被推了一下,村里一个男人说道:“啧,这个元槐看着也没有那么傻,怎么前阵子荒山里到处钻?也不晓得帮家里挣点工分。”接着,听到另外一个人低声说 “元家那婆子狠的很,怕元槐自己偷吃了粮食,每日做晌午饭,就喊他出去。” “原来还有这回事?!”那人说:“也是..毕竟又是这样的情况。”家里又不缺男丁,这样一个残废,能有什么前途,元老太就算偏也是光明正大。就算这样,人家都不好说她。 这两人喝多了,就开始搂着胳膊瞎叫唤。还有人在后面吃饭低声看热闹,一道菜含在嘴里,半天舍不得吞下去。 这还只是口鱼肉,因为宝县所处的地方湖泊居多,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地势被山脉分割的七零八落,也没有一整块平整肥沃的土地,可是凭着一片片池塘里的鱼虾,茶山,就在旱灾的时候都没有饿死过多少人,要知道北方闹灾的时候,河南河北的人都往南方逃,因为南方草木繁茂,地产又丰富。更重要的是,宝县这块地儿,是从没缺过水的。 往东就是海了,靠海还能打鱼。 第十九章 此时到了秋天,池塘里粉色的帷幕落下,凋零的剩下灰褐色泞泥的池塘,这个时候,有铁莲子吃,王孟兰端着一个黑漆漆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漆器盘子,装着深紫色皮的莲子,递过去叫她:“吃点莲子。” “谢谢妈。”她接过莲子,这时候的铁莲子味道还是甜的,泛着一股坚韧的嚼劲,和淡淡的香气。花生则是晒干的。扑在床上一堆干果。 “对嘛,早生贵子。” 有人在底下嘲讽的叫嚷起来,就是借着酒劲想要给元家难堪,也怪不得元婆子对王孟兰怨念诸多,再嫁人的二婚头,哪里都矮了一截。她愤愤不平,谁知王孟兰心里亦是委屈。她手头并不宽裕,因而那个橱柜着实花了不少钱,被婆婆拿去,她心疼不已。边想着怎么样才能够老太太那里抠出来。 而元宝磨莫名的看了姚晓渔一眼,就插着裤口袋撇开人走了。 王孟兰推着儿子往屋子里走,元家原本就六间屋子,包括堂屋,左边小厢房是给老太太和老头子的,右边宽敞些,原是给夫妻两个住,现在是王孟兰住,右边第二间是给先头大女儿元玉翠跟元雪菜一起住,北边两间是杂物房腾出来的,元宝磨兄弟一间,元松跟元槐两个一间,后来又加盖了一间土屋。那屋子后来就给元槐结婚后住,不过里面还堆了不少杂物,得需要几天把农具都清理出来。 今日着急给他们办酒席,王孟兰想着叫雪菜跟着自己睡,玉翠去跟老太太睡。再让儿子跟媳妇睡闺女的床。以至于这晚屋子里急匆匆多了几声鼾声,似雷声。她睁着眼睛晚睡了片刻,外面一片寂静。屋里电闪雷鸣。元宝磨鼾声像是拉长的锯子。“哼哧哼哧”的响彻天际。 元雪菜这点倒是如出一辙,只是苦了老母亲。 王孟兰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感觉身下床铺嘎吱作响。就干脆披着衣服起身。准备找个蜡烛坐一会儿活。她白天要上工,家里孩子多,不留神就衣服破个口子。这让婆婆知道,又是一顿挨骂的。她怕说,还得对着月光干活,只是摸索到了外院。她解了个手。忽然听到屋子里的动静。 心里好奇居多。 毕竟儿子一直就不太正常,这在王孟兰心理是个不愿意承认但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小心翼翼的凑上破窗户。看到煤油灯一晃一晃。里面两个人都像是睡着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见元槐的头发似乎是乱糟糟的扣在头顶。他背对着墙,睡得四平八稳。 一旁的儿媳妇也是睡得不安稳。因为不太保暖的被子被卷去了大半,只能缩着脖子当虾米。 这两个都不太懂事的模样。惹得王孟兰又是失落又是感慨。当下找了个报纸,把窗户遮严实。这才亦步亦趋的钻进了屋子里。这日过的难捱,不太愉快。 等天亮了,姚晓渔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蓬松的发顶。 “唔。”她眨了眨眼睛,看到袁元槐的头发,突然心头火气都上来了。 两人昨天睡得晚,她也没仔细打量过这位大哥。不过她别的吃穿倒不像是一般知青那么讲究,但是唯独是讲干净的。所以之前元槐没人管,钻在草垛还是河里都与他无关,可现在不一样了,睡一张床,哪怕是名义上的夫妻。她都不能让他这样了。 洗头,必须洗头。隔两天必须洗一次。 当下就把元槐晃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就是,黑漆漆的眼珠子,瞪过来。不等他开口,姚晓渔扣住他的话头,“先说好,我之前是给你扣了个黑锅,不过那事情我跟你说过了,我并不是故意的。现在我们成了一家人,也就不用再翻旧账了。你跟我结婚,我知道你没有多少乐意,可是你妈想你找个媳妇,也是盼着你好。咱们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她开始讲道理。 “啪”元槐翻身下床,打开她的手,自己就往外面走。谁知被姚晓渔拦住。“你想跟我说什么赶紧说。”他略微转过头,眼珠子一动不动,黑漆漆的看着她”那你就直接说,至于听不听,那就看我心情。”他在嘲笑姚晓渔,后面那句话,明摆着就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那我说了。” 她指着床铺:“你这里的床单,要洗,要经常洗。这里也要擦。床单,一周必须换两次。”她讲究的地方都在床上,以前在家,她就是床单隔三天换一次,因为她皮肤肤质有点敏感,稍微有点不干净就要起疹子。这是遗传她妈了。 她又指了指元槐的头发:”这里,你得洗干净,两天就要洗一次,要用洗发膏。“说完,见元槐无甚在意,便跳脚:”你在家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子。你知道不洗头,会长虱子的吗?” 元槐心想村里还有谁没有虱子?他还在脑海里认真数数起来。 不过这话倒是冤枉了他。村里人连刷牙的都少见,都是蘸盐水划拉一下。村里有那种毛刷,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昨天忙了一天,元槐刚背了一担柴火回来,秋天的柴火漫山田野,最好的是枯黄落下的松枝叶子,其次是那种枯黄的小树枝和谷子杆子。还有玉米杆。他多挑一点,王孟兰就不必再出去背了。 在这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元槐也知道,自己占据了原先那个人的躯体,也该替他尽孝,便没有偷懒,有空就去帮忙挑柴。 再就是照着前世一本修习拳脚的功法练习,争取早日将腿部经脉重新恢复过来。而他在柴火堆里忙了一天。又去接了新娘子。回来就是接全村的宴席,一躺下就到了大天亮。 看到王孟兰推门进来,吓得姚晓渔一跳,原来农村里这时候都不讲究什么私密空间,干什么都是一家人挤来挤去。 她进来说:“今天带你去上工地方瞧瞧。队长说让你们知青去猪栏看看,要是养得好,以后也不用下地了。你有粮叔是个好队长。这事他还替你打算,以后要好好谢谢人家。” 想来是那天高有粮的安排。她现在是正儿八经高家岭的人,古时候中国人就讲究宗族关系,发展到现在,就是村里的关系,也都是大姓跟小姓,彼此之前可能还有姻亲关系。所以特别护短。 比如媳妇,就是自己村自己公社的,像是女儿,那就又不一样,因为女儿是往外嫁的。 现在她嫁进来,应该就是自己人,是时候拥有本村人的地位。高有粮和妇女主任商量过了,觉得她既然“改过”,那就应该给点甜头,好让其他公社看看,高家岭对本地的知青是很维护的。 姚晓渔不以为然,不过当着婆婆的面,她还是点头,以后有机会就当面道个谢,这也是人情往来。 第二十章 下地比养猪更需要力气,男同志刚下来的时候,肩膀会破掉一层皮,兼之晒得发黑掉破皮,那也是习以为常。 她看到袁元槐又在王孟兰面前装傻,就是不搭理自己。她转身就说:“妈,我给元槐烧点水洗头。”她自己也要洗,刚回过头,看到身后动静,补充了句:“昨晚就没洗。” 王孟兰张了张嘴,想说村里都是几天洗一次澡,又想起儿子似乎整天往灰扑扑的泥地里跑,这姚知青嫌弃,恐怕也是正常。于是咽下嘴里的话,又看了看柴火垛,心想,待会就让元槐去山上捡些柴火。以免老太太见了他又要发火。 她连忙三两下跑到厨房,此时还没天亮,屋子里还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火难烧得很。她煮了一锅热水,连忙对着外面的王孟兰说,“妈,烧了这我就煮粥。” “哎,也不急一时半刻。” “今早儿给你们煮虾皮粥。”都是海里的那种小虾的皮,晒得发白。有股海腥味。很淡。 她凑到元槐身边,他端了个凳子还挺乖巧坐下来,她发现只要当着王孟兰的面,元槐这货老实不少,心下大定,就挽起袖子倒了一瓢水,她站在旁边,忽然瞥见一片雪白似的皮肤,看着也挺干净的。于是心里好受几分。用肥皂票买来的黄色膏状的肥皂递给他:“你用这个?” 元槐低头,声音闷闷的:“快点,我要去捡柴火。”他刚匆匆漱口,冷不防急了点,就呛了口水,现在气管呛水,眼睛里都有点湿润。 他这头只安生洗了半刻钟,就像后面有狗撵着似的,背着竹篓往山上跑。 她端着半盆子水,回头就看到起床的元老太,大约对着便宜孙媳妇没好感,可老太太究竟没多少胆子,她是知青,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老太太也不敢怎么骂她。 好生横着眼睛打量一番,她说:“你今天刚来咱家,以后家里什么事情,都要搭把手,不要学的村里那些懒老婆,只知道好吃懒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做。”说着提着橱柜钥匙往里走。橱柜里有盐和米,从来不让王孟兰碰。 今天她开了个面粉袋子,里面装着几口黄色的玉米面。还有点粉条,煮了虾皮粥,里面放了些青色的蔬菜和海虾,有一股海产特有的味道,说不上来是是腥还是鲜。 元家这平日伙食,比知青点要好,姚晓渔吃完一碗,她抬起头,才感觉到肚子咕咕的,估计是前几日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消化不好。她放下碗筷。见对面的元松在好奇的打量自己,于是干脆看了他一下。 元松脸色有些红,倒是碗里几口菜肉叫金石瞧见了。喊道:“奶偏心,就给他喝好的。吃好的。”说着满脸不高兴,他还要去上工呢。 元老太也懵了一下,去看他的碗里,发现他碗里只比自己乘的还多点,又不好责怪他,只说到:“奶给你吃,啊。”金石的身体不大好,以前刚出生的时候,就哭晕过去了。家里只有他是吃足了奶长得如今这副模样。上身胖,下盘瘦,脑袋还有点尖尖的。据说是用了产钳才生的。比不了亲生双胞胎哥哥元宝磨长得强壮高大。 现在他的个头也不高,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姚青看她像是榔头成精。 “来,妈的给你。”王孟兰连忙加了一筷子过去,惹得对面的元玉翠瞪了眼,估计是觉得她太过理所当然,这家里就她一个孙媳妇,居然也不知道讨好小姑子跟小叔子,这性格也够古怪的了。 于是王雪菜心里有判断了——这嫂子不会来事。 姚晓渔也是不明就里,她感觉这金石也该二十了,这哭闹的模样,活似八九岁的小熊孩。 莫非也是智商也有问题? 于是心里纳闷的算起了原著剧情的男主一家是怎么关系。她想了半天,可能是家长里短的剧情看的不耐烦,很多都是跳过了剧情。至于男主一家,除了鸡飞狗跳,棒打鸳鸯,她都想不起别的词儿来阐述自己的印象。 “妈,那阿槐呢?” 她倒不是惦记着这丈夫。而是此时桌子上,她明显感觉自己那种孤立的状态,就像是一个高中班级插入了个插班生,中途多了个人,明显感觉到身边其他同学都是一个圈子,丝毫容不下其他人的状态。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该问问元槐的早饭。 谁知道王孟兰迟疑了片刻:“他啊,这孩....他早上出去的早,到晚上夕夜才回家来吃。也不知道是野到哪里去的。”她要是看到人,就喊人回来吃饭,可谁家的孩子,是要人喊才回来吃饭的! “元槐不是说让大队长派去割猪草麽?我待会去看看。” “哎。”见到知青媳妇这么知道顾着儿子,王孟兰心里松下几分,她原以为按照这些城里女孩子的娇气和眼光,是怎么也看不起农村男孩。心里对她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和动容。而正当两人正处于蜜汁温馨的婆媳情景,对面一言不发的元老太开口: “这小子吃的不少,干活又挣不到几个公分,是大队长看咱们元家的功劳,才照顾他。” 又说:“前几日不是装疯了,我看他躲得人倒是晓得。就是逃避劳动,那么浅一个坡,偏偏跟摔得什么似的。就是不懂事。别的,隔壁家的老朱娃娃,比他小两岁,都能挣八个公分,真是人跟人呐....害,俺就是没这个福气,还要伺候他吃饭。” 王孟兰闭嘴了。她埋怨的心里嘀咕了句婆婆,她话里刻薄,从来不避讳当着元槐的面说这些话,而元槐“变傻”的以后,老太太就从“隔壁朱子都能下地挣工分到元槐像个野猴子一样到处窜,不得体。丢人。” 吃过饭,姚晓渔不舍的放下筷子,对老太太说:“我去上工了。午饭是我还是妈来做?” 老太太斜着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斜视,这眼让她确认了。“你刚来,头一顿你做,剩下你妈来,由着你.....” “行了。”元老头低声喝止了老婆子的话,桌上都停了声音。他胡子一动一动,吩咐道:“一会儿抓紧了去上工,别拖拖拉拉叫人说闲话,人家给咱们脸,你也要叫人看得起才行,否则以后有什么事情还会想着咱们呢?” 第二十一章 说的对着元老太,实际上矛头直指姚晓渔,她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听不出来教训的话。不过煮饭的事情,自然也不用落在她头上了。姚晓渔乐得轻松。 只用肥皂洗了脸和手,穿上了件灰绿色的长袖,然后用了门口一盆芦荟敷脸上被蚊子咬到的地方,这才提着镰刀出门了。 她前几天已经去了养猪的猪栏报道,养猪的地方跟后山蛮近,隔着一条大腿粗的娟娟细流。上面踏着一截浮木,被冲刷得呈现黑褐色的模样。整座后山一片青绿和枯黄,还有些落叶到了路边。 她看到一群青年像是欢声笑语的鸟儿冲下坡,尤其是看到孙琪,她这几天由于没有休息好,脸色出现一层青黑色。见到自己。则是哼了一声。低头对身旁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姑娘走近,打了声招呼,狐疑的问道:”你怎么..不跟这我们去地里头。你换岗位了?“ 她们不得不怀疑,让姚晓渔心甘情愿的嫁到一个傻子家里,一定是其中有什么利益挂钩。 她说:“我以后去猪栏养猪。” “哦。”那女知青脸色僵了僵,跟孙琪讲:“...也不知道得瑟什么,一个养猪场的活就打发了。看来是真想待乡下一辈子。” 孙琪听了这话,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因为在听到姚晓渔去了养猪厂的时候,心里也是抑制不住的动了动。养猪啊,养猪有猪粪,有猪肉,又不用下地,地里从早到晚,她们晒成了包黑炭。要知道现在村里化肥不普遍,产量得靠“农家肥。” 弄点肥料还得村里孩子提着篓子到处跟着牛后面捡屎。连偷粪的隔壁村的公社都有,说大也不大,可是如果大队现在搞养猪,意味着她们也将由源源不断的肥料。 还有桑树,在来的时候,河岸上的堤坝,一条过去像是笔直站立的士兵,高耸整齐的列队。她提着围兜,看到草地上站着的人影。连忙上去,从笼子里摸出一个绿豆糍粑。对元槐说”你早上没吃,妈让我带给你的。” 实际上,是她在路上的时候,遇到的高红梅,高红梅觉得她有进步了。顿时认为自己思想教育非常成功。她姚晓渔就是个鲜明的例子嘛。 又嫁到村里扎根农村,对她热络了好几天,刚好今天高红梅家里做了糍粑,她就分了姚晓渔一坨,还嘱咐她要安生过日子。 对整个公社来说,那都是可以作为先进榜样树立的。她作为妇女主任脸上有光。 所以姚晓渔既觉得有些尴尬,有很不自在,她含糊了两句,心想:“假如不知道以后的事情,打死我也不会这么早嫁人。”现在才六十年代早起。大饥荒才过去没多久。她们这还不是老三届呢。等恢复高考还要十几年! 前有高晌视眈眈,后又捉奸钱菊花,可谓是前狼后虎。稍微不主动点,她就面临名声一落千丈,在村里举步维艰的生活。这不是她想要的。 对于妇女主任这类想法,姚晓渔嗤之以鼻。论现在的情形,谁不是因为没办法才下乡的,知青太年轻,没有经历过困苦,此时保有一腔热血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真正到了农村,只见到了贫困和劳动的辛苦。 谁能扪心自问,谁不想念家中的亲人,温暖柔软的棉被? 高红梅和这个年代很多先进的有志青年一样,淳朴的想要将一腔热血哺育这片土地,然而让这些城里姑娘嫁到农村,让她们放弃书本知识,安分做个农妇,存粹是牺牲了她们的前途,这种牺牲夹裹着家国情怀,就跟让人如鲠在喉了。 所以姚晓渔心情不太好。她也不是一个特别能掩饰自己的情绪的人,塞了糍粑到元槐的手上,她扛着镰刀准备去饲料地割猪草。 她站在栅栏面前,慢吞吞把篓子放在地上,仔细的思索起来。这个是一个需要费时间去想的事情。猪场现在人手不太多,主要是今年是第一年尝试集中养猪仔,是有风险的。这个风险只要不是革委会来人查,那就不会有问题, 若是有问题,也是饲料地私自划出来,不符合规范。 这点大队长有粮叔跟她讲过了。猪吃猪草,除了这个,最好是能拌米糠喂猪,可是这个年代人都吃不饱,别说喂牲口了。饲料地怕食物不够,还种了些瓜之类的。叶子也能来喂猪。 她想了想,要是公社还有一些养殖之类的资料就好了。什么《如何科学高效养猪》《利润五十万——养猪宝典》《科学养猪综合配套技术》《猪圈猪栏合理搭建图纸》之类的。她想了想,又非常怀念起几十年后的手机了和百度。想要什么资料,搜索不就行了吗? 也不知道破四旧的时候有没有全一把火烧了。村里有一些很古老的祠堂和土地庙。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一个小香炉。不过这就是不怎么管了。县革委会一来,小香炉立刻就揣着藏起来了。 。 她先把猪栏打扫了一遍,有从大队长哪里知道大队进来的猪仔是本地的成华猪,也就是土猪,自然是比后世的大白猪,也就是大约克英国品种的猪要弱势很多。大白猪可是高效出栏的标配,但是按照现在的环境,去找大白猪是很不现实的。 她只好先弄了猪栏,铺上干草。等猪拱起栏杆的时候。扔了些草料进去。 割猪草也不是很轻松的。她割了两茬,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却看到元槐慢慢离开的背影。她忽然心念一动,看向墙角处的位置,那里原本离得有十几米远的位置,割下来的猪草已经被放到墙脚下了。 元槐的腿疼。他习以为常,在那片模糊的记忆里,因为自从在县里的医院那儿诊断出脑瘫,原主的下半截几乎都无法动弹,如果不是他这些天,慢慢按照前世自己在藏宝阁看得那些武学杂书里记载的功法,他也无法捡回这点行动能力。 不过昨天因为奔波了一天,原本偷懒的时间变成了踩着自行车去接女知青。他也有点无奈。 第二十二章 王孟兰为了这个媳妇从中周转,忙里忙外,这些事情看在元槐的心里,让不愿意为了这个去让她失望。他虽然只有原主一部分的记忆。但可能身处在这片陌生的村镇。只有王孟兰算是为她着想。 前世的元槐几乎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的亲情。在他的记忆里,他就只是个从没被人喊过名字的刺客。也没有多少亲眷朋友。 当时王孟兰看到儿子面目几乎痛苦的在地上爬起来行走,心疼的目光落在他的心里,元槐这才知道,那些临死之前,大半都在叫着娘的大恶人是为什么了。 她原本想若是瘫了就瘫了。自己一口饭,总不能让他饿死。可是自从摔了一跤以后,元槐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法,非要坚持走路。他一开始只能靠着扒拉在低矮的树枝上,几乎是挂在上面,两条腿无力打摆。 他时常疼的脸色惨白,让王孟兰看得目瞪口呆,见他一日日的咬着牙练成了如今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是有多少心惊胆战。直到后来他也不回家吃饭,王孟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大儿子忽略了许多。 他平日几乎是逃似的离家出门。今日忘了买吃的,正要寻一颗橘树,偷摘两个青皮的橘子果腹,冷不防见姚青傻乎乎的跑来松糍粑,那糍粑是白色的,里面模糊的抱着一些青色的绿豆,还带着热气... 他心想,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拿来的。总不可能是他妈拿来的。 他摇了摇头,心里对自家妈的做派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不可能当着元老太的面给自己贴补,老太太看粮食比狗看家护院都忠诚,日日守着她的米瓮。若是真少了,必然要破口大骂。元槐觉得有必要说清楚点。 他割了一茬又一茬的猪草,等着记分员过来,看他割了很不少,也开口表扬:”力气不小。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也怪了,这村里的大傻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他是从没见过那几天元槐躺着不能动的样子,也没见他抱着树枝非要站起来的样子,不然也就不奇怪了。 等那个梳着小黑麻花辫的知青走来。元槐换了一个姿势,他捏着发硬的糍粑。见她神情越发莫名,眼睛也睁圆了。凉凉的说道:“跟着我,以后日子多的是饿肚子。” “你什么意思。”她又惊又怒的说,似乎是想到什么,怒道“谁要跟着你了。”混个饭票而已,还当真啦。 他说:“就是这个意思,你以后不用给我吃的了,我也不需要个女人给我口粮。“ 毕竟,人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就不容易了。老太太若是让她饿肚子,自己管不了,她就会后悔今日把口粮给自己了。前世他就不在意这些裹腹的东西。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人人自危,时常过了今日就没有明日。在乎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 感觉到手中的糍粑越来越硬,他心有些遗憾。然后就听到对面莫名说道:“你又不是要抢我饭吃?我怎么至于饿肚子?”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以后不用充好心。”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姚晓渔把糍粑拿回去。 她不明就里,觉得元槐乱发脾气,于是骂道:“给你吃还不领情,谁要饿肚子贴补你了?” 她上下打量元槐,语气弱了几分,颇为讲道理似的说:“老太太不会不给我口粮,我有口粮发吧?”她说道后半句,有些不确定。对啊,她的口粮关系已经转到了元家。难不成这老太太连自己也克扣? 元槐含笑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僵,如愿的看她大受打击的面孔。 姚晓渔:“....糟糕”我大意了。 “对了,你多久没吃饭了,昨天看你就没宴席。” 这个沉重的话题到此为止,姚晓渔还是相当乐观。她心想不是如何填饱肚子,只要她率先完成大队长给的任务,还怕大队不给面子嘛? 她不懂元槐的沉重。只伸手略微比划了一下。看到他腹部紧紧的收着。以为他憋气,等过了片刻。 她走近,问到:“你真没吃东西,你要饿死自己啊!”脸色怎么没注意,都一副这种模样。看着有点营养不良啊。 不止没洗头!他还绝食! 了不起。 她连忙把还没冷透的糍粑塞进他嘴里,在元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胃里的痛感慢慢蔓延上来,他不由得自抑般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就嗅到一丝甜味,像是山呼海啸的席卷了所有的神经,需要进食的需求从身体里如实反应出来。“你妈也不是不管你呀,她一天到晚活都干不完,你也别一个人生闷气,生闷气就算了,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姚晓渔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原书里这反派天天要拆散人家小情侣,该不会就是因为小时候就老是被亲人忽略,又被老太太苛待,这才心理有问题了把。想了想她也觉得的确有可能。 他慢慢咬下糍粑,感觉到胃里传来的刺痛,然后不再理会姚晓渔,独自背着竹篓离开了。 姚青眼看日头到了正午,连忙提着背篓上山去。她跟在元槐的后面说:“我听他们说,山里有野菜,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蘑菇,你要上山,能不能带上我!”她其实吃饱了。但是姚晓渔还想四处逛一逛,这几天难得吃饱饭,日子可比知青点好多了。 元槐没有说话,他步伐轻松,又像是鬼魅一般。走在路上竟然一点踩到叶子“沙沙”的声音都不发。看得人觉得有些离奇。不过姚晓渔艰难的提着镰刀走了两步。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个坑。 她脚趾一阵钻心疼,然后她叫了声,跌坐在地上。惊起了一片飞鸟“扑腾扑腾”的飞上了头顶的那片天。 “啊......,麻雀。”她看到面前一片黑影,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看到头顶一棵树上。居然有个鸟窝。“那是鸟窝。”她一张嘴,感觉口水在嘴里分泌。她自从来这里以后,活动的鸡鸭就成了移动的食物。对她散发诱人的气息。 “你的脚怎么回事?” 那个黑影走进。他洗过头以后,自然卷湿哒哒的慢慢变成半干。此时显出几分水迹。反光的光泽更显得发丝更加黑的像是绸缎一样。他本身的头发当然没有这么黑,只是沾了水而已。姚晓渔见他伸手一摸。女式小皮鞋就扔在了地上。 “脚崴了,不是什么大事。”他下了结论,不过元槐嘴里的不算大事,已经是较为严重了。姚晓渔看到他半张脸的腮帮子被糍粑塞得有点鼓鼓的。似乎是不得不把自己扶起来。有些利落的把她的骨头一掰。林子里剩下的鸟都被惊得飞起来。 第二十三章 “就当还你的口粮。” “那是糍粑,绿豆糍粑。是红梅嫂给的。”她忍住半边脸被疼得抽搐,侧过脸说:“我骨质疏松。你扶我起来一下。”这个身体的营养不太好。可能她城里的家日子也不好过。一个大姑娘,说崴了就崴了。 想象下她自己原来的身体。除了老爱过敏,其他一点毛病都没。 元槐着实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骨头,他忍不住后槽牙一阵牙酸。两只手一边扣住她的脖子拎起来。说实话,看到龇牙咧嘴的姚晓渔,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连带他自己都有点无奈了、 姚晓渔坐了一会儿,脚腕被他往后掰了掰,然后再她脚腕的位置揉了一下后。直到膝盖的位置。都是麻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脚腕一下舒服了很多,那种别扭的感觉也消失了。 “你有没有弹弓。”她问道。 元槐哑了。他指着头顶问道:“你要打麻雀?我还是背你下山吧。” 他其实没有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平日里要是接到暗杀的活儿,一天到黑都没有什么对话。等交了任务的人头。组织大多会过来给他递个牌子,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那个拍他肩膀的人叫做黑老赢,是他们这组的头儿。出任务的时候能看到他人。每回元槐去领任务。都看到他擦一把剑。那把剑保养得能照见人脸。也没有见出鞘过一次。不过名刀都是不轻易出鞘。他便不在好奇。直到又一次布置的暗杀任务。他经过凌霄阁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老大拿着那把名刀剃胡须。 啧。 他那些日子里,接任务是最勤,又嘴快的。所以老大拍拍他肩膀。大概是觉得他是把好刀吧。有时候元槐觉得那些日子,仿佛屋檐滴下来的水,都是黑灰色的。偶尔能想起一两点这样的事情。都觉得挺有意思。 看到这姑娘无知无觉的张开嘴,满脸茫然的时候,连元槐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笑出来。然后那声嗤笑就打断了姚晓渔的思绪。她闭上嘴。嘴角还有一地银色的可疑水迹。她测过脸问道: “那你以前就会用石子打鸟吗?” 他原本不想回答,但是姚晓渔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可能她不认为面前的人回理会自己,自顾自的说:“那你应该多打点。下次我们再上来,我带点盐来。” 没有盐的烧烤实在不好吃。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定吃不下去。但是奇迹般的。那只鸟可去掉头和五脏以后。剩下的肉没有巴掌大。她撕下一小块,肉可能都烧焦了。外面一层焦黄的脆皮。她撕开半只鸟。塞到了元槐的手上。 “你尝尝。放了盐肯定就更好吃了。” 她的火候掌握的很好,鸟的外面皮已经脆脆的,略微有点焦脆的感觉。肉质也不像是后世喂得肥肥的鸽子,带着一股嚼劲的感觉。烤肉的香气不同于电烧出来的肉。炭火的香气要香多了。这还是没放盐呢,要是放盐了,就更好吃。 她递给元槐自然的接过去。他咬了口。然后就顿住了。 几天没吃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跟什么玩意儿置气。元槐抬起头,看了看天。觉得他多半是想骂天。又感觉鼻尖的香气又冲的厉害。他尝试的又咬了口“咔嚓“那股脆皮在唇齿间的味道散发着肉香。 “咕噜。” 姚晓渔舔了舔嘴唇,她起身,四顾看了眼,便有点丧气的说:“看来今天没法继续上山了。我得回去了。”她尝试着从枯枝里扒拉出一根树枝,折断到合适的长度。然后撑着拐杖准备下山。这段路也不长。从这里,她们能看到下山的一条小径。她慢慢的走。偶尔听到一两声“沙沙”的树叶摩挲的声音。 元槐就跟在后面一段距离,他放慢了速度,看到她不要人搀扶,自己一个人颠颠往前走。她上山脚崴了,下山就慎重了很多。特别认真的拨开面前的枯枝,防止滑倒。 “这是糯米藤!”她往山路两侧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一片特别显眼的植物。那茂密丛生的,已经有些老的糯米腾。这种植物也叫做捆仙绳,一般长在山的阴面。比较潮湿的位置。她小心翼翼探出头,然后用拐杖拨开面前的枯草。身后的元槐也走过来。他的背篓装着一捆枯枝。扎成了一捆一捆。 “的确是糯米腾。”他也认出来,但是没想到姚晓渔眼神不错。她兴奋地说:“这可以摘下来。可以拿去喂猪。”到了冬天,猪草其实就不好找了。这些小猪仔还在生长期,食量大,猪食需求很大。她在大队长面前保证好好喂猪,就不打算含糊。 元槐也点点头,他也没有研究过如何喂猪,但是说:“这些喂不了几日。”她摇了摇头:“初生猪仔喜欢湿料,也就这段时间。得精心喂养,不然后面都长不了多好。” 她的姑娘在老家的一座山上开了农家乐,,圈了半座山养了几千只鸡,放假的时候,她和爸妈都去了农家乐。有时候帮姑娘干点活儿,农家乐其实种植和养殖的数量都不大,但是事情很杂。所以她虽然不是农村长大,但是很多东西一知半解的懂一点。 比如她知道小猪有段时间是生长关键时期,但是你让她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她就不明白,正所谓是半桶水功夫。 再比如说,她知道糯米腾喂猪好,又不知道生料比熟料要更适合喂猪,减少营养流失。 要是早知道她有天会穿到一本书里,她肯定好好跟姑娘学习。 两人下山后,不知道是不是元槐按摩过一下脚踝,她现在觉得脚也不怎么痛了。就扔了拐杖。背着一个竹篓往猪舍走。猪舍有七八个社员。都看着这个新来的女知青。打趣道:“哟,姚知青你跑山上去啦?这是啥?” 他们七嘴八舌说话,态度还不错,除了大队长打过招呼,还有个原因是,这些社员看到猪草摞的老高,就认定是她搬的。往日可没人这么勤快的。原以为来了个不干活的小丫头,现在看她工作老实,就少了几分不满。 第二十四章 “这是我在山上看到的鸡血藤。“她放下篓子,就看到两个社员过来探头探脑:“咱们这猪能吃吗?”他们认得鸡血藤,但是不知道这玩意猪能不能吃。 两个人互相嘀咕,又对她说道:“你不是城里来的知青,连这个都认识,不会是瞎说的吧。”姚晓渔一听,看到另外五个社员都表示怀疑。以前的猪是家家户户都养,但是也没有什么科学喂养,反正就打点猪草,这年头泔水都没有的!锅里连一点渣渣都不剩。更别提前几年还闹饥荒呢。 大队长把人聚集起来,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村里人不懂科学喂养,就知道养猪轻松。踊跃报名。 姚晓渔拍了拍篓子大声说“我这些都书上看到的!书上有人家科学家是怎么喂猪,猪长得又大又肥的。那还有假?”她一说,四周都哄笑了。有个社员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哎哟,人家科学家还养猪呢,哈哈哈哈。” 姚晓渔一板一眼的拍了拍手下拱土的猪仔说:“这可是交给国家的猪苗,咱们养这些猪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她还对着猪看了一眼,确认过眼神。然后四周又笑声一片。觉得这个小知青说话一板一眼,特有意思。 这个猪场是临时找的社员。都是没有什么劳力的老弱。如果是上工,一天六个公分都搞不到,还是大队队长照顾他们。这才给了一个活计。村里其他人也没有意见,毕竟有个体恤队员的大队长是好事。 谁家里每个老人孩子呢。今天好处轮不到他们头上,明天自家有什么事情,大队也会补贴一点。 而这些弯弯绕绕,姚晓渔暂时想不到的。她只觉得自己突然就被安排来养猪。心里挺不安的。觉得这事情要是没做好,就是辜负了大队长这份苦心。她就说道:“那先试试,咱们猪圈有五十头猪仔呢。要是这个鸡血藤喂着猪不肯吃,就不喂了。” “这倒是可以,猪要是吃,咱们就不用担心猪草打不够了。”鸡血藤农村人认识,知道这玩意一年四季常年生长,如果猪吃了,就说明可以喂。那真是省了不少事情。 姚晓渔中午是没有带饭的。因为带饭就要买饭盒,原主应该是有个饭盒,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找到。那种铝制的饭盒也是挺难得的好东西。她找不到也没办法了。这天是雪菜来送饭。 她肩膀扛着一个耙,因为村里秋收差不多忙完了。这时候地里已经堆积起一些高高的谷子。她现在的工作是去打谷场打谷子。所以才有空过来送饭。 “可累死我了,弟妹,你们这猪栏可真是太偏了。跑了我半小时,还是咱妈叮嘱我过来一趟,让我问你,你瞧见阿槐没有?他这几天到处跑不见人影,你找到他,把饭给他,我就懒得再去找了。” “应该是上山放牛了,或者在河边打猪草。” 元雪菜其实年纪不大,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又是个拖油瓶,不过元老太觉得等她嫁人说不定能拿不少彩礼,所以对她还算可以。 元雪菜自己呢,正碰到这个弟妹,还想摆摆谱来着。一口一个弟妹。仿佛特别老成的模样。弄得姚晓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就随口道:“雪菜姐,你辛苦了,来喝点水吧。”附近就有一个小溪,还有就是猪栏旁边的棚子里,记分员那儿摆着一个水壶呢。她就把自己的杯子搁在那里。这几天摘了一些苦菊晒干,就拿来泡水喝。 因为记分员这几天过来喝了一口苦菊茶,感觉自己的上火情况好了不少。就找她讨了不少菊花干。 她去倒水。元雪菜就搁下一碗杂粮粥。这里面黄黄绿绿不知道放了什么菜,“那你看到阿槐就给他送去吧。我懒得装了,你们两的饭我都搁一起了呢。”原来里面是红薯粥,等秋收结束,分粮食的时候,家里才吃的稍微丰富了一些。 元雪菜搁下碗就跑了,临走还不忘说:“吃完记得把碗带回去,晚上我可不给你带饭了。”中午的饭都是随便煮点粥对付一下,晚上是元老太的主场。她就特别喜欢把米都倒在双胞胎兄弟那里,叮嘱他们多吃一些。还有开小灶的时候,那完全就没有孟兰这几个娃的事情了。 当然了,元松是不一样的,他是小孙子,又生的非常聪明可爱。元老太在家里偷偷煮鸡蛋,就叮嘱元松说道:“乖仔,别跟你哥和你姐说,不然下次就不给你鸡蛋吃了,晓得没有。” 元松也知道他奶偏心,于是面上点头呢。然后回头鸡蛋一揣,去找他妈去了。 谁知道王孟兰还在因为家具被老太太拿去了而耿耿于怀,因此一有空就往里屋里瞧,那个眼神充满了哀怨,等到元松拿了一个香飘飘的鸡蛋进来,她立刻就喊住了元松说:“藏好了,别叫你两哥哥看到。赶紧吃了。” 她把鸡蛋全部塞到元松的嘴里,此时闺女雪菜进来,闻到屋子里一股鸡蛋的香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老大不高兴了。脱了鞋就说道:“菜地浇完了。我折了豆角。” “那晚上就吃豆角。” “姚晓渔呢?” “她在路上呢。妈,你惦记她干嘛?一个大活人,还不知道回来吃饭啊。”元雪菜觉得更不高兴的是,现在来个外人都让她妈这么惦记,那自己呢?自己就是全家最不重视的那个! 雪菜越想越不高兴,看到捧着一兜野菊花进屋的姚晓渔,冷着脸说:“你现在才回来,不知道早点回来给咱妈干点活吗?就等着别人伺候你吃饭啊。”她下工就看到家里的菜地没人浇,提了桶过去浇完,看到悠哉的弟媳,就更不高兴了。 她这个气发到姚晓渔脸上,姚晓渔怎么可能忍着她,她就说:“我们就这个点下工,我不这个时候回什么时候回?”她洗了手,慢慢走到屋子里,还说道:“现在农闲地里本来就没啥事情干,就猪栏那还忙个不停。难不成公分不挣了?” “那你怎么不知道回家来帮妈干活。你刚来咱们家,就要躲懒,看奶奶怎么说你。”她可是大姑子呢。村里那些小媳妇对婆家大姑子,小姑子多看重巴结啊。她还在想,姚知青这么心气高的女知青,也要喊自己一声大姐。那才像话嘛。 第二十五章 姚晓渔慢慢拿着手帕进来,手帕打开,里面包着一团野菊花。她说道:“大姐,不是我不干,你别生气嘛。”她走到元雪菜旁边对婆婆:“我这不是刚来嘛,什么事情都不懂,肯定要妈跟大姐教我。我就跟着大姐学。” 王孟兰听了,说道:“行了,又不让你们干活,去折菜。”她吩咐,姚晓渔就笑了一下,然后抓着一把豆角过来放到盆里洗。故意不搭理元雪菜,见自家婆婆到了饭点只在厨房小矮房门口洗菜,就知道这家里的米面粮油都在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不肯放权给儿媳。儿媳连进厨房的门都进不去。 这话气得元雪菜更怒了。可她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对上姚晓渔,又只能憋屈的咽下去。而此时王孟兰出了屋子。姚晓渔就上去:“妈,我来帮你忙。”说着就去接了她的盆,开始洗小白菜。 小白菜和菜薹是刚种下的,这种菜贱,长得一茬一茬的,十几天就长好了。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慢慢下工回来了。这几天秋收,所以地里干的更晚一些。不过幸亏是没有下雨,所以不至于连夜抢收。 元宝磨平日就是很懒散的性格,他一回来把鞋一拖。就灌了打口水抱怨道:“这季稻子长势也太差了。真是雨下的太少了。啥时候分粮啊,我还等着去磨坊搞点米粉吃呢。”村里到了秋季,有专门做爆米花的机器,就是那种纺锤形状,时不时发出“砰”的像是打雷的声音的机器。 米粉可以做粉条,还能做爆米花和乐口消这种副食品。 不要钱,留一点米作为加工费就行。不过元老太很快就说道:“今年都不晓得吃不吃得饱,阿宝,你可嘴巴消停些。”听着话还算慈祥,不过仅仅是对元宝磨,她一看到姚晓渔,眼睛一咪,就说道:“晓渔,你在捣鼓啥?你来,我教你纺线,等过几天学会了,家里就不愁了。” 很明显,这是把姚晓渔当成不要钱的劳力了,在家干活干多干少,还能算钱不成?反正就是家里一家人的好处。关起门的帐哪里算得清。姚晓渔见她当真,又看了看元老太还有王孟兰手上那赢得跟什么似的老茧。心想,这纺线也不是什么轻松活。 她就说:“这个点了,咋阿槐还没回呢,我去村口找找看啊。” 说着,就撒丫子跑了。身后还有元老太惊愕的呼声。随后就是元玉翠进门的声音。她刚和大队另一个玩得好的姑娘分手。两人对视一眼,元玉翠啐了口唾沫说:“鬼五马六。” 姚晓渔看到元槐的时候,他正在大队一户人家背后的后山上下来。手里还抓住个鸟窝。他看到姚晓渔,很明显没意料她居然等在这里。然后他视线挪下去,发现姚晓渔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动作,走路跑跑跳跳的很是灵便。看着不像崴脚。 “你去掏鸟蛋了。这是什么蛋,麻雀吗?”他很快经过,姚晓渔觉得他走路带风,很不容易追上去。她其实想去县城一趟,那天元槐过来接她的自行车,听说是亲戚家的,她就想问问。现在大队没有通车,只有一大队有辆拖拉机。还是公社里的。轻易不来他们第三大队。他们这地方离县城比较远,想要过去就要想办法了。 说到这里,元槐才开口:“你想要去县城?你打算做什么?”他觉得姚晓渔就是个挺能折腾的模样。却没料到她说:“我打算去县城找点书来看。养猪的。”她说道:“现在大队让我养猪,我其实心里没有多大底,这东西还是要科学喂养,我得去看看书,学点技术。” 她的话对于元槐来说,其实有点难以理解,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太遥远的事情,又感觉姚晓渔身上太有烟火气了点。他就张口问道:“你跟村里那些知青都不一样。”他接收了原来那人的记忆,虽然有些混乱,但是也看出来,知青虽然地位比不上他认知的“秀才,童生。”但也是文化人。 一个真正的城里文化人,大多都是有点优越感的。 他前世在凌霄阁,如果不是为了学秘籍,倒也不用读那些四书五经。不过对于这儿来说,四书五经仿佛又是什么避之而不及的东西。他这么想,又忍不住回忆起有几次他做任务的时候,碰到的几个书生,那些书生都是穿着长袍,带着发巾,又清贵斯文。十分高人一等。 就算在这儿,那些知青看到村里人也是有优越感的。 “怎么不一样。”她随口说:“你要是不带我去,那我自己找队长请假。大不了走过去,要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说一声。我可以给你稍点。”她想了想,说道:“不过也不能太多,我提不了多少东西。”上次请的是婚假。很容易就开了介绍信。这次是去买书。估计没那么容易。 有了王孟兰带她去了一次,这次她就熟门熟路了。 第二十六章 这次回来,元槐身上倒是整整齐齐的。这点人让姚晓渔十分满意,也就带了几分奖励的意味。不过她说完,就听到前面唱木鱼歌的乡亲。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去,听到几分乡音的歌声,古朴和悠远的飘洒在空气里。随着而来是一股浓浓的茶香。高翠娣就大跨步走在前面。扛着一个扁担。“摸鱼歌未阙~凉月出林间~” “一唱摸鱼声,都来月下听。”这是盲公腔唱法的《摸鱼歌》。 一听到这个名字,姚晓渔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听了好一会儿,自己也哼出来了。可见她的模仿能力也挺不错的。两人走过大路,又引来大队其他户人家看。见女知青还哼着歌儿呢。虽然态度仍旧有些轻佻,倒是没有前面那些日子的那种非常嫌恶农村的模样。这让村民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少些。再说她都嫁过来了,本质上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刚要打招呼吧,见元槐一言不发,又都收回手了。 见她把元槐带回来,王孟兰还是有些欣慰,好歹有个儿媳妇,知道管管儿子了。她目光在元槐身上逡巡一番,有些意外,然后说道:“进来吃饭。别在外面杵着了。” 厨房里正是老太太跟元玉翠忙活呢。这个家里的粮仓和最值钱的米面的地方,元老太是连钥匙都不给儿媳看一眼。平日只有祖孙两忙活的身影。要说做饭还能在灶台尝两口,比起做饭的辛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呢。这种进厨房的“殊荣”。彰显了元家女人的家庭地位。 姚晓渔看了婆婆一眼,然后就去门口把掐下来的菜扔到院子里去了。院墙上最朝南的一面挂着紫色的牵牛花,在阳光炽热的时候,呈现出夺目鲜艳的亮紫色。现在暗淡的夕阳在牵牛花上投下一抹淡淡的暖色光晕。地上的水沟里还有一些蚊蝇飞来飞去。一些杂草横七竖八的长在院子里。 元槐的鸟蛋被她拿过来了。对此,元槐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阻止,在他看来。自己吃了两次姚晓渔的东西,这鸟蛋给她也无妨。 二人进了屋。姚晓渔却从外面小炉子上端了开水过来。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点白糖,直接敲开三个蛋壳,用开水烫了碗,然后打蛋,等蛋液打散后,再用开水冲了蛋花,配上她的红糖。倒是立刻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 整个堂屋都一股浓香。 她用筷子蘸了蘸。然后冲着元槐招手。给他端出来。“喝吧。”她抬了抬下巴。 “嫂子~”元松才吃完那个老太太给的鸡蛋呢。他好奇的盯着那碗蛋花,觉得比奶煮的白水鸡蛋好吃多啦。不过他倒是没开口要。而此时元老太正在后屋偷偷塞鸡蛋给俩孙子吃呢。昨天有个说亲的过来。是邻村的一个后生来相看元玉翠。 她长得倒是不错。准确来说,除了双胞胎,元家人都长得不错,连元老太一副刻薄模样,那高鼻梁和眼窝,简直跟美术联考里的石膏像似的非常典型。可以看出骨像很好。但是元玉翠的脾气不太好,人也不是很勤劳。 那后生看了一眼,两人说是相亲,但是身边都是媒婆和家属,元老太嫌那后生是中农,成分不够完美,要是贫农就更好了。最好是家境还不错,父母有手艺的那种贫农。那后生呢,只往屋子里瞥了一眼。就看到乱糟糟的被窝。心里对元玉翠就不太中意。 这话没有通过媒人说,但这都几天了,没有消息,说明男方家里不是太满意。 元玉翠这会儿心里还别扭着呢。她原本还有几分少女心。见几天都没消息,心里又委屈又赌气,晚饭不肯出来吃。堂屋就雪菜一个。 她斜眼看着那碗蛋花放到元槐面前,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喊道;“你拿了奶的鸡蛋,你不怕奶把你打死啊。”她说完,还往外面看了一眼。谁知道元槐默不吭声,然后顿了顿,看了姚晓渔一眼,一口就喝完了那碗蛋花。果然是又香又甜。 她匀了小半碗,就递给了元松,她刚把碗端进来。见屋子里飘着一股甜香。刚眉毛一跳,就看到儿媳妇端着蛋花过来。倒是心里有些意外和舒坦。趁着时候,姚晓渔就解释道:“这是元槐特地带回家的。妈,赶快喝吧,你忙了一天了,肚子也该饿了。一会儿奶奶他们就要回来了。” 孟兰一听这话,吓得连忙咕噜把半碗蛋花汤给喝了。结果热流下肚,浑身都泛起了暖洋洋的气息。甜味浓郁在鼻尖,整个胃部都舒坦起来。她鼻尖微微动了动。倒是觉得这蛋花汤的味道,她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真是太久都没尝过了。 “在外面可不能瞎带鸟蛋回来,免得外人说咱们挖社会主义墙角,这可不行。”那山里的东西要是别人看到了,有好事的就拿这个当把柄,不过暗地里,谁家没有上山挖点野菜什么的,都心照不宣。也难以规定一个范围。 她也就随便一说。 对于儿媳妇这种有吃的还想着自己的行为,王孟兰心里倒是泛起了几分感动。她转头看到女儿一副不乐意,倒是没往心里去,在她看来,儿媳妇头一个想到儿子,再想到自己,这份心意无可指摘。 等窗户打开,味道散干净。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碗盛了半碗糊糊端上桌。那头偷吃的祖孙仨也进来了。元老太梗着脖子,显然理直气壮。她低头看到元槐跟姚晓渔碗里的米粒,也没有说话,毕竟刚才他们还吃了鸡蛋呢。 “过几天队里分粮食,你们记得早点去领,领晚了全是那不中用的。”老太太吩咐,然后说:“今年棉花不够,你们想办法凑一凑,我再去找人弹一床薄被。”她想的是,现在元槐都娶老婆,宝磨金石两孙子还没找落呢。在她心里跟两亲孙子比起来,连玉翠都要往后排。有什么事情都紧着两兄弟。 雪菜心里数了数家里的棉花票,顿时心里一紧。她的目光挪到王孟兰身上,期盼自家亲娘能说两句话。这不能总是老太太一言堂啊。她嘟囔了两句,倒是不敢开口,反倒是一旁的姚晓渔问道:“奶,咱们家今年一共才几斤棉?薄被也不要几斤,咱家能凑八斤不?”四斤就够弹一床薄被。全家这十一口人都挣工分。也就是说。能拿差不多七斤二两的棉票 元老太冷哼一声,目光不善的看向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孙媳妇。她哼了声说道:“一年不到四斤,统共做不了一床薄被。你才刚进门,懂得个啥?”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平时老太太就喜欢这样挤兑人,尤其是儿媳王孟兰,可没少被她排揎。心里难受就别提了。 见老太太根本没松口的意思,姚晓渔就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我刚入门,什么事情呢都不太懂,肯定还要爷奶跟妈教我的。这家里,我不问奶我问谁去?妈,你说是不是。” 她对王孟兰眨了眨眼睛。王孟兰自然是点头称是。她跟姚晓渔不一样,姚晓渔是知青,城市里来的知青,又是孙辈。老太太就算要摆婆婆谱,到姚晓渔这里就没多少用处了。 第二十七章 王孟兰憋屈了这么久,家里早就习惯忍气吞声,冷不防听到姚晓渔敢正面说,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为难。 晚上就这个问题,姚晓渔心里一肚子的话,等王孟兰收拾了碗筷,她在旁边扫地。王孟兰就说:“今年五月公社食堂才关了门,估计发的口粮也没有多少。咱们家有票就拿去换粮食了。棉胚打不了两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妈,那我要是那别的票换棉胚票成不。”去年,前年,老前年都是灾年,家里的女人瘦的像是医学院人体标本。也就男丁身上有二两肉。看着可吓人了。几乎看不出美丑,都是皮包骨头。走路还有一种关节摩擦的脆响。 她顺势在王孟兰旁边坐下来说;“家里现在阿松去跟金石睡一屋。估计奶就是要把这个票拿去给金石弹棉胚,家里棉被也不多,要是能换还是换吧,天气越来越冷了。”她说。南方不像是北方,屋里有炕。冬天既不下雪还下雨,淅淅沥沥的,回南天又冷又潮。 王孟兰愣了愣,就小声说:“这事情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恐怕又要闹着拿去。”姚晓渔不当一回事:“那也不能就这么冻着。我看阿槐的手还有疤,以前是不是长过冻疮。” 王孟兰几乎要落泪,可不是冻疮,好几年了,每到冬天都会复发。 姚晓渔得到了首肯,就觉定明天下工就找人问问,看有没有要换票的社员。她们家就住在半山坡上,最近的一户都有五十米远。屋子隔得近。中间就是两家的自留地。上面稀稀拉拉长了一些豆角,白菜,菜薹之类的蔬菜。公社的粮库里面除了粮食,还有今年的菜籽油,菜籽油是油菜花的籽。榨的油也非常珍惜。 跟村里的地形有关,油菜花长得还不错。这些油准备拖到国有企业或者供销社,还有一部分上缴。拿来换口粮。年底也是姚分给社员。毕竟饭都吃不饱,哪里还吃的起菜油? 她第二天下工以后,就感觉天气有些转凉了。这时候猪特别容易生病。她去找了大队的地里。问记分员要了一车稻草。然后送到猪圈铺着保暖。她这个举动倒是让猪场其他人都没想到。有个人就说:“这猪还要稻草围着?真讲究。”那人搓着手看她忙活,好像觉得很好笑,又拉了其他人过来看。 刚好一车人推着车子过去,就有大队队长。他看到猪圈收拾的还蛮干净,就过来看看情况。姚晓渔见状,就说:“队长,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想着猪还小,估计怕冷,就私自拿了点稻草过来给猪取暖。您看着还行吧。” 队长有粮笑了,一脸褶子。他觉得这知青跟之前那副拒绝劳动的模样越来越不一样了。他措手说:“你这搞得不错。最重要的是你肯动脑筋。往年别的公社也养猪,这不天气一冷,就死一大批。要是今年猪不冻死,你就有功劳了。” 听说她还得了表扬,其他人就有些讪讪的,也不好继续嘲笑姚晓渔,就帮着她一起收拾稻草。趁着这个话头,姚晓渔就问:“往年其他公社也养猪,那我们不去找人家饲养员学习一下养殖技术吗?我看养猪也是很讲究的,养的好,也要费些功夫的。” 有粮说脸上有几分愁云惨淡,他抽了一口烟说:“养,怎么不养?就是一群人喂吃喂喝,这样养成的也没有几家。你要上点心。我这活儿就没白交给你就是了。要学技术,那是没地儿给你学的。” 她一听,心里就了然了。 队长拍了拍她肩膀说:“行了,大伙都别忙活了,现在去大队分粮食,家家户户都拿粮本去,小姚,你的粮本我还没给你,这会儿刚好,你跟我一起去。你户口才刚回执到公社呢。” 姚晓渔那自然就打蛇上棍,立刻跟上去,她一边说:“村里的粮本都能自己收着么?” “那不是,村里要满年纪,才给发到自己头上,不过家家户户现在也不讲这些,你看哪家上人当家做主,小辈还自己揣着粮本,那不是不孝麽。”旁边的记分员立刻补充。并且看姚晓渔的目光就颇有些意味深长。 队长笑着说;“那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按理说,村里成年就可以分家,不过那是人家自立门户才这么干的。”队里户籍一般都是一大家子人。说实话,也没有多少户。高有粮就一直在想着这事情。要是户分出来多了。村里就要建房子。也是一笔麻烦账。更别提还要根据人头来划自留地。 后山一片缓坡,都是碎石和黄土的荒地。要是开垦了,也是不小的功绩。问题是这种贫地没人肯干。他就想,等人慢慢多了,这片地就划出去当自留地。让社员去开垦。自从公社食堂关闭了以后,队里抱怨粮食不够的声音也少了,队长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心里叹息。“还是各吃各的,少了多少麻烦呀。” 姚晓渔没想到这趟把粮本拿到手,她去粮管所的晒谷场,平地上已经挤满了人,今年是第一年分粮食,家家户户都倾巢出动。人还不少呢,有些光杆司令过来,就后悔没有带麻袋。车子,手推的单轮车。还有牲畜拉的车马。 为首的身边一圈圈多米诺骨牌似的围了好几圈。拿着秤砣的,拿着麻布袋的,还有负责过称的人喊:“都一个个排队!那家伙过来,没有的回家拿去!”。她凑过去。然后看到了元松。他嘴里嘬着芭蕉花的花蕊,上面有带着甜味的汁液、小孩子都喜欢去摘花。 她说:“妈呢?” 元松喊了声:“嫂子。”她指着打谷场:“奶让妈去借麻布袋。” 她其实抬头,就看到人群队里,老元家几口都在憋着脸抬粮食呢。这会儿元老太把王孟兰叫走,就是不想告诉她分了多少粮食。自己心里有数。她就说:“那你帮嫂子去抬点东西成不成?嫂子给你糖吃。” 元松从土坡上爬下来,拍拍手说:“成啊。嫂子我帮你干活。” 第二十八章 说着,姚晓渔就拍了拍这原书男主角的脑袋,看着他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又有点替这年代的孩子心酸。一个个都是小萝卜头的大脑袋。小胳膊小腿。她走到会计的面前。先去挑红薯。会计认得她。因为村里有名的美女就那几个。姚晓渔算个。听说她嫁给一个有毛病的男人。村头村尾的茶余饭后,就有了谈资。 见她现在精神充沛,气色还不错。那个会计就说:“你的粮食关系刚转到村里,今年你的粮就在大队给你发。不过你来得晚,得明年才能算。不过大队那边交代了,先给你赊。” 其实何止是她,整个知青点新来的知青都是先欠着粮食的。等明年还给队里。不然这些知青就只能弹尽粮绝了。其实他们这批最早的知青里,国家也是有补贴,等到她手里,差不多有五十斤的粗粮。 “多谢同志帮忙。”她立刻说。收粮点有三个人,那个人是开发票的,对她喊道:“在西头那边,玉米领一百斤。这里就是分你的红薯。”红薯,玉米,就两百斤,还有五十斤的谷子。算下来,其实根本不够吃。 家里装米的坛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着新粮入仓呢,这是个大日子。大队长特地跑到石头上面喊道:“等交完公粮,一个个过来领。先领粮,别着急,人人都领得到。这几天大家辛苦啦。”秋收等着粮食,真是一刻都等不得。社员挤到验收员面前,这都是吃公家粮的。穿的也比一般人好些。 其中一个是搞检查质量。他要一个个开口检查袋子里的粮食。弄得大家都不敢吭声。生怕这个验质员说不行。那就又要搬回去重新晒,挑拣。晒过跟新鲜的粮食还是有差别的。干瘪的谷粒跟饱满的也不一样。灾年让农民变得“狡猾”起来。偷偷拿干瘪的堆到最底下。 “行了,这袋是300斤。”又是一大袋被放到了谷仓。后面排队的人立马跟上。还有的拿着一根烟找验质员说话,被那人挥手挡过去了。远处燃起了一堆灰黑色的烟。那是粮管所大院的孩子点燃了麦杆。麦秆烧成了碎末,黑色和白色的粉末里面。爆出了一些白花花的东西。 那就是爆米花了。几个别的大队过来的孩子只能拖着鼻涕羡慕的看着这里。那些孩子用衣服兜住了爆米花,然后偷偷往嘴里塞。 很多户的农民都脸色铁青(一半是饿的)。大队的社长就说;“今年你们吃了半年的食堂,剩下那点口粮就不多了。之前借了粮食直接在里面扣。”大锅饭五月就停了,食堂关了一千多家。高家岭也一样。 借了粮食的也有元家,村里就没有没借粮食的。大锅饭不开了,不少人家连一口锅都没有,粮食也是赊的。先对付着到了秋收,大队自负盈亏,自然不可能分文不取。现在直接将他们的口粮都划过去。账面就平衡了。 但是很多农民心里不平衡。 当场就有个老太太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哎呦哟,秋收累死累活,队里就给咱们老百姓发这点粮食,要饿死我一家老小哦,我可怜的乖孙孙。一口饱食吃不到。奶没用啊。一年不如一年了,苦过弟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去撞树,其他人连忙把他拉住,连声安慰:“老嫂子哦,你喊什么。公社上回借粮食又不是没跟你说,你粮吃都吃了,要说你家吃不饱,其他家难不成就吃得饱,大家都一样嘛。”有个老好人出来说话,社长脸上缓和几分,俗话说不患寡患不均。要是大家都吃不饱,心里那股气就平息。 姚晓渔见元松看的愣住了,连忙在他面前晃了晃:“还行,走回家。嫂子给你做玉米糊糊吃?” “嫂子,真有饼子吃啊。”他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谷堆。然后心想。那个爆米花好香啊。有股米香味。要是做茶泡饭肯定好吃。 “有啊,我骗你干嘛。”她把篓子抓的紧紧地,差点被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身旁不时有人发出哄笑:“小知青连粮食都扛不动,要不要我帮你啊。”说着,还真有人过来帮她。姚晓渔以为那人想占便宜,结果走了半路,人家还真的帮她把粮食扛回来了。 吓得她立刻道谢了。姚晓渔觉得,自己对高家岭的人也产生了不同的看法,她之前只觉得这村里人不是奇葩就是流氓,现在让她看到一些村民也是蛮热心肠。 看来可能是原主自己的问题,不能把所有人都归咎于坏人的行列里。 她走回来路上就看到元槐坐在石磨上。他坐在那个棚子里,看到姚晓渔,就自然走过来,伸手把她手里勒的通红的篓子拿下来。看到里面的红薯,倒是有些意外她是怎么从元老太那里虎口夺食的。 “就在这里把活干了算了。今天下午我请假不上工,咱把粮食处理了,另外有个事儿,我就跟你说说呗。” 元槐好脾气的开口:“你说。”他这几天收拾出来,脸也干干净净,不知道怎么得,拐杖只是接力,走的也快一些。 他自然能感觉到姚晓渔身上那股活泼的劲儿,才来元家几天,她就跟之前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她每天都像是兴冲冲的。好像一点也没吧家里顶头的两个不好对付的老人当一回事。就是元老太当面要给她脸色,姚晓渔都不当一回事。 跟她比起来,元槐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亲娘。王孟兰那副一直忍气吞声的温吞模样。他之前倒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在看到姚晓渔屡屡当着面把老太太气得不行的时候。身旁王孟兰就没少被说的面红耳赤。 他心里微叹。便上前替她把玉米拨开。 他的手带着茧,指腹微微一推,一排金黄的玉米粒儿就从玉米棒剥离下来。像是强迫症福音。她立刻惊叹。把手上的竹筒放下来。看他飞速的剥玉米,食指上的指窝上凸起的手筋流畅的弧度,到手腕,爆发出的力量十分惊人。剥玉米几乎不费力气。一颗颗金黄的玉米粒儿跟落珠似的饱满。 这玉米是在打谷场刚收下来的,。磨粉就是玉米面。嫩玉米磨出来就是玉米糊糊。她手上也有嫩玉米几颗。等金黄的谷粒被塞到口袋里后,她有用篓子把剩下的玉米棒子放到袋子里。这些磨成粉在农村,饥荒的时候当成粮食吃。又磨嗓子。 第二十九章 别说玉米芯,观音土都是有人吃的。 “这些玉米芯我拿去磨粉。到时候问问队长能不能在队里收一些过来,这玩意喂猪可好了呢。”她兴致勃勃的说。含有大量的糖褐蛋白质,还有植物纤维。比起什么猪草要有营养多了。她准备找时间跟队长谈谈,改善一下队里小猪的伙食。 “你这也是看书上说的吗?”元槐觉得有点意思的是,这里居然有书讲喂猪,而小知青说起这些,还满脸的兴致勃勃,他只知道前世那些读书人,身份高读书人的居于庙堂。身份低的农人俯首耕田。而这个世界的人却没有这么泾渭分明。读书人居然会到这农间里,还说是要帮忙搞建设。 这就是元槐不太懂得地方。不过这里知青的水平,和从前那些读书的秀才肯定没法比。他见过那些知青念得书,对于他来说,尚且浅薄。 元槐原身的记忆力,也是读过书。不过乡村老师的能力一般。能教的不过就是简单的知识。他念到了初中,就因为被嘲笑傻子和瘸子,再也不肯去学校。家里就让他去挣点公分算了。在读书这头,原家人可没有什么向往。 这年头,能当劳模,当军人才叫光荣呢! 她去了磨坊,把玉米筛掉碎屑,然后磨好带回家。元槐在帮她剥玉米后就带着牛去山上吃草了。顺便还帮她砍了一堆猪草在猪圈里。 已经下午三四点钟了。这主要是根据天色判断。她甫一进门,就听到门口传来的闹声。声音的源头,就在方圆一里都能看到的院子里。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哎呦,我这老胳膊老腿抢不过你们着年轻人,仗着我出去一刻钟,就反了天了。还敢私自偷藏粮食。你这婆婆当得什么家?哎呦我的心肝啊。这家还怎么管了。一个两个不把上人放眼里。不孝,这就是不孝!要拖出去批的。” “奶,那女的回来了!”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脑袋从院门后面探出头,看到她立刻缩回去,然后就是一声惊叫“什么!还敢回来,撞枪口上了,这回我饶不了她。”一声惊雷响彻整个小院儿。 她正听着,想着原来老太太还等着自己呢。顿时摇头走进屋。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跟打麻将似的一圈对坐。为首老太太正义愤填膺,手里还握着个鞋底高高举起。正准备要给孙媳妇点好看呢。见她,那亮眼睛里“蹭”的冒着火光。明亮亮跟照影进了夕阳的光彩。 那真是吓得身后跟来的大队长吓了一跳。 “有粮叔。”见是大队长,那举起的拖鞋就没法往下砸了。“这是干啥呢,闹阶、级斗争呐。还是唱大戏。” “有粮怎么来了,稀客,玉翠啊,赶紧给你叔倒点水。” 元玉翠正准备造饭呢,闻言就不情不愿洗了个茶碗出来。高家岭茶树漫山遍野,家家户户都不缺粗茶。喝着一股淳朴的味道,跟后世什么精品的毛尖啦,大红袍啦,铁观音啦,是无法相比,但是眼下,却是给普通人家提供难得待客的饮品。 他看了老太太一眼,有心让元老太也自重一点。这大队就元家闹得事情最多,为什么,元家的大儿子以前为了村里的安定,被抓阄送去学“土匪”,当了好几年的土匪,后来又在战乱时期送命了。这是元家对整个村里抹不去的功劳。老太太又是斗地主的时候积极分子,属她最能干。现在队里也给她面子。 他说:“老太,消停点吧,这秋老虎来的大热天,你发什么火。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老太太委屈的要命,指着姚晓渔委屈的不行:“我当了这么多年家,就没见过哪个媳妇自个儿偷口粮跑了的。她这是要翻天啊。大队长,你评评理。谁家小辈这么忤逆上人的,换了以前,那是要跪祠堂行家法....”见老太太越说越离谱,有粮打断她道:“别人家我不管,大妹子,你听我说一句。” 他拦下了老太太,对她说:“姚晓渔以前不是咱们公社人,是知识青年,是来建设农村的,他们也不归村里大队管,晓得不。”他一口水喝下肚,继续说:“姚晓渔嫁到你们家,是咱们整个县都没有的事情,这都可以当做是典型了。”知识青年不畏艰苦,嫁到农村支援建设,别说一个大队,放到整个公社都可以拿去评奖了。她是头一个,占了这个便宜,大队就不能亏待他。 有这层意思,他就直说:“上午的事情是我跟姚知青说了,她的户口刚注销回执过来。又是今年刚落户,所以她的口粮是从队里借的粮,是要还地。” 听他说“借”这个字,老太太瞳孔一缩。目光变得敏锐起来。她迅速说道:“那姚知青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队长这....”她还想说什么。有粮叔就说道:“这就是你们家家事了,你们自己商量,不归队里管。” 姚晓渔哪里肯放过他,要知道队长在队里权利是很大的,有了他的话,她做什么都方便很多。对于姚晓渔来说,能讨好高有粮比讨好老太太有用多了。她就说:“我嫁到元家,当然就是元家人,奶,你昨天还说要教我纺线呢。”谁知道听了这话,老太太立刻急了:“知青队里不管吗?” 高有粮也头疼:“怎么归队里管呢,她的确是嫁到咱们村,按理说,也是咱们村里的人啦。” 姚晓渔一脸失落:“我嫁到元家,我就打心底觉得自己是高家岭的人,现在户口都转过来啦,奶,你别急,等我干到明年,不就能还了粮食吗?” 元老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虽然算数不行,可是亏不亏那是门儿清。给她自己都不待见的大孙子不花彩礼钱,娶个干活的老婆。这是划算!可是娶个还欠了几百斤口粮,并且以后反要吃家里的口粮的老婆,这绝对不行! 知青干得了几个公分!他们连锄头都扛不动。 见动静闹大,里头元老头走出来。他可听明白了。队里是不想管这知青了呢。 第三十章 想到这笔债,目光看向了王孟兰这个儿媳妇。王孟兰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她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不吭声,心里凉了半截。眼泪只掉:“这是你们元家的孙子娶媳妇,难不成这口粮还要大队里继续出不成。娘,这是阿槐的媳妇啊!” 谁知元玉翠没开口,元宝磨喊道:“滚,谁说他是我元家的种,这欠了命的衰鬼。我以后还要娶媳妇呢!”说着就嚷嚷起来。他说:“爷奶,我还要娶媳妇呢。”他最近也在看对象,元家这好几个要结亲呢。 高有粮见说道这头来,也不好参和人家家事,只能站在一旁不肯说话。 老太太心疼孙子,心里更不乐意了。她高声说:“她粮本自己拿着就拿了。我可不管这个帐,要找去队里说去。” 老头不像老太太,他心里虽然不看重元槐,却也顾念一层血脉情,边忙说:“胡闹!这事情不能这么算。”他肯定不能听这话就要把老四赶走。便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可元雪菜一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是看到奶奶冷冷的目光,她立刻把元松一箍说:“你去跑到奶奶面前闹。”说完,元松就抛过去了。他现在也是一个大小伙,自然不能跟小孩子似的哭。就真的认认真真说。 “奶,别不要我嫂子,我嫂子做饭好好吃。”比玉翠姐做饭好吃多了。 谁知道这话痛了蜂窝煤。头一个跳出来是元玉翠,她张大眼睛,指着王孟兰,脸上兴奋来不及掩饰,对着老太太喊道:“好呀,被抓到把柄啦,你们是不是偷偷在家偷东西吃呢,你怎么知道她做东西好吃的。快说!” 元槐看了元松一眼,心道男主角小朋友你这话过过脑子没啊。 他原本抱着胸的手松开。慢慢拦住了她,对着元老头说:“爷,要不行,就让我出去过。”他慢慢说道,记忆力的这样的画面仿佛曾经出现过一样。 他似乎在记忆里,找到了自己曾经没加入凌霄阁之前,跟着他娘在扬州讨生活。那时候他的亲身祖父,也跟姑父说过同样的话。 虽然那时候很多事情他都慢慢淡忘了。除了去杀人,还真没什么事能让他思考。一个刺客,想的太多就容易分心。不过无论是受什么样的伤,都没他去偷馒头的时候,他娘那一个耳光来的疼。 想到那个馒头,他腹中就饿。怎么吃都吃不饱。扬州什么时候下过雪。他跟他娘两个就躲在桥洞下面,桥洞是张大善人给百岁儿子修的,给子孙行善积德。他当时只记得自己冷的动不了,比桥墩上石头还要冷。肚子里饿的空洞洞的。一戳就陷下去一个洞。 元槐他妈就是那个时候饿死了。她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落到这个境遇。就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宁愿饿死了,也不教儿子偷馒头吃。元槐想到那天的雪,肚子就一阵阵的疼。要不是师傅当时给他吃了碗面。他可能早就跟他娘在地下相见了。 他摸了摸肚子,却跟姚晓渔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当然不知道这便宜丈夫想什么。就指了指他肚子,无声的问“你饿了吗?”怎么一副那样的表情。 元槐没想到她这么会接话。他也不理会旁边吵起来的人,直接对队长有粮叔说道;“我的身份证不是记着十八。那就去办手续把我户口迁出来。我分出去过。” 农村分家是要办手续,过去是宗族里管事的人半。现在更方便,去大队就行。分出去意味着户口单独落户下来。元槐和这时候普遍的农村孩子一样,身份证填了虚岁。准确来说,他还有一年呢。 大队长摸索着胡须,目光有点怀疑:“你要分出去?”他没听错吧。 按照一般人来说,如果身体有残疾,是不愿意分家的,不分家,口粮一起吃,那就能多吃点。自己独立门户,那是需要劳动力撑起来的。显然,他不觉得元槐能独立门户。“跟叔老实说,你这可不能说气话,你奶偏心,可你爷爷是明事理的。” 这下,连王孟兰都坐不住了。她怎么能看小儿子分出去,他那点公分根本吃不饱啊。 元槐捏了捏手里的锄头,他开口,四周就安静一瞬,旁边的元玉翠和宝磨都有一闪而逝的惊喜。而元老太,半错愕,半羞恼的看着他。元槐就对元老头说:“爷爷,我分出去过吧,不能给家里添负担。” 王孟兰真的掉眼泪。连带一直看不惯他的大姐雪菜都替弟弟委屈,不过她人脑子不够灵活,也不知道该怪谁,怨来怨去就怪到了姚晓渔的头上。不是她这吃干饭的女人。她亲弟弟何至于到这个份上了。她就是在不乐意,那也是她亲弟弟! 谁料到呢,一向疾言厉色的元老太太没词儿了,元老头的话给了众人重重一击。他敲了敲石砖,开口:“阿槐,你可想清楚啦。” 这话让王孟兰都傻眼了。谁能料想呢?刚在哪里要骂人的元老太太都没说这样的话,元老头这平时一句重话都不说的却直接答应把他分出去。 有粮手从耳边把夹着的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大口才说“您,您这话....” 终于,姚晓渔在一旁也算是看戏看得肚子饿了,她坚决站到了便宜丈夫这边,她先是说:“哎,其实我都听阿槐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目光差点让元雪菜跳起来,心说你两啥时候这么好了!虚伪的女人。 元老太畏惧的看了丈夫一眼,嘴巴张开又合上,到底没替他说话。 王孟兰却是忍不住发狠了,她把碗往地上一摔,盯着老婆婆吃人的目光说道:“我嫁到元家来也不是光杆司令一个,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儿子。” “行了,都别吵了。老元,分家可不是小事,阿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一家有什么事情也该好好谈谈。这话我就放在这。要是阿槐你还是要分出去过,就来大队找我办吧。”他干巴巴说了这句。然后说“大队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也是逃的走了。 第三十一章 商量 一家人面面相觑,元老头没说话,慢慢往屋子里踱步。元老太这才目光讪讪的去捡碗。还嘀咕了句不知道什么的话。一屋子人进了门,姚晓渔把粮食都抗到屋子里。这才松了口气。她想,得亏是她借着养猪的事情把大队长带回来。不然肯定是吃大亏。但就一个老太太,她对上也要够呛。 屋外,一家人也有些尴尬。老太太舀起,米粉还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老头子,一声不吭,倒是比自己还狠心。她有点拿不准。手抖了抖。三两下半勺米粉抖了三分之一下去。看得王玉翠提心吊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分出去,家里少个白吃饭的。也是不错。 自己也要说亲了,家里有个残废,就是好人家也要掂量掂量。她这么想,心里又忍不住高兴了片刻。然后再老太太的吼声中。把刚加的柴火夹出来。 “你怎么想,分还是不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小仓房里。姚晓渔穿着一件长麻衬衣,衣领还立着。她盘腿坐在床上。底下垫着稻草。她第一次睡,身上就有点痒。不过这里跟知青点有一点好处,就是还算安静,夜里只有蟋蟀的声音,蝉鸣也慢慢变老了,到了秋冬,虫就变少了。 她把两个板凳抽掉。床板就分开了。这原来是两个长凳合两个床板合在一起拼出来的床。她抽出木板。然后把屋外的凳子拿出来。将床分开。这还是她头一回做这个动作。她颇有些不熟练的抱起木板,艰难的在房间里左右移动。 等她回话的元槐就皱起眉毛。他走过来,轻松的把木板举起来。然后摞在椅子上。形成了个单人窄床。这床因为凳子腿而摇摇欲坠,看到这样的情况。姚晓渔的眉毛都扬起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说。 姚晓渔回过头:“不是这个?那你昨天为什么把我打了一下。”她脸上满满控诉。 元槐“啧”了声。倒是不好继续说了。他睡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回忆以前的一招一式。而且睡眠较浅。过去的习惯烙印在骨子里,这臭毛病什么的一时半刻也难改过来。听到风吹草动就从枕头底下掏家伙,那可是把磨得雪白的刀片。村里人一般用来刮胡子,不知道哪里捡到的。被他磨的两面生光。 姚晓渔没冤枉的被割了一下。她今早的衬衣领口还竖的老高。被猪圈一伙社员笑得要死。觉得她不愧是城里来的年轻人,还搞时髦呢。 “那行,我睡这里就行了。”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干巴巴的床板上,很顺利的坐上去。让姚晓渔睡到了有稻草铺着和褥子的另外半张床。 她坐在床板上晃着腿,两只光脚白晃晃,蝉鸣声慢慢落下,连同窗外的月色也渐渐沉了。 “分,干嘛不分。” 她专心致志的从枕头上面捻蚂蚁。然后扔到地上。“一家人心不齐,吃个饭都不安生。再说了,您那几个兄弟姐妹.......”她嘴角一笑,不客气的发出嘲讽。“各个都盼着我们赶紧分出去。” 元槐仰面枕着双臂躺下。他侧脸有种棱角分明的感觉。月光从封着破布的窗户里漏出来,打在他脸上的轮廓清冷又疏离:“跟我分出去,你就没有饱饭吃了,我可没有那个能耐养你一个。”他故意这么说,似乎想看看对面这个小姑娘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等了片刻,等来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晓渔也躺下,她躺下,就觉得身下的稻草似乎高了几分。她把脚卷起来,然后盯着墙壁上的影子看个不停。她把脚抬起来,发现真的稻草高了一点。昨天她弹脚,还够不着墙壁上的斑点呢。 不过有了稻草,她整个就陷到了里面。感觉四周都被稻草包围起来,上面盖了条床单,那种感觉意外的不讨厌。上面虽然让她后背发痒,但是不知道怎么,又有一种阳光铺面的干燥感。 她眯着眼睛,觉得自己睡在向日葵的花盘里一样。“说的像是现在吃得饱一样。”她忽然来劲了:“反正也是吃不饱,要是分出去,我敢说肯定比今晚的糊糊强。”同样是吃不饱,她至少烧不糊粥啊。 晚上的饭让她倒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火候,那锅底的粥黑如碳。她牙酸的说道;“我感觉我在咬木碳一样。”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触到了元槐的笑点,他忍不住说:“吃过木碳啊?” “没吃过,快睡吧。”她嘀咕了句,然后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到堂屋小桌上准备吃饭,早上估计是匆忙。元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拦着她。要知道老太太极喜欢在家里一些小事给人使眼色。比如盛饭就给你吃锅底的锅巴之类的(姚晓渔就很喜欢吃锅巴).... 她拿着一块红薯,然后喝了一口白开水。剥开的壳里面是煨熟的黄色肉。她咬了一口。发现还蛮甜的呢。表面已经薄薄的黑色膜。里面是红心儿。又甜的不要不要的。果然是农村乡下,这红薯可比后世大街上卖的好吃多了。 元槐也起床了。他起床的时候一张脸面无表情,好像周遭都一股冷气徘徊。搞得姚晓渔搬着小板凳坐远了点。紧接着,就是宝磨和金石两兄弟跑过来,像是生怕吃的给他们搞完。见桌上两个红薯,宝磨愣了下,他平日里一直都有奶奶给小灶呢。今天怎么桌上就只有几个红薯。 见他茫茫然,老太太嫌弃的说:“赶紧吃了下地干活。” “哦哦。”金石没什么想法,他脑子里还惦记着昨天看到的邻村那个村花。长得可真的漂亮。据说还是公社管委会干事的闺女。这几个大队的小伙子都偷偷躲在树后面看。他砸吧一下嘴,想到那小姑娘还穿着一条碎花的布拉吉呢。真是跟一朵花似的。 公社一共八个大队,第三大队就在高家岭(村)。隔壁村是第五大队和第一大队。加上马家坡(村)。就是最大的三个大队。其中马家坡算是最穷的一个大队,最富裕的第一大队,其次是高家岭。公社的干事算是地位比较高。因为公社一手掌握了很多比如农具派发啦,一些资源的调度。就像每年贫困,国家是有补贴的。许多生存队因为之前自然灾害的原因,加上分配问题。导致粮食早早吃完。不得不到县里去借粮食。 第三十二章 分家 高家岭在其中不上不下。因为高家岭虽然良田没有第五大队多。但是其余的山地林地的资源其实不少。 茶叶厂就是因为大队这边有好多野生的茶树。后来实在吃不起饭,这边大队就去开垦梯田搞茶园。现在春茶和秋茶都卖到公社和县里的供销社去了。也算弥补了农业产量不行的问题。 姚晓渔来的这个关键点,就是她并不是正儿八经的老三届(现在还没这个说法)老三届的环境比后来的知青好了很多。现在农村人对于这些下乡的知青还是挺淳朴的。而且现在下乡的知青真的就是为了建设农村而来。非常有志气。 等过几年,上山下乡就成大范围,并且强制的时候。大部分人被分配的真就是大西北,大东北,甚至更加偏远的地方了。比起兵团和农场,插队的知青面临就是生死和饥饿的问题。而且那时候农村人对这些娇滴滴的知青就没有多少好脸色了。原因无他,没有土地了! 没有土地,在化肥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农村有限的土地到了承载人口的极限。 知青来了,就是一张嘴。而且那时候的口号说的就是一辈子扎根农村。没有回头的路。姚晓渔来这里以后,慢慢回忆起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内容。心里不可谓不沉甸甸。不然她为什么答应嫁人。还不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城了。 她吃早饭的时候,肚子还是半饱。见她神色凝重的盯着远处的知青点,不知道想什么。元槐抓了抓头发。然后提着镰刀上山去了。白天他就去放牛,还有打猪草。公分现在是算6个。这相当于村里老弱病残的水平。而且今年也全面关闭公社食堂,所以吃饭肯定会成为今后的一个大问题。 要是早点来,她混公社食堂,都不用担心跟着元槐自己吃不饱呢。 姚晓渔自己提着磨好的玉米芯去找大队长,今天大队长不在。她就跟养猪的社员说:“这是我家里提来的玉米芯,这东西喂猪正好。” 其他社员都没想到这玉米芯还能喂猪,主要是以前太穷了,根本养不起猪,养多少就死多少。家家户户也没有余粮,前两天收成不好,连观音土都有人吃。所以在穷的地方没人舍得拿去喂猪。有的社员惊讶不已:“这东西怎么喂,难不成跟猪草一起绊着吃?这能行吗?” 姚晓渔只不知道在哪听过的说法。她自己都半摸索,于是说:“行不行,咱们试一试,现在快入冬了,入冬猪草也不好打。这些小猪都在生长期,要是吃不好,以后难长膘。我觉得,咱们不如试一试。反正玉米总没有毒。”一听说猪不长肉,几个饲养员心里都一紧,可千万别呀,要真这样。他们就惨了。连上缴的斤两都不够。 有个社员说:“那可不,你别说,我家以前还真吃过这玩意。反正没死过人。” “先拿着拌菜叶子看看。” “行啊。”人家看她主动从家里带玉米芯喂猪,都大方的让她去喂,有点看笑话的意思,反正不用自己出力,喂得又不是他们的玉米芯呢。就乐得看小知青同志折腾猪。 入冬就没有这么多猪草了。而且现在猪饲料的自留地还准备轮种点豆之类的,明年就可以当饲料了。从这里看就说明大队信心不少。这其中一个来源,就是因为这批猪是从县里发下来的种苗。是英国约克夏大白猪繁殖出来的品种。比成华土猪品种更加优质。本来是要给下面的公社推广。但是有几个大队今年都不愿意养猪了。 猪苗送到了高家岭。大队就组织人手,好坏都要试一试,万一养成了,就是大笔收益,社员的生活会好很多。 ❉ 高有粮其实都不乐意管元家的事情,他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呢,秋收分粮,好多户人家都嫌粮食少了。这还是他辛苦劝大家种油菜换来的粮食呢。结果还是有人把油菜拔了换成豆子。把他气得够呛。 姚晓渔来找他,他还以为是闹分家的事情,就挥挥手对她说:“你们去找公社书记,这户口的事情还是要去公社搞。” 说罢,就端着搪瓷缸喝水。摆明了不想看到姚晓渔。 她立刻长话短说,跟高有粮说了这个事情,对于这个三天两头就有新主意的知青,大队长感到很头大。他直接说:“你这主意不是不好,不过咱们大队头一年养这么多只猪,还是要谨慎一点,不然到时候就亏大发。”有安慰她说:“你这么主动想主意,干活,这是好事,不过咱们做什么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从长计议。” 他嘴上说的不好听,心里却对姚晓渔这积极态度弄得很欣慰。多好的同志啊,以前就是被思想拖了后腿,现在思想觉悟提高,做事情都知道琢磨了。好极了! 姚晓渔不是没有跟领导汇报过工作,她相当重视呢。就找粮站借来的称隔日给猪记录体重,再说她贡献的玉米芯也不是白给的,得用实际数据来证明自己说的养猪方法是对的,闷头苦干那种事情她可不会做。 当着大队长面她直接说明自己的缘由:“我准备最近就请假半天去县里找找书店,最好是找科学养猪的书。肯定不是抓瞎的。再说这个玉米芯,您还记不记之前养猪大队说要给粮食补贴,有百来斤吧。这个补贴拿去喂猪,冬天就不缺饲料了。而且现在秋收刚结束,大队要收玉米芯,能收不少。”她又说了关于自己亲戚养猪的见闻,比如猪的成长期需要的粮食情况。 她还整理了一张纸,像模像样的递给大队长。上面一二三列出实施方法,如何实施。这样一目了然的表格是最好说服领导的。不然全凭一张嘴,很让人感觉不靠谱。 “行,我先看看你写的。”高有粮长吁一口气,虽然这小姚看着咋咋呼呼,之前也是作风不好,不过现在看来,人还是很积极向上,工作也有干劲。这才是公社需要的知青呀。他心里感叹。 姚晓渔出了们,沿着田埂走,就看到扎着头巾一脸沧桑的王孟兰。看到自家婆婆,她连忙上去问:“妈,你活干完了。这会子是去哪里头。” 她刚说完,就被王孟兰抓住,她眼睛里含着眼泪,拽着她往前走:“槐子去公社说要分家。你跟我拦着他。可不能让他自己把这事情做了主。” “这话我怎么说,妈,这话得您来说。” 她急了,嫁进来没今天就撺掇丈夫闹分家。被人知道了,她全身长着嘴都没法说清楚了。好不容易被拽到了公社门口。就听到元老太太说:“分就分了。以后还是一家人。不过我说清楚,你几个哥哥都没说亲,咱家不可能不顾着他们。家里屋就这么几间....”她隔着老远,听到中气十足的说话声。脑子还“嗡嗡”直响。 她一回头,看到婆婆满脸苍白。 她走的极快,把儿媳甩在身后,一进去就抹泪:“怎么能这么欺负他,他这副样子,怎么能分出去....”她还要说,元老头阴恻恻说了句:“你这是管到上人头上来了啊。”她顿时失了力气,沿着墙角软踏踏的坐在了地上。 第三十三章 分家2 过了会儿,那支部书记说:“这事情也好办。独立出去就是粮本就单独迁出来,你看,你家情况又是二婚,所以这跟着大儿还是小儿,你们自己商量就行。” “妈!”元松这回是真想不明白,他们一家人为什么要分开。他看了眼元槐,又看了眼自家娘,立刻拽住她喊:“妈,别不要我。” 王孟兰抖了抖:“妈怎么会不要你。” 元老太哼了声,那边支书又说:“粮本分出去自己做饭就是了,这村里哪来现成房子给你们,再说你们家老屋也算是分家的内容,怎么分你们自己说。” 一听屋要分出去。老太太头一个不满意。不过她也晓得不能面上太难看。于是装模作样两声,就答应把那件小房间分给元槐两人。然后支书又说:“今年分到的口粮,还是要还给小两口,他们刚分出来手头也没有粮食。” 在元槐面前,他说:“以后二老老了,作为子女你有赡养的义务。到时候每个月也是一样的。”说完,他就松了口气。让元槐把户口收回去。这才算完事。 王孟兰拗不过儿子,回家以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因为元老太宣布,以后元槐两口子就算分出去了。而且他现在成家了,分出去也算是有名目。听到这个消息家里一时间想法各异。 元雪菜有股迫切的危险感,但她脑子不灵活,所以半天没想明白。只是大脑深处依旧有种直觉,她爷奶这回估计是没有得什么便宜的,金石跟宝磨都被娶媳妇,谁知道哪天自己就被说给个彩礼高的人家。她又看了眼王孟兰,觉得她也不会帮着兄弟说话,心里顿时急的不行。 元玉翠和两兄弟都无所谓,甚至还因为家里少个丢人的兄弟而隐约的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感。 元老太则是有点复杂,她一直不看重元槐,但是自家老头子这次闷不吭声把孙子分出去,她心里却有种隐隐的后悔感。很淡,却一直在脑海里。让她始终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坦。她把这些归结于这几年元槐太不懂事给家里带来的麻烦。因此对几个孙辈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谁分出去,不能就跟没了亲人一样,互相不帮衬了。你们是亲兄弟,要互相帮衬,这样一个大家才能立起来。” 这就是暗暗叫元槐不能忘了父母兄弟。他听了。还看着一副认真的模样,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去跟双胞胎说话。 元槐趁机问姚晓渔:“家里就一套家什,你准备怎么吃饭?” 姚晓渔努了努嘴:“你没见老太太话里有话。她一会儿准叫你有事情呢。”果然,她吃过红薯粥以后,趁着叫她和雪菜去院子里洗碗,就交了元槐进屋子里说话。过了好长的时间。她连门口的薄荷草都抓了一把进来。元槐还没出来。 她这就进了小杂物间。这间屋子拆分的床不知道什么时候拼合上了。她正看到床单也换了。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满脸尴尬的王孟兰进来。 她是真的愧疚。因为自己没拦住。现在分家了。以后岂不是就叫两小夫妻撑起来过日子。她对儿子的能力有着充分的认知,因此对即将倒霉的小儿媳非常愧疚。 “这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你跟我去一趟银滩。我带你跟阿槐去我娘家说理。”想到了这个主意,几乎用尽了她的脑力。这算是个对她来说能想出的最完善的想法。把儿子带去姐姐那里。叫娘家人出头帮自己说话。 “老太太要你们还在家里吃饭,这和没分家不是一样吗?”她肯定想方法打听到了老太太说的话。满脸不高兴。在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又安抚她“你放心,这事情不能全听他们了。”她也是气狠了。 竟然逼得一个这么个女人要回娘家说理。姚晓渔觉得元家人实在是厉害。 她点头,也没怎么说,就说:“等阿槐回来,听听他怎么说。”等她冷静下来,姚晓渔给她泡了一杯薄荷茶。她又有点惊讶:“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花茶玩意。”姚晓渔就摊开手帕:“我上工的时候路上摘得。晒干就收回来。”剪开的薄荷叶,野菊花干,玫瑰干花。 “你们年轻人就知道弄这些,还怪有意思的。”她年纪虽然不大,已经很保守了。因此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元槐回来的时候没精打采,姚晓渔就问:“你听妈说了没,咱们去大姨家。明天早上去大队请假。你要是不想去就赶紧跟妈说罢。” 元槐看了看她:“.....不说了。”他把头几乎埋到被子里。看到二人床拼成一个。他脸上的郁闷才少了些许。看着姚晓渔。又开口;“把袜子穿好了。” “干嘛啊,大半夜穿什么袜子。” 他扭过头。耳根都红了。 说实话,他手底下的死人不知凡几。让元槐说出人体组织结构,对他来说如同庖丁解牛,师傅教的功夫还算练到位。可你让他看这姑娘的脚。他就有些不自在了。那和死人不一样,那些冰凉的躯体倒在地上,血液和组织就是死物,跟死鸡鸭也没有区别。 看到人姑娘的脚,总不像看到鸡脚鸭脚那样。她的脚嫩生生,跟拨开的菱角似的。 他正愣神,冷不丁看到个黑乎乎的毛绒玩意一溜过去。姚晓渔都没反应呢。面前人跟鬼影一样窜出去,他一只手抓这个惨叫的小动物。那小动物还用爪子拍他。被他打回来了。姚晓渔一下就“噗嗤”的笑了。用手戳了下猫脚。 猫jio缩了缩,可怜兮兮的模样。 毛茸茸的像是兔子脚。爪子一戳就垂下来,往旁边躲。像极了橱窗里的招财猫。元槐面无表情的抓着那两只猫脚。凑近的时候,黑猫炸毛似的喵喵叫起来。姚晓渔看到他脸上似乎是有些惊讶,他该不会从没摸过猫吧。 元槐动作稍微松了松,那只猫差点没被掐死,被放开,就哀哀的“喵呜~”起来。 姚晓渔说:“你快放了它。猫会捉老鼠呢,你看咱家昨天就有一只老鼠。可吓死我了。”说完,那只猫全身竖起来,几乎是吓得直立行走,对着放他一条生路的元槐凶巴巴的“喵嗷!”然后跳脚的跑了.... 第三十四章 走亲戚 元槐的手动了动,看到他目光,还有点挪不开眼。姚晓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蒙头睡觉。 另一间屋子,元松洗完脚就往屋里走,他现在跟宝磨睡在一起,宝磨现在一回屋子就满脑子想着隔壁那个漂亮的姑娘,看到自家弟弟,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看到元松脚湿淋淋,就说:“大老爷们,讲究什么啊。”他翻了个身,架子床摇摇欲坠的。 元松看了一眼他像是宝塔一样的后背。就怯生生说:“宝磨哥,你过去一点,我上不去了。”这床可真小啊。他还是想跟妈一起睡。可是元宝磨性子可不好。他要把这话当他哥面上说,这大哥估计能揍他一顿。 况且,要真揍了,连他亲妈都不能说啥。外人更不好说啥,你们一家亲兄弟打打闹闹,这不是正常么。谁家不是这样的。况且男孩子就是得打打。皮实嘛。 他觉得大哥这不洗脚的习惯特别不好。尤其是还没到冬天,就有股味儿。要是在妈那里,肯定就没有了。他小心翼翼挤到床沿下。憋闷的躺下来。想到王孟兰明天就要带哥哥去大姨家。心里更是无措惶恐不安。想了半天。他又爬下床,去找姐去了。 这时候另一间屋子里,元玉翠正在梳头发。跟她相比,雪菜就特别不讲究了。她还在想白天说的分家的事情。说实话,这屋子里住着,虽然她改了姓。可终究没有血缘关系。她在元玉翠面前,就不敢打扮,也不敢比她招眼。 元玉翠看到她跟个傻子一样,冷哼声说道:“你就是个丫头片子,不然我叫奶把你也给分出去。阿槐还算我半个兄弟,你算什么。哼。”要是真把元雪菜分出去才好呢,这间屋子就是她一个人的房间,到时候她还能带自己的好朋友来家里玩儿呢。 元雪菜只能应了声。她想,还不如是个男的,要是个男的。不用他们说,自己就分出去,下地挣工分。也不必看元玉翠脸色了。 她又想。阿槐分出去,拿自己可怎么办呢?她虽然两兄弟呢,可是阿槐跟自己一点也不亲。她对这件事情就挺在意。并且总是想刺一下这个弟弟,可没想到她每次故意拿话刺元槐,他就越疏离自己。搞得雪菜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你又看什么邪门歪道的书。”见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元玉翠伸手就要抢。被元雪菜拦下来了。那个封面是军绿色和浅绿色的。看起来很雅致。她吓了一跳。正要抽身。就听到门口阿松的声音。 “姐,我睡不着。” “咋了,这大半夜你搞什么鬼?”元玉翠回过头,就把元松吼了句。见他揉着眼睛,一副困倦又睡不着的模样,就声音缓和了几分:“算了,懒得说你。滚回去睡觉。” 她把灯都吹熄了。蜡烛一熄,听到元雪菜“哎”懊恼的嘟囔了声。只好把书藏到枕头底下,然后对门外的元松挥了挥手。就躺下睡觉了。 女孩睡觉的那间屋子没有门,但是有门槛。奇怪的是这里安得木门不知道去哪里。现在只有一个门帘子遮着。 ❉ 清晨,一条长长的土路在起伏的山丘之中,显得格外的遥远,几乎看不到尽头。往外走,越发荒凉,空气中有股湿润的气息。如果是北方,此时已经落叶纷飞,只剩下枯枝残叶。而南方的秋天,则是黄绿色与暗绿色的叶子依旧茂密。蝉鸣已经听不到了。这两日秋老虎。天气又升温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度。 因此她走路特别慢。因为觉得困。 “妈,你咋不带我去呢。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元雪菜苦苦哀求。她抓着王孟兰委屈的说。“昨天玉翠又呛我。她说....”她低声说了两句。王孟兰就把她手放下来。重重的一下。吓得她不敢说话了。 王孟兰看到自家婆婆在外面提着痰盂往外走,就拉着她说:“你不下地,你不挣公分了?还是你想着躲懒呢。”她恨恨的点了一下雪菜的额头:“她说你你管她干啥?说两句你少块肉了。我去你大姨家是干正事,你在家好好做事就行了。”她可是句句都为了雪菜好,因此格外觉得她不争气。 可能是这种话听得也不少。她就没有那种特别委屈的感觉,可是心口还在泛酸“我就...我就去一次,我就几年前去过大姨家一回。”她是真的觉得跟元家比起来,大姨家真是太好了。 王孟兰是打算中午出发。她跟大队长说了,开了介绍信。三人就去各自收拾行李。等到了六点半,听到上工的闹声,人们就形成了队伍,慢慢往田里走。元雪菜是去挖碎石。王孟兰则是挖田垄。敲碎了土块,好播种。冬季也有轮播的粮食。王孟兰打算教教这两个人,就说道;“今年要是食堂关早几个月,就能种一季土豆了。” 又是冬天能吃很久的粮食。在农民的心里,土豆红薯都算半个主食了,能填饱肚子。 “妈,那咱们明年就先开始种土豆呗,今年食堂才关没多久,要说起来,食堂关了也好,这样咱们家有了自留地。以后还不是想吃什么种什么。” 她说道。这话其实自欺欺人,因为有了自留地,种的一点菜也填不饱肚子。最多是饿不死,但比前几年那种灾年实在好太多了。但是王孟兰听到她的话,就有种挺有劲儿的感觉。 连姚晓渔自己都不觉得,她说话总是有股生气。仿佛饥肠辘辘只在当下,未来依旧阳光灿烂。十分鼓动人的积极性。于是王孟兰也带上笑意,对一个儿媳妇,一个女儿说道;“明年好好伺候那块地,咱们家一家的吃喝就靠自留地了。要说起来,咱们还能种点甘蔗。” “妈,你会种甘蔗?” 第三十五章 蛇 “你奶会。”王孟兰摇摇头。“我留意一下菜种,要是能种就好了。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种果树,要是成,就往家里挪几颗石榴树。” “我看到大队那有一棵芒果树,妈,那是谁家的啊。” “不知道,许是公家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着人面摘。”她摇摇头。上山的木材树根果树,都是公社集体财产,甚至家家户户鸡都没有一只。这样是公平了。但是还是有社员在晚上去摸芒果香蕉吃,山里除了捡柴火去,平时偶有能看到樱桃树,野桃子,八月瓜,牛腰子。 她不喜欢吃芒果,所以没有打过那个主意。高家岭的妇女都很少像电视里那种中年妇女嗑瓜子说闲话。这时候妇女走路都拿着一双鞋底,走到哪里就纳到那里。要是揣着瓜子,那可不像话。会被人说是嘴馋的。 中午她把猪喂了。用的是煮熟的玉米芯磨成的粉和糠。糠是大队出的。大队也有粮食,交上去的公粮就是成品粮食。损耗的那些谷壳都磨成粉拿来喂猪,听说这事情跟公社那边磨了好久。可见队长有粮叔是个行动派。 猪吃熟食的适应性很好,连其他饲养员都啧啧称奇。 “小姚,你是要出远门吧?去你婆婆的娘家?”有社员过来问,其实都在好奇元家最近说要分家的事情,村里没什么秘密,要是有,一下就传遍整个大队。元家在社员里算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一大家子人,还因为早年失踪的独子。还有二嫁的儿媳妇。总之,听到元家的事情,就有人过来凑个热闹。 “我跟我妈走亲戚呢,阿槐他大姨家远,我们难得去一回。我妈说了。大姨就惦记着我们过去做客。哎,对了,张婶,你说我去银滩公社,是不是得经过成县啊?” 张夺芳一听,就放下手里的扫帚,擦了擦手,兴致勃勃的开口:“还真是,小姚知青啊,你们啥时候出发啊。”她笑着过来帮姚晓渔把手上的活儿接过来。“你要有空,能不能帮婶子去集市稍点东西?”因为交公粮,其他地方都跑到粮管所来。粮管所离第四,第五大队很近。所以高家岭这边都不用跑原路。 更远的交公粮,就要走上十天。 中间到成县,就有一个集市。上面卖什么都有。几乎都是农民拿家里地里种的一点蔬菜,鸡蛋,之类的贩卖。还有一点自己做的农副产品。比如草席。藤框,香蕉之类的。这次赶集就在十五,人肯定不少。 有人听到张夺芳的话,就跟着凑过来:“对啊,上次赶集我忙着炒秋茶,都没空去,小姚呀,你能帮忙大姐捎点东西吗?” 姚晓渔一听,脸上为难的说:“我肯定乐意帮各位婶子带,就是这路上有点远。哎,我这手上也提不了太多...” 张夺芳一听,就说:“不用你带多重,我跟你说啊,大妹子。”她语带热络的把姚晓渔拉到一边说“我跟你说,你不要跟被她们给坑了。那集市有啥东西值得带的。你去镇上,去成县,那里才有好东西呢。”她隐晦的努了努嘴。“我娘家有个表舅在镇上呢,你去帮我带瓶奶粉。我给你介绍我表舅。你找他买东西,准没错。” “张婶,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的?”她继续说:“我表舅在供销社那边跑货车呢。你知道吧,村里都没有那种大货车。铁疙瘩!”她拍了拍姚晓渔的肩膀。“你是知青,见识广,这事儿我才找你呢。” “那婶,我还真没出过门,路上我都听我婆婆说的,要是经过镇子,我就去问问。要是我婆婆说不走那儿,我怕是也不能自己瞎走。” 张夺芳立刻说:“那没事,你记得就行了。”她说完就挥挥手,而姚晓渔拍了拍心口,心想这趟可不算亏了。 她把粮票和零钱包着的手绢放到口袋里,对张婶说了句,然后就沿着大路往家赶。这条路半路岔路就是下坡,是往田埂的方向。远处,黄土地上,两个灰扑扑的黑点在远处招手。她看到元槐站在路中央,肩膀上扛着一个扁担。扁担的两头挑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用草盖着。 她上去走了两步。元槐看到她手里的小包袱,指了指扁担“放这里。” 看姚晓渔提着走路都慢了好几步。他皱了皱眉,直接扯了小包袱扔到箩筐里。然后喊道:“妈。”对着元雪菜敷衍的点了点头。 王孟兰伸着脖子看到小夫妻两个,高兴的说:“下工早,咱们天黑之前就能走到县城了。” 姚晓渔:“:D” 走过去.....开什么玩笑啊。这要走到明年吗? 话虽如此,见其他人都闷不吭声的赶路,姚晓渔也只能咬咬牙跟着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尽头的道路。还有两侧的荆棘。心想还是走快点吧。她们就沿着路走,姚晓渔先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差不多有点凉。她脚又酸又麻。她看不到路上有一个人,越来越荒凉的大路,更别提车子了。 路中间有下雨低洼地,此时有车轮经过的沟壑。荒地上偶尔看到一个草棚矗立在一片绿色的田地中央。那是瓜棚。她往远处看了一眼,这个身体的视力特别好。她觉得有1.5.所以她就扯了扯元槐的衣角。指着那处说“是桑葚。”桑葚也叫做覆盆子。叶子下面挂着已经黑紫色的果实。 她跑到路边,实在是借助这个动作实际上已经走不动的双脚停下来休息一下。 王孟兰有些不满意,说:“再不快点,天黑都走不到县城。” 元槐看了一眼,就开口:“妈,我脚有点累。” 一听到儿子这么说,王孟兰紧张的看了眼他的腿,心里愧疚往外溢。扶着他慢慢坐下,又扯了块芭蕉叶子垫在地上。然后从裤腰上拿着蒲扇扇了一下、她说:“再越走越黑,咱们休息一刻,就得快点走了。” 正说着呢,姚晓渔越走越深,两个膝盖已经陷入到草木灌木之中。她有点后悔。不过看到不远处已经快发黑的香蕉,又忍不住过去扯香蕉。香蕉已经老了。所以头顶的那串已经不能吃了。她还看到了野生的八月瓜。 她不喜欢吃八月瓜,但是香蕉还是很喜欢吃的。她就掰了一些野香蕉。放到自己的兜里。然后往回走。的时候,感觉脚下湿漉漉的。仔细一听,还有细细的水流声,看来是小溪流被遮掩住了。她慢慢的踱步过去。那头的元槐坐在路边看着远处。 听到姚晓渔的尖叫声的时候,母子两人都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姚晓渔叫了一声,脸上表情惊慌的跳了起来。她刚要开口,就见刚才还说脚疼的儿子已经飞快的跑过去。他的动作快到一旁的孟兰只看到个残影。自己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跑下去的,喊道:“是不是蛇,是不是蛇。” 第三十六章 木偶戏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元槐已经蹲下来。他胳膊撑着姚晓渔旁边的一个竖起来的断木上。两只手指捏着那只滑溜溜的水蛇。耳边听到元雪菜惊喜声音:“这都能摸到斤货。”好手气啊弟弟。 那水蛇暴躁的很,姚晓渔喊道:“它放屁了。”那只蛇被捏住,从肛门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元槐也忍不住把它的头按在溪水里,使劲的扯了两下。然后提出来。几乎有一米长,差不多七八十公分。黄绿色的花纹。这是条大水蛇呢。 姚晓渔已经控制不住的抱着他的胳膊大喊:“蛇,你快扔了!” 啊啊啊啊,她脑子都控制不住了。明明看电视动物世界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一点也不怕这种东西,还对害怕蛇的朋友表示了不屑。但是这个前提,是没有见过真蛇啊! 姚晓渔呼吸都抖了一下。她看到元槐两只手微微一拧,那雪白的指头已经插到水蛇皮到肉里去。她又是呼吸顿住。连带看元槐的脸色都有点苍白。 他是有多凶残,单手捅蛇脑子里去。看到蛇头洞还在往外滴血,姚晓渔只觉得满脑子都在刷屏:‘这都能行?’ “妈,给。怕是有一斤半。”他把蛇放到地上,似敲在石头上,等蛇头鲜血淋漓,就扔到路上。那蛇滚了一圈,沾满了黄土。被王孟兰捡起来了包在芭蕉叶上。她惊喜不已,又道:“赶紧上来,这么危险,真是吓死个人了。” 元雪菜高兴地不得了,上去把蛇收到箩筐里。说:“这蛇煮粥可好吃。妈。” “拿去镇上应该能去换点别的。”王孟兰觉得这么大的斤货。应该值钱。她有点犹豫,因为这个年代要是有买卖的想法,就算思想很危险了。她心里害怕啊,怕被人知道自己偷卖水蛇,搞投机倒把,那可不是小事。 “这估计能卖5毛。”她算。说不定能卖6块钱。抵得上2斤细粮了。 “妈,拿去集市换点菜不值当。这可是肉呢。”元雪菜说。被王孟兰说了句:“嘴馋。”她也忍不住的泛起口水。四人继续走。走到差不多四五点钟的时候。四人就看到了一排小房子。都是破木板钉成的。差不多就两米高的屋顶。屋顶上盖着芭蕉叶。有一个围着蓝色围裙的老汉在门口做饭。 看到那个门板,就堆在路旁边。用油漆刷着三个大字,歪歪扭扭的写着:“陈村粉。”后面有一行小字。(粮票二两,1.4毛/碗)王孟兰就放下包袱坐下来。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看着儿子跟闺女,就说道:“给我来一碗斋汤粉。”斋汤粉只要一毛钱一碗。那老头又忙着从蒸笼下面拿笼屉,问道;“要肉片吗?” “不要。”她回过头,跟闺女说:“咱们吃一碗。”又问二儿子:“吃碗肠粉吧?” 元槐就点点头,一副很听话的模样。姚晓渔就起身去找了老板问道:“老爷爷,哪里有洗手的地方?”她只是随口一问。老头子就说道:“有,后屋有个水沟。你过来吧。”说是水沟,其实是山溪。从山上流下来的。引到这里。 她就点头,然后用手帕子打湿了。把自己的手和脸都擦了一下。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不舒服。她又对着元槐招手。“快过来洗手。” 元槐依言过来,他把手放到水流里,那些几乎泛着青色的浅浅的筋,显得比她自己白了至少三个度。姚晓渔看得稀奇。忍不住捏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哆嗦。她又想起来了,刚才元槐是怎么轻轻松松把那只蛇捅个对穿. 她退后一下,对上了对方黑白分明的双目,她说:“我帮你擦一下。”她假装若无其事,然后把手里的手帕拧干,碰到他的手,她觉得手指尖稍微有点指甲,不知道用什么剪的,是平整的弧度。她擦完。就走到一家人桌上。然后看着王孟兰拿了个小碗出来分面。 难为她还随身带着碗。 姚晓渔这才注意到,这里买饭的人不少。都自己带着碗。她就接过碗。发现这肠粉做的挺香的。薄薄的粉皮像是半透明的。里面还有蛋花。不过很少。放了酱汁。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也是米粉,却比元老太太做的好吃多了。姚晓渔吃了两口。就感觉肚子暖和起来。而且一股葱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王孟兰买了三碗,她和元槐一个人一碗,母女两合起来吃了大碗的斋汤粉。 这是第二回来县城,是走的另一条路,她看到成县的牌坊就知道这是哪里了。她跟王孟兰先是去了招待所。招待所要介绍信。然后开了两间房。王孟兰听了又是很心疼,她不会讲价,所以处处吃亏。她这次把元槐叫过来。给他铺了床,然后说: “这次去你大姨家,咱们把分家的事情说了。你大姨肯定不会就这么跟老头老太太算了。阿槐,我是不会闹腾的人,以前的事情也怪妈不会说话,让你们受委屈了。这次回老家,你大姨他们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欺负咱们。” 在一旁的元雪菜铺床呢,脸上就露出嘲笑,她妈这话说的跟她能怎么样似的。她很清楚自家妈这脾气,心里怎么想的天花乱坠,到老太太面前,就又什么都掰扯不清楚了。要是哪天她妈雄起,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就生闷气的坐在床上。这是双人间,而且房子很小。要从楼下开水房打开水过来。这还是花了1块四才能住的招待所。她下去打开水倒是不要钱。就跟打水的招待所工作人员问:“大姐,你知道这县城哪里有卖书的地方啊。” 大姐嗑瓜子,等着她打完水就说:“你要去买书,你去城北有家《新华书社》去看看。要是你没有,就不知道了。”新华书社的旁边还有一个讲古仔的地方。也有唱木偶戏的。大姐见她露出兴趣,就偷偷摸摸塞了一张纸给她看: “看看这个,这是最火的一场木偶戏,你刚来县城吧?我告诉你,你要去剧场就得提前买票。好看极了呢。”她小心翼翼凑到姚晓渔面前低声说:“你在大姐这里买票,比外面保准便宜一分钱。我这里才卖8分钱呢” 第三十七章 坐客车 “谢谢大姐给我推荐,我这是走亲戚,要赶路呢。”一听这话,大姐脸上就悻悻的。也不再搭理她了。等她打了第四壶开水,就在旁边心疼的说:“好啦,好啦。开水还要烧呢。你赶紧提了走吧。” 姚晓渔却不急着走。“大姐,你这瓜子哪里买的啊。是这条街上的吗?”她问。 “是啊,你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行了,快上去吧,我也要下班了。” “姐,你这卖的黄道益吧。给我一瓶,五分钱是不是?再买包瓜子。”瓜子三分钱,和药油都不要票证。因为是小店自己偷卖的。比供销社略微贵。黄道益是药油,港城那边来的特产。专治腰腿酸痛跌打损伤。 “是呀,你要买啊,真巧了,我们店就剩最后一瓶了。”见她掏钱,那个大姐立刻笑吟吟的伸出手,递了一瓶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黄色和褐色的药油。她说:“看你们就知道是走亲戚的。路上累吧。” “那可不,从这里去银滩,还要走三十公里呢。”她摇摇头,那个大姐兴致盎然:“看你打扮,像个知青,怎么样,想做客车不?这到银滩可是有客车的。我跟你说.....” 姚晓渔提着开水壶上去的时候,口袋里又多了一包蚕豆。用三角形油纸包着。花了一共一毛钱。可算是打听了客车发车的地方。在水厂那里是首发站,早上六点半发车。不过只能早去,谁知道隔多久一趟。可能有时候一天都等不到一趟。 姚晓渔就去找王孟兰说:“妈,我打听了,这里有客车去银滩,咱们明早要是搭车也不远,就在水厂呢。”她换上了带的衣服,棉麻的衬衣丢到了包袱里面。然后把瓜子塞到包袱里。黄道益放到外套里面。 王孟兰此时已经准备困觉了。她一仰起脖子,痛苦的说“搭车啊,得花不少钱吧。哎呦....” 她的颈椎病和姚晓渔本身的骨质疏松一样。都是老毛病,而这年头,真没几个人能拍胸脯说没啥小毛病,就是硬扛着,怎么办?没有药没有大夫的。 她立刻起身。然后走母女面前,看到她走过来,王孟兰皱了一下眉头,对她招手:“咋啦,阿槐媳妇?” 说实话,作为一个寡妇,王孟兰已经很久不适应跟人这么接近了。连她亲生的女儿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很少和她有接触。在这方面元雪菜有点跟她妈不亲,可能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有点别扭呢。 而这个儿媳妇,说实话,她还跟她没到那个程度呢。 谁知道姚晓渔端着笑沿着床沿坐下来,说:“妈,我会一点按摩,你让我给你按按。估计就不会那么疼了,也是今天走了一天。别说妈了,我自己都扛不住呢。” 王孟兰有点惊讶,又看到她以一种不由分说的动作把她肩膀拍了拍,示意她起身。王孟兰愣了下,就下意识起身了。然后肩胛骨和三角肌的位置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充盈了整个背部。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哎呦哟。” 那种感觉,真是又难受又舒服。麻木僵硬的肩膀穴道按了一下。很用力,紧接着就听到小儿媳说道:“妈,放松,放松,我给你按一下就舒服了。” ❉ 王孟兰想说,那不是她不放松,而是肩膀实在绷紧太长时间了。况且小儿媳那双手可真软和。她心里也跟着有点受用。想到她之前说亲的时候,听到马家坡的媒婆给她儿子说亲,结果说来说去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品行不好的。她看姚晓渔就跟看那歪瓜裂枣差不多。这样的女人放到哪里,都是别人家看不上的。 她当时想的也就是,反正也不指望儿子能过成什么样了。有个老婆,给元家这一支留下点血脉就行了。谁知道呢。 她心里叹了口气。肩膀就传来富有节奏的按摩动作。姚晓渔舒缓的将指关节以圆形的轨迹画圈。然后从脖颈两侧捏到肩膀。舒爽的感觉蔓延了全身。王孟兰忍不住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这才把她拉住,然后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也累了一天,明天咱们还要早起,你也早点睡吧。” “哎,妈,大姐,晚安。”她走到床边,把拉住吹熄了。这招待所的床也很舒服呢,总之是比睡家里的破木板架子是好的。她恒了两声。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样。这会儿裹在被子里。她意识还精神着呢。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她眼睛里面始终半眯着,盯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半扇月白色的光晕。 那扇光柔和的打在地上,像一个翅膀的形状。她眯着眼睛,就好像坠入到了黑暗之中。身后的空气从指缝里穿过。她徒劳的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脑子里,痛苦而沉重的压迫感将她牢牢的覆住。让她无法挣扎。 她脑子疼得发晕,一阵阵像是头槌撞击她的神经。 脑子还迷糊着呢,知道难受,全身却动弹不得。她迷迷瞪瞪的半睁着眼睛。心里想道:“我这是鬼压床了。”她不太清醒的时候,思维就很发散。然后抵御那种难受的感觉。直到她恍惚的睡过去。过了很久,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 “姚晓渔,起来了。” 她感觉眼皮外面一阵亮光,迷糊的挣扎要起来。然后一双手就把她拉起来了。她上半身都发凉。那股感觉让她想要重新钻回去睡觉。 元槐面无表情看着他这媳妇,半夜里一副痛苦的样子,好不容易把她叫醒,又眼巴巴想钻回去睡觉呢。然后她砸吧嘴,迷茫了“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妈喊你吃饭。一会儿去搭车。” “妈同意搭车了?”她喜出望外,王孟兰可惜自己的脚力,那是太好了。她恨不得回来也能搭车呢。可真是太累了。 到了车站,雾蒙蒙的天气。一些黑色蓝色的身影就排队上车。王孟兰看到车票上面三张三分钱的车票,心里又一阵阵的心疼。可是想到昨天那副情景。又觉得实在委屈了几个小的。心里还是别扭的。上车把脸对着窗户。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模样。 “车票!”售票员靠在栏杆上,翻着白眼,语气跟火药桶一样。 姚晓渔就被吓醒了。 第三十八章 银滩 她肩膀一抖,这会儿才清醒起来。身后伸出一只手“三个。”撕票后,售票员不善的目光看着往里缩的一个齐耳短发小女孩,不客气的拍了拍她:“喂,买票没。” 姚晓渔是真没见过这种赖票的行为,所以她吃惊的看着那个小女孩几乎毫无察觉到扭过头看着窗户。就是不搭理售票员。 售票员嗓子立刻提高八度:“不买票就给我下去。”她凶巴巴的语气引得四周乘客都一片寂静。有些人觉得她太凶了,嘀咕了两句“凶八婆,吼什么哟。”但没敢正面跟她说。缩着脖子不吭声。 姚晓渔见状,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她觉得,本来就是乘客赖账的事情,怪不得别人发火。司机就喊了两句:“都买票啊,不买票不能上来。别想混进来呢。搞这些偷偷摸摸的....”说话也很不高兴。本来嘛,这一天天开车,整天路上颠簸来去,就不是很舒服,再加上总有想蒙混过关的人,就更不高兴了。 小女孩等见到出了牌坊,这才扭捏的摸出两分钱。看着售票员。 “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半票咯。”一个嗓门不小的中年男人拍着她说。“难不成还收全票的。” 售票员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吼人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掏钱了。虽然说不情不愿,倒是没有真的逃票。 姚晓渔也有点迷惑,这也不是不给,干啥不直接上车买票啊,非要人吼半天。 也许是她表情太明显,王孟兰就跟她说:“三分钱也不是小数目啦。都舍不得呢。”钱攥在手里多待一会儿就是一会儿。眼巴巴舍不得给钱。 姚晓渔:“.......”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中午车子还没到,实际上,这几十公里开着开着,就熄火。停在路边。司机下去不知道往嘴里倒了点什么。又抽了一口烟。骂了一会儿。然后才拿着扳手下去。 这是第一回。 等第二回熄火。是到了个水坑。司机就又开始扯着嗓子骂人。骂天骂地。骂这水坑跟他过不去,等骂了差不多两分钟,才有些口干舌燥。姚晓渔看到元槐就下车了。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对面一个乘客对着窗户外面吐了出来早上吃的早饭。其他乘客也都很晕车。那个坐在她后面的小女孩也跟着吐了..... 元槐走到车下不知道跟师傅说了什么。她隔着玻璃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脸上还算好看,跟他指着一个地方。元槐就接过他手里的扳手。在车盖下面摆弄了一下。窗户迎风一股酒气,姚晓渔闻到了吓得头皮麻烦。 这师傅喝的不会是酒吧? 过了十分钟,姚晓渔看到元槐上车了。他说道:“我下去帮忙搭把手,现在已经能重新启动发动机了。”他的话在发动机上面停顿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词儿一样。的确,对于农村里张大的孩子,他们还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发动机,队里要有个拖拉机,那就跟后世开的限量版豪车一样令人兴奋了。 -------------------------小表嫂 “真是胡闹。你知道咋修不?”王孟兰不赞同他这样下去掺和,低声说:“你小心人家骂你。”那个老师傅看起来脾气和不太好。这样的人,王孟兰巴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姚晓渔好奇的用胳膊肘推了推他:“你们怎么修的?”这年头司机也太全能了吧。 元槐思考了片刻,他脸上还有点新奇,可能是真的第一次看到汽车内部,他只觉得十分神奇,那铁疙瘩烧油就能动。这比那些轻功都神奇了。在他那个世界里,几乎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物件儿。能承载重物,又可以不眠不休(实际上汽车也要休息)的开。十分玄妙。 他问姚晓渔:“这东西要怎么学?”他知道姚晓渔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便将自己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问她道:“我看到那人操作,也不甚难,只是其中似乎有些规律,还需要学习。” 姚晓渔觉得他就是个农村娃,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人有些惊诧了。这年头不读书的人,就跟古代人没什么区别,依旧觉得机械神奇。搞不懂是这些金属怎么运转的。她就说道:“你要学开车?那得去县城,也不是谁都能去的。” 她每当元槐要学开车,觉得司机威风呢。 元槐觉得开车也不难,他在一路上就盯着那个司机的动作,心里已经记得七成,便说:“不想学开车。” “我想知道那铁圪塔是咋动的。”他认真地的思索。“我看到那老师傅说的发动机在动,是那个机械驱使其他轮子转动,这倒是有可能。”他碰到了冒烟的机器,凭借他的耳力,能将里面的情况听个大概。然后他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整个车。发现动力的源头就在发动机的位置... 当然,目前元槐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动力。在他的知识框架里,唯一与之相比的就是师傅传授他的内力,因为有参照,他猜想二者应该用差不多,只是不晓得发动机的动力是否也需要内力一般常年累月的积攒?或许不能,因为汽车又不是人。 姚晓渔看着窗外不知道对方思维已经偏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等到了银滩,就是天傍晚。王孟兰带着他们走了一公里,就到了银滩公社。其中的小村庄乔村,沿着山丘往下走,就看到冒着炊烟袅袅的人家。迎面还有一些穿着像博物馆里那种少数民族穿着的人。看得姚晓渔有些吃惊。 她抓着小包裹。眼睛都不够用了。心道,那可是真的银吗? 姑娘戴着银手镯,花纹很有风味,到没有很精致。可是穿着刺绣的裙子。前后两片。头顶包着布。都是土布,应该是自己织的。刺绣不是那种苏绣或者常见的,而是几何形装饰性的那种刺绣,色彩斑斓。 “咦,老三?” 她听到一个声音,然后王孟兰的脚步顿住了,她抬头看去,声音源头来自一个佝偻的背影。是个七十岁模样的老头,瘦干瘦干的。他睁着眼睛辨别了一下。然后脸上诧异,惊喜,“是孟兰啊。你回来啦。你咋回来啦。” 第三十九章 娘家人 他有点担心自家闺女是被婆家赶出来,这可不对呀,大闺女不是她在婆家都生了男娃,站稳脚跟啦。 “我回来看您,阿槐娶媳妇了,上回不叫你们去看,这次把他媳妇带回来给你们瞧瞧。这是小姚。”她把姚晓渔推到前面。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然后在她身上大量一圈。目光倒是不让人讨厌。因为老人看起来就是单纯的看外孙媳妇的打量。圆脸还挺慈眉善目。 “好事,好事。别光站着啦。回家。” “爷爷好。”她喊了句。就率先跟着下坡去了。这声自然听得老人高兴。然后元槐也喊了句。只剩下雪菜慢半拍喊了声,结果因为声音太小,爷爷已经走远了。在银滩的习俗外公是喊爷爷,姚晓渔是知道的。在北方就是喊外公外婆。 “今年你们来的这时候,再晚一点就要插秧了。没办法,公社不忙一年,就没饭吃了。”元槐的外公长得比他们村要好一些,老人虽然瘦,但是精瘦,人看着精神面貌都不一样,要说起来。这路上过来的都长得一股大黄牙齿。黑黑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村都烂牙。露齿一笑,就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再走过来。就看到个穿着斜襟立领的妇女,她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忽然眼睛发亮。喊道:“三妹儿!三妹儿,我在这里呐。” 她领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过来。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男孩已经二十多了。女人比王孟兰矮半个头。她上下打量一圈。不等王孟兰介绍,就用胳膊肘怼了女孩一下。 “喊小姨,表哥,这是表嫂。” “小姨好,表哥好,表嫂好。”女孩老实喊道,顺便用目光上下扫了这个据说是新嫁过来的表嫂一眼。 王孟兰诧异:“这,迎春都这么大了。让小姨看看,伟超,你都长这么大了,说亲了没?”她也是有点兴奋,因为娘家太远了。她们姐妹两好几年没见了。就是记忆力的外甥跟外甥女,都大了一圈。已经有点记不清楚了。“伟超,你这都比你小姨高了。”她高兴极了、直说外甥长得好。 “又高又靓。”这是说乔伟超。 一群人沿着坡地下去,沿路都是下工的社员。等到了王爷爷家里,门口是个小花坛的院子,平房不大,有三间屋子。其中一间就是充作堂屋和吃饭的地方。另外两间,以前是儿子跟闺女住的房子,前几年的时候独子得了肺炎去世。家里连照片都没有,现在屋子里还供着香火。就是一盘子水果和香炉。 老人一般一周打扫一回。等一屋子人进来,先给二哥上了香。王孟兰心里也沉重。然后才说:“爸,吃饭没。我带了一条水蛇过来。你拿去吃了吧。”说着,就从扁担背篓里拿出了那条大水蛇。 “来都来了,带这些东西干啥。”老人摆摆手。就被大闺女拦着,王芳春扫了一眼,见小妹只带了只水蛇,心说几年没回来,就带只死蛇回来。真是不晓得礼节。 这几年年景不好。要是住的远一点,来一趟少说带一块钱的礼。她面上不显露,就说:“你这大老远带这些干啥。家里又不缺这个吃。你知道爹现在还下海捞鱼呢,就是船不让随便出。你来爹肯定捞点好的给你吃。” 王东强一听,心想,这倒是,小女儿过来。他能不捞点好的给她,就是大老远带这水蛇过来,也是不必要了。 王春芳继续说:“家里啥都好,就是离镇上远点,买啥都不方便。你知道爹跑一趟县城要多久不?也不带点有用的过来。”这话说的王孟兰一阵羞愧,让姚晓渔也面露震惊,这大姨训她婆婆,怎么跟训闺女似的。 再一看王春芳,虽然比妹子大足足八岁,可是面上有肉,穿着一双黑布鞋,看起来很崭新。而且她头上白发比王孟兰少。又精神饱满。看起来就是日子不错的。 “行啦,你大老远来一趟。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还有事呢,妇联忙着要出公告。” “民富工作还顺利吧。” 天色渐渐黑了,她看到不远处天际,灰白色的潮水拍打着浪花,一群光脚的孩子在岩石上面玩捉迷藏。桅杆和船只停靠在沿岸。黑褐色的岩石偶然出现一缕玫瑰蓝色的投影。那是夕阳落下来交错的霞光。王孟兰坚持要去春芳家里走一趟。带着几个孩子就过去了。王春芳住的地方是在高处,也大些。“这旁边就是公社大院。”她介绍道,然后给了迎春3角钱:“去你婶子家搞两斤螃蟹回来。”又对元槐三人说:“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这银滩最出名就是海产。这个季节刚好吃螃蟹,不过咱们这都是海蟹,又是一种味道。” 三角钱的螃蟹,姚晓渔都吃惊了。然后被迎春挽着手,她说:“表嫂,你们那儿不靠海,那有没有海鲜卖。” 她说:“有咸鱼跟鱼干卖。” “那有什么好吃的,咱们银滩好吃的海鲜才有味道呢。”迎春一脸可惜,乔伟超则在后面,把元槐背着的篓子拿下来。他对女生之间话题没什么兴趣,就问小姨:“看表弟现在比以前不是好多了。姨,你咋说他腿不好。现在看着好多了。”这话王孟兰爱听,她无不感叹的对姐姐说道;“你家伟超真是长大了。”说话跟干部似的,瓮声瓮气。王孟兰就喜欢这样。觉得大姐真是有福气。她说:“我就盼着阿槐成家就行,等阿松长大,娶了媳妇,我就没什么发愁的了。” 春芳进屋就倒了茶过来,闻言就笑:“你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事。对,我还没给你说,我寄过去的礼你收到没有。” “还不是给老太太拿去了。”王孟兰心里不高兴:“你给她干什么。你给家里寄什么她不要收着。这家就没我当家的地方。” 春芳不屑的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你这会冲我这语气,你敢跟老太太说吗?”她毫不客气的说:“你想我给你拿主意呢?要我说,我要是老太太我也乐意分家,你以为家里老太太做主吗?还不是听那老头子的。你就知道在你婆婆面前伏低做小,你有什么用?”家里得罪人就是家婆,实际上做主的是老头子。这妹妹都没搞清。她心里又摇头。有点看不上王孟兰的处事。 第四十章 耗油与生蚝 “你都守寡好几年,实在不行你就跟着阿松分出来过不就行了。也没几年不是。”她凑近,摆出长谈的架势,冲着姚晓渔那边努努嘴:“哎哟,这次是老爷子发话,你觉得这家还能不分?你除非劝住了老爷子。你大不了这次让阿槐先分出去过,他吃点亏。阿松分出去就能多拿点家当。到时候你就跟着阿松不就行了。” 这老爷子也是傻,一个元槐吃得了多少粮食,现在分出去也叫人说闲话。说元槐也是元家的亲孙子呢。 连亲姐都这么说,王孟兰都六神无主了。 “真要分出去,阿槐可怎么办啊。” “对了,你那个儿媳妇是哪里人,你知道不?别是什么穷地方出来的啊。”她关注都在姚晓渔身上。“你看她长相也不差。这要是大城市来的,那岳家岂不补贴自己的闺女的。”大城市,那就是吃商品粮的。现在成立户口不好弄。有个城里岳父也不错啊。 王孟兰压根没想过这些。她又觉得元槐这样,去找岳家怕是要被打出来。儿媳给城里的信,到现在还没消息呢。 ❉ 乔民富已经几年没见过这小姨子了。当晚就提了一斤生蚝回来说给迎春拿去做饭。晚饭是海鲜粥。也没有多少。粥里方放了菜蔬,有股海鲜特有的香味儿。他是大队支书,算是半个吃公粮的。王春芳问他:“队里收了多少吊蚝。怎么又是这个,你不知道家里来客了,咱也得弄点好东西啊。” “鬼知道,一车的吊蚝,现在就放着,那边说不要了。嫌这批品质不好,个头不大。” “不都是这样的。” 王春芳抱怨:“说吊耗值钱,搞个养殖场,结果这事儿成这样。咱大队长想啥呢。吊耗又不能腌。你寻思着怎么弄吧。”她说:“这帮鬼灵精!一开始你就不该管这事。队长那个人你跟他讲信誉,他有什么信誉。有什么事情头一个赖账的。” “民富啊。” 王孟兰坐在夫妻两对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打草稿的话就咽下去,端着笑说;“你们公社还搞养殖牡蛎呢。”这话说的,元雪菜都觉得有点尴尬,没听到刚夫妻两还为这个事情烦心呢,她妈说啥不好。非要揭短干什么。 王春芳对她不在意的说:“是啊,我们县里不是有个罐头厂吗,就在银滩这里收鱼干,做鱼罐头的。今年本来说收吊耗。伟超他爸就找了咱们大队社员去搞养殖,结果现在吊耗收上来了。人嫌队长要的价格贵。不要了。一车呢。”她最后重重的拖长了调子。 乔民富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吃饭!’收获了王春芳白眼一枚。可见夫妻两心里都不畅快。 “多吃点,表嫂。你们家那边可没有这么好吃的生蚝。”迎春觉得挺得意的。跟雪菜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就再说“等着的,我给她点颜色看看。”这表妹摆不起小姑的架子,她就教教她。于是一路故意跟雪菜说话,冷落姚晓渔,现在又故意说她没吃过海鲜。 原主姚晓渔是北方人,家境普通,自然很少吃海鲜。而且现在运输不方便,所以只有沿海才能吃到海鲜,不然就是咸鱼干都少见。 她没理会迎春,就问道:“姨父,罐头厂离乔家村不远吧。我听说海鲜都不能运输太长时间。要不然就是直接做成干货卖不就成了。” 一桌子人都意外看过来,姚晓渔腼腆的说:“我还是头一回来海边呢,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可别笑话我。” 乔民富没什么文化,于是很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他听说姚晓渔是知青,就难得开口道:“是啊,一般耗干也能卖,不过咱这里养殖的那个品质...咳咳。”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委婉一点。“还是不如其他地方的。” 说完,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生蚝。那么小。看着这可怜巴巴的。要是卖得出去就好了。送外地也是挑拣品质的。的。眼看现在吊耗收上来,他这头发都快急没了。 姚晓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道:“那为什么不做耗油呢?”她说完,忽然被全桌人看过来来,还有点懵,这沿海的生蚝不大多都消耗去做耗油了吗,尤其是较小的那种。肉没多少,晒干也是低档货。 “耗油是什么玩意。表嫂,你都没见过生蚝,你怎么知道这个的。”迎春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可别是瞎说的吧。我爸都不知道,你咋知道什么耗油。” “小渔,别瞎说。”王孟兰阻止了她。“我也没听说过耗油啊,这东西你是哪里听来的。” 姚晓渔尴尬的咳嗽两声。算了算了。她刚准备低头,就听到乔伟超不高兴的说:“行了,迎春,你说啥呢。跟表嫂怎么说话的。” 又冲元槐皱了皱眉头,“大老爷们说话呢,女人别插嘴,再说了,你们有知道什么。” 当然,在他的说法里,长辈是不算在里面的。这下一下桌上三人都不乐意了。元雪菜跟乔迎春都瞪着她。还有姚晓渔慢慢放下碗筷。说道:“我还真就知道。耗油,是我家乡一种调味料,就是生蚝做的。我虽然没见过猪跑,猪肉总是吃过的。”她这话明摆着对上乔伟超。见对方两条眉毛都竖起来,就说道:“就是你没见过,也不稀奇。” 乔伟超满脸不满意,他说道:“你一个外地来的知道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 春芳懒了管他,她对姚晓渔问道:“哦,你家那边吃的耗油?听你这说的,这还是从耗里炼出来的油?哪有这么好的东西呢?你继续给大姨说说。” 她说完,乔伟超就觉得自己失言了,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他是公社支书的儿子,平时社员谁都听他话,所以大小乔伟超就把自己当做是周围朋友中间的领导者,其他人都得听自己的。他都习惯这么说话了,可是对着眼前这个还是客人,他这话就有点太认真了。于是他就不说话了。听他妈跟姚晓渔说话。 她说:“小姚呀,你当着大姨的面,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 虽然是这么说,王春芳却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她主要想看看自家妹妹这儿媳妇人怎么样,至于她究竟有没有法子。那都是次要的。公社大队,这么大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两人个人能想到办法的,罐头厂不缺原料,公社是去求人的,又不是送钱的。大队长把钱定高了,就把人家厂长得罪了。现在撒手不管,就摆明要赖账。 她觉得,要是自个儿把这事情揽下来,办得好了,那是光彩,可要是办不好,得遭多少人怨恨啊。 第四十一章 味道不得了 姚晓渔本来就懒得管这事情,她慢慢想起来,因为她喜欢做饭。所以对用的耗油品牌就有点讲究,家吃的耗油是个小牌子,据说是耗油起源的那个人办的牌子,上面还有品牌故事。说上世纪六十年代,某个青年在家煮生蚝,结果忘记关火了。回家看到耗都煮干了。变成了一种褐色的糊糊。香气扑鼻,味道浓郁鲜美。这就是耗油的起源。市面上的耗油真正的精华是少数,多数是以蘑菇作伪,加了调料配置的。所以说真正的耗油还真是生蚝熬出来的。而且精华是汤汁,所以对生蚝形状大小都没有要求。 听到王春芳两口子的话,给她提了一个醒,以后说话得小心一些,最早的耗油还是几年后才被人制作出来。她现在一开口,就容易穿帮了。 她就道:“这不是特别出名的调料,我妈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我尝过觉得还不错。就记下来了。”这话也不假。她神情不慌不忙,也让王春芳心里信了几分,心说这姑娘也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类型,那就好了。然后她说:“你瞧,咱们家还有好几斤呢,那耗油真的好吃,你不如做出来试试看。要是真的成,那不就是帮了咱们大忙。” 乔民富喝了一口高粱酒,心里摇摇头,跟儿子一样,他不信这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来。不过看她说制作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就干脆说:“没事,咱们家海鲜还不多么?你就试一试,不行也无所谓。”这几斤送给小姨子一家算了,他想了想,从厨房拎了二十斤出来。看他这么说,王孟兰有点慌,抓着姚晓渔说:“你真会啊...”可不能在大姐家添乱。她对姚晓渔更没底。因为姚晓渔之前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知青,也不怎么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她把厨房收拾了。就说“也不用多久,妈帮我看火。” 因为元槐在爷爷那里陪爷爷说话,她就让元雪菜帮忙把生蚝挖出来。说实话,这批生蚝还非常的新鲜。她依言点了火,然后把锅擦干净。姚晓渔就开始煮生蚝了。先是开大火转中火。灶台火旺。一会儿生蚝就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她用锅铲铲了几下。没加水,就这么干煮。等到快要糊了,就翻弄一下。 “再加点生抽看看。”她想了想,南方人不怎么吃辣椒,就没放,放了生抽之后,汁水逐渐朝着褐色转变。而此时屋子里,那股鲜香的气味逐渐浓郁,弄得门口的狗都在“旺旺”的叫,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厨房呢。 直到生蚝被铲走,锅里只剩下一点汁水,她尝了尝,里面放了多盐。已经有些接近后世她吃过的那个小牌的耗油,当然,味道是有点淡的,因为后世的耗油毕竟是浓缩过的。但此时只要继续煮,味道肯定更浓郁。 她盛了小半碗的耗油出来。因为海鲜体内本身就有油脂,跟动物油一样,但是对身体是很有好处,也不长脂肪。非常健康。她喜欢吃耗油生菜。前世做饭她都喜欢自己研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她妈严格照着菜谱做出来的饭还没有她随心所欲做出来的好吃,姚母说那是她做饭有天赋。 她把耗油端上来之后,全家人都尝了。尤其是乔民富,他皱着眉头吃了好几口,眼睛越来越亮,连说都没说,一拍桌子就起身:“我明天去公社一趟。”他要去县城,他要找厂长亲自谈。这事情能成! “爸,这么晚了。您别急。”还是乔伟超出声说。他肯定不知道此事乔民富已经激动难耐了。他是大队里的书记,见识比家里这些都多些,很快就意识到耗油的价值。这个味道单独尝略香咸。但是等小姨子拿着去炒了盘青菜,那个味道鲜香的几乎咬下舌头。要知道这小姨子厨艺可仅仅是普通而已。平时青菜价贱,炒菜不放油根本不好吃。可是耗油加进去,跟加了猪油一样,油汪汪的! 这一下让他激动了。这可是油,味道就不提了。家家户户的哪里有钱买油啊。要是耗油可以替代油,那就厉害了。他心里这么想,对上王孟兰一家子,语气都好了很多。而此时姚晓渔撑着下巴,不知道想什么,她说道:“这个耗油煮出来,剩下的还能晒成干呢。”她这话让众人又是精神一振。 对啊,普通的生蚝晒干就卖了一回,现在做成耗油之后,剩下制成耗干,简直是半点不浪费。乔民富一个高兴。就对姚晓渔说;“小姚啊,你真是帮姨父大忙了,对了,这耗油你们那儿有什么讲究没有。要是有,你尽管跟我说。等这生意成了,姨父请你们去镇上国营饭店吃饭。” 兄妹两都呆住了,迎春瞪着眼睛,心里不知道跟打翻醋坛子似的。她心想,她爹可没带自己去过国营饭店吃啥好吃的呢,听说国营饭店的厨子做的菜比其他地方都要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好吃法子。没办法,镇上离这里远着呢。姚晓渔就说:“这些耗油是卖到镇上的厂子里吗?我还从没去过呢。” 想一顿饭就拿去这个主意,难怪这姨父一嘴一个亲外甥的。姚晓渔说完,乔民富不在意的说:“明天我送你们去镇上,从镇上客运站坐客车,直接能经过你们村。回去你想买啥,不用客气。” “多谢姨父。”她也兴高采烈的说。然后用纸笔把耗油的方法逐一写下来,比如耗油包含的营养成分,熬制的时间,需要加的配料等等,她罗列清晰,有条有理。看的就让人觉得有点能耐。尤其是王春芳,她瞥了一眼自家妹子。等人走后就对他说:“伟超他爹,我这小外甥媳妇还不错吧。” 乔民富小声说:“你这亲妹妹倒是聪明一回,找了个不错的儿媳妇,就是嘛.....”他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住。“这事情我看八成把握。要是送到罐头厂,不止是罐头厂,其他地方也卖得出去。这批能成,咱们大队以后肯定就不愁了。”队里多收入,年底分的公分才多。他们银滩公社还算是附近比较富裕的公社,因为靠海,就是灾年也没有饿死人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公鸡镇 王春芳说:“要是这么着,咱欠的人情就有点大了。你说呢。” 要是放在以前,这可是能富裕好几代人的方子。抓着方子,还愁什么钱呢。姚晓渔就做了一回,就能把配方说的清清楚楚,可见还真是有点本事的人。“这样要是在咱们村,我就找人给她安排一下了。”姚晓渔是知青,嫁到元家去了。离他们这儿还是太远了。不然王春芳有心帮衬妹妹,可也有心无力。她说:“明儿我问问阿兰,看她怎么想的。”帮衬儿媳还是帮衬儿子。这就看王孟兰怎么想的了。 第二天蒙蒙亮。姚晓渔听说要去镇上,就起来收拾包裹。王老头把蛇做成了水蛇粥。一家人美美吃了一顿,要说姚晓渔以前还真很少吃这么清淡的食物,可能是真的自然环境太好了。以至于她觉得嘴里始终有一股鲜美的香味。肉质比猪肉还要(她还没吃过一回猪肉呢。)元槐起的有点晚,因为昨夜他腿疼了挺长时间,又陪老人说了会儿话。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老人已经安排外孙睡着了。 他起来的时候,听说要去镇上,也没二话就收拾了扁担,把王孟兰带的一些东西搁下来了。主要是他们公社的秋茶。包了两包给了老头半斤,又给大姐送了半斤。香蕉也是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扁担里装着一包炒米,两斤海鱼,一篓海带。十斤咸鱼干,一包烤海鸭蛋。鸭蛋煮了就让三个人拿着手上吃。早上到大姨夫家,乔民富还带着对上拖拉机手说:“这是去镇上顺路,不然走过去不知道走多久。” 王孟兰连忙道谢,又跟着乔民富上车。拖拉机后座是敞开的车斗,几个人垫着稻草,拖拉机手是个年轻男人,看了姚晓渔好几眼,路上乔明富也不喊她小姚,一口一个外甥媳妇的。喊得那个拖拉机手也不好意思的。他说:“你们先去镇上逛一下,我去厂子里谈完就带你们去供销社。” “姐夫,这怎么好意思,家里拿了这么多东西了...”王孟兰还要推脱。一旁的乔民富心里都在骂人,这么大的人情,他要是不补偿一点,那都说不过去,这小姨子这点脾气还是没变,不知道是不是窝在村里呆久了,说话做事就不怎么大气。 王春芳跟他说过好几回,回回恨铁不成钢。不过话说回来,乔民富还是暗地里有些小心思,他盯着车斗上面的螺丝。心想要是这大姐三妹性格中和一下。自家老婆脾气温柔一点,那他就别无所求了.... 等到了地点,他把姚晓渔他们放到街上,然后说:“这里有一家书社,老历史了。你们就在这里逛一圈,逛完还在书社门口等着跟我碰头。”说完,他还把草帽给戴上。胸有成竹的坐车往工厂方向离开了。 等他走了,元槐就问:“你要买书,我跟你一起去。” 姚晓渔转头就问元雪菜:“雪菜姐,跟我们一起去书社不?” 这书社门口窄小,不知道多久历史的木门板子,卡在大门处的缝隙里。打开铺子就直接把门板取下来。迎面就有几个戴着眼镜穿着文气的知青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或是拿着本红宝书,或者是拿着本字典。她一听,就猛地摇头。元雪菜最烦念书了。 家里元槐还念过几年呢。元雪菜大字不识一个。 她说:“你们逛,我在这里等着。”说完,她就一个人生闷气去了,也不知道生气什么。 姚晓渔觉得她这样光等着也有点亏待人,指着不远处观音庙说“我给你买一根糖葫芦吧。”说完,就走过去,在一个拿着糖葫芦走街串巷的老爷爷那里买了根糖葫芦,上面凝结了一层透明的糖浆。她递给元雪菜说:“雪菜姐你就在这里等我们。” 元雪菜无精打采的点头。 说完,她就去挑书了。她问元槐:“你一路盯着那铁疙瘩,你想学开车啊。怎么不跟妈说?你在这里要说了,妈一准答应你。”她示意了一下大姨跟大姨夫的方向。表示这两人可是有门路的。 元槐看了她一眼,抬手帮她把头顶的词典取下来:“公社就三辆拖拉机,咱们大队没有....”其实也有一辆来头不清楚的。他听那些人说,这铁疙瘩似乎是坏了,要专门的师傅修理好了才能够使用,不过上哪都难找会修铁疙瘩的师傅,一些人见拖拉机不能使唤,就打起了拿零件拆了去换农具的想法。他看到那些机器的时候,那股新奇的感觉渐渐也活跃起来。 那种感觉跟前世他碰到师傅那把刀一样。当时师傅看到他就觉得他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这才把刀送给他了。 而碰到这些机械的时候,他就开始酝酿着跃跃欲试。元槐天生就好奇心强,因此他因为一把刀和一个馒头就跟师傅走去学武艺,又因为好奇,他还想找姚晓渔帮他找能学这些机器的的书。 姚晓渔听他说了,就觉得这男孩子果然天生就对这种机械类的东西感兴趣,这简直太正常了。她前世身边的男孩都喜欢一起交流什么索尼相机啦手机啦手柄啦,不然就是赛车,那些车子型号如数家珍。 她就说:“这些技术啊,书店哪里找得到,而且看书也没用,得有人教。你不是以前还上过初中,你还记得啥?” 她还不觉得大队里的学校能教出什么来。语文还行。像化学跟物理这种,懂得人都少。更不会来大队教书了。她想这时候国家都还没能力生产小汽车呢。跟邻国毛子国学的技术都在早几年因为关系恶化而被迫还回去了。这就导致国内工业水平发展阻碍多了许多。“你得学习物理,还得继续念书,上高中,上大学。” 她慢慢数,心想过几年就是动乱的时期,高考也取消了。“不如你想办法去镇上学车也行。咱们公社可却拖拉机手了呢。”这个还是在能够实现的范围内,努力是可以争取到的。 第四十三章 饭锅 元槐一听就开口:“我试试。”他看到姚晓渔拿了一本封面是绿色的书,上面写着物理,还有化学。她翻翻找找。只找到本俄中词典。还有一本字帖和养殖技术。养殖技术是在一堆破书摊子上面找的,摊主看起来十分落魄,就在书社门口摆摊。姚晓渔问他怎么卖,他说称斤论两。 ❉ 乔民富这回去厂子里办事倒是挺顺利了。他带上了姚晓渔做的耗油,亲自找上了副厂长。罐头厂正等看他们的消化,银滩公社第一大队的这边连吊耗都收上来,要不立刻加工,海鲜也放不了多久,那养殖了这么久的吊耗可算是血本无归。他们早就等着公社队长亲自过来求人。可等了两天,就来了乔民富。 他把姚晓渔做的耗油拿去给他们厂子领导尝过以后,又听副厂长来了兴趣,他找了食堂的人过来拿耗油去炒菜。没到一刻钟。食堂就送过来了一道蚝油生菜。这是乔民富特地嘱咐的。他看着那盘香喷喷的蚝油生菜,故意说道:“这菜里放了多少油啊。怎么油汪汪的。你们食堂好福利,吃的可真不错。” 没等领导瞪过去,那个食堂的大厨就冤枉的说:“没有,没放点油,也是奇了怪了,我平时就一点油可炒不出这样的。”他觉得这耗油放到生菜,比放了猪油还香。看着也喜人。 “那确实不错。”几个领导都尝了,一盘生菜见底了。乔民富看到厂长,副厂长都一脸笑容,心里一乐,想道:“这车吊耗卖出去,公社年底都不用发愁了。”他跟厂长说了,这耗油要是他们肯做,以后第一大队还会同样给他们提供这样的吊耗。厂长也有自己的顾虑,倒是没直接说同意,他把乔民富拉到办公室说。 “这批货怎么收法?还是以前的价格收?”厂长又说:“说句老实话,你们大队的吊耗品质不是最好的,个头不大,做成耗干品质不够好,我之前提的收购价格是有自己的考量,这个价格,不能再高了。”不是跟乔民富有点交情,他们上哪找不到海鲜供应,这四周多少村子都抢着给他们供货呢。 “张厂长,咱们一起把话都说开。我们公社还不是愿意多收一些海产给你们,底下社员日子也好过些。可是一个公社办事情,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现在讲民主,做什么事情都得底下人投票通过才行....” 他也嫌烦,队长一说这批吊耗花费了他们千辛万苦。说收购价格便宜了,就卖亏了,底下人懂个啥,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一听队长这么说,就不肯卖便宜了。 张厂长冷笑,弹了弹烟灰;“那你今天来,就给我看这个耗油,然后还打算卖我这么贵的价格?你们不打听打听,现在政府修路,等明年这个时候,路都通了,你们的耗卖得出去麽。” 要想富,先修路,政府大兴土木,造福一方人民,他们这样的国营单位,也是头一批听到了消息,打算明年扩张罐头厂,把货铺到更远的别的县市。这样不止是货卖出去,收购也更方便了。 等那个时候,银滩公社还想他们收自己的海产就难了。 “你先别急,张厂长,我既然来了,肯定就愿意把这个单子做下去。你要是信我。我给你想个法子成不成。”乔民富说:“我来没跟大队打过招呼,下午大队长来跟你们谈,你只管压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就成了。”他这样开口,张厂长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抽了口烟说;“行啊,要是事情办成了。有多少耗,我们这里都肯收。” 耗油的方子他没准备交给公社。主要是一个公社没有这么大的人脉铺货。要是镇上这个最大的国营厂子还差不多。他出来就跟着电车去了观音庙。 此时已经七月底,镇上热闹得很。十五才发完票证,这时候最大的供销社就在水厂旁边,南方跟北方不一样,南方的矿产资源稀少,钢铁和额重工业的厂子都在北方,他带着小姨子一家人去观音庙参观了一圈。这里还有正常修习的和尚。姚晓渔和元雪菜都特别好奇。然后就是听这个大姨夫讲这公鸡镇的大工厂。 --------------------------------------------- 他跑了一上午,累的直喘气,对她们说:“这河道对面就是糖厂,咱们附近有个大甘蔗地,就是种甘蔗的。这里每年的产量能供应到省城呢。是咱们本地人的骄傲。”距离银滩这么远的公鸡镇还保留着古香古色的建筑特点,像是一个倒着Ω耳朵屋角,青瓦是保留的观音庙,民居是白墙。都有岁月侵蚀的笨重,古朴之感。她们进了供销社,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头顶是一串串的线。像是运动的滑轨,上面挂着不断“飞过来”的发票夹。售货员嗑着瓜子,穿戴比农村人好多了。 打个比方,在高家岭农村人,穿的像是上个世纪清朝黑白照片里那种衣服。放后世淘宝卖的“汉元素”“唐装”都显得弱爆了。 而到了县城,特别是镇上,穿的就“现代化”很多。比如说售货员穿着羊毛衫就是水绿色的。看着就很时髦。他们进去的时候,根本没人搭理。倒是乔民富穿的是黑化纤长裤和工装。让人瞅了两眼。 “我手上有点工业票,听春芳说,你们家现在分家了。家里还缺啥不。” 王孟兰则是慌神了,她可不是来打秋风的。连忙摆手:“这,大哥,家里啥都不缺。”她们手上都提满了呢。自家儿子还挑着扁担。里面都塞得满满当当。 乔民富摸了摸鼻子,他是真心要还这个人情呢。奈何小姨子一点机会也不给,愁死人了。 就说:“你家小姚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别说我了,就是整个大队都给感谢她。要是再客气,就跟我见外了。”说完他也不管王孟兰了,因为这小姨子实在是不好说他就转头问姚晓渔:“要买什么就跟姨父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姚晓渔从善如流说;“谢谢姨父,咱们家别的都不缺呢,就是做饭.....家里还没分家什呢,就一口锅,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做饭呢。” 第四十四 回家 这话倒是真的,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就把真实情况说了。反正乔民富不给,他们就真没有办法弄到工业票。听了这话,乔民富就去一旁找售货员搭话了。他大小还是个队里的领导。说话就比一般人还客气些。三两下都打听了。十五号发票证,那几天供销社整天排队,到月底,铁锅就剩下一套了。 乔民富就拿了工业票过来。这还是他找厂子里的关系淘换的。又寻思着问道:“热水壶有没有?”售货员心里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柜台玻璃说:“早就卖完啦,热水壶那么紧俏,隔壁厂子的工人排着队都买不到。”乔民富说:“那就买一个饭盒。”饭盒也要工业票,下乡的知青都不一定人手都有呢。 她把饭盒给了姚晓渔,然后抱着两个铁锅给王孟兰说:“你们先拿回去。回了你们那儿县城可就难买了。”乔民富说这话还有点小得意,是啊,公鸡镇比一般县城都阔气。 王孟兰见他都买了,也没法推辞,就一人一口锅背在背上,跟扣着个龟壳一样。一口小铁锅,一口深底蒸锅。就让元雪菜抱着,她眼睛都张的圆溜溜了。看着元槐跟姚晓渔脸上充满艳羡。 今年农村刚取消食堂,家家户户都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买锅呢。村里白来户人家。半数都没有铁锅。他们这一回去就是两。 她心想,啥时候自己能嫁到个有铁锅的人家就好了。上头没有婆母管着,自己过小日子。 姚晓渔啧啧两声,心里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亏大发。难不成乔民富就这么打发他们呢。 正想着,就看到这便宜大姨夫搓着手,把王孟兰喊到一边,两人说了几句,乔民富就给王孟兰透了个底。“春芳的意思是,那边厂子里关系只要有来往,以后有机会,也帮衬你们家里一把。就是看你怎么想了....” 意思就是,这个人情是算在姚晓渔跟元槐这小夫妻头上。他们也愿意找找关系帮衬一把。就看王孟兰是怎么想的。她嘴唇蠕动两下,嚅嗫:“我...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最笨,想到的无非是元槐这个样子,别人就是想帮忙,又怎么帮呢。 “我看阿槐这模样比以前好多了。他脑子有没问题。出去做事未必就比别人差了。你也该替他打算一下。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分家的事情就去找族长。不,找你们公社去。到时候分家再说吧。” 上车的时候,是做的客车。他们来的有点晚了。车上已经没有位置。姚晓渔想着回去几十公里的路程,心里一个哆嗦。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下车走路的! 出远门就是这样,费腿费力气费写字。她走了一天,都走怕了。幸亏这是镇上,还有经过公社的车。这趟车是中午十二点出发的。所以也没去成国营饭店。他们带了干粮。车子晃悠悠在土路上晃荡起来。姚晓渔被元槐拉到了箩筐里坐着。她晃得腿脚发软。此时被扯下来。身体不由自主朝地上倾斜。还没来及反应呢。就被他的胳膊抓住。 “嘶”她眉头一皱,胳膊那股力量抓着她生疼。 元槐顺势送开手:“你跟妈腿脚都不好,就坐这里。”他指着车尾的地方。原本姚晓渔觉得车尾汽油味重。可是比起站在车上晃来晃去,坐着还是舒服一些。 他把身上的外套解开。然后把扁担往扁担上放,里面结结实实的咸鱼干和干粮。她坐在衣服上面。然后王孟兰就坐在发动机那块凸起的地方。她拿着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姚晓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看重。这回还是姚晓渔出的主意。可见她本事。就是想到大姐夫的话,她心里有了另一种隐忧。 像小姚这样的姑娘就是放到大队,那都是有好人家要的。以前看不出来,现在近了,就知道她人也不是别人口里说的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姑娘。她跟阿槐条件悬殊。她真怕有一天,姚晓渔就会义无反顾的离开这个村子。 她就在路上问姚晓渔;“阿姚啊,妈跟你说句真心话,今天去镇上看了,那城里的厂子真是好气派,也不知道那里的工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少说也有二十块钱。”元雪菜磕着姚晓渔拿出来的瓜子和蚕豆插嘴说道。“要是进城里,那真是掉进福窝里了。”她脸上满是艳羡,但时下农村和城市差距太大了,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能心里冒酸水。 “是啊,当城里人,吃供应粮,比咱们地里刨食没法比,咱们是穿草鞋,城里可是穿皮鞋的。” 姚晓渔晕的厉害,根本不想回话。她有气无力的说:“还行吧,城里招工也不容易呢。” 这话倒是真的,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就把真实情况说了。反正乔民富不给,他们就真没有办法弄到工业票。听了这话,乔民富就去一旁找售货员搭话了。他大小还是个队里的领导。说话就比一般人还客气些。三两下都打听了。十五号发票证,那几天供销社整天排队,到月底,铁锅就剩下一套了。 乔民富就拿了工业票过来。这还是他找厂子里的关系淘换的。又寻思着问道:“热水壶有没有?”售货员心里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柜台玻璃说:“早就卖完啦,热水壶那么紧俏,隔壁厂子的工人排着队都买不到。”乔民富说:“那就买一个饭盒。”饭盒也要工业票,下乡的知青都不一定人手都有呢。 她把饭盒给了姚晓渔,然后抱着两个铁锅给王孟兰说:“你们先拿回去。回了你们那儿县城可就难买了。”乔民富说这话还有点小得意,是啊,公鸡镇比一般县城都阔气。 王孟兰见他都买了,也没法推辞,就一人一口锅背在背上,跟扣着个龟壳一样。一口小铁锅,一口深底蒸锅。就让元雪菜抱着,她眼睛都张的圆溜溜了。看着元槐跟姚晓渔脸上充满艳羡。 今年农村刚取消食堂,家家户户都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买锅呢。村里白来户人家。半数都没有铁锅。他们这一回去就是两。 她心想,啥时候自己能嫁到个有铁锅的人家就好了。上头没有婆母管着,自己过小日子。 姚晓渔啧啧两声,心里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亏大发。难不成乔民富就这么打发他们呢。 正想着,就看到这便宜大姨夫搓着手,把王孟兰喊到一边,两人说了几句,乔民富就给王孟兰透了个底。“春芳的意思是,那边厂子里关系只要有来往,以后有机会,也帮衬你们家里一把。就是看你怎么想了....” 意思就是,这个人情是算在姚晓渔跟元槐这小夫妻头上。他们也愿意找找关系帮衬一把。就看王孟兰是怎么想的。她嘴唇蠕动两下,嚅嗫:“我...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最笨,想到的无非是元槐这个样子,别人就是想帮忙,又怎么帮呢。 “我看阿槐这模样比以前好多了。他脑子有没问题。出去做事未必就比别人差了。你也该替他打算一下。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分家的事情就去找族长。不,找你们公社去。到时候分家再说吧。” 上车的时候,是做的客车。他们来的有点晚了。车上已经没有位置。姚晓渔想着回去几十公里的路程,心里一个哆嗦。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下车走路的! 出远门就是这样,费腿费力气费写字。她走了一天,都走怕了。幸亏这是镇上,还有经过公社的车。这趟车是中午十二点出发的。所以也没去成国营饭店。他们带了干粮。车子晃悠悠在土路上晃荡起来。姚晓渔被元槐拉到了箩筐里坐着。她晃得腿脚发软。此时被扯下来。身体不由自主朝地上倾斜。还没来及反应呢。就被他的胳膊抓住。 “嘶”她眉头一皱,胳膊那股力量抓着她生疼。 元槐顺势送开手:“你跟妈腿脚都不好,就坐这里。”他指着车尾的地方。原本姚晓渔觉得车尾汽油味重。可是比起站在车上晃来晃去,坐着还是舒服一些。 他把身上的外套解开。然后把扁担往扁担上放,里面结结实实的咸鱼干和干粮。她坐在衣服上面。然后王孟兰就坐在发动机那块凸起的地方。她拿着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姚晓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看重。这回还是姚晓渔出的主意。可见她本事。就是想到大姐夫的话,她心里有了另一种隐忧。 像小姚这样的姑娘就是放到大队,那都是有好人家要的。以前看不出来,现在近了,就知道她人也不是别人口里说的那种乱搞男女关系的姑娘。她跟阿槐条件悬殊。她真怕有一天,姚晓渔就会义无反顾的离开这个村子。 她就在路上问姚晓渔;“阿姚啊,妈跟你说句真心话,今天去镇上看了,那城里的厂子真是好气派,也不知道那里的工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少说也有二十块钱。”元雪菜磕着姚晓渔拿出来的瓜子和蚕豆插嘴说道。“要是进城里,那真是掉进福窝里了。”她脸上满是艳羡,但时下农村和城市差距太大了,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能心里冒酸水。 “是啊,当城里人,吃供应粮,比咱们地里刨食没法比,咱们是穿草鞋,城里可是穿皮鞋的。” 姚晓渔晕的厉害,根本不想回话。她有气无力的说:“还行吧,城里招工也不容易呢。” 见她难受,刚才的想法就一扫而空,王孟兰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就从口袋里掏出跟香蕉:“吃点香蕉就舒服些。”又问元槐:“阿槐啊,你难受不,肚子饿不饿。”这完全是关心的语气。元槐只淡淡回:“我没事。”他站在一旁,胳膊就撑着玻璃窗,从头顶俯视着坐在箩筐里的姚晓渔,看着她黑漆漆的发顶,才奇怪她人消瘦的很,一头头发却黑亮的像是丝绸似的。 他听到那番话,也听出了他娘话外之意,他只觉得胸口里一股发涨的感觉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哪怕是之前村里人都当他是脑子有问题,元槐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连他娘都认为,他配不上姚晓渔。难道他不清楚吗? 他从来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因为他就是师傅手里的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他曾经最苦的时候,不过是在师傅手底下习武的时候。那时候他脑子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想学武功。超越师傅。可是现在,他只能看着自己变成一个行动受限的普通人,看着他们比较的目光将自己和姚晓渔看作不相称的两个人。 元槐难受的抿着唇。直到车子又一次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姚晓渔头都晕了。听到耳边的噪音传来,还有乘客焦躁的嘀咕声:“怎么,又熄火了。” 第四十五章 交谈 她那股难受劲儿更强烈了。这次是垮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师傅下去检查了,可是过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反应。车子里的人都时不时探出头往外面看。 姚晓渔以前在的城市里不被允许将头伸出窗外。因为那种行为很危险。但是此时,她忍不住的想吐。 这个身体长期缺钙,骨质疏松,又到了农村,变得营养不良起来。稍微在车上呆久了,就头晕目眩的非常难受。她听到元槐低声询问前面那个坐在座位上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男的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大妹子是不舒服吧,坐这里吧。我反正也快下了。”路上经过公社,下车就直接跟师傅说。车子不停靠成县,还要开两个钟头才能靠近高家岭呢。 男人跟同伴就起身,让王孟兰和姚晓渔坐在后座上,有了靠垫。她脸上倒是好转了些。余光看到元槐已经跑下车了。连话都来不及说。面前就被塞了个大包袱。看是元雪菜,她还很不高兴的说:“阿槐现在眼睛里就只有你了。哼。”难道就不知道问一下她累不累吗? 有了媳妇忘了姐,臭弟弟。 车子上面后排让座的男人个头瘦高,他目光盯着窗户外面,很快就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 此时有车上乘客不耐烦的抱怨,因为车停的时间太长了。师傅是个年轻小伙子,然后那人就嗤笑一声:“这师傅不会修啊。”摆弄了半天,那年轻小师傅急的满头大汗呢。姚晓渔听到声音,也侧头去看下面。她看到元槐慢慢挪到发动机的位置看师傅拿着工具摆弄。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帮忙递工具。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司机先是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埋头进去摆弄了片刻。 发动机点燃了。 车上两个男人移开目光,就问姚晓渔道:“这是你对象?” 她有点愣神,随后就在王孟兰紧张的目光下开口:“他是我丈夫。”她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股奇怪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脑海,可能这个词对于后世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其慎重又显得特别亲昵的称呼。显然他们两没到这个程度。 姚晓渔开口后,其中那个穿着绿军装,黑裤子的男人就笑了:“那你们结婚还挺早的...不过也正常,他是镇上的汽修工学徒麽?” 她摇摇头:“不是,他没学过。” 那两人更奇怪了,:“他不会还知道咋弄。这小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姚晓渔因为车子停了,就缓和了些,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看到二人穿着都不错。就问道:“同志,听你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啊。”她听当地的话半懂不懂,白话也不是纯白话。可能是地方方言的区别吧。两个人看了她一眼,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可是也很谨慎:“是啊,同志,你是外地来的知青?听你的口音是北方来的。” 他说了个地方,姚晓渔心里一紧,她的口音的确是原主留下的记忆。二人这么问,让她有些诧异。 此时元槐也上车了。那两人的兴趣就从她转移到了元槐身上,这个年代男人一起说话,都没有女人插嘴的地方,他们二人也就是对元槐刚才的动作有点感兴趣。就顺口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起来。 她用衣服盖着肩膀,假装睡去,然后迷迷糊糊的真就一路睡到下车。 下车以后。她还看到那两人不知道跟元槐说了什么。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把母亲和媳妇扶下车后,就沿着大路往进村的土路走。四个人累的说不出话。连吃干粮的力气也没有了。此时天黑的很早。树影是黑色的剪影。后面罩着深蓝的幕布,随着远处一点霞光消散。整个天际里。就剩下一片萧索的田野。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踩着。像是踩在棉花上。相反其余三人都因为回乡的缘故,而提起精神。 “妈,我去睡了。”她迷迷糊糊打了声招呼,就蹬鞋上床睡觉。实在是又难受又困。连晚饭都没吃。躺在稻草铺着的床上。身下是新换的自己带来的铺盖。有些陌生的柔软。她蹭了一下当枕头的大衣,就被倒刺挂着满脸的碎屑。元槐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半躺着像雏鸟一样的窝在床上。她半边的侧脸显得无比稚拙,带着股朴素的纯洁。 他还想问问姚晓渔吃不吃饭,脚步顿住,床上的呼吸的声音绵长而缓慢。 他叹了口气,然后把碗筷放下。然后去外面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放到后院冲了澡。月光如水,凉凉的浇在人的头上。此时原本因为缺乏运动而萎缩的肌肉因为他的动作而格外的酸痛。他把拐杖扔到墙角。手碰到的那片皮肤的时候,钝痛像刀子一样。他的腿抵御这种外力的压迫。他做了之前习武的基础招式以后。感觉到肌肉拉伸的痛苦。他面不改色的继续活动。 这一觉,二人都难得的睡得不错。 ❉ 王孟兰看到儿子跟儿媳起的晚了,就自己去上工了。她还特地叮嘱,今天就不去上工了。 姚晓渔早上起来就饿的厉害,门口看到孙琪,孙琪见她穿这个土布褂子,无精打采,忍不住哼了声,然后扛着锄头就走了。现在是播种晚稻的时候,最晚十二月收上。所以村里到处都是人。她起床以后就没有看到人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去上工去了。她起床清洁了一下。然后在厨房里烧了点热水洗澡。 偶然碰到经过的小孩子。还要往窗户里看两眼,她就拿报纸把窗户糊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炒豆角 不想理会他们,实在是这个昔日知青里眉毛颇有盛名的人,现在上门说风凉话的人可不少。 要知道以原主的长相,是有很多男青年追求的。 她换了一件黄绿色白底小碎花的长袖和深蓝色长裤。脚上套了双布鞋。布鞋鞋底有点断裂。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灰尘弹去。走到灶台边的时候。橱柜里的米面柜子都锁的紧紧地。她就用丝瓜瓤洗了锅。在屋里拖了半袋子的玉米面。油是菜籽油,从大姨夫家拿来的。 玉米面活面粉,然后发酵了一会儿。她开始捏窝窝头。窝窝头是一个炖锥子形状,中间有个洞。她一共做了十二个窝窝头。放到锅里隔水蒸。玉米面和面粉都属于难得的“干粮”是可以再农忙时候填饱肚子的精粮食。这也是她头一回正儿八经在灶台上做饭。 趁着人都不在。她摘了菜园的豆角,和晒干的辣椒,锅里盛出窝窝头放到一边,她把豆角过水后,锅重新擦干,刷了点菜籽油,开始炒豆角。 豆角需要多油才香,前世她减肥的时候很注意卡路里摄入,所以做饭总结出一点少放油的办法。等锅里的豆角微焦,呈现虎皮状,就差不多了,她放了辣椒,盐,蒜末炒香,整个屋子里都带着股香辣的气息。她往里浇了两勺生抽。炒熟后就盛到了饭盒里。家里的碗都是有数的。之前她用的是个蓝底的瓷碗,碗里装了四个窝头和半碗菜。另外在饭盒里也装了窝窝头和菜。她把菜篮子收拾了一下,自己也吃了午饭,就包着头巾去田里送饭去了。 田里正热火朝天呢。远远看到个黑影。那头干活干的欲哭无泪的知青们倒是找到了情绪点。孙琪捅了捅旁边的男知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你说姚晓渔现在咋这样了啊。”跟个村姑似的。 那男知青以前还喜欢过姚晓渔呢,没办法,她身材虽然不算高,跟其他北方姑娘比起来算是有点矮的,但是长相跟电影明星似的好看。别提他,队里下乡的知青一路坐车,碰到的人都对这 个姑娘印象特别深。他没理会孙琪,心里惋惜道,真是鲜花插到牛粪上了。红颜命薄。” ❉ 老知青的全名叫做姜向萍,她此时目光不善的盯着这帮少爷小姐们。忍不住站在草垛上面:“都干嘛呢,交头接耳,现在农忙赶着把秧苗插好了。再偷懒喝西北风去!”她看了一眼孙琪,听说过孙琪的背景不错。她父母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只是家里孩子多,孙琪就只能下乡来了。她的穿着打扮都不差,可见以前生活是非常好的。 现在这么多人里,就她干活最差。 “把你们送过来是好吃懒做的吗?这个德行叫上面人看到了,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建设农村的担子交给你们,你们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大家都紧张起来。劳动起来!” 这番话让底下知青蜡黄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们都过了那几天兴奋劲儿,实在是一天劳工十几个小时,吃不好睡不好。太让人精神受挫了。“哪是建设农村啊,整一个流放山村好不啦。”一个女知青抱怨。 “不是我们不好好干,这么多的农活,那么大的地,总要给人适应时间吧!“孙琪旁边的一个女孩呛声:‘再说了,那个破...那个姚晓渔她不也是咱们知青里的人,怎么她就能去当饲养员。别跟我扯虚的,说什么队里没有饲养员的岗位,今年大队才养的猪,凭啥轮到一个思想作风不良的人身上,反倒是我们这些人要在这里辛苦干活啊。” 她说完,旁边不知道谁赞同的开口:“就是啊,给表现好的就算了,给她算什么回事!公社大队对咱们知青不公平,不公正。” 吴德辉也头疼的很。他最近本来打算找个机会,找大队长好好说一下换岗位的事情。有姚晓渔的例子在先,他察觉到了跟这些本地社员打好关系的好处。可没等他去给队长送礼,自己那个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咋回事,居然被野猫给叼走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他看到好几回,那个山猫精明跟鬼一样。在知青点窜上窜下好几回。他都不相信呢。 他此时就想去卫生所买点老鼠药,把那只猫给毒死算了。小畜生! 吴德辉一直是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在学校都是被女同志追捧的。他一路来到乡下都是顺风顺水的,可最近他越来越觉得下乡是个错误的决定,干活太苦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每天连呼吸都拉嗓子。浑身找不到一处地方不痒。连日到秋天,这里依旧看不到一丝蚊虫消失的迹象。这都入秋了!怎么一天比一天热。山里蚊子多。蟑螂又大又不怕水。还会飞! 她听到孙琪几个女生的抱怨,就忍不住在心里想“你们有本事去闹到公社啊,在这里跟这帮农村人讲道理有什么用,知青全去闹事,看公社还不让步?”他身旁也有同伴问:“你不是去找大队那边打听吗?能不能换活儿干?队里总有文职工作吧。”说完仰天长啸:“再这么下去,老子一身皮都刮没了。狗x的。” “就你这个德行,还想去当教师,哈哈哈。”屋里其他男孩都笑起来。这群男知青来这里之后都团结了很多。不过大多还是不愿意跟本地村民打交道。觉得他们说土话跟鸟语一样。 “哎,不是来的时候,我听我家那边有个亲戚说,他们家孩子是在这附近的一个兵团。不过咱们一路到下乡,也没见到什么生产建设兵团,不会是假的吧。” “那不一定,说不准就在山旮旯里。” “你就羡慕人家去吧,兵团那是人人都能去的麽?你家里不是红x类,你干嘛不去参军。你这条件挺好的不是。”几个男生,除了个胖子趴在地上,其余人都坐在凳子上,或者是翘着二郎腿,就只有吴德辉正在缝鞋面。“鞋穿了两次就脱胶了。我得去请假去县里了。不知道这个月我妈有没有给我寄粮票。” “把你臭鞋扔外面去啊,熏死我了。”一个男青年捂着鼻子抱怨:“你们一个个的,别就一双鞋,可劲儿糟蹋。” “不成,我也没有票,就这一双鞋,要不只能找找老乡了。”乡下穿的布鞋都是自己做的,就是费力气,费手,费时间。一下地就一脚泥,有时候还有蚂蟥呢。一群人提到鞋子,想到这农村啥都没有,就都熄了说笑的心思,沉沉的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三线厂子 下午上工,队长高有粮是带着两个人过来的。公社晚上定期开大会。今天就是开大会的日子。要忆苦思甜。一群知青围坐在大礼堂,每个人手里都端着米糠和土豆皮粉做的糊糊。没放盐。名为忆苦思甜,肯定做不了太好吃。所以轮到每个人发言,都忍不住泪流满脸,泣不成声,这倒是发自内心的。 高有粮跟公社书记看到这副凄风苦雨,脸色都不好看,高有粮说:“咱们以后大队就别搞这个了。也不是不搞,还是少搞几回吧...”他跟知青有没有深仇大恨,看他们吃不下,咽不下去的模样,也是挺可怜的。 公社曹书记问:“支部委员会很重视这一块,不是不搞的事情,你得组织一下。再说了,这东西也不是不能吃。前两年不人人都吃这个吗。” 南方其实受灾面积很小。因为旱灾根本波及不到这里。南方的雨水一年到头,连绵不绝。粮食歉收的时候,还有其他作物靠着土地山水,并没有影响到。 曹书记说:“你在这里开大会,不如送去大坝那里挖水库。”闷不吭声搞的没什么作用,所谓忆苦思甜,你给唤醒大家的对过去苦难的追忆。发痒吃苦耐劳的精神嘛。说道这个,曹书记就对高有粮一番讨论。最后是高有粮被说服了。 他说:“那大坝现在也快完工了。我听说今天山里不是排了汽修厂的人过来吗?不如现在就把场地收拾起来。”他想到大队马上即将拥有拖拉机,心里无比高兴。这拖拉机是他们淘换来的。公社有拖拉机的也没几个。曹书记说:“说是三厂那边的人,可费了我一番口舌。公社那边说让他们的工人过来修理一下咱们的拖拉机。最好是能带点零部件过来,能不能组装一台也行。” ❉ “还有这种好事。” 高有粮都愣住了,声音小了几分:“那可是军工厂,来头不小吧。你们怎麽请的人,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曹书记跟他关系不错,闻言就说:“那边也缺粮,你以为一帮人躲在山里头就不要吃喝了。山里开垦荒地多不容易,要不是山路修好了,这回都不知道住哪个山沟里去。”所谓的三线工厂,实际上是秘密机构,知道的人也不多。如果不是附近刚好有个军工厂。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粮管所的的粮食就往那儿送,作为大队的一把手,高有粮也就知道了。现在国家是花了重金搞这些工厂,里面不乏专业技术工种,高级技术工人,大学生,研究人员。他们去最深的山林和西北地区建设三厂,有航天技术零件生产,重工业钢铁厂,军工厂。对外是非常隐蔽。几乎除了当地居民,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把人接过来,也不要对外声张,就说是省城运输公司的人就成了。汽修厂那边来的人。咱们就按照这个待遇,把人安顿下来。” “这事情我会留意。” 头一回接触到这样大的事情,高有粮既担忧,又兴奋,他回头就跟他媳妇说了,两口子在被窝里讨论了一番。第二天,高有粮就告知了社员,运输公司来的汽修人员,过来大队给公社修理拖拉机的事情。 “咱们公社最大的那个是土地庙。前两年不是把土地庙拆了么,好大一座院子。把人放里面就成了。”厂房肯定没有,就是土地庙门口那片晒谷场。他们找了点塑料布过来,然后把拖拉机的发动机都给拖进去了。 师傅来的两个,都穿的特别精神。曹书记特别跟高有粮说“高的叫郭志远,矮的叫广成和,你要好好招待人家。要喊广工,人家可是工人!” 高有粮苦笑,可不得好好招待,可是人来了,又没地方吃饭了。现在也取消了食堂,只能把人接到家里吃饭。晚上,敬芳就做了几道菜招待这两个师傅。他们来了高家岭,也没有端架子,这个年代肯放弃成立户口跑山里去搞建设,那都是具有奉献精神的人。无论是知识水平还是道德,都已经远远高于普通人。 对于高有粮的款待,二人都道谢,然后郭志远就说:“那明天我就去地点看看你们的发动机,如果还有别的需求,我们尽量给你们找到。”零部件可不是闹着玩的,二人来的时候就准备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拿来换粮食的。郭志远是 说实话,山里虽然资金充裕,但与世隔绝,是什么都要靠双手。山林没有大面积的农田。所以短时间,这个问题都需要公社这边的粮管所配合。而他们也会尽量帮助公社解决他们的问题。 “二位技术过硬,我是知道的,如果在高家岭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要是缺什么东西,找我就成了。”他说完,就喊人去休息了,自己则是提了半斤酒去曹书记家里说话。 第二天一早,在上工的时候,大队长就跟大队的人说了这事情。一听是省城来的工人,大伙都激动起来。尤其听说是来帮队里搞拖拉机,都兴奋的说:“咱们大队是不是也要有拖拉机了,这真是大好事!”要是有拖拉机,他们就不用牲口来运送粮食了。要知道在南方,基本都没有像马,骡子这样的牲口,村里统一圈养的只有耕田用的水牛,和山羊。 手推车装两三百斤差不多就顶天了。一个壮年男人也能徒手抗差不多的重量。换做是牛,队里又舍不得让老牛受累。如果有拖拉机:“那以后咱们去交公粮就不用扛那么老远了。”因为秋收刚过。公社有的地方都插秧结束了。他们大队还在灌水插秧。 “我记得咱们隔壁公社他们前年那台叫什么苏联德特的玩意儿,好家伙,真是威风的不得了。有粮叔,您可是这个。”那个村里人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眼里满是憧憬。有粮叔嘴里叼着快燃尽的烟头,眼睛眯着说:“这事情还要谢谢老曹,哎,永昌,你说咱们队里是不是也要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民兵连长,也就是村里组织民兵团的高永昌一听,就来了劲儿:“我晚上组织人去守着,不让外面有混子摸过来。”那可是拖拉机,是公社的宝贝呢。要是被不长眼的摸走了个零部件,那可就亏大发了。 第四十八章 收拾 姚晓渔知道这件事情没过两天,就看到元槐被高有粮叫过去了。这两天家里都在准备把分家的事情弄完,上次在大队长那里做了公证后,老太太整天板着一张脸。见元槐不见人影,就忍不住说:“这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是要分家了,就不把老人放到眼里了?” 姚晓渔吃着饭就说:“奶,现在不是还没分嘛?” 分家比她想象的要麻烦,要分家具,要分钱,要去生产队划自留地,不过很可能就分在元家自留地旁边,这附近自留地都紧挨着,篱笆贴篱笆,菜地前面是一排厕所,中间一条水沟,后面是粪池。 王孟兰给她使了个颜色,老太太就冷笑道:“还等着我这老太婆给你们分粮食呢?自己藏了多少东西都不知道拿到堂屋来,还说把老人放在眼里。我问你,邱刚媳妇,你这一声不吭回娘家,是想你大姐给你出主意呢?还是想你娘家人撑腰?嫌弃我这个老太婆管你了是不是。” 这话就是指着王孟兰说的,她吓得碗筷一放,因为元老太正巧说中她的心事,当时就有点六神无主,也有点心虚。看了姚晓渔一眼。卡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这个意思。”她说完,屋里听到“砰”的一声,老太太放下筷子。满脸寒霜的说:“那我就要去队里问问,哪家媳妇连家都还没分,就自己开始藏私的?” “怎么叫藏私了,娘,我扪心无愧,这东西是娘家人给孩子一点吃的喝的,又没有犯法。”王孟兰激动的说,牵扯出之前元老太太把她好不容易攒的家具给带走的怨气。结果这说的话,却让元老太一顿,接着就打了她好几下。骂道:“好啊,你还记恨我啦?跟我都讲起法来了?” 她指着碗筷说:“家里没给你们吃喝?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你就是藏私,旧社会地主做派,咱们家还一口锅吃饭,你就不能藏私!”这话大义凛然,说的王孟兰都愣住了。她看着碗筷,心说怪不得老太太这几天没说分锅吃饭的事情。 “我是你婆婆,你还敢违背上人,你这是要翻天了啊。” 见她又要拿长辈派头压人,姚晓渔连忙拉住老太太:“奶消消气。干什么大早上发这么大的火。” 她这副语气,让老太太忍不住骂道:“还有你,我告诉你,现在没分家,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竟是要她去把王孟兰娘家给的东西交上来,姚晓渔忍不住扶额,她说: “奶,我是妈的儿媳妇,我得听我婆婆的,不能违背上人的意思。” 她一副乖巧儿媳妇的目光投向了王孟兰,那架势分明是“我就听妈吩咐,不听别人的。”那话里话外。无不是把元老太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要拿长辈派头压她,那就得承认她得听王孟兰的。 元老太气得吐血。头一回觉得这个孙媳妇如此难缠。她转头就火力全开对付王孟兰,毕竟姚晓渔都拿话堵她,话里话外就是听王孟兰的意见。而她可不就要逼王孟兰表态么。眼下王孟兰也吓得一个哆嗦。可是看了姚晓渔,她又想到了她大姐说的话,那些东西千万不能给老太太啊。要是进了就出不来了。 王芳春原话是:“你这回分家,你老元家能分个啥出来。别好吃好喝供给他们,到头来你儿子一口没沾上。” 她心里顿时恍然。就是啊,元家一年到头的钱,还不是老太太暗地里攒着,明面能轻易分给她们多少?还不是贴补了两个中意的孙子孙女。她这么想,便咬牙不肯拿东西出来。惹得老太太坐地上大哭。 她捶足顿胸的模样,惹得家里的三个继子继女都怒目而视“啪”这会是元宝磨砸了筷子,对着他后母喊道:“不准欺负我奶!” 此时元玉翠剔牙,不满的说道:“当着奶的面要藏私呢,我待会把大门打开,让人都看看这个不尊敬老人的恶媳妇。”又说:“你看队里怎么说吧!”这话击中了王孟兰,她心里也非常不安,在村子里,要是哪家媳妇不尊敬婆婆,必然是会被整个村的八婆嚼舌根。要是男人护着就会说男的有了媳妇忘了娘,要是不护着,那就更惨了。 而姚晓渔一听,就掐了王孟兰一把,低声说:“妈你也哭,咱们不委屈吗?阿槐不委屈吗?大姨特地给咱一口吃的,往日里老太太又不是没有给宝磨他们吃。这算个啥不尊敬老人。” 她一说,王孟兰两只眼睛里眼泪都在打转。她这辈子是没有什么主见,因此老太太哭,她就没辙,可是人是感性动物,委屈久了,不用人说,那苦水都往外冒。她一边哭的撕心裂肺,一遍抓着自己的衣襟,哭的比元老太太真情实感多了。 王孟兰一边哭一边抽噎。先开始还有些怕丢人,哭了两声,心里的酸楚一个劲儿往外倒:“我可怜的阿槐啊,得了这个病,外面被人笑话,妈的心里难受啊....”想到元槐在外面还被当做是傻子,她更委屈了。“外面嫌弃你,家里人还嫌弃你,非要把你分出去,呜呜呜我的儿啊,是妈没用,给你吃两口老太太就要骂我......” 最后是隔壁的陶婶子过来扯着她劝道:“哎呦这是做了什么孽,老太太,你也别嚷啦,孟兰她也不容易嘛。”村里这种话都是看谁哭的惨。 以前老太太往地上一坐,都能引起众人批评王孟兰,今日王孟兰哭的撕心裂肺,众人又偏向了她。都劝着老太太。 “反正你们这家里不是也分了,收拾收拾分开过算啦。我去找大队长。叫大队长给你们证明。”元槐反正户口都迁出去了。剩下不过是分家当。现在什么农田和财产都没有。农田是大队里,是公家的。家里的产业,不就是六间屋,一些家具而已。 去叫人的是会计高宏华,他人精神,跑的也快,一溜烟去找有粮叔了。他今日忙秋种忙得脚不离地,听到元家婆媳吵起,就烦的不行,“这种事去找妇女主任,那些妇女同志去解决他们的家庭矛盾。” 高宏华就说:“...还是要找咱们村能管事的去。不然呐,镇不了场。有粮叔,还是您得去主持大局。” 听得高有粮眉心一跳一跳的。这元老太太....也是够厉害的。他都有点悚。不过听到队里的会计都这么说自己,又觉得自己在村里是收到社员的爱戴和信重。于是信心满满说:“行了,早点给他们分家,免得这一天到晚要吵架。。” 这回有粮叔走的时候,把自己拿顶灰色毛毡帽都戴上了。 第四十九章 抢家什 村头一群捡柴火的孩子跑到河边,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袖,半边裤子卷在膝盖的人旁边,喊道:“元松啊~”语气怪模怪样。 男孩抬起头,他背上是半篓的枯枝树叶。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喊道:“喊我啥事。” 他擦了擦手,那个人就说;“你快点回去,你奶闹着今天就你哥分出去呢。”这会儿田里都已经陆续开始上工,听到这话,都神色各异的看着元松。 “元松,你奶要把你哥分出去,你高兴不?”还有人故意对他说:“把你那个傻子哥分出去,你家不就少个人吃饭啦。” 说完,就被元松重重甩开的荆条给抽了一下,抬头惊悚的看过去,元松满脸不高兴,这才觉得元松也长成了个半大人的模样。再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那时候他们当着他的面说元槐是傻子,元松也傻笑,跟着喊。可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话,就格外恨这些大人。 他说:“你才是傻,再说我抽你!” 说完扬起荆条作势要抽:“等下我跟我哥说,你看他揍不揍你。” 这话真把一圈孩子都吓到了。元槐那打人可是公认的凶。有个孩子在背后说他坏话,隔着块稻田。那个元槐拿起一个河蟹的壳就砸过来。把他胳膊都砸轻了一块。 元松把背篓提起来,飞快的往家里跑去,他眼睛里酸酸的,想到他妈了,她妈不会又哭了吧。走到熟悉的院门口,看到里面围了一圈人,他心里沉甸甸的,听到队长说道:“行啦,就是一个斗柜,还是给阿槐吧。”这是亲妈给他结婚打的。老太太不肯撒手。被姚晓渔眼疾手快扯走了。 “你干啥。”元玉翠不乐意了,那五斗柜她还想要呢,她屋子里就一个破板凳。一张老木桌子。 姚晓渔险些被她扯住小辫子。心想回头就把碍事的头发剪了。她得买块毛巾把头包着。再戴上帽子,就不怕晒得跟包公似的。她身体灵活。比元玉翠更快把自己藏到队长后面: “怎么说妈特地给阿槐买的。你结婚奶肯定也给你打。你急什么。” 她一开口,看戏一帮村里的青年都哄笑起来,有个声音嚷嚷:“玉翠惦记她弟的家具,是不是想嫁人啊哈哈哈。”不用看,都知道是村里那帮无赖,此时都你一眼我一语拿话调戏元玉翠,惹得她脸都涨红了。 姚晓渔心里发笑。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倒是喊:“阿松,别上来。” 元松要上来,那王孟兰的立场可就不坚定了。毕竟老太太对元松可是很好的。她独不喜欢元槐,因为他的身体问题。元松是家里最小的孙子。她能不疼吗?元松也不可能对老太太不尊敬。他两边都站不住,肯定要受到围攻。 此时王孟兰看到小儿子,心里也有点动摇。她刚才那股气都卸下了一半。想到日后还要顾着家里的小儿子,便对上咄咄逼人的元老太,也说不出刚才那样的话来了。 姚晓渔可不管这些。她分家连个家具都没有,那还怎么过日子?元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人影,队长说叫他去给新来修拖拉机的师傅打下手去了。她不想再磨蹭,就说: “有粮叔,赶紧分吧,元槐虽然腿脚不好,但是其他没问题,以后分出去我们靠这一双手也能过好日子,今天分家就按照规矩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以后也是照规矩给爷奶养老,绝对不占半分便宜。” 她这话说的太敞亮的,当着众人的面表态,也让元老太太无法遮遮掩掩的。她就不想养他们两口子怎么的? “一个女知青,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不是要我们贴补?养元槐这么多年,也拉扯这么大了,怎么现在还不念着家里一点好呢。”老太太也不甘心,立刻辩白,让队长的眉毛都抽了一下。心想你那也叫拉扯?于是说:“那你说怎么分?” 老太太眼睛咕噜转了转:“家里就六间屋子,按照以前的规矩,是老大按照六成....”话没说完,大队长就脸色不好了:“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养老你就靠你大孙子呢?你这是要跟阿槐一家划清界限?”老太太又预备说什么。这会儿是元老头开口:“树大分差,子大分家。以前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老大家的养老,我们两个不中用,但是干活还是能干几年,这个分家,还真不能这么算。其实也不是我偏心....” 他道理讲了一通。理由就是两个老人还能干几年,轮不到元槐去给他们养老。 家里长孙是宝磨,金石两兄弟。日后都能养老。他们多干几年,给两兄弟都娶媳妇。“我们给阿槐娶了媳妇呢,家里的老本还得留下给两兄弟娶媳妇的钱。”家里一共就500块钱。一算下来。240给兄弟两娶媳妇,剩下老头老太太留养老的钱100.省下钱分出去.... 队长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说:“那这样,五百块钱,留200给宝磨,元金石,元松娶媳妇,剩下二老拿100养老,宝磨是长子分六成,就是120,剩下一人26块6,你们兄弟以后养老的钱,几个兄弟呢,就按照老大,一个人六成,剩下一个人一成。”女孩不算在里面。 “凭啥大哥拿120.”平时就懒洋洋的金石目瞪口呆,他立刻被元玉翠捂住嘴,她喝到;“闭嘴。”她死死地卡住了这弟弟的胳膊。让他不要开口。 而元雪菜听了,几乎尖叫的捂住头。她眼睛里怒火中烧。抓住她妈的胳膊,无声的目光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老太太居然这样。“家里就给大哥26呢!”那娶媳妇的钱就没有元槐的份,要知道姚晓渔嫁过来可没有亲家要彩礼呢。相当于一分钱没花。等到了分家,老太太居然给三兄弟一个人留了六十多块钱老婆本,这心也太黑了。 第五十章 都不满意 王孟兰也不肯。她求助的看向了大队长。 此时高有粮则没管她,他是中人,当然知道元家老太老头想法,他们本来不指望元槐养老,因此把所有的钱都计划分给其他三个孙子。也在意料之内。 “就这么办。”元老头子满意的抽了一口烟。再不说其他话。 姚晓渔说:“那家里家什呢?”这话提醒了队长,他目光扫过一圈:“钱分完,就按照人头分,除了姚知青的自己领回去不算,其余人都一样。 家里粮食的碗筷,桌椅就不论。只说一贯规矩,老元家要出六套碗筷,一张床跟两样家什。”这也是村里的规矩,六套,寓意着“六六大顺”。至于家里的家具,谁家都不可能凑不到这么一套。毕竟家里这么多人都是有数的,平时怎么用就怎么分。 姚晓渔说:“这五斗柜是妈给我的彩礼。所以不能算在里面。”她这么说,是因为这柜子还是结婚前就准备买的。当然可以算作是她的头上。队长点头:“是这样没错。” 她继续说:“剩下两样家什,包括床,我要求先挑选。” 见元老太瞪眼,姚晓渔又说:“其实村里家家户户这么近,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次分家我们这房也算是分的少了。是吃亏了,老太太你别不高兴,我这是实话实说,再说刚才我们也说了,以后要给二老养老的,你们舍得这么把阿槐分出去,那别人家怎么看老元家这做事的。” 她一番话让惊怒交加的元老太冷静下来,是啊,以后三个大孙子,大孙女,都是要说人家的。别人家在后面说他们刻薄,岂不是坏了孙子的婚姻。 这下如了姚晓渔的愿,她就大大咧咧的要了元玉翠睡的那张一米五的床。床是普通木板床,但是跟她现在睡的那个“木板床”强多了。然后是要了一张桌子,一把长凳。她当场就找大队长写了“分家协议”。家里做主的老头按了手印,然后是她。按了一式两份的协议,就各自收起来。王孟兰此时感激她这个儿媳妇出面要了老太太不少好处,就让姚晓渔自己做主。 王孟兰心里难受得不行,觉得这根赶出家门又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元金石也闷闷不乐,平时元宝磨性子就霸道习惯了,可这次分家,他一看到自家亲哥拿了六成,而自己则落得跟元槐一个档次,就格外觉得吃亏。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怎么能跟元槐和元松相提并论。在元老太那里,向来都是把这双胞胎孙子看得一样重视。 元老太此时也心里空落落,自然没注意到元金石的不高兴。 此时元玉翠也正憋着气,她那张木床!居然被姚晓渔给拿去了。自己这分家吃了大亏。她怎么咽的下去气。对着元宝磨也没了好脸色。她又不傻,知道今天能让姚晓渔得了便宜。那是因为奶分家照顾了大哥导致的。不然要是奶公平些,那姚晓渔能拿住话头逼他们给好处吗? 姚晓渔搬东西的时候,没忘记把那个拼凑出来木板床拖到了元玉翠的房间。她没理会对方的不乐意,心里想,你倒是敢冲老太太抱怨吗?这种大事情上面,家里可没有她一个小丫头说法的份。因此她大大咧咧让元松帮自己把床抬到了屋子里。这屋子估计也不大。她把地扫了一遍。那些破凳子木板都拾掇出去,屋子里就干干净净的。比之前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大姑子这床真不错。 她检查了一遍床板。床头是一个木框的形状,长有一米八,宽有一米五。也挺结实的。床板差不多五十厘米高。底下还能放两个大箱子。她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就把床靠近屋里放好。然后是那张老木桌。一个长板凳。这个年代的长板凳经常是做客,居家,打架必备多功能家具。跟后世折凳地位相仿。 五斗柜放到床沿靠墙放着,上面的漆都没脱,老太太估计跟宝贝似的爱护。里面就放了她之前的家当。还有一些零碎的药油肥皂毛巾之类的。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立刻就显得有人味儿了。也像是个房间了。她看到王孟兰有些魂不守舍,就问道:“妈,那锅....” 王孟兰这时候才反应,她说:“锅给你,可是你们都没有厨房,要咋吃饭啊。” 她不忘回头看了眼堂屋的方向。担心刚才几兄弟都没说帮忙的意思。婆婆也没说厨房给他们用。就拿了六只碗筷过来,一张脸拉的跟炊饼似的长。“不如我去捡点砖给你们砌个灶?” “妈,这能行吗?” 王孟兰露出个为难的表情,说:“等会儿跟你说....去土地庙捡,还有以前的食堂。” 她声音特别小,显然怕被人听到:“我上工看到以前食堂那里的砖都被人扒拉一半了。这几天连隔壁陶姐都去摸了点砖回来,咱们夜里去,不要紧。”起灶又不是砌厨房,不是什么大事情。 姚晓渔就说:“那就在后院收拾一下。” 王孟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两天没有上工,今天中午姚晓渔就去找隔壁的陶婶子去借用厨房。她说的很客气:“家里分家,估计奶那边在家里收拾,我来找婶子借个厨房用,到时候叫阿槐把柴火提一篓过来。说完,还递过去两个咸鸭蛋,陶婶子就说:“你尽管用就是了。邻里乡里,还要谢什么?” 你就是年纪太小了。以后咱们也是邻里,多走动走动。”说完,还拍了拍她的手,误以为她戴着的戒指,姚晓渔还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暗灰色的顶针。 她看到高新苗和高狗蛋儿都躲在屋子里盯着她看。高新苗是姐姐。十二岁,弟弟十岁。两个姐弟都特别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