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忘忧酒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忘忧酒馆旁的那棵地标性的枫树似乎也承受不住这般琐碎的念叨,叶子刷拉刷拉作响。 因着这场雨的缘故,先前街上本就寥寥的行人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到了哪家的屋檐下避雨。 忘忧酒馆的二楼,老板娘披散着一头秀发倚在护栏上,痴痴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似是沉浸在了这场雨中。 不过,若是有人距离她较近,而又观察仔细的话。那么便可发现她手中的那支木钗一直在不停的摆动,时而钗头在上,时而钗尾在上。可知,这位老板娘心里可没面上这么享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哎,笑丫头,别站在窗边“赏雨”了。店里没客人,就不要扮作多愁善感的美人啦。不然等会吹出个好歹来,依你那抠门的性子,不知要怎么从我这老头子身上坑钱买药呢。”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账房打扮的年长男子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对着窗边的女子苦口婆心地说道。 “大罗叔,你又损我。你说,我哪次买药从你那里坑钱了?无故诋毁老板娘,哼哼,我要扣你的工钱。” 老板娘转过身来,一副受了伤的表情,委屈地盯着她口中的“大罗叔”,不过这委屈地样子怎么看都更像是奸计得逞的样子。 “哈哈,笑丫头,我都来酒馆十年了,我记得你好像没有给我这老头发过一次工钱呢。”大罗叔笑着说完这句之后,果不其然老板娘的脸上又露出了往常那般心虚的表情。 老板娘摸了摸头,顾左右而言他:“哈,对了。大罗叔,你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从两人的对话中可知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一般。天底下哪有十年都没付自家工人工钱的无良老板,而那工人居然对这老板没意见,一直做了下去。 大罗叔看着吃瘪后岔开话题的老板娘后,也没有继续搭茬下去,而是给了一个台阶,说:“饭菜好了,赶紧把你的头发拾掇拾掇,该吃饭了。” “好,大罗叔你先下去坐着等我,我马上就拾掇好。”被大罗叔揪着小辫子的老板娘赶紧答应了下来,就怕他又扯上了让她头疼的工钱。 “好吧,我在楼下等你。”大罗叔看着笑得一脸谄媚的女孩,心知自己若不下去,她不定又得胡思乱想什么。说完之后,便下了楼。 老板娘看着大罗叔下楼之后,用手勾了勾自己的头发,随便挽了个简单的发型,就用刚才手中的木钗固定住了。 拾掇之后的老板娘看起来不过十六、十七的样貌,长得娇俏可爱。尤其是她那一双晶亮的眼,清澈明净,灿若繁星。难怪刚才的那位年长男子说她扮做多愁善感的痴情女子了,因为她给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全然不知愁滋味,身上只有朝气与活泼。 待把木钗插进发髻之后,女孩往窗子处看了一眼,瞧着窗外那密密麻麻的雨,叹了口气,轻声地说着:“这雨,着实讨厌得紧,看来今天又没有客人了。” 顿了一会,后面又说了句什么。恰巧,此刻一道惊雷响起,将那句话掩盖在了轰隆的雷声之下。 惊雷过后,又有一道紫电从天空中闪现,预示着后面将有更大的雷声响起。 “看来要变天了啊。”坐在酒馆大堂的大罗叔回想着刚才倏忽而过的紫电,皱着眉头说出了这话。 雷声过后,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有的在地上砸出了水泡,有的打在瓦片上。一霎时,从屋檐上掉下的雨水连成了线,在街上汇成了一条条小的溪流,向低洼处流去。 忘忧酒馆包裹在在这哗啦啦的雨声之下,旁边的那棵枫树的树叶在雨的狂轰滥炸中显得有些萎靡。 当老板娘又一次偷偷摸摸地打算将碗中的菜叶子从中扒拉出来,伪装成不小心洒在桌上的时候。突然,一双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断了她的动作。 老板娘先是盯着筷子,后来又沿着筷子伸出来的方向看去,不出意料,那方有一个表情严肃的老头。 “大罗叔,你知道的嘛,我不喜欢吃这个菜叶子。所以,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成不?” 老板娘用手轻推了一下横空出场的筷子,期盼地看着对面的大罗叔。 谁知,还没等她推动那双筷子,就听到大罗叔语重心长地说道:“笑丫头,你不能光吃肉,不吃菜啊。要是吃胖了,以后可没人看得上你的,嫁不出去可就惨了。” “好啦,我知道了。大罗叔,你这话差不多都说了十年了,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对了,我有名字的。我叫宋笑,不是笑丫头。你每次喊我笑丫头的时候,都像是在喊小丫头。我不小了啦。” 说完之后,宋笑夹起一根菜叶子,放入嘴里咀嚼,嚼的咯吱响表示自己对外号的不满。 “喔,丫头长大了,年纪不小了。不过我比你年长,所以喊你小丫头也不过分。”说话之间,大罗叔又拿起桌上另外的那双筷子,往宋笑的碗里添了几个萝卜块。 看着碗里新添的萝卜,宋笑的脸都要垮了。她最不喜欢蔬菜了,肉不好吃吗? 感受到宋笑情绪的变化,大罗叔接着说道:“多吃蔬菜,才能保持营养均衡。”不过,还是在说话间隙给宋笑又添了两块排骨。 “这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都是十天来的第五场雨了。这十天,一坛酒都没卖出去,再这样下去,我们酒馆就要开不起张了。”天落啃着排骨,望着窗外的雨,忧郁地说道。 “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吃不起肉了,只能顿顿土豆白菜了。这年头,肉价太贵了。”一旁的大罗叔附和道。 “哈!大罗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宋笑正费力地啃着排骨,乍一听到这个,排骨都快吓掉了。 “嗯,真的。我们真的快没钱了。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盈余收支簿。”大罗叔点了点头,表示宋笑听到的是真的。然后,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后就继续吃饭了。 一时间,忘忧酒馆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雨,仍在继续下,屋檐上溅起了水花。 第二章 惊变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直持续了一整天,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湿哒哒的。 天色将歇,坐落在宿城主道边的一所规模不大的酒馆内,此刻正上演着焦灼的一幕。 一个身着淡绿色长裙,挽着少女发髻的女孩站在柜台处,双手不停地拨弄着算盘。半晌,屋内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响消了下去。 “啊,怎么会这样?我们账上怎么会没有钱了。”女孩看着算盘上最后显现出来的数字,抓狂地说了出来。 在一旁观看许久的灰衫男子终是看不下去了。瞅着算盘说了句:“笑丫头,谁叫你总是一个劲地只做有缘人的生意。饶是我老头子再会精打细算,也补不了十天半个月才开张一次的账啊。” “大罗叔,我也不想的嘛。可是,我们做的就是有缘人的生意嘛。”女孩扶着头无奈地说道。 原来,这算账的女孩便是忘忧酒馆名义上的老板娘宋笑,而旁边的灰衫男子则是酒馆的账房先生。 宋笑口中的“只做有缘人的生意”其实也是有缘故的。倒不是因为她们挑人做生意,而是酒馆主打的只有忘忧酒罢了。 忘忧酒不是拿来卖给客人喝的,而是让客人亲自动手做一坛属于自己的忘忧酒存放在忘忧酒馆内。 通常做成一单生意的进账就可以保一月的入账了。但是,最近几个月来冤大头,啊不,有缘人没几个。 而且前两个有缘人还是一等一的穷,当时还让宋笑回忆起了刚开张的那段艰辛岁月了。所以忘忧酒馆已经将近半年只有支出,没有进账了。账上能够支撑到现在,多亏了大罗叔神乎其神的管账本领。 感觉生活已经没有盼头的宋笑盯着大罗叔嘿嘿地笑着,看得他心里发毛的时候,宋笑开口问了句:“大罗叔,要不,把你的小金库拿出来用用?” 大罗叔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宋笑又开始了。于是故作沉思后说道:“丫头,可以是可以。不过......” 一听到“可以”二字,宋笑脸上的笑都快把持不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不过”二字。连忙凑近了,满脸灿烂地问道:“有多少?” 把女孩凑过来脸往一旁抽了抽后,大罗叔才开口说:“笑丫头,男女授受不亲,纵使我是个老头子,也是要注意的。要不然,你以后要是被哪个混小子占便宜都不知道。” “好的,好的,我注意,我注意就是了嘛。以后保证不让那些混小子占便宜,再说大罗叔不是外人嘛。对了,到底有多少啊?”被说了之后的女孩赶紧把身子端正了,满脸期待地看着大罗叔问道。 “呵呵,你这丫头。我的小金库嘛,就是我九年十个月零五天的工钱。”大罗叔说完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自知被大罗叔调侃的宋笑则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势要把他这九年十个月零五天的工钱当做取笑自己的赔偿。 不过经过这么一个玩笑,宋笑刚才那副颓废的心态早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雨却没有停止的势头,宋笑心知今天又是没有进账的一天。 草草吃完晚饭之后,大罗叔便把酒馆的大门关上了。嘱咐了宋笑几句,就回房睡去了。 女孩把手向火盆旁伸了伸,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堂,说了句:“下雨天什么的,最讨厌了。” 当宋笑觉得身子都被烤得暖洋洋的,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突然一道惊雷响起。 半晌之后,钟声长鸣,原本位于宿城皇宫处的那顶“龙魂钟”被人从寂静中唤醒。街道上错落有致的雨声被一群人整齐划一的步伐生踏碎了,其间传来了“先皇驾崩”的喊声。 这一瞬间,整个宿城都被惊醒了。上一次听到龙魂钟鸣,已经是十年前的那场“天启圣战”了。 十年前的那场人魔大战,龙魂钟整整响了十五天。而这一次的龙魂钟声,则代表了十年前那位带领凯辛帝国胜利的天启皇帝的陨落。 天若有情天亦老,看来这场大雨是老天给这位英明神武老皇帝的临终时的悲歌。 雨,有时代表的恰恰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特别是冷夜的雨,容易让人生起凄凉。一时间,雨声,脚步声,人的哭声杂糅在了天地间。 宋笑倒是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在他的百姓中这么受爱戴。她的悲伤,只是因为这人间,她又少了一个知心的朋友。 初听到皇帝驾崩的时候,大罗叔还没有正躺在床上假寐。不知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没想到,这便是因。 因着立场的缘故,十年前他就对这个人类皇帝没什么好感。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阴差阳错认识了宋笑,在忘忧酒馆住了下来。 借着宋笑的原因,他逐渐认识到了这个皇帝作为人的一些方面。后来,他心中的恨消了,本来他们之间的恨也不是彼此造成的。 在他看来,这个皇帝无论是作为一个国家的皇,还是作为宋笑的朋友,都无可挑剔。所以,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所以,当他起来后看到呆站在大堂的那个女孩时,心里知道她此刻的悲伤。 没有过多言语,他只是走到了女孩旁边,轻声说了句:“这对那个人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女孩抽泣着,却始终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说:“大罗叔,我知道的。人类,终究不似我们,他们的生命脆弱,有时一场大病会夺将他们带走。” 看着女孩憋红的眼眶,大罗叔轻轻地拍了她的背,心疼地说:“笑丫头,想哭就哭吧,不用担心,之后的交给我收拾。”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出口,宋笑掩面哭泣了起来。一滴泪从她的腮边落下,滴落在了地板上,地上突然窜起一簇火苗。 就在火舌将要肆虐之时,有一阵淡蓝色的水雾将它包裹在了其中。眨眼之间,火舌便消失不见了。 凯辛帝国天启二十一年春三月十五日夜,天启帝驾崩,传位于皇四子。 第三章 青梅酒 经过大雨的洗刷,忘忧酒馆门前的那棵枫树此刻正迸发出生命的气息。一阵微风过后,不少叶子左右摇动,像是带来了春的赞歌。 是日,阳光正好,天朗气清,是最近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唯有街上残留着的水洼留下了昨日那场大雨的痕迹。 宿城街道上此刻有着不少的行人,他们大多是居住在城里的居民。昨日的雨停了,留下的踪迹一点一点消失。可一位皇的逝去,却能在人的心里停留许久。 其实,天启帝自三年前起便久卧病榻,太医令们期间诊治了大半年,却始终没有发现病灶。最终只得出一个笼统的回复,那就是皇帝忧思过重,积郁成疾。 自古身病易治,心病难医,皇帝又不肯说出心病的缘由,所以这病一拖就拖了三年。这三年来,皇帝清醒时大多数都在劳心劳力地批奏则,这使得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半月前,天启帝突然精神大振,而且竟然舍得撇下他的宝贝奏则。带着亲信,微服到了忘忧酒馆,和宋笑叙了一场旧。 当时,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异常红润的中年男子,宋笑便已知晓他们的缘分怕是要尽了。不过当时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天启帝似乎兴致很高,从他和宋笑十年前的相遇说起,聊他们的不打不相识,聊他们比拼酒力的趣事。 期间,宋笑也会岔几句话,吐槽他当时的糗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天启帝在说,而她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议。 在故事的尽头,对面那个男子重重地咳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不住地颤抖。可是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快意的样子,宋笑看着只觉得心在滴血。 男子似乎是把一生的故事都说尽了,他的脸瘦削了许多,两鬓已经斑白,面上也多了不少皱纹,可还是能看出他年轻时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 最后,天启帝在走之前,看着眼前的女孩十年如一日的容颜上蒙着的悲伤,叹了口气说道:“宋笑,你不必这么悲伤。其实,死亡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宋笑努力吸着鼻子,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地说:“可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这么,这么苛待自己。” 看着眼眶发红的宋笑,天启帝摸了摸女孩的头,朗声说道:“我尹博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真的何其幸运。”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触感之后,宋笑终是没忍住泪水,哭了起来。而尹博则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手帕,递给了一旁的女孩,说:“这个你拿着吧,不怕火的。” 似是验证他说的是真的一般,宋笑滴下来的泪在碰到手帕之后,还没来得及吐出火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趁着宋笑还在哭泣,尹博再次开口道:“我之前做的那坛忘忧酒,就麻烦你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帮忙转交给故人了。到时,如果可以的话,替我说一句“抱歉”吧。 还有,我许久在你家酒馆的后院存了秘密宝藏。这个就当是我这个半路捡来的朋友为你备的嫁妆吧。记住,不要偷偷打开喔。” 说完之后,尹博张开了怀抱,说了句:“最后再撒一次娇,抱抱我吧。”谁能想到堂堂凯辛帝国的一代皇帝,居然向一个小姑娘撒娇求抱抱呢。 要是别的男人这样,估计会被人戳脊梁骨,而且这话听起来很油腻。不过,尹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少年的纯真,周围的几人都只觉得伤感。 宋笑使劲抱了抱尹博,心中的千言万语到口中却仿佛失了颜色,只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饶是再不舍,尹博这位有着凯辛传奇称谓的皇帝还是在这个春天走了。 外面阳光明媚,宋笑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搬个小板凳在酒馆的枫树旁晒太阳,而是在后院认认真真地扫起了被雨打落的叶子。 大罗叔看着像是打了鸡血般亢奋的女孩,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回大堂去碰碰有缘人吧。 宋笑一直扫,一直扫,直到每一个角落的叶子都被她扫完了,她才最终在一棵桃子树下停了下来。 这棵桃树是她来时便在这里了的,当时还是一棵半大的桃树苗子。她本不喜收拾,也就任它在这方小小天地里肆意生长了。 这树桃花往年常常开得比其他桃花晚些,明明昨天还是一整树的花骨朵。没想到昨夜的那场大雨,竟让这树桃花一夜间全开了。 满树的桃花绚烂惹晚,像是在昭示着新生命的开始。宋笑看着这些迎风摇曳的花朵,心中的悲伤却像一块无法填满的洞,扯得她生疼。 突然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悲伤中,宋笑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着桃树坐了下去。 地上的泥土由着雨的缘故,还比较潮湿,坐在上面冰冰凉的。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让人不禁想到春天的味道。 想到半月前的那场见面竟成了她和这位天启帝最后的一别,宋笑越发感慨人类的脆弱。 难怪,难怪当年那人不肯答应自己。不告而别,竟是想要在漫长的时光钟慢慢消磨自己的心意,等到它一点一点消散,这样才不会伤害到彼此吗? 可是,那人怎么不抽一丢丢的时间来问问自己,自己究竟想不想要他地成全呢。 思绪飘到过去某一时空的宋笑,手无意识地锤了身后的树干。树枝因着这一无心的举动轻轻摇晃,有零星的花瓣落了下来。 也许真是天送的缘分,因着这小小的举动,宋笑竟在桃树树干的背后摸到了一行小小的字迹。 平时宋笑极少打扫院子,就算来此也多半是带着她的小马扎晒太阳。以至于她专程赏花,宠幸这棵桃树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等她自己发掘这小小机关也是不太可能的。 待宋笑转过身,仔细端详着那几个刻在树上的字时,她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原来树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秘密宝藏”四个字。看这字迹,想来刻字的人武学根基不深,单凭着某种心意才勉勉强强刻得这般。 想起半月前尹博说起“秘密宝藏”时嘴角的笑意,就能知晓这份礼物他准备得很用心,不怕宋笑不满意。 宋笑犹豫了一下,心想这辈子自己能不能够嫁得出去都是个未知数。于是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去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拿了一个小铲子,三下五除二地开挖了。 没挖多深,就看到了一块和周围完全不一样颜色的土。宋笑小心翼翼地把那层泥土刨开之后,看到了一个坛口被尘封的酒坛。 酒坛并不大,可是看那封口的样式,一看便知是一坛寻常人家里都能备的酒——青梅酒。 青梅酒虽在市井中常见,价格并不贵。可是在凯辛帝国,青梅酒还有另外一层寓意。那便是有儿有女的家里,无论谁大谁小。父母通常都会让儿子在小时替女儿做一坛青梅酒。 待到女儿出嫁时,她的兄弟便会把这一坛青梅酒当做姊妹的嫁妆,祝福她今后的生活和和美美。 原来,在尹博的心中,她便如同他的姊妹一般,是他至亲的家人。她宋笑,并非是一个没有家人的人,她在这世上,也有待她如姊妹的亲人。 可是,如今青梅酒还在,视她如亲人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第四章 新皇 宋笑在院里发现了那坛埋藏多年的青梅酒后,几日来便一直郁郁寡欢的。就连有时大罗叔如往常般调侃她,她也兴致缺缺,不似以往那般牙尖嘴利地回怼。 期间新皇即位的大典她也以兴致不高的理由推了没去,整日抱着她的账簿满脸哀容。 最后一直看在眼里的大罗叔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么消沉,索性自己掏了腰包把她从酒馆里撵了出去。并且严令申明,不到下午吃饭的时候不得回来,不然他可要好好向老板娘讨要自己这些年被拖欠的工钱了。 宋笑虽然最近心里憋得慌,但财迷和抠门的性子却没有丝毫改变。一听到讨要工钱几个字,她就拽着钱包一溜烟地出门了。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该走出来了。毕竟生死无常,事事难料,过于执着一个人的离去只会徒增伤感。不过,迈出第一步坎总是最艰难的。 从酒馆出来后,她一路走走停停,但是一样东西都没有买。其一是因为还在国丧期间,市井里禁止一切娱乐场所。其二是因为宋笑只是喜欢钱,而不喜欢花钱。。 不知不觉间,宋笑一直走到了城墙边。看着一旁张贴告示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不由得有些好奇。 可惜她现在的身形不高,哪怕踮起脚尖也看不着告示。幸运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人许是想要显摆显摆,在那里将整篇告示都大声念了出来。 宋笑来得稍晚些,只听到“十方英雄会晤大赛兹定于大统元年十月八日。此外今年赋税...” 听到此宋笑便没了好奇,她对赋税不感兴趣。让她稍微有些难过的是原来现在已经不是天启二十一年了,而是大统元年了。 说起这位新皇,宋笑对他其实还是有这印象的,虽说这大部分来源于他的老爹。 尹博每每喝酒都爱谈他后宫的那些事,他儿子女儿的事,生生让宋笑怀疑他是来拉仇恨的。因为大罗叔一辈子没有过风花雪月,而她连她的良人都不知在哪。 许多时候她都是敷衍了当地听他讲自己的八卦。不过再敷衍,也架不住有人乐此不疲地反复讲,所以她对这个新皇帝的了解还是比普通的百姓要多得多。 新皇是尹博的第四子,名讳尹明远,取明朗而旷远之意。尹博喝酒时常说,明远这孩子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说的次数多了,宋笑便有印象了。有一次,当尹博再一次说他六个孩子中最喜欢的就是他四儿子的时候,宋笑就淡淡地问了句:“你为什么最喜欢他啊?” 尹博将杯中的酒喝尽之后,说道:“因为他娘是我最喜欢的女子,他娘最喜欢他。为了他,把我一个人抛弃了。” 得知真相的宋笑当时震惊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有着后宫无数美人的帝王居然是一个如此深情的人。 当时宋笑还问了句:“那你是爱屋及乌的咯?”可是天启帝没有犹豫就当场否认了,又说了句:“这孩子,以后会比我有作为。” 后来,他们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诸如他后宫中的某位妃子一顿居然要吃三碗饭、还有他的大女儿不喜红装喜戎装等等之类。 虽说宋笑对这些话的接受程度就如同穿堂风一般,过不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她却没有忘记尹博对尹明远的评价——“他以后会比自己还有作为。” 仔细算算,尹博跟她那次的闲聊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尹明远才十岁。如今,这位大统皇帝也才十六岁,还是一个少年天子。 真不知道,他要如何做到比他的父皇更有作为呢,大统这个年号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说的。 继续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宋笑的心情也在周围的烟火气中逐渐好转了起来。 看了看天时,快到午饭的点了。心知如果现在过去的话,大罗叔估计又要担心自己自闭了,少不了要用那种关爱孩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想到这里,她觉得还是多逛逛比较好。 其实,宋笑只是第一次经历好友永久的离去,难过劲上来了。她的朋友不多,所以格外珍惜。 恰巧前方不远处是她挺喜欢的一家饭店,于是宋笑权衡了一下,决定就在那里落脚了。 当她抬脚进饭店,看到她寻常坐的地方刚巧没人,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坐了下去。 饭店的店小二看到是熟客,上前询问了几句,便按照宋笑的意思,吩咐后厨去了。 就在宋笑等着饭菜上桌的空档,邻桌的几人也在小声地闲聊。宋笑无意中听到了“十方英雄会晤”的字眼,估摸着饭菜还有一些时候才好,便光明正大地偷听起了墙角。 刚才她去的时候晚了些,只听到十方英雄会晤大会开始的时间,没听到前面的。此刻被旁边那桌人的谈话勾起了好奇心,便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讲话。 其中一个声音比较粗犷的人说道:“我们兄弟几个没准能在这个会晤大会上出出风头,混个英雄什么的,那可太风光了。” 另一个听到此话后,倒是没有如前一个人那般口出豪言,而是冷静地说了句:“李四,十方世界人才辈出,这风头可不好出啊。以后还是别再这般直白地说出来,狂妄自大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三人中一直没开口的一人也说道:“张三大哥说得没错,但二哥就是这性子,他也没说错。 对了,不知这次剑圣会不会出现呢?我只在传说中听说过他,还没见过他本人呢。”看来这人在三人中辈分最小,难怪声音比较稚嫩。 一聊到剑圣,三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话语中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也无怪乎三人这么崇拜剑圣,因为剑圣本身就是凯辛帝国的一个传说。只不过他这个传说与其他古老的传说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看得见罢了。 在旁边桌子听着三人对剑圣的溢美之词,啃着糖醋排骨的宋笑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听八卦都听得到江飞白那家伙的光辉事迹了。 而且旁边这三人从她听到的言语中可知也是在外面闯荡过的。可他们居然打心底里崇拜江飞白,并且还把他当成了武学生涯中的巅峰。 哎,这还是她认识的江飞白吗? 吃饱喝足之后的宋笑没有选择继续留下来听那三人吹嘘剑圣的英勇事迹,而是选择结账回酒馆。她逛了一上午,腿都快走麻了,不爱再走了。 至于工钱嘛,自己不给,大罗叔还能从自己手里抢吗?打定主意的宋笑旋即打道回府。 望见自家酒馆旁的那棵绿油油的枫树后,宋笑的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 宋笑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大罗叔好像在和一个身着褐色衣服,挺着个大肚子的男子说了些什么。然后褐字男子将怀中的小箱子递给了大罗叔。 随着宋笑离酒馆的距离越来越短,她终于看清了褐色男子的面貌,心道:怎么是他? 第五章 最后的礼物 当宋笑心里正纳闷的时候,恰巧酒馆前的两人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女孩。 箱子不大,大罗叔单手抱着它,向宋笑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并喊道:“笑丫头,快过来。” 站在大罗叔身旁的褐衣男子也伸出了他那富态的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向着宋笑挥了挥手。 摸不着两人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交易的宋笑也礼貌性地挥了挥手,表示回礼。 待走到酒馆门口后,她先地朝着褐衣男子鞠了鞠躬,礼貌地说:“王大伯,您近来生意可好啊?” 原来这褐衣男子是宿城里典当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姓王,名字也大气,叫大龙。别看他今年已经年过五十,可人家年纪越大,见识也就越多。他在典当界,可是有着一席不小的地位。 往日宋笑在开酒馆的时候,还承了他不小的情。加上他王大龙也是一个豪迈不羁的人,不像一般的典当行的人市侩,反而像是带着江湖侠气的侠客。再算上一些其他原因,宋笑与他也是有着一些交情的。 此刻王大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得知她现在没有因那人的离去而郁结于心,心底多少是有些高兴的。再加之丫头嘴甜,又礼貌,他的眼底早就乐开了花。 因此王大龙哪舍得让宋笑一直给自己鞠躬,他又不好这个虚礼。于是赶紧伸手把宋笑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你这姑娘嘴越发的甜了,王伯伯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来我家做我的儿媳妇吧,我那小儿子仁寿......” 一听到这个,宋笑便知王大伯又要开始花式牵红线了。连忙岔开话题,装作好奇的样子摸了摸大罗叔怀中抱着的那个箱子,问道:“这个箱子还挺好看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是谁给的呢?有时给谁的呢?” 这一连串问题从她的嘴中像连珠炮似的问出来,将正在聊自家儿子的王大龙打了个措手不及。 明白眼前这机灵鬼是不想听自己念叨牵线的事了。王大龙心里叹了一声,也就顺着宋笑的意思停了下来。 大罗叔看着兴致正高的一老一小二人组,又看了看天空中高挂着的日头。最终把他二人劝到了酒馆内坐着继续闲谈。 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个外表雕刻精美的箱子,王大龙喝了一口酒之后,开口说道:“这个箱子是有人托我在从外地寻来的,原本是想亲自给你的。只是出了意外,现在只能由我转交给你。” 闻言,宋笑顿时明白了什么,看着对面的老人,问了句:“是前几天走了的那个他吗?” 老人摸着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是他。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他半月前交给我的,让我寻到一个特别的箱子后将其放进去。本来是想今日亲自取了来给你的,只不过出了那样的意外,也就只能我这个代理人转交给你了。” 在他讲述的时候,宋笑盯着桌子上那个精美的箱子,思索了一会儿。等到王大龙停了之后,她才开口说:“今天是我与他相识的第九年。不多不少,刚好九年,难怪非要今天送呢。” 感受到对面女孩情绪低落下来的老人,慈爱得看着女孩,不忍她又因此而陷入悲伤。 他将杯中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后,开口说道:“丫头,事已至此。伯伯我知道你难过。不过他留下这个礼物给你,可不是让你触景生情,苦兮兮掉眼泪的。他最后的礼物而是想让你看到这个感到开心的。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宋笑听完这番话后,再加上这几天的调节,面上的悲伤逐渐隐了下去。看到她这样,王大龙的心也安了许多。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之后。王大龙作为典当界的宗师,不说日理万机,但每天还是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所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后,他被一家当铺的掌柜请去掌眼了。临走时他对着宋笑说:“哪天伯伯有空了,拉着人寿再来看丫头啊。” 听到这句话的宋笑私心觉得他最好这阵子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没空来看她才好。 王大龙走后,大罗叔在后厨收拾,大堂里又没有其他客人,只剩下了宋笑和桌子上的箱子。一人一箱衬得空荡荡的大堂格外冷清。 宋笑看了看酒馆门口,觉得今天的生意肯定又做不成了。这年头,有缘人实在是一种稀有的存在了,不似当年那般好找了。 无事可干的她,索性把箱子从桌上拿了起来,一路搬到了柜台处。那不容易被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注意到,打算在那里将箱子打开看看。 箱子外表的雕刻十分精美,可是它却没有锁,只是在正面象征性的弄了个锁扣扣着。轻轻一扳,锁扣就开了,露出了里面珍藏的宝物。 箱子不大,刚才宋笑抱着的时候也察觉分量不重,所以当她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都有些愣住了。 放眼看去,原来里面仅仅装着一枚令牌,一个玉质的小瓶,还有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厚厚的银票,在银票的底部,放着一封书信。 宋笑将其他东西先放到了一边,将那封信从箱子的最底端抽了出来。与其它东西相比,某种意义上,这才算是压箱底的宝物。 信封上矫若惊龙的那四个“宋笑亲启”的字一看便知是尹博的手笔。从柜台处拿了一把小刀,宋笑小心翼翼地将信拆了开来。 只见信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为汝看此书时,携我已识之九年矣。自今见汝后,我总觉自己日多,恐是欲去此世矣。 此生,我无愧于天,无忝我民,然吾谓一人愧,愧我兄弟。故,吾所受之而为我之报,夫事君知我知,足矣。 谓之,吾不知凡人所爱之金君岂真之感兴,不过以有孰无强,吾为汝备银。 此外,顷慕殊国献了一瓶灵火之髓。我欲,宜用得上之。又有,契阔数年,吾知汝之本性纯善,不知诸君之故。故将可以凯辛内任意出之令牌与子,以备不时之需。 我之此身,贫惟矣金,权利。故,此即为我与汝将之资乎。听我一句劝,及一切未及,寻他!勿步我之迹。 宋笑看完之后良久,轻轻说了句:“尹博,你太混蛋了,你怎么能够自作主张地替人决定呢?” 第六章 飞白归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时节。因着之前新皇颁布的那场十方英雄会晤大会的缘故,凯辛帝国都城的人流较之前多了许多。 虽说大会还没到开始的时候,不过已有一些在宿城或周边地区,而且对此感兴趣的人提前准备了起来。 宋笑对这个大会倒是很有些兴趣,不过眼下她更感兴趣的是如何做成一笔大买卖来填补账头上的亏空。 虽说她不差钱,可是她的钱和酒馆的钱不是一码事。如果酒馆亏钱的话,哪怕她自己掏钱填补,也改不了她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就在她忙里忙外地寻思着为酒馆拉一笔大生意,都决定不遵循那劳什子破规矩,找什么有缘人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颇让人意外的消息。 三月的最后几天,做出改变的忘忧酒馆终于迎来了这个月的第一批客人。 宋笑看着酒馆内靠窗那桌坐着的三个女孩,心里都快乐开了花,仿佛她们都是散财的财神爷。 这三个女孩听口音不像是宿城本地人,像是周边奉城那带的。 奉城那里,恰巧是宋笑比较熟悉的地方之一,她曾经在那里待过不少日子。而且,她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发生了一些故事。 她们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不似常人那般普通,看起来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只听其中一个身穿桃粉的女子说道:“乐山哥哥怎么还没来接咱们啊?他叫我们在这里等,这都等了有一会了。” 她旁边一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女子回答道:“乐山大哥此刻也许正在处理事情,我们再等等,他忙完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接我们的。” 三人中一身素白的女子看样子倒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双手撑脸,靠在桌子上说了句:“大姐,二姐你们说,我可不可以加入飞白归啊?我真的好喜欢剑圣啊,他真的好厉害啊。” 看到一旁犯花痴的妹妹,两人都不禁被她逗笑了。翠衣女子作势敲了敲自家妹子的头,笑着说道:“你这小妮子,红鸾星动啦?不过传闻剑圣是凯辛第一美男子,而且人家还是封魔圣战的大英雄,仰慕他的姑娘都可以从宿城城门排到柳叶关了。” 柳叶关是凯辛帝国北边最偏远的一个关口,紧邻北清王国,足足离宿城一千多里。翠衣女子这般说,是打趣妹妹喜欢剑圣的女孩有很多。 不过,剑圣的美名在十方大陆上都是传得响当当的,所以算上凯辛帝国和其他国家剑圣的仰慕者,估计也确实可以排很长的队伍了。 话说这飞白归,宋笑最近也有所耳闻。这个民间组织也是十来天左右才成立的,开始成员多半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起初还以为这是都城年轻女孩的一种潮流,搞不太清楚这突然出现的“飞白归”究竟是什么厉害的组织。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短短几天内这神秘组织的成员已经悄悄发生了些许改变。里面不再都是十五十六的怀春少女,也多了不少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大婶,甚至还有一些年级较大的女性也加入了进去。 搞得宋笑以为这是什么邪教组织的时候,她才从隔壁的李大婶家了解了实情。 听完李大婶的讲述后,宋笑感觉自己都快被笑死了。出人意料的是,飞白归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女性,而且她们都是剑圣江飞白的崇拜者。 之所以有了飞白归这个民间组织,是因为不久前新皇要在今年十月份举办十方英雄会晤大会。 不少人都猜测这次大会剑圣可能会现身,所以崇拜他的那些女子才会早早的替她们的英雄准备到时候的欢迎仪式。 无怪乎她们如此激动,因为自从十年前那场封魔圣战之后,江飞白一战成名。凭借着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功勋,年仅十八岁就被冠以剑圣的莫大荣耀的称号,更是被凯辛皇室封为护国英雄的无上荣誉。 可惜的是,不知为何,他在封魔之仗后就隐匿了。此后的十年间,十方世界不少地方都传有他的事迹,可不知是真是假。 在这漫长的十年中,也不乏冒充剑圣的骗子,可惜每一次,都被旁人戳穿了。剑圣似乎消失在了传说中。 因此,宋笑无意中听到三人中素白色衣服的女子说起飞白归后,便支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原因无他,她只是想听听这个小姑娘对剑圣的看法。 结果,期间她就听到大篇大篇对江飞白的溢美之词,诸如“剑圣是凯辛的英雄”、“剑圣锄强扶弱、”“剑圣俊美无双”之类的话语滔滔不绝的进了她的耳朵。 哎,果然,人类的小女生,都是对这般完美的人有着无限的崇拜啊。 不想再听下去的宋笑,连忙把耳朵收了回来。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她们结账吧。 大罗叔早上去城东边购买新的酿酒食材了,所以现在是宋笑一个人当家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口中的“乐山哥”才姗姗来迟,接他的一窝妹妹离开了。 因着宋笑面相看起来年纪较小,长得有很娇憨可爱,所以众人将她看成了店里的杂役丫头。临走时多付了一些银钱,说是给她的打赏。 看着客人临走时付的银钱,宋笑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忘忧酒馆终于在她的带领下做成了本月的第一笔生意。那么,第二笔、第三笔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来,江飞白的崇拜者也不是只会花式吹嘘他嘛,起码人家给钱给的大方。这样的江飞白迷妹,请给她再多来几个。 算了算日子,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十六日了,距离先皇驾崩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一日了,而新皇尹明远也才登基四天。 短短十一日,宿城表面上除了正在国丧期间,不似以往那般热闹之外,没什么变化。可是,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 大罗叔买完食材回来,就看到自家酒馆的那个丫头正在柜台处数着银子。看她那个高兴劲,一定是他离开期间,宋笑赚到钱了。 于是他笑着调侃宋笑说:“笑丫头,今天赚的钱够给你买几斤排骨炖汤喝吗?” 明白大罗叔是在打趣自己的宋笑,昂了昂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开口说道:“都够我吃半个月的红烧排骨了。” 一老一小又开始了回怼的欢乐日常,忘忧酒馆内一片温馨和睦。 第七张 郡主 刚刚做成这月第一笔生意的宋笑,心情是格外的好,对着馆外的枫树都快笑出了声。 就在她盘算着怎么做下一笔生意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酒馆外传了进来,一直传进了她的耳朵。 “宋笑,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一听到这声音,宋笑也顾不得享受赚钱的快乐了,连忙向酒馆外望去。 只见忘忧酒馆大门口站着一位红衣裹身、背后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披风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被惊呆了的宋笑。 女子端得上飒爽英姿,光是站在那里,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都差不多能够震慑周围的人了。 宋笑看到女子的目光看向自己之后,便知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于是便象征性地朝着女子挥了挥手,表示欢迎。 那红衣女子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见宋笑挥手后便径直走进了酒馆。然后直接坐到了宋笑坐着的那张桌子的对面,又是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宋笑叹了口气,说道:“我说郡主大人,你今番来我这又小又破的酒馆是来干嘛啊?”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故作愁态地说:“我这不是担心你这几天伤心过度,专程从乐游城那边赶回来安慰我的小美人的。谁知你领不领情,嫌弃人家。” 看着眼前戏精发作的红衣女子,宋笑感觉她是不是和尹家的人不太对付。 上一个尹博喝酒时喜欢聊他自己的八卦,这一个尹殊喜欢做戏。怎么她唯二认识的两个尹家人都有那么一丝怪癖。他们身为皇室的矜持呢? 感觉自己被宋笑忽略的尹殊,还是没有继续演下去。酒馆的桌子不大,她隔着桌子伸着神手,发现自己够不着对面的人儿。 于是采取了另外一个方法,竟是从桌子上翻了过去,坐到了宋笑的旁边。 饶是被尹殊惊人的操作惊了许多回的宋笑,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刚才尹殊朝她比划,逗她呢。 看着身旁呆若木鸡的女孩,尹殊伸出了自己的罪恶魔爪,将她刚才因为桌子缘故没能成功的恶行再次实施了起来。 她双手捏着宋笑的脸,想要给她做出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动作,不过在宋笑充满怒火的眼神下败下了阵来。最终她只是捏了一小会就悻悻地把手松回去了。 放开宋笑之后,她满脸羡慕地说道:“笑笑,你的脸蛋摸起来的手感好舒服啊,皮肤好好。能不能让我再摸一会,就一小会。” 宋笑盯着她那双跃跃欲试的手,坚决地回了个“不”。开玩笑,她宋笑的脸是那么好摸的吗? 听到回答的尹殊,感觉精气神都蔫了一些,委屈巴巴地看着宋笑,仿佛她是世上最无情的人一般。 “哎,要摸还是可以摸的,不过需要等价交换。我喜欢什么,你知道的咯。”最终心软的宋笑只得把刚才的那番话收了回来,让尹殊圆了梦。 谁叫自己就是管不住这爱钱的手呢?更何况尹殊还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呢? 摸脸摸尽兴的尹殊趴在桌子上,心满意足地喝着宋笑刚到酒。 宋笑看着已有大半年没见的好友,开口问了句:“你这半年在乐游城学了不少功夫嘛。要是以前的你,刚才翻桌子的时候半路肯定早就掉下去了。” 尹殊是尹博的堂妹,她爹是镇远王,只得她一个闺女。她娘没人知道是谁。当年镇远王把她抱回王府后就向尹博的老爹,也就是老老皇帝启奏,恳请封未满月的尹殊为郡主。 老老皇帝与镇远王是同胞兄弟,只不过他们之间差了十五个年头。 老老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嫡亲弟弟,也没在意孩子的母亲是谁,只问了句:“此子当真是你的骨肉吗?” 镇远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郑重地说:“是。” 接下来的事就皆大欢喜了,镇远王有了个亲闺女,老老皇帝多了了亲侄女,凯辛帝国添了个郡主。 由于尹殊是镇远王唯一的女儿,平日里王府的人都是把她当做眼珠子般呵护,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所以当宋笑大半年前得知尹殊要去乐游城历练的时候。她只觉得要么是镇远王临阵抖擞,有了儿子,要么就是尹殊自己偷偷决定的。 结果没想到,一向担心把尹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镇远王居然真的决定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去历练。而且他也没有添儿子。 这一历练,就是大半年。当初尹殊走的时候,身娇体弱的,别说会武,就是一只蟑螂她都打不死。 瞧着眼下的这位英姿焕发的女侠客,可见这些日子她很用心。 趴在桌子上懒懒地喝着酒的女侠客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不过,你还是老样子,依旧那么可爱,手感依旧那么好。” 听到尹殊的贫嘴后,宋笑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今天的银钱是有着落了。听她贫几句,又不会掉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察觉尹殊的酒杯空了之,后宋笑端起酒壶替她斟酒。斟完后,她问道:“你回来是因为他的事吗?” 尹殊抿了一口酒后,点了点头,表示宋笑说的没错。她此次回来,确实是因为先皇驾崩,她要回来守丧。 顿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这堂兄,他大我整整十八岁。小时候,我每次进宫,他都是把我当女儿待的。有些时候,父王不让我做的事,只要他觉得合理,有时会陪我一起做。 我们一起在皇宫掏过蛐蛐,种过果树。其实,有些时候,我总觉得,他若不是皇帝,他会过得更开心些。 不过,谁叫皇伯伯只有他一个儿子呢。这份责任,只是他的,也只能是属于他的。” 说着说着,尹殊的声音就哽咽了起来,她捂着面低声地啜泣着。宋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恰似以前她伤心时,大罗叔拍给她的力道。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对尹殊最好的安慰。因为,总有一个时刻,是需要一个人独自走过的。 第八章 惊险时刻 经过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尹殊总算又变回了不久前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若不看她那透着红肿的眼睛,真当她一切都好。 由于此次回宿城是因为国丧的缘故,尹殊虽不喜皇宫那般的排场和气氛,但也只能在忘忧酒馆待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 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镇远王,此刻若出岔子,于对她珍爱有加的父王不利。 这陪宋笑叙旧的短短一刻钟还是她从路途中省下来的。算算时间,现在接她的队伍估计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她临走前,称得上是一步一回头。看不过去的宋笑连忙连推带拉,将这戏精送到了酒馆外。开口让她赶紧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省得等会官兵来酒馆抓人。 送走了好友的宋笑继续在柜台处数着刚才尹殊结的酒钱。不愧是她的好友,这一笔生意足足可以抵得上酒馆一月多的支出了。 刚才顾着两位女孩子聊心叙旧暂且回避了的大罗叔,看着宛如财迷附身的宋笑,慈祥地笑了笑。 虽然之后的半天酒馆没有迎来一个客人,但宋笑却也没在意,她今天可是大大发了一笔横财。 吃完晚饭之后,她随便扯了一根板凳,就坐在酒馆大门消食。今天晚上她吃得有些撑,谁叫大罗叔的厨艺又见长了呢。 不远处,大罗叔站在柜台处,算着今天酒馆的账簿。本来宋笑以前曾经自告奋勇地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后来过了几次稀里糊涂的算账经历以后,宋笑明白她好像不是这块料,索性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哎,没办法,谁叫她这一辈子总会有人替她管账呢。以前是他,后来是大罗叔。 宋笑捧着一把荒瓜子,用手一颗一颗地剥着,消磨着时间。 其实,大多数她不和大罗叔斗嘴的时候,她们之间就是这么一种和谐静谧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大罗叔敲打算盘的声音消了下去。这意味着他已经算好并安排妥了账目。 宋笑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从椅子上起来了。她面向大罗叔,甜甜地喊了句:“叔,快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说完之后,向着大罗叔的方向招了招手。 大罗叔一时也没想明白这丫头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他还是不急不忙地向宋笑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边走边说:“你这丫头,无事献殷勤,八成又有什么事要拜托给我老头子。罢了罢了,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等他走到宋笑跟前的时候,面前的女孩清爽而又甜甜地笑了,眼睛像是清泉般澄澈。然后伸出了她紧握着的右手,示意他张开手。 虽然不解,不过大罗叔还是照着做了。 宋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拳头放在大罗叔的手的上面。过后,倏的一下,她的拳头就变成了布。 在宋笑松开手以后,大罗叔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瓜子仁。感情这丫头神秘兮兮地喊自己过来,是要给自己一把她亲手剥的瓜子仁呐。 看到大罗叔震惊的表情,宋笑开心地说:“叔,是不是很惊喜啊?没想到吧,我对你这么好。” 苦笑不得的大罗叔只得顺着眼前这小姑奶奶的话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笑丫头长大了啊,知道孝敬长辈了。” “啊哈,那你以后还动不动就提你那九年十个月零十六天的工钱啦。” 看着眼前这还纠结自己念叨工钱这件事的女孩。大罗叔才明白原来这把瓜子是这小丫头给自己的甜枣,后面说的才是“棒子”啊。 本来他也没想着要宋笑付自己工钱,毕竟当年要不是遇到了宋笑,他现在不知道是生还是死呢。 不过,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他又怎么能说出来呢。有些时候,这工钱还是大有作用的,比如逗逗宋笑,跟她扯皮啊什么的,还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所以他握着手里的那把瓜子,然后一脸正经地说道:“不行。这是我用自己的时间以及汗水换来的,是我应得的报酬。笑丫头,你可不能因为我是老人家,就克扣我的工钱。” 明明之前还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夸自己长大了的人在短短的功夫之间居然变成了一副被无良老板压榨的悲苦工人的样子。 宋笑觉得,眼前这老狐狸实在是道行高深,她选不是对手。 感觉自己赔了瓜子又输面的宋笑,明白过来后的她看着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只道未来还长,不与老年人一般计较。 不过,她回二楼的房间时,楼梯被她踏得“咯吱吱吱”作响,看来她还是有一些郁闷。 宋笑不是个爱记仇的人,但是她还是在上楼时回头叮嘱了大罗叔一句:“叔,既然瓜子仁都在你手里了,那么地上的瓜子壳也是你的了。记得打扫干净喔,明天酒馆要开张呢。” 借此扫地的机会小小地回敬了一下大罗叔,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瓜子仁。不拿工钱换,那就拿扫地换吧。 被宋笑孩子气的话语逗乐了的大罗叔,感叹道:“这丫头,性子总是这般孩子气,以后不知那个混小子会不会让她受委屈啊?” 发完感慨的他,去角落里拿了扫帚和铲子,将刚才宋笑坐着的那块地方上散落的的瓜子壳都一一扫了起来。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他关上了酒馆的大门,准备回屋睡觉去了。 但是还没封他走到房门口,门外似乎响起了许多嘈杂的声音。他凝神听去,发现里面似乎充斥着不少呼救声、妇人孩子的哭喊声以及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这声音,明显不是好事。 其实,如果置之不理的话,他一点都不担心外面的事情会连累到忘忧酒馆。虽说,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但至少护忘忧酒馆安全的能力还是有的。 就在他思考开不开门的时候,突然大门处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声音急促,显然来人在使劲地敲打着酒馆的大门,而且看起来很焦急。 就在敲门声响起后不久,穿戴整齐的宋笑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她看着大堂里站着的大罗叔后,立即说了句:“大罗叔,把门打开吧。” 第九章 来人 门外的敲门声仍持续不停地响着,给此刻寂静的忘忧酒馆渲染上了焦灼的气氛。 看了一眼楼梯口一脸平静的女孩,大罗叔没有过多犹豫,便转身去到门口。从他将门闩取下,再到打开大门,只过了不到片刻的功夫。 罢了,纵使门外有什么滔天的祸患,他顶着便是了。 待看清来人之后,他明显愣住了,怎么会是她? 宋笑刚下楼梯,便也看到了门口处的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也愣了一会儿。不过看到女子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经历了一场厮杀后的破损后,以及仍在流血的几处伤口。她二话没说,就把女子领进了酒馆。 红衣女子就是今天下午送了宋笑一大笔银钱的尹殊。不知这短短的一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狼狈。 而且,此次更让二人吃惊的是扶着尹殊的那个少年,想来刚才一直敲门的也是他了。 将两人带近屋内,大罗叔就立马锁上了门,以防被其他人看见。 宋笑和那个少年一左一右地将尹殊搀扶上了二楼她的房间客房。然后从房间内拿出了纱布、金疮药之类的东西,就给躺在床上的尹殊清理起了伤口。 其间,宋笑没问站在旁边的少年一句话,只是交代了让他去后厨打一盆温热的水上来。 大罗叔一般习惯在锅里舀上几瓢水放着,以此为第二天早上的洗漱作准备。眼下锅里的水在灶里面的余火的作用下,还是温热的。 之后,直到把尹殊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前,她就再也没开过口。 看着好友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口,宋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若不是还没到那个日子,她真想现在立马找出伤害尹殊的罪魁祸首,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等到宋笑将最后一块纱布打结过后,她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不过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更甚。 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并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少年,她淡淡地问道:“尹明远,她为何伤得这般严重?今天发生了什么,外边竟闹得这般大动干戈?”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显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的问题惊到了。 不过看他的反应,宋笑说的是真的无疑。他,就是当前凯辛国刚上位不到半月的新皇——尹明远。 尹明远盯着宋笑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宋笑姑娘果然如姑姑说的一般聪慧,明远佩服。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我现在也理不清头绪。不过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这件事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姑姑好转之后。” 得到这个答案的宋笑对此也没什么异议,毕竟对方可能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要求他完全相信自己,对自己坦诚相待呢? 再加上她担心可能会有人来搜查,楼下只有大罗叔一个人,她不太放心。于是交代尹明远好好照顾躺在床上的他姑姑后,她就下楼去了。 刚走到二楼的那个楼梯口的时候,宋笑就看到一个端坐在大堂的老人。老人听到脚步声后,头也没回,说道:“笑丫头,这里有我,不用担心。你回房看着那个丫头吧。” 宋笑没有听从大罗叔的建议,而是径直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边走边说:“我不,我就要陪着大罗叔,你撵都别想撵走我。再说尹殊那里,我已经包扎好了,还是让她侄子守着比较好。” 大罗叔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这丫头,脾气着实太倔了些。我这是为你好,天大的麻烦叔都能帮你顶着,你可不要......” “好嘛好嘛。我知道大罗叔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让我也一起出出力吧。这次的麻烦估计不会小。” 知道劝不动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后,大罗叔只好颇为无奈地同意了宋笑的做法。 不过,让不让她出力,还得需要经过他的这一关。 门,好似一道屏障,将门内和门外的世界分离开了来。门内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门外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原以为会有人挨家挨户地搜查,不过约莫个把时辰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又过了一阵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完完全全地不见了,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一般。 时间挨到了天亮,大罗叔昨晚同宋笑商量了,决定还是照常开门做生意,不然可能会惹人怀疑。 由于昨晚担心还会有其他突发事件发生,所以二人坚持守了一整夜。本来,大罗叔让宋笑回房休息,这里他一人看着就行。可宋笑偏偏不,硬是打着瞌睡撑过了这一夜。 酒馆开门之后,大罗叔跟邻家的饭馆老板问了问昨晚的情况,结果人家也不清楚。只说听早上来饭馆的早客闲聊,昨夜皇宫走水,近卫军去救火之类的。 若不是酒馆内多出的两个人,宋笑二人也许会相信昨晚确实是走水引起的骚乱。可是,眼下他们知道,这件事,并非皇宫走水那般简单。毕竟,郡主受伤、皇帝离宫,这背后牵扯的关系太过复杂。 若是宋笑跟尹殊不熟,这件事哪怕她知道了,她也只会当做过堂风一般,任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如今尹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件事任是再凶险,她也管定了。 打听到消息的大罗叔再也不顾宋笑的反对,硬是让她回房补补觉,省得带着一双熊猫眼,看得怪心疼的。 眼下看起来没什么危险,而拗不过自家长工用拖欠的工钱做威胁的宋笑,只好打着呵欠回房睡了。 但她在上楼之前留了句:“大罗叔,有事一定要喊我。”收到肯定回复的宋笑这才提着刚刚买的热包子慢悠悠地上了楼。 不过,她上楼之后,先去了自己房间。看到双眼布满血丝的少年,心里念叨:又一个整宿没睡的。 点头示意了一下,她将手中提着的袋子给了守在床边的少年后,便检查起了尹殊的状况。 检查完之后的宋笑,对着跟前的少年说道:“刚买的包子,这份是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随便买了几个肉包子。 肉包子顶饿,适合你这种照顾病人的人,毕竟,自己得没病,才能照顾好其他人。” 说完之后,也没看尹明远一眼,就从房间走了出去。临走时,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尹明远看着手中的包子,低声地说道:“父皇,你说的没错。看起来,她确实是一个好人。不过......” 第十章 因果 宋笑起来时天色已晚,补足了觉的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客房。 睡了差不多半天的功夫,现在她觉得神清气爽。只不过一想到隔壁自己房间内躺着的好友,宋笑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待她看到床上的好友依旧还是先前那般昏迷着,检查了一番后没有什么异常的时候,她的眉头更加紧皱了起来。 看脉象,尹殊的身体暂时已无大恙。可是,她却迟迟没有醒来,这可能和她的求生意志有关。 抬头看了看一直守在尹殊身旁的少年,尹殊昏迷了多久,他就照顾了多久。此刻他的脸上尽显疲态,可他硬是撑了下来,没有半分不耐。 宋笑心知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尽量用平和的心态问道:“你姑姑她,昨晚除了多了身上的这些剑伤,是不是还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或人?特别是魔法师之类的。” 被这么一问的少年,刚开始还有些懵。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脑子转的飞快。他仔细想了一会,不确切地说道:“姑姑带我出宫的时候,我们碰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皇叔公,也就是镇远王。 当时姑姑看到皇叔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明显愣住了。然后她让我在原地等着,一个人上前跟皇叔公说了几句什么。 姑姑当时听到叔公说的话后看起来很气愤,后来她就让我上前,当着叔公的面带着我走了。 叔公没有阻拦,不过在我们经过他的时候,他喊了姑姑的小名。姑姑没有理他,径直走了。 皇叔公是我们皇室这三代之中魔法造诣最高的人,已经达到了二品宗师巅峰。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加害姑姑的。” 听到这些的宋笑,再次检查起了尹殊的身体。昨夜包扎的伤口处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好转,不像当初那般骇人。 半晌,宋笑的心才慢慢松了下来。如果尹明远说的话属实,那么尹殊的性命应该无忧。没猜错的话,镇远王应该是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治愈系的法术。眼下她昏迷着,估计也是这法术的缘故。 短时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宋笑,决定自己需要吃十几块大罗叔炖的排骨才能够把好心情补回来。 昨夜她专注于救治受伤的尹殊,后来又和大罗叔守了一整晚的夜,今天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故而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尹明远的长相。 如今得知好友不会有事的宋笑,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样貌。 不得不说,他随了他老爹的英俊,长得自然是极好的。剑眉星目、肤色白皙,一看便知道气度不凡。昨夜宋笑还因他有三四分肖似尹博,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虽说眼前这少年长得不错,不过身上还是带了些稚嫩。待他成长几年,日后一定是一个能够引得无数女孩钦慕的美男子。 不过,宋笑可一点都不关心这小子以后如何引得女孩怦然心动。她目前最关心的尹殊的安危,其次是她的晚饭,然后就是眼前这个故人最喜欢的儿子的故事。 既然尹殊的安危她不必担心了,所以她选择先下楼吃饭。等吃饱了之后再思考尹明远的事,这事一定不轻松。 于是她细心地整理好了好友身上盖着的被子后,又看了看一旁桌子上没动的包子,开口问了尹明远一句:“你饿了吗?” 尹明远没有说话,但是点了点头。看这样子,他是饿了。 得到答复的宋笑回了句:“那就等着,我下楼去给你端上来。” 说完之后,也没继续同尹明远聊了。她就直接出了门,向着楼下大堂去了。 房间里的少年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大堂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看得出来都才出锅不久。 宋笑看着眼前的这些菜,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三天都没吃饭了。而且这些菜,都是她最喜欢的,红烧排骨、排骨炖汤、糖醋排骨。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食盒,大罗叔看着偷偷咽口水的宋笑。温和地说:“今天你累着了,这些就当是给你补身子的了。那个食盒里,我盛了一些菜,给楼上的人送去吧。” 宋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这辈子能够拥有大罗叔这么个疼她的长辈,是她的幸运。 自打他们认识以来,虽然大罗叔总是爱逗她,有些时候还爱打趣她。不过一旦出了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出来,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摆平。这一次,事情如此复杂,可他还是一如往常一般支持自己,作自己的后盾。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二人相处了约莫有十年之久,彼此都已熟悉,不是亲人,早已胜似亲人。 想到这十年的陪伴,她突然对着大罗叔说了句:“叔,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叔叔。” 在气氛变得煽情起来前,宋笑提了食盒跑上了二楼,去给楼上饿肚子的人送温暖去了。 留在大堂里的大罗叔,也在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面上开心地笑了笑。 看来,他很喜欢这句话。 把食盒递给守在床边的尹明远之后,宋笑补充了句:“放心,没放毒。”后就下楼去了。 再次下楼的宋笑和大罗叔两人之间彼此默契地不提刚才那句煽情的话。他们如往常那般吃着菜,大罗叔打趣宋笑像猪一般嗜睡,而宋笑则不甘示弱地反击。 一切如往常一样,可一切又不再似往常那般平静。 吃完饭后,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宋笑将碗筷收拾了之后,大罗叔便把大门关上了。 由于忘忧酒馆开张这么长时间以来,许多时候都是早早关门,所以周围邻居只是寒暄了几句,也没去想其他的事了。 毕竟,都是多年老邻居了。再说酒馆一直都只有大罗叔和宋笑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女娃儿,谁也没把他们往坏处想。平时能够帮的忙,大家伙儿也都尽量帮衬着。 等楼下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大罗叔最后在门口处召唤了六系精灵,又布下了一处法阵。两人才放心得上楼去宋笑的房间。 门口处的六芒星形的法阵在六系精灵的加持下,时隐时现。若是有魔法造诣颇高的魔法师凑巧路过这里,也只能感受到周围六系精灵比其他处活跃了些,也无法窥测酒馆内的一切。 看着进屋的两人,尹明远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了。 第十一章 未知的阴谋 宋笑和大罗叔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不过他二人并未如尹明远所猜想的那般,是来讨一个说法的。 他对大罗叔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开门时的冷峻老人的面上。不过,目前终究是有求于人,并且如今的他除了那些人感兴趣以外,旁人对他可谓是避之不及。 所以瞧着老人忽视了自己,径直走到病人的床前的时候,他并未开口阻拦。只不过暗地里也是提高了警惕心,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大罗叔将手覆在尹殊的额头上后,面色凝重,念了句古老的咒语。随后,他的指尖周围渐渐有金色和灰色的光点浮现。不一会儿,那些光点从尹殊的额头处迅速地分散出去,将她从头到尾包裹住了。 尹明远之前贵为皇子,见识比常人不知多了许远。显然,面前的这个老人正在施一道治愈系的魔法,能够做到如此规模的程度。可见,他的水平起码不在镇远王之下。 看来,这一座不大的酒馆内卧虎藏龙。且不说这个账房打扮的老人有这么深的魔法造诣,单这看起来年岁不大的老板娘二话不说就救了逃亡中的二人。起码也可以见得她的胆量也不小。 过了一刻钟左右,包裹着尹殊的那些光点又渐渐回到了大罗叔覆着额头的指尖处,凝聚成了一个金币大小的白色的光球。 待光球成形后,大罗叔没有犹豫,低声念了句咒语,就将其放置在了尹殊的额头上。 这一次,光球没有像之前的那些光点一般浮在周围,而是直接散了开来,消失在了空气中。 当这一切都结束后,躺在床上的女子突然闷哼了一声,竟是要醒转了起来。 大罗叔施完治愈术后,就起身离开了床边,把这位置让了出来。 宋笑看着有点疲惫的老人,连忙走了过去,将他搀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去。倒了一杯茶水以后,细心地拍着老人的背,希望能够让他舒服一些。 尹殊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一直敬重的父王,从小到大呵护她的父王,居然派人刺杀他的侄孙。并且,似乎连挡在新皇前面的她都不放过。 这个梦,实在是冰冷刺骨得紧,让人如坠冰窖。 因此,当她醒来时发现阳光静静地照在身上,以为昨夜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的人生还如以前那般幸福且美好。 只是在看到凑在跟前的少年那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面容,再加上身体那几处抽痛的伤口后。她明白,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和父王之间的父女缘分,怕是走到尽头了。 不忍侄子为自己担心的她,摸了摸少年的脸,开口说道:“姑姑没事,远儿不必担心。” 安抚尹明远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旁的宋笑和酒馆的账房先生。明白自己这条命是他二人救回来的,让少年扶着自己,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说:“抱歉,这次真的拖累你们了。” 宋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这样。看着好友这般客气,她抢在尹殊的话头前说道:“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这般客套。就连你旁边的那个孩子也不必有负担,我与他父亲的交情足以让我做到如此程度。 真要谢的话,就谢大罗叔吧。这一天来,都是他在忙活,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说罢,她把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老人,显然是要他来应对好友的感谢。 经宋笑这么一说,大罗叔不再只顾着喝茶和享受捶背了,而是看着一脸感激之情的姑侄两人。稍作思索了下,问了一句估摸着宋笑最想问的话:“能说说这身伤还有那道归心术的来历吗?” 听到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宋笑,心知大罗叔果然懂自己,不愧是自己的最强账房,如此懂老板娘的心思。为了回报大罗叔,她捶背捶得更加用心了。 而听到老人问出的是这个问题后,尹殊只稍作迟疑了一会,便决定对他二人如实相告。 说之前,她望了望自己的侄子,两人对视之后,看到他眼中的信任,尹殊讲起了一天前所发生的故事。 昨日下午,她辞别忘忧酒馆后,就赶到了城门口,正巧遇见了来接她回府的侍卫。 侍卫看到郡主大人居然是从城内的方向走过来的,当下向她请罪来迟了。 不想横生枝节的尹殊看着自家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侍卫,连连表示不是他们的错。只是自己先到了一会,进程逛了逛,这点事不用动不动就请罪。 安抚好侍卫之后,她就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回府去了。不过,当时的她有一点疑惑没有当着侍卫们的面提出来,那就是这一次接她回府的人中居然没一个熟面孔。 而且路管家居然没来,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往常无论她出去多远,回来的时候路管家总是会来接她的。 坐在马车上的尹殊只是担心路管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一路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但是当她到达王府大门的时候,她发现路管家好生生地站在大门前迎接自己,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她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路管家刚才没开应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也就没有继续想这件事了。 尹殊同自家的老管家寒暄了几句以后,就打算先去拜见父王后,再去宫中。 就在路管家领着她一路走在通往王府的大厅的路上时,路管家突然对着尹殊小声地说了句:“今夜的宫宴你一定要去。” 突然听到这话的尹殊一头雾水,不知路管家这么说的用意。但当她想要询问的时候,他们到了王府大堂前。 路管家对着尹殊拜了拜,就转身离去了,显然不想再与她多说些什么。 摸不着头脑的她只好先进大堂,寻思着等会问问父王,路管家最近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怎么说话没头没脑的,把她都给搞蒙了。 刚进大堂,她就看到了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中年男子看到进来的人后,满脸慈爱地看着尹殊,朗声说道:“乖囡囡,你瘦了。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尹殊听到这句话后,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跑过去抱着男子说道:“父王,我也很想你。” 被女儿这么一撒娇的镇远王心都快化了,他不住地拍着心肝宝贝的背,说道:“囡囡不哭,爹爹都知道的。” 经历了这么一场感人的重逢见面后,父女两人移步到了一旁的偏房叙旧。 尹殊本想问一下,刚才路管家跟自己说的“今晚宫宴一定要去”是什么缘故。结果这头就听到了父王关切地看着她说道:“囡囡,今晚的宫宴你还是不要去了,为父一人去行了。” 同时听到身边亲近的两个人对自己说着同一件事,而且都是不让自己去宫宴。尹殊疑惑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于是她问了句:“父王,为什么我不能去?” 谁知刚才还一脸慈祥地父王居然头一次没做到有问必答,只是面色凝重地说:“不要去就是了,为父只是担心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晚会太劳累罢了。 总之,听爹爹的话,不要去。你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半年也只是再调养,今晚的宫宴本来就很繁琐,爹爹怕你吃不消。” 听了自家操心老爹说了这么长串理由,尹殊为了让他放心,便点头答应自己今晚不去了。 只不过,为什么路管家刚才为什么一定要去呢?想不清楚的尹殊打定心思等会要去问个明白。 只不过,当她再次看到路管家的时候,他却再也不能告诉尹殊答案了。 第十二章 宫变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尹殊刚才虽然答应了父王今晚不参加宫宴,但是却莫名觉得有些心悸。 联想到刚才路管家对自己说的那句“一定要参加宫宴”,她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路管家好歹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他又是父王的得力手下,对王府绝对说得上是忠心不二的。 但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小心翼翼得告诉自己,生怕被别人知晓。尹殊觉得,稍晚些时候还是再去问问路管家,不然她心里会不得劲。 镇远王是踩着时辰去赴宴的。临走前,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慈爱地说道:“乖囡囡,乖乖待在府里,等爹爹回来,再跟爹爹讲讲你这些日子在乐游城的见闻,好不好?” 平日里尹殊肯定老早就甜甜地答应了,可今日她对赴宴这件事有疑问。她不愿欺骗疼爱自己的父王,于是便说道:“父王快去啦,再不去都快晚了诶。父王知道我最喜欢宫里的如意糕了,我这半年没吃着,都快馋成如意糕了,要记得帮我带几块回来喔。” 看着女儿还如幼时般同自己撒娇,镇远王心里仿佛喝了蜜一般。话音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一定给我的囡囡带好多盒如意糕回来,让你一次吃个够。瞧着你都快馋成瘦猴了。” 一旁的随从恐误了时辰,但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惹王爷不快,只得提醒了一句:“王爷,时辰不早了。”说完之后求助地看着郡主大人,期盼她能够帮一把。 感受到随从们灼热且期盼的目光后,尹殊也知道宫宴的重要性。于是赶忙借口自己舟车劳顿,染了一身风尘,要回房沐浴就送别了老父亲。 虽说口上说着要沐浴,不过她却决定将此事往后拖一拖。当前,她最关心的是路管家出于何种原因,只跟她一人说了那件事。 问了问贴身的丫鬟和侍卫,得知路管家此刻应该正在王府的库房里核对账目。 让丫鬟和侍卫带着自己去到了库房外面后,看到灯火通明的库房。尹殊吩咐他们站在外面等候,无令不得打扰之后。她只身一人敲了敲库房的门环。 奇怪的是,敲了有一阵子的门后,屋里却没人应答。尹殊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让侍卫强行撞开了库房的大门。 当大门被撞开之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只见路管家端坐在库房的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眉心处插着一枚入骨的飞镖,伤口处还往外面渗血,显然刚遇害不久。 尹殊看着拦住自己不让自己上前的众人,冷冷地说了句:“放手。”然后一把推开众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路管家的尸身旁。 路管家是整个王府里,尹殊除了自己父王最敬佩的一个人。她幼时颇有些顽劣,因着身子骨较同龄人弱,镇远王怕她有什么闪失,总是由着她的性子来,她闯出的祸,也一个劲地给她擦屁股。 但是路管家却从来不惯着她的坏脾气,要是被他看到尹殊无故欺负别人。他总要用典故来告诫自己做一个泰而不骄,温良敦厚的好孩子。 路管家每次都会指出小尹殊的错误,并且让她心服口服,自己认错。不过他从来都说尹殊是个本性纯良的好孩子,只是现在做错了而已,只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此外,路管家也是整个王府里唯一能够说得镇远王哑口无言还不生气的人。 有一次,就尹殊的顽劣行为,路管家跟她父王谈了好几天。几乎一碰面除了汇报王府各类事项,就是跟他讲道理。 最后她父王败下阵来,答应从此以后让路管家管教尹殊,他就只负责好好疼爱自己的女儿,别的他不插手。 就是这样一位从小疼爱自己、呵护自己长大的长辈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以如此的方式离她而去。 尹殊发誓,她一定要手刃杀害路管家的仇人。虽然此刻她极度悲伤,但是她并没有忘记路管家在临终前对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她今晚一定要赴这场宫宴。路管家的遇害一定跟他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有着莫大的关系。 往日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王,今天竟反常地没有回答自己的追问。而这一切,应该都与今晚的宫宴有关。 尹殊让刚才跟来的侍卫守在路管家的尸身旁,等候她父王的归来。而她则是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寝宫,让她们给自己盛装打扮了一番,打算参加这场透着诡异的宫宴。 当她出发的时候,门口的侍卫跪在地上,因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们不能让郡主出王府。 尹殊拿着拿出一块腰牌,上面写着“镇远”二字。这块腰牌是去年她成人礼的时候,镇远王把此当做生辰礼物送给她的。 尹殊淡淡地说道:“这块腰牌你们认得吗?见此牌者,如同见到父王本人。现在我代表父王,命令你们让我出府。” 看到腰牌的一瞬间,众人也犯起了难。王爷的命令不能违,可眼下郡主的命令也违不得。两边都得罪不起,他们也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跪着。 看着眼前跪着的一大帮人,尹殊心里急得都快冒火了。她又气有急,气的是眼前这帮人活活耽误时间,急得是怕错过了晚宴。 于是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帮人,不带感情地说道:“今夜,诸位若是肯放我出去,来日我必不忘相助。否则,若是耽误了我的时辰,以后我们自有算账的时候。言尽于此,诸位仔细想想吧。” 虽然尹殊平日里由着路管家多年来的谆谆教诲,待人接物都让人感到亲切爽朗。不过,毕竟是被当做王府继承人培养长大的,此刻上位者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压。 没一会儿,渐渐有人从跪着的人群中出去了。人都有从众心理,一旦打开了个缺口,剩下的自然也不击而破。 担心错过太多时间的尹殊,拒绝了迎上来的马车,而是选择骑上了一匹快马。 一路飞奔,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就在她刚刚到达宫门处,验明身份后准备进去之际,宫中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她恍惚间听到了“有刺客”“走水啦”的声音。没过多犹豫,她拉着一个被吓住了的宫女问道:“宫宴的地方是不是以往的长乐宫?” 宫女点了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的。” 得到回复的尹殊嘱咐了宫女先稳定心神后再去救火后,便撇下了她们一路向着长乐宫走去。 第十三章 火光滔天 放眼望去,漆黑的夜空中有着十数条火蛇肆虐,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木材烧焦的气味,还混着其他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时间,呼喊声、泼水声充斥着整个皇宫。红色的火光映在每一个的人的脸上,妖冶而又危险,不少惊慌失措的宫人四处乱窜,显然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 尹殊一路看到不少被吓到瘫软在地上的宫人,只是如今她十分担心长乐宫的情形,所以无暇顾及这些人。 父王、明远你们俩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她心里默念这话,不知不觉之前竟又再次加快了步伐。 当她走到长乐宫时,面前的宫殿已经差不多淹没在了熊熊烈火之中早已不复当初的那般金碧辉煌。可奇怪的是,周围竟没有一个救火的宫人和侍卫。独自燃烧中的长乐宫,此刻竟显得有几分诡异。 尹殊望着眼前的长乐宫,心里泛起了一阵悲痛。难道,他们都已经...... 可她不愿意相信。不亲自看到结果,她刚才冒出来的想法就都是臆想,做不得数的。 愣了一会儿后,尹殊又重新燃起信心,打算冲进长乐宫一探究竟。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可能就此放弃。 就在她准备硬闯进去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出来一句让她错愕的话。 “你,你是安平姑姑吗?” 陡然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后,尹殊心里的大石就已经卸了一半。 她的名号是皇伯伯在她满月宴时亲自赐下的,取平安顺意的寓意。整个凯辛帝国,能叫她“安平姑姑”的只有她皇兄的六个孩子。 而刚才开口的就是她的四侄子——凯辛帝国即位的新皇。 尹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是那里除了一块被遮蔽而投影下来的宫墙的阴影之外,再也没其他的了。 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担心而出现幻听的尹殊,焦急地说道:“是明远吗?明远是你在那里吗?” 她喊了好几声,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旋即,早已泛红的眼里泪水夺眶而出,她顾不上擦拭,再次准备闯入长乐宫。 当她向前跨了一步之后,猛然发现自己右手边的袖子被人扯住了。尹殊当下一惊,立马使劲将袖子翻转,将那人甩了开来。 因着刚才那声似真似假的幻听,她不敢用太大力,只是堪堪将那只手从自己袖子上甩了下去。 那人突然被甩开,一时重心不稳,身子往后踉跄了两步。 尹殊回过身看清背后的人后,泪水又再次流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连忙走过去,拉着那个面露怯色的少年的手用力地摸了摸,然后抱住了他,哽咽地说道:“明远,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了,你看到你皇叔公了吗?他是不是也在旁边?” 似是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亲人一般,少年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低声地说:“姑姑,孤好怕。突然之间,发生了好多事。” 尹殊看向了四周,发现周围居然还同她来时的那般寂静无人。但是感受到怀中的少年因太过害怕而颤抖的身子后,她按下了心头的不安。柔声说道:“明远,没事了。姑姑在这,不怕。” 可这句话后刚刚落地之后,她却猛然得将少年推了出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侄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她捂着自己的此刻微微渗血的腹部,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如果不是她时常穿着的软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刀劲,刚才她不死也要多个往外喷血的大洞。 那人也没想到突然使出的一击没有得手,阴笑着说道:“失败了呢。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说完狠厉地看向几步远的红衣女子,面上早已褪去了先前少年时的惶恐与亲近,露出了原本的阴狠。 尹殊没有过多言语,只冷冷地说了句:“新皇还有镇远王呢?说出来我会给你个痛快。” 对面的人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怪笑着说道:“哈哈,丫头,大话可不能乱说啊。至于他俩,早都被我送下黄泉路了,还是等你自己去问吧。” 此人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着声音,因此这话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像是锯齿声般难听。可他偏偏顶着尹明远的那张脸说出来,看着就十分得怪异。 尹殊趁着冒充尹明远的人说话之际,向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跑去。她套出的话中,这个男人除了威胁自己后,再也没说其他有用的话。 因此她断定,对方也和自己一般不知明远和父王的下落,故而在此处埋伏。所以,此刻走才是最好的计策。 没想到被刚才未放在眼里的猎物耍了一道的神秘人,冷笑了一声后说道:“呵,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说罢,他却没有立刻去追赶逃跑的女子,而是结了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道:“神圣的风之精灵啊,请赐予虔诚的信徒力量吧。风锁起。” 尹殊一刻也没有回头地向着来路跑着,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腿上浮现出了一道绳子状般的青烟。心里立刻明白,这一定是那神秘人搞出来的花样,可是她一点挣脱的办法都没有。 没一会儿,她便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而身后也传来了一阵瘆人的笑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下一横。 就在她准备拼尽全力同那个神秘人同归于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那人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人在离尹殊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突然开口说:“大人,这不合常理,恕属下莫难从命。”似乎有一个隐藏的人在与他交谈,可惜尹殊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那个神秘人似乎极不情愿同意隐形人的说法,陡然拔高了声音说道:“大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属下也是为了你好,望大人恕罪。” 随后,他便快步朝着被定住的尹殊身旁,没有多话,拿着刚才的那把匕首就朝着她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尹殊不屑的看着举刀刺向自己的人,说道:“我就算死了,也会拉你陪葬。”然后就闭上了眼,用尽全身力气撕碎了刚才放入手中的一张符纸。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撕碎的符纸竟然没有一点反应,而预想中的痛感也没有传来。 她睁开了眼,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