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裴廷找到顾宝的时候,青年正懒懒散散地坐在酒吧的舞台上,踢掉了一只鞋,怀里抱麦,用绵软的声音轻唱情歌。 顾宝曾经是顾家的宝贝,从名字都能看得出全家的宠爱与偏心。可惜也许名字起得太好,命反而不好。 裴廷太忙了,等他收到顾家出事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礼拜后。裴家老宅几十米远,就是顾宅,现已经被贴上红条,让银行给封了。 顾宝的父亲顾正进了监狱,顾母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昏迷进了医院,一检查,雪上加霜,她得了胃癌,好在是早期。 整个顾家靠的不过是顾正一人,顾家不像是裴家,有着几代的积累,好听些算是C市的后起之秀,难听点叫暴发户。 顾正没了,顾家便也倒了。事情发生的突然,裴廷有想过帮忙,却被父亲叫去了书房谈心。 裴父只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神情严肃,裴廷明白过来,顾正是很难被捞出来了。 那天夜里裴廷抽了许多根烟,最后还是拨出好几通电话,找北京的关系,寻最好的律师。他没有去联系顾宝,他们已经有许久没通过电话,上一次见面,还是顾宝的订婚宴。 顾宝,顾家之宝,初次见面的时候,裴廷就觉得,怎么会有男孩生得这样漂亮,冷白的皮肤,宽而深的眼皮,睫毛又卷又翘,淡粉色的嘴唇。 就像一位小混血,又似娃娃。 少年的身子骨刚抽条,身上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汗臭味,哪怕他刚疯玩回来,胳膊里还夹着足球,汗水坠在了鼻尖上,冲他露出牙齿甜甜的笑。 他差点以为顾宝是个短发的小姑娘。 顾宝其实也紧张,顾正让他好好亲近这个邻家的大哥。 他一早就听过裴廷的名字,传闻中别人家的孩子,十九岁就已经提前毕业,在帮自己父亲手下做事,能力很强。 顾宝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心里补充了一条,还很英俊。 这么帅的男人,他也想长得这么帅,不想和现在这样,像个小姑娘似的。 班里的朋友们老是笑他,说他被班花拒绝,是因为班花不想跟男朋友合照的时候,拍出来就像两姐妹,而不是男女朋友。 顾宝气坏了,故意想要晒黑自己,结果黑没晒成,反而晒伤了,被他妈唠叨了好久,又养了一段时间的皮肤,变得更白。 顾宝心如死灰。 他的偶像是施瓦辛格,他大概要重新投胎,下辈子才能长成那样了。 但是裴廷就很有潜质,顾宝看着这个大自己三岁,却比自己高出了快两个头的男人。 那肩宽腿长,露出来的胳膊结实,血管分明,瞧着很有力量,能打两个他。 顾宝将球搂在身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努力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哥哥好,我叫顾宝。” 好友们说,只要他的笑容没几个人能抵挡,能把铁石心肠都软成摊水的那种。 可是面前的裴家大哥哥,显然就是那几个人里的其中一位。 他冷淡地扫了顾宝一眼,转头跟顾正说:“叔叔,我先走了。” 顾正笑呵呵的,好似没看见裴廷无视了自家宝贝儿子:“叔叔送你出去。” 裴廷矜贵地摇头,礼貌不失客气道:“不用。”他语气顿了顿:“让您儿子送我出去就好。” 说罢,裴廷转身朝大门走去,他没有走得很快,脚步大却缓慢,姿态优雅,没一会,身后就传来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顾宝急匆匆地跑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顾宝和裴廷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距离,直到裴廷上了自家的轿车前,他回头看了看顾宝:“不用送了。” 男生脸颊粉扑扑的,跟树上刚结出来的蜜桃似的,他腼腆地对裴廷说:“哥哥,我的宝是宝贝的宝。” 裴廷扶着车门的手微微收紧:“我知道。” “那哥哥你呢?” 裴廷静了许久:“手伸出来。” 顾宝乖乖地将一双手摊开展示在了裴廷面前,男生的掌心粉而细嫩,肉乎饱满,十指却纤细。 裴廷微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上划下了自己的名字:“裴廷。” 顾宝的掌心酥酥麻麻的,搞笑的是,明明裴廷一笔一画写得认真,顾宝却除了觉得痒,硬一个字都没记住,只知道将手攥起来,冲裴廷笑:“我知道了,裴廷。” 他还在变声期,声音青涩微哑,其实不算难听。 偏偏在他话音刚落,顾宝就发觉了裴廷的眼神,那样严肃,近乎严厉,甚至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他很能察觉出别人的喜恶,所以他才能讨人喜欢。 裴廷微微点头,便快速地上了车,疾驰而去,就像迫不及待地远离某件让他无法忍受的事物。 顾宝皱眉回到顾正身边,顾正瞧见自己儿子蔫巴的表情,心疼地问:“怎么啦,裴廷给你气受了?” 只见顾宝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球衣下摆沾了一大片污渍,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爸爸,裴廷是有洁癖吗?” 在自己父亲面前,顾宝倒不乖乖巧巧,一口一个哥哥了,他直呼其名,放肆得很,因为眼前的人是他最亲近,也最疼他的人。 顾正回想了下:“没听说过。” 顾宝轻轻地哦了声,那就不是嫌他脏,是嫌他这个人了。 见心肝宝贝受委屈了,顾正说:“宝儿别搭理他,我虽然和你裴叔叔做生意。但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跟他好。” 顾宝坐到了顾正身边,刚运动完的男孩身上温度高,汗也出得多,顾正不嫌弃,大手抄着顾宝的脸揉搓,被儿子翻了白眼,还哈哈大笑。 汤玉美端着菜出来,埋汰自个儿子:“去洗澡,别弄脏了阿姨刚擦完的凳子。”这个家也只有她这个妈敢凶顾宝。 顾宝从椅子上起来,经过汤玉美身边的时候,还用手捻了块肉塞嘴里,汤玉美差点大叫:“你脏死了!洗过手没啊你就下手!” 顾正乐呵呵地说:“男孩子脏点就脏点,没那么娇气。” “你就知道护着他,顾正我给你说,要是顾宝以后脏得找不到媳妇,都是你给惯的!”汤玉美重重把菜放在桌上。 顾宝经过自家保姆身边的时候,还嘴甜道:“陈姨做的菜比我妈做得好吃,我喜欢。” 汤玉美大叫:“顾宝!你给我过来!” 顾宝快速地逃蹿上楼冲了个澡,湿着头发下楼吃饭,又被汤玉美照着背心狠狠拍了几下,因为他不吹干。 汤玉美人到中年,成了位丰腴美人,跟随体重增加的是她的手劲。顾宝才刚到一米七的个子,硬生生被她拍得左摇右摆。 顾宝叼着筷子,莫名地想起了裴廷,他那么高的个子,这么壮的身体,汤玉美肯定打不过他。 要是跟他玩得好了,两个家隔得这么近,走两步路就到了,他出门打篮球玩滑板骑摩托,都有伴了不是吗! 而且要是裴廷过来吃饭,汤玉美就不能打他了,有客人在,汤玉美不敢这么凶。 怎么算都是笔划算买卖。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个小区没有朋友,连踢个球都要司机李叔送他到小伙伴们约好的地点。 裴廷这么高,伸个手就能碰到篮筐,他要是能请来这个外援,下次篮球赛,肯定打爆三班那群狗东西。 顾宝越想越乐,问他爸:“爸爸,裴廷是哪个裴,哪个廷?” 顾正夹了一大块肉给顾宝:“宝儿问这个做什么?” 顾宝无辜地眨眼:“你叫我跟他做朋友啊。” 顾正:“他不是不喜欢你吗?” 顾老父亲一句话扎穿了顾宝的心,十六七岁的男生最幼稚了,他把筷子一撂:“没人会不喜欢我!没!有!人!” 汤玉美刚纹好的眉梢一挑:“谁准你在饭桌上拍筷子的?” 顾宝老老实实地把筷子拣起来:“我错了妈妈。” 桌下顾正偷偷塞给了顾宝一张名片,裴廷来的时候给他的。上面有名字,有电话,还有微信。 顾正冲儿子眨了下右眼,顾宝笑嘻嘻地比出了ok的手势。 第2章 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小男生无所不用其极,尤其像顾宝这么幼稚的家中宠儿。平日里汤玉美在,还能治一治他,但架不住顾正偷偷宠着。 好在父母给了副好皮囊,人也够义气,哪怕性子里偶尔那点作冒出头来,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人们总对长得好看的人心软。 顾宝知道自己的优势,也时时运用得很自如。 第一次遇到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讨厌他,很好,很特别,这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中二期的顾宝趴在床上,抱着小枕头,加上了裴廷的微信。 他在床上等啊等,翻了好几个身,没等到,就忍不住发送无数次验证,从裴大哥你好,我是顾宝,再到裴哥你理我一下呀。 后来便自娱自乐地发哈哈哈,发表情,幼稚得不行。 裴廷很忙,忙着工作,没工夫跟小孩子过家家。 顾宝的头像是枚笑脸荷包蛋,有恶意卖萌之嫌。裴廷间隙中点开微信,瞧见了那好友添加的对话框里,顾宝一个人舞出台大戏,手指**了两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回复一句:好玩吗? 顾宝在验证中迅速回复:好玩! 顾宝:你怎么还不加我啊? 裴廷早熟,稳重,拥有一切长辈欣慰夸赞的品质。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脑子里抽了哪根筋,他回复道:不想加你。 回复以后,裴廷就后悔了。他手指一划,通过了验证。 刚通过验证,顾宝立刻给他发了张照片,是张截图,正是在那句不想加后面,系统显示的已通过。 裴廷舌尖抵住牙关,啧了声,觉得实在无聊。 他退出了微信,将手机倒扣在书桌上,是不打算回了。 顾宝成功了一小步,不敢过于烦人,他点开裴廷的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只好扫兴退出。裴廷的头像是一张全黑图片,性冷淡,闷骚风。 微信上好兄弟纪图给他发了张撸串的照片,刚吃过饭的顾宝馋得口水都下来了:“是人吗你!” 纪图闹他:“你自己不能来,想要吗,给你多拍几张照片?” 顾宝懒得理他:“别闹,正忙呢。” 纪图惊奇道:“这个点就写作业了?给我抄抄?” “写个屁作业,我忙着给咱们篮球队拉壮丁。”顾宝回道。 这让纪图起了好奇心,追问是谁。顾宝一眼就决定要当朋友的人,当然得吹嘘一把,于是把裴廷的身体条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还要嘴贱地补一句:“就是口是心非了点,我不是很喜欢,得改。” 纪图不捧他:“你都说是刚认识的帅哥了,人家跟你有啥关系,你就想叫人改。” 顾宝自信道:“迟早的事,到时候我最好的兄弟就不是你了,别难过,退位让贤吧。” “滚滚滚,还退位让贤,这位置谁爱要谁要。”纪图笑骂。 当纪图听见顾宝被人嫌弃脏的时候,那张狂的哈字发了好几排,顾宝差点被他气死。 他们用文字聊得正嗨,纪图给他打了个音频电话,顾宝莫名其妙地接了起来:“图图,你干嘛呢?” 电话那头不是图图,是图图的竹马杨扶风,他的另一位好兄弟。 原本他们三个都是一个小区的,后来顾正要搬家,顾宝还闹了好一阵,被汤玉美收拾了顿才老实下来。 和老是怼他的纪图不同,杨扶风大他和纪图一岁,在他们三个人之中,总是充当大哥的角色,温柔成熟,法子也多,对顾宝很好。 电话里杨扶风声音温和,背景安静,想来是用纪图的手机找了地方给他打电话,顾宝道:“哥,你怎么用纪图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杨扶风说自己手机没电,又问顾宝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顾宝都不知道纪图是怎么跟杨扶风说的,忙道:“没呢,没被欺负,裴廷就是人看起来冷了点,心却热呀。” 这话说得顾宝自己都脸红,他跟裴廷刚见面,认识的时间大概也不超过一小时,他哪知道裴廷到底是面冷心热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冰雕。 杨扶风说:“要是真处不来别勉强,我其实摔得没那么严重。” 他们队里的王牌本来是杨扶风,可惜杨扶风上周摔伤了腿,马上就要到跟三班约好的球赛了,队里缺了个输出主力,大家心里都急。 顾宝怕杨扶风多想:“没有,不勉强。而且他们家跟我家有生意呢,家里人都让我们俩好好相处。” “哥你就别瞎想,裴廷都说会帮忙了,你就好好养腿。”顾宝轻快道。 等挂了电话,顾宝就在床上疯狂打滚,愁眉苦脸,一不小心牛就吹出去了,怎么办? 就算他一门心思想跟裴廷好,但裴廷一看就跟他们这种小屁孩不一样,忙着呢。 他最多忙写作业,忙考试,忙打篮球,裴廷可是忙公司,忙交际,忙着赚钱。 顾宝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自知之明,人得有共同话题才能当好友。 其实顾宝也不是瞎搞,胡乱想要拉裴廷入伙。之前就听说过裴廷不止成绩优异,连篮球都很牛逼,参加过市赛那种。 世上就是有种人,做什么都很成功,优秀得令人发指。 虽然也不知道裴廷多久没打了,但退休的冠军也是冠军啊,打三班的不是打着玩吗。 然而冠军裴廷不搭理他,连微信都冷冷淡淡,除了那句不想加你,至今聊天框里还没别的话。 顾宝没话找话,自己在那嗨,他说裴廷的头像太黑,不招女孩子喜欢,建议他换个牛油果笑脸,跟他的荷包蛋是配套的。 用过都说好,女孩都喜欢。 刚说完,顾宝自己都觉得扯,裴廷那么帅,还需要靠一个头像来讨女孩子喜欢吗? 要是姑娘喜欢他,哪怕头像全黑,也是五彩斑斓的黑。 裴廷刚开始只是放置顾宝,后来就是忘了回,等忙完几天下来,在聚会上看着陪在顾正旁边,装模作样用酒杯装可乐的顾宝时,裴廷才想起这么个人,这么件事。 裴廷的父亲带着他过去打招呼,两位大的在那客客气气,你来我往,两位小的站在一边,一个使劲冲另一个眨眼睛,另一位视若无睹。 眨眼睛的是顾宝,视若无睹的是裴廷。 裴廷当看不见,裴父可不能,虽然他也奇怪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这样冷淡,明明交给他做的事情,从来都做得很好。 即使性子冷,可需要交际的时候,还是表现得很如鱼得水。 裴廷被父亲拍了下肩膀,便主动道:“顾叔叔,我带顾宝认识点朋友。” 顾正欣慰地笑了,连连说了几个好。 他特意跟裴家搭上线,可不只是为了做生意这么简单,当然是在积累人脉。裴廷这么上道,他欣赏的同时,再看自家傻儿子。 算了,傻着就傻着吧,天塌下来,有他这个当爹的护着。 裴廷带着顾宝,倒没说谎,他是真的有在给顾宝介绍圈子里的人。只可惜顾宝年纪实在太小,一开始打过招呼后,就插不上话了。 反正裴廷去哪,他就去哪。他跟着裴廷身后,看着他一路同人招呼谈话,说着他不懂的话题,最后坐在了宴厅休息的沙发上。 他握紧了酒杯,一心挨着裴廷坐。这时坐在他们对面,也认识裴廷的一位姐姐笑道:“裴廷,哪来的漂亮弟弟,这么粘你,单人沙发都得跟你坐一起。” 顾宝非常尴尬,他才意识到沙发虽大,却是个单人沙发。他感裴廷转过头来看他,英俊的眉眼,冷淡的神情。 是他不识相了,眼巴巴地跟,傻乎乎地黏。 说不定裴廷刚才只是客气话,根本没想着要带他。 而裴廷……他确实是客气话,不料到这个顾家小少爷竟然会一路跟着自己,甚至跟他挤在一张沙发上。 他们好像也没这样熟吧。 裴廷近距离看着顾宝精致的脸,沉默了会。 他当然察觉出来顾宝眼里的惶然与尴尬,顾家属于暴发户,顾宝不谙世事,跟他们这群自小就学习着跟各类人打交道的人不一样。 太干净了,什么也藏不住,一眼就能见底。 好听点叫纯真,难听点叫傻。 下一瞬,顾宝望向了他,睫毛快速地抖动着,眼睛润着一层光,就像哭了般,定睛一看,却又没哭,只是因为眼睛太亮了,所以光都落进了他眼睛里。 裴廷觉得心口就像被不经意飞过的蝴蝶扇了下,细细密密,些许涟漪,算不上多明显的情绪,只是忽然有点心软。 他伸手揽住了本来打算起身的顾宝,望向那位故意开口的女生道:“我弟弟,顾宝。”说完他突然低声笑了下:“顾家的顾,宝贝的宝。” 许是因为他那声宝贝,喊得过分好听,过于性感。 对面女生的脸,一下红透了。 第3章 顾宝耳朵跟着红了半天,无他,裴廷的声音实在好听。他虽过了变声期,声线却依然不够男子气概,裴廷这种低沉又荷尔蒙十足的,实在让他羡慕。 看对面的小姐姐,可不就被撩得说不出话来,一看就知道暗恋裴廷。 真好,他也想被很多小姑娘暗恋。 裴廷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很宽大,掌心微烫,温度都透过他的丝绸衬衣,熨在他皮肤上。顾宝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裴廷没看他,而是掌心用力,不让他动。 顾宝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他脑袋一偏,凑近裴廷,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手太烫了。” 裴廷斜着看顾宝一眼,有点惊叹这人的不知好歹。他这幅做派为了谁,还不是让其他人知道,这是他带来的,他护着的,谁也别想欺负。 哪怕他们之间没这么熟,这姿态对付这群人精也够了。好歹不让顾宝吃这么多亏,毕竟两家之间还有合作。 裴廷那瞬间有种想撒手不管这位小公子的念头,他手撤回一半,目光随意落在顾宝身上。 顾宝人虽傻了点,模样却不错,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后颈碎发修剪齐整,天然的黑,米色丝绸很衬他肤色,柔软纤白的颈线从领口蔓延出来,喉结小,下巴更小。 于是离开了一半的手又重新按回了顾宝身上,甚至更为恶劣的,他掐住了顾宝的后颈。 顾宝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睫毛抖得更厉害了,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裴廷要这样对他。 这很痒,也很过火。 可惜顾宝是迟钝的,他甚至没忍住笑了,裴廷好奇问他:“你笑什么?” 顾宝的脖子在他掌心里转了下,细腻的皮肤滑过触感鲜明的掌心,温暖柔软,顾宝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调皮地冲他勾起嘴角:“你好幼稚啊,我说手烫,你就故意叫我热。” 裴廷喉结动了动,指腹稍微用了点力道,顾宝皱起眉,抬手要挡开他的掌心。裴廷没让他碰到自己,快速地收回手,还挪了下位置,离顾宝远了些。 再看顾宝脖子的红痕,裴廷心想,小少爷果然很娇贵,只是用点力,这就红了。 而顾宝这边,则是有点委屈,是裴廷先动手动脚,现在又跟嫌弃自己一样,还坐远了。 但顾宝也能看出裴廷刚刚是在给他解围,跟他猜的一样,这哥哥是面冷心热那款。 这样最好,好办事。 宴会人来人往,顾宝全程都跟着裴廷。许是因为带着他这个累赘,裴廷在后半场都没怎么跟人谈话,顾宝倒是见识到了裴廷人气到底有多旺,太多人同他打招呼,绝大部分是女人。 明明和自己相差不过几岁,怎么这么招女人喜欢呢。 顾宝跟在裴廷旁边,半天才得出一个总结,因为裴廷长得老,过份早熟,所以能够成为那些女人们的选择对象。 他腹诽了阵,总算缓解了他在裴廷身边几乎全程被人无视的境地。 裴廷走走停停,最后彻底停下来,盲目跟着,心中又有事的顾宝差点撞到他背上去,幸好及时刹住。 他抬头,对上裴廷的眼睛,茫然道:“怎么不走了?” 裴廷表情有点奇怪:“我去厕所你也要跟吗?” 顾宝迟钝地摇了摇头:“我在门口等你?” “不用等我,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裴廷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他上前几步,心想着顾宝会不会没听懂,忍不住再回头,只见顾宝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好歹也没说出什么不用,他可以等着这种傻话。 还算有救,裴廷轻轻松了口气。 进了洗手间,正好里面有一穿着侍者服的男生走出来,看这年纪不大,衣衫凌乱,眼圈有点泛红,瞧着像是被人欺负了。 裴廷皱眉,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谁敢在这种宴会上干这种龌龊事。 这时厕所最后一排的走出了个人,裴廷看清楚脸,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舒家老二,性向人尽皆知,玩得很疯,脑袋大概只有那档子事,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舒家好歹还有个大的撑着,其他人虽然看不上这舒老二,但也不会说什么。 裴廷不喜欢舒二,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他还年轻的时候,这个舒二想对他下手,实在令人恶心。 也因此裴家跟舒家断交了,再无往来。 舒二看见裴廷的时候,眼睛一亮,又打量了好几眼,方才可惜道:“还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好看,你现在太壮了。” 裴廷站在洗手池面前洗手,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动作温雅。他如今这个身材,也是因为当初被舒二性骚扰,家里人实在怕极他出事,特意请来退伍特种兵,教他防身术。 如今他不但能够将舒二揍趴下,还能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折断。 裴廷自镜子抬眼,眼神凌厉地让舒二抖了抖,怂了,不敢再招惹,绕着裴廷出了洗手间。 舒二走了,裴廷这才关上水,拿手机给裴父打了个电话,问多久结束。裴父说还有一会,又问他跟顾宝相处得怎么样。 提起顾宝,裴廷随意应了几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顾宝,在门口。舒二,喜欢小男孩。 这还有比顾宝更好下手的猎物了吗? 裴廷挂了电话,大步走出了洗手间,门口已经没人了。不管是舒二还是顾宝,都没看见。 裴廷绷紧下颔骨,他脚步加快,眼睛极速地扫视全场,连旁人跟他打招呼都没应,他第一次如此失礼。 巡视了一圈,依然没找到人,该不会已经被带走了吧。 这可是他亲口提出来要带顾宝去逛一逛,认识人,人好好交到他手里,要真出什么事…… 裴廷掏出手机,要给父亲的贴身助理打电话,这时,他的衣角被人扯了下。 他不喜欢被人碰触,更何况是这种紧要关头,他面色不悦地转头,身后人像是被他的模样吓了跳,脖子都缩了缩。 顾宝一只手端着蛋糕,一只手牵着他的衣角,下唇还沾了点奶油,好奇地望着他:“你在找什么?” 裴廷神色一松,那凶神恶煞的气势通通褪去,平静下来。 他没有回答顾宝,顾宝便收回手。 顾宝可记仇了,他没忘记裴廷今晚三番四次地嫌弃自己。也怪自己这多管闲事的性格,见裴廷这么急,就忍不住过来问问,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他拿起叉子,泄愤地在蛋糕上戳了两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问:“你在找什么啊,这么急?” 裴廷说没什么,顾宝有点蔫地哦了声,转身想走。结果他后领被人扯了下,顾宝气鼓鼓地转头:“你能不能别抓我后领,这样很不尊重人。” 裴廷收了手:“抱歉。” 这道歉来得突然,而且裴廷看起来也不像轻易会说道歉的人,偏偏又说得这样自然,好像真的对他很抱歉的样子。 顾宝立刻就为自己语气不好而感到内疚起来,他说:“也没这么严重,如果你非要拉我衣领,就轻点,卡到喉结真的很难受。” 裴廷问他去哪,顾宝哀怨地看着这个明知故问的人。不是裴廷不让他跟着的吗,这个宴会上,说实话他一个人都不认得。是顾正觉得他到年纪需要出来应酬了,以后好接手生意。 虽然顾宝很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但他也有责任心,知道该背负的责任。 裴廷不想带他,他也不知道跟谁搭话,正好肚子饿了,就去吃点东西。 来这个宴会的人,很少有人奔着吃东西的目的去的。 即使如此,东西依然很好吃。哪怕是顾宝这样挑的人,也吃了小半个蛋糕。 裴廷问他去哪,顾宝也没法说谎,只能老老实实道:“去装块牛排,我饿了。” 面对他这个答话,裴廷没什么表情,更没有要嘲笑他的样子。而是挑了下眉稍,同他说:“跟我来。” 裴廷竟然直接将他带到后厨,离开了宴厅。顾宝有点紧张道:“我们就这么离开行吗?” 裴廷说:“没事,反正都是群无聊的人。”舒二是那群无聊的人中,最令人厌恶的存在。 顾宝被裴廷留在了后厨附近,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只有后厨要用的木箱,堆在了一块,闻起来没什么味道,顾宝便不讲究地坐了上去,晃着腿等裴廷过来。 裴廷端着牛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宝因为坐姿而拉高的裤脚,露出的学生袜,明明袜子也是全白的,皮肤却奶白,甚至更有光泽,在裤口处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裴廷走到了顾宝面前,皱眉道:“怎么坐下了?” 顾宝可怜道:“太累了,让我坐一会。”他嘴上的奶油依然没被擦掉,裴廷没提醒他,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闻到了牛排的香味,开心地抿嘴笑,笑得有点甜:“好香。” “这家酒店,也就这位厨师做的牛排勉强能入口。”裴廷解释了句,以免顾宝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边来。 顾宝却什么都没问,天然不设防,实在好骗,甚至还真诚地跟裴廷说谢谢,谢谢对方特意给自己弄牛排吃。 顾宝伸手要接过牛排,裴廷却不给他,而是用手指在他嘴唇上碾了下,用的劲有点大,弄得他嘴唇麻麻的,再看裴廷拇指,沾了奶油。 想到自己一直顶着奶油在宴会上,顾宝脸红透了,下意识用舌头舔过刚刚被揉过的地方:“你怎么不提醒我。” 裴廷把沾上奶油的手,背到身后,轻轻揉搓。 指腹上奶油很细腻,微黏,揉起来的触感,很像顾宝的后颈。那么白,那么软。 第4章 牛肉很嫩,汁水充足,顾宝吃得满足,他随意地晃着腿,膝盖却被裴廷按住了。顾宝动作一顿,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裴廷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去,用目光示意自己的裤脚。只见裴廷那质感很好的西装裤,被顾宝的球鞋沾上了灰。 顾宝不敢再得瑟了,抿住油汪的唇,将盘子随意搁在旁边的木箱上,往下跳,再一蹲,这是要大大咧咧地给裴廷拍裤腿。 这个行为在顾宝心里没什么,在球队待着的时候,男人之间根本不讲究。而且裴廷给他这么好吃的牛排,总要报答一二。 他手才挨到了裴廷的裤脚,就见稳重了一晚上的裴廷大步后退,跟撞了鬼一样,脸色难看地瞪他:“你做什么?” 顾宝抬着手,心想裴廷是有点矫情,明明不喜欢被人碰,偏偏喜欢碰别人,十足双标。 他叹了口气:“没想做什么,只是给你拍一下。” 顾宝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装试用的丝巾:“要不用这个弄干净?” 裴廷脸色还是怪怪的,却看得出来松了口气:“不用。” 顾宝随意地将手帕塞回衣服里,不要就算了。他手撑着膝盖起来,那瞬间,心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个念头。 他刚才蹲下来的时候,脑袋好像离裴廷的下半身太近了,这人这么惊慌,是不是担心自己给他那地方来个头槌,顾宝差点笑出声。 顾宝又哪里知道,裴廷虽然确实担心顾宝碰到自己那处,倒不是怕疼,只是觉得顾宝用那张无辜的脸碰到那里,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很少有人能让裴廷手足无措,顾宝就做到了。 这人实在是不能离得太近,裴廷当下定了决心:“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顾宝只觉得裴廷方才还很亲和,好像两个人亲近了不少,如今又疏远冷淡,有意同他拉出距离。 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是哪惹裴廷不高兴了,叫人这么对自己时好时坏。 分明裴廷能够很亲热跟宴会上那些人说话,虽然带他出来的时候,说了句那些都是无聊的人。可能在裴廷心里,也有很多不无聊的人,每一个都比他顾宝有趣。 按理来说,裴廷难搞成这样,顾宝总该知难而退了。偏生他被激出了逆反心理,装听不懂裴廷的潜台词,匆忙道:“我也吃饱了,我先把盘子送回去,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急匆匆地端起盘子,跑向后厨,边跑还边回头,好似担心裴廷真的跑了似的。 直到从后厨出来,那月下的石砖地上,哪里还有裴廷的影子。 顾宝茫然四顾,越发失望,眉眼耷拉下去,嘴唇负气抿起。 他心想算了,又不是找不来更厉害的人了。大不了他花钱请个篮球外援,技术优,服务佳,比裴廷好一百倍。 顾宝打算走,却有颗小石子滚到了他球鞋边,他先是看到火点,再见一团烟雾,藏在暗处里的裴廷手里夹烟,沉声道:“在这。” 这人,明明那位置看得见他在找,就是不出来,这性子怎么养的,这么恶劣。 顾宝硬声道:“我没找你。” 裴廷夹烟的手垂在身侧,没有靠近他,依然用那慵懒慢悠的声调,站在阴影里,没反驳,只问他:“能闻烟味吗?” 顾宝故意道:“不能。” 裴廷沉默了会,就在顾宝以为他在不高兴时,裴廷却没继续抽了,而是将烟熄灭收起,还拿出个喷雾在身上喷了两下。 就在顾宝被他的精致震惊时,裴廷才走近他:“走吧。” 离得近了,顾宝的确没怎么闻到那股烟味,而是种说不上好闻或者难闻的气味。反正顾宝觉得自己要是姑娘,肯定愿意被抽烟后的裴廷抱一抱。 他就像个小动物动了动鼻子:“你刚喷了什么?” “你不是不能闻烟味吗?”裴廷没有正面回答。 顾宝却想,虽然他不抽烟,但他觉得从今天开始可以抽了,他也想像裴廷那样抽烟,再喷点东西,虽然装逼,但帅。 忽然裴廷抬手揉他脑袋:“你不许抽。” 顾宝一惊,难道他想什么写脸上了?还要反驳:“你自己都抽,凭什么管我。” 裴廷转头瞧他,眼神颇具压力,盯得顾宝都快受不住了,裴廷才道:“没接过吻吧。” 顾宝脸又红了,他有点生气,又不敢对裴廷发火:“我才十六。” 他立刻就听见裴廷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绝对是在嘲弄他。 顾宝屈辱道:“我学习很忙,没工夫谈恋爱。”说完他还怕裴廷不信:“有人跟我告白过,好几个呢。” 裴廷敷衍地点了几下头,顾宝恼了:“你又谈了几个?” “比你多。”裴廷的回答简直要叫人气死,一个也能够比他多,在他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啊! 顾宝加快脚步,不想跟裴廷说话,那人又叫他:“慢点,不是想跟我一起吗?” 谁想了!他没有,他顶多有眼无珠,认识了个装逼犯! 这时他后领再次被人扯了下,这回力道有轻重,没勒到顾宝,甚至还有手在他腰上托了下,帮他站稳了身子。 裴廷比顾宝高一个头,他低头,顾宝仰头,两人脸的距离一下缩近了。 天上有月,裴廷又处于背光,顾宝这样近注视裴廷五官,心里莫名其妙地想:这人睫毛真长。 他听见裴廷说:“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让你抽烟了吧。” 两人凑得近,吐息也近。顾宝嗅到了浅淡的烟味,没他想象的难闻,些许辛辣,带点微凉。 顾宝明白了接吻跟抽烟的关联。 见他恍然大悟,裴廷手上用力,将顾宝推了出去:“要抽也要注意牌子和味道……”他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道:“不然我怕你失恋。” 顾宝不信他,却也没反驳,他都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女孩会不会因为他嘴巴的烟味而讨厌他。 他故意招裴廷:“所以你因为身上烟味被讨厌过?” 裴廷:“我不经常抽。” 顾宝发现裴廷真的不喜欢正面回答问题,看起来好像回答了,实际又没让你知道什么。 他故意挨得同裴廷更近了些,就像只反复试探老虎底线的幼崽。乖巧,且怂。 见裴廷没有明显的抗拒反应,顾宝说:“你来我们队,跟我们一起打篮球好不好?”见裴廷皱眉,他赶紧道:“一次,就打一次,是场比赛,我们队里缺了个主力。” 裴廷拒绝:“没空。” 顾宝不死心:“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裴廷想说什么时候都没空,不知怎么的,他却没开口。他的无言给了顾宝希望,他听见顾宝软着声说:“帮帮忙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领着好人卡的裴廷转头,他想说点坚定拒绝的话,却在对上顾宝双眼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觉得顾宝应该很经常拜托其他人做事,所以这幅恳求又真诚的表情,能展现得如此熟练。 叫人连拒绝他,都能生出愧疚心。 裴廷伸手掐住了顾宝的下巴,顾宝睁大了眼,两颊被掐得凹陷,嘴唇嘟出,漂亮的脸变得滑稽。裴廷将顾宝的脸扭了过去,不让这人冲着自己摆出这幅撒娇的模样。 在顾宝想要挣扎抓下他的手时,他低声道:“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顾宝不动了,指头软软地搭在裴廷的手腕上,含糊不清道:“你要什么好处?” 裴廷说:“以后在我身边的时候,必须听话。” 这是什么鬼条件,顾宝差点就想翻白眼了,他才跟裴廷认识多久啊,这人控制欲怎么这么强。再说了,他也没有不听话。 顾宝答应了,裴廷收回手。顾宝揉着两边脸颊,小声说:“你能不能别老是弄我啊。” 又是脖子又是脸的,搞得他好像很好摆弄似的,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裴廷:“不能。” 顾宝忍辱负重:“那公平点,你碰我一次,也让我碰你一次。” 裴廷似笑非笑地瞧他:“不可能。” 顾宝:“……”靠。 第5章 顾宝是个很听话的人,不敢烦裴廷,平日里除了在微信上给裴廷分享一些天气预报,叫人注意带伞,就是天气凉了,该煲什么汤。 好像他不知道裴廷出门有司机接送,家中有厨娘似的。 因为顾宝实在不知道该跟裴廷说什么,说自己高中生的日常吗,无聊幼稚。可不说话,他怕裴廷把自己忘了,毕竟裴廷这样忙。 这天顾宝早早放学回到家,骑上家里的脚踏车,篮子里放了从厨房偷来的玫瑰酥,打算去行贿。 脚踏车刚开出门口,在前院浇花的汤玉美拦他:“去哪?马上就吃饭了!” 汤玉美跟顾正是从穷日子过来的,顾家还没这么发达的时候,她什么苦都吃过。 即使后来当了富太太,她也闲不下来,又不喜欢搓麻将买名牌,平日里只好将时间消磨在花园里,种种花,拔拔草。 汤玉美这时刚剪下一捧花,打算换客厅里的鲜花。还没在手里捧热乎,就被不孝子顾宝拿去了,放在自己的小框里:“妈妈,我要出去溜一圈,马上回来。” 汤玉美:“不许去。” 顾宝才不管她,脚一蹬人就出去了,一切都是为了赢,男人就得有野心,不能老听妈妈话。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将汤玉美的声音远远甩到了身后。 他在裴家大门口来了个急刹车,裴家离他家不远,却是他第一次来。 明明都是同一个小区,都是别墅,凭什么裴家就长得跟城堡似的。 顾宝脚踩在地上,摸出手机寻思着要怎么给裴廷发消息,哪知道刚想到这个人,这人就来了,身边还跟着位白裙子女孩。 裴廷穿着悠闲,没有西装的模样瞧着稚气许多,白T牛仔裤,脚上白球鞋,臂弯上还挎着个女包。 顾宝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么酷的裴廷,竟然也是女朋友的拎包小弟。 这小区虽大,道却小,顾宝直戳戳地杵在中间,跨着个车,甚至都来不及躲。 裴廷看见他了,目光便没离过他,眉头却皱起,就像被麻烦找上门。 顾宝注意到他的表情,委屈地撇嘴,心想他干嘛要抢汤玉美的花过来送人,自己闻着不香吗。 他等了一会,感觉裴廷不像是想跟他打招呼的样子,便主动下车,自行车挪开让出门口,叫裴廷和他的女朋友方便进去。 花在他的动作下掉了一地,沾了灰。 裴廷把包还给女生,转头就朝顾宝走来,脚路过地上的花时还顿了顿,却没停,更没捡。 顾宝没想到他会过来,整个人又活了,眉开眼笑的,脸上带着刚被太阳晒出来的红晕,好看得紧。 裴廷在顾宝面前停住:“你怎么过来了。”他语气从来都是这样冷淡的,或者说,顾宝刚认识他那会,他语气就一直这样。 顾宝笑着说:“来看你呀。”他从篮子里拿出玫瑰酥,还有那仅剩的几朵花:“给你,拿去送女朋友。” 裴廷眉心皱得更紧了:“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这还用人告诉啊,后面的漂亮姐姐还在等着呢。”顾宝冲那处挤眉弄眼。 裴廷没回头,直接高声道:“姐,你先进去,我还有事。” 顾宝傻了,看着那漂亮姐姐说好,然后转身进了裴堡。 他忍不住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裴廷睨着他说:“没可能。”他打开包装盒,看见里面的玫瑰酥。 “什么没可能,我是在问你我怎么样?”顾宝说。 裴廷笑了,笑得略讥讽:“你觉得我姐会看上一位弟弟?” 顾宝眼巴巴地道:“都说年下好,姐姐跟你差几岁啊?” “她二十一。”刚说完,裴廷就后悔了,觉得实在没必要告诉顾宝他姐到底几岁。 顾宝认真地琢磨了下:“你说姐姐能等到我大学毕业吗?” 裴廷黑下脸,把玫瑰酥塞回顾宝怀里,转身要走。 顾宝赶紧黏上去,还死不要脸,伸手要抱住裴廷:“唉,别走,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裴廷在他碰到自己前,地按着顾宝的脸,将人推离自己,严词道:“以后不经过我同意,不准随便碰我。” 顾宝嘴巴刚张开,裴廷就说:“不许顶嘴。” “……”顾宝差点捏碎手里的玫瑰酥。 他的乖顺让裴廷心情稍微好了点,便问他:“球赛是什么时候?” 顾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这个事?” 裴廷:“所以你是来给我送伞,还是给我煲汤?”这是指顾宝那些无聊的转发。 这个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坏,顾宝心想,裴廷的朋友肯定很少吧,性格这么恶劣,也就只有他能忍了。 他可能忍不了多久,等裴廷帮他们打完篮球,他就……穿着篮球服使劲蹭裴廷。用全身上下去蹭他,脏死他! 顾宝忍气吞声:“后天下午,地址我微信上发给你。” 裴廷随意地应了声,忽然将手里刚刚顾宝塞给他的花,还了一朵给顾宝。他把那朵浅粉色的花插到了顾宝的鬓角边,还挺衬顾宝。 大概是因为人白,所以什么颜色都可以。 顾宝一下就把花打下来了:“你干嘛!男人怎么可以在脑袋上插花。” 没想到小顾宝还是个老古板,裴廷挑眉反驳:“男人就可以送男人花了?” 这么一说,顾宝也觉得自己送花这个行为怪怪的,很多余。 他嘴硬道:“我又没说送你,我说送姐姐。” 裴廷眯起眼:“你说送谁?” 顾宝心想,这还是个姐控,其实他也没看清裴姐姐长什么样,就记得气质很好,长相嘛,裴廷这么优秀,姐姐肯定也不差。 都说招谁也不能招姐控,顾宝小声道:“送你的。” 裴廷满意地嗯了声,又插了朵花在顾宝耳朵上。顾宝已经懒得反抗了,裴廷开心就好。等球赛结束,杨扶风一定要请他吃饭,他都不知道自己为这场球赛牺牲多少。 顾宝戴着那朵花,眼巴巴道:“我够听话吗?” 裴廷:“还不错。” 顾宝:“后天球赛你一定会来吧。” 裴廷说:“到时候在这里等我。”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顾宝说。 见裴廷不答,顾宝立刻转口道:“我们当然得一起去,后天下午两点我过来接你,可以吗?” 顾宝讨好人的时候,眨眼睛的频率会变高,裴廷在顾宝面前,第一次露出了还算真心的笑容。只可惜笑容很淡,转瞬而逝:“可以。” 顾宝又问:“那这朵花可以摘下来了吗?” 裴廷伸手,指尖擦过顾宝的耳廓,那耳肉微凉,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显出淡淡的粉色。 裴廷给顾宝摘花的时候,闹得顾宝很痒,他笑着缩起了脖子,裴廷动作一顿,然后快速取下花,对他说:“伸手。” 顾宝将两只手都伸了出来,裴廷把花放进他掌心里:“送你。” 这个人好不要脸,拿他送的东西来回礼,顾宝心想。 顾宝说:“我不要花,换个东西送吧。” 裴廷不跟他讲条件,转身想走,顾宝急急开口:“教我抽烟,我也想学抽烟。” 好的不学,偏要学坏。 裴廷不理他,刚走了几步,就想起后面这小崽子,学坏之心不死,自己不教,总会有别的人教,倒不如自己教了,说不定吃到苦头,就不抽了。 他转身:“真想学?” 顾宝没想到能有转机,因为裴廷抽烟的样子真帅,他也想变帅。 裴廷说:“别后悔。” 顾宝才不后悔,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学抽烟要约在晚上,还在小公园里,不远只有一盏小灯,隐约能听见树荫后面车子驶过马路的声音。 顾宝不怕黑,但怕鬼,他攥紧了汗湿的拳头,心跳砰砰的:“哥哥,为什么要在这里啊?” 裴廷从兜里掏出特意买的最呛人的那款烟,漫不经心道:“因为要教你。” 教他就教他,来这么黑的地方做什么? 他咽了咽唾沫,想说去人多点的地方学吧,这种儿童小公园,他最怕秋千突然荡起来了。 这时裴廷转身了,叼烟打火,动作流畅自然。他眯着眼吸了一口,包在了嘴里,大步走向了顾宝。 顾宝身体都僵住了,直到他被裴廷用手掐住了脸,裴廷的拇指在他下巴碾了几下,故意用力摩挲,弄得他皮肤被触碰的地方,细细密密的痒。 顾宝的脸被裴廷抬了起来,他看见裴廷的脸渐渐离他近了。 紧接着,一个烟圈极近地绽放在了顾宝的面前。 浓烈的尼古丁,火的气味, 像黑夜里燃过的烟花,飘洒在云团中。 烟花逐渐散开,裴廷的脸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依然是散漫的神情,微哑的声音:“烟的味道好吗?” 顾宝有点茫然地眨眼:“还行。” 裴廷嗤笑了下,将手上的烟塞进了顾宝嘴里。手还点了下顾宝的鼻尖:“抽进去,从鼻子里出来。” 这种方式,当然将顾宝呛得天昏地暗,眼泪都咳出来了。烟掉在地上,激起了数个火星。 顾宝想吐,脸却再次被裴廷抬了起来,一块桃子味的糖被塞进了他嘴里。 他听见裴廷说:“糖比烟好。” 顾宝用舌头顶着嘴里的糖块,糖当然比烟好,糖甜,烟苦。 但裴廷可真帅啊,他也想这么帅。 等他长到十九岁,他也能变成这样的大人吗? 第6章 顾宝骑着车去找的裴廷,裴廷很准时地站在路口,手里提着个运动包,脑袋上压着白色的运动帽,眯着眼朝顾宝看来。 待看清了顾宝骑着的自行车,裴廷眉心抽了下:“一辆自行车,两个人怎么去?” 顾宝脚踩在地上,朝裴廷身后看了下,迟疑道:“你自行车呢?” 没办法,顾宝年纪太小,不可能自己开车,家里有司机,他爸上班要用。 虽说平日里上下学是有司机接送,但放假他要去哪疯,汤玉美是从来都不给他用车的,嫌费油。 裴廷沉默着不动,顾宝劝道:“其实很近的,也不远,自行车二十分钟的路程,没必要开车。” “路上还有一条江,江风吹起来特别舒服,还有家卖桂花糕的老店,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啊。”顾宝絮絮叨叨,因为没底气,只能用这些打动裴廷。 裴廷看了顾宝好一会,都快将顾宝看怂了,才抬手。 顾宝脑袋一缩,以为要挨揍,没想到头上一沉,原来是裴廷伸手摘了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你脸被晒红了。” 顾宝反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笑了:“没事,我皮肤本来就这样,随便晒一下都烫半天。” “你真没自行车啊。”顾宝想着裴廷家这么有钱,怎么会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其实他也不想想,都这么有钱了,平日里如果没必要,为什么要骑自行车。 顾宝:“要不这样,我家还有一辆阿姨买菜用的电瓶车,你会骑吗?” 裴廷已经听不下去了,将运动包往顾宝框里一放,转身往里走。顾宝吓了跳,以为他不肯去,连自己的自行车都顾不上,扔下就匆忙往裴廷方向跑。 结果车身不稳,砸下来剐到了顾宝,将他小腿上割出到血痕,还险些将他绊倒。 裴廷听到后面一连串动静,回身,怀里就撞进了个顾宝,结结实实的,砸得他险些后退两步。 顾宝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嘴里抽着气,急道:“你别生气啊,我立刻去软件上叫车,我们球队真的很需要你。” 裴廷扣着顾宝的肩膀,将人推开,就看见那委屈了一脸的表情,嘴里说着哄人的话,瞧着倒像要被哄的那位。 他不由叹了口气:“没说不帮你,我回去开车。” 裴廷扫了眼那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把车推进来放我家。” 说完他就看见了顾宝腿上的小伤口,忍不住又叹气道:“行了,别折腾,抱着包等我。” 裴廷将顾宝的车扶起来,推进院子里。 顾宝以为裴廷是叫自家司机开车接送,没想到这人骑着辆老帅的重机车出来,将头盔塞他手里,叫他上车。 顾宝目瞪口呆,眼睛都要羡慕得滴血了:“我还以为你会开汽车。” 裴廷:“不想坐?” 顾宝想坐,他喜欢死了,就差没摸着那辆车说自己也想要了。 他戴上头盔,抱着裴廷的包,双手去抱裴廷的腰。哪知道裴廷掰开他的手:“扶后面,别抱我。”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顾宝撇嘴,老老实实地扶着后面,当裴廷的背包小弟。 中途裴廷停了下来,在家药店给顾宝买了酒精跟创可贴。顾宝看到那东西就不想用,膝盖直躲:“这么点小伤不用管,我们要迟到了。” 裴廷拿着酒精,扫了顾宝一眼,顾宝就不说话了,乖乖把膝盖伸了出去,忍着疼上药。 有时候顾宝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怎么就这么怕裴廷啊,裴廷不过比自己大了几岁,却威严得跟他爹似的,他亲爸都未必有裴廷有威慑力。 伤口上酒精消毒,痛得要命,顾宝嘴巴扁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喊疼,省的裴廷更加瞧不起他了。 是的,顾宝能感觉到裴廷有点不喜欢他,至于为什么帮忙,为什么容忍,又为什么有时对他好,大概是因为裴廷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哪怕没那么喜欢他,看在两家人的面子上,都要对他好。 顾宝觉得自己忍得很好,哪知道裴廷看他一眼,就问道:“有这么疼吗?” 顾宝说:“不疼。” 裴廷:“要不要给你买雪糕吃。” 顾宝:“……”他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这么哄他。 就差两岁就成年的顾宝坚定拒绝,然后动作利索地跳上了大摩托,拍拍皮椅:“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裴廷走过来,将头盔拿起,套在顾宝的脑袋上,将盖子滑下来时,顾宝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然后他就打了个喷嚏。 刚打完,就见裴廷一言难尽地望他,他听见裴廷低声说:“还真是个宝宝。” 顾宝脸红了,羞恼的,他没这么娇弱,只吹点江风就病倒了。裴廷拉开运动包,从里面拿出件外套,披在顾宝身上:“穿好。” 外套是裴廷的,码子比他大一码,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衣服下摆都要铺到大腿上了。 袖子更长,挡住了他半个掌心,只露出指尖。顾宝想将袖口扯起来,刚捋上手臂就掉下去,弄了半天,抬头就看见裴廷在盯着他的手看。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指尖,他莫名道:“怎么了?” 裴廷上了车,背对着他:“搂紧。” 顾宝:“不是你叫我别抱着你吗?” 裴廷:“抱不抱?” 抱就抱呗,顾宝伸手搂住了裴廷的腰。虽然夏天热,江风还是有点冷的。裴廷的身子很暖,味道好闻,就像个大型的暖宝宝,混着空气中的花香,叫人舒服得一塌糊涂。 等到了地方,顾宝都昏昏欲睡了,还是裴廷掰开他的手:“想抱多久,还不下车?” 顾宝哦了声,下车取头盔,塞回裴廷手里。一转头,就看见纪图和杨扶风,顾宝快活地跑了过去:“图图,扶风,我来啦。” 杨扶风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先是一怔,这才笑道:“宝宝,紧不紧张。” 顾宝觉得丢人:“不是说了以后不这么叫我吗?” 纪图望着他身后小声道:“顾宝,这是你请的外援吗?靠,这车好帅啊,我也想坐。” 顾宝这才意识到他把裴廷落在后头了,赶紧回头,果不其然,裴廷面无表情,双眼微沉,怎么看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顾宝赶紧朝裴廷走了两步:“裴哥,这是我两个朋友,纪图,杨扶风。” 裴廷沉稳点头:“你们好,我是裴廷。” 杨扶风微笑道:“你好,听宝宝说你篮球打得不错。” 裴廷:“还行,只是来帮个忙。” 杨扶风:“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我脚受伤,也不用你这么辛苦过来。” 裴廷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宝一眼,顾宝脖子都僵了,小心翼翼地冲裴廷笑,好在裴廷只道:“没事。” 顾宝忙说:“先进去吧,时间都快到了。” 他想去扶着杨扶风,却听裴廷说:“顾宝,过来。” 杨扶风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有点担忧望着他,顾宝心里感动,不愧是杨扶风,一眼瞧出裴廷那货不好相与,哪像纪图,满心满眼只有那辆贼帅的重机车。 顾宝拍了拍杨扶风的手:“没事,你们先进去。” 这时纪图走过来,强硬地拉过杨扶风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啦。” 杨扶风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被纪图扶走了,临走前还对顾宝说:“宝宝,早点进来。” 顾宝满口应好,等两人进了室内球场,顾宝才回身走到裴廷身边:“怎么了啊?” 裴廷:“原来我是替补?” 顾宝真诚道:“怎么会,在我心中,你就是王牌。” 裴廷没说话,顾宝讨好道:“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裴廷不动,顾宝急了:“你来都来了,该不会要反悔吧?!你要是反悔,那我……”顾宝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可以威胁的话来。 裴廷看他那样,突然问:“我要是反悔,你要怎么样?” 顾宝看着面无表情的脸,差点没被他气死,紧接着裴廷就说:“你要哭给我看?” 顾宝震惊了:“谁要哭?” 裴廷说:“你。” “你想看我哭?”顾宝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恶趣味。 裴廷却越过他,往球场走。顾宝拎着包,紧紧跟在裴廷身后,两眼紧盯着裴廷。裴廷侧过脸问:“看什么?” 想看你到底还能有多坏,顾宝心里腹诽,面上还要拍马屁:“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打完这场球赛,我请你吃桂花糕。” 裴廷似笑非笑道:“哦,我还以为等打完这场球赛,你就不来烦我了。” 顾宝听他这么说,赶紧保证道:“好的,我以后绝对不烦你了。” 哪知裴廷听完他说的话,脸上那点笑意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顾宝以为他不信:“真的,我保证!” 第7章 裴廷直到球赛开始前,都没有理会过顾宝。哪怕顾宝再傻,也知道对方并不满意他的那个答案。 顾宝觉得自己很无辜,分明提出条件的是裴廷自己,他只不过是迎合裴廷而已。哪知道裴廷这么别扭,说好不行,说不好也不行,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他没看过裴廷打球,只听说过。直到真正现场看见球场上的裴廷,他才知道原来有人打球能够这么凶。 这场篮球赛几乎要成为裴廷的个人秀,他的天赋和身材让他在球场上几乎无人能挡。 这根本都不像比赛了,更像单方面的吊打,将上半场轻轻松松拉出了几十分的差距。 虽然他们班跟三班关系惯来不好,但对面主力眼都红了,怕是等球赛结束,就要跟他们约架。 中场休息的时候,光顾着跑来跑起的顾宝气喘吁吁地来到裴廷面前,压低声音说:“哥,虽然我们这不是友谊赛,但多少还是让几分吧?” 裴廷没理他,专心喝水。汗珠顺着下巴,坠在喉结。顾宝赶紧掏出纸巾,给裴廷擦汗,先按在喉结,将那颗碍眼的汗珠拭掉。 纸巾不薄,能感觉到指尖下皮肤的高温,是运动后散发着炙热的身体。裴廷这个人,连喉结都是顾宝羡慕的男人味十足的那款。 裴廷喝水的动作一顿,用力攥住顾宝的手,掀起眼皮道:“干什么?” 顾宝:“哥,别生气了。” 裴廷推开顾宝的手:“我没生气。” 顾宝将纸巾收回去,随意揣进兜里:“那你让个分呗,本来那边对我们请外援就有意见,不好做的太绝。” 裴廷目光落在他口袋上,又轻轻移开目光:“行。” 本来还想要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顾宝,话被堵在嘴里,一时哑了:“啊?” 裴廷从包里拿出另一瓶水递给他,顾宝受宠若惊地接过,是运动饮料,喝起来不太甜。 这时杨扶风喊了他一声,顾宝起身要往那去,裴廷却在此时出声道:“等等。” 顾宝回头:“怎么了?”裴廷问:“你说让分,让几分,怎么让。” 这事情顾宝哪知道啊,他只好坐回去,冲杨扶风道:“我一会再过去。” 喊完他就跟裴廷开始商量怎么让分,又跟裴廷科普了下他们跟三班的恩怨。 高中生的事情简单又幼稚,无非是抢女友,比较成绩,加上抢占篮球场那点事。 等顾宝念叨完,下半场就要开始了。 当顾宝想起来中途杨扶风叫过他,篮球赛已经结束。三班领队的许棋走过来。问裴廷叫什么,是哪个学校的。 顾宝站在裴廷身边,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啊,问这么清楚干嘛,想挖墙脚啊。” 许棋直接无视了顾宝,对裴廷说:“有没兴趣来兼职做个教练,不用占你很多时间,就周末来指导一下就够了。” 顾宝简直要笑出声了,许棋这个大傻子。知不知道裴廷家里多有钱,怎么可能来当高中生的教练,他都不敢跟裴廷提这个要求呢。 裴廷仿佛没看见顾宝在旁边张牙舞爪的模样,客气地对许棋说:“不好意思,暂时没空。”他没把话说绝。 许棋可惜道:“好吧,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一起打球。” 顾宝赶紧道:“没有下次了,我哥很忙的。” 许棋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顾宝身上,他先是弯腰,再伸手将掌心按在顾宝脑袋上:“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顾宝简直要被气死了,他虽然只有一米七,但也不需要许棋弯腰才能摸到头啊,还有谁是小孩!顾宝正想用力拍开许棋的手,许棋的手就被人强行拉开了。 是裴廷,他本来就生得冷淡,沉下脸时,颇有震慑力,哪怕他语气不重,许棋都被看得身子一僵,裴廷说:“他不是小孩。” 许棋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开个玩笑罢了。”他手腕阵阵隐痛,这裴廷的握力也太大了,怪不得能将球传得这么远。 裴廷松开了许棋,伸手将顾宝被弄乱的头发理了两下:“走吧。” 顾宝心都在颤,原来这就是被大哥罩的感觉,也太好了吧。他狐假虎威地冲许棋做了个鬼脸,跟在裴廷身后跑了。 裴廷脚步很大,径直往大门口走。顾宝拉住他:“去哪?” “回家。”裴廷将手从顾宝掌心里抽了出来,他不喜欢浑身是汗的感觉,每次运动完,他的第一件事都是洗澡。 顾宝:“一起吃饭呗,他们都想谢谢你帮忙呢。” 裴廷转过头,刚刚跟他们一起打球的男生们都往这边看,顾宝瞧见了,就说:“你看,都在等你呢,就差你一个了。哥,一起吃个饭吧。” 裴廷不太喜欢顾宝的语气,总觉得黏糊糊的,他有点想教训顾宝,好叫他不要这么说话,却又觉得他们不过认识没多久,不好管教太多。 他垂眸,盯着顾宝的脸,男生笑着,白净的脸上泛着红,嘴角还有小梨涡,大概那点子甜意,全从这个窝里酿出来的。 裴廷几乎都要同意了,他冷静拒绝:“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顾宝傻了眼,裴廷要走,却觉得衣服被扯住了,低头一看,衣角攥在顾宝的手心里呢。这也是顾宝下意识的动作,被裴廷的目光一扫,他赶紧松开,有点失落地说:“好吧,你等我一下,你包还没拿呢,我给你抱过来。” 裴廷嗯了声,没拒绝。顾宝小跑到队员休息的地方,替裴廷婉拒了班上热情的同学,又抱起了裴廷的包。 这时他再次被杨扶风喊住,顾宝抱着包走过去:“怎么了?”他还要去给裴廷送包呢,不好叫人一直等着。 杨扶风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最后笑了下:“没事,晚点再说,你先把包送过去。” 顾宝点头,他小跑到裴廷面前,将包递给裴廷。裴廷背上后,毫无留恋地往场馆的门口走。 身后没传来脚步声,是顾宝没有跟来。 裴廷心想,顾宝大概以后不会再来烦他了,这是顾宝自己亲口答应的,希望这小男生说到做到。 不过也很可能做不到,毕竟小男生,嘴上说说的事情,做不好很正常。他们两家又时时有往来,顾宝就是个小粘人精,他算看出来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会用什么借口凑过来,到时候他会给点面子,不去笑顾宝。 毕竟小男生的自尊心,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而站在原地的顾宝,目送裴廷远去后,高高兴兴地原地蹦了一下,没心没肺地转身跑回了自己的队里,开心道:“赢了赢了!走走走!吃饭唱k打电动!” 第8章 顾宝在该识趣的时候,总也不识趣,在不需要他听话的时候,偏偏听话了。 裴廷于这个星期,第三次点开顾宝同他聊天的微信,看见聊天记录止于那日顾宝来接他前,对话是顾宝叫他不要这么快出来,他到了会打电话,外面太阳大,很晒。 贴心的几乎不符合他的年纪,十六岁的小男孩,很少有这样懂事的。 更何况裴廷擅长看人,他觉得顾宝那冒失天真的性格,不会这样细腻。大概是有求于人时,无师自通,知道讨好,拿平日里撒娇撒痴的套路,来套路他。 是的,裴廷被套路了,要不然他无需浪费时间,来思考为什么顾宝真的不联系他这个事情。 应该是球赛结束,他没有利用价值,便被甩开了,做得如此明显。 裴廷差点气笑,想去顾家,将顾宝抓出来,教他怎么做一位稍微聪明点的坏人。比如即使是利用,也要记得收拾好手尾,免得利用不成,反被人恨上。 顾正那老狐狸,到底是怎么生出这种小奶狗的。 生了也就生了,偏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长大后遇到事了,谁来护。 裴廷只会在自己稍微有点闲暇时间,才会允许顾宝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勉强想一想。说起来也不关他的事,顾宝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遇到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 他不会小气到去记恨一个小孩对自己的利用,也没功夫担忧这小孩的未来。他忙着呢,裴廷手指一点,删掉了与顾宝的对话框, 顾宝也很忙,忙着赢球后跟三班耀武扬威,忙着写作业准备考试。别看顾宝这样,他在他们班还是个学习委员,成绩不错。 等好不容易闲下来,又被纪图拉着去杨扶风家打游戏,杨扶风最近买了个ps4,一堆游戏碟,纪图天天在微信上念叨着要去试,一放学就把顾宝劫持到了杨扶风家。 杨扶风给他们上橙汁点心,在旁边的小桌上摊着作业写,有两份,一份他的,一份纪图的。 顾宝按着手柄,跟着电视机里的画面激动地挥舞双手:“纪图,你再不好好写作业,期末就要垫底了,还考不考大学啦,扶风你也不管管他。” 顾宝虽然心里认扶风为哥,但通常只有心情好或者有求于人的时候喊哥,平时都是喊名字,虽然杨扶风比他大,但大家同级呀。 纪图几刀砍死了个怪:“考什么大学,以后出国留学。” 顾宝:“干嘛要出国,留在国内跟我们一起玩。” 纪图故意嫌他:“谁要跟你一起玩。” 顾宝:“你不跟我玩跟谁玩,你是不是有新的好朋友了?” 纪图:“天天一个班的,你不知道我跟谁好啊?”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小区又跟谁好了,扶风你知道是谁吗?”顾宝说。 杨扶风低头写着作业,他写好自己的,还要将答案誊抄在纪图的作业本上:“他哪有别的朋友。” 顾宝嘻嘻笑了,纪图瞪他:“笑什么笑,等我出国了,自然就有新的朋友。” “儿不嫌母丑,图图,你怎么可以嫌弃我和你扶风爸爸?”顾宝用肩膀撞纪图,弄得纪图的游戏人物刀都劈空了,被怪咬掉了一口血。 纪图用脚踢顾宝:“滚,谁是你儿。” 顾宝家比较远,到点了就该走了,再不走就得被汤玉美打电话来凶。他备好游戏存档,叮嘱杨扶风看好纪图,别让人偷偷打游戏,级数练得比他高。 杨扶风看着他宠溺地笑,说好。顾宝背着书包走后,房间里就剩下纪图和杨扶风,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只剩按键的声音,哒哒的响。杨扶风写完自己的作业,这才抬头道:“别玩了。” 纪图将手柄扔在了地毯上,挑衅地望向杨扶风:“他说你就听啊,你是狗吗,这么听话。” 杨扶风抿唇,不再看他,也不想争辩,打开纪图的习题册做了起来。这时纪图走到他身边,胳膊撑在桌子上,脑袋歪着瞧杨扶风:“别做了,我们来玩吧。” 听到玩这个字,杨扶风的眼睫微颤,握笔的手一紧。此时的他不像是在顾宝面前的那样温和大哥模样,瞧着甚至有几分陌生的冷凝。 杨扶风问:“你真打算出国留学?” 纪图直起身,将自己校服上衣脱了下来,光着上身凑近杨扶风,漫不经心道:“是啊,不然我还留这看你们相亲相爱吗?” 说完,他又嗤笑了声,恶意满满道:“真可惜,你的宝宝不喜欢男人呢。” 杨扶风被纪图推倒在了地毯上,纪图张开腿,跨坐在了杨扶风身上:“快点啊,我也要早点回家吃饭呢。” 尾音消失在互相触碰的唇里,纪图闭起眼,熟练地吻住了杨扶风。没多久,他就头皮一疼,被人扯着发根掀了下来,倒在地毯上。 纪图舔润嘴唇,煽情地笑着,直到脸色不算太好的杨扶风分开他的腿,重新压了上来。 顾宝不知道自己两个朋友在自己走后,所玩的成人游戏。要是知道了,顾宝得吓死,三观都要重塑的那种。 司机一路将他送回了家,不料家里没人,汤玉美和顾正都出门了,应该是参加什么宴会去了,通常这种情况下,肯定在他入睡前回不来。 家里的钟点工阿姨也下班走了,没人给他热饭,搞得顾宝觉得自己好可怜,只能吃剩饭。洗完澡写完作业,这才觉出寂寞来。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开一层的灯,有点滲人。 他拉开书桌前的窗帘,往下瞧,底下黑黝黝的,只有几盏小灯。寂静的别墅区里,甚至都没多少车路过。 顾宝想到上次裴廷拉他去的小公园,还有那口烟,心里的躁动得不行,想要学坏。于是揣着零钱包出门,买了根雪糕,又买了盒烟,还搞了罐啤酒。 提着塑料袋,顾宝慢吞吞地走到了小公园。顾宝喝了口啤酒,难喝得他都快吐了,再抽口烟,这回是真的干呕了几声。 他抹着嘴巴,心想不对啊,上回裴廷教他的时候,他除了觉得味道冲了点,没今天这么难受啊,难道是他抽烟的姿势不对? 顾宝掏出手机,给自己手上的烟拍了张照片,然后找出裴廷发了过去,顺带加上笑哭的表情:“好难抽啊,是不是我牌子没买对?” 他把烟熄灭了扔垃圾桶,酒放在地上,自己拿着雪糕,坐秋千上边荡边吃。 他等了很久才收到回复,半根雪糕都吃完了。 对方回复的是一个香烟牌子,除了香烟名字外,其他的话一句没有,吝啬得厉害。 顾宝撇嘴,输入道:“酒也难喝,又苦又麻。” 这次裴廷回得很快:“为什么喝酒。” “没有为什么啊,想喝就喝了。”顾宝说。 裴廷问他:“你在上次的那个小公园?” 顾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照片。”裴廷答。 顾宝又发了几句话,还问裴廷要不要来,裴廷都没理他。顾宝无聊地荡了好一会秋千,直到一束光落入了这个小公园,是车灯。 一辆车停在了公园入口,有人下了车。顾宝用手挡了下光,模糊间看见有人朝他走来,直到那车子开走,视野逐渐恢复,他才看清裴廷的模样。 裴廷穿着正式,手臂上挽着西装外套,领口扯得松散,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了点胸膛。 裴廷朝他走来,就像是特意来找他一样,实在让人惊喜。 顾宝一个激动,用力将秋千荡了过去,他本打算从秋千上跳下来站定,没料到秋千的惯性他让往前冲,他踉踉跄跄,一头撞进了裴廷的怀里。 为了接住他,裴廷臂弯上昂贵的西装都落在地上,盖住了顾宝脏兮兮的球鞋。 球鞋的主人微微垫着脚,头发乱而蓬松,不老实地从裴廷敞开的领口钻了进去,直白地触碰着胸口的皮肤,带来一串令人心烦意乱的痒。 顾宝开心的笑着,呼吸间尽是雪糕的奶味,甜甜的,腻腻的,他仰头看着裴廷,弯着一双落满月光的眼,好像他满心满眼的,都是面前的这个人,他说:“哥,好久不见。” 第9章 他这边好久不见,裴廷那却不给面子,先是掰开他的手,再按着他的肩将他往外推,就像被什么脏东西给玷污似的。 顾宝再好脾气也有点气了,裴廷弯腰捡起自己的西装,看上面沾满尘土,再将目光移到顾宝身上。 顾宝年轻,情绪藏不住,梗着脖子生闷气的情绪,从他下垂的嘴角到瞪圆的眼睛,全露了出来。 裴廷想叹气,又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只好拿出大人的模样:“小小年纪又喝酒又抽烟,你这是想翻天啊。” 他说话慢条斯理,占足道理,好似前阵子不是他教会了顾宝抽烟。顾宝看着那件被他弄脏的西装,也没那么气了。手里半支冰淇淋往下淌水,他赶忙举起来,舔了口:“才不小,四舍五入都是个大人了。” 这四舍五入的真够多的,裴廷算了把他的年纪,还真的小,才过十五,刚满十六,小得厉害。 裴廷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雪糕,眼里透出些许笑意:“好吃吗?” 顾宝像小狗似的点头,就差摇尾巴了:“你要不要,我去给你买?” 殷勤的态度,可爱的脸蛋,成功将裴廷心里那点芥蒂给抹平了。裴廷摇头说不用,问他怎么还不回家,顾宝咬着雪糕,含糊道:“家里没人。” 裴廷看到地上有啤酒,捡起来在手里晃了下,估摸着顾宝才喝了一口,他手一扬,将剩下的大半全倒进旁边的花草里。 顾宝惊讶地叫了声:“我的酒!” 裴廷没理他,将易拉罐捏扁,投入了远处的垃圾桶里,正中目标,铁罐撞击着垃圾桶,回音充斥着安静的小公园。 顾宝馋死了,也想着么扔,裴廷一转头就见他这么巴巴地看着,冲他伸手:“烟呢?” 顾宝有点肉疼:“才抽了一根呢,就这么扔了?” 虽是这么说,但顾宝还是乖乖地将烟交到了裴廷手里,哪知道这人根本不扔,转手就塞进了衣服口袋里,直接没收。 顾宝无语道:“真的很难抽,为什么跟你上次给我的完全不一样呢?” 裴廷:“因为上次的是女士烟。”说完他好像还嫌不够,补充了句:“巧克力味的,专治小朋友。” 顾宝:“……”行吧。 莫名其妙的,环境就静了下来,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顾宝重新坐回了秋千上,问裴廷:“你还不走吗?” 裴廷被他问得有些无言,分明是顾宝在微信上问他来不来,现在又问他走不走,想法真是多变。 他总不能跟小孩计较,只道:“回去吧,不早了。” 顾宝不说话,依然荡着他的秋千,装得很酷,又叛逆,很欠打的那种。 裴廷又问了一次,这回加重语气,吓得顾宝脖子一缩,不情不愿道:“都说我家里没人了,你要走你先走吧,我在这里待一会。” 其实顾宝更想裴廷留下来陪他,即使两个人没什么话说,但有个人在身边,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受这晚夜冷风。 裴廷直接转身,走到公园门口,这才回头,朝眼巴巴盯着他看的小可怜宝说:“过来。” 顾宝瞬间站起身,眉开眼笑,明知故问道:“去哪?” 裴廷没理他,只用眼神施压,顾宝没敢再卖乖,万一裴廷后悔了,他去哪哭,赶紧小跑到裴廷身边,跟着人走。 真是应了顾宝在自己家的时候,于餐桌上说的那句话,没人会讨厌他。这不是,才认识裴廷多久,就成功进了裴堡。 裴廷家跟他家的结构有点像,面积却大很多,佣人更多。裴廷进门就将手上的外套交给一位面容慈善的中年妇女,还转头同顾宝介绍了下:“五嫂。” 顾宝乖乖道:“五嫂好。” 五嫂笑道:“饿了吗,厨房里热着有汤。” 裴廷本来想说不用,但余光扫到顾宝:“拿两碗上来。” 顾宝刚开始没说话,跟着裴廷来到餐厅,这才小声嘀咕道:“我不喜欢喝汤。” 在家的时候,汤玉美就老是逼他喝各种汤,什么冬虫夏草,燕窝银耳,对他来说还没可乐来得诱人。 裴廷看起来再老派,也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总不能拒绝可乐的诱惑吧。 顾宝又说:“有没可乐,我渴了。” 裴廷冷漠地砸下两个字:“有汤。” “……”顾宝心想,他这交的不是朋友,是后妈吧。 大概是瞧出顾宝脸上的不情愿,裴廷又补充道:“能长高。” 最后顾宝一口气喝了三碗,开玩笑,这可是裴廷家的长高秘方,怎么能不多喝点。 熬汤的五嫂乐了,直言他下次再来,她会煲上她的拿手绝活。 喝碗汤,裴廷带顾宝去自己的书房。 顾宝进去后,看了眼沙发到书桌的距离,选择拿了几本书,走到了裴廷书桌旁边。 裴廷的书桌底下铺着开起来很柔软的地毯,顾宝腋下再夹了个沙发抱枕,踢掉拖鞋,他直接在裴廷书桌旁坐了下来。 裴廷惊讶望他:“你坐地上干什么?” 顾宝伸直腿:“跟你聊天啊,沙发隔得太远。” “没必要,你在沙发上说话我也能听见。”裴廷说,心里还有点嫌弃顾宝的不讲究。虽然这男孩的邋遢,他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顾宝耍无奈:“想跟你近点说话嘛。”他还拍了下地毯:“这里很软,很舒服呢?你要不要一起坐过来。” 裴廷冷硬拒绝:“不用。” 顾宝也不勉强他,将手里的书翻了个几页,随口问:“你爸妈呢?” 裴廷打开电脑查阅文件:“出差。” 顾宝:“你妈妈跟着裴叔叔一起工作?” 裴廷好一会没回话,顾宝以为对方想要专心工作,不想理他。 他又翻了几页书,才听见裴廷说:“离婚了,我母亲她不住这里。” 裴廷用的是客气的母亲二字,没谁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妈妈。 其实父母离异是件很常见的事情,顾宝身边就有很多同学是离异家庭。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从裴廷的语气中,听出一股难过来。 何为反差,冷硬者心软,强大者脆弱,一时间顾宝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地来一句,啊,这样啊,对不起。 裴廷却低声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的错。” 说完后,裴廷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电脑上,直到他椅子边挨了个人。 裴廷低头,只见顾宝膝行到他椅子旁,抬头看着他。裴廷问他做什么,顾宝说:“你要不要摸我的头。” 这个提议简直莫名其妙,又无厘头,裴廷说:“我为什么要摸你的头。” 顾宝小声道:“不摸吗,不摸就算了。” 裴廷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顾宝的特殊安慰方式。类似于一种,小狗将湿润鼻头蹭在你手指上,为了亲热你。 他奇异地理解到了顾宝的意思,一时间觉得挺好笑的。 顾宝其实更想摸摸裴廷的脑袋,以示安慰,但裴廷这么威严,想来那金脑袋也神圣不可侵犯,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献出自己的脑袋,希望裴廷能摸得高兴点。 裴廷不要就算了,顾宝重新将书捧到膝盖上,默默地看。 这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按在他脑袋上,用力地揉,几乎要将他揉得左右乱晃,险些跌倒。 顾宝伸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恼羞成怒:“你干嘛啊?” 他对上了裴廷的笑眼,对方是真的在笑,开怀的,放肆的,带点恶作剧的意味。这时候的裴廷,总算有了点符合他年纪的朝气来。 顾宝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下次轻点,我的脑袋也很值钱的,能考六百多分的那种。” 裴廷配合道:“是吗,那真的很值钱。” 顾宝:“你不信?要不要看我的成绩单?” 裴廷说不用,又问顾宝要考什么学校。这个问题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是立刻就要考虑的。 顾宝没想好,裴廷就报了个学校的名字,是他的母校。顾宝说:“我为什么要去你念过的学校啊?” 裴廷:“你怕什么,我早就毕业了。” 顾宝一副你这人很奇怪的表情,说:“就是因为你已经毕业了,我去到那里又遇不见你,我去做什么?” 裴廷愣住了。 第10章 裴廷注视着顾宝好一阵,都将顾宝看得心虚了,直问:“怎么了?”裴廷摇头,其实他想问顾宝刚才喝的是汤还是蜜,嘴甜成这样。 正事还是要说的,裴廷同顾宝介绍自己的学校,从环境说到人师,学术再到氛围。裴廷少有的滔滔不绝,他将自己当作一个过来者,真切在为顾宝考虑。 可惜顾宝听着这番苦口婆心,只有嘴上应付,眼睛都飘到一边的手机上,小动作还多,袜子里的脚动来动去,宛如多动症,片刻不能消停。 裴廷只好停下:“你就没想过以后吗?” 顾宝换了个姿势,懒散地趴下,抱着枕头。他的衣服上滑,露出了一截腰身。裴廷注意力被短暂地吸引了,只因那里白得动人,又无肌肉,瞧着手感不错。 “我有考虑过啊,就是还有几个月才高考,等考完出成绩再说吧。”顾宝已经将手机点开了,另起了个话题:“你今年才十九吧,这么快就出来接手生意了?” 裴廷将目光从他腰上移开:“二十了,虚岁二十一。” 顾宝嘴巴微张,一脸傻样:“什么时候的事?” 裴廷又开始专心办公,敷衍顾宝:“上礼拜。”他不认为自己过生没请顾宝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可惜顾宝不这么认为。 他一骨碌从地毯上翻身坐起,双眼瞪得溜圆,一字一句地念:“你竟然不请我?” 就上个礼拜,他跟裴廷失联了也就两个礼拜。怎么连生日都不请他,他们还是一起抽过烟,吃过牛排,打过球的关系啊! 裴廷侧脸几乎要被顾宝盯穿,只好停下办公,转过椅子,面朝顾宝。 顾宝靠得太近,屈腿坐着,转过来后,裴廷脚尖直指顾宝胯部,只差往前一踩,就能碰到敏感位置。 被碰的人还没反应,险些占了便宜的裴廷反皱起眉,脚下踩地,借力远离顾宝腿间,这才说:“只是个无聊的生日宴。” 再无趣也是生日宴,好歹他和裴廷认识,怎么,连块生日蛋糕都没资格吃吗?爸爸肯定也知道这事,竟然都不跟他说。 顾宝把书合上,捡起手机,穿好鞋子,打算要走。裴廷见他动作,问他:“要走?” “回去了。”顾宝拍了下膝盖上不存在的灰,面无表情地说。 短短三个字,裴廷听出了怨气,也觉出了顾宝的别扭。他很少哄人,起码这不是他擅长的事。他觉得顾宝幼稚,就是闲的,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心里是有点烦的,但架不住想把人留下来的心态,裴廷说:“五嫂的点心还没送上来。” 顾宝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吃了。” 裴廷不说话了,顾宝都走到门口,都没听见裴廷的后文,比如喊住他,或者再解释两句,不然他很没面子。刚闹了脾气,就这么走了,以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别说两家有生意往来,就是都住在一个小区,日后都不好相见了。 明明之前在他面前时时装出大人的样子,现在情商怎么这样低,顾宝在心里都快把裴廷挖个坑给埋了。 他手碰上了门把,特意停下,竖起耳朵往后面听,结果只听见键盘敲打的声音,回头一看,裴廷竟对着电脑开始办公,压根没有想留他的意思。 这时五嫂敲门,顾宝正好给她拉开,五嫂看见顾宝,笑眯眯道:“怎么出来了,要去上厕所吗,走廊尽头右拐。” 顾宝刚想说话,就听见裴廷在身后说:“他准备回去,五嫂,你送他下楼。” 五嫂惊讶道:“哎呀,你才来多久啊,就回去了?” 她刚说完,顾宝就接过五嫂手里的点心盘子,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好香,我吃完点心再走。” 五嫂开心道:“好好好,下次记得来吃饭,我做得饭比点心好吃哦。” 顾宝天真眨眼:“是吗,我也很想吃呢,可惜裴哥太小气,不肯请我来。” 裴廷听顾宝污蔑自己,无奈地敲了下桌子:“好了,五嫂你先回房休息吧,顾宝,过来。” 五嫂只能冲顾宝笑了笑,替他们关上门,顾宝端着点心站在门口:“干什么?” 裴廷扫了眼他手里端的盘子:“你打算把盘子都端回家?” 不情不愿,满脸别扭,顾宝慢吞吞地挪到裴廷桌前,把点心往桌上一放,瓷盘碰桌声很响,充满脾气。 裴廷脸也沉了:“请人的是我爸,要不你找他闹去?” 顾宝惯来狡猾,哪怕脾气比天大,撒泼的时候也极看人脸色,能够反反复复折腾人,让人有火发不出。他拿这套应付了很多人,对付裴廷,绰绰有余。 当下也不闹了,顾宝双手背到身后,跟罚站的小学生似的,嘴里还要委屈,眼皮耷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说完他用眼去瞄裴廷,见人无动于衷,只能继续:“你瞧不起我。” 这指控很重,哪怕刚开始裴廷确实看不上顾宝,这时也不能承认。他说他没有,顾宝继续嘟囔:“第一次见面你就嫌我脏。” 裴廷默了,无法反驳,顾宝见他不反驳,更加起劲:“平时微信也是,我给你发十条你能回一次都不错了,还有上次打篮球,是你叫我别烦你的,你都不知道,庆功宴我都因为你,而吃不下饭。” 当然是骗人的,顾宝吃了三碗米饭,撑得在电玩城都玩不了跳舞机。 因为胃里沉,蹦不起来。 见裴廷面容有松动的痕迹,顾宝趁热打铁:“哥,做朋友是相互的,你老嫌弃我,我也难受啊。” 裴廷逐渐平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冲顾宝发火有点不对,他软和语气,难得道了歉,又说:“是我不对,下次生日,肯定请你。” 顾宝蔫蔫地应了声,仿佛被裴廷伤透了心。他指了指点心:“那你吃吗?” 裴廷将盘子往他那里推,哄小孩:“都给你。” 顾宝端起要走,裴廷忙道:“真拿回家啊?” 手里拿着点心的顾宝挪到沙发上:“我吃完再走。”这是不跟裴廷好了,也不坐地毯,他不肯挨着裴廷,省得伤心。 裴廷轻咳一声:“你还真的全都自己吃啊?” 顾宝小脸从沙发背上探了出来,嘴巴还黏了点饼干屑:“不是你说的都给我吗?” “我那是客气话。”裴廷一脸正直道,还面不红,气不喘地说:“坐过来,分我一半。”顾宝端着盘子原路返回。 裴廷倒也没跟他抢那几块饼干,而是摸他脑袋:“别生气,生气长不高。” 这是哄孩子呢,骗谁呢,顾宝生气地想,浑然不觉的自己刚才喝了三碗汤,就是被骗了。他用力甩脑袋,将裴廷的手甩开:“现在不想被你摸。” 裴廷心正软着,全是顾宝的那句,因为他连饭都吃不下。他现在看顾宝,都能看出这小破孩的可爱之处来。 他问顾宝:“刚才为什么可以摸?” 顾宝说:“因为那时候我没生你的气。” “是吗,那宝宝怎么样才能消气呢?”裴廷自然地说道。 顾宝浑身上下都被那句宝宝给闹麻了,他捂住耳朵,脸都红了:”不许那样叫我!“ 裴廷觉得通红的顾宝很有趣:“杨扶风不也是这样叫你的?他是你朋友,我就不是?” 顾宝怒道:“难道你愿意我叫你廷廷?”叠音字实在肉麻又娘炮,纯爷们就该连名带姓。 裴廷无所谓道:“可以,你觉得顺口,就这么叫吧。” 顾宝无力了,其实从小到大叫他宝宝的人太多了,只是小男生正值青春期,相当不喜欢宝宝这两个字,觉得幼稚,别扭,让人害羞,所以不愿意听别人这么叫。 裴廷非要这么喊他,他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公共场合别这么叫我好吗?” 他望着裴廷,祈求道,好在裴廷也没有要一直逗他的意思,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但顾宝疑心重,见这个尴尬对话刚结束,裴廷就拿起手机,他追问:“你不会是去微信上改备注名了吧?” 裴廷拿着手机:“我只是要看邮件。” 顾宝不信:“你在微信上点开我的备注看一下。” 裴廷便给他看了,上面只是单纯顾宝两个字,并没有改名。 顾宝才松口气,裴廷要退出,却不小心手滑,点开了发送信息,对话框上,一片空白。 裴廷:“……” 顾宝:“……” 漫长的沉默后,顾宝艰难开口:“你把我们的对话删除了?” 裴廷没否认,这毕竟是事实。他现在头有点疼,他觉得顾宝快把他一年的哄人份量给透支完了。 而且顾宝如今的眼神让人非常有压力,仿佛他是个什么负心汉一样。 让人意外的是,顾宝在这件事上,倒没有过多纠缠:“算了。”他坐回地毯上:“下次不要删了,对话删了,连聊天记录都翻不到,跟没加有什么区别。” 裴廷指腹敲了敲手机屏幕:“你在意这个?” 顾宝也不看他:“因为你不在意我这个朋友,所以也不在意我们的聊天记录。删了就删了吧,反正也只是一些无聊的话而已。” 裴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顾宝却看了眼时间:“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帮我谢谢五嫂,她做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第11章 顾宝前脚在裴家将人堵的哑口无言,后脚到家就把这事给忘了。足以见其不上心,在裴家那做派,全都是装的。 其实当时反应也不算做戏,发现裴廷竟然删了对话,他还是有点不开心的,但这些都被裴廷的表情所弥补了。 裴廷一副得知自己做错,想开口解释,又没法张嘴的模样,实在好笑。 顾宝觉得裴廷这个人有意思,大概是因为这人平时成熟稳重,冷淡疏远,一旦有了点温度,就特别吸引人。 到了家,顾正和汤玉美已经回来了,发觉顾宝没在家,汤玉美特意守在客厅,将人逮着骂了场。 幸好顾宝在裴廷家待了有段时间,身上的味道都散了点。要不然叫汤玉美知道了他抽烟,顾家都要被她掀翻。 顾宝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竟然收到了裴廷的消息,虽然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到家了吗,都足够叫人惊喜。 他赶紧回了个表情包,又乖巧说自己真没怪裴廷,叫人无须在意那么多,反正聊天记录没多少。 顾宝将话发过去后,便去洗澡了,等洗完出来,再看信息,就看见裴廷说:好的。 这两个字几乎要被顾宝瞪出火来,好的?就这样?就没了?裴廷到底会不会哄人啊?这个人肯定没有朋友。 顾宝将手机丢开,在床上滚了几圈,这才气呼呼地捡起手机,他不想理裴廷了,是手机游戏不好玩,还是新剧日番不好看,他何必活受罪,对着根木头生气。 裴木头没有自知之明,还要问他:“你想过来吃饭吗?” “什么叫我想,明明是你要请我吃饭。”顾宝说。 裴廷再木,都能看出顾宝这句话里的火药气息了,更何况他不木,只是喜欢逗小朋友而已。裴廷说:“不是你跟五嫂说想过来吃饭的吗?” 顾宝牙关都咬紧了,就觉得裴廷实在讨厌,半句都不输人,连一个邀请,都能说成像他要去蹭饭一样。 他别扭地回了句:“我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裴廷说:“好的。” 又是好的!!怎么又是这两个字,知不知道这两个字都多气人,多影响他发挥,顾宝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我!不!好!” 裴廷看见这三个字,忍不住笑了,知道逗小朋友要有度,便说:“我开玩笑的,你有空就过来吧,五嫂很喜欢你。” 小朋友还在生气,输入了半天,最后跟他说:“是你非要请我的。” 这时五嫂将茶送了进来,看见他的表情,也跟着笑:“少爷,是有什么好事吗?” 听五嫂这么说,裴廷放下手机:“没有。” 五嫂:“是吗?很久没见你这么笑了。” 裴廷想了想,又笑了下:“确实遇到了好笑的事。”和好玩的人。 第二日顾宝到了学校,逮着纪图就开始吐槽裴廷,可惜他这好友今日状态不佳,连打数个哈欠,叫顾宝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图图,你昨晚做贼去啦?” 杨扶风跟他们不在一个班,所以课间一般顾宝都是找纪图说话。纪图懒洋洋趴在桌上:“是啊,做贼去了,现在腰酸背痛。” 顾宝顺着他的话说:“偷什么去了?” 纪图突然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偷人。” 听得顾宝大大翻了个白眼:“你骗鬼呢,成天跟着我和扶风混,你哪来的精力交女朋友,你交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纪图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溢出来了:“你也有可能不知道啊。” 顾宝虽然很怀疑,但纪图也有可能说得是真的。客观来看,纪图长得很帅,蜜色皮肤,四肢修长,最特别的是那双浅色的眼睛,跟猫一样,是亚洲人中少有的颜色。纪图也是不缺少女孩子喜欢的,只是纪图平时都不怎么搭理女生,就算收到告白也会拒绝。 要是纪图都能看上的,那女孩得多漂亮啊!顾宝羡慕得要命,逼着纪图跟自己交代,到底跟哪个女孩好上了。 纪图被他烦得不行,放学以后就不见人影。杨扶风来到他们班,见只有他一个人,还奇怪地问了句:“纪图呢?” 顾宝突然发现杨扶风对纪图的称呼也变了,以前明明会跟着他一起喊图图的。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顾宝酸溜溜道:“那小子谈恋爱了,大概是去找女朋友了吧。” 杨扶风双眼微睁,是吃惊的模样。顾宝观察杨扶风的神情,明白了杨扶风也不知道纪图有女朋友这事。看来女朋友十有**是假的,不然杨扶风不可能会不知道。 杨扶风果然犹豫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不是,我自己猜的,他说他昨晚偷人去了,我说哪个妹子眼瞎,被你偷啊,他又不说,神神秘秘的。”顾宝边说边发现杨扶风的表情变了好几回,先是紧张,继而放松,最后又难看起来。 顾宝问:“你怎么了?” 杨扶风摇头:“没事,他不在就算了,我们走吧。” 顾宝便和杨扶风一起走到校门口才分开,杨扶风目送着顾宝上了车,这才去校园的自行车棚。在那里,他看见了吊儿郎当,单肩背着书包的纪图。 纪图坐在他的自行车上,两脚踩在地上,校裤被拉起,露出了脚踝上的纹身。 这个纹身是前阵子纪图去纹的,纹的是一棵小树,树下卧着只猫。他们做的时候,杨扶风带汗的手握住了纪图的脚踝,听见纪图眯着眼喊疼时,他还以为纪图是下面疼,没想到是脚踝疼。 得知纪图纹了个纹身后,杨扶风还生气了,说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刚开始纪图还笑眯眯听着他说教,后面就翻脸了,一脚将杨扶风踢下了床,自己捡起裤子穿上,连内裤都不要,就打算走了。 杨扶风问他去哪,纪图还不耐烦地说:“我是来做-爱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你要么做,要么说,如果还要说的话,我就走了,别浪费我时间。” 这可把杨扶风气坏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坏脾气的人,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纪图惹火。 后来他带着怒意折腾纪图,被纪图抓伤了后背,那伤痕疼了好几日,才渐渐愈合。 杨扶风走过去,也不理人,蹲下声开自行车的锁,没想到纪图脱了鞋,脚直接踩到他的下体。杨扶风往后一躲,差点坐在了地上,他抬头,有些愠怒道:“这是在学校!” 纪图无趣地收回脚,随意道:“送完你的宝宝了?” 杨扶风忍了忍,还会没忍住:“你别总是阴阳怪气的,顾宝他是我们的朋友,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这么一说,纪图直接炸了:“杨扶风,你说清楚,我怎么对他了?我对他还不够好?” 杨扶风为难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图最恨他说大道理,他直接起身要走,看也不看杨扶风一眼。 杨扶风,抓住了他的脚踝,纪图停下,声音冷硬道:“松手。” 声音虽硬,心却很软,要不然完全能挣开他的手,杨扶风看得很清楚,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纪图僵在那里半日,这才轻声道:“我讨厌你。” 而此时,顾宝还不知道他的两个朋友因他而起的纷争,他回到家中,又一次需要去赴宴。而他已经在白天的时候给裴廷发消息,说晚上要去他家吃饭。 这下好了,得爽约了。 他在微信上跟裴廷说了,裴廷好像知道他今晚要去哪,顾宝直接给他打了个微信电话,裴廷好一会才接起来:“什么事?” 顾宝:“你不去吗?那里我谁都不认识,肯定会很无聊。” “就算我去,你也会很无聊。”裴廷说。 顾宝急忙道:“怎么会,你来嘛。”不知不觉,顾宝用上了自己对顾正撒娇时常用的语气。 很可惜,裴廷不是顾正,对他的撒娇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你可以不去宴会。” 顾宝失望道:“不行啊,爸爸叫我多交点朋友,但你知道的,没谁想跟我这小孩做朋友啊,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 裴廷没想到顾宝竟然还能看出这些来,也不算没救,怎么上次跟他在宴会的时候,表现得这样傻。 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还要安慰:“没事,总有人会喜欢你的。” 裴廷说得是实话,顾宝生得这样好看,人们总是对好看的人有几分宽容,他便是如此。对顾宝比对旁人,都多出了几分的容忍心。 最后顾宝还是跟着顾正去了宴会,裴廷则是留在公司夜战,他年纪轻轻出来做事,并没有旁人想得这么轻松。 很多事情不是背靠着家世,就容易办下的。家世就像把双刃剑,可以利用,也容易成为绊脚石,他只能付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他所在的项目组,组员们渐渐走光了,裴廷捏来捏酸痛的眉心,拿出手机,发现顾宝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个消息。 顾宝说,他在宴会上遇到了个好人,他也交到朋友了。 那人叫舒明,问他认不认识。 裴廷一下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握紧了手机。他可太认识了,舒明,舒家老二,几年前猥亵过他的那个变态,专好小男孩,尤其是顾宝这种! 第12章 裴廷雷厉风行地赶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驱车前往宴会,期间不断地给顾宝打电话,偏偏总没人接。理智上猜测事情不会这样糟糕,因为现场有顾正在。 但是就怕万一,曾经舒二同样是在宴会上将他诱拐,一杯加了料的果汁,成年男人的力气,足够发生些什么。 裴廷那时运气好,现场有知道舒二德行的人,那人又同裴家交好,加上裴廷心有防备,没饮下那杯果汁,最终这事以他敲破了舒二的脑袋,裴父闯入包厢结束。 打不通顾宝的手机,裴廷便给顾正打电话,顾正接得很快,裴廷来不及客气,直接切入主题,他问顾宝在哪? 顾正被他问得一懵,裴廷再次急声追问,顾正说顾宝没在自己身边,又讲怎么了。 裴廷不知道该不该说舒二的事情,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当年裴家要面子,舒家不敢声张,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 说裴廷没后悔是不可能的,他应该陪顾宝去。没想到这还真是个招人觊觎的宝,少一秒没看到都不行,叫人焦心。 他对顾正说:“我有急事要找顾宝,叔叔你帮我找一找他。” 顾正说好,说找到了再联系他。挂掉电话后,裴廷又给几个朋友都打了电话,叫他们帮忙找顾宝。 一路闯了数个红灯,裴廷在十多分钟后抵达宴会现场,他的其中一个朋友,周玖说帮忙看了下监控,是舒二把人带走了,也没离开多远,在泳池那边。 宴会地点是家酒店,年纪大的要谈事,年轻人觉得宴会无聊,便可以去酒店的娱乐场所打发时间。 有玩牌打球,也有游泳唱歌。泳池那边有好几个提供休息的房间,顾宝就是被带去了那里。 周玖隐晦地暗示,顾宝已经被舒二带走有段时间了,可能什么都做完了。 裴廷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弦断了。周玖从未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裴廷额露青筋,震怒万分,他风一般卷到了泳池那边,期间还将一位玩水枪的公子哥撞进了泳池里。 力的作用下,裴廷一身湿透,而他全然不顾,大步朝那几间房跑去。 这时在房间里的顾宝,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找他找疯了。他只觉得今晚认识的这位舒先生有点奇怪,刚开始感觉是个热情的人,现在有点过份热情。 房间里有游戏机,大概是宴会布置人安排在这的。顾宝一进来便开始打游戏,舒先生说去洗澡,给他倒了杯果汁,叫他先喝。 顾宝没喝,专心打游戏。进房间的时候,顾宝留意到舒二锁了门,心里是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好歹自己是个男生,不用这么紧张,说不定这是舒二的习惯。汤玉美在家也喜欢锁门,她觉得这样有安全感,甚至没法开着门睡觉。 但顾宝就完全不同,他不喜欢锁门,特别不喜欢。于是等舒二进了浴室,顾宝便将门锁拧开了。 他沉迷游戏,直到身体被一具炙热的身体压上。顾宝吃惊地摘掉耳机,转头望去,却见舒明竟然只裹了条浴巾,就过来搂住他。 顾宝下意识举起胳膊要抵挡,他不明白舒明要做什么,直到被人一嘴亲到了颊边,顾宝傻了。 房间外,裴廷一间间推开房间门,还惊扰了一对****的小情侣。男的抱住女生张嘴大骂,裴廷也不管,留下周玖替他连连道歉。 周玖头大得很,能来这个地方的人,非富即贵,哪有这么好得罪的,也不知道顾宝是裴廷什么人,这么放在心上。 他也希望裴廷动静不要太大,如果那位顾宝真被舒二欺负了,就是个丑闻。有些家庭未必希望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 前几个房间都检查完了,只剩走廊尽头的那个。也不知道这个顾宝是不是算幸运,这么刚好,那些房间要么没人,要么没上锁,让他们快速地确定了目标。 周玖看见裴廷已经站在门前,握住了门把手,他没有像前几个房间那样冲动推开,就像临到门前,又开始胆怯,害怕里面的画面是自己最害怕的那种。 他刚想过去帮忙,就见裴廷果决地推开门,那门竟然也没锁。 周玖看见裴廷愣住了,那表情即不震怒,又不惊恐,甚至有些茫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玖跟过去,往里一看。 只见那个舒二竟然被一个男生按在地上打,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皮肤雪白,瞧着也不孔武有力,手上抄着个破掉的游戏机身,机身上染血,是舒二的血。 时隔几年,舒二再次翻车,被人爆头。 顾宝气喘吁吁,像头愤怒的小豹子,连踢带喘,手上的游戏机高扬,又要往下砸,舒二满脸血,都快被吓尿了。 像他这种饮酒作乐的富二代,早就亏空了身体,看着强健,实则外强中干,竟然还没有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来得凶。 他一般遇到难啃的都会喂药,没想到顾宝根本没喝药。舒二听见有人开门,连滚带爬,往门口跑,希望有人能救自己。 舒二慌乱下没看清来人的长相,等瞧见是裴廷,就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就真黑了,因为裴廷一脚踹到了他的小腹上,将他踢飞了出去,舒明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周玖极有眼力见地关上了门,以防被舒二那群狗腿子看见了,过来帮忙。 顾宝攥着游戏机,浑身紧绷,激烈喘气,牙关都在打战。他转头看向门口的裴廷,再望地上昏迷不醒的舒明,手里的“凶器”一下掉在地上。 裴廷走过来,伸手碰他的脸。顾宝本能一缩,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忍不住。好在裴廷好像也不在意他的躲闪,而是强硬地捧住他的脸,指腹碾过他的脸颊,带下一抹血来。 裴廷沉声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宝迟缓地摇头,他颤抖地喊了声哥,眼酸了,腿软了,本来年纪不大,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看见地上生死不知的舒明,顾宝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是不是惹祸了?” 裴廷说没事,顾宝还要去看舒明,却被捧住了脸,裴廷同他四目相对,对他说:“别看那种东西。” 顾宝抬手,握住了裴廷按在他脸上的双手,哑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他突然亲我,要把我往床上带。” 裴廷嘘了声,安抚地抱住他:“我知道,他是我踢晕的,也是我打伤的,你没来过这里,也没闯祸。” 说完裴廷转头望向周玖,问:“是吗。” 虽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周玖啊了一声,看向他怀里刚刚还凶得很的小豹子,现在瑟瑟发抖,像只奶猫的顾宝,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还安慰顾宝:“小朋友,别怕,你裴哥能处理干净这事,不用担心。” 裴廷感觉顾宝的身体没这么抖了,就打算叫周玖先把顾宝带走,他留下来处理。没想到顾宝揪着他袖口不放,一双眼巴巴地望着他,是只相信他,只愿意跟着他的模样。 周玖体贴道:“老裴,你带小朋友去洗洗干净吧,我来处理这人渣就好。” 裴廷点头:“麻烦你了。”周玖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你裴公子的人情,多的是人想欠。” 顾宝不安地看了看周玖,轻轻松开了裴廷的袖子:“我感觉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 周玖一眼就看出来顾宝是怕他占裴廷便宜,所以强装出无事模样。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裴廷自然也清楚。 裴廷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顾宝身上,将人搂住:“走吧。” 顾宝还在犹豫,却在裴廷颇具压力的眼神下闭了嘴。 裴廷将顾宝带到了另外的房间,给人洗手,查看伤口。顾宝身上有点磕碰出来的淤青,唯一的伤口在手上,大概是因为太紧张,被游戏机的碎片划伤了。 顾宝刚才不觉得疼,现在看到伤口,痛感就鲜明起来。但他没有像上次裴廷帮他处理伤口时,娇气地喊疼,而是不出声,安安静静地让裴廷给他上药。 裴廷一直听不到声音,便抬头看他:“不疼吗?” 顾宝抿嘴摇头,裴廷看着他那模样,觉得这孩子冒着傻气,在不该乖的时候,乖得让人心疼。 他不擅长安慰人,当下也不多问,只沉默地处理好顾宝的伤处后,开始收拾医药箱。 裴廷不问顾宝发生了什么事,顾宝有点感激。他觉得这事实在丢人,也很变态,没什么好说的。 他坐在床上,看着裴廷进了浴室,洗出一条毛巾,轻轻擦拭顾宝脸上的血。 顾宝抓着毛巾的一角,使劲在腮边狠狠擦拭,将那块皮肤都擦红了。 他对上裴廷的目光,勉强地解释了句:“刚刚被亲到了这里。” “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变态。同性恋,真的好恶心。”顾宝红着眼说。 他没留意到,裴廷替他擦拭的手一顿,很快,又自然地接下了动作。 裴廷说:“现在没事了,别怕,有我呢。” 第13章 房间的隔音一般,隐约能听见外面泳池人的喧哗声。顾宝紧张起来,跟裴廷说:“你说我刚才动静闹得这么大,会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还在担心呢,裴廷打开冰箱看了眼,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出来,又去洗杯子。忙进忙出,还要安慰顾宝:“听见了也没什么,那畜生不敢说出去。” 见他这般的态度,顾宝也渐渐没这么害怕了。 顾宝刚受了惊吓,心潮正起伏着,裴廷往他手里塞了杯热牛奶,秋后算帐:“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听到这问话,顾宝这才想起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看,没电关机。因为他来宴会的路上使劲地玩,游戏耗电,给裴廷发消息的时候早就只剩百分之五。 也正是因为要找房间充电,这才被舒二哄骗走了。也是他玩性大,一见游戏机就忘记了充电的事。 裴廷在酒店床头翻出了多功能充电线,将顾宝手机接了过去:“一会记得给你爸爸回个电话。” “爸爸在找我吗?”顾宝也急了,走到床头盯着手机,恨不得屏幕快快亮起来。 裴廷敲了敲他脑袋,力道很轻:“因为我来的路上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你在哪,他联系不上你,肯定会担心。” 顾宝衣服上也有血,他扯了下衬衣下摆,烦躁道:“这怎么办啊,我这个样子肯定不能给爸爸看见。” 说完他求助地望向裴廷,这时候他就觉得裴廷无所不能。被顾宝的眼神一看,裴廷移开视线,到底没让他失望,拿出手机便同别人联系,叫人带点衣服过来。 挂了电话,还要跟顾宝对说词:“你一会就说……”他停顿了下,想起来时那个被他撞进水里的公子哥,便说:“跟人玩水,掉进池子里了。” 顾宝小声嘟囔这理由太蠢,被裴廷一瞪,乖乖说好,手机屏幕亮了,他拿起来给顾正回电话,声音平稳,演技满分,显然应付顾正很是得心应手,已经骗人不下一两回了。 裴廷新奇地打量他,又在心里重新给顾宝下了个定义。 看来不止是个小宝贝,还是个小骗子。 顾正语气稍重地将小骗子说了一顿,到底心疼他,没有骂,只叫他记得跟裴廷联系,人家找了他许久。 顾宝握着手机,看着眼前的裴廷,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衣服都是湿的,衬衫贴身,发丝滴水,比他更像位落进泳池的受害者。 他对着电话里的顾正说:“我知道,哥现在跟我一起呢。” 顾正奇怪道:“他今天也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顾宝:“一会你就能看见。”说得差不多后,他挂了电话,对裴廷道:“你身上都是湿的,有衣服换吗,怎么弄的?” 裴廷用手背随意擦拭下巴上的水:“不是很湿,一会就干了。”他说的倒不是假话,他体温高,这衣服贴着身很快就干了。 顾宝跟个小大人一样念他:“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感冒了怎么办。你不是帮我弄了衣服吗,给自己也弄一套啊。” 说完他起身,走到酒店的衣柜前,里面果然有两套浴衣,他开心地取出来:“你先换上吧。” 裴廷皱眉:“脏。”顾宝拎着浴袍鼓起嘴:“你也太娇了点。” 这话可没法忍,裴廷忍不住解释了句:“不知道多少人穿过了。” 顾宝说:“等感冒你就知道厉害了,酒店肯定洗过消毒的,这可是五星酒店,穿吧,不脏。” 唧唧歪歪,磨磨蹭蹭,裴廷体谅他今天受惊,只好妥协,接过浴袍,要进浴室。没想到顾宝还要作妖,惊讶问他:“去哪,就这换呗。” 两个大男人,避嫌什么?裴廷盯着顾宝,不知道这小孩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才差点被男人侵犯,现在就半点意识都没有,也不知道害怕,记吃不记打。 裴廷不理他,夺过浴袍就进浴室。朋友将衣服送到后,看见裴大少竟然穿着酒店浴袍,吃惊的要命,再联想到那根本不是裴廷码数的男装,不由浮想翩翩,眼睛往里溜:“你这是……” 然后他就被裴大少赏了个闭门羹,连句谢谢都没有。不多时兜里的手机一震,是裴廷给他转账了,转了个笔远超衣服的价钱。 朋友啧了声,他也很有钱好吗!紧接着一句简短的谢了,让朋友不禁勾唇,吐出两字:“闷骚。” 闷骚的裴哥拎着衣服,递给顾宝。电话里交代的是年轻人穿,布料舒服为主。于是买的是棉质短袖,运动长裤,朴素简单。 顾宝拧开扣子,脱掉西裤,将新衣服穿上,总算觉得喘过来气,转身一看,裴廷竟然背对着他,站在远处摆弄手机,一副君子避嫌模样。 他忍不住笑:“哥,都是男的你怕什么,泳池边穿得比我少的男人全都是啊。” 确实没必要这样子,泳池里男的大大方方三角小泳裤,裹得底下有没份量,平不平都能瞧出来,他又不是脱光,还有内裤穿在里头。 裴廷不回头,问他:“你穿好了没?” 顾宝便说穿好了,裴廷这才转身,忧心忡忡地拧着眉,又要教训他:“这个世上坏人不分男女,你要有防备心。” “我知道啊。”顾宝说:“可是你又不是别人,我知道你是好人啊。” 这话堵得裴廷满肚子大道理说不出来,正哑口无言,顾宝便抱住胳膊,故作惊恐道:“你该不会对我也有非分之想吧?” 裴廷喉结动了动,还没说话,顾宝便大笑出声:“开玩笑的,哥你别生气,你才不是那种变态!” 笑完后,见裴廷眉头紧拧,不像高兴的模样,顾宝越笑越干,紧接着他便听见裴廷用严肃语气道:“你歧视他们?” 顾宝笑不出来了,裴廷继续道:“性向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很多都是天生,你年纪小,今天又遇到这种事,难免偏激,但我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他们也有很多是善良正直,勇敢追求爱情的人。” 发觉裴廷很认真地在教训他以后,顾宝突然委屈上了,就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很委屈。明明是他被欺负了,还要被说。 顾宝不说话,低着头掰手指,跟自己较劲,负气不理人。裴廷也不管他,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捡起,放进酒店的脏衣篓里,然后给周玖打电话,问人处理好舒明没有。 周玖说差不多了,问他在哪。裴廷看也不看顾宝,同周玖道:“我现在过去找你。” 顾宝一下抬起头来,盯着裴廷看。裴廷脸上不见刚才安慰他时的温情,又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冷漠。 他忍不住咬唇,手指掰得通红,只见裴廷将手机收起就进了浴室,再出来后,已经换上了那套湿润的衣服,对着坐在床上无措的他说:“我先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你父亲过来接你,不要乱跑。” 顾宝立刻站起身:“你不留下来?” 裴廷冷淡道:“我很忙,还有事。” “你骗人,你刚刚都打算留下来陪我,你、你连浴袍都换好了。”顾宝急得脸都红了,话也结巴起来。 他委屈死了,不明白裴廷为什么这样生气,他跑到了门前,幼稚地用身体挡门:“你气什么,难道你也喜欢男人吗?” 裴廷脸色更糟:“我没有。” “那你更不该生气了,我又没说你。”顾宝说。 他这幅模样,让裴廷眸色更冷,言语愈发不客气:“现在的问题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尊重其他人,也没有要尊重的意思。” 顾宝眼皮泛红:“是舒明先欺负我的,你也欺负我!”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其实他知道裴廷的意思,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就觉得裴廷不向着他,不护着他,还骂他,怪他。 看他的眼神,就像做错事情的是他一样。 顾宝让开门,大声道:“你走好了!我就是不知道尊重别人,我就这么坏,你要讨厌就讨厌吧!我不在乎!” 要是现在在家里,顾宝都已经蹿到房间摔上门了,可惜这里没门,他只能跑到床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心都酸死了,今天这种事情,不是不害怕,不是不难受,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孩,要坚强点。就算是他偏激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就不能……换个时候来说他吗,他又不是不肯听。 顾宝把自己裹成了个蝉蛹,等了半天没听见关门的声音。他憋着气等着,只等来了拍在他被子上的手,裴廷说:“出来,天这么热,把自己裹成这样做什么?” 他在被子里扭了扭身体,想躲裴廷的手,却被缠着手脚,轻易没法动,他说:“不要你管我!” 裴廷没出声,顾宝已经后悔了。等了好一会,他终于慢吞吞地探出个脑袋,脸颊通红,头发乱翘,被子裹得他只露出一张脸,像枚三角饭团。 顾宝耷拉着脑袋,红着鼻子,小声说:“对不起。” 裴廷还是没出声,顾宝脸几乎都要埋到胸口了:“我刚才都是气话。”他抬起头,眼尾都垂下来了,可怜得紧:“别生我的气。” 第14章 怎么会有顾宝这种人,裴廷心想,闹的时候让人生气,委屈的时候又叫人心疼。裴廷不觉得心疼,但多少有点无力,一股发不起火的感觉。 倒也不能说顾宝错,他是冲动说错了话,裴廷自己也选择错了时机来教育。 于是他没有在顾宝刚刚负气的话语中离开,其实就差一点了。手已经握上门把手,脑海却又浮现出顾宝依赖地握着他手的脸,劝他换湿衣时笑出来的小白牙,还有那句,舒明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裴廷不觉得自己跟舒明是同一种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顾宝用那样的语气指责同性恋时,他心上浮现隐隐不快。 他觉得这是因为小孩的口不择言,叫人生气。裴廷并不歧视旁人的性向,他也认识许多双、性恋,同性恋。对他来说,性向跟吃不吃胡萝卜一样,是个人选择的事情。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裴廷没去想,也不觉得有想的必要。他看着坐在床上,几乎是无师自通,就能叫人轻易心软的顾宝,脑子还未想,嘴上便说出口:“我没生气。” 顾宝目光死死盯着裴廷,想通过这种方式看穿裴廷的内心。可裴廷面无表情的脸,瞧不出丝毫。如果说唯一能看出来的东西,大概就是他对顾宝的认错,好像没有丝毫动容。 这让顾宝心里有点懊恼,他不想裴廷讨厌他,这人帮了他许多,从篮球赛,到今天的救了他。 裴廷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又辛苦地找到自己,现在更背下殴打舒明的罪过。 于情于理,裴廷都是他的恩人,他欠了天大的人情。顾宝是不懂事,但还没有到完全不知人情世故,认为别人帮忙都是应该的地步。 他既然能跟裴廷认错,最艰难低头的那步都过了,自然也不怕接下来的没脸没皮。顾宝松开了点被子,手拍了拍床边:“你坐。” 裴廷扫了眼床,拒绝道:“我身上是湿的。” 顾宝握着他手腕,用湿漉漉好似小狗的眼神望着他,裴廷无法,只好坐下,只挨着一点床,好像他真的怕把床单弄湿似的,分明他和顾宝,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留下过夜,他们一会就走了。 这只是借口,顾宝心里清楚,裴廷大概是还没原谅他,或者更糟糕点,裴廷对他印象比刚开始的时候还差,觉得他无药可救,又或者骄纵,不懂尊重人的傻子。 顾宝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身体忍不住挪了挪,他肩膀挨住了裴廷,就跟小动物取暖般,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廷一眼,只要裴廷表现出任何的不愿意,顾宝都会离开。 好在裴廷没有,他只是看了看顾宝,不回话,沉默寡言,没有刚才的谈兴。 其实在顾宝看来,这更符合裴廷平日里的性格,这人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刚刚大约是因为想安慰他,所以多说了几句,后来……就是被他气到了,怒斥了他一顿。 说是怒斥,也不太准确。裴廷说他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却能够让人轻易感觉到他的不悦。大概是因为裴廷出社会早,经历了事,能够不怒自威。顾宝哪受得住这种,他把脑袋一歪,试探性地靠在裴廷的肩膀上。 他是又在撒娇了,还小心翼翼地试探裴廷的底线。就像一只想要靠近猛兽的幼崽,先作死地靠近,翻滚露出肚皮示弱,再用鼻子爪子,轻轻蹭,慢慢勾。 这谁受得住,更何况裴廷又不是真的猛兽。他觑着顾宝,顾宝轻声道:“哥,我还能去你家吃饭吗?” 裴廷说:“我能拦着你不成?”顾宝大着胆子,用额头去撞他的肩膀:“不让我进去也可以,反正五嫂喜欢我,她会来给我开门。” 两个人的气氛又平和下来,谁也不想提刚才的事情了。门被敲响,是顾正来了,看见宝贝儿子换了身衣服,还有点诧异。顾宝就将刚才裴廷教他的那套借口跟顾正说了,顾正一边听,一边看了裴廷好几眼。裴廷不等他问,便慢声解释:“顾宝摔进去的时候,我刚好路过,被他溅了一身。” 顾正立刻道:“真是不好意思,顾宝你也真是,都知道给自己弄套衣服,不知道给裴廷弄吗?” 真是好大一口锅,顾宝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叫裴廷给自己弄了呀,还给人拿了浴袍。 裴廷是不可能穿着浴袍迎接顾正的,他可以在顾宝面前随便,但在顾正面前不能,他得给人留一个稳重的形象,日后生意场上才好来往。 于是裴廷客客气气地同顾正招呼完后,便要走。顾宝下意识拉住他:“去哪?”裴廷回头,眼神平静道:“我还有事。” 顾宝悻悻地松开了手,他怕裴廷还没消气,说不准回去就把他拉黑了。像是瞧出顾宝在想什么,裴廷叹了口气,主动道:“今晚饭没吃成,周末再约吧。” 立刻,顾正就看见自己儿子由阴转晴,像朵小太阳花一样咧出标准的八颗牙,用力点头。那殷勤样,都让顾正吃醋了。 裴提一走,顾正奇怪道:“你跟裴廷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嗨!”顾宝鼻子快翘上天了:“你不知道你儿子吗,多么长袖善舞的一宝啊,区区裴廷?”顾宝牛皮吹得很响,好像自己刚才没有又闹又低头地哄裴廷似的。 顾正点他额头,把人戳得一晃一晃的:“在裴廷面前长点心,多学学人家好的,收收浑身臭毛病。” 顾宝有点心虚:“我还是不是你宝贝儿子了,竟然说我一身臭毛病。” 顾正还看不穿他:“和人裴廷才闹矛盾吧。”顾宝大惊,觉得他爸不愧是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的大佬,这读心术太牛了。见顾宝一脸惊叹,小脑袋不知脑补什么,顾正叹气:“你是我儿子,我还能看不出你打小跟别人认错的样子吗?” 光是顾宝这套,顾正都见了无数回了。在他奶面前百发百中,在他面前偶尔管用,在亲妈那?别提了,架势刚摆出来,汤玉美都已经把拖鞋抄起来往顾宝的小屁股上抽了。 顾宝哦了一声,眉梢耷拉下来,顾正刚想揉揉他,自家的孩子再熊也是在家疼。想到顾宝跟别人认错,顾正心里就不太是滋味。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养儿子不好,幸好有汤玉美在旁边镇着,要不然顾宝真被养废不可,哪还能像今天这样,是个心肝小宝贝啊。 亲爹看着自己一千八百层滤镜的儿,刚想安慰安慰,就见那不争气的儿嘻嘻一笑,冲他得瑟:“爸,你听见没,裴廷喊我去他家吃饭呢?” 顾正刚伸出去的手,立刻失去柔情,用力地敲在顾宝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长点心!别个不长心也不长!” 这话可戳到顾宝痛处了,男孩晚发育,但十六岁也差不多该猛长个了。顾宝自小个子就不矮,偏偏进了发育期,这生长就变得迟缓了,慢吞吞的,一年也就两三厘米,长到现在,也就一米七三。 汤玉美一米七,顾正一米八三,怎么说顾宝也不该一米七三。虽然对自己未来身高有信心,但顾宝回到家中,还是吵着要吃宵夜,要长个。 烦得汤玉美随便用剩菜给他炒了个饭,再加颗煎蛋,淋点酱油。夜宵刚端上桌,顾宝就闹着要喝奶。裴廷在酒店给他喂得安神奶,他觉得好喝得紧,又香又浓。 他们家都没喝奶的习惯,只有一箱亲戚送的酸奶,汤玉美翻出来给顾宝,顾宝拿着不乐意,表情刚出来,汤玉美就站在餐桌前,满脸风雨欲来,下一秒就要脱鞋抽了。 顾宝顿时识相道:“谢谢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一会我吃完自己洗碗洗锅,妈妈早点睡吧,睡前记得多擦点护手霜。” 所以说顾宝这身哄人本事哪来的,全是在他妈身上实践出来的,都是惨痛的眼泪,时代的记忆。 吃太多的下场,晚上顾宝起了几次夜,胃里还是堵堵的不舒服。找纪图和杨扶风,这两个人都不理他。亏他还想跟这两位好兄弟吐槽今天的事情,寻求安慰。 退出群聊,顾宝点开裴廷的微信,不抱太多希望地发了句:“哥,睡了吗?” 没想到裴廷竟然回他了,虽然只有一个问号,但顾宝也不介意。顾宝问他:“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 “忙。”裴廷回,他是因为顾宝才这样忙。找顾宝的时间,本来应该用来工作。既然在顾宝身上花了时间,自然也要牺牲点睡眠来弥补工作。 小祸害还不知自己惹了祸,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吃撑了,睡不着。这是真的气人,有人想睡还睡不了呢。 下一秒,小没良心的宝说:“哥,今天真的谢谢你,谢谢这种事情,不能嘴上说说。” 裴廷挑眉:“你不嘴上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那边输入很久,最后才发来一句:“我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第15章 至于怎么对裴廷好,顾宝也没仔细想。大概是有好吃的,好玩的,或者看到有趣的东西,都会发给裴廷,同人分享。因为裴廷有删过他们对话的前科,顾宝觉得是之前的聊天记录让裴廷认为没有保存的意义,所以删除。 现在该聊点有意义的,于是聊天内容成了今日趣事,风景照,又或者是顾宝的成绩,进了几名,退了几名。 裴廷每日工作完,看了眼跟顾宝的聊天,恍惚间都有自己多了个十六岁孩子的错觉,而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 高考像是全世界都该紧张的事情,裴廷看了看顾宝的成绩,的确像他所说的优秀,可供选择的大学也有好几间,不过…… 顾宝在卧室做作业,桌上摆着汤玉美给他炖的燕窝。手机震了震,是裴廷给他发消息,裴廷问他,不考虑出国留学吗? 这个顾宝真没想过,如果要出国留学,早应该准备起来了。整个顾家都没人想过要让他出去,觉得太远了,独苗离开这样久,父母舍不得。 而且顾正觉得,手上家业这么大,哪怕顾宝不够优秀,也能让他靠着吃一辈子。无需出国镀金,证明自己。学校选个离家近的,周六日能回来最好。 顾宝对这些没想法,没有丝毫叛逆心思,也不想远走高飞。所以他觉得考完以后,按成绩选学校。 他问裴廷,是不是觉得他出国比较好。裴廷回得很谨慎,看你选择。 顾宝一时有些茫然,其实从小到大,学校都是听从父母安排,顾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他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说,他不够有主见,比较随波逐流。他做梦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变成裴廷那样有出息,只需要做个不够好,也不坏的孩子就行。 也不是没想过,他这种不成器的样子,能不能接下顾正的产业。曾经因为这种事情觉得有压力,好几天饭都吃少了。汤玉美看在眼里,派顾正同他谈心。 他们家,慈父严母,顾宝跟爸爸比较好,虽然也爱和妈妈撒娇,但男人的心事,还是跟顾正谈。顾正得知他的苦恼后,哈哈大笑,揉着他的脑袋说:“小小年纪,想这些做什么?” 顾宝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不小了。” 顾正抱住自己的儿子,跟他说不要害怕,就算到时候接不下产业没有关系,他打好的江山,就算守不住,顾宝也有一定的股份,以后靠分红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顾宝看着自己的爸爸,小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你当初应该多生一个。” 顾正看着自己的儿子,疼在心上的宝贝,柔声道:“不会,爸爸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生命里有了你。” 自那以后,顾宝便不再想这些事了。有人宠着的孩子,天塌下来了都有人替他撑着。顾宝天真地以为,他能这么顺利地过一辈子。 日子过得很快,顾宝在学习,偶尔放假去找裴廷玩的时间中度过了。随着他在裴家待的时间增加,他也见过了裴叔叔。裴叔叔每次看见他都笑呵呵,对他很好,甚至还记住了他爱吃的菜。 裴廷的书房给他布置了个专门的地方,供他写作业。有时候顾正都会说顾宝,叫他不要经常去麻烦人家。 对于顾宝来说,去裴廷家,跟他去杨扶风,去纪图家都没有区别,都是朋友。 而且随着高考的来临,顾正和汤玉美明显紧张起来,两个人都放下了手中不少的事情,回家陪顾宝,搞得顾宝很烦,特意在餐桌上叫顾正去忙公事,叫汤玉美继续去跟富太太们上茶艺班。 汤玉美给顾宝装了碗饭:“宝宝,你马上就要高考了,爸爸妈妈怎么能不关心你呢?” 顾宝:“不要,你们这样叫我紧张,我紧张就容易发挥得不好,跟平时一样就好了。”说是这么说,但顾正和汤玉美还是老样子,逼得顾宝直接往裴廷家跑,求得喘息的空间。 顾宝在裴家的时候,裴廷也不惯着他,忙的时候,会叫顾宝不要说话。五嫂经常送点心茶水过来,养得顾宝还胖了几斤。 有时候裴廷跟别人谈的事情,开的视讯会议,都会让顾宝觉得这人也太厉害了,怪不得裴叔叔会让他这么小年纪,就出来做生意。 这天裴廷刚谈完一通电话,放下手机,便感觉到旁边有道炙热的目光在盯着他瞧。转头一看,顾宝双手托腮,支在桌上盯着他看。 裴廷从来都无视顾宝这些奇怪的行为,反倒是顾宝先开口:“你不问我在看什么吗?” 裴廷翻看着文件,配合地问了句:“在看什么?” 顾宝坐在软绵的懒人椅,靠着抱枕,书桌散着一堆试卷,这是裴廷亲自叫人安排的家具,和这冷硬的书房格格不入,这个属于顾宝的角落,像飘着的一朵软云。 软云里的顾宝说:“哥,你也太帅了。” 裴廷好似无动于衷的模样,也不理顾宝,顾宝又说:“裴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跟裴廷熟了以后,他才知道他“一见钟情”的裴姐姐,在国外进修,很少回来。他常常念一念,每次他一提到裴姐姐,裴廷的表情就会很好笑。 感觉特逗,顾宝热衷于看裴廷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就像抽卡一样,叫人心痒痒的,时不时挑战裴廷的极限。 裴廷看穿了他的套路,不想回应。顾宝又问:“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营养,不过裴廷没想过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想了想:“不知道,看感觉,年纪小点吧,皮肤白,睫毛……”裴廷意识到自己难得多话,便立刻停了下来。 果然,再看顾宝,这人都激动起来了,手撑着桌子,双眼亮晶晶的:“这么详细,哥,你是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裴廷冷下脸:“作业写完了吗?” “早就写完了,快继续说啊,是谁?哪家的女孩?长得漂亮吗?”顾宝兴奋道。 不知怎么的,看见顾宝这开心的模样,叫裴廷很不开心,他不客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这话让顾宝有点受伤了,他轻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干嘛呀,问问都不行吗。” 裴廷默然,犹豫地想要不要哄一下顾宝,但顾宝这个人擅长自我安慰,果不其然,没静多久,顾宝就说:“我也有喜欢的类型。” 他不管裴廷要不要听,自顾自道:“我喜欢像姐姐那样的,头发长,长得漂亮,有气质,个子要高……”说到最后一点时,顾宝脸红了,小声道:“身材好那就更好了。”简单来说,就是胸要大。 直男顾宝,品味就是这么土。裴廷越听,脸越黑,他盯着顾宝:“你的脑子就不能装点有营养的东西吗?” 被人评价为没营养,顾宝也不服气:“干嘛,你还不是喜欢嫩的,长得可爱,你该不会还喜欢高中生吧!” 也不知道这话戳中了裴廷那点痛处,裴廷竟然生气道:“我不想谈这些,闭嘴,要不然就回你家去!” 顾宝不敢放肆,他捂住自己的嘴,表示不会再说话。虽然他也不服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心想着,自己该不会真相了吧。看不出来啊,裴廷竟然好这口,高中生? 好吧,其实年纪也不是差很多啦。他书读的早,十六岁就高考,班上其他同学,大多都是十八岁十九岁,跟裴廷差的也不多。 裴廷情况特殊,成熟的叫人忽略他的年龄。所以顾宝以为裴廷会更喜欢年纪大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男人不喜欢嫩的。 只是顾宝自己本身就够嫩了,要是他喜欢的比他还嫩,得往初中生去找了吧,他又不是变态。 而且顾宝知道自己不成熟,找个跟他一样幼稚的,两个人跟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顾宝安静了,书房也就没人说话。五嫂送点心过来,刚好打破了凝滞的气氛。顾宝哄人哄惯了,他自然地接过了五嫂的点心盘,走到裴廷面前,乖乖地冲人笑,笑得裴廷想狠狠掐他的脸。 顾宝从盘里捡起块饼干,递到裴廷嘴边,裴廷刚张嘴,顾宝手就一缩,双唇紧闭,嗯嗯了两声,表示自己要说话,想用饼干换裴廷心软,给他解个禁。 裴廷烦他,拨开他的手,要继续看文件。顾宝不依不饶,蹲下、身子,将裴廷的椅子转到自己面前,双手趴在人大腿上,又嗯嗯了两声。 再让顾宝这么闹下去,裴廷就做不了事了,于是他说:“说话。” 顾宝一下便笑着从盘里捏点心,送到裴廷嘴边:“别生气,生气容易老,吃块点心消消火?”见裴廷吃了,顾宝还问:“好吃吧。” 裴廷咬了口,冷眼瞧他:“又不是你做的,骄傲什么。” 顾宝没脸没皮,将裴廷咬过的直接塞自己嘴里,还舔了下手指上的碎末:“与有荣焉嘛。” 说完,就见裴廷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他,顾宝问:“怎么了?” 裴廷说:“脏。” 顾宝:“……” 第16章 纪图和杨扶风吵架了,等顾宝发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好几天都没说过话。顾宝真是左右为难,他们三人关系这么铁,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这次还是认真的。 顾宝劝纪图,纪图露出白牙朝他笑,话语却冷透了:“你再提他,我连你都不搭理。”纪图说到做到,一转眼就跟别人玩了,课间都不喊他。 他委屈地给杨扶风发消息,问他们到底怎么了。杨扶风只说没事,纪图闹别扭,过几天就好了。 于是顾宝就等了几天,纪图越发跟别人打得火热。也不是没人跟顾宝玩,但他心里最好的兄弟是纪图,好到以后结婚了,他都要请纪图当伴郎的那种。 纪图不理他,他难受,不明白纪图到底在气什么。晚上去裴廷那里,愁眉苦脸,连点心都吃不下,托着下巴在那里叹气。 裴廷刚开始没管顾宝,等忙了一通,转头看人还在那里愁,出声道:“到底什么事?” 顾宝问裴廷:“如果你生我气,那你怎么样才能消气?” 裴廷:“你说呢。”他以为顾宝最懂怎么让人消气,毕竟顾宝成天招他,让人烦了,又卖乖,来来回回,踏着他的底线,肆无忌惮。 看来问裴廷也是白问,顾宝又趴回桌子上忧郁。裴廷走到他桌前,敲了下桌面:“起来。”顾宝趴着摇头:“没劲。”裴廷:“走,我带你出去逛逛。” 马上要高考的学生,心理最容易出问题。虽然裴廷不算家长,但平日里总是忍不住关注相关消息,前几天才有个跳了楼。 裴廷觉得自己太操心了,养儿子也不为过。顾宝很少拒绝裴廷,即使拒绝,也会在对方第二次提出时同意。裴廷本意是在小区随便逛逛,顾宝却要骑裴廷那辆超帅的重机车,要去江边喝酒吃桂花糕。 车骑上了,桂花糕也买了,酒却没有,只有两杯奶茶。江边有大片的草地,许多人都来这边散心,不少情侣牵手。 裴廷从背出的包里掏出浅色的毯子,铺在地上,让顾宝坐。结果顾宝躺下了,还非要拉着裴廷跟他一起。城市的夜没有星星,顾宝翻了个身,额头差点撞上裴廷的下巴,他们靠得很近,满腹心事的顾宝却没留意。 就着这个距离,他小声地问裴廷:“我两个朋友吵架了,他们现在不搭理对方,也不理我。”说到这里,顾宝委屈了:“可是我又没惹他们,干嘛生我气。” 裴廷感觉到一股股温热气流拂在他脸侧,还有股桂花味,糯得厉害。只需稍微侧脸,嘴唇都能贴到那蓬松的发。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顾宝见他不说话,伸手来扯他袖子:“你也不理我!”裴廷只好说:“是不是你无意中得罪人家了。”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他们和好,纪图说如果我帮扶风说话,他就不理我。”顾宝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他真的很冤枉。 他看着裴廷英俊的侧脸,注意力突然跑偏:“哥,你这睫毛能搭火柴了,你有没试过能搭几根?最近这种视频很多,要不我给你拍一个,以你的颜值,肯定能火。” 裴廷正帮顾宝分析他和他朋友的事情,当给高中生开解心事了,哪知道下一秒,这人就无厘头地来了这么一句。 他转头想叫顾宝认真的,脸刚侧过来,嘴唇就擦过一片温暖的皮肤,他亲到了顾宝的额头。 这个意外让两个人都愣住了,顾宝在极近的距离里,看见裴廷的睫毛疯狂地颤抖着,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上面残余着裴廷干燥唇面的触感,那感觉很奇怪,就像心脏突然被揉了下。 没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样的感受时,裴廷已经坐起身:“你靠这么近做什么?”他声音有点冷,不是很高兴。 顾宝太久没被他凶了,虽然平日里裴廷对顾宝的态度也算不上温柔,但顾宝听得出来这人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在逗他。 现在突然被说了,他还有点懵。就像每个被宠坏的孩子失了偏爱,都会有的落差感。 顾宝:“我不是故意的。”他看见裴廷用手背狠狠拭了下嘴唇,有点伤心:“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我们班上的男生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亲来亲去啊。” 裴廷却连名带姓地喊他:“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只是个意外而已,我脸又不脏,就算真的碰到你嘴了,又怎么了。”顾宝没想到,他才问完裴廷生气时,怎么才能消气这种问题,他就真惹裴廷生气了。 裴廷沉着脸,顾宝不敢说话,只能吸着奶茶,手里还捏着裴廷衣角。 这是他阻止裴廷离开的惯有动作,裴廷讨厌衣服皱巴,每次穿前都要熨得齐整,有次佣人给裴廷熨得不够好,顾宝亲眼看着裴廷这个完美主义,重新熨了遍。 因此,顾宝以为他抓着裴廷的衣服,裴廷会因为衣服才不走,却从没想过,裴廷是因为他才没走。 裴廷起身,衣服便从顾宝手里毫不留情地滑了出去,他头也不回地对顾宝说:“走吧,很晚了。” 紧接着,他便听到拍打声,转头一看,顾宝用力拍了好几下自己的额头,将刚才不小心被亲到的那块皮肤都拍红了,他惊讶道:“你做什么?” 顾宝顶着那通红的额头,狠狠道:“给你出气,叫它占了你裴少爷金贵嘴唇的便宜。”说是给裴廷出气,实际嘴上却毫不客气。 他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虽然平时看起来软得狠,刺却藏在最里头,等发狠时,就会冒出来扎人手。 顾宝这样,裴廷反倒不知该怎么办:“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吧,我要回家。”顾宝冷着张脸道。这几天他本来就因为纪图的事情烦,现在还要受裴廷的气,算了算了,这些人,他谁都不想哄! 顾宝气冲冲要走,却被裴廷逮住领子,强行掉了个头。裴廷刚想碰一碰顾宝的额头,就被人用头撞了下胸口,撞得他后退几步,他怒了:“顾!宝!” 没想到顾宝比他更大声:“裴廷!我受够你了!你是千金大小姐吗,是亲一下就要娶回家那种吗?是你亲我不是我亲你,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为这种生气,你讲不讲理啊!”顾宝气急败坏,音量控制不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裴廷脸红了:“闭嘴!” 顾宝冲过去:“为什么是我闭嘴,你才闭嘴!” 他又要用脑袋撞裴廷,裴廷为他的幼稚惊叹的同时,双臂却快狠准地把人控制在怀里,紧紧搂着,叫顾宝不能再乱动。 顾宝狠狠踩他的脚,裴廷疼得眉心一皱,却还是没松开顾宝,声音轻了下来,低声哄道:“行了,怎么这样大的脾气,这是在外面,不在家里,别闹了。” 在裴廷怀里挣扎了半天,都没挣扎出来,本来就敌不过男人的力气,顾宝只能歇了,这气一泄,脑袋就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雄心吃了豹子胆,竟然跟裴廷发火,还给人头槌,甚至踩人脚。 真是出息了,他该不会活不过今晚吧,顾宝瑟瑟发抖。 裴廷觉得他安静下来,手臂稍微松了点力道,却还是没有完全放开他:“不生气了吧。”他的语气,就跟哄孩子一样,甚至带点笑意。 “刚刚像只发疯的小狗。”裴廷嫌他。顾宝听了不服气,不情不愿道:“谁是小狗啊,是你先生气的。” 裴廷长长地叹了口气,多少有点无力:“所以你现在知道,我生气的时候,你该怎么样叫我消气了吧。” 顾宝有点懵,他又没有特意哄裴廷消气,裴廷是怎么消气的?因为他刚才顶嘴,还踩裴廷? 裴廷见他还没明白:“你朋友如果在意你的感受,还想继续跟你一起玩,就算你不哄,他也会消气。那种哄不回来的朋友,就没必要继续了。因为即使你低声下气,对方心里也没把你当回事……” “不是这样的。”顾宝闷闷地反驳:“纪图是很好的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不会不在乎我。” “嗯。”顾宝听见裴廷应了声,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就跟安慰他一样,裴廷说:“别想太多了,也别难受。” 顾宝在裴廷怀里点了点头,他静了一会,不太好意思道:“哥,你的意思是,你心里很在意我,想跟我一块玩,所以自己消气了吗?”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颇为自得,蹬鼻子上脸。不等裴廷泼他冷水,路边散布的两个女生,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们。还自以为小声地议论着,实际话语都顺着江风传到了他们的耳边。 其中一个女生说:“我天,不愧是情侣江,连男男情侣都有。” 另一个更小声地说:“靠……为什么帅哥都跟帅哥谈恋爱,我却还是单身狗。” 顾宝身子一僵,悄悄抬头,问裴廷:“哥,她们是不是在说我们啊?”顾宝背对着那两个女生,看不见。 裴廷面无表情道:“不是,我们这么正直,怎么会是男男情侣。” 说罢,他将放在顾宝后腰上,快要挨到臀部的手收了回来。 第17章 周六天气很好,顾宝一大早被裴廷吵醒,拿着手机缩在被窝里艰难地说:“哥,今天周末,我要睡觉。” “起来。”简短有力的命令,叫顾宝被迫睁开了眼睛。有时候他都怀疑。上辈子他是裴廷儿子,这辈子被裴廷管得死死。 他困得头晕眼花,匆匆洗脸刷牙,迷瞪间,连嘴边的牙膏沫都没冲干净,顶着一头乱毛,挎着个小包,就立在了家门外。 裴廷开着车来接他,车停在他家门前,笛了声喇叭,把顾宝的瞌睡吓跑了一半。顾宝睁开眼,慢吞吞上车,问:“去哪,怎么开了这辆。” 顾宝随便穿了件短袖短裤,脚上还踩着拖鞋,腮边一抹白沫,实在不像话。裴廷知道这个人邋遢,但没想到随着认识时间的增加,顾宝愈发不讲究。 不过他自己也没说到底去哪,保了个密,实在怪不得顾宝这幅模样。裴廷抽出纸巾,用力按在顾宝脸上,将那抹牙膏沫擦掉,有点嫌弃道:“脸没洗干净。” 顾宝将挡风镜打下来看,嘴边还有点残余,他不怎么在乎地舔掉:“到底去哪啊,我昨晚写卷子写到了一点钟,好累啊。” “抽屉里有早餐。”裴廷说。顾宝拉开抽屉,里面塞着一枚温热的三明治和瓶装豆奶。顾宝撇嘴:“这就是你给高三学生的爱心早餐?” 裴廷:“不吃给我。”顾宝赶紧拆开包装,塞在嘴里咬了一大口,含糊道:“送人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三明治相貌平平,内里却很丰盛,培根火腿,芝士鸡蛋,咬一口下去,酥脆表皮被蛋汁裹过,好吃得要命。顾宝惊艳道:“不是外面买的吧,五嫂做的?” 裴廷没说话,顾宝咽下嘴里的东西:“哥,你做的?”裴廷嗯了声,没否认。旁边的顾宝有点受宠若惊,他把三明治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车子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地,竟然是在海边。这心散得够远的,顾宝看着自己这一身:“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泳衣。”裴廷解开安全带,扶着顾宝的椅子将身子往后探。 顾宝往后闪躲,额头上莫名其妙地烫,生怕裴廷不小心亲到他,又发脾气。 比起裴廷亲到他,他更在意裴廷的情绪。裴廷生气,倒霉的还是他。 裴廷将纸袋放在他腿上:“给你买好了,要不要再给你买个泳圈?” “小看谁呢,我六岁就是浪里小白龙了好吗!”浪宝开心坏了,他喜欢海,喜欢太阳,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踢开拖鞋,就要撒欢,再一次被裴廷从后面逮住了。他发现裴廷真的很喜欢提溜他的领口,就像那是缰绳,随时让他刹车。 顾宝护着脖子,转头要跟裴廷抗议这个行为,就见裴廷用湿纸巾在他嘴角擦了下:“把鞋穿好,这里石头多,小心扎到脚,小白龙。” 裴廷声音里的笑意,还有那个称呼,闹得顾宝脸红:“知道了。”他抢过裴廷的纸巾:“我自己来。” “等等。”裴廷又喊停:“还有人一起。”顾宝莫名其看向裴廷,裴廷冲不远处挑眉,顾宝回头,看见来人,双眼一下就亮了。他猛地回头,用力抱了裴廷一下:“谢谢哥,你真好!” 杨扶风和纪图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两个人看起来好像还没和好,但他们还是来了。纪图蛮脸别扭地对顾宝说:“马上就要高考,还出来玩,也就只有你这么心大了。” 顾宝亲亲热热地将手搭在了纪图肩上:“反正图图你来了,想不想我?” 纪图揽住他的腰:“才多久不见,少腻歪了。”说完他悄悄地凑到顾宝耳边说:“对不起啊。”顾宝同他笑,笑得豪无芥蒂,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小别扭而已,今天能和好,对于顾宝来说,那就是天亮了,烦心事全消。 顾宝和纪图在前面走,杨扶风和裴廷在后面看着他们。 杨扶风对裴廷说:“谢谢你。” “我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他不开心。”裴廷注视着顾宝的背影,低声道。 裴廷先联系的杨扶风,本能让他觉得,怎么解开顾宝目前的困局,重点在杨扶风身上。而且这个人,很在意顾宝,他看得出来。 果然,他将顾宝的烦心事说了以后,又提出周末去海边一趟,散心放风,杨扶风同意了,并成功地带上了纪图。 沙滩边上很多人,裴廷租了四张带篷躺椅,还有专人送上水果饮料。裴廷不打算下水,却准备齐全,喊了准备下水疯的顾宝过来,给人抹防晒霜。 顾宝穿上了花花绿绿的泳裤,戴着墨镜,直接往躺椅上一瘫,让裴廷给他抹防晒油。 旁边纪图捧着个半圆的西瓜,一勺勺地挖,杨扶风已经下水了。 裴廷刚将防晒霜滴到顾宝的背脊上,就看见这具雪白的身子轻轻一颤,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耳垂从双臂里露了出来,就跟害羞了一样。 裴廷专心致志地用手推开防晒油,他手的皮肤微深,推开防晒霜的时候,那团奶白被逐渐稀释,在温热的皮肤上晕开。 背脊,后腰,小腿,大腿。裴廷的手从下往上推,握着那两条笔直的腿,虎口沿着小腿的弧度,一路朝前,直抵腿根,将那泳裤都推起了半截,布料堆积在臀部上。 纪图嘴里的瓜都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顾宝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踢着腿说痒。裴廷双手死死抓住顾宝的腿根,软白的肉都从指缝溢出来,裴廷说:“老实点,没擦好。” “差不多就行了。”顾宝说。裴廷不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晒伤了晚上就不能吃海鲜了。” 顾宝立刻从臂弯里抬起头,惊喜道:“还有海鲜?” 裴廷又在手里挤了团防晒:“烧烤啤酒,你不是想喝酒吗?” 顾宝兴奋地直踢腿:“哥,你太贴心了,我爱你!” 纪图在旁边被西瓜呛到了,咳了半天,他抹嘴看向裴廷,发现裴廷对顾宝的话语无动于衷,显然是听惯了的,知道这人的话不可信。 再看那推油手法,其实很单纯地在推,表情也正劲。纪图目光往裴廷下三路溜,怀疑这人对顾宝有心思。然而没有,裴廷的胯/间平静得就跟他的表情一样,十分冷漠。 纪图松了口气,是他基者见基了,他身边哪来这么多基佬。尤其是顾宝,连看动漫,都是看后宫漫的一直男。要不是他直,哪有他跟杨扶风的事啊。 想到这里,纪图就面色一黯。他知道他前几日对顾宝不公平,顾宝又有什么错呢,杨扶风不喜欢他,跟顾宝没有直接关系。 不反省自己,还迁怒别人,真的很无脑。 虽然他不想见到杨扶风,但杨扶风说这次游玩是顾宝组织的,纪图犹豫了很久,还是来了。不理顾宝,他心里也不好受,每次想要跟顾宝和好时,却总觉得堵了口气。 为什么杨扶风喜欢的不是别人,偏偏是顾宝呢? 让他无法嫉妒,无法讨厌,甚至不能够跟顾宝闹翻。要是顾宝无缘无故生他的气,他也会很难过。设身处地想一想,他就知道他对顾宝很不公平。 顾宝擦好防晒,踩着拖鞋跑到纪图身边,脑袋亲热地靠过去,张开嘴巴:“我也要西瓜。” 纪图分了一口给他:“甜吗?” 顾宝眯着眼乐:“超甜!”他太快乐了,今天不但有海,还能跟纪图和好,顾宝觉得这是他今年感到最高兴的其中一天,还有一天是赢了三班的比赛,这些日子,里面都有裴廷。 裴廷是他的幸运星。 裴廷在海边悠闲坐了一下午,享受他难得的假期。他又不是机器人,更不沉迷公事,偶尔带着顾宝出来散心,也算放松。 中途有女生过来搭讪,裴廷客气拒绝。然而搭讪并没有停下,从顾宝出去疯,再到顾宝回来,裴廷几乎拒绝了四五个。 顾宝浑身水,坐到裴廷的那张躺椅上,硬是要跟人挨在一起,湿凉的身体贴着裴廷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身躯,他用**的头发蹭裴廷的下巴:“我发现了,在岸上会有女孩子,在海里没有。” 裴廷推他额头,叫他走开。顾宝不走,黏得更紧:“哥,下水呗,我带你飞。” 裴廷无法,只能跟着顾宝下水,中途还不小心跟女生撞在一起,被人要了电话,顾宝在旁边羡慕到眼睛都红了。 晚上海滩边燃起一簇簇火,都是由附近商家提供的烧烤工具。裴廷负责烧,顾宝负责吃。 后来顾宝良心过不去了,狗腿至极,给裴廷擦汗,给裴廷倒可乐。因为裴廷负责开车,不能喝酒。 顾宝灌了口酒,干呕了一声,再饮下大半瓶可乐,眼泪汪汪地跟裴廷说:“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能适应酒的味道了。” 裴廷说:“那就不喝。” “不喝不行啊,以后我要应酬怎么办?”顾宝可怜巴巴地说。 裴廷伸手搂他,哄孩子:“没事,到时候你带个助理,叫他帮你挡酒,或者在酒里掺点蜂蜜茶,就没这么难喝了。” 顾宝开玩笑道:“万一人家非要我喝呢?” 裴廷:“那就带上我,我帮你喝。” 他们两个在那里开玩笑,纪图和杨扶风尴尬地坐在一起,纪图本来不想说话,到底没忍住,小声地跟杨扶风说:“到底我们是弯的还是他们是,他们……是不是太腻歪了点。” 杨扶风没回话,纪图抬眼一看,就见杨扶风眼神复杂望着他们,神情落寞。 纪图用力移开屁股,远离杨扶风,大口饮下手里的啤酒,心里狠狠道,叫你单恋!活该! 这骂的,也不知道是在骂杨扶风,还是骂他自己。 第18章 晚上裴廷在海滩附近定了间海景别墅,他们在这过夜。 由于这是给顾宝的惊喜,裴廷没说要过夜的事情,顾宝什么都没有,本打算不换衣服,却被无法忍受他随便的裴廷带去买衣服。 杨扶风和纪图花了一天的时间,也就勉强在人前装出个样子。本来就是纪图单方面同杨扶风冷战,现在知道顾宝的心思,纪图再怎么样,也会给点面子。而私下里,根本没有把杨扶风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顾宝出门前,特意跑到纪图的房间,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纪图趴在床上看电影,慵懒地翻了个身:“不去。” “想吃什么宵夜,夜市那里吃的很多。”顾宝扒拉着门框问,他心里还是很想捎上纪图。 纪图终于撑起身子,伸出手指冲顾宝勾了勾。顾宝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刚走到床边,就被一跃而起的纪图用手臂勾住了脖子,压翻在床。 顾宝晕头转向间,被人把住了腰,一阵挠,顾宝笑得拖鞋都飞了出去,不断求饶。纪图挠了他半天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年纪不大,却挺操心。” 他半个身子压着顾宝,顾宝一双眼生得好看,形状圆,眼尾挑,因为刚刚激烈地笑了一场,眼里湿漉漉,可爱得紧。 要是顾宝别这么可爱,不那么招人喜欢就好了,纪图想,他也不用苦恼,为什么就是没办法讨厌顾宝。 或者说,他喜欢的人也是顾宝就好了,这样他跟杨扶风都得不到。 不用都滚上床了,**有了纠缠,心却咫尺天涯。 纪图叹了口气,松开了顾宝:“我真的没事,就是马上高考了,有点内分泌失调,不用管我。以前该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这也是杨扶风跟他说的话。 杨扶风不会再跟他睡了。 这是纪图为什么要跟杨扶风闹翻的原因,杨扶风想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纪图勾引杨扶风前,用着就是这种说法。他们是随时可以结束的关系,无需动心,不是恋爱,只是单纯解决生理需求。 杨扶风刚开始不同意,但他们已经酒后乱性睡了。纪图以为杨扶风会因性生爱,喜欢上他,可是杨扶风没有,他依然爱着顾宝。 纪图胳膊压着顾宝温热的身体,他侧脸看顾宝,看那少不知事的天真,干干净净的脸,如果换他是杨扶风,也会更喜欢顾宝吧。 他伸手掐了下顾宝:“去吧,给我带点水果,想吃草莓。” 顾宝说好,起身摸了摸纪图的头发,没有立刻走,而是轻声说:“图图,别不开心。” 纪图翻了个身,重新拿起平板,装作要看电影的模样,不耐烦地冲顾宝摆手:“行了,赶紧走吧。” 再不走,他就忍不住想抱着顾宝哭了。 顾宝从纪图房间出来,又转去杨扶风房间。杨扶风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他下楼,裴廷在院子里等他。 院里立着一盏灯,灯下飞虫无数。裴廷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单手插兜地等着他。 脸侧着,不知看着哪出神。优秀的脸被光朦胧笼罩,景极衬人,又或者人这人往哪站,都好看,也打眼。即使是顾宝,也说不出不好来。 怪不得今天一整日都被各种美女搭讪。 他小跑过去,放肆地跳到了裴廷身上,故意破坏这人的英俊气场,要裴廷背他。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闹裴廷。 也许是因为裴廷特意安排了今天的聚会,还叫上了纪图和杨扶风,都是因为他。顾宝又不傻,这人真是太宠他了,宠得顾宝跟上了云端一样。 再没人能对他好成这样,贴心,有分寸,充满情商。这种温柔放在裴廷身上,实在反转,毕竟裴廷惯来在他心里,是个酷哥。 裴廷现在也很酷,只在开头被顾宝压弯了腰,步子都没挪两下,姿势不变:“下来。”顾宝利落地下了地,嘿嘿地笑:“哥,我们走吧,不是要买衣服吗?” 说着他赶紧朝前跑了两步,生怕裴廷揍他。裴廷还是揍了,也不疼,只是用手指弹了他额头,不是很认真的教训。 夜市很热闹,到处都是人,一整条街,一盏盏灯绵延道尽头。许多酒吧,一间间餐厅,烧烤,海鲜,卖墨镜的,卖泳衣的。 顾宝跟裴廷挨得很近,他手里拿着一枚甜筒,慢慢地舔,眼睛还往裴廷身上瞄。裴廷转头,正好捕捉到他的视线,问他:“看什么?” “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顾宝说。他跟裴廷认识几个月了,从来都不觉得对方是个贴心的人。裴廷对他的态度,就跟逗小孩一样。 但顾宝喜欢跟裴廷呆在一块,即使这个人让他觉得自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从未想过,裴廷也有这么贴心的一面。 裴廷反问:“我对你好吗?” 顾宝用力点头,知道他烦什么,还为他解决,这份用心当然是对他很好了。哪怕是顾宝都难以想象,他会对谁这么用心。 “也没有很好吧。”裴廷散漫地否认,顾宝便不说话了。裴廷打量他,看他吃得嘴边都是,忍不住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嘴边都沾到东西,你是宝宝吗?” 顾宝胡乱地舔掉嘴边的雪糕,厚颜无耻地笑道:“我是啊。” 说笑完,顾宝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觉得我这次高考肯定能考好,人生都圆满了。” “你人生才过多久,这就圆满了?”裴廷说。顾宝也不在乎裴廷说他,反正他自己觉得已经足够完美。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身边还有对他很好的人。 顾宝笑道:“是啊,就差一个女朋友了。” 这话裴廷没回他,裴廷看到一家服装店,拉着他进去了。 买好了衣服,再捎上给纪图的夜宵,他们俩去晚上的海边散心。浪潮有规律地起伏,天边一轮月亮,热闹仿佛都离他们远了,世界安静下来。 顾宝说,以后有了女朋友,一定要带过来。裴廷好想看海看入神了,没理他。顾宝使坏,用脚勾了海水,往裴廷身上泼,将人的白衬衫都泼湿了,里面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 裴廷无可奈何地看他,用手将湿发拨至脑后:“顾宝,你是不是欠揍了?” 顾宝快步跑开,大笑:“多性感啊,说不定回去的路上,又会有美女来搭讪呢!” 裴廷大步朝顾宝走去,顾宝根本跑不过裴廷,没有一会就被逮住了,他被拦腰抱起,顾宝惊叫道:“吃的!衣服!” 裴廷也不管,举着顾宝就往海里走。顾宝只能拼命把东西扔到干燥的沙滩上,保住了衣服,没保住食物。 他双腿卡在裴廷腰上,不断认错:“哥,我错了哥,我给你磕头了,放我下来吧。” 裴廷脸上沾着水珠,眉目染笑,根本不理他,就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却依然英俊。顾宝双手扶在裴廷的肩膀上,感觉到指腹下被湿衣裹住的高温身躯,就像柔软包拢岩石,奇异的触感。 下一秒,顾宝就被丢了出去,整个人摔进了水里,苦腥的海水淹了一脸,难受得要命。顾宝蔫蔫地从海水里爬出来,他要收回那些裴廷对他好的话,这个人对他不好起来,简直不是人。 竟然把他往海里丢,弄得他给纪图带的夜宵都给浪费了。 他坐在那里没动,裴廷以为他生气了,跨着海水朝他走来:“是不是摔到了?” 等人一走进,顾宝就把人拉进海里,让自己体验到的滋味,都叫裴廷尝试一遍。 两个人在海边闹了浑身都是湿的,回到别墅的时候,顾宝都冷得发抖。别墅这么大,浴室才一间,有浴缸有花洒。 裴廷叫他先去洗澡,顾宝握着人的手腕:“走吧,一起去啊,都是男生怕什么!” 不等裴廷回答,顾宝直接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走进了浴室。裴廷弯腰捡他的衣服,顾宝声音从浴室里传来:“哥,帮我把衣服拿进来,我先放水。” 浴室里干湿分离,浴缸在外面,花洒在里面。顾宝先在里面冲水,给自己洗头,抹泡泡。他浑身的沙子,头发里的都是,一身海腥味,难闻得紧。 等到门被打开了,他才抹掉脸上的水,将脑袋往外伸。是裴廷进来了,裴廷手里却只拿着顾宝的衣服:“你先洗,等你洗完再说。” 顾宝:“别啊,我还想泡个澡,你会等很久。” “没关系。”裴廷道。软的不行,来硬的,顾宝等裴廷把衣服放下,直接将花洒对在裴廷身上,将人整个冲得湿透。裴廷没料到他会这样,双眼微睁,不可置信地朝顾宝看来:“你做什么!” 顾宝握住了裴廷的手腕,将人往冲洗房里拉:“哎呀,磨磨蹭蹭的,快把衣服脱了,我们一起洗啊。” “别闹了。”裴廷脸色不太好看。 顾宝将花洒放回支架上,在手里挤了洗发水,往裴廷脑袋上抹:”快脱衣服,再不脱,你就连衣服都得一起洗了。“ 第19章 洗发水容易起泡,顾宝搓了一手,要往裴廷头上抹。他笑嘻嘻的,浑然不把裴廷的拒绝当回事,直到在对方握住他的双手,将他按在墙上以后,顾宝这才意识到不对。 花洒的水不断落下,浴室里起起伏伏的白雾,失去了热水的覆盖,顾宝靠着墙壁,瓷砖贴肉,很冰。 他不敢笑了,在水雾中看向裴廷,这才迟钝地发现裴廷真的在不高兴。 裴廷湿透的头发顺着鼻梁滴水,嘴唇抿出冷厉弧度,眼神很凶,叫顾宝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被揍。裴廷按住他,见他终于老实了,才低声道:“知道错了吗?” 顾宝被裴廷的身体压住,明明对方的胸膛没有彻底碰到他,却让顾宝有了一种缺氧般的压迫感,太强烈了,叫整个浴室的温度都升高,他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心里有了点害怕,却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错了,哥,你松开吧,我不闹你了。”顾宝声音很小,虽然觉得瓷砖很冰,现在却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砖上,远离裴廷。 下一秒,他整个被转了过去,趴在了墙壁上,顾宝呼吸都停住了,不知道裴廷要对他做什么。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响彻整间浴室,他终于意识到裴廷做了什么,裴廷竟然打他屁股! 力道很重,左侧臀部火辣辣的,被热水一浇,生疼。顾宝炸了,整张脸涨红,结结巴巴,差点说不出话来:“我、我都十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裴廷用打完他屁股的手,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在墙壁上,命令道:“站着,不许转身,不能回头。” “你太过分了!”顾宝气得要命,却只能迫于裴廷淫威,不敢动。裴廷说:“在这里罚站半分钟,自己数,数到三十再动。” 顾宝不老实地挣扎着:“凭什么啊!”裴廷没说话,只是手又挨上了顾宝的右臀,狠狠拍了下,压着嗓子道:“数。” 这让顾宝一天的快乐都没了,消失在这屈辱的两个巴掌里。 还是肉贴肉的打,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他不想理裴廷了,他要冷战。 顾宝攥紧了拳头,不甘不愿地开始数数,从一数到十的时候,裴廷出了浴室,将门关上。 人一走,顾宝才开始撒泼,对着空气挥舞,险些在湿滑的浴室摔倒。等冷静下来,又觉得刚才行为太傻。裴廷明明说了那么多次不要,他非要拉着别人洗澡,难怪裴廷生气。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屁股啊,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不要面子啊。 本来今晚顾宝是跟裴廷一起睡的,因为别墅虽大,但只有二层能睡人,三楼阳台,一楼客厅,三楼就三个房间。 刚开始分房的时候,纪图不等安排,就已经提着包占了一个房间,说自己最近有点精神衰弱,没法跟别人睡,只想自己一个房间。 杨扶风看着纪图的背影,裴廷没问顾宝意见,便做了决定:“顾宝跟我睡。” 顾宝当时无所谓,反倒是杨扶风转过头来,深深看了裴廷一眼,却问顾宝:“你觉得呢?” 他能觉得什么,他觉得无所谓,跟裴廷睡便睡呗,反正裴廷看起来晚上睡觉应该也是那种老实安静的睡相,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裴廷会打呼噜的样子。 现在顾宝后悔了,他一点都不想跟一位才打了最屁股的敌人同床共枕。于是他洗完澡后,带着浑身热意,去找杨扶风。 杨扶风没在房间,说起来杨扶风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兴致缺缺,时常找不到人。房间里还有一股烟味,可能是人抽完烟酒出去了。这味道顾宝不太喜欢,于是他走向选项二的房间,纪图。 刚进纪图房间的时候,他就打了个哆嗦,只因纪图房间空调开得太低,叫刚洗完澡的顾宝冷得只抽气。 纪图开着灯睡觉,被开门声弄醒,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眼睛都没睁开:“你怎么来了?” 顾宝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冰冷的手脚冻得纪图清醒了几分,摘了耳机道:“快走,我都说了我晚上一个人睡。” “别这样图图,爸爸爱你。”顾宝腆着脸继续往被子里钻,还毛手毛脚地抱住了纪图:“我刚洗完澡,香得很,给你暖床。” 纪图嫌弃死了,使劲把他推开,耳朵上的耳机掉下来,里面磨刀砍肉,电锯的声音漏了出来。在看纪图的平板,上面一顿血肉模糊,是重口味至极的杀人电影。 顾宝牙酸道:“图图,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你看这个睡觉不会做噩梦吗?” “不会,你再缠着我,跟我一起睡我才会做噩梦。”纪图冷酷道。 顾宝说:“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考上大学有可能就见不了面,你不会想我吗,现在我在创造我俩的亲密回忆,免得你上了大学太想我了,躲在被子里哭。” 纪图听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顾宝,你脑子坏掉了?我都被你肉麻得起鸡皮疙瘩了。” 说是这么说,但纪图到底没有继续赶顾宝走,留人在自己的被窝里,换了一部顾宝爱看的后宫番,两个人头挨头,脚碰脚地挤在床上,看大胸萌妹。 中途纪图问:“我的水果呢?” 顾宝说别提了,都叫裴廷给霍霍了,浪费钱,败家子。纪图瞧出顾宝的表情不对,好奇问:“怎么了我们的宝同学,早上不是一口一个哥,亲亲热热,你指星星你哥不给你摘月亮吗?” 这话说得顾宝脸红,他不服气道:“什么亲亲热热,我们那叫兄弟情深,你是不是高三学生,怎么连成语都不会用,语文还想不想考一百二十五啦。” 纪图打了个哈欠:“不想,反正我考不考都无所谓。” 顾宝一愣:“你真的要出国啊?” “嗯。”提到这事,纪图就有点消沉,也不太想多说。顾宝心里也愁,眼见着毕业马上要分开,他舍不得。 顾宝:“图图,出国也没关系,不就是几十个钟头的飞机吗,我坐的起。” 这话听得纪图有点感动,他刚想抱抱顾宝,就见顾宝傻笑道:“我觉得俄罗斯美女很不多,当然,金发的也行,到时候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吞啊。” 纪图翻了个大白眼,简直想把顾直男从床上赶下去,甚至开了个嘲讽:“就你这个小身板,人家外国美女睡你还差不多。” 顾宝没听出此睡与彼睡的区别,红着脸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黄,第一次女孩子在上面会不会太刺激了。” 眼见着话题要直奔秋名山,纪图的房间门被敲响了。顾宝看见纪图的双眼瞬间一亮,撑起身子往门口看。等看清来人时,那双眼里里的星星灭了。 顾宝回头,发现是裴廷。裴廷换好了睡衣,头发微润,靠着门,抱着双手:“顾宝,还不会房间。” 话音刚落,裴廷就看见顾宝跟个地鼠似的,一溜烟滑进了纪图的被子里,连脑袋都看不到了。他走到纪图床前,对那团窝包说:“出来。” 顾宝闷在被子里说:“不要,我今晚要跟图图睡。” 纪图刚想说是,结果对上裴廷的眼神,被震得一愣,话到了嘴边又没骨气地咽了回去,用脚踢顾宝:“诶,出去,回你的房间。” 顾宝在被子里掐了纪图的腰一把:“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纪图说:“我是啊,但是今天的车费,餐费,房费,全是金主爸爸给的。此处不留人。你走吧。” 当然是玩笑话,今天的费用,纪图肯定会在结束后叫顾宝还给裴廷。只是他今晚确实想一个人睡,再说了,万一……杨扶风回来找他呢。哪怕知道自己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可纪图能怎么办,感情如果能控制得住,就不叫感情了。 他还是没能够死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放下。 顾宝见纪图不肯帮他,只能灰溜溜地从被子里出来,跟在裴廷身后回了房间。 裴廷坐在床上,在翻东西,发出了不少动静。顾宝站在门口,眼睛盯着脚,跟被罚站一样,就是不过去。 而他却是也被罚站了,罚了三十秒呢。 他听见裴廷说:“过来。” 顾宝瞬间憋了口气:“不要。” 他决定反抗,要是裴廷还要打他屁股,那他也要还手。脸丢一次就好了,不能次次都丢。 顾宝给自己的劲打得很足,却听裴廷说:“过来,头发吹干了再过去睡。” 他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裴廷。裴廷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也不见多少柔情,手里拿着吹风机,桌上还放着盒巧克力。 顾宝慢吞吞地走过去,眼睛盯着那盒巧克力,心想他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哄好。 刚走到裴廷面前,嘴唇就被塞了块巧克力,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裴廷说:“你想跟纪图睡就去,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会感冒。” 他浑身劲都没了,乖乖点头。这时裴廷问他:“甜吗?” 顾宝笑了:“甜。” 真是没有比顾宝更好哄的了,裴廷心里忍着笑想。 第20章 房里弥漫着一股甜味,有巧克力,也有顾宝身上的奶香。沐浴露是牛奶味的,裴廷自带香皂,因此只有顾宝有奶味。他自己闻不到,裴廷却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甜品屋里。 面前这块宝最甜,也最招人惦记。 招人惦记的顾宝晃了晃脑袋,不太满意裴廷的手法。裴廷显然是没伺候过人,给他吹头发要么远要么太近,一会烫耳朵,一会又觉得自己脑袋快被推得从脖子上滚下去。 偏偏顾宝不敢嫌弃,只能不断提出改正意见。到底还是叫裴廷烦了,吹风机塞他手里,让他自己来。 顾宝几下将头发吹干,男生头发短,本就不用吹,他怀疑这是裴廷冲他示好,哄他来吹头发呢。咂巴着嘴里的巧克力味,顾宝决定原谅裴廷了,他可真是容易心软。 屁股底下的床又软又棉,房间里的温度刚刚好,顾宝打了个哈欠,困了。 裴廷躺在床的右手边,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用遥控器将房间的灯光调暗,然后对他说:“你可以去纪图房间了。” 他都困成这样,也跟裴廷和好,去什么纪图房间,纪图那里冷死个人。 顾宝自然地掀开被子躺下,还怼一句裴廷的口是心非:“我去图图房间,那你让出来这么大一块的位置,谁来躺。” 裴廷用着手机,冷漠答道:“我习惯睡右边。” 顾宝翻了个身,脸靠在胳膊肘上:“一般不是睡中间的吗?”他非要下裴廷的面子,叫人承认想把他留下来。 “因为右边有插座,能充电。”裴廷抬手,晃了晃手机连着的线,不按套路来,气得顾宝翻了个白眼,掀起被子往脑袋上一罩:“我要睡了,关灯!” 这次裴廷没跟他反着来,关了灯,裴廷躺进了被子里,周遭太静,没多久顾宝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艘船上,海水冲着船支起起伏伏,下一秒,底下的海都成了烈焰,打着卷,几乎要将他的头发烤干。 太热了,摇晃,动荡,有人的汗像滴在了他脸上,灼热的呼吸,分不出男女的喘息,低低的,沉沉的,性感而渴望。 臀部火辣辣地疼了起来,那股子疼一路钻到他的小腹,像船下的火,伴随着血液,一路输送到全身。 好热啊……太热了,顾宝猛地睁开眼,醒了。 他发现被子四个角都掖得严实,屋里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窗帘只开了个缝,耀眼的阳光在屋里落下一角。 顾宝踢开了被子,他小腹处又酸又软,潮而闷。梦里的疼痛好像没随着他的清醒退去,那里涨得厉害,像布料撑出了弧度。 他往身旁一看,旁边根本没人。下意识地,顾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上面仿佛还残余着梦里的那股颤栗。 还有他的屁股……裴廷真是害死人了,不会激发出他奇怪的属性吧。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杨扶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宝,你醒了吗,我买了早餐回来。” 顾宝赶紧扯着被子遮羞,对门外喊:“我醒了,在换衣服呢,你别进来。” 杨扶风笑道:“不进去,我下楼了,在餐桌那里等你。” 顾宝松了口气,又看着被子里湿透的内裤,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今天就不穿了吧?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他下了床,先去浴室解决问题加洗澡。昨天湿衣服是裴廷收拾的,也不知道给他收去哪了。 放水的时候,顾宝给裴廷打电话,一接通,那边喘息的声音就扑了顾宝一耳朵,将人都听炸了,顾宝大声道:“你干什么呢!” 他耳朵臊得通红,被裴廷这出弄得昨晚梦里的声音,都有了真人对象。 “在健身,你醒了?”裴廷好似没听出他的炸毛,自然地问,中途还喝了口水,吞咽的声音通过免提,充斥着整间浴室。 裴廷听到水声,问他:“你在洗澡?” 顾宝坐在浴缸边上:“对啊,你走的时候把空调关了吗,热得我一身汗。” “没关。”裴廷问他:“想吃什么早餐?” 顾宝也不纠结空调的事:“扶风已经买好了,你回来吃就行。对了,我的衣服你收哪了,我洗完澡要穿。” “你先洗吧,我很快就能回去,一会给你送上去。”裴廷那边的气息变得平稳许多,还是有点喘,将他的声音变得微哑。 这让顾宝有些暴躁,又不知这股无名火从哪来,他说挂了,不等裴廷说话,就将电话挂了。 洗澡的过程中,因为担心裴廷什么时候进来给他送衣服,所以顾宝没敢做什么,只用偏冷的水洗了个澡,将那些黏腻冲干净。 裴廷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给他送衣服进来时,敲了门。门里传来顾宝的声音,他说进来。 裴廷以为,顾宝还会像是昨天那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遛鸟。没想到今天他反而缩在冲凉房里,将那磨砂的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 放下衣服,裴廷就出去了。 先到楼下,杨扶风和纪图一左一右,占据了餐桌的两端,互不搭理。 裴廷同他们不熟,他性格本就冷淡,不需要应酬,或者无心来往的人,他通常都不会保持热情。 他随意地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面包,涂抹果酱。 餐厅里的气氛很静,近乎凝滞,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谁也不理谁。 直到楼梯口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顾宝小跑地下楼,卷来了一阵新鲜空气,他没留意餐桌上位置的分布,自然地落座到裴廷对面。 这时,杨扶风和裴廷同时递了东西给他,杨扶风推过来的是面,裴廷则是将手上抹好酱的面包递给了他。 纪图在旁边发出了一声轻笑,也不知道在笑谁。 裴廷和杨扶风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眼神里来往了什么内容,那一瞬间,结束得很快,仿佛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是裴廷先收了手,他自己吃了那块面包,将餐盘里的鸡蛋切割得支离破碎。 顾宝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在他眼中就是裴廷给他吃的,又收了回去。再加上杨扶风的面实在诱人,他便接过来吃了,一边吃一边关心纪图:“你一大早只吃水果啊,不饿吗?” 纪图将手里的草莓放下,蔫蔫道:“胃不舒服,不饿,我上去补觉。” 说完他把餐盘一推,走了。 顾宝发觉桌上的水果只有草莓,奇怪道:“昨晚我带回来的草莓不都摔烂了吗?” 他看向裴廷,跟他确认。裴廷掀起眼睫,应了声嗯,顾宝说:“难道我记错了?” 裴廷看了眼杨扶风,觉得顾宝这孩子的脑子怕是没救了,也懒得提醒。除了他带回来那些烂草莓,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会买草莓。 吃过早餐,顾宝问什么时候回去,裴廷说下午。天气太热了,车里很闷。顾宝说送纪图和杨扶风回去好不好,说着还用眼神去求裴廷。 裴廷问他:“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不近人情。”不用顾宝说,他本来也会送。对于他来说,这一屋子里的人都是孩子,包括杨扶风。 他能轻易看穿杨扶风刚才那点挑衅,与对他的不喜。这对裴廷来说,实在无关紧要,他不在乎,也不关心杨扶风对他有什么意见。 顾宝他们睡的那间房,空调的确坏了,裴廷打了个电话给房东,同人说了,谈话过程也不纠缠,该赔就赔,押金无需退。 挂了电话,他打开阳台的落地窗,窗边的白纱扬起,送进一股股裹着海腥味的风。 顾宝端着草莓进房间的时候,也觉得这风吹得很舒服,将闷热都驱散不少。 他来到阳台,阳台有两把白色的躺椅,裴廷躺在那处,戴着墨镜,手腕悬在扶手,指尖夹着香烟,一缕白雾升上半空,英俊得好似电影画面。 顾宝坐在另外一张躺椅上,踢掉拖鞋,双脚踩着躺椅,自己吃了颗草莓,又捏了颗递到裴廷嘴边。 草莓洗得很湿,水滴在了裴廷的锁骨上,一路往下走,淹没在那敞开的衬衫领口里。 裴廷今天穿得悠闲,实则很骚,半敞的领口,微露的胸肌,饱满的肌肉线条,在健身后散发着蓬勃的热度,充斥着雄性荷尔蒙。 顾宝合理地怀疑,这人不是去健身,是去泡妹子了。可惜被他喊了回来,给他送衣服,也不知道有没破坏人的好事。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发觉裴廷根本没张口接水果,他将草莓尖抵到了裴廷的唇缝:“吃啊,手举着很累。” 裴廷张嘴了,吃的时候无意间舔到了顾宝的手指,微热的触感,口腔温度很高,和冰冷的草莓不一样,反差鲜明。 顾宝立刻将手收回来,觉得奇怪,又不知哪怪了。裴廷慢悠悠地嚼烂的草莓,粉色的果汁给他的唇部润了层鲜亮的颜色,顾宝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固定在上面。 奇怪,他怎么觉得裴廷这嘴唇,同女人一样诱人。 诱人的裴廷抽了口烟,将墨镜推开,朝顾宝喷了口烟:“要吗?” 顾宝浑身一震:“什么什么?要什么?” 裴廷奇怪地望着他,将咬得微扁的烟嘴递到顾宝面前:“烟啊,还能要什么。” 第21章 真是要了命了,他今天脑子都在想什么?难道是因为昨晚发了春,所以今天看啥都不对劲吗?顾宝烧着脸,拧开头:“不要,臭死了。” 这话听得裴廷一阵笑,低沉喑哑,跟大提琴似的,顾宝捂着耳朵:“笑什么?!” 裴廷将烟塞回嘴里,咬着烟道:“抱歉,忘给你带女士烟了。”说完还扫了眼顾宝怀里的草莓:“还得是水果味的。” 顾宝可算明白了,裴廷不轻易心情好,一般心情好都是怼人的时候。怼得对象还用说,当然是他这个可怜又可爱的撒气宝。 他顾影自怜一番,刚才那点燥热和悸动被他抛掷脑后。少年人本来就这样,随便看点刺激的玩意都能硬,困了也硬,醒了也硬,更何况顾宝没硬,他就是有点害羞,觉得裴廷过份性感。 下午的时候,纪图从楼上下来,提着个包,顾宝帮人开车门,还学着裴廷的口气,将一口清朗的少年音压得很做作,低声说:“睡得好么,嗯?” 他嗯得抑扬顿挫,自觉满意,很是撩人,然后他就被打了。纪图给了他肩膀一拳:“好好说话,困意都给你吓没了。” 顾宝手指摩挲下巴:“不性感吗?” 纪图都懒得理他:“小屁孩,性感个屁!” “图图,不能说脏话,爸爸不疼你了。”顾宝死皮赖脸地蹭上去,要跟纪图一块坐。平日里他就粘纪图,还被班上嘴损得评为十班姐妹花,就差手拉手上厕所。 顾宝就是稀罕纪图,要不然也不能做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所以纪图那几天不理他,才能让他这么难过。现在纪图跟他和好,顾宝那黏糊劲又上头了,恨不得把这几天缺少的肢体接触都给补回来。 纪图支着下巴,转头瞧他这副模样,竟然认真地问了声:“要我真的出国,你一个人怎么办。” 顾宝平日里不愿想这么远的事情,但架不住纪图叫他想。他愣了下:“也不是一个人吧,扶风也在,裴哥还住我家隔壁,而且我上大学肯定能交到其他朋友。” 纪图自嘲地笑了下:“也是。” 顾宝察觉到他语气那点失落,伸手过去揽人,想把人搂怀里,纪图身材比他好,揽不动,只能他挨过去:“不走了呗,你最后几个月加把劲,叫扶风给你补课,跟我和扶风一起考A大。” 殊不知他这段话里,连续两把刀扎进了纪图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他愣愣道:“杨扶风要跟你考一个学校?” 顾宝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现在重点不是杨扶风,是纪图,他还想继续劝,却见纪图将眼睛闭上了,脑袋靠在窗边,不想说话,要休息。 见他这幅困倦的模样,顾宝也不吵他了,轻轻放开他,还从裴廷的包里翻出了裴廷的外套,借花献佛,盖在了纪图身上。 纪图睫毛颤抖着,眼睛用力闭着,手在旁人看不见的身侧,紧紧地握成拳,深深陷入车垫。 车里的空调开着,裴廷在不远处抽烟,杨扶风还没上来。顾宝看了看纪图,觉得还是下车去拿点吃的,顺便叫裴廷一会开车的时候,停下去买点晕车药。 纪图本来就晕车,现在没休息好,不知道一会要怎么吐呢。 下了车,就见杨扶风背着包走过来,和纪图一样,眼下青黑,不像睡好的模样。杨扶风叫了顾宝一声,顾宝便停下朝裴廷走的脚步。杨扶风从包里取出保温瓶和一板药,递给顾宝:“给纪图。” 顾宝看着手里的晕车药,为难死了:“你们没和好?” “嗯。”杨扶风不想多说。顾宝却将药塞到他手里:“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帮忙。”说完他背着手,一路小跑到裴廷身边,跟人一块站着。 裴廷斜眼看他,将烟熄了。顾宝随口问:“熄了干嘛,继续抽吧,什么时候出发。” “你不是嫌臭吗?”裴廷说,将盒子塞回兜里。顾宝惊了,他平日里怎么没觉得他的话对裴廷这样有用。 裴廷又从口袋里拿出根棒棒糖,递给顾宝:“车里人齐了吗?” 顾宝拆开糖纸,塞进嘴里,还真是草莓味的,被他猜中了。含着糖,顾宝说:“等一会再上去吧。” 裴廷回头看向车,挡风玻璃后,那两个人都坐在后座,在说话。顾宝这是给他们留空间,叫他们好好谈心。 吃着棒棒糖的顾宝叹了口气:“虽然他们俩来了,但主要问题没有解决,他们根本没合好。” “不知道在闹什么,以前没闹这么久啊,都是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顾宝愁死了,甚至都已经在想,要是杨扶风和纪图真的决裂了,叫他站边,他得站谁那。 果然还是选纪图,他和纪图处得最久。 而且纪图这人,看起来洒落,心里最敏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往肚子里憋。久而久之,都能把自己整抑郁。 裴廷看得比较深,但也摸不准杨扶风和纪图的关系。在他看来,不止是兄弟这么简单,真叫他往深里说,这种事情也不能确定。 万一人家就是普通朋友,只是闹别扭的模式像分手情侣呢。 裴廷抬手揉顾宝脑袋:“想这么多,高考能考好吗?” 顾宝瞪他:“当然,小看谁。我年纪前三十好吗?!” 其实杨扶风要跟他上一个大学,这话也不假。他们成绩相近,A大是本市最好的重本,他随口问过杨扶风要考那个学校,杨扶风反问他,他说A大,杨扶风说A大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那时他和杨扶风在补习班,纪图也报了,只是那天纪图逃了课,没来补习。顾宝问杨扶风,说纪图怎么办,一直不好好学习,估计考上本科都悬。 杨扶风嗯了声,垂眸看书,不像高兴的样子,好像对纪图逃课很有意见。忍了忍,没忍住,同顾宝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么!” 顾宝:“纪图有说过想上什么学校吗?” “他现在这个成绩,能去哪!他自己都不上心,别人再劝有什么用,只图一时之快……”杨扶风停了下来,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为难抿唇,宣泄似的翻开了书,继续做题。 顾宝小心道:“我觉得纪图不像心里没数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杨扶风:“谁知道,他那个人本来就任性。” 顾宝觉得杨扶风面上虽作出嫌弃的样子,但心里何尝不是在为纪图担心。 而且那天补习课,杨扶风还多收了一套卷子,并把课堂笔记弄得清清楚楚,这笔记当然不是杨扶风自己用,他们学霸都是预习加复习,课堂上就将内容吃透,学渣才需要反复理解课堂笔记。 这些东西,杨扶风都是拿回去给纪图的。 说起来,这两个人闹别扭,好像就是因为纪图上次说要出国,然后杨扶风一天比一天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这个?也不对啊,他都没有因为这个生纪图的气,杨扶风又为什么生气,果然是有他不知道的缘由吧。 裴廷看了下表:“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纪图还在睡觉,只是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他枕在杨扶风的腿上,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杨扶风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听见开门声,抬眼朝他们看来。 顾宝用气音道:“睡着了?” 杨扶风点头,于是漫长的车程中,大家都没说话。 公路沿海,黄昏海边,云层交叠,红紫黄橙,美得惊心。 顾宝将窗子降了下来,闭上眼感受海风。裴廷配合地降了车速,叫风在顾宝脸上吹得不那么猛烈。 杨扶风在后座给纪图身上的外套压了压,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 一车寂静,各怀心事。也许好,也许坏,但此时此刻,大家心里都很平静。裴廷专心开车,顾宝闭眼感受空气中的味道,感受了半天,他才回头对裴廷笑:“哥,这里好好看。” 裴廷扶着方向盘,闻言也望向他:“下次再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 “你高考完吧。” 顾宝没有继续追问,他觉得这种事情,顺其自然。他总不可能跟裴廷决裂,也不会跟纪图失联,更不会跟杨扶风闹翻。 也许下次,他们还是能来这个海边,住同一栋房子,在那时候,纪图也许就不跟杨扶风吵架了,他们能够和好,四个人再一起玩,那是最好的事情。 第22章 顾宝高考临近那几日,汤玉美拜佛求符,给顾宝枕头底下压了六百五,祝他旗开得胜,一举状元。 顾正也是早早下班归家,亲手做羹汤,就怕钟点工阿姨一时失误,闹得宝贝儿子高考的时候拉肚子,那真是多年寒窗苦读全费。 汤玉美压好钱以后,坐在顾宝床上开始同他确认,2B铅笔买好了吗,笔芯有没有,准考证放文件袋里,不许拿出来,等高考那天再翻,省得丢了。 顾宝捧着一瓶酸奶吸,觉得汤玉美看不起自己,竟然只压六百五,总分可是七百五呢。 汤玉美拆他的台:“你要是能考个六百五我都谢天谢地了,你还想怎么样。” “别人家的都是盼着自己儿子考高分,你倒好,给我扣个一百五,少了一百五,当什么状元,连举人的边都挨不上,怎么着我也能考个七百。”顾宝厚颜无耻道。 汤玉美被逗乐了:“行,宝宝你要是真能考个七百,考完以后,你说什么妈都答应。” “我要谈恋爱。”顾宝大声道。 亲妈翻脸了:“谈个屁,你才几岁就谈恋爱,你上了大学都未成年,要是给我把人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我能让你回炉重造。” 顾宝忍不住往汤玉美肚子上看,咂舌道:“不好吧。” 他被揍了,叫汤玉美拎着拖鞋从二楼打到一楼。顾正端着鱼从厨房出来,见母子俩闹着呢,扬声道:“别折腾,万一摔骨折了怎么办?” 年年高考都出各种新闻,全都是考前倒了血霉的。 顾正严肃起来,汤玉美都不敢说话,母子俩被顾正训了一顿。 都说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才可怕,顾宝曾经追问过父母爱情,他一直以为汤玉美能跟顾正在一块,是汤玉美强取豪夺。 不是顾宝看扁亲妈,实在是汤玉美年轻时候姿色平平,顾正高大俊朗,旧照好似电影明星。 汤玉美听亲儿子这么损自己,放下碗不干了,问顾正,自己当年是不是被追的。 顾正夹了块排骨放汤玉美碗里,瞟了顾宝一眼,为妻子正名:“是我先追了你妈。”说完他还笑:“你妈胆子小,人还乖,哪里敢追男人。” 顾宝震惊,这两个特征他是在汤玉美身上半点看不出来。大概是顾正情人眼里出西施,眼睛一瞎好多年。 汤玉美脾气虽爆,却也是针对儿子,面对顾正,她从来都很听话。母子俩落座餐桌,汤玉美先给顾正勺了碗奶白鱼汤,接着便端饭吃了起来。 顾宝眼巴巴地瞧汤玉美的动静,见人没有要关怀儿子的意思,小嘴一扁。顾正乐了,给他盛汤。 接了汤,顾宝还小声嘟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是真爱,儿子是附带。” 饭后,顾正叫他去裴廷家。顾宝吃得很饱,本就想散步消食,听到吩咐也没多问,腆着肚子就要出发,被顾正喊住了:“叫你裴哥给件当年考试时用的东西。” 意在讨个吉利,父母真是迷信,顾宝啧啧感叹,倒没拒绝,谁让裴廷当年真是状元,考了七百一,放榜前,裴家的门槛都被高校的招生老师踩破。 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继承家业,裴家家大业大,裴廷考试成绩再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顾宝溜达到裴家,熟门熟路地往里钻,一路跟裴家不少人打招呼,大家都知道他马上要高考,都拉着他关心,谁叫顾宝嘴甜脸靓,招裴家上下喜欢。 楼上裴廷推开窗子透风,缓解疲惫,就听楼下吵吵嚷嚷。裴家规矩严,平日里大家多做事,少说话,能闹起这个动静的,除了顾宝,也没别人了。 讨人喜欢的顾宝在楼下抬头,正好对上裴廷的目光,他咧嘴一笑,还冲人招手。顾宝不指望高贵冷艳的裴廷下楼迎接,他自己快步登上二楼,蹿进裴廷房间。 他径直在自己的小天地窝下,手上提着礼,出门前顾正非要他带的。说熟归熟,礼不可少。顾宝把东西往旁边一搁:“我爸送你的。” 裴廷往那袋礼上一扫,眉心微蹙。最近顾家想搭着裴家的线,做景区酒店,分一杯羹。这事有好几家都在争,顾正这借着顾宝给他们家送礼,按理不该收,偏偏是顾宝送来的,又是他在收。 他觉得头疼,顾宝不知情,还甩手说东西太沉,不知顾正到底送了什么。说完顾宝还扒拉袋子,裴廷喝住他,犹豫了会:“东西你拿回去。” 顾宝眨巴着他的大眼,直接拒绝:“不要,这玩意死沉,我手都勒红了。” 说完还将双手晾到裴廷眼皮底下,果然,顾少爷掌心被勒出深红印子,红得可怖,叫裴廷捏着指尖,拿到跟前细细地看。 顾宝挣脱出来,最近他不太能跟裴廷有身体接触,总觉得心慌。他这扭捏姿态叫裴廷误会了,裴廷伸手弹他脑袋:“又骗人是吧。” “我哪有骗人,手红成这样你不是看见了吗?”说完顾宝打了个饱嗝,形象全无。不过顾宝早就放弃在裴廷面前维护形象,他揉着肚子:“晚上吃太饱了,一会陪我去散歩。” 裴廷没答应,反而伸手去撩开他衣服,摸他肚子,触及那鼓涨胃部时,他笑了:“这是怀了几个月啊。” 裴廷手烫,肉贴肉地摸上顾宝的肚子时,吓得顾宝嗷了声,抱着自己的肚子跟逃窜似的后退,裴廷被他反应惊了:“怎么了,真有了?” 顾宝羞愤欲绝:“你才有了!我这是吃饱了撑的!” 裴廷从容不迫地收回手,不计较顾宝的以下犯上,问他:“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顾宝说:“你高考那会用的东西还有吗?” 裴廷回忆一番,还真没有,剩下的不多,几乎被他父亲送人了。亲戚来贺喜讨要,他爸不好不给。现在顾宝再来要,好像晚了太多年。 顾宝傻眼,没想到一点都没剩下,追问道:“你再仔细想想,真一点都没剩下?” “铅笔橡皮擦,眼镜文件袋?” 裴廷摇头,说没有。 “衣服袜子,内衣内裤?”顾宝问到最后,觉得自己简直是小天才,他就不信还有人要裴廷这些东西。 他刚说完,就见裴廷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你确定要我的内裤?” 顾宝大手一挥,大言不惭:“放心,我不嫌你尺码小。” 哪个男人能受着侮辱,裴廷更不能了,他眯着眼:“小?” 顾宝有求于人,只能改口:“不小,你大,你最大了。” 他声音放得轻,似撒娇又像哄骗,裴廷听在耳里,总觉得有点发烫。 顾宝最后也没能得到裴状元的内裤,裴廷给了他支钢笔,款式老旧,成色不好。顾宝捏着那块有点年头的钢笔,翻来覆去地看。裴廷说:“别弄丢了,考完还我。” 顾宝没有缺心眼地说这笔看起来不贵,为什么不送给他,而是小心地收进了裴廷收藏笔的盒子里:“好,我肯定小心。” 裴廷意外地打量他,将顾宝都看恼了,才道:“我还以为你要多问几句。” “有什么好问的,你这么珍惜这笔,肯定很重要。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了,丢了我也不能丢了笔啊。”顾宝理所当然地说。 裴廷觉得顾宝的贴心总叫人意外,让人的心都被他哄软了,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却意外的敏感。 高考第一天,顾宝自觉发挥良好,也无心理负担,甚至提前交卷,将老师考前的叮嘱当作耳旁风,整栋楼他最先出来,将候在外面的汤玉美气得面色铁青,又不敢打着金贵的高考生。 第二天考完英语,顾宝出了考场,快活地往校门口奔,画风在一众考生中截然不同。顾正来不及叫人低调,急声问考得如何,顾宝还没说话,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手上有水,是给他喝的。 顾宝顺手望去,看见裴廷,他双眼瞪圆:“你这么来了?” 同样的问题,候在旁边的顾氏夫妇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面上客气,都没说罢了。 裴廷神色自若:“顺路过来,看你考得怎么样。” 顾宝喝了好几口水,才笑道:“我觉得考个A大,问题不大。” 汤玉美这才松了口气,裴廷面上依然淡淡,看不出什么,只对他说:“辛苦了。”裴廷冲顾正道:“叔叔,我先走了。” 顾正还没来得及挽留,就听自家儿子说:“怎么能走,一起吃饭啊。” 裴廷像摸小狗一样,揉顾宝的头,碰顾宝的脸:“我还有事,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再聚。” 顾宝只能说好,又眼巴巴地目送裴廷离开。等人一走,顾正就问顾宝:“裴廷特意来送你高考?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怪呢?” 顾宝嘴上说哪怪了,实际心里也觉得怪。 裴廷跟顾正汤玉美一块在校门口等他高考归来,活像他又多了个爸。 这爸还怪年轻的,跟汤玉美不是很配。 顾宝大逆不道地想。 第23章 高考结束还有谢师宴,安排在了一周后,叫大家好好休息,有个缓冲时间。顾宝没能和裴廷约上,他随父母去山庄度假。顾正觉得备战高考这些时日,全家人都过于紧张,正好出门放松。 顾宝虽不紧张,但对于玩,他从来都是没有意见的。他收拾行李就跟爸妈出门了,像出笼的鸟。等裴廷微信上找他,他已经坐在前往山庄的车上了。 看到消息,顾宝这才想起考完那会,裴廷跟他说明后天约。顾宝打裴廷电话,一接通就软绵绵地喊了声哥,跟小狗认怂似的。 裴廷同他相处这么久,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出声,任由顾宝先交代。顾宝说了自己的去向,并再三保证,回来一定找裴廷。 他这边说完,那边就回了句不用。 顾宝紧张了:“哥,你不会生气了吧,别啊,都怪我爸,非要说这个时候适合去散心。”顾宝为了哄哥,出卖亲爸。亲爸在前面开着车,从后视镜瞪顾宝,无声说了句小没良心。 这种情况,倒显得顾宝像个渣男,两边不讨好,两头不吃香。裴廷说没生气,又讲自己忙,先挂了。 这通电话一结束,顾宝就攥着手机长吁短叹,汤玉美在前座回头:“宝贝,你那朋友没这么小气吧,别烦了,难得出来玩。” 顾宝忧愁地靠在车窗上:“希望吧,都怪我,忘记跟他说一声了。” 电话那头的裴廷,退出通话界面,点开app,取消不少订单。有玩的吃的还有住的,是场精心安排的行程。 本打算慰劳一下这个高考完的小朋友,倒是他多事了。他再关心,也不能越过别人的爸妈。 高考那日,他觉得顾宝算是他照顾了一段时间的小孩,人生最重要的时候,他想参与。他买了庆祝的花束和蛋糕,临下车时,又觉得抱着东西迎接太过夸张。 事实证明,不是他买了东西过来夸张,而是他人出现在这种场合,本就不适合。 他从来识相,自小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么会看不懂顾宝眼中的尴尬。 一家三口的事,他突兀插入其中。裴廷没送出花,也没收回钢笔,现下更为顾宝安排好的一切,也都白费,全部取消。 他翻开文件,决定把心思投入工作。人要想忙起来,很容易。等裴廷想起顾宝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这期间,顾宝没找他,他也没去找顾宝。不过点开朋友圈时,能看见顾宝发出的照片,他蹲在温泉池旁,指着一只小鸭子一脸惊讶。 他拍下美食,在旁边竖起大拇指。 他在自行车上张开了手脚,危险驾驶,只为拍下一张照片。 裴廷手一动,评论了句:注意安全。 下一秒微信聊天列表,顾宝那枚荷包蛋头像右上角,红色的消息提醒数字从一跳到了十一,顾宝这是一口气给他发了多少消息。 点开对话框,照片涌了出来,比朋友圈多了几倍的照片,像流量不要钱般充斥对话框。 裴廷一张都没点开,手机搁下。他倒不是有意晾着顾宝,而是同事过来,叫他去开会。开会时裴廷从来不用手机,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一下。 震感贴着大腿,有频率有节奏,在人以为就要消停时,又来条消息,磨人得要命。 裴廷面不改色,而他身旁的同事却忍不住了,悄声叫裴廷看眼手机,万一有急事呢? 他摇头,顾宝能有什么急事,有急事也不会等到一个礼拜后才来急。 顾宝确实没急事,他就像每个出去玩够的渣男一样,迟来的,迟钝的,终于想起他的裴哥。 他发的都是照片,好像这样能将这些时日的缺少的聊天给补上。 顾宝跟裴廷的交谈,大多在现实里。尤其到高考前那段时间,他时时去裴家蹭饭。 这一个礼拜玩得太疯,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久没跟裴廷联系。 照片发完,顾宝又说些路上的趣事,顺势发出邀约,他们谢师宴以后,还要去唱歌喝酒,问裴廷要不要一起。 等了又等,顾宝喝掉了一瓶橙汁,上了两回厕所,还把一集电视剧都给看完呢,裴廷依然没有回复。 一切就像回到最初的模样,他死皮赖脸,人爱搭不理。 不过现在的顾宝倒不慌,知道了自己多少有点份量,不会怀疑裴廷是故意不理他,应该是人家有事在忙。 两个钟头后,他终于收到回复,短短二字,简洁有力:“不要。” 顾宝差点被这两个字给堵死,为什么不要啊,还说得这么决绝。房间门被敲响,顾正提着行李叫顾宝:“东西收拾好没,走了。” 他只好把手机揣进口袋,将乱糟糟的行李箱合上,里面一堆玩意,逼得顾宝要坐在行李箱上才能拉上拉链。 这个礼拜说他完全忘了裴廷,也不是。他给裴廷买了许多东西,看见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给裴廷留一份。晚上玩累了,回到房间就休息,根本没空联系旁人。 更何况,要送人礼物,总不能挑一件就怕张照片,发过去问人喜不喜欢,没这样送礼的,不惊喜。 他也给纪图和杨扶风带了不少,要送裴廷的却最多。 亏他惦记着裴哥,这人却不点都不想他,还不跟他出来玩,顾宝生气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几个钟头的飞机,到了家,顾宝都累瘫了,一家三口各自回屋,这个星期相处下来,差点亲情不稳。 顾宝精力旺盛,顾正和汤玉美可没他那精力,只能看他像个泼猴一般,到处撒野,惹出祸来。不是被狗追,就是把人小妹妹逗哭,闹得人家长找上门来,搞得汤玉美心口痛。 顾正爱妻如命,差点大义灭亲,顾宝挨了顿老父亲的毒打,愈发想念最近有点他第二个爹趋势的裴廷,因此有了微信上那通交流。 到了家,顾宝睡了一下午,晚上定了闹钟,爬起来,提上东西,去裴廷家守株待兔。 他来了裴家多次,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裴家佣人们都识得他,放他进来,还跟他说裴廷不在。顾宝失望地啊了声,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只好进客厅,裴父坐在厅里看报纸,瞧见顾宝,笑着喊了声:“你怎么来了,阿廷他不在。” 顾宝嘴甜:“没事,他不在我正好陪您下棋。” 裴父好棋爱茶,自己儿子是个闷葫芦,平日里就算难得陪他下棋,也不放水。顾宝就不一样了,会来事懂哄人,主要是棋品好,技术差,裴父虐菜,很是愉快。 顾宝被裴父打得落花流水,输了好几盘,他们俩下棋还要论输赢。顾宝一穷学生哪有彩头,只能提出幼稚的脸上贴纸。 哪想到裴父这么大把年纪,还恶趣味,给顾宝嘴边下巴贴上三条,看他人小脸嫩,加上胡子,哈哈大笑。 见裴父心情好,顾宝问裴廷去哪了。提到儿子,裴父的兴味不见少,反而老顽童似的冲他眨眼:“你裴哥哥讨老婆去了。” 顾宝惊得胡子都掉了:“什么?哥才几岁啊,这么急?” 裴父说:“谁知道呢,他最近跟风宙国际老总的女儿走得很近,今天也是,同人出门吃饭去了。” 风宙国际的千金,即使是顾宝也知道,两边确实门当户对。原来裴廷不跟他出去玩,是在忙着泡妞啊。 意识到这点,顾宝心里就像漏了个口子,被酸柠檬给填满了,叫他忍不住撇嘴。就算是这样,裴廷也可以跟他说啊,他又不会拦着。 顾宝知道自己是有点吃味了,谁叫裴廷有异性没人性,有了爱情,不要兄弟。下了半个钟头的棋,裴父乏了,顾宝识趣告辞,他打算送给裴廷的东西,都是些杂七杂八,不值钱的玩意。 他没把东西留下,怎么提来的,就打算怎么拎回去。走到门口,被束车灯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拿手挡,身体让了几步,等车开进来再走。 车进来后没走,在他身边停下来,车窗后是裴廷的脸,打量着他:“怎么来了不打个电话,等我一会,我把车停了来找你。” 顾宝没吱声,裴廷:“上书房等我。” 顾宝终于打算说话,他气运丹田,铿锵有力:“不要!” 吼完还冲裴廷做了个鬼脸,跑出了裴家。他要把这些东西都散给班上同学,才不要送给裴廷了,免得浪费! 第24章 顾宝胆大包天地撩狠话,撒完野,拔腿就跑。他忘了,这可是裴堡,车里坐的是正宗裴少爷,他几步跑到大门口,傻眼了。铁栅栏轰隆一声,自动合上。 车里的裴廷将拇指从手机按键上移开,觉得大学毕业后,把家里能够电子化的设施都更新这一举措,实在明智。 这不,简单一个按键,就瓮中捉宝了。顾宝手上挂着袋子,伸手巴着栏栅,痴痴地往外看,活脱一被强行限制人生自由的傻宝。 傻宝让人拍了脑袋,掐着后颈,姓裴的还在他身后冷冷道:“几日不见,胆肥了啊。” 顾宝不止胆肥,想到裴廷拒绝他,是为了约会去,他的胆量都快膨胀得呆不住他的小身躯了:“你不仗义!” 裴廷听他指控,还以为他是垂死挣扎,反咬一口:“是谁玩得开开心心,是谁先爽约,又是谁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不发?” 三个是谁的指控,把顾宝嚣张的气焰给砸熄不少。等裴廷松开他颈子,抢走他袋子,再说上楼时,顾宝只能灰溜溜跟在裴廷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路上遇到五嫂,还很不给面子地说了句:“呀,小顾,你不是要回去了吗?” 顾宝恨不得捂住脸,心想五嫂怎么这样,看不出他被裴廷抓回来了吗。幸好客厅里的裴父已经不在了,要是裴父也问一句他怎么回来了,顾宝就……半个月都不要来裴家了。 他看着楼梯上走在前方的裴廷,瞧人今天穿着衬衣,袖扣精致,腰身收成一把,一看就是专门打扮过后再出门,骚包! 顾宝在裴廷身后龇牙咧嘴,楼梯拐角时裴廷停了下来,转身将顾宝堵在下窄小的空间里。顾宝气弱道:“怎……怎么了?” 裴廷:“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后面做什么表情,我都能看见。” “啊?”顾宝装无辜。 裴廷伸手掐他下巴,把他的脸拧地转向右边,右边是墙壁,雅致墙纸铺着一大幅深色的画。画框玻璃干干净净,昏暗环境下能当镜子用,上面倒映出顾宝傻乎乎的脸。 这下可把顾宝臊了个大红脸,他脸上用力,想挣开裴廷的手。而且这地太小,裴廷压迫感过强,就像壁咚他一样。还用的是调戏良家妇女款的捏下巴。 裴廷不松手,还胁迫地嗯了声,腔调懒懒的:“闹什么脾气呢?” “都没找你麻烦,还跟我闹。” 声音又哑又低,能听见些许疲惫。顾宝抬眼,吱唔半天才蹦出个字,疼,特别疼,哥你松手。 娇气,他没用劲,怎么就特别疼了。裴廷虽这么想,还是松了手,发觉顾宝的下巴竟然留了个红印,被掐的,看来不止人娇,这身皮肉也娇。 裴廷按在墙上的手摸索着打开了灯,灯亮起的那刻,顾宝下意识闭眼,却感觉眼前没有黑中突然见光的刺目,睁开一看,裴廷的手虚掩在他的双目前,替他挡了瞬息的光。 裴廷收手,后退,然后嘱咐顾宝:“愣着干嘛,上来。” 瞪着裴廷的背影,顾宝按着自己的胸口,下死劲捶了两下,差点把自己捶岔气。他怎么觉得今晚的裴廷不太对劲,好像……过份帅了点,难道真谈恋爱了? 顾宝没谈过恋爱,不过纪图跟他说过,陷入爱情中的女生都会变漂亮,就像他们班的学习委员,跟体育委员恋爱以后,确实比之前漂亮了许多。 同理裴廷,帅得他都有点遭不住。顾宝拍了拍自己的脸,叫自己振作些,几步追上裴廷:“你爸爸说你今晚去约会了?你恋爱了啊?” 裴廷没理他,直到进了书房,手里袋子往沙发上一搁,解扣子,挽袖口,没有要回答顾宝的意思。 顾宝扬声又问了遍,裴廷才说:“别听他胡说,我有正经事。”“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去谢师宴。”顾宝问。 裴廷一言难尽地望他:“这是你们的谢师宴,也是你的同学,我去合适吗?” 顾宝乐了:“你连高考那天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合适。” 说到这事,裴廷就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自然不会叫罪魁祸首得意,当下转移话题:“那袋子是什么?” 顾宝这会全忘了刚才要把东西散给同学了,巴巴地提着那袋子,跟捧着宝贝一样,凑到裴廷身前献宝。 他坐在地毯上,从里面一件件拿东西,太阳花形状的钥匙扣,狗狗木雕,琥珀吊坠,花环,长得奇形怪状的套娃,竟然还有个捶背器。 裴廷越看脸越黑:“这是什么?” “特产啊。”顾宝欢快地说。 裴廷:“你确定你去的是度假山庄,不是两元店?” 顾宝被这嘴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捂着心口:“你去过两元店吗,就两元店!这些东西价格都不便宜好吗!” 裴廷用怜悯冤大头的目光瞧他,顾宝更气了,把那些零碎东西都往袋子里收:“不要算了,我送给别人。” 裴廷没出声,甚至已经打开电脑,准备忙了。顾宝收拾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可怜兮兮地抬头:“你怎么不拦我啊?” 裴廷余光分了他一眼:“送别人吧,我不介意。” 顾宝拎着袋子就跳起来,往门口冲。裴廷以为逗孩子过火了,刚想把人叫住,就见顾宝在门口来了个急刹车,转身就往自己那个专用小角落走,把小玩意全拿出来摆:“你不要我要,就放这里,叫你天天看着,等有些人后悔了……” “有些人不会后悔。”裴廷插了句嘴。 顾宝动作越来越慢,看着那些小玩意,就像望着自己稀碎的心。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裴廷这二爹,才几日不见,就不疼他了。 他盯着那些东西,动作停下,嘴巴噘得老高。这时有手从他身后探来,拎走了那朵太阳花,指尖旋着钥匙扣:“这东西不错。” 是这堆东西里最幼稚,亦最似顾宝,跟他微信头像那朵荷包蛋一模一样,让人瞧着可乐。 顾宝眼睛亮了,嘴上还要哼哼:“这两元店里花五毛买的,最便宜,没眼光。” 裴廷不跟他争,顾宝还要跟他解释在哪买的,买的心路历程,絮絮叨叨,十分催眠。 他这周本就忙,已有数日没能睡好。靠在沙发上,他听顾宝说话,渐渐眼睛合上,睡了过去。 顾宝说完以后,半天没等到回应,扭身一看,这人竟然已经睡着了。他呼吸放缓,心里抱怨裴廷敷衍他,连话都不认真听,实际动作都放得轻轻的,还去自己的位置上,拿了平日他自己用的小毯子,盖到裴廷身上。 毯子轻飘,却惊醒了裴廷,裴廷猛地睁眼,眼里血丝密布,顾宝觉得自己迟钝,竟然没发现裴廷都这么累了。 裴廷凌厉的眼神在落在顾宝身上后,柔软下来,看着身上的被子。顾宝解释道:“天气热,但睡觉不盖肚子会着凉。”汤玉美说的。 裴廷缓慢地眨眼睛,睫毛在脸颊落下阴影,罕见地透露出一股脆弱来。他身子后挪,在宽大的沙发上让出个位置。顾宝顺势坐了下去,裴廷说:“陪我睡会。” 这要求挺奇怪的,即使在他们平日里肢体接触不少的情况下,顾宝问:“你干嘛,我还要回家。” 裴廷重新把眼闭上了:“想抱着东西睡觉。” 太神奇了,顾宝难得见裴廷稚气模样,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跟他年纪差得不大。 还是裴廷第一次需要他帮忙,尽管是充当抱枕这种无理要求,顾宝躺下后还要讨价还价:“那你不能生我气了啊,我不是故意爽约,我记着呢!都怪我爸。”顾宝甩起锅来,套路颇为熟练。 裴廷的回应是,扣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按在了自己胸膛上,以实际行动,封住顾宝的口。 第25章 古有戏彩娱亲,今有顾宝陪睡。他的孝顺感天动地,虽然对象不是亲生父亲,是裴二爹。裴廷抱着他睡觉,不一会就呼吸绵长,顾宝乖乖地在人怀里玩手机。 顾宝一七五,裴廷一八八,他们身高差了十三厘米,几乎一个脑袋,抱起来还算合理,就是他的脸颊贴着裴廷胸口,太烫。 心跳声很清晰,咚咚咚地在他耳旁震着。或许太热,还被抱着,顾宝脸渐渐热起来,脑袋缺氧,看手机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抬起脸,想要往外探一些,呼吸点新鲜空气。不过这种姿势,再远能远去哪,只能盯着裴廷的下巴线条发愣,还因为呼吸得太用力,裴廷睫毛一颤,圈住他腰背的手更加用力,用肢体来暗示别动。 顾宝冒着近视风险,埋头接收纪图消息。纪图考完就出国玩耍,群里说是提前踩点,看他爸妈花钱给他塞进的是哪间学校,帅哥美女多不多。 他在帅哥美女的关注点上歪了一秒,问纪图:“你看帅哥干嘛?” 纪图秒回:“当然是看我在这个学校潜在的竞争对手,我的宝,你这个问题很可疑哦。” 顾宝不以为意,换了个话题:“所以谢师宴你来不来。” “废话,这种场合怎么可以没有我呢,少了我这个活跃气氛的小王子,大家不都得抱头痛哭啊。”纪图轻快道。 他们两个聊天,杨扶风全程无话。顾宝切出群聊,私戳扶风,问人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不敢问考试相关,要真考砸了,杨扶风自己不倾诉,反被他一问,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杨扶风回得很快,说没有。顾宝不是多嘴的人,就没继续聊下去。杨扶风在群里回复道:“明天一起去谢师宴吗?” 顾宝说可以啊,纪图没回话。杨扶风圈了纪图,道:“你呢。” 纪图说,我明天下了飞机,自己过去。 顾宝看着对话框,心里不是没有难受,他再天真也能感觉到杨扶风和纪图回不到从前了。大学分别在即,还闹得心有嫌隙,到底是走上了人生的分叉口,注定渐行渐远。 收回手机,顾宝心情很不好,他无声叹气,脑袋被人用下巴磕了磕,裴廷睁开困倦的眼:“怎么了,陪我睡觉这么不情愿啊?” 顾宝摇头,脸颊擦过裴廷的衣服,就跟在人胸口蹭一样:“没有,我就是有点忧郁。” 裴廷松开他,坐起身,叫人去给自己拿瓶水。书房是裴廷常据地,设有冰箱,顾宝走到冰箱前取来瓶装水,他踩着拖鞋走到裴廷面前,被人攥着手拉到沙发上。 更亲密的抱着睡都做过了,热乎的身体才分离不到半分钟,顾宝顺其自然地挨着裴廷坐下,看对方喝水。 他盯着裴廷的黑眼圈,望那上下滑动的喉结,没忍住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忧郁啊,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受到指控的裴廷只能无奈放下水瓶,拧紧:“所以宝为什么忧郁啊?” 他将你替换成宝,亲昵又暧昧。 顾宝没留意,觉得裴廷敷衍,又不敢作,怕被打屁股。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朋友的那点事,他尽力了,杨扶风和纪图不和好,他没办法。 更深的忧郁,是对分离的。从高中到大学,马上翻开人生新篇章,顾宝有点怕。 裴廷:“你那两个朋友都还小,年轻气盛,等长大了,成熟点,就会意识到当时天大的事情都只是小问题。以后要是有重逢的机会,说不定能握手言和,冰释前嫌。” 未必就是握手言和,也可能是成年人之间留有余地的客套。这深一层的可能,裴廷不打算跟顾宝说。 他觉得顾宝迟早会懂,却仍像每位溺爱孩子的长辈,盼他晚些才懂,望他留有天真,保持纯粹,过的快乐。忽然就懂了,为什么顾正能将顾宝养成这样。 顾宝望着裴廷:“那得等多久啊?” 裴廷勾唇,逗狗般挠他下巴:“这我怎么知道,当你裴哥是万能的啊?” 顾宝不乐意被他挠,拍开他的手,说回去了,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起床。 本打算走,顾宝多余地问一句:“真不跟我去谢师宴啊,谢师宴你可以不参加,晚上聚会一起呗,你年纪不大,怎么一天都晚老气横秋,我觉得你需要吸收点青春气息。” “你还不够青春?”裴廷说。 顾宝脸红:“那是,我可太青春了,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变年轻。” “你当你是千年人参还是保健补品,我本来就年轻。”裴廷说。 他起身,拉着顾宝站好:“明天好好的玩,一辈子难得一次。” 顾宝想得很远:“你说会不会有人跟我表白?趁最后一天,像我倾诉着三年来对我的爱慕。”光是想想,都快美死了。 他说完,就发现裴廷凉凉地望着他:“哦,或许吧。如果告白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这也太冷淡了,顾宝悻悻道:“也不能怎么办,我妈说我要是敢谈恋爱,打断我的腿。” 裴廷竟然赞同点头:“嗯,女朋友可以晚点找,腿不能早早断。” 都是什么歪理,顾宝瞪他。实际要真的有人跟他表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要答应,要是错过真爱怎么办? 裴廷送他下楼,顾宝路上还问:“如果真有人表白呢?” 裴廷上楼走他前面,下楼还是在他前面,让他看不见神情,只能听见平淡的语气:“你想异地恋?” “我不知道,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初恋就是异地恋,会不会太高难度了点。”顾宝说。 裴廷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顾宝干脆否认。 “那即使表白了,你也没必要接受。”裴廷答道。 顾宝有不同意见:“万一我们日久生情了呢?” 裴廷站定,回首:“你们要是能日久生情,还能等到现在?” 说得太有道理,顾宝无言以对。话题却没有到此结束,反而继续延伸,顾宝好奇道:“哥,你谈过恋爱,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话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裴廷无奈望他:“你今天是想住下来跟我探讨一整晚吗?” 顾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好啊,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裴廷:“……” 汤玉美在电话里叨唠顾宝,怕他在别人家做客不懂事,惹人嫌。顾宝撒娇:“妈妈,我是这种熊孩子吗?” 汤玉美:“你是。” 顾宝:“妈妈,我是你亲儿子吗?” “不是,你是我垃圾桶捡来的。”汤玉美冷酷道。 他是在裴廷卧室里给人打电话,他以为自己会睡客卧,哪知道裴廷将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现下已经在洗澡了。 和裴廷睡一张床倒无所谓,上次去海边也是一个房间,他不打呼,不梦游,裴廷很安全。就是担心又跟上回那样,做个春梦,早上起来多尴尬啊。 本来在答应那时没想到这事,跟人到了卧室看见床了,那点记忆才跟蝴蝶一样飞进脑子里,扇得他脸红。 现下听汤玉美一顿训话,顾宝连声答应,抬眼,裴廷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真丝睡袍,大腿在下摆若隐若现,顾宝都惊了:“你好骚啊。” 汤玉美:“你说什么?”她也惊了:“你真在裴廷家?你到底在哪,给我老实交代!” 顾宝都服了汤玉美的脑洞:“我就在裴家,没在别的地方。” “你把电话给裴廷。”汤玉美道。 裴廷擦着头发,对他那句点评不作回应,顾宝手机伸到他面前:“我妈要跟你说话。” 他接过,恭恭敬敬地说阿姨好,顺势坐在床边。睡袍下滑,露出大半的腿。锻炼紧实,线条完美,顾宝又妒又羡,直接伸手去拍。 裴廷瞪了他一眼,拉好睡袍,无声警告。小色胚顾宝上线,嘴里啧啧有声,仗着裴廷拿着手机不方便抽他,大肆揩油,又掐又揉。 手感非常不错,一看就时常锻炼,软硬适中,结实有力。 裴廷还没挂电话,就把顾宝收拾了。嘴里对着手机里的妈客气回话,手里掐着她儿子的后颈,膝盖压腰,镇得顾宝跟个翻不了身的王八,只能垂死挣扎地划拉四肢。 裴廷讲完电话,问汤玉美还要不要跟顾宝说话,汤玉美笑呵呵地说不用,他便挂掉。身下的顾宝挣扎得脸红气喘,头发飞乱,差点大喊亲妈救救儿子,好在裴廷及时收腿,把手机丢回他怀里。 顾宝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摸一摸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 裴廷双手抱胸:“因为不公平。” 顾宝傻眼:“什么不公平。” 裴廷目光从他的头扫到脚:“你没什么地方值得摸的。” 顾宝差点跳起来给裴廷一记头槌,让他感受下自己的脑袋有多硬。他神情狰狞,裴廷已经转身走开,翻出了短袖短裤和上次旅游剩下的一次性内裤,丢给顾宝。 顾宝气冲冲地抓衣服站起来:“你别得意,等我到你这个年纪,我也能一身肌肉。” 裴廷挨在床头,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充了句:“应该很难。” 小看谁啊!顾宝冲进浴室,激烈洗澡,差点把自己洗缺氧。好不容易出来,却手扶着墙,揉着腰,顾宝脸颊晕满浴后的红:“都怪你,刚才好像弄伤我的腰了。” 他穿裴廷的衣服裤子,尺寸都不太合适。衣服宽大,裤腰下滑,细瘦的腿从短裤里蔓延出来,连脚趾头都是粉的。 裴廷手里拿着平板,喉结滑动,无意识地咽了咽:“很疼?” 顾宝怕他不信,走到他面前转身,将衣服掀起,露出腰:“你看看,是不是红了。” 面前这段腰很窄,裤子太松,被下体撑住了,好险没往下掉,却还是露出一截白内裤。一次性内裤材质一般,沾水就透肉。裴廷目光从那移开,落在顾宝说疼的地方,是有点红,但不严重。 他靠回床上:“看起来还好,不严重。” 顾宝气哼哼地揉着腰,踢掉鞋爬上床。 他们共用一个被子,同款沐浴露,一种牙膏和洗面奶,味道却中和得不一样,顾宝身上的好像更好闻一点,裴廷想。 顾宝在他的被窝里,穿着他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脸挨着枕头,手揉着眼,困倦的模样很软,叫裴廷神色微动:“要睡了吗?” “嗯,今天坐了很久的飞机,刚到家就找你了。”顾宝打了个哈欠,自动过滤掉他到家是先睡了一下午的事实。 裴廷关了灯,床晃动几下,顾宝身边就挨上了一具身体。他们用一张被子,顾宝侧着睡,膝盖顶着对方的大腿。**的皮肤摩挲着很暖,顾宝不自觉地往那边蹭:“你好暖啊。” 房间有空调,温度较低,顾宝就如取暖的小动物般黏人。 黑暗中,裴廷开了口:“顾宝。” “嗯?”顾宝已经有点恍惚了,意识渐渐下沉,拽着坠入梦里。 裴廷:“明天我陪你去。” “嗯……”顾宝的声音很微弱,浓浓鼻音。裴廷用适应黑暗的眼,自窗边微弱天光,注视着顾宝的轮廓。 他看了许久,浅浅的,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无声地念着两个字,只属于身旁那人的名字,顾宝。 第二日,顾宝在光线中醒来,阳光该死的明媚,刺痛了他想要睡懒觉的心。裴廷的床实在太舒服了,他想搬回家中独享。 迷糊了会,总算想起昨晚临睡前的事,裴廷说要陪他!顾宝从被子里钻出来,进浴室洗漱后才下楼。早餐准备好了,五嫂跟他说裴廷去上班前,特意吩咐叫他吃完早餐再走。 裴廷不在,顾宝都没办法确定昨夜是不是自己困懵了,听错了。 出了裴堡,奔回顾家,他换好衣服,拿着手机打了辆车。车上给裴廷发信息,确定这人到底来不来。 裴廷说好,晚点过去,不参加谢师宴,只陪他们玩一会。顾宝满意了,他给纪图打电话,纪图那边很静,顾宝问:“你还在机场吗?” 纪图说:“我已经回来了,准备出发了。” 他的声音微喘,含着喑哑,听的顾宝莫名脸红:“要不要一起出发。” 纪图停顿了下:“不了,跑来跑去的不方便,你先去那边等我吧。” 顾宝前往定了谢师宴的餐厅所在商场,在二层的奶茶店等纪图和杨扶风。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一起来的,纪图的头发微潮,看着像刚洗过。 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和好了,还相约一起来,也不喊上他。顾宝揽住纪图,开玩笑地抱怨道:“好啊,回来不找我,找杨扶风,我不开心了。” 纪图掐他的脸:“你不开心什么,我们一个小区的,在门口碰见就顺便一起来了,节省车费。你家太远了,不方便。” 不知怎么的,纪图说了挺多,杨扶风沉默寡言,半句没插话。 纪图忽然转头瞪了杨扶风一眼,杨扶风才“嗯”了声。 顾宝看看这个,又瞧那个:“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在瞒我?” 纪图干笑道:“想多了小宝贝,快走吧。” “裴哥晚上跟我们一起。”顾宝先打个预防针。 纪图听了很惊讶:“你把他叫来做什么,这是我们班的聚会。” 听了这明显排外的话语,顾宝不太高兴:“他是我朋友,为什么不能来。” 纪图挑眉,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会:“行吧,天大地大,宝宝最大,来就来吧,正好蹭个车。” 谢师宴很闹腾,大家和老师轮番敬茶,留签名,拍合影。整个宴席基本都在说话,菜没人吃上几口。 等宴散了,他们又转战到ktv。好像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学生,出来聚会消遣的方式就是吃饭唱k,这两样必不可少,最常用。 裴廷到了地方时,给顾宝打了个电话,是纪图接的。那边很吵,闹得裴廷拿远了手机,纪图说顾宝不在,刚刚出去了,又讲了包厢号,叫他直接上来。 他特意回家换了套比较休闲的衣服,头上压着棒球帽,背包里放着醒酒药还有湿巾。不是给自己用的,只是担心顾宝会喝醉。 那小孩连啤酒都不会喝,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逞能。罢了,难得的日子,就叫他喝吧,醉了也没事,路走不了也没关系,他会背他回去。 坐电梯抵达ktv的四楼,裴廷目光寻找着纪图所说的包厢号,却看见顾宝和一个女生在不远处跑过,手拉着手。 准确来说,是女生拉着顾宝,两个年轻人脸都是红的,顾宝模样瞧着有点慌,眼神害羞,视线盯着自己被拉的手。 女生是他们班的班花,叫范娇,性格开朗大方,模样漂亮。刚刚范娇坐到他身边,叫他出去的时候,顾宝还有点不敢置信,心里隐隐有了种预感。 范娇将他拉到了安全通道,这才松开他。漂亮的女孩目光漂移,手背在身后,小声道:“你在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顾宝整张脸烧透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 范娇抿唇,大方道:“顾宝,我喜欢你。” 顾宝的心就跟被放了束烟花,噼里啪啦地响成一串,下意识道:“不可能吧。” 范娇本来还很紧张,见顾宝这个反应,笑出来:“怎么不可能了,毕业就告白,很奇怪吗?” “不是,你怎么会喜欢我?”顾宝都不敢看姑娘的眼睛。 范娇走过来,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裙子,头发微卷,她很漂亮,顾宝敢打包票,班上肯定有不少人暗恋她。这样的人喜欢自己?他先是不敢置信,又觉得头有点昏,不能说没有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的告白啊! 女孩伸手握住了他的食指,掌心汗湿了,她也很紧张,范娇问:“我想和你交往,考上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顾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反应。他看见范娇笑了,伸开手臂抱了上来:“太好了,今天就是我们第一天哦。” 范娇和他抱了一会,在他耳边说:“我们走吧,拉着手一起进去。” 顾宝第一次和女生牵手,那么小,又软,好像和裴廷的完全不一样。心里刚散过这个念头,顾宝就清醒了一点。 范娇忽然停了下来,顾宝茫然地问她:“怎么了?” 范娇轻声道:“顾宝,你认识那个人吗,他用很可怕的眼神望着我们。” 顾宝望过去,发现是裴廷。裴廷眼睛对上他,缓慢下移,落到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顾宝有点心慌,又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没有松开范娇的手:“他是我很好的朋友,裴廷,今天我叫他过来跟我们一起玩的。” 他对范娇说:“你先进去吧,我一会来找你。” 范娇没有太纠缠,反正顾宝已经是她的了。她笑着经过了裴廷,礼貌地同人点头。 裴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眸色深深,就似个漩涡,又像暴风雨前的黑夜,让人心慌。范娇心里有点害怕,加快了步伐。 顾宝走到了裴廷面前,脸上喜悦微散。裴廷却不看他,目光追随着范娇的背影,直到人进了包厢。 他有点不高兴了,仍是笑道:“漂亮吗?” 裴廷转回头:“她是谁?” 想到刚才的事情,顾宝脸上又烫得厉害,夹杂着兴奋,他跟裴廷仔细描述,甚至剖析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没想到她会喜欢我,她可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明明我昨晚是在跟你胡说八道,结果真有人跟我表白了!”顾宝眼睛都在放光,激动得泛着潮润。 裴廷沉默地听完:“我记得你说,你不会接受。” 顾宝揉着耳朵:“那可是范娇啊!” “你喜欢她?”裴廷问。 顾宝好似卡了下,才说:“没人不喜欢范娇,她是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我相信我跟她会日久生情的。” 裴廷没说话,顾宝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谈恋爱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裴廷忽然抬手压了下帽子:“你先进包厢,我去一下洗手间。” 第26章 ktv很吵,不知哪家包厢的人在唱莫文蔚的他不爱我,声嘶力竭,哭声呜呜,大约是失恋以后,醉酒撒泼。 顾宝看不清裴廷的神情,只觉得对方脚步过于匆匆,顾宝去抓裴廷手臂,被猛地一甩,他愣了,看着自己的掌心,立在原处。 直到裴廷身影消失在拐角,顾宝犹疑着要不要追,包厢门被人猛地撞开,纪图满脸震惊地跑出来,快步到他身前,掐着他的肩膀:“你跟范娇谈恋爱了?!” 他语气恶狠狠的,像要将顾宝吞掉。 顾宝胃里似包了块铁,他以为纪图会祝福他,会羡慕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反应。 纪图也觉出自己的失态,他松开了顾宝的肩膀,后退一步,勉强道:“臭小子,还以为你高中不会谈恋爱,不声不响的,都不告诉我,不够兄弟。” 顾宝揉着肩膀:“范娇才跟我表白,之前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就跟她谈了?”纪图不可思议道,问了跟裴廷一模一样的问题:“你喜欢她?” 不知为什么,一股无名火涌上顾宝心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他语气很冲道:“我不能喜欢她吗?!” 纪图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恼火,脸色变了几变,继而软下声音:“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你当然能喜欢她,你喜欢谁都可以。” 顾宝只觉得刚恋爱的兴奋都被纪图和裴廷打散了,还朋友呢,个个都不为他高兴。 裴廷更是,竟然甩开他。 他看向洗手间的方向,打消过去的念头,准备进包厢。这时杨扶风出来了,顾宝抢先开口:“对,没错,我谈恋爱了,你也要教训我吗?!” 纪图在他身后攥住他的手臂:“宝,别……” “没事。”杨扶风打断了纪图,他面上浮现了笑容,浅浅的,像风吹过就能散了:“宝宝,恭喜你,范娇和你,你们很登对。” 虽然感觉手臂被纪图掐得有点疼,这不妨碍顾宝的心情变好,他的恋情总算受到合理的祝福:“是吗,我也觉得。” 他扭脸跟纪图说:“你看看扶风,哪像你,这么凶,我谈恋爱你应该为我高兴啊。” 纪图松开抓着他的手,垂下眼睫,不看他。 顾宝伸手去勾他脖子:“什么啊,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也喜欢范娇?” 如果是这样,纪图喜欢范娇,那他不会跟范娇继续交往。 他和范娇才刚刚开始,感情不深,他跟纪图好多年了,他不想失去这个好友。 纪图嘴唇动了动,面容复杂,刚想说什么,杨扶风大步走来,将纪图拽到自己身边:“别理他,他喝醉了,在发酒疯。你快进去吧,班里的人都在等着你解释呢!” 顾宝为难笑着,害羞且腼腆的:“哎呀,有什么好说的,怎么这样八卦。” 虽是这么说,顾宝还是进了包厢,接受众人的盘问。范娇坐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笑得甜美。 洗手间里,灯悬在高空,暖光被光洁的大理石折射在每一个角落,镜子干净光滑,清晰地照出裴廷的狼狈。 帽子随意弃在一旁,额发被水打得湿透,连同脸颊一起,往下滴水。深色的内衫润出几个椭圆湿印。他眼睑泛红,眼窝深陷,透露出几分憔悴。 水珠从眉骨落入眼角,就似泪痕。 裴廷伸手抹掉脸上水珠,低眉扯出几张擦手纸,粗暴处理手上的水。 他取出车钥匙,想把上面的太阳花扯落。那小东西材质不好,只需稍微用力,就能从扣上解离。 掌心里握着太阳花,胶身柔软。裴廷久久没动,想了许多,又似没想,到底还是舍不得。他将钥匙放了回去,重新整理衣着。 裴廷强迫自己理清那些纷乱情绪,把所有难受、惆怅,痛苦都锁入心头。没什么不能接受,亦无事不能忍。 都是成年人了,不要闹笑话。 这般想着,裴廷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他又像从前的裴廷。不失态,也不脆弱。 洗手间至包厢,十几米路,裴廷却像走了一个世纪。 足下犹如火燎,踩着利刃,步步迟疑,直到推开包厢门,看清那昏暗屏前的那对人,拿着话筒,互唱情歌,那些垂死挣扎终于消停,好似再也不会动弹。 说来也好笑,没有今日这遭,他还不知何时才能看透自己的心。 可惜了,现在说什么也太晚。 顾宝坐在高脚凳上,脚踩着地,旋身过来,朝门口的裴廷露出个全无芥蒂的笑容。 他心大,进了包厢,撑过盘问,被起哄与新晋女友一起对唱情歌,已经把刚才裴廷的甩手和冷脸,全部抛之脑后。 厢里五颜六色的灯,几乎晃花人眼,大家都喝多了,有人笑有人哭。裴廷的身影被范娇挡住,他眼里只看见了女友那满是欣喜的脸。 不知是谁起哄抱一个,亲一下。顾宝握着话筒手足无措,还是范娇主动。说来也奇怪,她这样积极的女生,怎么会到今日才能表白。 范娇上前,双手搂住顾宝的肩,脸庞凑近,一双人影贴在一块,起哄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包间。 角落里,纪图的手指深陷杨扶风的胳膊,他红着眼瞪杨扶风,气苦道:“你有自虐症吗,怎么还不走!” 杨扶风拍拍他手背:“别说了。” 杨扶风哄着纪图,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包厢门口,他想,真正有自虐症的人在那。 裴廷身子笔直,端着看不出情绪的脸,视线错也不错地看着那双人。如果不是看见那紧握的拳,青筋毕露,还真能骗过去。 他抬手搂住纪图,把人的脸颊按进自己怀里,低声地说:“我没事。” 纪图颤抖地抓住他的衣领,有湿润沁透他的衣服,纪图哽咽道:“我讨厌你。” 顾宝猝不及防地没了初吻,嘴唇上残余香软气息。范娇的唇远没有她本人大胆,颤抖,害羞,没有深入,只青涩地贴在一起,又因为他这个男主角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她只能退开了。 整个晚上,顾宝都被人团团包围,从这里被哄到那里,喝了不少酒,到后面身子软了,人也晕了,什么时候昏睡过去都不知道。 再次醒来,是因喉咙干涩,胸腔疼痛。一场醉酒,喝得他胸骨巨疼,不像喝醉,更像被人打了一顿,照着胸口捶。 他勉强睁开眼,四周像在酒店,底下是张双人床,浴室里传来水声,磨砂的窗勉强透露出人影。 顾宝浑身上下,只剩条内裤,胸口还有印子,红红的,像被人掐了一般。 他怎么会在这? 直到艰难地从酒精里找回记忆,他毕业了,他有了女朋友,是范娇。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刚有女友就**了?他酒后乱性,带范娇来了酒店? 头疼,眼疼,到处都疼。顾宝掀开被子,眼睛找着自己的衣服。浴室门开了,水汽弥漫出来,空气中多了抹暧昧的味道。 顾宝看清了浴室里的人,是裴廷。他放心地松了口气,露出个笑来,声音沙哑地喊哥。 裴廷穿着酒店的浴袍,用毛巾搓着头发,听见顾宝的声音,望了他一眼。这一眼将顾宝瞧愣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即使他现在醉酒,也能感受出来。 下一瞬,裴廷收回眼,又什么都没有,好似他的错觉。裴廷从包里翻出醒酒的药,装了一杯温水,送到顾宝面前:“喝吧。” 顾宝捂着喉咙:“哥,我嗓子好难受。” 裴廷嗯了一声,说:“你吐了几次,衣服都脏了,我送去干洗,明天才能送过来。” 看顾宝四处摸索,裴廷问:“找什么?” 顾宝:“我手机呢?” 裴廷将一部摔得粉碎,甚至开不了机的手机递给他:“抱歉,我背你的时候,把你手机摔坏了,明天我再陪你去买一台。” 顾宝看着那部手机,如果不是裴廷说这手机是从口袋里掉出来,他还会以为是从十八楼丢下去的。 不过也挺正常,手机有时坚硬有时脆弱,摔得多碎,全看运气和落在地上的角度。顾宝把手机放到一边:“算了,反正也该换了。” 他吃下解酒药,将那杯水喝光,又蔫蔫地躺回被子里:“喝醉好难受啊,我下次再也不要喝醉了。” 裴廷坐在床的另一边,没有说话。 顾宝想要继续睡,却睡不着,他忽然傻笑起来,裴廷问他笑什么,语气很怪。顾宝没留意,继续笑道:“我觉得我好幸福啊,我的愿望实现了,十八岁之前,谈了个女朋友。” 裴廷一直背对着他:“开心吗?” “嗯。”顾宝软软地答,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交到了你这个好朋友。” 裴廷不语,顾宝的困意渐渐涌了上来:“哥,下次……我们带范娇去那个海滩吧。我想和她一起,再在海边走一走,好不好。” 他一直没有等到回答,直到房间的灯被关上,屋里陷入黑暗,再也不会暴露模样与情绪以后,裴廷才轻轻地说:“不好。” “顾宝,我不好。” 第27章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屋里若有似无地蹿入一缕香味,浓郁的皮蛋瘦肉粥,清新的蜂蜜柠檬水。 顾宝被香醒,乱糟糟地在被窝里挣扎一会,勉强爬起,进了浴室,看清镜子里肿得像猪头的自己,差点发誓再不喝酒。 从浴室出来,他直扑酒店套房的餐厅。桌上果然有将他从梦中勾引醒来的食物,冒着热气,令人食指大动。 而贴心得犹如田螺姑娘的裴先生不在,顾宝捧着粥像喝水一样狼吞虎咽,这才缓过腹中那股宿醉后的难受。 端着蜂蜜柠檬水,顾宝光着脚在酒店里找裴廷。椅子上搭着裴廷的棒球服,桌上摆着他的手机,衣服手机都在,人不可能出去了。 果然,他在酒店的阳台找到了裴廷。他站在门后,没有立刻开门。只因他觉得裴廷靠在阳台的角落,安静抽烟的模样很孤寂。 像一只孤独离群的鸟,目光没有焦点,嘴唇紧抿,能看出几分忧郁。 顾宝开门,裴廷听见动静,朝这边望了眼。顾宝冲人咧嘴傻笑,裴廷把烟捻熄,没回他笑,只淡淡看他,问了声:“酒醒了?” “嗯!”顾宝一屁股坐在了裴廷身旁。裴廷靠着一张躺椅,他就分了一角,亲亲热热同人挨着。 裴廷说:“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叫顾宝脸红,昨晚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他谈了女朋友以后,就把裴廷忘在一边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 是他将人叫来,又没负好责任。 顾宝没敢提,而是转移话题:“皮蛋瘦肉粥真好喝,哪家的?” 他装傻,裴廷也不继续追问。他站起身,冲顾宝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换衣服退房,顾宝身上穿着裴廷外套。因为天气突然下雨,变得湿冷,顾宝为了好看之穿了件短袖。加之醉酒醒来,身体有点虚,夹杂着雨丝的风冻得他打喷嚏。 他穿着明显不是他的外套,提着裴廷的包,跟在裴廷身后,模样憔悴地等人退房。 前台小姐不知平日里看了什么,以诡异的目光在他俩身上反复试探。 顾宝被看毛了,直白地看回去。裴廷没察觉到他们的眉眼官司,退房后,拿着手机,揽住顾宝往外走。 裴廷落落大方的态度,又叫顾宝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弄错了,裴廷没有不高兴。 就是裴廷真不高兴,他也能理解。人是他叫来的,除了开头那会打了招呼,后来就被范娇的事情闹得没精力管裴廷。 那里都是他们班的人,裴廷作为外人,一晚上都没人照应,想来滋味不好受。他都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裴廷今日的冷脸。 只是裴廷却像无事发生的样子,除了眼下有些疲惫,看不出是不是对他有不满。 车上,顾宝脱了外套,盖在腿上,自来熟地拉开车里的抽屉。几次坐裴廷的车,他都闹着要吃东西。后来裴廷的车里就常备零食,今天亦不例外。 顾宝选了个山楂糖,酸甜开胃。他捏出一片塞自己嘴里,又拿一片递到裴廷嘴边。 他经常投喂裴廷,已成习惯,平日裴廷不嫌弃他,今日却把脸侧开,拒绝了,还说:“系好安全带。” 之前裴廷都会顺手帮他系,顾宝一愣,哦了声,放下山楂,乖乖给自己系了安全带。 果然还是生气了吧,他犹豫再三,还是先道歉。说自己昨晚不是故意,酒量太差,过早喝醉,没照顾到裴廷。 裴廷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没事。” 简单的两字,叫顾宝一大串想好的道歉话语堵在喉中,他试探性地问:“不生气了?” 裴廷勾起唇角:“嗯,不生气了。” “为什么啊?”顾宝还要作死地问。 红灯,车子缓慢停下,裴廷开的车很稳,一如他这个人。雨刷反复刮着前车窗,车外瓢泼大雨,车内安静得如一方天地。 裴廷自静谧中看了顾宝一眼,这一眼很认真,目光深深,顾宝背脊不自觉挺直,他听见了裴廷低哑道:“因为就算生气,又能怎么办呢?” 语调轻柔,饱含无奈和纵容,还有一丝苦涩,这叫顾宝都不好意思了,他手指扣着安全带,思来想去,最后吐出一句:“你生气的话,我还能哄你啊。” 裴廷哑然失笑,半天才摇头:“我不需要你哄。” 总觉得裴廷话中有话,顾宝却听不明白,车子向前行驶,气氛又重回安静,雨声沙沙,顾宝靠在窗上,轻声道:“我不会重色轻友的,你放心,你是我哥,这辈子都是。” 顾宝为了叫裴廷安心,说出饱含真心的话语,却不知这话是把利刃,不仅扎心,还在地上划出泾渭分明的界线,叫裴廷不得而入,更不能轻举妄动。 何况,现在顾宝可是有女友的直男。他裴廷再如何,都不可能跨过这条线,将顾宝捉到自己身旁。 只能将所有心酸与苦果,皆往肚子里咽。碰不得,爱不得,也恨不得。 车子在一家商场停下,雨越发大了,雨伞撑开,水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雷声阵阵。雨伞只有一把,两人都是男人,哪怕全程顾宝都是被揽在怀里的,依然湿了裤脚。 他们进了空调十足的商城,顾宝更是脚踝刺冷,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得风湿。 裴廷在一旁的套伞机收好伞,拿在手上,问顾宝:“有没有哪里湿了?” 顾宝刚想撒娇,说自己鞋子头发都湿了,视线落在裴廷的肩头,话语顿在舌尖。裴廷穿着黑色短袖,肩膀大半个地方都湿了。 如果不是他发现这人的袖子边缘湿透,水从手臂淌下,还不知道这人要顶着半边湿透的衣服穿多久。 他穿了裴廷的外套都觉得冷,那裴廷呢? 顾宝伸手抓住裴廷的衣服,裴廷见他动作还想躲,被顾宝瞪了眼,凶了句:“别动!” 裴廷不敢动了。 顾宝放肆地从裴廷的肩膀摸到侧腰,感觉手下的身躯紧绷如石,应该是冻僵的,他恼了:“你傻啊,怎么不说啊。手机可以下次买,你感冒了怎么办?” 自己都湿成这样了,还问他有没有哪里湿。 顾宝就很气,跟昨天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气,就无名火。 他知道他没资格生气,裴廷是为了给他让伞,带他来买手机才变成这样的,他冲人发哪门子邪火。 顾宝握住裴廷的手腕,没买手机,先带去服装店。裴廷有着模特身材,随便穿都好看。顾宝和服装店的小姐站在一块,给裴廷搭衣服,配得不亦乐乎。 导购小姐见是大客户,顾宝身上的外套还是名牌,就知道这是肥客,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倒了一箩筐。 加之裴廷身材的确好,她看了都要星星眼。 顾宝听得舒心,很是有面子,这么帅气的男人,是他的朋友,能不骄傲吗? 于是大手一挥,纨绔子弟的作派:“这里到这里,我都要了。” 掏钱的时候却傻了,他手机坏了,绑定顾正的那张副卡没带,身上更无现金。眼看着导购满脸欣喜逐渐僵硬,裴廷从换衣室出来,看见这种情况,便上前,将顾宝挑出来的衣服去掉大半,只要了自己身上那件和另外一件。 导购脸都黑了,勉强维持着笑容,要不是裴廷也结帐了两件,她都能翻白眼,觉得自己浪费时间,被小孩子耍着玩。 看着脸嫩,能有多少钱。 二人出了服装店,顾宝小声地对裴廷道:“今天没带卡,不然就能给你买很多衣服了。”裴廷按他脑袋:“人才多大,语气不小。有钱也不用这么花,没必要。” 顾宝:“你没看见刚刚那位导购的眼神,好丢脸啊。” 裴廷自在道:“捧高踩低罢了,没必要为了这样浪费钱。” 顾宝揉了揉脸颊:“好啦,我就是觉得很窘而已,走吧,去买手机。” “不高兴了?”裴廷问。 顾宝哪有这么容易不高兴,虽然刚刚发现裴廷衣服湿的时候,就已经不高心过一会了:“没有。” 裴廷语重心长:“你现在还不懂,这世界上这样的人很多。你今日有钱有势,多的是人来捧你,但那未必就是真实的。保持好心态,即使哪一天不再得势。也不会为受旁人冷待而难过。” “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平白无故过来踩你,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这个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裴廷灌了一碗心灵鸡汤给顾宝,又让顾宝找到了点二爸的感觉。 顾宝笑嘻嘻道:“知道啦,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也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来欺负我,哥你也不会欺负我的。” 他说得笃定,语气里全然的信赖。说得那么真,发自肺腑。 好像他相信,无论如何裴廷都不会对他不好。近似一种直觉,他分辨得出来人心好坏。 裴廷好吗,他没那么好,更不那么坏。 面对着顾宝天真的目光,盲目的信任,裴廷颔首:“嗯,我会对你好,绝对不会欺负你。” 第28章 出成绩那天,顾宝难得呆在家中。这段时间,他瞒着父母同范娇恋爱,年轻人的感情火速升温,很快就甜甜蜜蜜,牵手亲嘴。 别的事情,顾宝不敢做,更不敢提,觉得不尊敬女生,又怕真的年纪轻轻,闹出人命。 汤玉美对他的教育还是很成功,汤玉美说,知道男孩子冲动,就是因为容易冲动,才要克制。要不然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受到更大的伤害是女孩子。 如果你喜欢人家,就要珍惜对方。 顾宝深以为然,所以他不打算跟范娇更进一步,起码不是现在。 他还那么小,范娇长他两岁,也没多大。 感情和友情之间不能对比,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会少上许多和朋友玩的时间。 就像这些日子,裴廷跟他都没了联系,与纪图杨扶风那个小群也时时无人说话,冷冷清清。 男生比起女生,好像天性上就更在乎玩乐,所以恋爱的热乎劲一过,顾宝就开始想朋友了。 他和范娇在一块时,都是让裴廷打得掩护,他跟家里说出去找裴哥玩,偶尔把纪图当作借口, 个个都很配合他,可见兄弟情深。 这日出了成绩,跟顾宝预想中的差不多,等顾正打了通招生办的内部电话,基本能确定顾宝会去A大。 顾宝得知消息,开始一一打电话报喜,先是裴廷,没有人接,再是纪图,依然不通,杨扶风没理他。 他合理怀疑,这三个人现在正凑在一块,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不带他玩,报复他沉迷恋爱,不理兄弟。 范娇倒是接了,她考得不好,电话里抽抽嗒嗒地哭,说他们上不了一个学校了,家里叫她出国。 顾宝听到这个消息,整个懵住,呆了半天,他问:“哪个国家啊,没事,不要哭,不就是坐个飞机去看你吗,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你还怕见不到啊。” 虽然嘴上这么哄,顾宝心里未必没有胆怯。异地恋就算了,还是跨国恋啊,感情多深才经得住异地的考验。 不过十年爱情长跑,九年异地,最终修成正果的也不是没有。 他不是容易出轨的人,范娇应该也不会。 这么一理清思绪,顾宝又信心满满,哄了女友足足半个小时,口干舌燥,才挂了电话。 收了手机,顾宝从房间出来,到楼下带上点心零食,游戏光碟,准备去裴家一趟。 裴廷那边有特意为他买的游戏机,不忙的时候,裴廷会陪他打上几局。裴廷聪明,游戏技术也提高得很快,如果不让着他,顾宝会一点游戏体验都感受不到。 就算知道裴廷让着,顾宝还是打得很快活。 有些日子没见,他想裴廷了。 溜达到裴堡,大家都知道他今天出成绩,纷纷来问他考得如何。得来考得不错,他能上心仪的A大后,裴家这些人就跟自己孩子争气一样,夸个不停。 顾宝喜欢被夸,美滋滋地杵在那里被赞赏的话浇了一身,楼上窗子又开了,裴廷站在窗后,还没说话,顾宝就忙道:“我来了我来了!” 踩着欢快的步伐,顾宝来到裴廷的书房,背着手说:“猜猜我考了几分?” “考得不错吧。”裴廷说。 顾宝嘿了声,发现裴廷穿着正式,在戴腕表,还简单地喷了点香水,他问:“要出门?” 裴廷敛眸:“嗯,约了人。” “谁啊?”顾宝问。 裴廷拿起手机,不是很上心地回他:“你不认识。” 今天可是顾宝的大好日子,电话打不通,他才来找裴廷,看见裴廷在用手机,他就想起来了:“我才给你打了电话,你没看到吗?” 裴廷翻了下手机:“刚看到。” 骗人,未接来电这么明显,这年头有人不看未接来电吗,又不是垃圾电话,是他的电话啊。 顾宝不满意了,他有点委屈,撇嘴道:“你不祝贺我一下?” 裴廷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他所有神情,包括他可怜模样下的不甘,他说:“你女朋友考得怎么样,不是说一起上大学吗?” “她考得不好,家里叫她出国。才打电话跟我哭呢,哄了好久。我觉得国外也不远,不就是坐个飞机吗,我又不缺那几张机票的钱。”顾宝在金钱方面从来没烦恼过。 汤玉美虽然严厉,却和顾正一样,不怎么管他花销。 裴廷听了,没什么表示,又看了眼手机,好像不耐烦跟他对话似的。 顾宝恼了:“今天是我的重要日子!” “我知道,你考得很好,恭喜了。”裴廷走过来,靠得与他近了些,身上低调的香水味涌了过来,像是去见女人的味道。 好听的,吉利的话,顾宝都在楼下,在家中都听了一堆。他很不满裴廷的态度,这样敷衍的恭喜,他情愿不要。 顾宝小脸沉得更深:“你到底去见谁,那个人比我重要吗?” 裴廷笑了,唇角勾起,眼底微凉,他抬手揉顾宝的头发:“别胡闹了,我有正事,生意场上的人。” 顾宝想到了一个人选:“是风宙国际的千金?” 裴廷没有否认。 “你们今天见面是谈公事,还是私人约会?”顾宝追问。 裴廷因他的语气皱眉,想说与你无关,却说不出口。 他清楚自己这个态度对顾宝不公平,可即便是圣人,也没办法看着自己心上人拿自己当借口,与恋爱对象厮混这么久以后,还能够平静得跟往常一样,去当一个知心哥哥。 他已经足够隐忍,也知这不是顾宝的错。理智上明白,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裴廷不知道该拿顾宝怎么办,疏远不对,亲近不妥,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顾宝久久等不来答案,也发觉裴廷面上隐约的不耐。 他想说算了,走就走吧,他又不是没人跟他一起玩。偏偏这口气下不出,出不来,堵在胃里,将他的肠子搅作一团。他不愿跟裴廷闹翻,只能妥协,语气低落:“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裴廷愣了许久,终究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有。” “顾宝,朋友之间也该有距离,我也有我自己的私生活。就跟你一样,你要去见你女朋友的时候,肯定也不想我跟你闹吧。”裴廷说。 顾宝无言以对,他迟疑道:“可是……如果你想跟我和范娇一起去玩……” “我不想!”裴廷大声地打断。 顾宝被吓了一跳,不安地望着裴廷,想要跟人解释:“我不是想闹,今天是我高考成绩出来了,我想跟你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我以为你会在乎。备考的那段时间,你对我那么关心,高考那天,你还来接我了不是吗,你甚至把重要的钢笔送……。” 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裴廷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从前对他这么好,如今对他这样坏。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因为这段时间恋爱,忽略了裴廷,于是裴廷不高兴了? 顾宝说不下去了,再继续说,他怕自己会难堪得湿润眼眶。 他垂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跟你闹。” 说到闹时,顾宝加重了语气,心有不甘。连认错,都是不情愿的。 “我先回去了。”顾宝加快语速,扭头就走。 裴廷没出声,更没拦他,而是冷静地望着顾宝的背影,犹如看着这人走出自己人生。 今日能够狠心,来日不必烦心。遇到问题,重要的是思考,找出解决的办法。裴廷靠这一套攻克了不少难题,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 可惜……感情到底不同。 裴廷在自己后悔前,已经捉住了顾宝的手,他揉着额角:“好了,走去哪,你游戏碟不都拿过来了吗?” 顾宝梗着脖子:“没事,我可以去找……” “找你女朋友打?”裴廷冷下语气:“也好。” 顾宝嘟囔道:“她高考砸了,哪有心情,我可以去找纪图。” “反正不会打扰你约会的,我还没那么不懂事。”顾宝负气道。 裴廷默了默:“不算打扰,我吃顿饭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顾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身子僵硬地戳在门口,依然不转身。 裴廷松开他:“那你想怎么办?” 顾宝听出他语气里的退让:“你在追她?” “别胡说。”裴廷立刻否认。 顾宝:“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见面吧?” “嗯。”裴廷好像猜到顾宝要说什么了。 顾宝转过头来:“她长得漂亮吗,带上我行不行?” 裴廷重重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你以为是相亲?更何况你有女朋友了,还看其他女生做什么?!” 顾宝捂住脑袋:“在家一个人打游戏等你太无聊了,你也可以带我去吃饭啊,吃完我们还能去逛逛。而且跟女生约会,怎么能只吃完饭就算了,你不带她去看电影啊?最近新出的一部电影很好看,今天正好上映。” 裴廷被他气乐了:“你也说是约会,你跟过去像话吗。” 顾宝气短道:“那什么,我能帮你把把关,看看她人好不好。” “不需要。”裴廷直接拒绝。 顾宝低落地说:“那我在这等你回来?”就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问裴廷能不能狠心,弃他与不顾。 他的确不能。 他望着这个也有他一份宠爱,有意无意惯坏的孩子。他不知不觉,交出心的对象。不经意间,就成为他软肋的顾宝。 都无所谓了,只要顾宝高兴就好。 第29章 在顾宝看来,如果裴廷提出要跟他和范娇一起出去玩,顾宝是不介意的。这个要求换作是纪图又或者杨扶风,他都不认为有什么。 好男人会懂得把自己女朋友带入朋友圈,叫身边的兄弟都认识。 只是不管是纪图还是杨扶风,甚至是裴廷,没人有这个意思。 他的兄弟们都不打算跟他和女友一起玩。 许是因为单身的人都讨厌秀恩爱,更不想当电灯泡,顾宝明白。 当裴廷真的提出要把他带去见风宙国际的千金,顾宝反而忐忑起来:“你到底是不是要追她?” 裴廷心头一动,他手指停在杨卿兰的电话上,尚未拨出,若有所思地问顾宝:“你在意?” 傻子似的直男宝茫然道:“在意什么?” 不等裴廷被噎到回不来话,他又恍然大悟,自作聪明:“你是不是怕我羡慕啊,我羡慕什么,我都有范娇了!”他那小模样,快骄傲死了。 说完他又嘟囔:“她如果长得很漂亮,这样的豪门千金,哪个男人能娶到,该偷笑了。” 说到这,还真有点羡慕。 裴廷揉着胸口,觉得再跟顾宝处下去,哪天他就能心肌梗塞而死,他就不该对顾宝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你到底是不是要追她?”顾宝问。 裴廷反问:”追又如何,不追又如何?“ 裴廷没打电话,转而给杨卿兰发短信,说自己要带个小朋友过去,问她介不介意。 最近裴家要与风宙国际合作,风宙国际总裁杨添的小女儿杨卿兰与裴廷适龄,便相约着让两个年轻人私下见面。 裴廷与杨卿兰见过几次,他谈公事,无意与杨卿兰发展更深的关系。 杨卿兰正有此意,不过她说,比起她爸爸叫她去见的那些男人,裴廷已经不错。 她有意用裴廷来作挡箭牌,裴廷亦可利用她促进两家商业合作,互利共赢。 裴廷欣赏聪明的女性,要是在从前,杨卿兰会是他喜欢的类型,现在却不同了。 顾宝觉得裴廷狡猾,不给个准话,叫人摸不明白他的意思。 苦思冥想后,顾宝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追的话,一会吃完饭,你和她单独去看电影,电影院黑,容易产生暧昧。” 说得老有经验,仿佛顾宝谈过十七八段恋爱。 完了还要补上另外一个选项:“不追的话,看电影就捎上我,咱们一块看个合家欢剧场。” 裴廷忍不住抽他:“还合家欢?我是你爸?” 顾宝按耐住想要认裴作父的心,不然叫顾正知道了,得打死他。 裴廷说:“你考虑再多也没用,杨小姐要是不高兴你去,你就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顾宝这回没顶嘴:“应该的,女孩子的意见最重要。” 女孩子的意见重要,他的意见就不重要是吧。裴廷抱起手,冷眼瞧顾宝:“我让你别去,你跟我争。杨小姐不让你去,你就愿意?” 顾宝哎呀两声:“你怎么就不懂,杨小姐和我又不熟,她要是不乐意,我当然不会腆着脸去。你却是我哥啊,怎么能一样。” 裴廷觉得顾宝大概是生来克自己的,都谈恋爱了,还不能叫他死心。打一棒子给颗糖,把他套得牢牢的。 杨小姐当然不介意,还发来短信,说自己也带个朋友,正好一起。两人行变成四人行,裴廷准备捎上顾宝,顾宝却嫌自己穿得不够正式,踩着拖鞋来裴廷家,这幅尊容怎么能去见千金小姐。 他非要回趟家,打扮齐整,还特意选的不要这么帅的衣服,生怕突出了他的英俊,让杨小姐移情别恋。 想太多的顾宝钻进裴廷的车,竟然还提着一小袋礼物。是汤玉美出国时候,在免税店买的巧克力和口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杨卿兰是来和顾宝相亲的。 裴廷一时无语:“怎么还带这个?” 顾宝把袋子放在大腿上,拆了根棒棒糖吃:“第一次见面,总要客气客气吧。” 裴廷看他怀里那名牌口袋,再想那两元店款的太阳花,觉得不止心肌梗塞,脑溢血怕也会提前上门。 殊不知顾宝是那种对亲近的人才闹腾,对不熟的人很礼貌,典型的窝里横,好听点叫不把裴廷当外人。 顾宝睨了裴廷一眼,难得智商上线:“给你买的都是想着你才买,给她送的是在我妈房里随手拿的。” 裴廷被揭穿了心思,险些脸红,他咳嗽一声,拧开音乐健,把歌声散了整个车厢。 定的餐厅也不远,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裴廷顾宝先到,杨卿兰和她朋友晚来。 杨卿兰的朋友看着很乖,矮杨卿兰半个脑袋,白皙娇小,黑发披肩,跟杨卿兰手牵着手。 杨卿兰长得美艳,朋友模样清纯,都是美人,进了餐厅那刻,引来不少视线。直到她们俩落座在同样容貌不俗的裴廷和顾宝那桌,那些跃跃欲试的雄性这才消停。 顾宝还同裴廷咬耳朵,说女生亲密真的好自然,要是俩男的这么走在街上,肯定是gay。 裴廷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话,因为顾宝的气息全呼在他耳朵上,叫他心烦意乱,听到gay时,更是避嫌地往旁边一退。 杨卿兰微笑地同朋友作介绍:“这是我朋友方灵,方灵,这是裴廷。”她目光移到了顾宝身上,笑了:“和他的小朋友。” 顾宝耳朵红了,手在底下轻掐裴廷大腿,倒没生气,就觉得丢人。裴廷到底怎么跟人说的,说自己要带一个幼稚的小朋友过来? 他把礼物袋子拿出,递给杨卿兰:“抱歉,不知道你也会带朋友来,礼物只拿了一份。” 说完还要瞪裴廷一眼。 裴廷摸了摸腿,他确实忘了跟顾宝说。 方灵甜美一笑:“没关系。”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全无当初杨卿兰和裴廷私下见面的客套生疏。 杨卿兰好似很喜欢顾宝,总是逗着人说话,还认了顾宝当弟弟。 裴廷清楚顾宝讨人喜欢的程度,就目前来说,这个程度让他很不喜欢。 方灵安静内向,为了照顾她,杨卿兰把话题引到她身上,说:“裴廷,小灵跟你一个大学毕业的,说不定跟你同届呢。” 裴廷念书比较早,方灵跟他同届倒也正常。裴廷自然往下接话,却没想到,他们的专业相同,导师更是一个,实在过于巧合。 提到学校相关,方灵也不那么腼腆,多跟裴廷说了几句话。顾宝眼瞧着杨卿兰的表情不对了,又去桌下掐裴廷。 他觉得裴廷当着杨卿兰的面,同人家朋友热情,不管两人之间有无暧昧,都不太妥。 哪知他的手被裴廷抓住了,五指一伸,把他乱动的手牢牢包在掌心里,时重时轻地握着,好像在说一句别闹。 他们俩在桌下的官司,哪能瞒得过杨卿兰的眼睛。她不怒反喜,脸色又重新好看起来。 饭后去电影院,现在买票也无太好的位置,四个人不能坐在一起,票分两路,一前一后,两人一队。 顾宝不知到底该跟裴廷坐还是不该,他有些尴尬,旁边的方灵同样。 票是裴廷分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圈,就知道接下来该跟谁一块坐了。 顾宝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走向方灵。发现刚刚还在的杨卿兰与裴廷不见踪影,他问:“他们呢?” 方灵黯然垂眸:“说是抽烟去了。” 顾宝哦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女友,不好对其他女生热情。可不说话,难道真的静默到电影结束? 方灵座位跟他在一起,叫顾宝暗暗咬牙。 裴廷果然想追杨卿兰,还将方灵扔给他照顾。要是万一这里有范娇的朋友,看见他和别的女生看电影了怎么办,分手了都怪裴廷。 方灵手指缠着头发,兴致不高。顾宝捧着爆米花,杵在原处,他们俩比电影院的雕塑还要僵硬。 抽烟室里,裴廷给杨卿兰点火,女人吞吐烟雾,妩媚笑道:“小朋友?” 裴廷神色自若,回敬一句:“你不也只是朋友。” 这话一语双关,懂的人自然懂。 聪明人都喜欢跟聪明人对话。 杨卿兰又抽了口烟:“如果跟你订婚,我没太大意见。” 她父亲有这个意向,杨卿兰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裴廷垂眸:“我劝你慎重,有些决定要是轻率地下了,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杨卿兰皱眉,指甲请掸烟灰,没说话。一根烟抽完,他们重回电影厅,远远看见顾宝和方灵站一块,杨卿兰问:“你家小朋友怎么回事?” 裴廷否认:“不是我家的。” “嗯?”杨卿兰有些奇怪,不信裴廷到现在都没搞定。 裴廷将目光从顾宝身上收回,就好像这么做对于他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有女朋友。” 杨卿兰一愣,继而同情地望向裴廷:“看不出来,你也会在这种事上犯蠢。” 是的,裴廷直了二十年,从前交过的女友都很优秀。 想不到一朝弯了,就栽在了顾宝身上,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他到底喜欢顾宝什么。 可是爱情没有道理,也无答案。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欢顾宝,也许在更早的时间,又或者是……荒唐的一见钟情。 第30章 电影极具正能量,一点不浪漫,顾宝不用担心和方灵尴尬,因为他全程睡死过去,爆米花都撒腿上了。 直到电影结束才将将醒来,顾宝扶着扭到的脖子,觉得裴廷选的电影太烂,怪不得都没几对选在最后一排的情侣。 裴廷和杨卿兰坐在前头,放映厅的灯亮起来,顾宝探身一看,正好看见前了好几排的两人在咬耳朵,有说有笑,一看有戏。 方灵跟着他一块偷看,只看一眼就窝回位置上,拿出手机,垂眸不语。 裴廷本要送女士们回家,杨卿兰说自己有车,可以自己回去。她拉方灵,却被方灵避开了。动作明显,气氛尴尬。 杨卿兰还未说话,方灵就说:“我去朋友家,她来接我。” “哪个朋友?”杨卿兰问。 方灵说你不认识,顾宝手上还捏着可乐,下意识望裴廷。裴廷好似没看见杨卿兰与方灵的不对,自然道:“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约。” 杨卿兰眼睛不离方灵,敷衍地嗯了声。 裴廷揽着顾宝离开,顾宝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杨卿兰再次上前,这次是强硬地捉住了方灵,把人往旁边的消防通道拉。 顾宝不肯走:“你傻啊,没看见两个女孩要打起来了?” 裴廷掐着顾宝的后颈:“别看了,没事。” “怎么没事,肯定是因为你这个蓝颜祸水,都叫你不要当着杨小姐的面勾搭她朋友了。”顾宝控诉道。 裴廷觑着顾宝,还是没把杨卿兰的事情说得太明白,只隐晦道:“她们认识好多年,情比金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翻脸。” 顾宝心想也是,虽然裴廷很帅,但杨小姐这么白富美,什么男人没见过,要是为了男人翻脸,那她们的友情也太不坚固了。 说完裴廷还手上施力,揉他脖子:“睡落枕了?” 顾宝刚点头,又瞪圆眼:“你怎么知道,你不看电影偷看我了?” 听听这话,比gay还基,裴廷故意说:“是电影不够好看,还是杨小姐不够美,我闲得偷看你。” 顾宝脸红:“也是。” 大概是他刚才松乏脖子的动作太明显,裴廷发觉了。 裴廷见蒙过去了,才松了口气。他确实没看电影,中途特意起身装作去洗手间,回来时打量顾宝,瞧他是不是没心没肺,跟方灵相处良好。 见人睡得像小猪,还觉得挺可爱,大概是生了叫顾宝的病,已经晚期,没救了。 没立刻回家,顾宝看场电影看得全身僵硬,裴廷带他去放松。顾宝以为人带他去大保健,双手抱胸,一脸兴奋的抵死不从:“我身心都属于娇娇。” 裴廷立刻就觉得自己没病了,看着顾宝,还牙痒痒,想揍一顿,又舍不得。 去的是正规的理疗店,检查顾宝的脖子,没什么太大问题,就坐着睡觉姿势不对,有点扭到。 老师傅给他扎了几针,再推拿一番,手法老道,模样严肃,搞得顾宝有点不好意思,还以为是那种店。 出来后回到车上,顾宝扭扭捏捏地问裴廷,有没去过那种店。男生之间说点黄色话题很正常,可惜顾宝从小到大没住宿,无缘男生宿舍的夜聊,没见过世面。 裴廷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抽顾宝,管得比亲爸严:“你想干嘛?” 顾宝立刻证明自己身心清白,一点都不想干嘛。 这干来干去的,裴廷解了几颗扣子,调低空调:“换个话题。” 顾宝切了一声,觉得没意思,掏出手机打游戏。裴廷忍不住多嘴:“年纪还小,别做混事。” 顾宝听了,不信道:“你不是谈过好几个女朋友吗?你什么也没做?” 裴廷不说话,顾宝来劲了,双眼犹如x光打在裴廷身上,把稳重的裴廷看得耳廓都红了,他才回过味来。 “我天啊!你什么也没做过?!”顾宝差点把声音喊劈叉。 裴廷恼羞成怒:“我才二十,没做过很奇怪吗?!” 顾宝忍着笑:“不奇怪。”只是他以为裴廷经验丰富,没想到还是处男。 裴廷想找回点脸面:“因为我尊重女生。”虽然他挺想不尊重顾宝的。 顾宝憋了一肚子笑,回到家才放肆洒出来,笑得想死。裴廷先前教他抽烟那会这么会,他还以为裴廷擅长喝酒抽烟加泡妞呢,结果这么纯。 那么纯的裴廷烦得好几日没联系顾宝,不是因为顾宝笑他,而是因为顾宝再一次提醒了他,有女朋友的直男会做什么。 裴廷没顾宝想的那么单纯,过火的事也有,皆和顾宝。那时去海边,半夜做梦,将顾宝抱在怀里蹭。蹭到一半醒了,发觉顾宝在自己怀里睡衣滑落半个肩头,脸颊通红,嘴唇鲜艳。 也曾在顾宝脱单那夜,醉昏了脑袋,冲动将不省人事的顾宝搂在怀里,又亲又掐,差点没停下来,做了更过份的事。 裴廷知道自己心里有兽,需要牢牢压着才不会做出后悔的事。顾宝是他的锁,也是钥匙,成魔为他,成佛也为他。 他没想过能与顾宝发生什么,连这份爱也打算深埋心底,不愿为顾宝增加任何一丝负担。 如果可以,裴廷愿意和顾宝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以当他知心大哥,护他周全,看他成人。关系一直保持稳定的话,也许他还能在顾宝婚礼上作为伴郎,亲手为他送上戒指。 在这漫长的过程过,或许他对顾宝的爱能逐渐散去,真真正正地成为顾宝的朋友。喜欢同性这条路不算容易,何必将顾宝拉下来。 暗恋像场修行,克制,隐忍与无尽守候。 顾宝不知自己将裴廷变作一位苦行僧,他在苦心经营自己的初恋,每晚视频电话,偶尔见面,买了情侣衣服和鞋,还有一对杯。 他记住了范娇的味道,知道了女孩的小心思,也经历过吵架与和好。 在一场夏雨后,范娇坐上了飞机赴往国外,顾宝去了离家很近的A大。 同样去了国外的,还有纪图。 纪图在出国前,来到顾宝家中,书包里藏着一瓶洋酒,两个小年轻关起房门,喝得烂醉,弄的汤玉美第二日开门时,勃然大怒,差点把他们两个丢到楼下的池子里醒酒。 走之前,纪图抱着顾宝大哭了一场,顾宝不知他为什么哭,纪图也没说多少,只让顾宝好好照顾自己,别瘦了,交新的朋友,快快乐乐。 闹得像生离死别,搞得顾宝都被感染得眼眶湿润。 九月后,杨扶风跟他一起进了A大,经历了残酷的军训,杨扶风跟他不是一个专业,见面的机会都变少了。 杨扶风偶尔过来找他吃饭,会问他,纪图有跟他联系吗? 顾宝说没有,纪图渐渐地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十月的时候,顾宝在宿舍里,又一次拨通了纪图的电话,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发觉这个事情后,顾宝惊慌地找到了杨扶风,杨扶风沉默地握着手机,疲倦又茫然地望着顾宝:“我也联系不上他。” “我好像……把他弄丢了,顾宝。”杨扶风说。 顾宝从未见过杨扶风这个表情,他觉得难过,伤心,甚至想要在周末时出国找纪图,看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失联。 不等顾宝买机票出发,杨扶风已经请假离校,等再归来时,他拖着行李于一身疲惫,同顾宝说:“纪图根本没去那所学校,他骗了我们。” 纪图真的消失了,多年竹马,万年三角,缺了主心骨。顾宝去纪图家,像找纪图父母,惊恐发觉,纪图家都搬走了,已经不在这小区,顾宝难受了好几个月,是裴廷一直陪着哄着,才渐渐好起来。 偶尔顾宝还会给纪图的微信发长长的消息,跟写信一样,希望纪图有一天能看见。 裴廷知道这个事,还问顾宝:“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写几封?” 顾宝握着手机,认真道:“我想一辈子都不要给你写这种信。” 说着他鼻子又红了,眼眶湿润:“那代表着我又失去一位朋友了。” 这可比失恋还难过,虽然顾宝没失恋过。 周末时,裴廷偶尔会过来接顾宝回家。顾宝的室友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好哥哥,时时过来请客,叫室友们好好照顾顾宝。 这日,裴廷问了顾宝在哪个课室。 顾宝回复以后,本打算专心上课,课上到一半,他隐约感受到身后有股隐约的躁动。 回头一看,裴廷一身黑地坐在最后一排,酷得跟大明星一样。 周围的学生们都看了过去,不时交头接耳。 顾宝目瞪口呆,像个仓鼠一样埋起头,给裴廷疯狂发微信:“你怎么进来了?” 裴廷回得很快:“来接你下课。” 顾宝:“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人气小王子的称号都要让出去了。” 裴廷:“你还有这么幼稚的称号?” 顾宝:“……” 裴廷:“坐过来,到我旁边。” 顾宝:“不要,我要好好上课。” 裴廷:“过来,有话跟你说。” 顾宝唉声叹气,收起手机,还没跟坐在旁边的室友王辉说一声,对方就很懂地冲他道:“快过去吧,放心,书包和课本我帮你带回去。” 顾宝感激地对王辉笑了笑,然后弯腰溜到了最后一排,坐到裴廷身边:“走吧。” 裴廷问:“走去哪?” “你不是要带我逃课吗?”顾宝问。 裴廷敲他脑袋:“好好上课。” 顾宝连教材都没了,还上什么课,最后还是逃课了,他拉着裴廷出了教室,这才敢大声说话:“你怎么来了,今天才周三诶。” 裴廷说:“带你去吃饭。” 顾宝莫名其妙:“这么突然?” 裴廷无奈望他:“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顾宝还真不知道,裴廷伸手,将顾宝连帽卫衣上的绳抽紧,打了个蝴蝶结:“生日快乐啊,我的小王子。” 在顾宝十七岁生日的这天,收到的第一个祝福,不是朋友,不是父母,而是在他十六岁时走入他生命的男人,裴廷。 第31章 粉色的连帽衫,裹得顾宝白嫩的那张脸,像唇红齿白的一颗桃,水润多汁。顾宝解开蝴蝶结,这才反应过来。 他好几天前就挨个通知他生日,还叫舍友做好准备,哪知自己记成明天,更不知裴廷今日会特地过来。 顾宝拿出手机给王辉打电话,先控诉一番对方的没良心,竟然不记得他生日,恶人先告状。 王辉啊了一声,很茫然道:“你哥今天过来不就是要给你过生吗,我和老大蛋糕都给你买好了,等你晚上回来吹蜡烛呢。” 好吧,闹了半天,只有他傻/逼地把自己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裴廷在旁边笑出声,顾宝尴尬地收起手机,吐槽裴廷肉麻。刚刚那声小王子,尬得他脚趾抓地,裴廷不承认自己肉麻:“是你说的,人气小王子。” 顾宝羞耻地去捂裴廷的嘴,被人捉住手,拉到怀里,卡住脑袋揉搓。顾宝上大学后就染了头发,如今被裴廷薅了把,乱得跟小鸡仔一样。 顾宝:“我生日/你还欺负我!” 裴廷把人捉上车,没搞什么浪漫惊喜那套,直接驱车将人载到礼物储存点。 那是一家机车俱乐部,裴廷一个月前在这家店定了车。 顾宝跟着裴廷走入,已经猜到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他没想到,裴廷会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裴廷站在一辆被黑布笼罩的车前,轻笑道:“老板怎么搞得花里胡哨的。” 顾宝心跳都加速了,他满目期盼地看着裴廷。裴廷后退一步:“来吧,拆你的礼物。” 黑布滑落,银白的雅马哈呈现在顾宝眼前,被俱乐部的光打得巨帅,简直是男人的梦想。 还由裴廷精心设计,在车身侧部漆了顾宝的名字,小小的。而车后轮处,他用了小心思,用浅色喷了自己的英文名,不指望顾宝发现,只是想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把他和顾宝的名字,共同出现在一件有意义的事物上。 顾宝几乎要挂在机车上,他早就馋裴廷那辆重机车,万万没想到,他也能拥有一辆。 “哥,真的是送我吗?我真收了啊,你不许后悔!”顾宝赶紧拿手机拍照,发到宿舍群里,叫人馋一馋。 宿舍老大复明对机车小有研究,惊叹道:“靠,顾宝你卖肾了吗?这他妈一辆十多万啊。” 王辉:“我觉得买肾不够,大概还需要买身。” 老三谢安:“羡慕到眼睛滴血,拆颗轮子能换一台外星人电脑吗?” 复明:“歪,妖妖灵。” 王辉:“顾宝,我帮你打死谢安,这辆车能不能让我骑一骑。” 复明:“瞧你这出息,顾宝,你这学期的作业我包了,没别的要求,请让我跟这台雅马哈独处一天一夜。” 谢安:“老大,你想干什么?!禽兽!” 三人都挺好的,哪怕知道顾宝收的礼物贵重,谁也没酸。 大抵都知道顾宝是个矮富帅,已经适应良好。顾宝他哥是个高巨富,每次开来的车,虽然不算换得勤,但台台都是豪车,手上腕表能值一个首付。 顾宝炫耀完就把手机塞回兜里,苦下脸:“等你生日的时候,我要送什么啊,把老婆本掏出来吗?” 裴廷双手插兜,被老婆本刺激到了:“这倒也不必,你还可以去两元店再逛逛,买里面最贵的。” 顾宝来来回回摸着雅马哈,差点把口水流在上面,恨不得立刻骑回家,让路上的人都欣赏他英俊的身姿。 裴廷说不行,骑可以,但只能去专门的车道,等练习好了,再上路。 顾宝趴在车上,仰头问:“那我的车怎么办?” 裴廷:“老板会把车送到赛场那边,下次我带你去。”顾宝两眼星星,彻底膜拜裴廷:“哥,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裴廷将那句我想让你分手,你分不分,生生咽下肚:“行了,起来吧,带你去吃饭。” 餐厅自然也预约好了,有小舞台,有钢琴,裴廷上去弹了首曲,没弹生日快乐,他冒险地奏了首暗恋者的表白。 明明练习了有些日子,却在按下钢琴键时,手指发颤,没骨气地出了一背脊的汗,紧张得都不像他。 他曾跟随父亲,谈下数个巨额合约,也曾会面过许多重要人物,却在今夜,心爱的小男生面前,丢脸地露了怯,连首曲子都弹不好,几段旋律都出了错。 裴廷惯会装模作样,松开琴键,镇定自若地走下来,顾宝坐在位置上给他鼓掌:“好听好听。” “好听吗,我都弹错了。”裴廷说,他拿起桌上的餐巾,压进掌心,拭去一手的汗。 裴廷掀起眼睫,隔着一桌摇晃烛光,望着顾宝:“你听懂了吗?” 顾宝从未学过钢琴,也无轻音乐的爱好,听得最多的是流行音乐,哪懂这些。 顾正有意带过一家人去听钢琴演奏,陶冶情操,结果一家三口全睡昏过去,丢人到顾正连钢琴都不逼他学了。 顾宝在裴廷面前,从不掩饰无知,老实巴交摇头:“不懂,可是很好听,你就是当代的……”顾宝憋了半天,终于词穷地吐出一句:“裴多芬。” 今晚的他是裴廷的夸夸机,身心已被雅马哈收买,无论裴廷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十分优秀,非常帅气。 顾宝又道:“不过这餐厅怎么点了这么多蜡烛,很容易着火啊。”他才上完大学生消防宣传课,很有忧患意识。 “你放心,我进来的时候都看好逃生通道了,一会你跟着我跑。”顾宝拍着胸膛道。 裴廷叹了口气,还“裴”多芬呢,他耳朵不聋,眼却瞎了,喜欢上了这么个小白痴。 顾宝不知对面的裴廷对自己又爱又恨,专心致志吃完牛排,觉得还是学校后街那家石锅拌饭里的牛排饭好吃。 餐厅是裴廷选的,顾宝不敢说不好吃。 中途顾宝借着去厕所的名义,要去结账。看着账单,哪怕是他也有点肉疼。服务员跟他说,今日这餐是提前预约的,已经结清,不用付费。 顾宝在心里估算了下今晚裴廷在他身上花掉的钱,怕是老婆本都不够,真要去卖肾卖身,才能在裴廷生日上,还个差不多的礼。 知道裴廷一出手就是十多万的重机车,顾宝其实挺有负担的。 顾家是他初中时突然发达,他也从一个家境比较优裕的小少年,成为一个真正的富二代。 即使他拒绝了这份礼物,裴廷都在上面刻了他的名字,不可能退货,还很扫兴。顾宝只能另作打算,汤玉美要是知道他收下了这礼物,大概率打断他的腿。 就好愁,都想去知乎发求助,朋友太有钱了怎么办? 回到座位上,顾宝的手机就没消停过,父母,杨扶风,还有范娇都给他打了电话,祝他生日快乐。 范娇神神秘秘,说给他个惊喜。在范娇跟他通话时,对面的裴廷起身,说出去抽根烟,顾宝好奇范娇的惊喜,漫不经心地点了头。 很快,顾宝就知道范娇的惊喜是什么了。 范娇挂了电话后,顾宝微信上收到了一张照片,叫他猛地站起来。 他的女朋友拍了张学校大门口的图给他,说明此刻已经在校门口。 这惊喜太大,让顾宝感动得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范娇竟然从国外回来,只为了给他庆生。 今天的幸福预支过多,他过于快乐。 他找到餐厅外,裴廷正孤寂站在廊下,呼出一口香烟。顾宝朝他跑来,裴廷愣了愣,下意识张开手臂,想把这枚宝纳入怀中。 顾宝双手扶着裴廷的手臂,刹住了车。他脸颊泛红,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她来找我了!” 裴廷立刻就懂了,甚至无需顾宝说出那个名字。 顾宝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我的天啦,娇娇是坐了多久的飞机,好辛苦。” 裴廷双臂垂下,背到身后,顾宝手上落了空,也没在意,他转而捧住自己的脸,渐渐红透:“她还给我发了房间号。” 裴廷右手合拢,香烟烫进手心,激痛下,皮焦肉绽。他好似不觉,甚至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是吗,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她在哪个酒店?” 顾宝眼神飘忽:“还要回宿舍吹个蜡烛,怎么办,好像很对不起王辉他们,他们特意给我定的蛋糕,我今天一天都没什时间跟他们一起。” 裴廷说,没事,男人都会理解的,女朋友重要。 顾宝问他:“哥,你要不要来我们宿舍,分一块蛋糕。” 裴廷说不用了,他今晚还要早点回去,不然明日早起会累。 顾宝被松回学校,进宿舍,王辉和谢安躲在门后拉彩带筒,噼里啪啦,他们高唱着生日快乐,鬼哭狼嚎,把隔壁宿舍的都惊动了,过来分了块蛋糕。 得知顾宝女朋友来以后,他今晚要去酒店陪女友,都酸得要命。 复明偷偷往顾宝手里塞了个套,叫顾宝跟握了火种一样,丢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丢回复明床上,大声道:“我不需要!” 谢安把顾宝掼到床上,挠他痒痒:“我想要,我需要,我都十九了!你这个未成年身在福中不知福!” 与顾宝这边的热闹不同,裴廷站在车边,重新掏了支烟出来抽,看着顾宝的学校大门。 掌心里一块深红,烫得狠了,不知这次愈合需要多久。 他打开后车座,将藏在里面的蛋糕和鲜花取出。他坐在后座,开着车门,打开蛋糕盒,自己尝了一口。 为了顾宝的生日,不止学了新曲,还在厨房练习了一个礼拜,叫擅长点心的五嫂教会了他如何制作蛋糕。 雪白的奶油上,一笔一画地在表层写下了生日快乐,内芯是草莓,黄桃,和巧克力。 一块块夹芯的糕层中,被他用巧克力写了无数句,顾宝,我喜欢你。 就像重机车上,顾宝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属于他名字的刻印。 他吃下了这份蛋糕,没能吃完,他从来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这蛋糕没做好,甜得发苦。 咚的一声,他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里,连带着那束鲜花一起。 第32章 裴廷回家冲澡,换好睡衣后,才到楼下问五嫂要医药箱。掌心那点火辣,虽不太疼,存在感却鲜明,叫人恼火。 尤其提醒了他,这是为了什么才留下的。 五嫂大惊小怪,以为他哪里受了重伤。裴廷敷衍几句,便拿着药上楼。药物作用下,痛楚减缓许多,心头阴霾未散,依旧沉郁。 裴廷想忙公事,在发现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后,他拿上烟,走到书房连接的阳台处。那里有盏星星灯,顾宝带过来的。 他说这里太暗,怎么也不按个灯。裴廷答平日不常用这个阳台,有灯没灯都无所谓。 顾宝说,有星星啊,可以看星星。掀开落地窗帘,顾宝探身出去,只看见城市里被污染的大气层,别说星星,连月亮都是朦胧的,景色不算很好。 裴廷跟着一起探身,故意问,星星在哪?他发现自己跟顾宝在一块时,常常变得恶劣,热衷于看人吃瘪。 第二日,星星就来了,顾宝吸着奶茶,提着一盏红色的灯,像姑娘家会送闺蜜的玩意,又似童话故事里的道具,不知从哪翻出来的。 顾宝把灯放在阳台那,说以后就有星星了。 裴廷坐在阳台抽烟,把灯打开,暖黄的光从镂空形状的孔洞中,落满了阳台,一地的星星。 他一根一根地抽,很快就没了半包烟。掏出手机,反复点开微信,又关上。他都觉得自己无聊,又何必。 罢了,连蛋糕和鲜花都能扔掉,不如将感情收拾收拾。他没自虐癖好,被烟头烫上一次,就已经知道疼。 这些时日范娇不在,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裴廷难得放松,什么事也没做,耗掉了大半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又热闹起来。如果不是知道顾宝今晚一定陪着女朋友,裴廷肯定以为顾宝来了。 顾宝仿佛拥有的特殊天赋,他身边总是热闹的,跟裴廷不一样。 他们从来都不是相似的人,就像两个极端,上帝开了个玩笑,让他碰到了顾宝。 这个人生里的意外。 裴廷心想,顾宝今晚在做什么,跟范娇一起吗,会不会闹出什么意外。比如未婚先孕,大学生子。 要是搁在以往,裴廷肯定想要管教。 只是他如今心里有鬼,真要制止,也是出于私欲。他留在顾宝身边,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放纵,真动手去干涉顾宝的爱情,他还没下作到这种地步。 即便光是想象今夜,都叫裴廷痛苦万分。 幻想走进现实,他真的听到了顾宝的声音,一声声的哥,从书房门外透了进来。 裴廷扭头望着声音来源处,书房门把手被拧开,手里拿着盒子的顾宝走了近啦,一边走一边嘟囔:“我还以为你睡了,五嫂说你没睡,那你走得这么急啊,连块蛋糕都不肯吃。” 顾宝走到了落地窗前,瞧裴廷一脸震惊,难得情绪外露,他乐了,咧出一口白牙:“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干嘛,我现在十七岁了,是不是比前一天更帅了?” 说完,他抬手看表,惊叫了声:“靠,时间快过了,赶紧关灯。” 顾宝把灯关了,借着阳台那点小星星,磕磕碰碰走到裴廷面前,还撞到膝盖,疼得他倒抽气。 裴廷全程都没出声,好似他一但说话,就会惊破这场美好的夜梦。他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眼前的顾宝,捧着一小块切好的蛋糕,上面还有完整的巧克力牌,写着生日快乐。 一根粉红细小的蜡烛,被顾宝点燃了,摇摇晃晃的烛光,柔和了顾宝的脸颊,些许婴儿肥的轮廓,粉色的唇,翘而纤长的睫,一如初见,那么美好。 顾宝把蛋糕捧到裴廷面前,笑着说:“十二点还没过,生日愿望还有效。裴廷,我的愿望,分你一半。” 发觉裴廷始终没有动作,顾宝急了:“快呀,还有一分钟今天就过去了!” 裴廷伸手掐住了顾宝的脸,将人掐得龇牙咧嘴,大声喊疼,裴廷才停下,心想,不是幻觉,他还以为他疯了呢。 顾宝捂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好心没有好报,分愿望给裴廷,这人还让自己疼。 裴廷终于开口,几分沙哑:“谁跟你说愿望能分的。” “你不管嘛,来,三二一,闭眼许愿。”顾宝说完,赶紧合上眼。 手机震动起来,提醒着十二点已过,蜡烛被吹灭,微甜的奶油,蜡烛微焦的气息,昏暗环境里,蹲在身前的人。 裴廷安静缱绻地望着闭着眼的顾宝,难得透露些许情深,只因顾宝看不见,也不会知道。 顾宝睁开眼,笑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裴廷答不告诉你,顾宝噘嘴,嫌他小气。 裴廷许的愿望很简单,却又很难。他希望面前这个人,能留在自己身边,能属于他,或者……能够拥有片刻,都很好。 要是顾宝知道,他将他分过来的愿望,许在这上面,会不会吓坏,又觉得他卑鄙。 顾宝打开灯,光明来得突然。顾宝手指抹了笔奶油到裴廷脸上,下一秒躲得远远的:“别想着拿蛋糕砸我,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室友手里保留下来的,差点当不成兄弟。” 裴廷喜净,脸上沾了奶油,却生不起气。又或者说,自从顾宝今天能出现在他面前,注定将他的心煮成一锅绵软的春水,把他烫化,怎么也生不起气。 顾宝把蛋糕端到裴廷面前:“吃吧。” 裴廷拿着叉子,一口口把蛋糕往嘴里送。数个小时前,他的味蕾被蛋糕伤得半死不活,数个小时后,又重新被蛋糕复活。 他品到了前所未有的香甜,柔软,没有比这更好吃的蛋糕了。 好吃到裴廷说:“是哪家买的?” 顾宝难得见他对甜食感兴趣,舔了下手指上的奶油:“你喜欢这种?回去我问问复明,蛋糕是他定的。” 顾宝觉得味道一般,既然裴廷喜欢,以后经常买来哄裴廷就是了。 眼前的裴廷,看起来心情真好,他也觉得开心。 裴廷甚至把生日快乐那个巧克力牌,都吞吃入腹,要不是顾宝都尝过味道,都要觉得裴廷吃的是什么珍馐。 顾宝窝进自己的专属座位,忙了一天,已经困了。听到裴廷问他:“你怎么回来了?范娇呢?” “娇娇在酒店,她累了一天,倒时差呢。”顾宝身体都陷入了懒人沙发里,眼皮都要黏在一块了。 顾宝:“而且今天是我妈的受难日,怎么能不回来陪她。再说了,你不是还没吃我的蛋糕吗,本来以为你已经休息了,都不打算上来,五嫂说你没睡,正好一起吹个蜡烛。” 裴廷觉得是时候给五嫂涨工资了,过年再包个大红包,他试探性地问:“我以为你会陪范娇。” 顾宝勉强睁开眼睛,有点苦恼道:“你怎么跟复明一样,我怎么陪她,酒店就一张床,我睡沙发啊。” 裴廷不继续说了,再说就是自虐。 看顾宝已经开始打哈欠,裴廷走过去,把顾宝从沙发里捞了起来:“回去陪你妈妈吧,不过这么晚了,她会不会已经睡了。” 汤玉美的确睡了,睡前甚至敷了张昂贵的面膜。 那些精华都没吸收,就被讨债鬼顾宝吵醒。吓得她大半夜的,以为家里进贼,楼下这么多动静。 顾正高尔夫球杆都捏在手里,胆战心惊的夫妻俩看见到楼下的顾宝,统一战线,训了儿子一通,说他以后回家,别大半夜的,顾正严肃道:“知道你妈吓成什么样了吗?!” 说着还揽过娇妻的肩膀,任由老婆的面膜水糊了自己一肩膀。 汤玉美在老公怀里还柔柔弱弱,在顾宝面前就凶得要命,掐着人的耳朵:“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凶完以后又问:“蛋糕吃了吗,肚子饿不饿?给你下碗面吃?” 顾宝傻笑着抱住了自己的妈妈:“不饿,吃了好多蛋糕,我煮面给你吃啊,你的乖儿子才学了一手。” 汤玉美:“不要,我减肥。” 顾正依然肃着脸,把球杆放到一边:“宝宝,爸爸有点饿。” 最后顾宝拿手半生不熟的面,糊焦的煎鸡蛋,都被顾正和汤玉美分吃了。 汤玉美嘴上说着难吃,实际一口都没落下。 吃完面,汤玉美拿了个红包出来,里面是她回老家求来的红符,说是能保佑人平平安安。 汤玉美看着顾宝:“乖仔好像才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顾宝捏着红包:“是啊,乖仔都能谈恋爱了。” 汤玉美虎着脸:“你敢!” 顾宝不服气:“妈,我爸追你的时候,你才十七吧!” 汤玉美:“那是因为你爸帅,你外公说,这么帅的男人难得傻了,落到咱们家来,不赶紧抓紧,哪里能把你生得这么好看。” “你妈妈有眼光,你该知道感恩!”汤玉美说。 顾正在旁边咳嗽:“老婆,我听着呢。” 汤玉美温情款款道:“没,我说我们儿子傻。” 顾宝:“……”老妈,我也听着呢。 第33章 范娇这次回国,没能待多久。背着父母私会男友,一觉醒来才发现男友不在,只有桌上男友给买的温热早餐。 她一天天都安排好了,陪顾宝,找朋友,最后还是要回家。 想到昨晚顾宝没留下来,范娇觉得顾宝尊重自己,又有点失落。和顾宝交往的过程里,不是没有快乐,就是觉得顾宝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她。 女孩总是患得患失,异地更无安全感。 在酒店待了会,顾宝来了,陪她逛街,吃饭,再送她回家。 范娇跟顾宝同班了三年,知道顾宝是个活泼性子。只是在她面前,挺稳重收敛,明明比她小,却总是作出大人的模样。 不能说不好,就觉得顾宝跟她恋爱以后,没法放开,两人隔了层一样。 不知顾宝和别人相处时是不是这个样子,不过她到底是女朋友,顾宝要是对她和对别人一视同仁,那才叫奇怪。 成熟稳重的顾宝送完早餐,发现女友还未起床,只好回家睡大觉。 他这个行为要是叫范娇的闺蜜团知道了,定会打上负分,标上直男。 一觉醒来,陪女友逛断腿,送到家,又去了趟裴廷带他去过的理疗店。 那里针对肌肉酸痛的按摩套餐有奇效,让顾宝年纪轻轻就迷上了养生。 他用的裴廷的会员卡,时时往里面充钱,去了一次充一次,久而久之,里面的钱不减反增。 裴廷在公司里收到了短信提醒,会心一笑。 如果可以,他想将所有会员卡给顾宝用,又或者直接给他银行卡,每一笔消费信息,顾宝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能看见,想要知道。 他知道自己有强烈的控制欲,也一直在收敛,压抑着这些想法。 无法想象,要是有日他能对顾宝为所欲为,他会做出什么来。 顾宝在理疗店欲生欲死,室友在聊天群打探情况,问他女友在怀,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逛街的时候很痛苦,休息的时候很快乐,这大约都是直男的通病。 在服装店里,顾宝陪着一窝中年男士坐在沙发上,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沉重,麻木,如出一辙,仿佛交代顾宝婚后的日子。 他觉得约会最好找个能消磨时间的地方,电影院就不错,或者有Wi-Fi的奶茶店,能联机打游戏的那种。 当然,想是这么想,说就不敢说。他在范娇面前可稳重了,是个值得依靠的男友,移动的提重机,靠谱的点评家。 好歹他眼光不错,分得清直筒裤和阔腿裤的区别。 陪了范娇几天,直到把人送去机场,顾宝已经逃了几节课,都叫王辉帮他答到。 王辉说你哥严谨,不知从哪搞到了学校兼职群,在里面雇了个人,帮你代课。 顾宝很吃惊,没想到裴廷贴心到这种程度,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还不宠成二世祖啊。 得亏顾宝不清楚裴廷的心思,要是他知道裴廷在喜欢他的情况下,明知道他去陪女友,还操心帮他收拾残局,他一定觉得裴廷更可怕。 顾宝问王辉:“我哥怎么知道我没来上课?” 裴廷对他的态度,从来是该惯惯,该说说,管他管得跟儿子一样。 知道他为了恋爱逃课,竟然都不说他? 王辉说:“你哥来学校找过你,发现你不在,问了几句,我就给他说了,转头他就帮你找了代课。顾宝,你这哥从哪领的,也给我发一个呗?” 顾宝笑骂了句滚,说这独一无二,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彩票,没得领。 吃过午饭,回到宿舍,顾宝逃避心理地跟谢安打了几把游戏。谢安太菜,一人拖累了全队,顾宝药都嗑完了,龙还没打下来,气得他从椅子上伸脚踢谢安屁股。 谢安嗷了一声,说男人的尊严,屁股不可侵犯,说着就裹着顾宝滚到了床上,嘻嘻哈哈地打闹。 复明在床上看剧,嫌他们吵,飞了个拖鞋过来,正中谢安金贵的屁股。 谢安转身就去跟宿舍老大纠缠,企图挑战权威,被大佬掀翻在床,狠搓屁股,糟践其尊严。 顾宝在床上笑到肚子痛,只是他心里有事,连笑的时间都没平常久。 消磨上足够的时间,顾宝拿上手机,提了水壶,走到打热水的地方拨出电话。 隔壁女生宿舍楼跟男生宿舍是连着的建筑物,中间有个过道,男生这边的门锁起,平日里总能看见小情侣在半透明的门前依依不舍,仿若牛郎织女,中间那道门是王母娘娘划开的银河。 时间正是傍晚,小情侣都没出来依依不舍。 这块地方信号最好,总能瞧见夜晚对面有女生穿着睡衣,披着外套深夜电话,大约是给异地的男友。 遇到分手了,哭得男生宿舍楼都听得见。 顾宝也喜欢打电话,不是给范娇,而是给裴廷。 范娇在国外,常用视频聊天,给裴廷打电话,是裴廷给他养出来的习惯。 虽然裴廷的原话是说,有急事打电话,不急微信联系,顾宝却在那以后,经常给裴廷打电话,一个月里,套餐送的三百分钟国内电话都不够顾宝用的。 通常裴廷会接,如果不接,会直接挂断,微信上解释一句。 这次久久没接,一通两通,三四通都没接。 这是让顾宝进宫面圣,龙颜大怒了。 顾宝垂死挣扎,切入微信聊天,发了个聊五块钱天的表情包,再打个红包。 可可爱爱,乖巧伶俐。 裴廷没点开红宝,反而发了个压缩包过来。 代课帮顾宝上了五天课,裴廷另花一笔钱,请人记好课堂笔记,做成文件,拷下老师的课件内容,一并发给顾宝。 顾宝又感动有害怕,小心试探了句哥,你真好。 裴廷还是没说话。 顾宝诚恳认错,并表示自己再也不会了。 裴廷冷淡道:“陪女友重要,考试和前途哪里比得上女朋友。” “以后你出社会,面试官看的是你恋爱战绩,不是专业能力。” 顾宝觉得没那么严重,裴廷实在大题小作。再说了,他以后不会去应聘其他公司,他只会继承家业。 说实话,他自认为在富二代里,他也算有出息,没有酒后驾驶,更无不良嗜好,还考上了重本大学,还要他怎么样,不过逃个课而已。 更何况,一个礼拜的课,补补就回来了。 这大概是家庭富裕,被娇宠孩子的通病,太有底气,只因无论如何,都有家底在后面撑着,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太上心,活得懒散,随遇而安,毫无危机感。 裴廷同人相处这么久,顾宝的臭毛病一眼可知。 这事不是因为顾宝为了女友逃课一个礼拜,而是透过现象看本质,顾宝对自己的学业不算在乎,往更深处去理解,这人没有要培养自己能力的意识。 这么多日了,才发现自己给他请了代课,说明这些时日,他从未问过学业的事情。 不用想,他也知道顾宝心里在念叨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过份严厉,对他严苛。表面听话知错,实际转头就忘。 要是裴廷再狠心些,他可以宠着顾宝,把人教养成金丝鸟,经不起外面任何风吹雨打。 也许等到顾家不能护着他的那天,他可以将人折在手中,藏在怀里,做属于他裴廷的宝。 裴廷到底没舍得。 他在适当的时候,提醒顾宝,教育顾宝,希望人走上正道,过得顺遂。 可惜他身份尴尬,说重了顾宝嫌他无趣,同他疏远, 分明是无法拥有,肆意去爱的对象,却比养儿子还费心,真是造孽。 再看操心的对象,没心没肺地约他明天见面,他发现一家真人cs,好像很好玩,宿舍的人都去,还要在外过夜。 问裴廷去不去。 裴廷说不去,撂下手机,没空陪孩子过家家,忙去了。 夜色渐深,手机一早没了电,裴廷坐在办公室里翻看文件。 父亲最近给他换了个部门,给他升职,叫他管了一批人。 当然有人不服,觉得他凭关系上位。越是叫人不服,就越要做出成绩。知道父亲有意磨练,裴廷更要认真工作,彻底了解公司上下的运作,到时才不容易被人糊弄。 他忙起来是真的忙,一天恨不得有四十五个小时。 眼睛注视电脑太久,疲惫不堪。 玻璃门被人敲了几下,倒霉孩子提着日式料理和珍珠奶茶,被保安提溜进来。 原来是顾宝在公司大楼底下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保安见他深夜在这徘徊,想要抓他去公安局。 顾宝反抗时摔破了一杯奶茶,湿了半管裤子,委委屈屈地报出裴廷大名,说自己是他弟弟,不是贼。 敬职敬守的保安就把人带上来了,叫裴廷认一认。 得知裴廷真的认识此人,保安还惶恐不安,鞠躬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生怕裴廷迁怒。 裴廷客客气气送走了保安,还给人塞了一包烟,说辛苦了。 顾宝在旁边看完全程,更委屈了。 刚才保安动作粗暴,扭得他胳膊生疼,衣服扣子都被扯坏了一枚。 不指望裴廷为他说话,也不必这么顺着保安吧,简直就像在夸人干得漂亮,把他收拾了一顿似的。 第34章 送走保安,再一转头,裴廷觉出顾宝眼中的深深委屈,解释道:“前阵子这座办公楼进了小偷,所以保安比较敏感。” 顾宝浑身散发着奶茶味,揉了揉肩膀,低落地哦了声。 他这番动作,当然是做给裴廷看了,裴廷心知肚明,却依然如顾宝所愿,问道:“怎么了,你这裤子怎么回事?” 顾宝添油加醋,把保安捉拿他的画面,描述得跟电影的惊险现场般,还把自己被扯落扣子的衣服指给裴廷看。 裴廷目光在他锁骨与小半片白皙的胸膛掠过,问:“伤到了吗?” “胳膊有点痛,可能扭到了。”顾宝没那么气了,他本来就只是想裴廷关心他,既然关心到位,那点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觉得保安这么无礼的举动,也情有可原。 要不然,他真是坏人怎么办,裴廷经常独自一人在这加班呢,多危险啊。 裴廷皱眉,叫顾宝过去,抓着胳膊试探性地掰了几下,问他痛不痛。顾宝笑了:“你好像许叔哦。” 许叔就是他们常去的那家理疗店的店长,给人整骨经验丰富。 裴廷说:“就是跟许叔学的。”又掐了几个位置:“疼吗?” 顾宝嘻嘻笑,说痒。 裴廷明白了,刚才说疼是跟他装可怜呢,保安是特意找来的退伍军人,真认真跟顾宝动粗,怕也轮不到顾宝上来同他相认,更无法娇气地跟他喊疼。 确认这人是在做戏,裴廷松了手,放下心的同时又觉得被他气得想笑。 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弄文件,裴廷说:“你来做什么?” 发觉裴廷冷了下来,宣告着苦肉计失效。顾宝把日式料理放在裴廷桌上,也不急着凑上去说话,转身去找洗手间,先洗掉裤子上的粘腻再说。 裴廷以为顾宝受不住冷遇,发脾气要走。他强忍着没去拦,顾宝犯得是原则性问题,这次不能轻易叫人过关。 可人真走了,裴廷更无法专心公事。推开文件,他扶额长叹一声,打开食物袋子,是他爱去的那家料理店。 一年多的相处,何止是他对顾宝增加了许多了解,反过来也同样,顾宝记住裴廷许多喜好,只是不知道裴廷最喜欢的,是他自己。 料理可怜地挤在透明盒中,沙拉糊得到处都是。 洗手间里,顾宝一边清理裤子,一边乱七八糟地替裴廷庆幸,起码他不会找裴廷麻烦。 顾宝没说谎,他的确跟保安撕扯了番。幸好是他遇到了这种事,要是来的是大老板,被这样弄了,还合不合作了。 果然还是要提醒裴廷,和保安说说,别急赤白脸,对人动粗。 不过顾宝也不想想,哪个大老板会三更半夜来这边,搞办公室激情吗。 顾宝回忆起裴廷的脸色,本想揣摩圣意,注意力却成功跑偏。 他发现裴廷的黑眼圈很重,年纪轻轻的,这么呕心沥血做什么。 裴家那么有钱,裴叔叔看起来也很祥和,怎么就对独生子这么严厉。 再操劳下去,裴廷会不会秃头啊? 秃头就算了,要是过劳了怎么办,不行,下次跟裴叔叔下棋的时候,得拐弯抹角地提一下。 顾宝心里愁着裴廷,把半个裤脚都打湿了,勉强拧干,走回办公室。 走廊上的声控灯闪缩着,一下一下,顾宝加速了步伐,拐角就是办公楼的入口。 哪知道办公室灯都关了,硕大的办公室蓝幽幽的,只有应急通道的指示灯还亮着。 顾宝推门而入,不敢相信裴廷真的丢下他了。 难道是故意恶搞他?顾宝加大音量:“哥,你在哪?” 叮咚,不知是谁的电脑亮了起来,蓝光打到顾宝身上,他冷汗都出来了,脑子里闪过各种办公室相关的恐怖电影,从电脑里爬出来的女人,而那提示声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急促,跟催命一样。 裴廷去哪了? 刚刚不是还在这吗? 难道他见到的不是裴廷本人? 三个质疑快将顾宝的小胆吓破了,他转身想走出去,胳膊却碰到了一个圆形的物体,那东西砸了出去,滚在了地上,咕噜噜的,就像一颗人的脑袋。 顾宝腿都软了,他下意识往后退,腰部撞上了椅子,毛绒绒的东西,碰在了他手上,还有丝丝的凉意,蹿进了他脖子里。 他被吓哭了,脚软成了虾米,人在受惊过度的时候,叫也叫不出来,动也动不了。 昏暗的视野里,那颗圆形的玩意就像颗脑袋,直直地盯着他。 楼下的裴廷,提着袋子,走向了保安们,言简意骇地交代,以后即使有怀疑的对象,也该问清楚,不要随便动手。 那个保安没想到裴廷竟然还秋后算账,一边抹汗,一边尴尬地笑了笑。 他哪知裴廷是冷酷老派的家长款,孩子是要教训,但不能真被欺负了。 保安本来就已经后悔今晚的冲动,好在裴廷也没有过多谴责的意思,甚至说完后,表示支持他们的工作,一会就有夜宵送来,吃了守夜,肚子不空,人会暖点。 裴廷说完打算离开,脚步一停,他问保安:“刚才那个小孩,就是我弟弟。他走的时候,看起来是不是很不高兴?” 保安茫然地看他:“裴先生,你弟弟没下来啊?” 裴廷一愣,明白过来,他转身大步朝电梯走去。顾宝就是个胆小的,还爱看鬼片,又极容易被鬼片吓到。 拖着他一起看时,常常吓得小脸苍白。弄得裴廷知道他要看哪部,会提前把那部电影看完,等到了恐怖刺激的地方,给顾宝预警,捂人眼睛。 电梯今日下来得格外缓慢,虽说心里觉得顾宝不太可能被吓到,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裴廷重重地按了几下电梯键,最后脚下一旋,快步迈向楼梯,手上解开西装外套,挽在臂中,三步并做两步,一口气跑上三楼。 办公室里很暗,有个职工经常不关电脑就下班,此时那台电脑亮着,办公室里却没人。 难道是保安弄错了,顾宝已经走了? 裴廷打开灯,大声道:“顾宝?!” 他看到地上有颗篮球,公司注重职员的身心健康,有专门的食堂,也有健身房,还有篮球场,职工们下班以后,都会去打打球放松一下。 裴廷捡起那个球,放回桌上,转过拐角,终于发现顾宝。 顾宝蹲在地上,脑袋埋在手臂里,缩成一团,吓成鹌鹑。 裴廷放轻脚步,小声道:“顾宝,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宝哆哆嗦嗦地抬头,双眸水润,战战兢兢:“你去哪了?” 裴廷走过去,想拉人起来:“我以为你走了,所以准备下班。” 顾宝起不来,腿还软着,被裴廷一拉,撞进人怀里,被抱了个满怀。 他红着眼说:“吓死我了。” 扭头一看,那仿佛是头发的可疑物品,是件外套,朋克的皮衣,很多流苏。 再望那台电脑,正常屏幕,没有奇怪的事物。还有那颗被裴廷放在桌上的篮球,误会一个个解开,顾宝才觉得周身暖了过来。 回神后,才发现裴廷一直把他抱着,手在他背心上一下下捋。 顾宝立刻弹开,别扭地解释:“那什么,我就,嗯……果然还是受了内伤,所以蹲在这里,你们保安,管一管。” 说完又觉得把这锅推给保安不太好:“算了,不必教训了,我觉得他今晚应该会反省自己。” 裴廷看他吓得一脑袋冷汗,也不拆穿,把外套递给他:“穿上。” 顾宝推开裴廷的手,男生死要面子,他想证明自己没事,却忘了人霉起来喝水都塞牙。 被绊倒的那刻,顾宝终于醒悟过来,他今夜不宜出门,出门必受重伤。 裴廷看着地上的倒霉孩子,叹了口气:“你是电视剧女主吗?今年都不流行平地摔了。” 顾宝眼泪花都出来了,因为裴廷说风凉话:“我脚肯定扭到了,你还说我!” 顾宝生气了。 裴廷掀开顾宝的裤脚,发现那里湿答答的,问怎么回事。顾宝说失去洗奶茶,保安把他的奶茶打翻了,本来想和裴廷一起喝的。 再看那红肿的脚踝,就知顾宝所言非虚。裴廷说:“你刚才走是为了洗裤子?” 顾宝:“嗯,我回来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很生我气。” 再大的气,现在也没了。 裴廷蹲在顾宝身前:“上来,背你。” 顾宝不矫情,麻利地爬上了裴廷的背脊,被人轻轻松松地背了起来。裴廷掂了掂他的体重,说:“多吃点饭,太轻了。” 他嫌顾宝过瘦,顾宝趴在裴廷身上,知道今夜是成功过关了,就开始放肆:“我也觉得我不够胖,得多喝几杯奶茶。” “奶茶你不喝吗,给我吧,里面的珍珠很好吃。”顾宝在裴廷背上说。 裴廷:“老实点,别惦记奶茶了,想想你的脚还能不能出去玩。不能出去也好,这周的课落下这么多,乖乖补课。” 顾宝蔫了,手指报复性地扯了扯裴廷的头发,手指张开一看,没多少落发,看来不必担心裴廷英年早秃。 裴廷对受伤的顾宝容忍度奇高,背进电梯,面不改色地迎着保安惊讶的眼神,直达地下停车场。 这是顾宝长大以后,第一次被背。 从前都是顾正背他,裴廷可太有安全感了,他都要提前羡慕裴廷的孩子。 裴廷会娶什么样的妻子呢,像杨小姐那样的大美人吗,他们两个生下来的孩子应该会很乖吧。 等他和范娇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两个小家伙联姻。 这样他就能跟裴廷当一辈子的好兄弟,老了能够一起去爬山,去钓鱼。 他比裴廷年纪小,到时候裴廷老到走不动路了,就像今天裴廷背他一样,他也会推着裴廷的轮椅去小公园,两个老头子一块晒太阳。 想到那个画面,顾宝都乐死了。 裴廷感觉到顾宝在笑,问他笑什么。顾宝凑到裴廷耳边悄悄地说:“哥,我们要好一辈子。” 第35章 温热的吐息抚过裴廷耳廓,熟悉的声音说着诱人话语。 裴廷明知顾宝不是这个意思,却忍不住沉迷其中,假装收到了顾宝的表白,他苦涩地自我欺骗,用满腔深情给予了意义不同的回答:“嗯,我们好一辈子。” 顾宝的脚踝扭伤有点严重,别说真人cs这种激烈运动,起码要静养一周,等脚踝的肿胀消下去再说。 他正是好动的年纪,听到不能去玩,简直天大打击。裴廷瞧他的模样有点心疼,问许医生:“叔,你看他这个脚,又没什么能快点好的方法。” 许叔瞧了裴廷一眼:“一会我给你开个药酒,你给小顾揉几天,怎么揉我教你。” 顾宝心想,裴廷都忙死了,哪有功夫来管他的脚,他自己揉就好。 还没说话,就听见裴廷干净利落地应了声好。 “不好!”顾宝打断道:“哥最近很忙,我自己也能按。” 不用裴廷说,许叔就道:“你按?你这么怕疼,肯定不老实揉,别浪费我的蛇酒了,材料很贵。” 听到原材料是蛇,顾宝就毛毛的:“那就不揉了,就是扭伤,又不是骨折,搞得这么大阵仗干嘛。” 裴廷并不理会顾宝的意见,拉着许叔出去,把顾宝一个人撂在房间里,十几分钟后,便提着袋子进来,里面有药酒,味道挺大,顾宝嫌臭,更不想用。 实际上不过是不想裴廷来回奔波,劳心劳累。 即使他的学校与裴家相隔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但他瞧得出裴廷最近有多累。 只是裴廷这个人,一旦决定好的事情,好似没有顾宝反对的余地。 果然,顾宝找了一堆理由,被裴廷一一驳回。见顾宝为难得脸都皱紧了,裴廷把药酒放到一边,去揉顾宝的头发:“好了,就按个几天,不算麻烦。” 顾宝:“我不想让你跑来跑去,你本来就忙,没必要过来照顾我,而且从你家来学校,这么远的路,来回开车不累吗?” “我已经从裴家搬出来了。”裴廷平静地丢出了这个惊天雷。 顾宝果然被震住了:“搬去哪?”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以后回小区都不能坐裴廷的车了。车不是重点,重点是裴廷搬家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他说,难道他不是裴廷最好的朋友吗? 裴廷以后不来接他的话,那他们还怎么一起玩,联系会不会变少。他才说了要当好朋友一辈子,裴廷就偷偷瞒着他搬家? 裴廷不知道顾宝的心理活动,但从脸上多少能看出来点。 他说:“本来打算跟你说,那时候去你学校找你,你室友说你找女朋友去了,没在学校。” 顾宝:“你都搬好了?” “嗯。”裴廷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全然不把顾宝心虚又恼怒的眼神放在心上。 顾宝:“乔迁宴都吃了?”还没他的份。 裴廷逗他:“吃了,是你最喜欢的火锅,五嫂还送来她新做的小龙虾。” 顾宝捶着胸口,痛心疾首:“有这种好事,竟然不叫我,你还是不是我哥了。” “你那时陪你的女朋友,小龙虾哪有女友重要。”裴廷说得不算违心,以己度人,要是顾宝是他的小男友,哪怕有人间美味在诱惑他,也不如他同顾宝相处时间来的珍贵。 顾宝又问:“谁陪你吃的?” 这话说的,好像裴廷没有其他好友。裴廷一张嘴就吐出一串名字,人很多,很热闹,就是没他顾宝。 顾宝心里有点吃味,很酸。 他也知道裴廷有很多好友,他自己也和宿舍的人很好,但他觉得裴廷是最重要的好友。之前纪图也很重要,可是纪图伤透了他的心。 纪图一言不合就失联,好比抛家弃宝的渣男。 杨扶风自从上了大学以后,不知怎么就跟他疏远下来。 明明在一个大学,却很少见到。顾宝刚开始经常约杨扶风出去,都被杨扶风用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拒绝了。 顾宝又不是傻子,直接找到杨扶风,当面对峙。是他做错了事,他道歉,别让两个人的相处阴阳怪气的。 杨扶风只苦笑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最终话也没说明白,两人的感情却淡了下来。以至于顾宝对裴廷这个朋友,都有种本能想要抓紧的感觉。 生怕哪天就被抛下了,这是纪图和杨扶风所给他带来的阴影。 那不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是十多年相处下来,拥有彼此回忆和青春的至交。 顾宝怎么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样,三个人说散就散了。 最难过的时间,幸好有裴廷陪着他。 想到这里,顾宝忽然伸手握住裴廷的手,裴廷微怔,身子都僵了。 顾宝好似也觉得这样肉麻,转而像婴孩一样,攥紧了裴廷的一根手指:“哥,以后要是我做错了事,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千万别不理我。” 裴廷感觉到了顾宝脸上的不安,心说怎么可能打,疼都来不及。 “不会,你做了事,我会教你,会原谅你。”裴廷缓和语气道。 顾宝眼尾低垂:“嗯,我讨厌别人不清不楚地疏远,好像这么多年的感情,根本经不住考验,也不值钱,说断就断了。” 一句话吐露出他对杨扶风和纪图的怨气,怎么可能没有怨,但人家都不想跟他玩了,一直缠着,热脸贴冷屁股,没几个朋友是这么处的。 是男人就大大方方把事情说清楚了,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裴廷的手指在顾宝的掌心里勾了勾,叫顾宝感觉到细细麻麻的痒,他脸上的乌云散开,笑出来:“你干嘛啊!明知道我哪里都怕痒。” “我不会疏远你,怕是你先不想跟我做朋友。”裴廷道。 顾宝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怎么可能,你这辈子都是我哥!” 裴廷苦笑,他不想当顾宝的哥,一点都不想。 顾宝目光落在裴廷的食指上,他一直觉得裴廷的手指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均匀,好似那些海报上的手,能衬上最昂贵的装饰品。 灵机一动,顾宝认为他知道要在裴廷生日的时候,送裴廷什么了。 接下来,就是想着该怎么存钱了。 裴廷新住址离A大还挺近的,比裴家到公司要方便些。而且裴廷本来就打算从家里搬出来,后来遇到顾宝,反而耽搁了。 高级公寓里,设计简约,景色和采光都极好,顾宝一瘸一拐地跟着裴廷回家,满脸惊叹地陷进了裴廷那昂贵的国外进口沙发里。 裴堡的设计看起来当然也很昂贵,不过是裴父的品味,大多家具都是木质的。 裴廷的新家看起来正合他的口味,还有宽大的电视机,他还看到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摆着游戏机和一堆光盘。 顾宝立刻从沙发坐起,走到那里翻光盘,都是他玩惯的几款游戏,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裴廷给他准备的。 顾宝都想亲裴廷两口了,这人怎么能这么贴心! 裴廷从厨房拿了听可乐出来,看见顾宝在那里翻游戏碟,皱眉道:“脚还想不想要了,跑来跑去。” 顾宝把游戏碟放下:“哥,今晚我要住这里。” 游戏碟里有款最新的,他还没玩过呢。 裴廷把可乐递给他,还将手机里的外卖页面打开:“不然你还想回学校?这个点了,宿管锁门了吧。看看要吃点什么,自己点。” 顾宝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快乐地点了披萨和炸鸡。 裴廷收起手机,弯腰,忽然把顾宝抱了起来。 顾宝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搂住了裴廷的脖子,懵逼道:“哥,你下次抱我说一声啊,吓我一跳。” 裴廷抱着顾宝,用脚踢开了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顾宝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了个念头,这场面怎么像他是裴廷的压寨夫人? 与进房的粗野动作不同,裴廷把人放下来的动作,小心又轻柔。 “今晚你睡这里。”裴廷说。 顾宝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的风格和他在裴家待的那个角落很像,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 “我天啦,哥你还为我准备了个房间!”顾宝感动道。 没参加乔迁宴算什么,裴廷那些朋友哪有他的待遇,他可是拥有专属的房间! 裴廷故意说:“这是客卧,谁都能来,不是专门给你的。” 顾宝扑到了那张床上,看见床头柜上有那盏星星灯和他买来的狗狗雕塑,卧室里的桌椅都是他在裴廷书房里用惯的:“我不信,这里都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 裴廷也不跟他争:“去洗澡吧。” 顾宝坐起身,自然地朝裴廷张开了双手。 裴廷抱起手臂:“什么意思。” 顾宝奇怪道:“你不抱我过去吗?” 裴廷:“顾同学,我记得你只是脚扭了,不是断了。” 顾宝傻住,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才主动抱他进房间不是吗?现在又嫌他小题大做? 裴廷的心怎么跟海底针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他不知道,裴廷抱他进房间,是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一点遐想,一些私心。 但抱顾宝进浴室,光是那个画面都得禁止想象,太过刺激。 第36章 进浴室前,先给脚踝上一次药。药酒搓在掌心,渐渐发热,看来功效的确很好。裴廷捉来顾宝的脚踝,置于膝上,铁血无情地一顿按摩,把顾宝折腾出猪叫,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种时候,裴廷又觉得自己能够不喜欢顾宝一点了,就是个小破孩,怎么就叫人把一颗心都给了出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顾直男就坐起身,眼泪汪汪地对他下蛊:“哥,你就不能轻点吗?我是你弟,不是仇人。” 裴廷面无表情地用力,顾宝又哭着倒回了床上,另一只脚蹬在裴廷的腿上,不敢用力,又想报复,最终的结果就是脚趾抵在裴廷的腿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跟勾引似的。 顾宝放肆不到三秒,脚底就被裴廷重重一掐,伴随一句老实点,裴廷松开了他,起身离开房间。 他胳膊肘撑着起来,看着自己肿得跟猪蹄的脚,心疼得直想吹吹,韧带却不过关,没法操作成功。 裴廷走得急,顾宝在床上玩了会手机,连游戏都输赢两把了,裴廷还没出来。 顾宝扶着墙,垫着脚出去,脖子伸得长长,叫哥。他哥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水声不停,洗个手要这么久吗? 这时外卖来了,成功地引走了顾宝的注意力。 炸得喷香的鸡翅,芝士拉丝的披萨,顾宝坐在餐桌前吃得嘴巴油乎,再饮几口可乐,看着手机视频,觉得人生圆满,脚都没那么疼了。 吃到一半,顾宝才惦记起请客的裴廷,他用纸巾擦手擦嘴,身残志坚地找裴廷。 裴廷那里正好开门,试探性地往外看。他洗了澡,头发湿得淌水,下、身裹着浴巾,犹豫要不要出去。 顾宝没想到裴廷动作这么快:“哥,我还以为你就洗个手,怎么连澡都洗了。” 裴廷看到顾宝,不自在地将身子掩到半扇门后。顾宝恶趣味上来,他总觉得裴廷对于裸/露身体方面,有种强烈的羞涩感,让他忍不住起坏心思,想要恶作剧。 顾宝继续往里走,故意道:“哥,你怎么不穿衣服?” 裴廷果然脸红了,神情几分局促:“我忘了,平时我家里没人。” 顾宝心痒痒的,笑得跟调戏良家大闺女一样:“怕什么,你出来啊,我要是有你这身肌肉,天天光着,招福人类。” 裴廷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和调笑,沉默着没说话。 顾宝本就是逗逗裴廷,招惹人家,幼稚的行为就像小男生拉女孩小辫。不是真想叫人疼,只是让人在意他。 裴廷说:“去我房间,衣柜右手边第一扇门,里面有件深色的睡袍,拿过来给我。” 顾宝说:“内裤呢,不用帮你拿?” 裴廷的脸越来越红了,顾宝觉得这人快羞愤欲绝,反而更好玩,他还没见过裴廷这么不镇定的样子。 果然,裴廷用上了威胁的语气:“快去给我拿!” 顾宝以抱歉的眼光落在自己脚上:“我也想快啊,快不了,没关系,这屋没别的人,我又不介意。” 裴廷默了,顾宝觉得逗得差不多,刚想说好啦,帮你拿,浴室门却突然被人用力打开,裴廷热气腾腾地走出来,深深地望了顾宝一眼。 顾宝猝不及防,眼里映入一副美男出浴。怪不得当初在海滩,裴廷能勾得不少女生给他留电话号码。 与眼神的平静不同,裴廷大步逼近他,气势汹汹,顾宝脚疼,也跑不了,吓得他咽了咽,倒不觉得裴廷要打他,就是这架势很吓人。 裴廷逼得他近了,身上的热气仿佛要烧到顾宝身上,烫得人心慌。 顾宝身体都贴在墙上,紧张,惊讶,心跳乱七八糟,他屏息着,不知道裴廷要对他做什么。 裴廷什么也不做,就是手撑在顾宝身后的墙上,低头瞧他,看得专注,然后说了句话。 顾宝将那句话听进耳朵,经由大脑解析,呈现了一个更茫然的结果到他面前。 裴廷说,你应该要介意的。 他介意什么? 不管介意什么,下一瞬,裴廷敛了周身压迫感,跟平时一样,还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笨得要死。” 裴廷走后,顾宝无措地站在原地,慢吞吞地揉了揉脸,用力晃下脑袋:“振作点,瞎紧张什么,那是你哥。” 真的不怪他,只怪裴廷出浴后实在英俊,性感和荷尔蒙乱飘。要是这屋里的不是顾宝,怕也会被撩得小鹿乱撞。 裴廷进浴室洗澡是个意外,他认为下次给顾宝上药,得管好顾宝另一只蹄子,像今天跟个毛头小子般,狼狈躲进浴室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裴廷穿好睡衣,看到餐桌上的残局,也知自己在浴室里待了有段时间。想到刚才在浴室里做过的事,裴廷就颇不自在。 幸好这屋有两间浴室,他叫顾宝用另一间。 顾宝收拾心神,出来客厅,坐在来继续吃披萨,听到裴廷的话,他问:“为什么?” 裴廷敷衍孩子:“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叫你用卧室那个你就用。” 顾宝嘴里的披萨都不香了:“你是不是怕我用你的东西,我不会乱用的。” 裴廷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住在这里,用的哪样不是我的?” 说的也是,只要裴廷不是嫌弃他就行。顾宝吸了口可乐,难得懂事问裴廷:“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裴廷挑眉,觉得他懂事,没拒绝这个提议,把顾宝的换洗衣服都安排好了,包括内裤,放进了顾宝的房间。 进书房前,他说有事喊他,顾宝端坐在位置上,老实点头。 裴廷忙了几个钟头,他在办公室里的活本来就没做完,顾宝来找他,又把人带回家,耽误了点时间。 等合上电脑,裴廷吁了口气,看桌上的钟表,显示凌晨两点半。 他小心出门,却发现客厅的灯没关。硕大的沙发背,只在边缘露出点顾宝的卷毛。光线落在上面,暖融融的。 电视机开得很小声,裴廷在书房都没听见。 他走到沙发前,却发现顾宝已经睡着了,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身子像婴孩一样蜷缩着,细白的腿缠着沙发上的毯子,腰部露出一截,安静又美好,浑身上下,都是裴廷的味道。 裴廷蹲在沙发前,目光肆意地落在顾宝身上,从上到下,心里涌起满足感的同时,又浮现无尽的空虚。 这人像是他的,又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看的到,碰的到,就是得不到。 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了,偏偏让人……甘之如饴。 不懂喜欢他什么,又不知不喜欢他什么。 大概是一次眼神对视,一个笑容,一场拥抱,日积月累,最终成就无可救药的心动。 裴廷没有过多触碰顾宝,他低声喊醒顾宝,看他睁开眼,手指揉着眼皮。裴廷不知自己的神情有多柔软,只是此刻,他无法掩盖自己的心动。 他说,怎么不进去睡? 顾宝脸颊蹭着沙发,脚上动了动,牵扯到了脚踝,眉心皱起,没喊疼,只轻声道:“等你啊,几点了?” 裴廷问:“可以抱你吗?” 顾宝笑着说:“你不是嫌我麻烦,只是扭到,不是骨折吗?” 他下意识忽略了裴廷这句仿如绅士般的询问,不止是因为他脚踝扭伤的缘故。 而是因为裴廷想抱他,在这个时候,特别的想。 裴廷嗯了声,问他:“所以不给抱?” 顾宝坐起来,他困迷糊了,没办法仔细思考裴廷的话,只本能道:“抱就抱吧,我还懒得走。” 裴廷伸手抱他起来,却不像之前那样公主抱,而是抱小孩一样,将他紧紧拥进怀里。 顾宝清醒了点,不自在道:“怎么这个姿势啊?” 好像也没多奇怪,该死的身高差。 他被裴廷端到卧室后,已经彻底醒过来,坐在床上皱眉道:“下次别这么抱我了。” 裴廷没答话,顾宝迟疑说:“这样很奇怪,我又不是小孩了。” 他抬眼,看裴廷的表情。裴廷没什么表情,甚至也没看他:“好,下次不会了。” 顾宝心想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生硬/了,他挽救般开口:“哥,我知道你老觉得我是个小孩,我不小了,再过一年都成年了,身高都有一米七五。” 他转过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哎呀,不是什么大事,算了,你想抱就……” “不会。”裴廷打断了顾宝的话:“不会再这么抱你,我错了。” 顾宝尴尬道:“没这么严重吧,哪里就到错不错的程度,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廷语气很淡:“我明白,时间不早,你快点睡,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顾宝:“啊,不用,我明天放假,可以在你这住一天。” 裴廷说:“可是我不方便。” 顾宝愣了愣,裴廷话语里拒绝赶人的意思太明显,叫他心下一跳,咯噔一声。 裴廷就像明白他在想什么:“真的不方便,我有约会。” 顾宝回过神,惊异道:“约会?” 裴廷:“嗯,这次就不带你过去了。” 第37章 王辉平日不爱学习,极其擅长临时抱佛脚。周六一大早,他定了闹钟,打算去图书馆学习。磨蹭到了中午才起,洗漱穿衣,收拾好书本,床上其他人都还在蒙头大睡。 宿舍门被人打开了,顾宝一瘸一拐走进来。 这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出去,残了条腿回来。 王辉放下手里的书,刚想迎上去,就见人比亲哥还亲的哥,出现在顾宝身后。裴廷肩上背着顾宝的小背包,也没去扶顾宝,仍由对方走在前面。 不对,这气氛很不对,兄弟吵架?王辉指了指床上的复明和谢安,小声地对顾宝说:“他们游戏打到了半夜,你们小点声。” 他以为裴廷要留下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之前裴廷接顾宝时来得太早,还同复明他们打过游戏。 裴廷这个人放下架子来,还是很好相处。 而且游戏技术也很好,一教就上手,替顾宝将复明和谢安虐得体无完肤,小人得志的顾宝,紧挨着他哥的大腿,冲复明和谢安嚣张地笑,直把人笑得牙痒痒的,想揍,又被裴廷护着,动不得。 裴廷来到王辉面前,刚想说什么,坐在床上的顾宝就说:“哥,快一点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时间来不及。” 顾宝双手扶床,脸上看不出情绪地说。 裴廷也不理顾宝,把手上的药油交给了王辉,嘱咐他盯着顾宝,一天三次。 顾宝闻言,脸色更难看,却没说话,只盯着裴廷的背影,仿佛能在上面盯出个洞。 裴廷把药交给王辉,就走了,甚至没跟顾宝说句再见。 王辉察觉出空气中的气氛不对,宿舍门刚一掩上,顾宝就抓起床上的枕头丢了过去。 柔软的枕头,碰不出什么声音,就像顾宝充满愤怒的一砸,引不起愤怒对象的半点涟漪。 王辉捡起枕头,丢回顾宝床上:“幸好咱们的洁癖小安子昨天拖过地,不然你枕头不能用了。” 顾宝抱住那枕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几个圈,最后双颊通红地坐起来,跟王辉说:“辉辉,我要气死了。” 声音还是压得小小的,怕吵到室友们。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王辉甚至觉得这样的顾宝有点软,还挺可爱。 顾宝执意要跟着王辉去图书馆学习,不然他一个人在宿舍得憋死。 图书馆里不能说话,顾宝就用本子给王辉传纸条。 可怜的王辉,又是个爱八卦不爱学习的,注定期末有挂科风险。 纸条一来二去,把兄弟俩的矛盾交代清楚了。 起因是裴廷要去约会,不带顾宝。这本来没什么,从早上起来,裴廷早餐不等他吃,上班后回来,又迫不及待地把顾宝送回学校。 顾宝问裴廷房门密码,下次再来玩,裴廷敷衍他,说那下次再说,直到裴廷把药酒交给王辉,这才把顾宝点燃了。 顾宝的字越写越大,力透纸背,充满愤怒。 他重点不是药油,而是裴廷的态度,一开始说要帮他上药,执着的人是裴廷,现在像把麻烦甩开一样对待他的,也是裴廷。 如果……如果裴廷不对他的脚伤那么上心,顾宝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落差感。 王辉摸着下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超乎了他的理解范围。说顾宝太敏感也不对,这事裴廷确实做得不妥,不像平日里那个心心念念着弟弟的好大哥。 顾宝又挥挥洒洒地落下竖排打字:而且他连再见都没跟我说!他都不看我! 王辉:…… 他思考半天,问出关键点:你们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变成今天这样。 顾宝看着王辉的问话,眉心扭成死结,半天才迟疑地写:因为我不给他像个小屁孩一样抱? 王辉差点笑出声:什么鬼啊,你在搞笑吗? 顾宝无辜摊手:我脚不是受伤了吗,他昨天偶尔会抱我走一下路,昨晚他把我当成小孩一样抱起来,就是妈妈抱宝宝的那种。 王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诡异地觉得没有违和感。 也不知道是裴廷太老,还是顾宝太幼。 顾宝继续埋头写,嘴巴稚气地嘟起:我只是叫顾宝,又不是真的是宝宝,他那样抱我,我很没有面子诶。我就说不想那样,哥就跟我道歉了。 王辉: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不就是抱了下吗,是不是你语气太重了。 顾宝回想了下,启唇轻声道:“有吗?” 王辉也写累了,同样低的音量回答:“可能你哥觉得你小题大作,不高兴了吧。” 顾宝觉得自己巨冤,小题大作的到底是谁啊。 王辉又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或者还有个更合理的原因。” 顾宝探过头去,连声问:“什么什么,是什么原因?” 王辉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么这样不懂事,你哥要追女朋友,你自觉点让位好吧,别阻碍你哥找嫂子。” 顾宝被他的话噎住了,气了那么久,如今猛地听见这个答案,就似脚底踩空了,心头一紧,浑身难受。 他没考虑过这个方向,现在顺着思路来想,竟然意外地合理。 裴廷不告诉他家里的密码,是因为他要追的女生,要是来家里做客了,他意外闯进去坏人好事了怎么办? 昨日裴廷坚持要给他抹药,晚上想起了要跟女生约会,就后悔了,觉得来伺候他这个小孩,不如去追女孩来得重要。 杨小姐的约会都能带他去,今天这个约会却不能带他去,说明对象很重要,起码比杨小姐那次要正式。 裴廷……要谈恋爱了? 顾宝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他没法为裴廷高兴,起码在此时被抛下的情况下。 还没追到那个女生,就这么对他了。等追到了,裴廷是不是就要从他生命中消失了。只要想想有这么可能,顾宝都觉得心都缩成一团了,皱巴巴的,感觉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会好了。 王辉把结论说出,见顾宝不反驳,愈发肯定:“你哥对你这么好,他要追女生,你得支持他啊,懂事点,最近没事别去麻烦你哥了。” 顾宝没忍住,难过地反驳:“我才没有麻烦他。” 王辉惊叹地望着他:“我的宝啊,你还真是个宝宝啊,你以为你哥那样的大忙人是为了什么,成天把时间耗在我们这里打游戏,请我们吃饭,带我们去玩,是真想跟我们几个做朋友吗,还不是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 王辉是个明白人,复明也是,谢安就更别提了,那家伙混身上下都是心眼。 有时候他们也觉得顾宝傻乎乎的,太单纯,容易被人骗。 顾宝抓皱了本子:“就算不用他这么做,我也能照顾得好自己。” 王辉摸顾宝脑袋:“我的小少爷啊,你刚来学校那会,连个热水壶都不会用,还有开学那会,得罪了学生会那些人,你以为都是谁给你摆平的。” 顾宝开学的时候,加入过学生会,后来实在受不了里面的气氛,跟部长大吵了一架,愤怒退出。 本来那边是想找顾宝麻烦,顾宝连着几天心情不好,裴廷就找王辉问了下情况,暗中替顾宝摆平了。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有时候王辉都觉得,裴廷不应该是顾宝认的哥,而是亲哥才对。 他亲哥只会抢他衣服穿,恶整他,哪里像裴廷这样对顾宝,几乎是能照顾到的地方都安排到位了。 顾宝松开了被自己折磨得皱巴巴的纸张,汗湿的指尖,抹平了那块地方:“所以按你说的,我应该懂事点,别老是阻碍他的私人时间,就算他因为追女孩不理我了,我也得理解。” 王辉:“你本来就该理解啊,顾宝,你是他弟弟不是吗。做人弟弟,这基本道理总该懂吧。你自己也有女朋友,你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会希望你哥天天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吗?” 顾宝不说话,他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 王辉抽了抽嘴角:“你哥该不会真这么做了吧……” 顾宝瞪王辉:“怎么可能,我哥才不会这么做。” “是我……更幼稚,我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顾宝说。 顾宝:“而且,就算我哥经常加入我和娇娇的约会,我也无所谓。” 王辉无语了:“不是你有没所谓,是你女朋友有所谓啊!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顾宝:“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应该重色轻友,我也不会那样对我哥。” 王辉:“兄弟,你知不知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跟自己女朋友太好,你就不怕脑袋变绿吗?!” 顾宝猛地站起来,失控道:“别胡说八道!” 声音大了点,引来周遭视线,王辉尴尬闭嘴,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了,这不止是质疑裴廷的人品,还是怀疑范娇的感情。 顾宝气咻咻的,抓起书本,转身就走了,脚上刺痛一阵阵地传来,顾宝不想管,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都被王辉的猜测占满了。 万一裴廷喜欢了范娇。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要是有这个可能,他是心痛友谊更多,还是深感背叛更多。 总之,都很不高兴。 他绝不允许,也不接受,裴廷背叛他。 第38章 冲出了图书馆,顾宝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下来。都怪王辉,没事瞎假设什么,范娇和裴廷根本没可能。 且不提这两人根本没见过几次,裴廷对范娇的态度从来都是避而不见,谨慎过头。除了ktv那次,裴廷在范娇出国前,甚至都没再见过她。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 顾宝却听不得这种假设,想象一下都不行。他坐在图书馆外,消了好久的气,自我排解后,才起身去买了雪糕,回到图书馆里。 王辉拿着手机,正抓耳挠腮地给复明打电话,强行吵醒了复明。复明声音粗哑地骂他,又问他什么事。 他老实交代,他把顾宝弄生气了。 复明惊叹:“牛逼啊你,小顾脾气这么好,你都能把人弄生气!” 说完才贱兮兮地问:“怎么招惹的,他生气的时候脸红不红,一定很可爱。” 王辉骂了几声变态,便交代前因后果,就见脾气很好的小顾提着雪糕回来,嘴里吃着一根,手里拿着一根,别别扭扭地递给他,宛如友谊之棒。 果然很可爱! 王辉捧着心口,接过雪糕,挂掉了复明的电话,跟顾宝道歉。 顾宝落座在王辉对面,拧巴了半天,也说对不起,自己刚才不应该这么大声,在图书馆里,很没礼貌。 他认真地同王辉说:“哥和娇娇都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你对他们有什么误会,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们。他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王辉很窘地把正在吃雪糕的嘴合上:“不是这样的,小顾同学,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裴廷这么正直,范娇那么爱你,怎么可能有什么。我的意思是,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很好,所以他们才不会玩在一起,需要避嫌,你懂吧。” 顾宝闷闷地嗯了声,王辉雪糕都吃不下了,坐到顾宝旁边,使劲道歉,虽然小声,却还是招来了附近人的白眼。 王辉果断收拾书本,不复习了,背上书包带顾宝出来,出了图书馆,他说:“走吧,辉哥请你吃饭,当给你赔罪了。” 顾宝舔着雪糕,狮子大开口:“新开的一家火锅店很好吃。” 王辉牙疼地摸了摸钱包,最后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迟早都得因为这张嘴破产。”没说不同意,依然请顾宝去了。 因为顾宝有脚伤不方便,还打了个三轮。 王辉自认为真是给了顾宝公主般的待遇了,谁叫顾宝又名顾可爱。 复明和谢安听到有火锅吃,迅速赶来。复明脸都没洗干净,头发乱成猪头,使劲往锅里放肉。 谢安嫌弃了他一路了,都不愿意坐他旁边,把顾宝身旁的王辉踢走,挨着顾宝坐下。 王辉瞪眼道:“有没天理,我请客啊!” 谢安理都不理他,顾宝把自己可乐分了一半给谢安:“小安,请你喝可乐。” 谢安不理王辉,却捧着顾宝的脸抑扬顿挫地说:“谢谢啊,我的宝。” 顾宝被肉麻得抖了两下,复明嚼着牛肉,跟王辉解释:“小安子昨天在游戏里遇见情侣了,现在想谈恋爱想疯了,今天还想跟我手拉手,被我堵在墙角殴打了一顿,还没清醒。” 王辉懂了:“谢安是觉得顾宝打不过他,所以欺负人呢。” 顾宝的确打不过谢安,被人烦了了整顿饭的时间,感觉火锅都没吃好,骚话却听了一堆,恨不得跟复明一起把谢安摧扁,阻止这人光天化日地发/浪。 可能是被谢安骚到了,顾宝回去以后,就觉得胃部胀痛,吐了一回,泄了四回,差点没把小命交代在洗手间。 他奄奄一息地躺会床上,喝了口温水,用软件给自己点了个药物外卖。 习惯性的,顾宝打开了微信,想要找裴廷说。 手指刚摸上那熟悉的头像,王辉的话语就在脑海中响起。他该懂事点,不应再去麻烦他哥。 顾宝手指挪开,盯着那全黑的头像好一会,才退出了微信。 宿舍里复明和谢安又在打游戏,王辉吃完火锅,洗了个澡就去了图书馆。顾宝将下巴埋进了被窝里,委屈一点点蔓延开来。 裴廷现在应该在约会吧,可能和女孩吃饭,聊天得气氛正好。他打电话过去,说自己肚子好疼,同人诉苦,裴廷肯定会觉得他不懂事吧,故意破坏他约会。 顾宝不想自己的形象在裴廷心中变得这么坏。 本来就不想给他上药了,倘若觉得他故意搅局,会不会讨厌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宝觉得肚子更疼了。他在床上缩成一团,想要休息会。 宿舍那么吵,顾宝仍逐渐睡了过去,连肚子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搬上一辆出租车,复明一脸严肃坐在前方叫司机开快点,谢安坐在旁边,抱着他的脑袋,急得满头大汗。见他醒了,大声地跟复明说:“顾宝醒了!” 顾宝只觉得肚子里剧痛袭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闭紧眼,疼得要死。 复明将他背进医院,医生先给他止痛,然后才做了检查,验血,触诊,还有拍片,基本确定是阑尾炎,需要做手术。家属不在,复明代他签字,情况紧急。 顾宝止痛后,多少清醒了点。他通知了父母,告诉了辅导员,甚至连范娇都说了,就是没联系裴廷。 进手术室前,顾宝特意提醒了复明和谢安:“你们不要给我哥打电话,他在约会,别影响到他了。” 谢安目瞪口呆:“顾宝,你是不是疼傻了,你要做手术,你哥约会……” 顾宝以稍重的语气打断他:“约会重要,我就是割截肠子,阑尾手术那么小,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我很快出来了,别跟他说。” 王辉自习的时候,为了控制自己,特意把手机关机了,等一开机,就被谢安的消息吓死,说顾宝在宿舍里昏过去了,叫不醒,他和复明把人带到医院。 他匆匆赶过来,正好赶上了顾宝这番话。 当下后悔不迭自己跟顾宝说的那些话同时,又觉得顾宝傻,怎么就钻死胡同了。 汤玉美在顾宝进手术室前就赶到了,签了手术同意书后,看着病床上的顾宝心疼得直掉眼泪,等顾宝出手术室的过程中,复明一直安慰汤玉美,给人递纸巾。 顾宝的手术做得很快,也没太大感觉,他醒来后,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周围都是人,他爸妈,他室友们,个个都围在他病床边。见他醒了,皆松了口气。 这场面有点搞笑,就是个小手术,又不是重病,顾宝有气无力地申明:“还活着。” 要不是看在顾宝刚做完手术份上,汤玉美肯定要抽他了,顾宝看亲妈的眼神,准确解读。 汤玉美没抽他,只是不断地感谢复明等人,一口一个阿姨一定要请你们吃饭,都是你们救了我家宝宝,阿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 有顾宝父母陪床,复明他们就打算回宿舍,等他们走后,顾宝还特意上微信提醒他们,谁也不许跟他哥说。 谢安问:“都这么点了,你哥应该约会完了吧。” 顾宝:“夜生活才刚开始,别打扰人家。” 复明:“行啦,安心在床上躺着养身体,明天买水果过来看你。” 王辉:“老子半年内不要请人吃饭了,都怪我那顿火锅。”完了还加了个哭泣表情包。 顾宝忙道:“别胡说,根本不关你事,是我自己雪糕和冰可乐吃多了,再说了,阑尾炎就一个概率问题,要不然你们都没事,就我得切了它。” 收了手机,顾宝感觉麻药渐渐过了,感觉在复苏。 本来顾正和汤玉美都要留下来陪床的,但是顾正明天早上要飞去另外一个城市,谈很重要的生意。 毕竟他底下有这么多要负责的属下,所以即使心里很内疚,他还是要走。离开前,顾正难受地跟顾宝说:“宝宝,爸爸真对不起你。” 顾宝摇头:“没事,你去吧,我一点都不痛。”其实很痛,麻药都消了,手术刀口的地方,疼得要命,他本来就怕痛。 “爸爸,你去那里要记得带特产给我哦,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坐飞机呢。”顾宝说。 送走顾正后,汤玉美在旁边的安置了张单人床,陪夜。 顾宝看得内疚,一直叫他妈妈回去睡,汤玉美都不肯。 顾宝没怎么睡着,几乎是睡着一会,就会被疼醒。身子一动,伤口就被牵扯。 夜很深了,顾宝自黑暗中睁开了眼,心想,不知裴廷在做什么。 应该追女孩成功了吧,裴廷这么帅,又那么好,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 裴廷谈恋爱的话,女生长什么样呢,比杨小姐更漂亮吧,肯定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那种。 裴廷要是恋爱成功了,或许能算他的一份功劳。 要是约会途中,被他的事情叫走了,人家女孩一定会不高兴。 所以他不能拿自己的事情去麻烦裴廷了。 不知道他这次算不算懂事,他够听话了吗? 这样的话,裴廷是不是就不会觉得他是个麻烦。 还能继续当他的好朋友,不生他的气,跟从前那样,和他好好的。 第39章 顾宝需要在医院里住上三天,第二天脸肿得厉害,腹部又痒又疼,嘴巴里苦得要命,还只能吃点清汤寡水的病人餐。 上厕所不太方便,需要推着输液瓶。汤玉美昨天整晚没睡好,年轻时劳累过度,遗留的老毛病又犯了,正好在医院,去给医生看看。 汤玉美暂时离开病房,顾宝想喝水,发现病房里只有比较烫的开水。 他妈妈虽然年轻的时候吃过苦,好歹也做大少奶奶这么多年,被他爸宠爱回了小孩模样,照顾人的能力也直线下滑。 顾宝起身,推着输液瓶,拿上手机,出病房。他记得走廊尽头,护士台那里有台饮水机,还有饮料机。 他舔了舔嘴巴,很想偷喝点有味道的东西,解解嘴里的苦味,大不了尝了味道就吐出来,不咽下去。 想喝葡萄汁,柠檬茶,可乐,奶茶,裴廷……裴廷?! 顾宝看着站在护士台前询问的裴廷,立刻抓着输液杆想回病房。 无奈为时已晚,护士探头出来,看向他的方向,裴廷扭脸,目光如电地落在顾宝身上,把他从头扫到了脚,大步走了过来。 顾宝吓得眼睛一闭,僵在原地,裴廷气势太可怕了。 裴廷生气吗,他当然生气,简直怒火中烧,五脏俱焚。他昨日回去,的确有约,约见合作公司的经理,谈的是正事。 顾宝一整日没联系他,他只觉正常,出宿舍后他没立刻走,听到砸门的那下动静,他才离开。 他知顾宝生气,也以为这人只是怄气,因此一整日都没联系。 裴廷自己也怄,恼怒于那晚自身的不知分寸,过度越界。他不该那么抱顾宝,更不该叫顾宝看出来不对。 他有意想要疏远顾宝,免得情感克制不住,愈发深陷,干出不可挽救的错事。 所以他没给顾宝钥匙,哪怕他的新家,早已准备好了顾宝的房间。 这种种抉择中,自然也有疲累。追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太痛苦了,他也想要中场休息,调整心态。 不成想,这一休息,顾宝竟然直接进了医院,甚至他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宝的室友有意瞒他,不用想也知是谁的主意,是顾宝,这人竟然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 一脸天真无辜地把刀捅进他心里,搅得他鲜血淋漓,一如当初在他面前与范娇接吻,同范娇约会,打着他的旗号,还在电话里跟他说着今日跟范娇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 不想知道的,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想知道的,却胆大包天的瞒下来。 只是稍微疏远,给点冷遇,顾宝就能这么折磨他,连病了都不跟他说。 告诉了所有人,就是瞒着他。 裴廷在来的路上,焦躁得差点追尾,在医院外,逼着自己抽了半包烟才能冷静。今日只是阑尾,明日又会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是真的伤心,气愤都在其次。 所有情绪,却在见到顾宝的那刻烟消云散,束手无措。 还能怎么办,看着昨日还在眼前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顾宝。如今憔悴不少,眼窝微深,宽大的病服罩着身子,仿佛一夜间消瘦许多。 顾宝害怕得眼睫颤抖,脑袋微缩,仿若他是个妖魔鬼怪,下一秒能把顾宝连皮带骨地吞掉。 真能吞掉就好了,他能把人藏在肚子里,谁都不给,只能是他的。 裴廷心中苦涩,艰难启唇:“你怕什么,我能打你不成?” 顾宝轻轻睁开眼,谨慎地观察裴廷的脸色,确认对方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才气弱的,迟来的,感觉到了无尽的委屈。 眨眼间,泪意无声地涌了上来,喉结颤抖着,他低声呢喃:“哥,我好疼啊。” 裴廷本不想动,他来时都打算好了,既然顾宝不想让他知道,瞒着他,他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心去让人糟践。 冷着他,不惯着他,甚至不要在他的病房中待够时间。 所有的设想和念头,都在这句话中溃不成军。 裴廷想把人抱回去,又怕牵扯到伤口,只能面无表情道:“出来做什么?” 顾宝觉出裴廷的冷淡态度,酸意从胸口爬上了鼻尖,他要很努力才能不丢人地流泪:“没有啊,就是想喝水。” 裴廷牙关紧咬,眉心皱成死结:“怎么回事!没人在医院陪你吗!” “你室友呢,你父母没来?!”裴廷这回是真的怒了。 顾宝说来了的,只是他妈照顾了他一晚上,老毛病犯了,去给医生看看,才走没多久,他也刚从床上下来,就是想喝点水。 主要想喝饮料,顾宝没敢跟裴廷说。 裴廷进病房后,外套一脱,袖管一卷,打温水,调整床头角度,把暖水袋装满,裹上一条毛巾,垫在了顾宝输液的那只手下。 输液时手会冷,裴廷在医院外面买的热水袋。临时购入,款式老土,却很温暖。 汤玉美都没想到的事情,裴廷想到了,甚至还有一部解闷的平板。 亏裴廷震怒下,也知道做些准备。 顾宝舒舒服服地窝在病床中,后腰垫了好几个枕头,裴廷问他:“伤口是不是还疼,叫医生给你开点止疼的?” 点开平板,顾宝连接上医院的wifi,带着鼻音说好。 裴廷起身出去,找了护士交代了几句,回来后坐在病床边,抱起手,秋后算账:“为什么瞒着我。” 只可惜他先礼后兵这套,对顾宝不管用,顾宝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 顾宝挨在枕头上:“没有瞒着你,你有事,我怕耽误你的事。” 裴廷额心微跳,怒极反笑:“也是,我算你什么人,你顾宝有事,何必通知我。” 顾宝没想到能得来裴廷这样的话,他慌了手脚,平日伶牙俐齿的一人,在裴廷面前只能笨拙的,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翻来覆去地说。 裴廷眸色更冷,连笑都扯不出来了。他起身,想出去再抽几根烟冷静一下。 顾宝以为他气得想走,竟然不顾自己身子,扑了过去,抱住裴廷的胳膊。 病床旁的水洒了,顾宝手背礼的针跑了,缝合好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顾宝惨叫了声,不知该护床还是按手,或者瞧一眼他的手术刀口。 裴廷被他闹得心胆俱裂,一手把人按住,一手拍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抽了床边数张纸巾,按住顾宝出血的手背。 然而没用,血很快滲透了纸张,在雪白上晕出大团的血渍。 裴廷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刚做完手术的人,头晕目眩,极努力才勉强镇定心神,凶了顾宝一句:“别闹了!” 顾宝瞧着裴廷那满头大汗,咬牙切齿的模样,身子在病床上缩成小小一团,哪里敢闹,连话都不敢说。 医生很快过来了,给手背简单止血,换了另一边扎,再检查腹部伤口,没有问题,重新上了次药,换块纱布。 全程裴廷都在旁边,沉着脸,叫医生都不敢在这种环境里继续待着,处理好后,火速撤离。 医生走后,房间里静得让人难以呼吸,裴廷站在病房窗口,望着楼下绿化,顾宝躺在床上,眼睛不离裴廷。 半天,顾宝主动道:“你是我哥,不是随便什么人,我很在乎你。” 裴廷不答,亦不回头, 顾宝:“你说给我上药,结果又把药给了王辉,那你要做的事情肯定很重要。你和喜欢的人约会,要是被我打断了……”裴廷冷冷地打断他:“所以你就赌气地连手术这种事情,都可以瞒着我?” 赌气?顾宝没想过有这念头。 也许他潜意识里有,现在被裴廷一问,都开始了自我怀疑。他昨日瞒着裴廷,是真的因为懂事,想要体贴裴廷,还是因为赌气。 再往深处想,仿佛有更可怕的念头在等着他。 顾宝摇了摇头:“不是,阑尾炎就是个小手术,我本来今天想跟你说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你看,我现在都能下地走了,能有什么事。”顾宝努力解释。 裴廷:“行,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忙。”在重要的事上,裴廷加重了语气。 顾宝看着裴廷真的要走,抓住了被单,也不叫哥了,大声道:“裴廷!” 裴廷站住了。 顾宝难过又负气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裴廷重新迈步,就要出病房。 顾宝终于没办法了,哑声道:“哥,我错了!” “我真的很疼,很累,你过来陪陪我。”他盯着裴廷的背影,眼泪都砸在被子上了。 冥冥之中有感觉,裴廷出了这个门,以后真的不会再跟他做朋友。 他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图离开他,杨扶风也不理他,现在裴廷同样。 或者本来就是他的问题,是他蠢笨,留不住任何一个朋友。 顾宝垂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泪流不止。 他忍着抽泣,难受,忍得头昏脑胀,几乎要没骨气地缩回被子里,躲在小天地,不去面对外界。 顾宝也这么做了,他不想看裴廷离开的背影,也不想听裴廷关门的声音。 不听不看,他就不会再难受了。 第40章 被窝里闷热,顾宝手背扎着针,只能露在被外。苍白细瘦,针口处些许淤青,皮肤娇弱得厉害,一如顾宝这人。 关门声清晰响起,顾宝在被中闭紧眼,疼痛从手术部位开始扩散,蔓延到了心脏的位置,闷闷的,沉沉的,如被无尽的阴霾笼住。 鼻子堵住了,眼眶也胀痛,顾宝抽噎着咬住唇,小声哭,直到被子被掀开,空气涌进来,温柔覆盖在顾宝身上,同裴廷的目光一起。 顾宝额上汗津津的,头发湿润地团在白皙的额上。 他的模样看起来并好看,嘴唇干裂,面容疲倦,蜷缩起来的模样就像一个小孩。 做错事了,就知道哭闹,撒娇,让人同他妥协。 可顾宝又做错了什么呢,裴廷想,顾宝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他留在顾宝身边,愿意一遍遍吞下那些痛苦,只为尝到心上人从指尖无意中撒漏出来的糖。 明知糖溶在嘴中,没过多久,就会化为痛苦。 却叫人如瘾君子般,渴求着明知道会痛苦的事。 都是个人选择罢了,关顾宝什么事。 裴廷从病床上,把顾宝捞了起来,像捧着一个金贵的宝物,又似掬起那捧就算快要渴死,也不敢痛饮的泉水。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力道轻轻柔柔,拥抱住了顾宝,将脸埋进那汗湿的颈项。 裴廷闭上眼,说我没走。 顾宝抬手抱住了裴廷,情绪大起大落,又因术后恢复,疲倦涌了上来:“你不许走,留在这里。” “好。”顾宝现在说什么,裴廷都能答应。 顾宝说:“不能生我气。” “嗯。”裴廷低低应声,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软了下去,便重新让顾宝躺回病床上。 顾宝闭上眼,躺在床上放松着身体。裴廷洗来毛巾,给他擦汗,拭手。 也许是因为裴廷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所以即使是伺候人这样的活,都能做的贴心又完美。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 裴廷……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一觉醒来,汤玉美已经回到病房里,正在用手机跟人打麻架,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 顾宝视线转了病房一圈,没看见裴廷,有点失望。 床头柜上多了一只玻璃瓶,插了几朵黄玫瑰。顾宝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妈,我饿了,饭呢?” 汤玉美出了张牌:“裴廷去买了,那孩子真够客气的,长得还那么帅。我是越看越喜欢,要是能成我儿子该多好。” 知道裴廷没走,顾宝嘴角上翘,听到汤玉美的话,顾宝就扁嘴:“什么啊,你有我这个好儿子还不够吗?” 汤玉美伸手掐他的嘴,把他掐得跟小鸭子一样,左右晃了晃:“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小心我抽你。” 亲妈的怜爱光环仅仅维持了一晚,得知顾宝明天就要出院,她甚至不太想继续陪床。 她的腰太疼,想念家中量身定做的大床。 打麻将输了以后,还要给老公打电话,抱怨医院伙食不好,她都在这里瘦了几斤。 坐在床上的顾宝被父母秀了一脸,满脑袋问号。他还是心疼妈妈的,叫汤玉美回去睡:“我自己能下床了,一个人不要紧,明天你过来接我就行。” 汤玉美没同意,母子二人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裴廷提着饭回来。 裴廷在门口就听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主动道:“汤小姐,我可以陪顾宝,您身体不好,还是回去睡吧。” 他用了小姐这个称呼,一下将汤玉美逗乐了,她掩嘴乐:“什么小姐啊,你该叫我阿姨啦,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啊。” 裴廷认真道:“怎么会,您看起来才不比我大几岁。” 汤玉美眉开眼笑的,又问了裴廷很多问题。什么有没有女朋友啊,大学毕业几年啦,平时照顾她的蠢儿子累不累啊,真是辛苦云云。 听前面的问题,顾宝都想捂住他妈的嘴,叫她别问了。 没想到裴廷很有耐心,有一句答一句,说没有女朋友,毕业三年了,最后一个问题,他扫了顾宝一眼,从纸袋里取出一碗温热的粥,打开顾宝病床上的小桌子,说不累。 顾宝小口喝粥,汤玉美继续问:“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阿姨认识很多好人家的千金,都长得很漂亮呢。” “妈!”顾宝想叫他妈别八卦了,就听裴廷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宝手中的勺子一颤,粥水撒了出来,裴廷和汤玉美,谁也没留意到。 汤玉美越问越兴奋:“喜欢的人,是还没追到吗?小裴,阿姨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你这种类型。哪像我儿子,成天跟着皮猴一样,都没哪个姑娘喜欢他。” 顾宝用纸擦拭桌面,闻言下意识看向裴廷,正好迎上对方目光。 裴廷说:“怎么会,顾宝很好,非常讨人喜欢。” 顾宝垂下眼,把手里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几个亲妈不愿意听到别人夸自己儿子的,哪怕嘴上嫌弃,如若别人跟着一块嫌弃,反而心里会不高兴。 裴廷做得正好,叫汤玉美很称心,热情邀约裴廷时时来他们家作客,她会亲自下厨,给裴廷做一桌的好菜。 汤玉美和裴廷聊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被裴廷和顾宝联合起来劝回家。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便要走了,离开前反复叮嘱顾宝,不许麻烦裴廷。 他们家的司机抱了床厚褥上来,扑在那张临时的陪护床上,汤玉美本来想自己用,现在正好给裴廷用了。 汤玉美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裴廷等顾宝吃完以后,简单收拾了下,又出门一趟打了个电话,叫五嫂送套换洗衣物过来。 听到地址是医院,五嫂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 裴廷挂了电话后,没有立刻回房,他在外面消磨了一段时间,摩挲指尖,忍耐烟瘾,等到五嫂都将衣物送过来了,这才进了病房。 病房中,顾宝都等到睡着了,平板滑在身侧,上面电影还在放着,这些动静都没惊醒睡梦中的人。 顾宝是突然被浴室关门声弄醒的。 他住的单人病房,条件很好,自带洗浴室。裴廷刚洗过澡,从浴室走出,瞧见坐起身的顾宝,问道:“我吵到你了?” 顾宝摇头:“我白天睡多了,晚上可能会睡不着,你明天还要上班吧,要不然就回去吧,在这里也休息不好。” 裴廷没理会他这个提议,径直坐在陪护床上,拿出电脑。 顾宝见人不理自己,便把注意力放在平板上,电影没看几下,眼睛就飘到了裴廷身上。 裴廷专注地看着电脑,头也不抬:“看什么?” 顾宝被吓了跳,心想裴廷都没望他,到底是怎么发现他偷看的。 在病床上扭了扭身子,顾宝问:“你刚刚跟我妈说的……” 裴廷手指不离键盘,一心两用,语气淡定:“你是想问我喜欢谁吧。” “嗯。”顾宝用手撑了下床头,支起身子,作出专注倾听的模样:“是我认识的吗?” 他应该不认识吧,忽然发现,其实对于裴廷身边有什么人,顾宝的确所知甚少。反而是他自己,一早就将裴廷带入了自己生活中,他身边的人都认识裴廷。 发觉出了其中的不公平,顾宝又问:“我都没见过你那些朋友,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和我说。” 裴廷敲键盘的动作一停,合上电脑:“你想见我那些朋友?” 顾宝点头:“只要他们不嫌我幼稚,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就好。” 裴廷不置可否,顾宝又问:“你喜欢的人是谁?昨天的约会对象吗?” 问话的时候,顾宝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枕头,他有点心慌意乱时,手上总要折腾点东西。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裴廷答案。 裴廷把电脑推到一边,走到了顾宝病床前:“你该睡了。” 顾宝固执道:“我不困,我白天睡很久了。” 裴廷:“我要睡了,今天很累。” 顾宝:“那你喜欢谁啊?”他追问。 裴廷来到灯的开关键前,伸手抚上,咔哒一声,屋子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寂静的黑夜里,顾宝模模糊糊只能看见病房门口那个影子。 他听见裴廷问:“你想知道?” 顾宝点头,又想到在黑暗中,裴廷看不见,便嗯了声。 裴廷笑了,轻笑,声音微哑,带点自嘲:“你也认识啊。” 顾宝心想,果然如此:“杨小姐吗?看来你们后来又见了几回。” “我觉得杨小姐应该对你也有意思,不过你表白的时候,可能要用点心思。”顾宝说。 这时,他突然发现病床前有人站得极近,是裴廷过来了。 裴廷就站在他的床前,沉默着不说话。顾宝伸手去碰,正好被裴廷握住了手。 裴廷说:“不是她。” 顾宝茫然地眨眼:“我就认识杨小姐,不是她的话……方灵吗?” 裴廷用力地捏住了他的手:“也不是她。” 顾宝心跳突然猛烈起来,急促又惊恐的,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腔。 冥冥中有了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他的脑海。 第41章 他身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女的,裴廷和他一块见过的,就只剩范娇了。 怎么会是范娇,看上谁都好,偏偏是他女朋友。 顾宝看不清裴廷表情,不知这人是不是认真的,他说不行。 裴廷问,为什么。 顾宝也问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他伸手碰到裴廷,指腹碰到了裴廷的衣服往下滑,他攥住了裴廷的手,黑暗中,他把脸埋到了裴廷的腰腹处,祈求道:“哥,别这么对我,娇娇真的不行,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你是我哥啊。” 王辉的预言噩梦成真,他甚至不知道裴廷是什么时候看上范娇的。 难道只是那次ktv?裴廷一见钟情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如果他早知裴廷喜欢,就根本不会和范娇开始,那时哪怕是纪图喜欢范娇,他都不会跟人交往。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和娇娇谈了这么久,已经产生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要是裴廷喜欢的是范娇,他真会和范娇分手。 但与此同时,裴廷不会再是他的朋友。 他没办法在失去裴廷这个朋友情况下,继续心无芥蒂地和范娇交往。自然,也没法跟惦记自己女友的裴廷交友。 说他在乎自己的感受也好,自私自利也罢,此时此刻,他近乎恳求,哀求着裴廷不要把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裴廷沉默着,手陷入他发中,摸着他脑袋,始终不答。裴廷的不语叫顾宝心慌,顾宝一声声地喊哥,抱住裴廷的手也愈发用力,他身子轻颤,害怕惶恐。 这一切都叫裴廷无法出声,如何开口。说我没喜欢你女友,不用怕。你该怕的是我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他叫顾宝。 何必又何苦,裴廷再次咽下所有苦涩,黑暗中,他神情哀伤,语调轻快:“不是范娇,我不喜欢她。” 如蒙大赦,顾宝浑身筋骨都松了下来,刚才是害怕地抱紧了裴廷,现在却是故意收紧双臂,想叫人疼:“好啊你,骗我,你知道我真的快吓死了了吗?” 最可怕的对象排除了,顾宝双臂揽着裴廷,撒娇似的晃了晃:“到底是谁,我不猜了,赶紧告诉我。” “你。”裴廷的答案如此清晰,好比晴天霹雳。 顾宝被吓得呛咳出声,一下松开抱住裴廷的手,把人推远了,咳得胸口都发疼。 开关声响,床头灯被打开,照亮裴廷含笑的脸。他打趣地望向顾宝,挑眉道:“我都说你认识,就是你。” 顾宝拍着胸口,听到裴廷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开这种吓人玩笑做什么?” 裴廷关上了灯,笑出了声,听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 灯控制在他手里,是明是暗,都由他的控制,包括顾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吓人吗?你不会当真了吧。”裴廷说,他将灯重新打开,目光落在顾宝脸上,仔细看他表情。 顾宝完全不当真:“当然没当真,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裴廷认真反问:“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顾宝觉得裴廷这样问,好像这是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答案也对裴廷很重要一样,明明都是开玩笑,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他要是真以为裴廷喜欢自己,会不会有点太过自作多情了,漂亮的姑娘这么多,裴廷交过女朋友,真把这话当真,岂不是自取其辱。 顾宝摸了摸脸:“我长得不像女人吧。” 裴廷嗯了声,听起来廷敷衍的。 顾宝说:“哥,就算我长得像女人,你也没必要放着真女人不要,喜欢一个臭男人啊,女人多好啊。” 裴廷再次把灯关上了,又嗯了声,这次声音有点低。 顾宝搓着胳膊:“而且你能想象和男人发生……那种事吗,多、多奇怪啊。” 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想和同性做那种事。 他忽然想到上次裴廷才因为他的口不择言教训过他,赶紧强调:“当然,我是说我自己觉得奇怪,旁人喜欢男的女的无所谓,我不歧视,只要不喜欢我就行。” “我没办法想象和一个男人睡,太可怕了。”顾宝身子倾向裴廷,说悄悄话似的:“我和纪图第一次看片的时候,就不小心看了两个男人的,弄得我一晚上没吃得下饭。” 顾宝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裴廷已经回到了那张床上。 他无睡意,想要继续夜聊:“回归正题,你到底喜欢谁?” 裴廷说没有,他没喜欢的人。 顾宝抱着枕头:“那你骗我妈做什么?”不等裴廷答,顾宝就悟了:“你是怕我妈给你介绍对象吧,我妈这个人的确喜欢瞎操心,长辈都那样。” 裴廷那边没了声,顾宝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睡着了,裴廷有工作,明日还要早起,他不忍心吵裴廷,只能躲在被窝里,悄悄玩手机。 顾宝手机玩到了三四点,期间裴廷那一直没声。白天睡多了,顾宝睡眠很浅,他被裴廷起床的动静弄醒时,迷糊扒拉着手机看,才早上六点半,天都还没亮。 浴室传来水声,顾宝起来上厕所,他开门的时候,裴廷正站着方便,不料门被人推开,差点弄到腿上。 顾宝困困地扯出抹傻笑,勉强睁开眼睛扫了裴廷那里一眼。 男人都这样,进厕所的时候难免比较,看清裴廷的尺寸,顾宝困意都飞了,他睁开眼,用力揉了揉眼睛,确认那长度和粗度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困傻了,产生了错觉。 裴廷拉起裤链,冲水,再挤开站在门口的顾宝,洗手。最后用指尖的水甩了顾宝一脸:“别看了!” 顾宝惊叹道:“哥,你真的深藏不露啊。” 裴廷不想跟他说这些:“让一让吧,小朋友。” 不过随意的一个称呼,却让顾宝觉得裴廷是在暗示他某方面小。 这个怎么可以输,又的确比不过,就好气。 他走到便池前,开始放水。 身后没传来关门声,裴廷还在洗手间里,没出去。他扭头,发现裴廷的目光才从他下身移开,顾宝羞恼了:“我这才是正常尺寸,你那样的……根本就太过份了好吗!” 上帝捏人的时候,能不能公平点!裴廷凭什么是别人的两倍啊! 裴廷斜靠在门上,大清早的,帅得让人烦躁:“过份吗?” 顾宝点头,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他冲水,洗手,报复地甩了裴廷一脸水珠:“我回去睡了,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看到裴廷眼底的红血丝:“你睡得不好吗?” 裴廷抹去脸上的水:“还行。” 顾宝觉得裴廷睡姿挺乖,又安静,男人中少有不打呼噜的,他一晚上都没听见什么声音,裴廷甚至没怎么换姿势。 他打着哈欠,快速地回到床上,缩起手脚,天气变冷,早上更是寒意逼人,顾宝才做了手术,身体虚得厉害。刚起床一会,被窝就冷透了。 裴廷回到单人床上,背对着顾宝坐下。 陪护床就支在病床下方,顾宝伸手就能碰到。 顾宝就到人被窝里摸了下,还热乎乎的。他扭着身子,从自己的床上,溜到了裴廷的被窝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裴廷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头看他:“你过来干什么?” 顾宝把脸探出来,乖得不行地眨巴眼睛:“帮你暖被窝啊。” 裴廷竟然把正在穿的外套脱了,躺下,跟顾宝挤在一块。 他手臂搭在顾宝身上,是个包裹的姿势,将顾宝衬得很小,很适合被抱。 顾宝被挤着了,他用手推裴廷:“不是要去上班了吗?” 裴廷按着他脑袋,顾宝被迫贴着裴廷的胸口,听着那声声心跳。 裴廷说:“宝,再陪我睡会。” 顾宝停下挣扎,他觉得裴廷好像很累。 是因为要早起去上班吗?还是因为在医院没睡好? 裴廷摸着他的脑袋,顺着他背脊。顾宝被摸得很舒服,眼睛都眯起了。他听见裴廷说:“宝,你很喜欢范娇吗。” “嗯。”顾宝咕哝着应声, 裴廷:“多喜欢呢?昨天晚上,要是我说我喜欢她,会讨厌我吧。” 顾宝睡意散了不少:“会讨厌你。”他认真起来:“会恨你,一辈子都不见面的那种。” 裴廷哄孩子一样,掐了掐顾宝的后颈:“没良心。” 顾宝:“别假设这种事情,我不喜欢。” “因为我很喜欢哥你,也喜欢娇娇。你们要有什么,我接受不了。”顾宝率直道。 裴廷的身体好像僵了僵,继而放松下来:“喜欢我?” “你对我这么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的挚友,也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你。”顾宝说。 裴廷笑了:“嗯我也喜欢你。” 顾宝用额头撞了下裴廷:“我对你很好,你应该喜欢我。” 朋友和朋友能说喜欢,父母和孩子能说喜欢,男友和女友能说喜欢,男人对男人的喜欢,不能说。 裴廷又重复了句:“喜欢。” 顾宝摸了摸有点痒的耳朵:“好啦,知道了,没人会不喜欢我。”说着他就笑了,当初跟裴廷接触时,他就说过这句话,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得叫人发笑。 第42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冬装脱下,换上夏装。 裴廷的生日也紧接着到了,顾宝早想还对方一份大礼。 本来计划着过段时间出国找范娇,只能作罢。现下得筹备礼物,攒下一大笔钱,给裴廷准备生日礼物。 尺码他量过数回,款式也早已看好。购入时他带着王辉,两个大学生隔着玻璃展示窗往里看,王辉啧啧赞叹:“看起来真的好贵。” 顾宝攥着书包带,肉疼得五官变形:“也确实好贵,我这学期别想着买球鞋,换手机了。” 王辉拍拍兄弟:“要不换个送?” 顾宝:“那怎么行,没什么比这贵重吧。” “宝,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想的,一般来说都不会送戒指啊,你俩还都是男的。” 他目光落在顾宝看上的那款男戒上,款式一般,男戒不好太浮夸,品牌名气大,价格也很奢侈。 王辉没有哪刻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这个平日和他们一起吃食堂泡网吧,点外卖用红包的室友,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顾宝赧然道:“这不是想买表没这么多钱吗?” 王辉:“也有同等价位的表啊。” 顾宝无奈道:“我哥平时戴的表都太贵了,我给他买他肯定会戴,降他身价不好。” 裴氏企业的少东家,戴那样便宜的表,指不定得传出什么不好传闻,例如裴氏出了财政危机。 顾宝想的比较夸张,然而世事如此,顾正刚做生意那会,房子都还没买,就用了全副身家买了辆好车,说是开着那种车去谈生意,别人也更放心把单子签给他。 顾宝懂得不多,平日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点。 戒指也还行,怎么就不能送了。范娇和她的几个姐妹在毕业后,各自送彼此戒指,还是戴无名指的那种,姐妹情深,情比金坚。 再说了,礼轻情意重,那辆重机车这么贵,要叫他用全副身家来贴。 顾正得知裴廷生日,让儿子去买礼物,刷他的副卡刷。顾宝没要,顾正便给他转了万把块,叫他意思到了就成。 而顾宝看上的东西,万把块根本不够,得好几万。 若是汤玉美知道顾宝有多败家,怕是肉疼的把宝贝儿子吊起来打。 卡刷过后,顾宝这些年攒下的红包和零用,全没了。 甚至未来半学期都要缩紧裤腰带过日子。 专柜人员将包装好的戒指送到顾宝手里,王辉摸了摸包装袋,吸了口金钱的芬芳:“不愧是大牌,连包装袋都看起来这么结实。” 顾宝把戒指往书包里一塞,在自己后悔前走出了店门。踩在街道上,顾宝开始哭穷:“辉哥,我破产了,请我吃个食堂的鸡杂米线呗。” 王辉大方地掏出饭卡:“还请你喝可乐,走走走。” 左右顾宝阑尾也割了,风险不大。 裴廷生日宴照旧做得很大,顾正还带顾宝去定制了新的西装三件套,以表重视。 车上,顾正问儿子,最后决定送裴廷什么,顾宝把小盒子藏口袋里,说不告诉他,是个秘密。 宴会大厅里,顾宝甚至看见几个在电视上见过的面孔,裴廷作为主人公,更是处于最中心的交际圈,与他父亲站在一起,跟每个前来的重要宾客应酬。 顾正带着顾宝过去,两位父亲客气攀谈,顾宝冲裴廷眨了眨右眼,笑出了个小酒窝。裴廷忙了一晚上,现在瞧见顾宝,恨不得抱着揉一揉。 感觉今晚会做梦,梦里能亲一亲这小酒窝。 顾宝不敢把主人公拐带走,不远处杨卿兰挽着风宙国际的老总,她的父亲往这个方向走来。 裴父客气失陪,带着裴廷迎了上去。 与裴廷和顾宝的相熟不同,裴父与顾正在生意上的联系显然并没有因为两个小辈而紧密。顾正多次试探后,已经放弃了大半。 顾正开头还尝试着走顾宝的路子,想要打动裴廷。后来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就由着顾宝去交友。 他儿子什么性格顾正了解,要真在裴廷那受了什么委屈,想必不会来往这么久。 顾正就随他去了,多一个裴廷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坏处。 顾宝看了眼裴廷,心想大概今晚都没什么时间能够与人独处,这份礼物他得亲手交给裴廷,要是转交过程中出什么意外,弄丢了,他得心痛得哭出来不可。 顾正见到熟人,便带着顾宝上去应酬,几人说着客套的话,无聊得顾宝直想打哈欠,又拼命忍着,没多久就润了眼眶。 这时有人同顾宝打招呼,这人顾宝还见过,是裴廷的朋友,叫周玖。上次舒二的事情,这个朋友帮了不少忙,顾宝对人很有印象。 周玖同顾正要人,顾正挥挥手,叫顾宝去多交点朋友。顾宝迟疑地点了下头,跟着周玖走了。 先是前往餐厅,周玖问他饿不饿,顾宝老实点头,周玖便给他点了份吃的,待他吃完了,才笑眯眯地问他:“阿廷的生日每年都这么无聊,我们晚点还要给他开个轰趴庆生,你要一起吗?” 顾宝去过别人举办的轰趴,上学期的时候好奇去过,酒难喝,音乐吵,对他来说是有点吸引力都没有。 好玩点的会搞个主题,一般的就只是单纯喝酒。顾宝第一次去的时候,因为醉酒头晕,想要睡觉,拧开卧室其中一扇门,还撞见了别人的情事,尴尬到他再也不想去了。 可是裴廷的朋友都去,他怎么能不去呢。 顾宝便点头,周玖打量着他:“你成年了吗?”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距离十八还有好几个月,没有成年。周玖好像也没想到:“你看起来很小,没想到是个未成年,那你不能去。” 他还是有点良心的,怎么着也不能说拐着小朋友过去,更何况今晚还有他给裴廷准备的生日“惊喜”呢。 周玖是奉命过来照顾小朋友的,裴廷担心顾宝在宴上无聊,又或者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便周玖照看。 听周玖这么一说,顾宝反而更想去:“没事,带我去吧,我不喝酒,给我杯可乐就行了。” 周玖干咳着,摆手说不行。顾宝问:“该不会你的惊喜是……” “嘿嘿,当然是个惊喜,我给你哥送了个女人。”周玖得意地说,他认为裴廷过于修身养性,年纪轻轻,都不碰女人。上一次恋爱都不知道几年前,一直憋下去,得有大问题。 于是周玖在裴廷的生日会上,给他找了个女人,长得绝美,是个性感尤物。 顾宝听得嘴巴微张:“玩得……这么刺激啊?” 听周玖这么说,顾宝就更想去。他还认真跟周玖探讨了个问题:“哥这么帅,真的需要你帮他找吗,他身边应该本来就不缺女人吧。” 周玖被顾宝问得差点接不上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好面子,只能使劲吹他找来的女人有多优秀。 顾宝还是觉得怪怪的,他哥是洁身自好,所以不乱搞男女关系。周玖这个人不太行,自甘堕落就算了,还在他哥身上来这套。 出于保护心理,顾宝必须要去。 周玖这个人办事虽然不靠谱,品味却不错。 大别墅里有KTV、台球以及桌游和ps4,还有很多酒。说到底,他们这群富家子弟虽然早熟,但都是年轻人,玩得也差不多。 更刺激的不是没有,包辆游艇出海,叫上一堆美女。 反正这些聚会,总少不了美女和酒。 裴廷身处这个圈,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别人左拥右抱,他通常安静喝酒。他对这些没兴趣,但他朋友们有,他还能扫兴不成。 周玖给他操办派对,裴廷多少心里有了准备。 今日他很忙,一晚上都没怎么看到顾宝。心里惦记着,也想早点把朋友这边的结束掉,给顾宝打电话。 他没想到,周玖竟敢把顾宝拐过来了。 裴廷是被周玖用布料束着眼睛带进去的,黑暗中,怀里被推进了一个柔软的身子,他听见四周的人都在笑。 这时嘴唇传来湿润触感,是有人吻了他。 布料滑落,礼花筒在身旁响起。怀里的女人指尖勾着他的下巴,饱满的唇下,一颗黑痣,是个非常漂亮,甚至算得上惊艳的女人。 周遭的人都在起哄,祝他生日快乐。裴廷看了周玖一眼,想着一会找人算账,明面上还是很淡定的,仿佛对这个意外的吻和怀里的女人都很受用,一点都不生气。 直到他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惊讶地看着他的顾宝。 顾宝真的傻了,他腿上放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外套下他双手握着那个丝绒盒子,心想着一会要怎么送出去。 紧接着,他就看见裴廷是怎么熟练的,自然地抱着周玖的“礼物”,一个大美人。 裴廷在他面前,从来正经严肃,此时唇角却沾着些许口红,放松地对旁人笑着。 看起来很会玩,亦十足性感,放荡不羁,就似他天生如此。 跟顾宝认识的那个邻家大哥,冷淡又温柔的裴廷,完全不一样。 顾宝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就觉得很奇怪,跟裴廷就像一下变远了,他甚至不敢认对方,也不敢喊这人一声哥。 第43章 裴廷看见顾宝的那刻,就想把怀里的女人推开。这时周玖上来了,端着一杯香槟,直接对着他灌。他朋友们都仗着今天是他生日,放开狗胆闹。 以往都是这样,就是从前没有顾宝。裴廷避开香槟,想同周玖说话,周玖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把酒杯递给女人,命她喂裴廷。 女人笑着接过酒,送到裴廷嘴边,裴廷避退间,还撒出些许,湿了裴廷的衬衫。 这时蛋糕被裴廷的大学好友原少平端了出来,大家闹着把灯关了,吹蜡烛。 一波又一波的安排,很快就将裴廷缠得分/身乏术。好不容易饮过酒,吹灭蜡烛,一通忙乱下来,就到收礼物的环节。 生日这种场合,寿星公不可能翻脸,更无独处机会。 裴廷绅士地让女人坐在沙发上,并给她递了杯酒,这才捉过离他最近的周玖,走到一边,压低嗓音道:“谁让你送这种礼物,还有你把顾宝带过来做什么!” 周玖连忙甩锅:“他自己要来的,说有礼物要送给你。” 裴廷想到刚才顾宝惊讶地看着他的模样,就觉得不舒服。 不过顾宝肯定不是因为吃醋才这个表现,约莫是没见过他这一面,有点吃惊罢了。 裴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不会错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他让周玖把女人送走,哪来的回哪去,他可以不计较周玖这次的自作主张。 周玖只好道:“大晚上的我能把她送去哪,她这么漂亮的一姑娘,自己打车会不会太危险。” 这时候仿佛周玖又是个正人君子,裴廷冷眼瞧他,看出周玖心里的小九九,担心美女遇险是假,看上美女是真。 裴廷烦他,把人推开,叫他自己解决,这个女人他不需要,也不会碰。 这边顾宝把戒指收好,别墅里空调开得足,他把外套遗弃在沙发上,心想着一会离开的时候再穿上。 裴廷那里太热闹了,顾宝总也插不上话。 没有哪刻这么清楚,裴廷真的有很多朋友,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而这些朋友他都不太熟。 刚才裴廷跟人喝酒时,顾宝在旁边小声叫了裴廷的名字,却被人挤开了,装着戒指的丝绒盒掉在地上,滚了出去。 顾宝赶紧弓着腰,循着滚动的盒子找。 好不容易在沙发的一个死角,狼狈地将盒子挖出来,一抬头就发觉一对情侣在盯着他乐。 太丢人了,顾宝整张脸涨得通红,手里的汗湿透了丝绒盒子,幸好那盒子颜色深,看不出来。不知一会盒子到了裴廷手里,裴廷会不会嫌弃上面有他的汗。 把盒子握在手中,顾宝目光寻找着裴廷,却发现刚才还在跟周玖说话的裴廷已经不在了。 顾宝走过去,问唯一认识的人,周玖:“哥去哪了?” 周玖想去和美女**,却被顾宝拦了下来:“裴廷去换衣服了。”说完他忽然看了顾宝一眼:“要不你先回去吧。” 顾宝茫然地啊了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先回去。 周玖目光不离美人,对方还冲他抛了个媚眼,他急了:“这种地方不是你一个未成年该待的,而且你哥今晚很忙,他刚才还冲我发火,问我为什么把你带过来。” 周玖不清楚裴廷对顾宝的情感,他所理解的是,裴廷觉得这个地方太闹,不太适合顾宝来。 尤其是顾宝身上有种特殊气质,看起来很好骗。 虽说现场大多是熟人,少部分是朋友带来的朋友,但要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这小宝贝,被人灌了酒带上床,那可就麻烦大了。 周玖知道裴廷重视这个弟弟,所以劝人先回去。 而这番话在顾宝听来,就是这个生日派对,裴廷并不欢迎他来,是他一厢情愿跟了过来,裴廷因此生气了。 顾宝也有点气,却总觉得应该有什么误会。他信他哥,不信周玖。 周玖说:“对了,你是不是还有礼物要转交,给我吧,我帮你给他。” 顾宝一下将盒子塞裤袋里,生怕周玖惦记他的宝贝似的:“不用了,我自己给。” 周玖还要再劝,顾宝冷着小脸说:“放心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言尽于此,周玖懒得再劝,他侧开身去找美人,把顾宝抛至身后。 音乐很吵,顾宝找了杯看起来很甜的果汁捧在手里,边走边饮。 他哪里都不熟,仿若格格不入的一位游离者。 顾宝边缘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一位穿着红裙的女人拉去玩牌。女人叫钟雪,是裴廷自小认识的一姐姐。 她这人热情大方,看着顾宝作为一个客人,在这手足无措,无人照顾的模样,便好心拉着顾宝过来一起玩。 钟雪问顾宝:“你是阿廷的朋友还是别人带来的?” 顾宝打量着钟雪精致的妆容,漂亮的五官,心想怪不得裴廷平日里都不怎么接近女人,身边有这样的美女……不对,还是能接近的,刚才那个周玖的“礼物”,不就成功亲到了裴廷吗? 钟雪看着这小乖乖不说话,继续笑问:“怎么了,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奇怪的大姐姐。” 顾宝忙答:“我和哥住一个小区,所以认识。。” “哥?”钟雪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个称呼,顾宝尴尬补充:“裴廷,嗯……我是他的朋友。” 钟雪的手揽过顾宝的肩膀,轻轻拍了下,不是冒犯的力道:“没事,阿廷平日喊我声雪姐,你叫他哥,那就是我弟弟了,我姓钟,钟声的钟,下雪的雪,你呢?” 顾宝跟着做了自我介绍,钟雪自来熟地喊他宝宝,带他玩牌。 在这里玩牌输了是要喝酒的,顾宝刚认了个姐姐,周围也起哄,叫他给钟雪当黑骑士。 顾宝不是很想喝,钟雪看出来了,便护着他:“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姐姐我的酒量!”说完钟雪就端着酒一饮而尽,豪爽得不行。 在之前的生命中,顾宝还没接触过钟雪这样的女人。 即使如此,后面顾宝还是喝了几杯。 毕竟一桌的人都在喝,你要一起玩,又不想喝酒,哪有这种好事。拒绝太多次,旁人免不得觉得你玩不起,没意思。 顾宝有眼力见,更何况也不能次次都叫钟雪替他喝。 两人不过今晚才认识,钟雪帮他喝是义气是照顾,是好心,不是义务。 顾宝喝一杯也是喝,两杯也是饮,没多久就晕晕乎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钟雪赢了把牌,正笑着,胳膊肘被身旁的朋友推了下:“你的小朋友喝醉了,这里有房间,要不要带过去。” 钟雪瞪了那人一眼:“你都说小朋友,我能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这是阿廷的弟弟,谁都不能打歪主意。” 实际上,钟雪有次在外面撞见过裴廷带着这个叫顾宝的小朋友买东西,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好,一看就是裴廷很重视的人。 只是裴廷从未把这个小朋友带来给他们见过,要不就是这人不够重要,要么就是这个人太重要了,裴廷不想让他们这帮子人带坏。 钟雪更加倾向于后者。 他们个个家世好,出了这屋谁不是天之骄子,都有自己的脾气。做人做事,虽然称不上违法乱纪,却也很随心所欲。 顾宝这样漂亮的孩子,要是真被裴廷带来了,指不定被哪个狐狸叼走,吃得渣不剩。 比如现在,如若她有什么坏心眼,直接把醉酒的顾宝带走就得了,甚至毫不费力。钟雪想让裴廷欠她个人情,她把自己的外套盖在顾宝身上,拿出一根女士烟。 身旁她带来的男模本来听到朋友的话还很紧张,怕钟雪真看上了顾宝,现在立刻放松了不少,识相地掏出打火机给钟雪的烟点上。 钟雪抽了口烟,目光扫过了这一桌的人,吐着白雾道:“这个人,今晚谁都不能碰,知道了吗?”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朋友把牌往桌上一推,重新打散:“再来一把,押上我新买的表。” 有人笑骂,说谁要你的二手表,气氛很快就重新活跃起来,谁也没应钟雪的那个问话,却也谁都知道了,不能碰顾宝。 钟雪侧头,靠近男模的耳边:“找个没人安全的房间,把他送去休息,记得反锁。” 男模点头,把瘫在沙发上的顾宝拉了起来。 顾宝迷迷糊糊,靠在男模身上,路都走不稳,嘴里还念叨着,我能继续喝。 而另一头的裴廷,已经被灌红了眼。他提前吃过解酒药,却依然觉得脑子不太清醒。 好不容易脱身,在其中一个房间找到周玖,对方的手都已经攀到了他带来的“礼物”腿上了。 这突然被裴廷打断,周玖脸色都黑了。 裴廷才不管周玖什么脸色,他红着脸,吐着酒气,低声问:“顾宝呢?” 周玖不耐烦地说:“走了吧,一个钟头前,我就叫他走了。” 裴廷一怔:“走去哪了?你怎么跟他说的?” 周玖:“没怎么跟他说,就说你不高兴我把他带来这,他说他自己会看着办的,我估摸着有点生气,应该不会久留,可能早就走了吧。” 裴廷本来喝醉了头就晕,被周玖气得更上头:“谁让你这么跟他说的!” 周玖:“你不是不高兴我把他带来吗?” 裴廷手指点了点周玖,气得说不出话来,当下转身走掉,要给顾宝打电话。 周玖耸了耸肩,不是很有所谓地关上了门,走向他的美人,含笑道:“来吧,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二楼的房间都已经被人占满了,只剩下三楼的主卧。男模半扶半抱,幸好这别墅有电梯,不然他肯定会被顾宝耗尽力气,今晚就不能好好服侍钟雪。 男模把顾宝带进了那三楼的主卧,犹豫了下,心想这个房间说不定是留给寿星公的,让顾宝睡了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看见顾宝已经麻利地上了床,并开始踢掉鞋,卷起被子,男模也懒得再换房间。 出门时,他想起了钟雪叫他记得反锁,他手指刚碰上了锁头,心里就闪过一丝犹豫。 不为其他,他傍上钟雪也有段时间了,至今没抓稳那女人的心。 今晚的钟雪对顾宝的态度过于暧昧特殊,叫他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顾宝,最终还是选择关上了门,没有反锁。 这可不怪他,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那也是这顾宝运气不好。 这一屋的人,他个个都得罪不起,想必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闹得太大,男模下楼,心里凉薄地想。 第44章 热,就像在盛夏长跑后,被裹入了厚重的棉被里。 顾宝挣扎着,凭借本能地踢开了被子,脱去了衣服。 定制的马甲,西裤,一卷皮带,叮叮当当落到了床底。昂贵的袖扣边上,落了一条纯白内裤。 窗帘挡住了半边月,床上被单只裹住了半具身子。顾宝头发散乱,身子绵软地陷进了床褥中,浑然不知自身状况危险。 有一对纠缠着的情侣踉跄撞入,险些一起压在那张主卧室上。还是其中一位稍微清醒,看见床上有人,拉了把同自己纠缠的女子:“这是裴廷的卧室。” 女人绵软地嗯了声,还要继续。男人把她拉开:“走吧,指不定床上又是谁送他的礼物。” 二人一同看向床上的顾宝,男人笑道:“周玖真缺德,竟然做了两手准备,女人送不出去,就塞男人,我都能想象裴廷发火的表情了。” 他以为床上是周玖找来的小鸭子,据他所知,裴廷目前没有要弯的倾向。 男人不喜欢周玖,巴不得给他添堵。他松开了女人的手:“你在这守着,我去把裴廷带来。” 周玖这份“大礼”,他可得保证裴廷能收到。要不这礼物被谁捡走了,岂不是错过了看周玖和裴廷翻脸的大好机会。 女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有点无语,眼见男人迫不及待离开,心想她男人是不是gay,竟然比起自己的下半/身,更热衷于关心裴廷的床事。 她回头看了下床上的人,开了床头灯。仔细一瞧,五官稚气,分明年纪还小,酒气熏天,大概是被灌了酒送过来的。 女人心有不忍,只听刚才男人的话,裴廷应该不会动这孩子。 犹豫再三,她还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颗解酒药,用水给床上的男生喂了进去。 顾宝迷糊感觉被人灌了水,挣扎半天,感觉身体被具柔软的身子压制住了,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轻声响着:“别动,就算是男孩也该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凭借本能,顾宝放松下来,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 他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解酒药渐渐在他体内生效,清晰的感知一寸寸回到了他身体里。 酒后的热潮褪去,顾宝被冻醒了些许,身体依然沉重,没有多少气力。 他勉强睁开眼,喉咙干疼,急需饮水。他伸手摸向床边的水杯,那里有半杯,顾宝迷糊中意识到刚才的女声或许不是错觉,真有人进过这个房间。 水没够到,人却从床上滚了下去,身子卷着床单无法挣扎,顾宝磕到了膝盖和额头,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这边,你想找的人在这呢。”声音诱哄,不怀好意。 灯没开,房间一片昏暗,顾宝只听见了身体砸在床单上发出了吱呀声响。那陌生男声笑着说了句,好好享受吧,门就被关上了。 顾宝跪在地上,忍着疼,心里也浮现害怕。他不知道床上那个是谁,只知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是谁给他脱的? 联想那句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仿佛是对他的一个警示。 顾宝手上拉紧床单,小心翼翼抬头看,床上那个是男人的身体,高大修长,散发着浓厚的酒味。 经历过舒二的事情,顾宝对与陌生男性共处一室十分警觉,不再像从前那样认为,男人和男人之间,只有单纯的睡觉。 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环境,他在裴廷的生日宴上,跟钟雪喝了很多酒,他睡着了,这又是哪?床上的男人又是谁? 顾宝挺害怕,身上没有力气,他差点都以为自己遇见电视上被人下药的那套了。 极度惶恐中,满心想着裴廷在哪,裴廷怎么会让他被人带走。 心里怨怪不过三秒,又觉得自己这种情绪来得挺可笑的。酒是他自己喝的,派对是他自己要来,现在落到这种境地,怪裴廷做什么。 裴廷凭什么在自己生日宴上还要操心他,保护他? 周玖都说了,裴廷根本不想他来这里,是他自己非要来,裴廷还生气了。 顾宝摸索着衣服,昏暗中只能勉强捞起一件衬衫,不知正反地穿在身上。他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床上的人发现他的存在。 幸好一路无阻,他摸上了门把手,往下一拧。被锁住了,从外锁起,锁得牢牢的,根本无法拧开。 顾宝心跳加速,危机感强烈升起,他只好回身寻找手机,终于在床的下方摸索到了。拿起手机的那刻,他本想给裴廷电话求助,却莫名脑子一抽,点亮屏幕,他照着地面,想要寻找他的戒指。 那戒指太贵了,即使他从这逃出去,万一被人捡走,那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幸好戒指滚落不远,顾宝还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裤子。 他快速穿上裤子,也不顾真空,拿起手机就想给裴廷打电话,向对方求助。 这时他听见床上呢喃一声,那声音有点熟悉,喊得名字同样耳熟。 那人在喊,宝宝。 如果说刚才有多害怕,顾宝现在就有多放松,他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转身打开床头的灯。 床上的闭眼昏睡的男人,正是裴廷。 顾宝脚软底坐在床头,低声嘟囔:“你不早点出声,吓死我了。” 裴廷好似没听见,又喊了声宝宝。 这次的宝宝喊得微哑,饱满的情绪几乎要浓烈得溢出来,里面的不舍与难受,叫人听得分明。 顾宝以为裴廷做噩梦了,还是关于自己的噩梦。 裴廷确实做了噩梦,梦中顾宝迈入婚礼殿堂,他如自己所设想的那般,穿上了伴郎的礼服,手中一枚婚戒。 他看着顾宝接过他手里的戒指,头也不回地朝红毯尽头的女子走去。 裴廷后悔了,在梦里,绝望铺天盖地地包裹着他,相处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格格倒映,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心。 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犹疑和害怕,所以从未说出扣,如今只能看着顾宝离开他,彻底不再属于他。 梦中他不停的追,现实却有顾宝的声音响在耳边。 顾宝推着裴廷,想把人从噩梦中弄醒。裴廷眉心紧皱,在顾宝的坚持下,终于睁开了眼。 他双目赤红,有些魔怔地盯着顾宝。 顾宝被他的眼神惊了一跳,不是没有害怕,却固执认为,裴廷不可能伤害他。谁都会,只有裴廷不会。 他天真又迟钝,总也看不出裴廷对他的情感。 他错失了最好离开的时候,也迎来最坏的结果。 裴廷将他拽入怀中,炙热的吐息沾透了他的颈项。 顾宝犹如猛兽嘴里的猎物,战战兢兢,又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盲目信任,那不是侥幸,只是他从裴廷身上得来的所有安全感。 他小声说:“哥,我是顾宝,你看清楚,我是顾宝啊。” 一遍又一遍的陈述,眼眶里没骨气地溢满眼泪。 他为参加裴廷生日宴所亲自挑选的衬衫,被撕下来,捆住了他的手。 他亲自给人挑选的礼物,从紧迫压来,分开他双/腿-间时滚落在地。 丝绒盒子撞开,戒指滚落出来,顾宝喊着颤音,大声地喊了声哥。脆弱绝望,害怕惊恐,他喉腔都喊疼了,却在最后那一句,化作勉强又充斥着颤音的劝解:“别这么对我,我是顾宝啊。” 自始自终,他都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人会对他做出这种事。 他甚至觉得这不是裴廷,只是位同裴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或者他所经历得一切事情,就是场噩梦,只是他未曾醒来。 如果能够醒来,他肯定会唾骂自己,怎么能将裴廷梦成这样。 可惜噩梦未醒,裤子已经被人脱下。 裴廷呼吸急促,眼神迷醉,一声声的呼喊砸进顾宝心里。 他喊的是顾宝,又叫他宝宝,称呼翻来覆去,连名带姓,几乎毁了顾宝所有的侥幸。 裴廷知道是他,想这么付诸行动的对象,也是他。 粗暴的触碰,错落在肩颈的亲吻,用力紧压的灼热身躯。 裴廷平日里所隐瞒的爱与欲,嗔与痴,都在此刻酒精的操控下,激烈地宣泄而出。 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觉他终于把顾宝从那婚礼殿堂抓了出来,那张新婚床上,顾宝只会是他一人的新娘。 他激烈撕开这人的衣裳后,看着哭到抽噎的顾宝,裴廷动作缓缓停了下来。他依然是混乱又不清醒,本能中,他伸手触碰顾宝哭得通红的脸,指腹上尽是顾宝的泪水。 他吻去指尖的泪,又苦又涩。 这梦如此真实,就是在梦境中,顾宝也是不愿意的。 同现实一般,顾宝从来不是他的,顾宝不会是属于裴廷的宝贝。 他轻柔地擦掉了顾宝的泪,温柔地吻在对方抗拒又紧抿的唇角。 裴廷闭上眼。 我爱你。 心里念过千百回的话,终于在唇舌凝成音节,一字一句地吐出来:“顾宝,我爱你。” 他停了一切的动作,就算这是他的一场春梦,一个欲//念,上天垂怜,让他在错觉中得到顾宝。 可他舍不得。 即使是幻觉,他也舍不得顾宝哭成这样。 裴廷俯身抱紧了哭泣的心上人,低声呢喃道:“别怕,我爱你啊。” 第45章 王辉是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的,一看手机,四点四十四,很不吉利,他揉开眼睛,定睛一看,来电显示顾宝。 臭小子,就知道扰人清梦!王辉不知顾宝大半夜发什么疯,还是接起电话。 顾宝在那头哑声道:“辉辉,我在宿舍楼下进不来,能不能下楼帮我开个门。” 宿舍门早就关了,王辉知道今夜顾宝为了给裴廷过生,特意回了趟家,从家里出发。 按理说不该这大半夜的回学校才对,虽说心里奇怪,王辉还是从床上艰难爬起,咬牙切齿地想着要敲一笔顾宝的竹杠,起码得请食堂的叉烧肥鹅套餐,才能对得住他大半夜又接电话又开门。 趿拉着鞋,王辉揣兜弓背往楼下走,深更半夜,只有他拖鞋在响。 叫醒宿管阿姨,还被人好顿训。王辉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让宿管阿姨隔着小窗把钥匙给他,叫他自个开,开好后记得锁,再原模原样地还回来。 拧开门锁,王辉探出脑袋,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人,仔细一瞧,才发现楼柱底下蹲着一团。 王辉走过去,看清了顾宝的模样,也瞧出了这人的狼狈。 鞋丢了一只,身上只套着件西装外套,哭肿的眼皮,擦破的脸。 王辉没能够立刻出声,好半天才低声道:“你……” 顾宝抬头,冲王辉凄惨一笑,他站直身,小声道:“回来的路上被人抢劫了,吓死我了。” 假得不能更假的理由,真被抢了不去报案,反而回宿舍?再说了,抢劫还能给你剩台手机,让你能给室友打电话喊开门? 王辉心知肚明,却没深究,而是顺着话说:“有没哪受伤?” 顾宝愣了愣,缓慢摇头:“没,哪都没破。”就是心碎了。 王辉伸手要扶顾宝,被顾宝拒绝了,他确实没受伤,能走动。 顾宝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平静,王辉仔细打量着,总觉得顾宝明日醒来,是不是就剃头出家。 一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怎么一夜过去,沧桑了这么多。 倒不是说模样变了,是眼神,是气质。 好像一晚上,那点孩子气和天真都被吞噬掉了,半点没剩。 在裴廷的生日宴,顾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辉拿起手机,想着给裴廷去掉短信。 平日里总是后知后觉的顾宝,忽地扫了眼过来,敏锐道:“你是不是想联系我……”一声哥卡在喉咙里,生硬地转换成连名带姓:“裴廷?” 王辉尴尬道:“没呢,我就看眼时间。” “别联系他。”顾宝的语气冷得像说一位陌生人。 王辉懂了,打劫是假,打架是真。这对好兄弟翻脸了,顾宝这幅模样,大概也与裴廷有关。 不管怎么说,顾宝才是他室友,他还是偏心顾宝的。 虽然理智上来想想,裴廷欺负顾宝的可能性不太大,指不定这孩子脑子哪转不过弯,怎么会在人生日上,和裴廷闹成这样。 王辉不可能猜到裴廷真欺负了顾宝,还是那种他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欺负”。 上楼后,王辉用热水冲了包奶粉,放在桌上晾着,打算等顾宝出来喝。 顾宝在洗澡,他说没受伤,脚掌却被尖锐的玻璃砸碎了,热水冲刷出淡淡的粉色,丝丝缕缕涌进下水口。 他逃离那栋别墅时,徒步走了许久。别墅区很大,得出去了才能打到车。不知是谁把啤酒瓶摔碎在路边,叫失魂落魄的顾宝踩了正着。 很疼,疼得顾宝重新哭了起来,打到车后,司机还从前方递了盒纸给他。 无论是谁的背叛,都不如此时的心碎。裴廷对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摧毁了他。他不可能再信任裴廷,更害怕以后的人生,他还能不能再心无芥蒂地交友。 遇到这种事,却连一个能电话述说的朋友都没有。 纪图不在,杨扶风也不是从前的杨扶风。 最重要的裴廷,却伤他最深。 一旦确认了一件事,以往的所有细节都翻涌而出。裴廷对他好是真,却不是因为友情,那人根本不想同他做朋友。 是他痴傻,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 裴廷想睡他,跟舒二一样。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裴廷说他爱他。同样是丑陋的**,不过以爱为名,都是借口。 顾宝抹去脸上的热水,坐在了马桶盖上。他查看自己脚底的伤处,皮开肉绽,最外那层已经被热水泡得发白。 他很累,像大病一场,又似魂魄离体,什么都无法感知出来,只有无尽的难受,将他捆绑,拽他下坠。 从浴室走出,王辉已经裹着被子重新打起呼噜。他桌上放着一杯奶,热意未散,一张纸条,王辉狗爬字趴在上面,叫他喝,早点睡,明天起来,记得请他吃食堂的叉烧饭。 这种普通的关心,让顾宝忍不住鼻头一酸。是了,何必因为一次交友不慎,怀疑整个人生。 喜欢男人的没那么多,对他抱有不轨心思的就更少。 裴廷……裴廷。 仅仅是想到这两个名字,顾宝都觉得疼,哪都疼。 为什么是裴廷。 他在椅子上,僵坐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晨起的寒意让人直打哆嗦,仅仅穿着单薄睡衣的顾宝好似无知无觉。 顾宝成功地病倒了,受惊吓,受伤,又受凉。病情来势汹汹,反复发烧引起了**炎症。顾宝上吐下泻,几乎在宿舍床上起不来。 自然也无法上课了,只能请病假,回家睡觉。 那夜过后,顾宝将裴廷的一切联系方式拉黑。却又不知为何,还是留下了裴廷的电话号码,没有扔进黑名单。 但是电话号码一次都没响过,裴廷从来没联系过他。 顾宝穿着汤玉美逼他披上的外套,坐在自家的小花园。他很少拿手机,平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他连范娇都不敢联系。 即使那晚裴廷没有逼迫他做下什么,想到他与对他抱着别样心思的裴廷如此亲密,顾宝就有种自己被迫出轨的错乱感。 甚至是心慌,他不知道范娇有没有看出来过,如果看出来了,又是怎么看待他这个男朋友的,会觉得他装傻扮痴,跟她恋爱后,还与喜欢自己的男性要好吗? 很多事情,继续深想就变得很不堪。顾宝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胡同,很多想法都没有道理,情绪也一路崩坏,可是他救不了自己,也不想救。 进出车子的大门自动打开,顾正的车驶了进来。却没有立刻开入车库,而是在半途停下,后座下来了一个人,不是顾正。 顾宝闻声望去,那熟悉的轮廓刺痛他的眼。那人是裴廷,足足一个礼拜未见的裴廷。 裴廷朝这走了几步,一个水杯就碎在他足下,阻止了他进一步的靠近。 二人沉默地对视,这场对峙在汤玉美的惊呼中,各自掩盖了起来。 裴廷垂首,顾宝侧眸。 汤玉美不知道地上怎么会有碎掉的玻璃杯,她只觉得这样招待客人很抱歉。 她对这个年轻人观感很好,上次还帮忙在医院照看了她儿子一整夜。 顾宝在汤玉美的连声催促下,终是不情不愿地走到汤玉美身边。汤玉美见他不出声,还拍他的背,叫他喊人。 顾宝不想喊,他更恨哥这个称呼。他咳嗽起来,成功地转移了汤玉美的注意力。 汤玉美对裴廷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宝宝最近病得挺重的,状态不好,你见谅。” 裴廷点点头,客气道:“没事的阿姨,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陪顾宝说会话。” 顾宝想讲没什么好说的,却碍于汤玉美,到底没把话吐出来。 他和裴廷到底有什么矛盾,他不可能跟汤玉美解释。他差点被裴廷强迫的事,更不能说。 庭院中静静地,偶尔能听闻鸟鸣。这是个很不错的环境,适合病人静养,如果不是裴廷突然地来了的话,顾宝认为今夜他还是能睡个好觉的。 他已经好几个夜晚睡不着了,心情也很糟糕。 顾宝抬眼,发现裴廷的气色同样糟糕,或者说比他还像个病人。 裴廷迟疑地说:“那晚……” 顾宝冷声打断:“别说了,我不想听。” 裴廷停了下来,只能毫无意义地说对不起。 顾宝根本不想受这声对不起,他转身想走,裴廷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就像一串刺痛又强烈的应激反应,深深扎入了顾宝的大脑皮层。他自我防卫地甩开了裴廷的手,大声道:“别碰我!” 这些时日的怨气和恼恨,难过与心碎,在见到裴廷后,几乎是成倍增长起来。 他恨不得裴廷跟他一样难受,或者比他更难受。 顾宝硬生生道:“因为会很恶心,所以别碰我。” 他看见裴廷的震惊,瞧见对方迅速惨白的脸色,颤抖又说不出话的唇。 顾宝清楚地明白,此刻的裴廷,绝对比他要疼,比他更难受。 可是他一点都不好,没有喜悦,没有宣泄的快意,无尽的空虚和难受,叫他不仅自我厌恶。 更厌恶仅仅是说出这种狠话,都会后悔伤人的自己。 第46章 气氛宛如剑拔弩张,却只是顾宝的错觉,现实中裴廷仅仅后退一步,被挥开的手缓慢落至身侧,轻声道:“地上有玻璃,别踩到了,会受伤。”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倒显得他才是那个坏人。 顾宝移开视线:“以后别来我家,也不要来学校找我。” 他一条又一条的命令,划清界限的意思很明显。 裴廷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来前已经构思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场面。却没想到,现实远比想象伤人,痛苦翻倍地落在身上,令他几乎无法维持体面。 顾宝盯着院子里的盆栽,汤玉美将它们打理得很好。顾宝第一次送裴廷花,就是从上面摘采。 一股突然的伤心涌了上来,被背叛感充斥的头脑清醒些许。 这段时日,他恨过裴廷,厌过对方,恼着这人的情感,怕过那夜的记忆。但裴廷对他的好,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不会有比裴廷对他更好的朋友了。 顾宝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明白这段时间的难过与心碎,并不仅仅是因为裴廷对他做了那种事,被最亲近的人险些侵犯。 而是裴廷做出这种事后,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顾宝忍着眼眶泪意,背过身去:“你回去吧。” 身后久久无言,汤玉美去而复返,带来了钟点工阿姨,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她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只以为是小孩子吵架,拉着裴廷就往客厅去,说那里有喜好的水果,还有点心饮料,问裴廷想要哪样。 裴廷到底留了下来,饭是在顾家吃的。 用的是招待客人的餐厅,长方桌上罗列了多盘美食,顾宝没什么胃口,他生着病,大鱼大肉,油腻的东西都沾不得,摆在面前的只有味道寡淡的营养餐。 顾宝安安静静,垂眸勺粥。顾正同裴廷聊天,裴廷和时下的年轻人不一样,他想要和人聊得好时,能接上很多话题,也适时抛出话头,叫人自然地接下去。 顾正兴致越来越高,还是汤玉美在桌下踢了人一脚,让他别太过份。人家裴廷是来看顾宝的,你这大叔非要拉着年轻人不放做什么。 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的顾正,怕了十几年的妻,惧内已成习惯,爱妻一个眼神就能叫他闭嘴。 用过饭后,汤玉美拉着顾正,说是出门消食,留顾宝下来,好好招待裴廷。 顾宝那碗粥从开餐喝到现在,还剩下大半碗。要不是粥煮得太稀,他怕不是要一颗颗米粒捡起来尝进嘴里。 没胃口是真,看着裴廷吃不下也是真。顾宝把勺子搁下,发出清脆一声。裴廷沉默地坐在对桌,刚才应付他爸的口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廷在他面前,拘谨地好像一个罪人。 顾宝觉得自己哪怕把剩下这碗粥泼在裴廷脸上,这人怕是也不会生气,反而任由他泄愤。 见裴廷这样,顾宝没觉得有多好受。他叹了口气,裴廷立刻望向他,两人这是第二次对视,在今日相见以后。 顾宝不闪不避,他仔细看裴廷的模样,却是裴廷先避开了眼睛。这个在他面前,从来自信,成熟体贴的裴廷,如今自弃又卑微,不敢同他说对不起,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那裴廷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单纯只是看望他? 顾宝抿唇,觉得自己猜出了真相。 为什么非要来看他,因为喜欢他。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这份不该生出的情感。顾宝疲惫地起身,想要上楼。他不想出声送客,只愿裴廷能够自觉。 裴廷没有那么自觉,他跟在顾宝身后,循着顾宝的脚步,一步步上楼。 顾宝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有更强烈的心理阴影。可是听着裴廷在他身后的脚步声,他竟然没有多少害怕。 就算到今日这个地步,他潜意识里依然该死地信任对方。 顾宝都想骂自己傻/逼,却没有喝停裴廷的步伐,直到裴廷跟到了二楼,顾宝没再继续往房间走,而是在二楼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廷没再继续接近,他谨慎地维持着与顾宝的距离,在顾宝说他恶心之后。 他好像怕靠得太近,会让顾宝反感。 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无时无刻不在看那人的眼色。自己再难受也没关系,第一反应,所有本能,都只在乎对方的感觉。 裴廷低声道:“你有不接受我道歉的权利,但我还是得说对不起。” “那晚我喝醉了,犯下大错。你讨厌我,恶心我,或者说想要报警都可以。” 顾宝单手掩住了脸,突兀地发出一声笑:“报什么警,你有对我做什么吗?” 裴廷再次沉默下来,顾宝放下手,脸却没抬起:“裴廷,我不会报警,也不回对外说出那晚的事情,我比你还想忘记。” “而且我没掉肉,也没破皮,说出去了,大家都嫌我矫情。”顾宝自嘲道。 裴廷却听不下顾宝的自暴自弃的话语:“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顾宝一愣,眼眶猝不及防地红了。他狼狈地将脑袋埋得更深,没有说话。 裴廷好半天才平定了情绪:“说再多的抱歉,也无济于事。提补偿,你也不会想要。” 一滴泪无声地砸在地毯上,顾宝始终没把脸抬起来,甚至庆幸这地方的光线不好。 “顾宝,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裴廷真心地说。 裴廷:“我想陪在你身边,也想做你最好的朋友。” “但是我搞砸了一切,是吗。”裴廷苦涩道。 一连串的泪湿透了地毯,顾宝沉重地呼吸着,闷闷地应了声:“对,你搞砸了。” 裴廷轻声问:“那辆车还在俱乐部,你还要吗?” 顾宝没说话,裴廷便道:“还是要吧,我送不了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了,十七岁的礼物,你留下好不好。”他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裴廷:“你肠胃已经是第二次出现问题了,平时在学校里,好好注意饮食。”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想到要注意,要提醒的地方,都说出来了。 裴廷怕顾宝觉得自己虚伪,也想尽量言简意骇,但这或许是他和顾宝最后一次谈话了,他忍不住。 他坐在了楼梯上,目光直白而留恋地看着顾宝,将这人的每分轮廓,都想印进心里。 顾宝还是心软的,没有赶他走,甚至容忍了他说了许多话。 直到最后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两人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裴廷站起身,整理了衣服下摆,把准备了数日的话,郑重地说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别害怕。” 顾宝膝盖蜷起,踩在沙发上,脸埋进双臂间,露出脆弱苍白的颈项。如果不是他身体没有颤抖,裴廷甚至以为他是在哭。 裴廷最后一次,深而重地望了顾宝一眼,他走向顾宝,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 顾宝好像感觉到了,没有抬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肩胛骨清晰地耸起,他在短时间里,瘦了许多。 在双膝间,顾宝看见了裴廷的鞋,停顿在他身前,踩在了刚才那方被他眼泪打湿的地毯上。 他听见裴廷说:“宝宝,我走了。” 一如即往,裴廷其实说过廷多次这句话。要去上班的时候,送他回家的时候,吃饭时被公司叫走的时候,在医院陪他,清晨来临的时候。 只是这次,裴廷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不能出现在他面前,就像他做出的那句承诺一样。 裴廷的手到底没有落在顾宝的头发上,他怕顾宝更害怕。 他旋身,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顾宝再也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 顾宝久久坐在沙发上没动,就像一座落了雪的蜡像,冷而单薄,再也不会有灯落在他身上,那些关心和无尽的包容,待他的好,不会有了。 汤玉美和顾正回来时,大厅没有人,钟点工阿姨已经离开。汤玉美喊着顾宝的名字,扶着楼梯而上,最后在沙发上找到了顾宝。 她被顾宝吓了一跳,刚想说怎么在那里不吭声,就见她的儿子,把脸从双臂间抬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 汤玉美从来没见顾宝这么哭过,就像哭得世界都崩塌了一样。 她听见了自己儿子,一边抽噎,一边大声地说:“妈妈、妈!我难受!” 汤玉美慌了手脚,以为他病了还是怎么样,赶紧上前抱住了顾宝。 她的儿子,自从八岁以后,就再没这么哭过,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汤玉美也想哭了:“你到底怎么了,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疼啊,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顾宝抽泣地在母亲的怀里摇头,嘴里喃喃道:“我错了妈妈,从头到尾都错了啊?” “我难受,妈妈,怎、怎么办啊?” 汤玉美紧紧抱着儿子,摸着他的脑袋。 顾宝抓紧了母亲的衣服,哭到声音沙哑:“为什么要这样啊,我讨厌、讨厌这样,为什么不能和从前一样!” 汤玉美听不懂,却不妨碍她感受到儿子此时的悲伤。 顾宝断断续续地哭着,最后轻轻地在汤玉美怀里说:“我不怕他了,也没办法见他了。” “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 第47章 一个人如果想避免与另一个人见面,哪怕住在同一个小区,都有可能碰不上。 顾宝周末依然回家,和从前不同,他不会在小区的道上看见那熟悉的车辆。这才意识到原来以往的每次偶遇,都不是巧合。 日子没什么不一样的,又或者有不一样,顾宝强迫自己去适应了。 他与范娇的事情跟家里说了,意外的是汤玉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问他,谈了有多久,女孩长什么样。 过了明路后,等范娇从国外放假回来,顾宝就把她带给父母看了。 意外的是,顾正竟然认识范娇,范娇的父亲和顾正是在生意场上的朋友,属于顾正公司的供应商。 生意相交,儿女恋爱,这亲上加亲的好事。于是两边父母很快见了面,对方同样满意顾宝。 大三那年,范娇同顾宝视频联系,她跟顾宝说,她想要留在国外念研究生,父母担心他们的感情有变,除非订婚,不然要求她回来。 范娇问顾宝:“宝宝,你也来国外跟我一起念研究生好不好?” 手机屏幕里,趴在床上的范娇,头发如云堆在胸前,漂亮又娇俏,同他撒着娇。顾宝本来也没所谓,他年纪小,读研究生出来,也没太晚。 和父母商量过后,汤玉美刚开始不同意,可她确实很喜欢范娇。 她说范娇长得漂亮,以后她孙子肯定生得也好看。 而且范娇家境不错,跟顾家虽然算不上门当户对,但也没有差距太大。 更何况汤玉美还有一个浪漫的想法,她觉得跟初恋结婚,就和她与顾正一样,初次相遇,便注定相守一辈子。 加上去国外念研究生叫镀金,现在有钱人的孩子,哪个没留过学。 两家人讨论过后,决定选好日子订婚,然后送儿女一起出国念书。 顾宝本来以为,订婚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他把赠送范娇的首饰转交给对方,也就算礼成。 哪知道顾正提前带他去定衣服,他就知道情况不对。 真正订婚那天,场地很大,顾宝恍惚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这是要结婚了。他心里其实挺奇怪的,没什么真实感。 自从恋情被家里知道后,一切的流程,都被四个长辈接手过去,几乎没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插嘴的余地。 范娇有时在微信上会和他说,父母有多逼迫她,老是不尊重她的想法。她只想简简单单地吃个饭,弄那么大干什么。 顾宝与她意见相同,却摸不准女友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只觉得甜蜜的烦恼,因此没有对这事发表太多的意见。 订婚那日来了许多人,甚至请了一组摄影团队,拍摄当日的情况。顾宝站在父亲身边,麻木地招待客人。 他觉得很累,甚至有点荒唐地想,要是结婚也这样,那得多辛苦啊。 王辉和他的室友们都来了,甚至是杨扶风。杨扶风在大二的时候,意外地同他参与了一个项目。两个人别别扭扭的,被迫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能说是和好,关系却也稍微回温。自从出了裴廷那档子事后,顾宝忽然醒悟了许多。后来他直白地问杨扶风,纪图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过? 杨扶风惊讶地望着他,犹疑道:“你……”他好似领悟了什么,迟疑道:“裴廷……” 听人这么问,顾宝再蠢也明白过来,裴廷喜欢他的事,杨扶风知道。 事情便自然而然地说开了,杨扶风和纪图的关系,杨扶风喜欢过他的事情。 许是因为经历过裴廷的“告白”,杨扶风喜欢过他这个事,竟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他只觉得荒唐,好好的友情为什么非要搅合成爱情。 对他来说,明明友情才更珍贵,最长久。这些情谊,偏偏毁在了情难自禁上。 他也明白,他们四个人不可能去那个海边了。 回不到那个年少的时候,开心的时光。 杨扶风说,他曾经对顾宝有过好感,可是那份心意已经理清楚了。大学的那会,不是顾意要疏远,只是如果继续和顾宝呆在一起,他永远都不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是纪图,又或者是顾宝。 不管是哪个,如今已经过去了。杨扶风能跟顾宝坦白,看起来的确是放下了,不然不会说出口,揭开往事。 即使事情说明白,他们两个之间也没有恢复得像从前那样。项目结束后,杨扶风与他又跟之前那样,渐渐淡了联系。 订婚这日,杨扶风会来,顾宝是没想到的。 杨扶风穿着合体西装,手上一个礼盒,打量着他。顾宝不自在地推了下领结:“怎么了,很奇怪吗?” 顾正同自己的好友寒暄去了,不在旁边。 所以杨扶风很放松地说:“我以为我多少会有点难受。” 顾宝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杨扶风笑着把礼盒交给他:“好像没有,还觉得你今天挺帅,长成男人了。” 他接过礼盒:“本来就很男人。” 杨扶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范娇过来了,穿着粉色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漂亮。 顾宝牵过未婚妻的手,真情实感道:“好看。” 杨扶风识相告辞,留下这对未婚夫妻说悄悄话,作为订婚的主人公,顾宝和范娇都要迎接每位宾客,直到所有客人来了以后,才能入座。 高中的同班同学,顾正生意场的好友,范娇家的亲戚。 客人很多,西装很闷,顾宝出了不少汗。范娇穿得裙子,比较清凉,却因为高跟鞋,也挺累的。 迎到后期,汤玉美和顾正过来,还有范娇父母来接替他们,让他们能下去短暂地休息一下,范娇补妆,顾宝上个厕所。等休整好出来,跳过媒人流程,直接交换戒指。顾宝站在礼台上,听着巨大的音乐,看着面前的范娇,余光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惊讶地望过去,心神震荡。 数起来,也有近两年未见。 顾宝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能在余光里发现那个人。 裴廷同裴父一起出席,坐在离礼台很近的地方。他们的目光越过许多人,交汇在一起。 顾宝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直到范娇握住他的手,顾宝才紧张扭头,掏出那枚订婚戒指。 裴廷和杨扶风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喜欢过他的挚友,都是今日来参加他的订婚宴。前者并不能引起顾宝这样的反应,后者……又是为什么? 心跳加速,魂不守舍,芒刺在背。 订婚的新郎扯不出笑,面容僵硬地给范娇套上了戒指。 裴廷为什么会过来,是和杨扶风一样放下了吗? 这个想法不能叫顾宝松口气,他甚至乱七八糟地想着,裴廷该不会是过来把他抢走的吧?开上那辆全黑的重机车? 胡思乱想间,顾宝左手的中指被推入了戒指,礼成。 礼花,音乐,顾宝携手范娇下台,坐到父母那席。 是他自作多情了,裴廷全程都安分地陪在裴父身边。两年了,还有什么感情能放不下,顾宝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庆幸好像算不上,五味成杂, 流程到最后,宴会的大厅空出一片舞台。 顾宝怀抱着未婚妻,在缓慢的舞乐中,浪漫共舞。 范娇面有疲色,看起来好像和他一样没进入状况。范娇偷偷在他耳边说:“订婚都这样了,以后还要办结婚宴吗?” 顾宝悄声道:“应该要吧。” 范娇:“你还是不想考我的学校吗?” 顾宝耐心解释:“你学校没有适合我的专业。” 范娇脸慢慢红了:“我还以为我们能一起同居呢。”她踮起脚,在顾宝耳边道:“他们都说,婚前要去旅游或者同居,才能看得出合不合适。” 她咬唇,在国外上了那么多年大学,她其实也意识到了,好像没几对男女朋友像他们这样,都没做过,就订婚了。 顾宝抱着她转了个圈:“比之前好了,以前半年见一次,现在可以每周都见面。” 四周有不少男女一起舞着,他们转了几个圈,顾宝看见了裴廷,以及他怀里的杨小姐。 裴廷交过女友,如果没有他这个意外的话,其实更应该跟一个合适的女性在一起。 他从前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看见杨小姐,几乎能够肯定裴廷以后是要和对方结婚的。 最近他也听顾正说过,裴廷和杨卿兰的公司合作得越发紧密了。 随着音乐的升高,舞步变得轻快起来。顾宝不是很有体力,便想先退下。不料撞到了另一对男女。 正低头道歉,就听见一道女声说:“恭喜你啊,顾宝。” 顾宝抬眼,面前这人是杨卿兰。 舞池这样大,怎么就这么巧。 杨卿兰好似不知他们翻脸,甚至拱手让出舞伴:“顾宝,你要跟裴廷跳一支吗,我跟你的未婚妻来一场。” 顾宝微怔,就听裴廷出声拒绝:“卿兰,别闹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恍如隔世,甚至有丝陌生感。裴廷客气道:“恭喜你,顾先生。” 不是顾宝,不是宝宝,两年后再次见面,只是一声得体的顾先生。 顾宝抬眼,自然没喊哥,同样露出官方笑容:“嗯,也恭喜你,杨小姐很不错。” 杨卿兰挑眉,伸手挽住了裴廷,歪着脑袋,靠在裴廷肩膀上:“我也觉得,很多人都这么说。” 两对男女离了舞池,分道扬镳,各自去往不同的餐桌。 顾宝扶着范娇,范娇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裴廷,跟顾宝说:“他以前是不是跟你很熟,我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视频,总是提到他。” “嗯。”顾宝敷衍地应了声,范娇又说:“你们闹翻了吗?” 顾宝没说话,范娇或许觉得好友就这么分开挺可惜,她说:“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之前顾宝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态度,听到范娇这话,反而僵硬了身子。不敢回头,亦不敢确认。 范娇再次回头,又重申:“还在看。” “要不要过去说说话?”范娇道。 顾宝摇了摇头,他攥住了范娇的手:“不用了,娇娇。” “我们……”顾宝没继续说,或者说他说不下去了。 颤抖的眼睫掩盖住了所有的心思,或许说即使是顾宝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是那年盛夏,他刚踢完足球,汗湿的掌心上,被人食指勾画,千回百转的的两个字。 裴廷。 第48章 三年后。 酒吧里来听歌的人不多,看人的不少。舒二斜靠在沙发里,目光炙热直白地盯着台上的人。 当年为了碰这小辣椒,脑门上还留了印,连带着脑震荡,还只能咽下这口气。前段时间听闻顾家倒塌,舒二简直拍手称快。 顾宝的年纪早就过了他喜好的类型,如今故意找上顾宝,纯粹只是报复心理。 倒也不想弄出人命,只打算叫人吃点苦头。 看见顾宝的那刻,这心思就歇了不少。原因无他,这顾宝年纪涨了,脸依然像当年合他胃口。虽然他不经常碰年纪这么大的,但看着顾宝的脸,舒二觉得自己硬的起来。 失魂落魄的顾少爷,家破人亡,到处求助,皆被赶了出去。 舒二掐着时机出现在顾宝面前,装出副绅士模样,嘴上哎呀叹息,似同情极了顾家。 顾宝攥着手机,坐在街边,疲惫茫然地望着他时,舒二意识到,这个人竟然敢把他给忘了。 他忍住怒意,三言两语解释当年那一遭。 顾宝忆了起来,面带警惕地看着他。舒二打了个响指,他的保镖们拥了上来,轻而易举地将顾宝带走。 舒二与人约在酒吧,正好带这个小宝贝过去。也不用担心这人不配合,舒二只需笑眯眯提起顾正,再问汤玉美,顾宝就僵硬了身子,不甘不愿地坐在车里,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保镖递来一根香烟,舒二叼着,快意地吸了口,还能做什么,痛打落水狗,趁人之危罢了。 他舒二最擅长做这种事,面上却装出伪善面孔:“顾小弟,我舒二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当年你在我脑上留下一道疤,你觉得我该怎么还你?” 顾宝抿唇不语。 “但是,今日我不是来找你报仇,而是以德还怨来着。”舒二靠近了顾宝,语调暧昧:“你不是缺钱吗,没钱,你怎么救你妈?没关系,怎么捞你爸?” 他精准地戳中了面前这顾少爷的软肋,看这人眸中情绪千变万化,最后一点点暗了下来。 顾宝说:“你到底想带我去哪,这是绑架。” 舒二笑了,伸手揽过顾宝的肩,却被人用力拍开。舒二摸着滚烫的手背,也不恼,他倒是想看着小少爷倔到什么时候。 与舒二见面的是他的狐朋狗友,两人就是一丘之貉,朋友看见舒二带了个小美男过来,起了兴趣,凑过来问:“哪弄来的美人。” 顾宝恨不得坐得离他们远远的,刚起身又被保镖拦住,只能冷着脸留在沙发上。 舒二在朋友耳边说了会话,朋友惊讶道:“那个顾家?” 舒明笑着点头,朋友捶了下舒二的肩膀:“禽兽,玩够了也给我尝尝呗,让我试试看这种富家小少爷的滋味。” 两个人在说什么,顾宝听不见,却也猜得到。他很想离开,也害怕,可是舒二威胁他,他逃了,妈妈还在医院。 回国后,他去医院找了汤玉美,甚至不敢认那是他妈妈。上一次母亲这么憔悴,还是他回来解除婚约。 他出国不到一年,就和范娇分手了。 有些感情能在远距离维持,却不一定能熬得过近距离相处。加上他们定有婚约,两人相处起来总有压力,没法跟其他恋人一样随心所欲。 久而久之,是范娇提出来,他们不合适,婚约也定得太仓促。 范娇说,她可以跟父母提。毕竟当初顾宝是为了她才出国,现在她想分开,父母那边,她能主动承担。 顾宝到底没让范娇自己承受,他主动跟两家说不合适,提分手。说是自己想分开,范娇是个好姑娘,他们不合适。 范家很生气,认为他没有担当,欺负范娇。当年顾宝回国处理这个事的时候,还挨了范娇父亲的打。 不止范娇父亲,连顾正都很生气,也揍了他一顿。 竟然是平时严厉的汤玉美不忍心,抱着自己的儿子求顾正别打下去了。 范娇在国外不知道这些事,她后来知道了以后,还来找过顾宝,在他面前哭了一会,竟然有点想复合。 顾宝顶着淤青未散的脸,很无奈地说了当初范娇提分手时,同样的话:“娇娇,你知道我们如果分手,就不可能再复合吧。” 与范娇分手后,顾宝就专心读书,没有继续恋爱。 旁人都以为他情伤未愈,顾宝自己都这么以为的。 他挽留过范娇,也没被人以为的云淡风轻,可惜范娇心意已决。 他们都还年轻,或许能遇到更好的,又或者不会。 不等顾宝遇到更好的,他家就出事了。顾宝办了休学,退了房子,买了机票回国。 顾正出事的突然,家里尽数被查封,汤玉美眼看着顾正被人带走,伤心欲绝地晕了过去。等顾宝来到医院,才知道汤玉美竟然确诊了胃癌。 浑身上下的钱,尽数缴了医药费。他打了个数个电话给国外的朋友,想要借钱。 顾宝从小到大都没为钱的事情愁过,一朝家破,竟然品遍了世事百态。 他根本不坚强,出了汤玉美的病房,就哭个不停。这些日子,每晚都在偷偷哭,第二日还要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去找亲戚借钱,去律师所,再回到医院看汤玉美。 汤玉美没比他好多少,仍是天天哭,捉着他的手,叫他去看看爸爸,说丈夫无辜,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顾正无不无辜,顾宝已经听律师分析过了。律师也暗示过,其实这种事情,还是能救一救,比如花钱通通关系,打点一番,他那有路子,就是得花点钱。 这路子到底能不能通,顾宝不知道,但他有没有钱,他知道他没有。 钱、钱,钱! 顾宝做梦都是钱。 范娇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件事,只打了个越洋电话,问顾宝自己的银行卡能不能用,有没一同被冻结。 顾宝说没有,范娇挂了电话后,给顾宝转了十万块。 顾宝看着那笔钱,没办法还回去,他急需钱,因此也没矫情,微信上编辑了很长一段话给范娇,这钱他一定会还,不管需要多久。 范娇只回了两个字,加油。 当年受过顾正恩惠的叔伯们,倒不至于说连门都不让他进。但顾宝想借钱,万把块可以,几十万?不好意思,家里最近生意不好,资金不够周转,又或钱都在妻子手里,根本无法借。 一通太极下来,还留顾宝吃饭。 顾宝哪里吃得下,刚出了那张叔叔的住宅,坐在马路边,顾宝翻着手机里的联系簿,想着还有谁能拜托时,他就被舒二抓住了。 舒二对他有什么心思,顾宝没有蠢到看不出来。 这人当年就敢动他,是个有恃无恐的。顾家还没出事时,舒二都不怕,现在出事了,舒二更不在乎了,当街绑人这种事都做了,顾宝真不知道这人还怕什么。 甚至连他妈妈的医院都打听清楚了,这是有备而来。 顾宝焦虑,害怕,紧张,愤怒,种种情绪绞着他的胃,杀着他的心。 他恨不得将面前的酒瓶砸在舒二头上,还有他那个朋友,一起揍死。 可是他不敢,他要是出事了,汤玉美怎么办。丈夫进去了,儿子再入拘留所? 舒二倒酒给他,顾宝面无表情,不饮只问:“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你随时都可以走啊?”舒二厚颜无耻地说,仿佛示意保镖拦着的不是他一样。 舒二拿过顾宝的手机,加上他的微信,然后转了笔钱过去,再抛回顾宝怀里。 顾宝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转账两千。 舒二再次递酒给他,笑道:“宝贝儿,哥哥我算大方了吧,两千一杯酒,你喝不喝?” 见顾宝不动,舒二冷下脸:“好好跟你说,你不听是吧?” 顾宝劈手夺过了舒二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之前没拆封,他是看着舒二开的,应该没下什么下作的东西。 许是因为舒二现在觉得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也不用药了,逼着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被折辱。 一杯酒两千,舒二一笔笔钱砸下去,看着顾宝一杯杯接着喝,很快脸就红了,眉目湿润,很有风情。 他心痒痒的,身旁的朋友起哄道:“我给你五千,你上去给我唱首歌怎么样?” 顾宝染上醉意的眼望向那人,眼里狠意一闪而过,朋友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自己太孬。有什么好怕的,落水凤凰不如鸡,舒二都能把这顾少爷变成给钱就能喝的”顾少爷”了。 他的要求也不过份吧,不就是让他上台唱个曲吗? 酒吧音响一般,顾宝知道自己有点醉了,走路都不太稳。他从来酒量都不好,在台下时摔了一回,磕破了手肘。 狼狈爬起,坐在台边,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手里攥着麦克风。 他随意地唱了首歌,心里计算着警察到底什么时候来。 被抓来的路上,他已经短信报警。 舒二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在警察的面前把他带走吗? 手臂很痛,胃也疼,他声音染上几丝颤抖,却强迫自己冷静。 没事的,顾宝,都这么大个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努力平缓着呼吸,直到他看见对面的长廊,有人大步走了进来,风衣翻飞,面容冷厉,目光梭巡了全场,终于定在他身上。 几分陌生,更多熟悉,男人的轮廓在酒吧的光线下,隔着遥遥对视的距离,一点点清晰在他眼前。 是不可能,又可能的人。 裴廷。 第49章 这要是部影视剧,大概此时会放点抒情音乐,再来几个慢镜头。可惜警察赶到现场,没机会让顾宝摸清这刻心中滋味,顾宝和舒二,以及舒二的帮凶保镖们,一起被带走。 舒二家的律师很快赶到现场,顾宝没受伤,又是被带到公开场合,一切都是误会。律师能言善辩,加之顾宝确实没有受什么人身损害,笔录做完,私下和解。 顾宝本只想脱身,不想打官司。期间舒二一直瞪他,目光森森,瞧起来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揉了揉被酒精烧得生疼的胃,萎靡不振道:“算了。” “谁说算了?”一道声音从身旁响起,顾宝身子一颤,有人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听见裴廷同警察说话,也听见对方带着自己的律师,跟舒二的律师辩驳。 舒二盯在他身上如蛇般的目光,忙不迭地移开了,似没想到,顾家倒了,顾宝身后竟然还有裴廷这大树。 裴廷侧眸,看见的是顾宝垂下的后脑勺,凌乱的发尾下,后颈走至肩胛,都因过瘦而显现出嶙峋线条。 他目光只稍微停了会,便无波无澜地移开了。 出了警察局,已经很晚。夜风微凉,顾宝只穿着单薄衬衣,衣襟零星沾着酒渍,雪白的底色,越发衬得那些污渍腌臜。 如同现在的他之于裴廷,站在一起,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狼狈不堪。 摸不清搞不懂裴廷为何帮忙,当年他们断交得并不愉快。这些日子看透人情冷暖的顾宝,只能猜测对方也许对自己旧情难忘?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裴廷,对方侧颜在路灯下英俊又矜贵,岁月将他的线条雕刻得愈发出众,完美的一位天之骄子。 再看自己,顾宝都要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裴廷是疯了吗,要对自己年少无知时喜欢过的对象旧情难忘,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裴廷一声不吭,顾宝目光不离脚尖,终是站定在警察局门口,犹豫开口:“裴……先生。”他摸不准该怎么称呼裴廷,所以采用了一个最为合理的叫法。 喊哥颇不要脸,有种趁机抱大腿之嫌,直呼名字没有礼貌,裴先生很好,适合目前的状况。 顾宝:“谢谢你今天的帮忙,官司就不用了。”他知这样拒绝,显得他不识好歹,赶紧补充道:“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陪他们耗着。” 到处借钱的时光没有白费,顾宝现在厚颜许多,要是往常,他可能都不会这么坦诚自己的困境,现在能够直白说出,也省下不少麻烦。 裴廷的律师识趣告辞,警察局门口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宝等不来回答,忍不住抬眼看向裴廷,却发觉对方并没有瞧自己。 今晚应该就是一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完全偶遇。 他尴尬抿唇,迟疑道:“那我先走了。” 裴廷:“你住哪?” 顾宝停下脚步,裴廷问:“我送你吧。” 坐上裴廷的车时,熟悉感扑面而来。明明车的款式不同,内里也不一样,却就是熟悉。系上安全带,这才意识到哪里熟悉,是车里的熏香,是支棱在眼前的猫咪装饰,还有那一串悬挂在后视镜上的小珠子。 裴廷……还挺念旧。 更让顾宝意外的是,他竟然记得裴廷车子的装饰。上一次坐,分明是五年前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倒在记忆里清清楚楚。 约莫是与裴廷认识的那几年,是他记忆里的巅峰时期,高三生日日锻炼大脑,许多没意义的细节都还记得。 比如那次四人海边,他和裴廷在夜市买了一袋草莓,夜晚的海深蓝,裴廷穿着全黑的短袖,心口有一颗句号的图形。 车子四平八稳地在马路上开着,大半夜没有塞车,连红灯都没有几个。全程无话,安静得仿佛车内的空气都停止流动。 裴廷问过顾宝住址,便在车内导航输入了酒店地点。听闻名字的时候,裴廷就曾不动声色地蹙眉过。 前半夜下过雨,雨水不多,却足以把破旧巷子中的污渍和难闻气味挥发出来。 裴廷的车停在了一家破旧旅馆前,门口还有一位酒客搂着小姐,嬉笑打闹。 顾宝解开安全带,跟裴廷致谢,想要开门下车。驾驶者却没有要放人的意思,车锁未打开,顾宝开了几下车门,疑惑地望向裴廷。 裴廷指尖敲在方向盘上,问他:“怎么不借住朋友家?” 顾宝难堪垂睫,大学时的朋友,只有王辉留在本市,只是王辉住的是公司宿舍,借钱都只能艰难地凑齐五千块,顾宝哪里还敢提出住在王辉家。 杨扶风打过电话给他,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钱也借了几万,顾宝又怎么敢再去麻烦对方。 这个旅馆虽差,住一晚上只需要六十。顾宝这些时日一直在找工作,打算找个包吃包住的,先稳定下来再说。 顾宝嚅嗫道:“住这里挺好的,没必要住朋友家。” 锁开了,顾宝下车,没有立刻关门,而是再次鞠躬道谢。雪中送炭难,不管他与裴廷多久没联系,对方今日对他的帮助,顾宝会记在心里,日后再还。 他转身离开,寻着旅馆的楼梯往上爬,在三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用门锁拧开。顾宝倒在那张又黄又潮的被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振作坐起,打开笔记本电脑和手机。 要找房子,要找工作,要挣钱。 他不能停下来,不然就会想哭。 一哭起来,那就真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刚敲两下键盘,就感觉手肘压在桌面的部位生疼。这才想起他在酒店摔出的伤来。 脚上的鞋子,是裴廷寻给他的。 摔倒时踢掉了,他当时太疼,也懒得去找,只穿着袜子,就爬上了舞台。 警察来时,人群惊慌,裴廷将他的帆布鞋放在脚边。 他盯着鞋数秒,最后揉了揉脸,起身去浴室清洗伤口。 手肘上沾了灰,衬衣晕开大片血渍,很显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微陷。血丝密布,唇面苍白,酒精挥发过后,将唯一的血色都带走,看着就像位重症病患。 顾宝拧开水龙头洗了个脸,再洗手。 因为麻木,连痛感都变得迟缓了。这大概是今天唯二的好事吧,第一件好事是……遇到了裴廷。 万幸,裴廷好像没有恨他,也没有继续喜欢他,再无特殊感情。 敲门声响,顾宝吓得一抖,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他,难道是前台? 顾宝匆匆抹掉了脸上的水,去开门。 门外的人让他瞳孔微缩,这时走廊上,不知道是哪间房的呻-吟很大,在隔音不好的旅馆里,过于清晰。 裴廷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高大的身体倒显得这间旅馆的门建得过于低矮了。 怎么觉得裴廷好像长高了?还是太久不见。 顾宝拉开门,好脾气问:“怎么了?” 裴廷看了眼表:“给你十分钟,收拾好行李。” “啊?”顾宝傻了。 裴廷下了命令:“快点。” 顾宝觉得裴廷真的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但是直接听命的自己也很奇怪。他怎么就这么听裴廷话呢?明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还很霸道。 顾宝把衣服叠着放进行李箱里,然后转头看向那个因为挑剔又嫌弃这里环境,懒得进来,也根本不坐的男人:“你……为什么要管我啊?” 裴廷看了眼表,没有解释,只道:“还有三分钟。” “……”顾宝很无语地想,裴廷这是在这五年里去兼职做了教官吗,还是看顾大学生的那种。 拉着行李,跟着人下楼。走楼梯时,裴廷直接抄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就像押着人质一样,没有给顾宝反悔的机会。 离开旅馆前,顾宝去了前台一次,要回了押金。 等他从旅馆出来,裴廷已经将行李扔到了后车厢。顾宝安静地钻进了车里,任凭裴廷带他去往何方。 裴廷开车进了一个小区,不是五年前对方住的公寓,而是一间两百平左右的复试,楼下宽敞明亮,装潢简洁大方,还有一条狗。 狗热情大方,一见到顾宝就往他身上扑,尾巴谄媚地转成了一个圈,就差没摇断。 顾宝仔细观擦了面前的居所,确定了这是裴廷自己居住的地方。 他站在门口,迟疑地没有动。裴廷脱掉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转身看了无所适从的顾宝一眼,弯腰取出一双棉白拖鞋,放到了顾宝面前。 顾宝看着那双不属于裴廷尺寸的鞋,艰难地咽了咽:“那……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裴廷已经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了口,闻言望了他一眼:“怎么?” 顾宝局促道:“我住进来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裴廷放下水杯,不轻不重地一声,神情平缓,语气直白:“我以为你在跟我上车后,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真怕麻烦,顾宝就不应该上他的车。 顾宝脸色一下白了,裴廷这是觉得他虚伪。 第50章 他跟裴廷回家,只是以为对方能够出手相助,邀他共住,应该没有与人同居。看到尺码不同的拖鞋,他才发现他想岔了,裴廷是很有可能和恋人住在一起的。 想想裴廷已经二十五,快二十六了,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还是单身。 裴廷与恋人同居,他暂住在这又算怎么回事,不识相,还碍眼,硕大无比的一个电灯泡。 尤其裴廷曾经跟他表白,裴廷的恋人真能不在意? 他还不如回他的宾馆,虽然条件不好。 越想越后悔,觉得不该接受裴廷的帮助。他以什么身份条件去接受呢,即使裴廷现在不喜欢他了,曾经也是喜欢过的。 不是朋友,不是恋人,尴尬得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顾宝没有换上拖鞋,他笔直站在门口,忍着心里那点酸涩,尽量平静道:“抱歉,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没想到你家有人,太打扰了。行李还是给回我吧,我就不进去了。” 他目光坦荡,没有委屈,没有难堪,甚至没有一点口是心非的不甘。 只因他是真的这么想,不是赌气。 裴廷觉得他虚伪,这个念头一开始犹如针扎,刺痛他的心。但顾宝太擅长自我调整和安慰了,要不然他家破产这些日子,他早就撑不下去。 遇到多少难过的事,他都熬得住。现在这点难受算什么,他没关系。 他等了一会,裴廷没把行李还他,而是来到沙发,坐下,疲惫地舒展肢体,仰头吁了口气,这才道:“这家没别的人,所以换上鞋,进来。” 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裴廷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睁眼想看倔在门口的那个人。 他如今很忙,听闻顾家出事,硬是忙里抽空回家找父亲打听,又查探顾宝消息,听闻对方被舒二带走,更是将车开得险些追尾,才赶至那间酒吧。 如今作出云淡风轻模样,只因这人切切实实被他找到了,寻见了,安然无恙,平平安安地站在他眼前。 裴廷刚想说话,就见顾宝弯腰拖鞋,棉袜踩进那双尺码恰好合适的拖鞋里。顾宝走进了裴廷家,拘束得仿佛第一次做客。 他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不等他问,裴廷就闭上眼睛,靠回沙发上,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说:“二楼右手第一间客房,对面有浴室。” 客房的布置和楼下风格一致,衣柜里有换洗的床上用品,和一些不同风格的男装,尺码不一致,看得出来住这间客卧的人不少,是不同人的衣服。 顾宝没有乱动,更没取出衣服往衣柜里放。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客卧的一个角落,尽量不碍事,也好带走。 他不认为他能一直留在这里住,只能说是暂住,一旦找到工作和落脚点,顾宝就会立刻搬出去。 拿上睡衣,他进浴室洗澡,在里面把头发吹干,裴廷的影子投在了磨砂门上,敲门:“你洗好了吗?” 顾宝赶紧拉开门:“好了,抱歉,我是不是用浴室的时间太长了。” 裴廷扫了他一眼:“到楼下来。”顾宝乖乖地跟在裴廷身后。 餐厅里,长方桌上,热粥香气四溢,旁边一碟小菜,一颗煎蛋,淋点酱油。 闻着味,顾宝肚子瞬间饿了。他没问这是不是给他的,裴廷都坐在对面,这食物肯定是给他的。 他落座说了声谢谢后,就开始喝粥。 裴廷在他吃饭的时候,简单地问了他几个问题。什么时候回的国,书还没念完,怎么打算,听说汤玉美生病了,现在住在哪家医院,找好了律师没有。 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因为避讳而不问,每个都是顾宝当下面临的困境。 顾宝握紧勺子,温热的粥所带来的暖意,让他渐渐放松,他没顾左右言他,老实地答道:“办了休学,我觉得应该没办法继续读了。” “先找份工作吧,给爸爸请律师要钱,妈妈那里她有保险,医药费能陪大部分,不过要请护工或者说住单人病房,不太行。”顾宝搅着碗里的粥,想到汤玉美的模样,就鼻头一酸。 他用力眨眼,将眼泪逼回去。 顾宝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也没打算博人同情。 他抬脸,露出个笑:“等我赚钱了,情况应该会变好一点,幸好之前用功读书了,大学还不错,工作不会太难找吧。” 裴廷抱臂:“工作是好找,薪资高的却不多。” 他逐条给顾宝分析利弊:“给你父亲请好的律师的话,想要减刑,花销会很大。” 顾宝脸上的笑容浅浅淡去,裴廷却没有因为他的神色变化而停下:“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只能从基层做起,好一点的公司,工资能给你开到五千,你能拿它做什么?” 他气力仿佛消失了,浓重的无力遍布四肢百骸,裴廷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希望,让他看清自身的无力,无用,无助。 顾宝放下勺子,脸上的平静终是维持不下去了:“那我能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去做,就让我爸出不来,看着我妈天天哭吗?” 他眼泪涌出眼眶,声音微颤:“我也恨我自己没用,为什么没存下多少钱!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我得活下去啊……我得面对这个事情。” 顾宝望向裴廷,双眸通红:“你知道舒二砸钱让我喝酒,让我唱歌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他妈不是觉得他该死,而是在想我能不能收下这个钱,这样就能再去找趟律师,能跟他认真谈我爸的案子,才不会被他助理请出去!” 顾宝狠狠抹了把脸,屏住呼吸,想把那些没骨气的抽噎都咽下去。强忍的后果,胸骨处涨得生疼,他没忍住咳了起来。 裴廷至他情绪崩溃后,就再也没开过口,等顾宝呼吸平缓,他才说:“做我的助理,你父亲律师的事,我来解决。” 顾宝身子一僵,一句不用已经滚到舌尖,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此时拒绝,可以有很多借口,怕麻烦裴廷,也可以说他做助理值不得那么多钱,亦能为了尊严,诸多理由。 但这一切的一切,在想起顾正以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不可能,也不会把这份希望往外推。 顾宝的手至餐桌落了下来,抓住了裤腿上的衣服。 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做裴廷的助理能够为他创作多少经济价值。 那么他之于裴廷,又有什么用处呢? 顾宝指甲陷入了掌心,答案如此清晰,又难堪。 裴廷起身,说餐具放在桌上,明天会有钟点工,又说给他时间考虑,不用太着急。 说完裴廷往楼梯的方向走,他该洗漱睡觉,明日还要早起上班。 他的提议是认真的,做他助理事物繁忙,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工作压力还大。他又是拼命三郎,这些年已经换了数个助理。哪怕月薪过万,年终奖可观。 上一任助理才说过,做他助理压力大到闭经,头发一把把地掉。再上一任说女朋友因为缺少他的陪伴出轨,同他分手。 但……给顾宝帮助也是真。就算这份工作工作辛苦,却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得到这个职位。 某种程度上,顾宝确实是“空降兵”。 还是那种,不管他业务能力如何,裴廷大概都不会辞掉的那种关系户。 他有意磨练顾宝,也想让人有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能力。就算后来顾宝不愿意继续任职这份工作,也可以这为跳板,去任职更好的工作单位。 裴廷脱掉西装外套,进入主卧,他在浴室里冲了个澡,然后拉开了衣柜,想要挑选一件睡袍。 他的指尖在其中一件衬衣停了下来。 那衬衣熨得齐整,一直挂在他的衣橱里,用防尘袋罩着。尺码与现在的他已经有点不太合适,毕竟是五年前的衣服了。 他工作后为了保持体力工作,请了营养师和私教,精准规划锻炼时间,身材比从前更结实,也长高了一点。 这件衬衣他早已穿不上了,替他规划服装搭配的小徐,会定期往他的衣橱里填充当季新款和名表,不让裴廷为出席各种场合的穿衣而费心。 他曾经拿出这件衬衣,跟裴廷吐槽:“你留着这件过季的衣服做什么,我帮你扔了?” 裴廷只看了一眼,就沉下脸说放下。 说完他快步上前,挥开了小徐的手,指尖小心地抹平了那点褶皱,重新把衣服挂了回去。 小徐翻着白眼道:“旧情人给你送的?”他跟裴廷认识许久,说话也无顾忌,不过知道裴廷心里有人,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裴廷想了想,笑着摇头,说不算:“他挑的,我买的。” 小徐更无语了:“那你护得跟传家宝一样,现在流行断舍离,没用的东西要及时丢掉,你知不知道?” 断绝,舍弃,脱离。 是对事物,对生活的概念。 裴廷觉得这个词,也挺适合用在人身上的。 如果说对情感的“断舍离”打分,他裴廷应该是永远都不及格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