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匹配成功 01   匹配成功 长桌上的手机振响时,服务生刚好将一杯多冰红茶玛奇朵放下,祁临说了声“谢谢”,将软皮笔记本放在翘起的腿上,戴好耳机接电话。 “哟,你怎么接了?”顾戎的声音一下子窜出来,看戏的劲头遮都遮不住。 祁临赶紧扯下耳机,“你打电话来,还问我为什么接?” “我就看看你相完亲没啊。”顾戎嘿嘿笑,“这么快就完了?不满意?” “还没见着人。”祁临食指和中指夹着笔,视线从本子上的草稿抬起,无目的地在咖啡厅扫荡。 顾戎不满道:“第一次见面就迟到?早跟你说AI匹配不靠谱,结婚还是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济……” “我没父母,你忘了?”祁临打断,“而且不是他迟到,是我出来得早。” “操,嘴没门儿。抱歉抱歉!”顾戎立马纠正,“但祁小临,哥哥是过来人,结婚这事马虎不得,对象得自己找,怎么能让AI来给你选?匹配出个鬼你都不知道!这技术才投入使用多久啊?” 祁临乐了,“真要给我匹配个鬼,这婚我还结定了。” “……” “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鬼新娘吧?” “你心别怎么大!”顾戎说:“我知道你想结婚。咱们现在并入乐庭了,优秀人才多的是,不怕接触不到,我帮你物色物色?” “麻烦。”祁临指间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点着笔记本,“相信你不如相信AI。” 顾戎:“我他妈!” 祁临笑,“AI比你聪明。挂了,人一会儿快来了。” 手机丢回桌上,祁临拿起红茶玛奇朵搅了搅。他不爱喝热饮,即便现在正值寒冬腊月,也要多加几块冰。 这家咖啡厅位于城市中心地段,设计简约,以白色为主色调,一楼是开放式厅堂,两面落地窗,中间有两张会议型长方桌,周围是靠墙靠窗的小卡座,楼上是十来个商务包厢。 祁临就坐在一楼靠里的长方桌边,一边画草稿,一边等待相亲的人。 摊开的本子上,潦草的线条看上去像一头狮子,姿势和神情却像窗边一个打瞌睡的少年。 祁临今年28岁,高中尚未毕业便随父母去了海外,三年前归国,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了个创意工作室,名叫“出走”,既独立制作面向年轻人的文具、玩具,也接大型游戏公司的设计单子。合伙人之一顾戎对设计一窍不通,但很有商业头脑,祁临自幼喜欢画画,是工作室创作上的主心骨。 如今的形势下,单打独斗的创意工作室很难走得长远,去年秋天,“出走”参与乐庭集团主办的设计比赛,拿下专业评比和网络人气双冠军,顾戎一番运作,“出走”并入乐庭,正式有了靠山。 但和乐庭自有的部门不同,“出走”在享受集团福利的同时,拥有更多自主权,仍可以独立出作品。 这合同对“出走”来说过于友好,工作室上下起初都不大相信。顾戎得意洋洋,大家知道他人脉广,为了这事披星戴月,一边将功劳算在他头上,一边起哄,要他发奖金,祁临一个合伙人,居然也凑热闹,要顾戎给涨钱。 顾戎:“呸!” 签完合同后,祁临松了口气,开始计划自个儿的人生大事。 回国这三年,他算是整个“出走”最忙的一员,熬夜赶图是常事,时而为没有灵感焦虑得彻夜失眠,时而为灵感汹涌不思茶饭。这一蹉跎,就成了活该被拯救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近几年AI已经渗透入社会的方方面面,去年,国家的AI匹配系统正式上线。适龄男女只需将自己的身份证填报上去,人工智能就能从浩如烟海的数据库中挑出一位“良人”。 匹配上的人可选择向对方公开照片、姓名等真实信息,也可只公布姓氏、年龄,将谜底留到初次见面时再揭晓。 就跟买盲盒似的,开盒之前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仪表堂堂,还是歪瓜裂枣。 祁临对爱情看得淡,即便是刚成年后的那几年,对情情爱-爱也兴致缺缺,从未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人,但年纪渐长,越发希望和对的人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这人最好和他一样,有自己的事业,需要伴侣,却不依赖伴侣,至于外表,那当然是越帅越好。 祁临的择偶取向是男性,同性婚姻法案在三年前已经通过,AI只会在男性数据库里寻找他的匹配对象。 祁临懒得在识人上花工夫,比起自己的判断,他更相信人工智能,毕竟所有登记者在系统里都是透明的,而他没有自信看穿身边某个人的内心。 因为刚投入使用,全国通过匹配结婚的人还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但祁临了解过,已经结婚的那几十例,目前看来都是良姻。 等了两个多月,祁临还未拿到匹配结果。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人无语凝噎的事—— 半个月前,工作室来了一名乐庭的高层,姓许,自称是叶总的秘书,请祁临去总部坐坐。 “出走”虽然已经是乐庭集团这一庞大企业的一部分,但并未搬至乐庭总部大厦,仍在文化、流行气息更浓的南城区办公。 乐庭是叶氏的家族企业,叫“叶总”的多得很,祁临平时闷头搞设计,一个叶总都不认识,以为对方只是想向自己了解工作室的新年计划,便带着准备好的PPT随许秘书一同去了。 哪知那位叶总根本没出现,许秘书将他带到总部39楼。那层楼并非顶楼,但电梯一开,冷清鸦静,在那里办公的人必然地位不凡。 祁临有点忐忑,在“出走”他也算个“总”,但跟乐庭的“总”比起来就像个小打工的。按理说,商务上的事都是顾戎在管,轮不到他出面。可对方指名道姓点了他,加上顾戎出差在外,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许秘书将他安排在一间足够上百人开会的办公室里,窗明几净,能俯瞰不远处的中央花园。 他等了一会儿,门再次打开时,进来一位三十来岁,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士。 他的第一印象,这人不是叶总,叶总应该年纪再大一些,顺便秃个顶什么的。 但此时出现,不是叶总又能是谁? 顾戎跟他说过,搞文化的也要恰饭,面对乐庭高层绝对不能摆架子,要热情,也要谦卑。他烦那一套,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立即迎上去,客气道:“叶总,您好。” 男人愣了下,“我不是叶总。” 半小时后,祁临终于弄明白了,面前这位男士是叶总的律师,此番与他会面,是替叶总询问,是否愿意与叶总联姻。 祁临听了个开头就吓他喵一跳,后面连叶总的大名都没听清楚,脑中就掀起惊涛骇浪。 联姻?哪个年代了还兴联姻? 人都没见过就想结婚? 几十岁了? 头发还剩多少? 啤酒肚是几号? 律师一脸端庄地介绍叶总,祁临却被自己的想象包围了,律师停下时,他才回过神来,打了个摆子。 别说他正在等待国家给他发伴侣,就算还没有提交申请,他也不想和大企业的高层联姻,“联姻”这俩字儿本身,就带着浓烈的乡土气息,不符合他创意艺术家的身份。 律师最后跟他确定,“您不愿意接受联姻?” 祁临本想拍桌而起,道一声“当然不愿意”,但一想顾戎以前的叮嘱,以及“出走”和乐庭的关系,不得已问:“如果我不接受,‘出走’会受到影响吗?” 律师冷淡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您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会。” 祁临放心了。 于是拒绝了这位乡土风格的叶总。 三天后顾戎出差归来,祁临本想跟顾戎提一嘴,顺便打听一下叶总是个什么人设,怎么会突然想跟他一个陌生人结婚,但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嫌臊,没问出来,便就此揭过了。 其实祁临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叶总是个小心眼,给“出走”穿小鞋就麻烦了。 可半个月过去,“出走”一切如常,交上去的“繁星”系列设计很快被通过,即将作为乐庭潮流品牌部开春新品盲盒上市。 祁临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便彻底安心下来。 两天前,祁临终于等到匹配结果——一名29岁的男士,姓叶。 看到这个姓氏,祁临眼皮条件反射地跳了下,但马上镇定下来。叶是个大姓,岳城又是个大城市,连续碰见姓叶的不稀奇。 祁临相信AI的筛选力,他是个小设计师,论身份论年龄,也不可能给他匹配一个大总裁。 结果出来后,系统给祁临发来叶先生的见面邀请,祁临跟顾戎说得信誓旦旦,但真到了“开盒”的时候,却犹豫起来。 万一开出一个歪瓜裂枣…… 不能这么想,匹配是全方位的——祁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帅脸——坚定认为这位尚未谋面的叶先生一定也是个帅哥。 “是否同意约会?”清澈的正太音从手机里传出。 祁临不再犹豫,点了“是”。 这间咖啡馆面向的主要是商务人群,即便是一楼,聚会闲聊的人也不多。收到系统选定的约会地点时,祁临还挺意外。 工作关系,祁临喜欢上街观察人,今日带着笔记本提前出门,薄款浅驼色修身大衣,衬衣扣到了最上一颗,不出错可也不出挑的黑色休闲裤、黑色皮鞋。 平时祁临不这么穿,但第一次和匹配对象见面,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一个过分随意的印象。 叶先生还没到,祁临边等边画画,工作室正计划做一批凶悍而可爱的动物,他翻了许多资料,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差7分钟到3点,冬日下午的暖阳将咖啡厅照得像闪烁的水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清音悦耳,祁临在高脚凳上抬起头,撞入来者的视线里。 02 恃靓行凶 02   恃靓行凶 男人一身规整利落的西装,外面套一件长及小腿的黑色大衣,兜着冬天的寒气,也映着冬天的阳光。 祁临并非颜狗,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希望自己氪的盲盒开出一个乖乖? 男人挺拔修长,身量目测在1米87左右,挺鼻深目薄唇,眉心很轻地拧着,有一丝冷淡劲儿,五官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幅度都像是照着祁临的喜好生长。 祁临撑着脸颊,看着男人走向自己,心想如果对方就是叶先生,那自己简直是开到了盲盒里的天选隐藏款。 一楼不止祁临一人,但男人目不斜视,视线锁定祁临,好像其他人不配入他的眼。 看着男人走近,祁临心跳一次比一次快,一是因为男人的相貌近看比远看更显精致,二是心中逐渐升起一阵诧异——盲盒怎么不看看别人? “祁先生。”男人站在两步之外,微睨着眼。 祁临一喜,立即站了起来,“叶先生?” 男人点头。 我搞到真的隐藏款了!祁临心中欢呼,面上却维持着大龄未婚男青年应有的矜持,“我们是上楼,还是就在这儿?” 男人看向摊开的笔记本,眉间那一丝褶皱更深,“你等很久了?” 祁临合上笔记本,“我没别的事,提前出来了。” “你在画画。”男人又道,“画的是什么?” 祁临不介意展示自己的作品,但好歹是来相亲,自我介绍都还没做,怎地就聊起画来了。 “要不我们还是上楼吧?”他建议。 男人“嗯”了声,“我在楼上订了包厢。” 祁临意外地挑眉,男人又道:“很奇怪?” “这……”祁临当然奇怪,“这间咖啡馆不是系统选定的吗?” “不是系统,是我。”男人回答得十分干脆,说完便向楼上走去。 祁临噎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男人外表虽然完美,但这派头这语气这气场,怎么有种霸道总裁的风骨? 倒不是他歧视霸道总裁,但前阵子乐庭的那位叶总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想到“总裁”俩字儿他心里就起毛,何况此人还姓叶。 男人已经站在楼梯上,大约是听见脚步声没跟上来,半转过身,俯视仍旧站在高脚凳边的祁临,“嗯?” 祁临被这霸总标配的“嗯”给震住了,初见的惊艳缓缓收敛,眼皮轻跳,右手十分想捂住胸口——他似乎被,突如其来地,雷了一下。 “这就来。”但祁临怎会表现出来,赶紧将笔记本放入时尚感浓郁的宽大随身包里,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才知道,男人订的竟然是最为高档的一个包厢,宽敞、视野极佳,落地窗长桌标配,一面墙上还挂着投影仪幕布。 如此装潢,祁临想到乐庭总部的39楼。 谁家相亲会选在这种地方?顾戎谈生意都没这么正式。 服务生送来菜单,男人让祁临先点。 祁临在下头喝了半杯红茶玛奇朵,嘴里太甜,便要了杯薄荷柠檬水。 “冷的?”男人眼神不太友好,“你刚才喝的也加了冰。” 若非看在男人俊美冷酷,气场强大,且是国家给自己挑的份儿上,祁临当即就要呛回去。 薄荷柠檬水这种清凉饮品难道还能喝热的?刚才喝了冰水现在就不能喝冰水? 姓名都不知道,你就管我? 忽然,祁临愣了一下——这句式似曾相识啊! 姓名都不知道,你就想和我结婚? 我靠! 祁临心里的雷又炸了一次。 “将薄荷柠檬茶换成红枣玫瑰暖茶,谢谢。”男人点好自己的,吩咐服务生。 祁临深吸一口气。 上一个自作主张将他的冷饮替换为热饮的人坟头草已经…… 好吧,坟头草还没有,但是好歹被他用画稿糊了脸。 “叶先生。”祁临用男人那张无可挑剔的脸降火,端着客气道:“可以问一下吗,为什么换掉我的薄荷柠檬茶?” 这不是提问,是强烈的谴责和抗议! 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冬天不宜喝太多冷饮。比起薄荷柠檬茶,你更喜欢红枣玫瑰暖茶。” 沃日绝了!祁临暗骂道,你不仅替我决定喝什么,还替我决定喜欢什么,我是你儿子? 服务生动作很快,两杯热气腾腾的茶饮上桌,祁临心中一通咆哮,看到那杯红枣玫瑰暖茶时,却突然卡了一下壳。 其实…… 他确实喜欢红枣玫瑰茶来着,不过不是热的,是冰的。 可但凡原料有红枣,几乎都是热饮。红枣养生么,没听过冰水养生。 他自个儿用红枣泡了水,却要往里面加冰,被亲哥说过几次“什么毛病”。 问题是,相亲对象怎么知道他喜欢红枣玫瑰茶? 难道是AI将多余的信息公布给对方了? 不应该啊,系统不可能作弊。 祁临狐疑地斜了男人一眼。 男人已经脱下大衣,只穿西装。那套西装一看就是手工定制,高级面料与剪裁完美勾勒着男人的线条,有种与男人相符的冷硬质感。 罢了罢了。祁临劝说自己,能开到这样的盲盒,就不要再挑剔了。 稳定心绪,他取出自己的名片,往对面一推,准备做自我介绍。 男人只是一低眼,目光在名片上轻轻一扫。 祁临怀疑他根本没有看清自己的名字。 不满意? 祁临这才意识到,这场相亲可不是他单方面开盲盒,对相亲对象来说,他不也是一只盲盒吗? 他将对方定义为隐藏款,可在对方心里,他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个歪瓜裂枣吧? 对长相,他是颇有信心的。 “我是叶拙寒。”男人道。 叶什么? 祁临听是听清了,但不知道后面是哪两个字,又依稀觉得耳熟。 这相亲流程他是看不懂了。按理说,他递了名片,这叶……叶先生也该递名片。可人家直接报了个名字,好像他跟AI似的,听个名字就能反馈出所有信息。 不应该啊,这人看着像个成功的商务人士,不会连递名片这种基础礼仪都不懂吧?再说,最可靠的是国家,国家分配给他的一定是最适合他的良人。 他别的不敢轻易相信,就相信国家。 “我叫祁临。”于是,他以男人的语气回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男人眼中出现一丝不解,“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短时间内连番被雷,即便是美颜盛世都镇不住祁临的怒火了。 这哪来的霸道总裁?你的名字是写在市中心的巨幅广告牌上了? 嚣张! 中二! 恃靓行凶! 祁临管理不住表情了。 包厢突然变得安静,阳光经过干净的落地窗,更显明媚,将两人圈在同一片浅金中。 男人似乎对祁临的反应有些不满,眼中转着一圈火,一字一顿道:“叶,拙,寒。” 沃日—— 祁临真要爆粗口了,这回他彻底听清楚,一个zhuo,一个han,但鬼晓得是哪个zhuo,哪个han? 递一下名片能死? 写下来能死? 但祁临有素质,将抽搐的唇角又弯成了微笑的幅度。 别人说脸上笑眯眯的人心里都骂着MMP,可他发誓自己没有,他只是在心里高冷地diss了一下自己的相亲对象,并且忽然有了一丢丢创作灵感。 “要不,你给我写一下。”祁临拿出笔记本,翻开,笔帽也摘了下来。对方只用动动手指,将那两个字写出来就行。 然而,男人竟然没有接过笔记本,甚至没有看上一眼,仍旧盯着他。 祁临不得不承认,男人的目光很有威慑力,就十来秒,他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耐心也即将告罄。 若是知道国家给他分配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他…… 好吧,冲着这颜值,他还是会来。 “叶先生……”祁临刚开口,男人也说话了,“你不知道我?” 祁临警铃大作,“我们应该认识?” 男人十指-交叠,“我认为起码,你知道我的名字。” 太自信了!太自恋了!脸都不要了! 祁临一连感叹三声,微笑已经维持不住,“不好意思,叶先生,我三年前才回国,实在记不起我们以前见过。” 肉眼可见地,男人吁出一口气。 绝对没有两团火焰从男人鼻孔里钻出,但祁大艺术家偏是想到了宝批龙喷火。 “这样吧,你看看我的名片,我们彼此了解一下。”祁临绝不会在相亲对象面前丢失风度,“我是个创意设计师,在……” 男人打断,“我知道。你是乐庭旗下的‘出走’工作室的视觉总监。” 祁临提醒:“那你呢?给我一张名片吧。” “半个月前,我的律师就向你介绍过我。”男人眼神冷冷的,带着明显的不快,“你忘了?” 祁临险些跳起来。 半个月前?律师? 为了掩饰慌张,他端起那杯红枣玫瑰暖茶,喝了一口。 别说半个月前,就是最近半年,他接触到的律师也有且只有一个。 那位戴着金丝边眼镜,好似斯文败类的律师。 而对方介绍的是…… 卧槽! 祁临震惊地看着男人,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乐庭的叶总?要和我联姻但被我拒绝的那个? 不可能吧! “想起来了?”男人唇角有一个不明显的幅度,像是不高兴,又像是冷笑。 下一秒,祁临终于收到催了半天的名片。 叶拙寒,拙劣的拙,寒冷的寒,乐庭的副总裁。 就是那个来联姻的叶总! 祁临终于没忍住,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喷出一口甜到伤心的茶水。 03 先结个婚 03   先结个婚 对面的座位空了,靠椅歪在一旁。 祁临脑中空白片刻,第一个想法是,盲盒长了腿,带着他的隐藏款跑路了。 但事实上,叶拙寒只是去包厢自带的卫生间洗脸。 水声隐隐约约从卫生间里传来,祁临掐了下自己的手背,赶忙拿起手机,搜索关键词“叶拙寒”。 ——叶拙寒,29岁,叶氏乐庭集团继承人,叶海庭第三子,未婚,目前担任乐庭集团副总裁,分管旗下娱乐潮流产业。总所周知,乐庭的业务重点向来不在娱乐上。然而叶拙寒仅用三年时间,就将淘金能力居于集团末尾的娱乐潮流产业打造为仅次于商业地产的部门…… 报道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配以叶拙寒的视频采访,归结起来就四个字:此人甚牛! 祁临满头问号。 AI这是出bug了吧?一个出生豪门,年纪轻轻就成了“总”的青年才俊,怎么就和他匹配上了? 好吧单看脸当然能匹配,可AI总不至于是只颜狗吧?那么多数据不放在一起对比,一看到两个帅哥就怼一块儿? 祁临,一个在海外生活了多年,想念祖国,无保留爱国的好青年,头一次对国家产生了怀疑。 卫生间的门锁“咔哒”一声,祁临立即放下手机,向卫生间的方向看去。 叶拙寒显然用毛巾擦过脸,面颊没有一丝水痕,但原本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沾了水,有些湿,西服已经脱掉,领带也不知扔哪里去了,衬衣的胸口位置浸着一片水。 祁临自知理亏,“抱歉叶先生,我刚才太惊讶了。” 叶拙寒眼神凉凉的,手里握着一张小方巾,“我以为你至少应该记得我的名字。那天邢律没有告诉你?” 祁临惊讶归惊讶,脑子却转得相当快。邢律就是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律师。当时对方滔滔不绝,他却只嫌聒噪,除了“联姻”什么都没听清楚,以至于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我走神了。”他只得承认。 现下也没什么心情相亲了,叶拙寒被他拒绝一回,又被他喷了一脸的水,就算肚子里能撑航空母舰,恐怕也会不高兴。 这一不高兴,说不定得迁怒“出走”。 “走神?”叶拙寒将小方巾叠好,放进西裤口袋里,“为什么?” 这还用问?祁临无语,你工作干得好好的,晴空一声霹雳,莫名掉下一个总裁哥哥要和你联姻,你不走神? 还有,你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叶拙寒说:“你害怕我?” 祁临额角一阵抽搐,食指在鼻翼上挠了下,“倒不是害怕……” 叶拙寒正色,“那为什么拒绝?” 祁临拼命控制自己的神经,才没有当场翻白眼,“我那时并不认识你。” 我他妈都没见过你! 叶拙寒绕过桌子,逼近祁临,“你现在认识我了。” 祁临闻到一股浅淡的古龙水味,是很冷的调子,可叶拙寒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他被裹挟其中,如冰火两重天。 “认识你了?”祁临没能完全理解到这句话。 叶拙寒的语气无波无澜,跟寻常问好一般道:“现在认识了,愿意和我结婚吗?” 祁临张开嘴,有合不拢的趋势。 “想接吻?”叶拙寒半挑起眉,“可以。” 可以个鬼啊! 祁临赶忙伸手,抵住叶拙寒的胸膛。 这位青年才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地问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要不要结婚?为什么可以把合不拢嘴当做想接吻? “叶先生!”祁临觉得自己的素质好得感天动地,都被逼到桌沿上了,还堪堪维持着微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叶拙寒散发着可耻的荷尔蒙,低音炮连番轰击,“什么误会?” 祁临身子后仰,“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某个人了?” 叶拙寒简洁明了,“我不找替身。” 祁临一噎。大兄弟,大总裁,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 “那可以告诉我吗,半个月前我们从未见过,你为什么会想与我结婚?” 叶拙寒蹙着眉,片刻道:“因为你适合。” 祁临脱口而出,“我不适合!” 你是总裁,我是总裁的打工仔! “你适合。”叶拙寒眸色一深,语气不容反驳。 祁临觉得杵在自己面前,腿贴着自己腿的是个被臣子忤逆的皇帝,被逆着毛摸了的兽王。 自己怎么就适合了? 只有脸适合也叫适合? “不,我不适合。”祁临吸了口气,不卑不亢。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同性都能结婚的时代,他难道还能被强-权压迫? “你适合。”叶拙寒说。 “不适合。” “适合。” “不适合。” “适合。” 几个回合下来,叶拙寒的脸越来越近,祁临被盯得没脾气,不想再当复读机,“那你说清楚,哪里适合?” 别说脸!我不听! “半年前,我的团队给我制定了工作计划。”叶拙寒理了下衣领,“其中一条就是完婚。” 祁临:“???” 你们这些当总裁的,工作计划还包括结婚? 你果然是个甚牛的青年才俊! “有一个合法伴侣,有助于我本人,以及乐庭娱乐潮流产业整体形象的提升。”叶拙寒继续道:“经过考察,你是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祁临惊了,“你什么时候考察过我?” “你一点没察觉?”叶拙寒哼出一声气音。 祁临马上想到乐庭给“出走”的那份友好到极点的合同。 他一直以为那是顾戎的功劳,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自个儿的“卖身契”? 我他妈?! “‘出走’的合同……”祁临背脊出了一层薄汗。 叶拙寒幽幽道:“是第一份聘礼。” 祁临盯着叶拙寒,有将对方暴打一顿的冲动。 怎么有人能顶着这样一张脸,说出如此乡土气息浓厚的话呢? 那你要不要再吹个唢呐?我们一起舞个狮? “当然,这也是对‘出走’能力的肯定。”叶拙寒又道:“‘出走’有你这位视觉总监,就值得起这份合同。” 能力被肯定,祁临的暴躁劲头稍稍平息。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叶拙寒说:“我原本认为,你会毫不犹豫,答应邢律。” 天造地设? 毫不犹豫? 祁临要抽筋了,“叶先生,你的脸……” “嗯?”叶拙寒问:“我的脸怎么?” 好大! 祁临心中爆喝,嘴上却道:“很帅。” 叶拙寒点头,“我知道。” 祁临:“……” “邢律向我汇报,说你不愿意。这点我应该向你道歉。”叶拙寒风度翩翩道:“向你提出联姻要求时,我不知道你正在等待AI匹配。” 祁临用力压了下唇角,待它不抽了才说:“对,我相信国家,我正等着国家给我分配男人。” 此话说完,祁临就咬了舌头。 大约是和神经病在一个房间里待久了,自己也被传染,说话连脑子都不过。 叶拙寒说:“所以我,就是国家分配给你的男人。” 不,你不是! 祁临心说,一定是系统崩溃了,我要再匹配一次!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问:你真的想再匹配一次吗?下一个盲盒万一是歪瓜裂枣…… 祁临简直虎躯一震。 盲盒走红之后,他已经设计了许多系列,一批批成品被送至工作室,他有事没事就爱拆着玩儿。拆了那么多,非但没有开出一个隐藏款,还老是开出丑八怪。 顾戎每次见他拆盲盒就笑得捶桌。 一个人可以非,但非成他这样的,就令人心痛了。 “你要拒绝我吗?”叶拙寒说。 祁临无疑被将了一军,刚才信誓旦旦说相信国家的是他,如果真的拒绝了,岂不是飞速打自己的脸? “叶先生。”祁临稳住,“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拙寒道:“嗯,你说。” 祁临说:“你是不是在匹配系统里捣了鬼?” 叶拙寒不悦,“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国家。” 祁临本来也不认为叶拙寒能在AI匹配上玩暗箱操作,可怎么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呢?叶拙寒前脚被他拒绝,后脚就和他完成匹配? 他们真有这么相配? “这事太突然了。”祁临说:“我想再考虑一下。” 叶拙寒终于退开一步,抬手看一眼时间,“行。” 祁临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晕晕乎乎地收拾物品,却瞥见叶拙寒没有离开的意思。 “叶先生?”他好心提醒。 “嗯?” “你不走?” “你不是要考虑吗?”叶拙寒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抄起,“我给你时间。” 祁临疯了,“就现在?” 叶拙寒说:“你还有五分钟。” 人生大事,五分钟就能决定? “这样吧,我问你答。”叶拙寒不等祁临点头,“你是不是有强烈的结婚诉求?” 祁临实话实说,“是。” 叶拙寒叠起腿,“于情于理,我是不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祁临哑了半天,“不差……” 叶拙寒眼尾一挑,“只是不差?” “我的意思是,我还不了解你。”祁临说:“更没有爱上你。” “没关系。”叶拙寒笑了笑,“我们先结婚,爱不爱这个问题,结婚后再考虑。” 04 神仙哥哥 04   神仙哥哥 “你再说一遍?你要和谁结婚?”顾戎被咖啡机浇了满手咖啡,一边嚎一边难以置信地盯着祁临,“是我的顺风耳背了,还是你的三寸不烂之舌结巴了?” 祁临将一包纸巾扔给顾戎,“我没有三寸不烂之舌,谢谢你。” 顾戎顾不得收拾桌上的咖啡,往休息室外瞧了一眼,确定大家的火眼金睛都没往这儿转,才道:“你和叶拙寒匹配上了?不仅匹配上了,你们还已经谈婚论嫁?” 这事怪不得顾戎惊讶,祁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叶拙寒端着霸道总裁的架子,给他五分钟时间思考,还说什么爱没爱上不要紧,先把婚结上,别的将来再说。 他一时头脑发热,加上喷了叶拙寒一脸水的愧疚心作祟,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这叶总还很贴心,见他出门时魂不守舍一头撞向玻璃门,连忙伸出手掌,挡在他的额头和玻璃门之间,还担心他这状态开车不安全,直接将他捎回了家。 到家后他把囤着的盲盒全拆了,没有一个隐藏款。额头被捂过的地方隐约发热,他瞪着天花板,平心静气地想,可能自己这辈子开盲盒的运气都用在叶拙寒身上了。 所以这婚不结都说不过去。 但单身28年,从未品尝过爱情的甜美,突然就要结婚了,对象还是自己的上司,祁临怎么想怎么觉得魔幻。 短短一个晚上,他掐了自己十八回。 小臂一片红肿,像被嘴巴亲出来的。 “叶拙寒……”顾戎说:“靠!祁小临,今后我是不是得叫你总裁夫人了?” “那我是不是得自称‘哀家’?你他妈能正经点吗?”祁临有些后悔告诉顾戎。但不说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等到叶拙寒单方面宣布要和他结婚。 “我就是很震惊。”顾戎终于想起洗掉满手黏腻的咖啡了,“还很高兴。” 祁临无语,“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成天窝在工作室画图,对乐庭高层不了解。”顾戎说:“叶拙寒可是个人物,能力拔群,人品没有任何污点,简直就是个神仙,多少小年轻想爬他的床……” 祁临打断,“最后一句话就不用说了吧?” 顾戎坚持说完,“他却还是冰清玉洁的神仙哥哥。” 祁临冷冷道,“神仙哥哥就要被本人玷污了。” “玷污了好!”顾戎拍手称快,“叶拙寒这两年唯一被诟病的就是未婚。” 祁临不大理解,“他才29岁。” “豪门和我们草根能一样吗?”顾戎说:“叶拙寒这人,稳重成熟,运筹帷幄,但年纪到底还太轻,加上没有成婚,一些思想传统的合作方认为他尚未定性,合作有风险。再者,叶拙寒掌管的是娱乐潮流事业部,旗下明星成群。他外形那么出众,早就被当做集团门面来包装了。若是他传出和哪个小鲜肉的绯闻,对乐庭会有不小的影响。我听说叶海庭早就希望他结婚,被他拖延到现在。嘿嘿,正好被你撞上。” 祁临听了半天,注意点全在“稳重”上。 叶拙寒很稳重吗? 不是吧,叶拙寒昨天那表现哪里有一丁点儿稳重的影子? 他祁临是个拥有独立判断力的社会人,若是叶拙寒真如顾戎所说,他怎么会想到宝批龙喷火? 但…… 祁临心中卡了下,叶拙寒捂住他额头时倒是十分稳重有风度。 “所以,你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顾戎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照祁临的想法,叶拙寒应该马上会与他订婚,但正式结婚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毕竟人叶家是豪门,擅长铺张浪费,结婚这种大事必然大宴宾客,准备个一年半载。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天下午——就在相亲结束的24小时后——邢律,那个看起来像斯文败类的邢宵律师就来到“出走”。 “出走”工作室是一栋四层高的别墅,附近都是小公司,环境优美,有露台有私人花园,租金不便宜。当初还没有开始盈利时,祁临就执意要租这里,理由是良好的环境能激发员工的灵感和创作欲。而没有买房之前,他在地下室铺了张床,为事业鞠躬尽瘁。 此时,祁临就和邢宵坐在四楼的露台玻璃房里。 “又见面了。”邢宵的镜片反光,祁临总觉得他似笑非笑。 “叶总事务繁忙,二位结婚之前的准备工作,只能由我代劳。”邢宵说着将一个黑色文件夹放在桌上,“您先看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祁临翻开一看,被那个明晃晃的日期戳伤了双眼。 邢宵道:“您好像马上就有疑问了。” “我们……”祁临说:“下周就结婚?” “您认为太晚了?”邢宵拿出钢笔,“时间可以提前。但考虑到叶总今明两天出差,民政局后天休息,最早只能提前到大后天。我记下来,等会儿反馈给叶总。” “不是!”祁临觉得这世界不对头,到底是他是个憨憨,还是叶拙寒是个憨憨?昨天相亲,下周就要结婚,尿急也急不成这样! “我不认为太晚。”祁临维持着一司总监该有的礼貌,“我是想问,叶总不用向家里报备一下吗?几天时间,恐怕很多准备都来不及做。” 邢宵反问:“您向家人报备了吗?” 祁临父母已经过世,唯一的家人是年长六岁的亲哥祁瀚,人在海外,兄弟俩感情很好,祁临本打算一切敲定了再给祁瀚打电话,没想到这就被相亲对象催了婚。 “我家庭成员简单。”祁临不得不说:“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邢宵说:“叶总的家庭成员也简单。” 祁临心道,我看你是在哄鬼! “叶总已经一个电话解决了。”邢宵补充道,“您不必操心叶总的家人,叶总从小被放养,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 被放养…… 你们叶总是羊吗? “总之,如果您没有提前的意愿,六天后就是你们去民政局领证的日子。”邢宵说:“至于婚礼,叶总他有自己的想法。” 你们叶总随时随地都有自己的想法!祁临唇角一抽,“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延后的意愿?” 邢宵推了下金丝边眼镜,“叶总希望与您尽早完婚。” 还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霸道总裁啊,祁临往下看,抱着发现更多奇葩条例的心态,却在看到婚礼一项时,心脏悠悠颤了下。 邢宵说:“叶总的意思是,目前你们之间还没有产生爱情,就算大肆操办婚礼,也是办给别人看。不如等到有了爱情,再补办。” 祁临哑了几秒。 老实说,他压根没想到“有了爱情再办婚礼”。 叶拙寒考虑得比他深入,叶拙寒不是憨憨,他才是。 “您意下如何?”邢宵又问:“如果您执意要立即举办婚礼,我可以和叶……” “我同意。”祁临说,“婚礼以后再说吧。” 邢宵满意道:“接下来需要您确认的还有新房、礼服、婚戒……” 结婚之后,势必要住在一起,叶拙寒给出五处居所供祁临挑选。祁临看着头痛,不是因为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是因为他暂时还没有做好同居的准备,不想从自己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搬出去。 房子是半年前买的,地段好,周围配套设施优越,他很喜欢那儿,考虑过将未来的结婚对象接来一起住,哪知道对象是个霸总,五套别墅拍在他面前,绝不可能搬去他家“蜗居”。 祁临有些郁闷,没立即答复邢宵,视线落在礼服和婚戒上,问:“不办婚礼的话,礼服就不用了吧?” 难不成穿着礼服去领证? 邢宵笑了笑,“礼服是拍照时穿。虽然暂时不举行婚礼,但叶总想和您拍一套结婚照。” 这要求倒不过分,祁临应下来,跟邢宵确定时间,“试礼服是周日?” “对,叶总回来的第二天。”邢宵说:“十二套礼服,全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您随意挑选。” 祁临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可一时又没想起来。 邢宵又道:“住处您决定了吗?” 别墅当然是金窝银窝,可祁临舍不得自己的狗窝。三年前他回国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挣钱,如今终于买下了一套房,在这座城市有了落脚之地。那房子是他奋斗的情怀! “领证之后,不一定得马上同居吧?”祁临说:“我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 邢宵十分干脆,“恐怕不行。” 祁临:“……” “叶总虽不是娱乐明星,可也算是公众人物。”邢宵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如果被记者拍到你们分居,会对叶总的形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祁临说完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叶拙寒和他结婚就是为了塑造已婚男士人设,怎么可能同意婚后分居? 他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邢宵说:“祁先生,您有什么意见?” “我……”祁临想说“为什么非得我搬去和叶拙寒住,他不能搬来我家吗?我家三室一厅,一百二十平,不小了”。 可,他说不出口。 他无聊时看的霸总小说里,总裁的床都有一百二十平。 “您对这五处都不满意?”邢宵说:“好办。” 祁临想,没那么好办,你就是再给我挑五处,我也不想搬。 “叶总搬去和您一起住就行了。”邢宵当即拍板。 祁临愕然,“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怎么愿意……” “他愿意。”邢宵冲文件一抬下巴,“您可能还没有往下看,那里有一行小字。” 祁临狐疑地看去,果然有小字! ——若祁先生无意搬家,叶先生可搬去与祁先生同住。 祁临深呼吸,“我那儿只有一百二十平。” 邢宵笑道:“不小了,叶先生不睡一百二十平的床。” 一切谈妥,祁临坐在玻璃房里沉思,一沉思就明白了刚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礼服是独一无二的,那必然是定制,可是没有人来给他量尺寸,怎么就做出来十二套合身的礼服? 怀着不安和一丝即将结婚的隐秘期待,祁临心神不宁地过了两天。周六晚上给祁瀚打电话汇报婚事,兄弟俩罗里吧嗦聊了半小时,正当祁瀚严肃地纠正祁临,说“你不能叫他宝批龙”时,门铃响了。 9点07分,谁会这时候上门? “有人敲门。”祁临边说边开门,“大祁,等我下。” 门打开,叶姓总裁风尘仆仆站在门外,冷鼻子冷眼,还真有几分神仙哥哥的架势。 祁临叼着的奶茶味棒棒糖从嘴里掉落,黏在睡袍上。 一时间,世界陷入尴尬的安静。 “小祁?”祁瀚半天没听见动静,喊道:“小祁,谁来了?” 叶拙寒眉心皱了皱。 祁临对着手机,半愣神半清醒,想说“宝批龙来了”,却想起祁瀚刚才教育过他,于是脱口而出:“神仙哥哥来了。” 05 承受不起 05   承受不起 祁临觉得今年天气不正常,否则怎么越过春天,直接到了夏天? 空调吹着暖烘烘的风,他穿着不久前网淘的香槟色丝绸睡袍,汗流浃背。 顾戎经常说,你们搞创作的骨子里骚,不是明骚,就是暗骚,内裤都得穿有吊带的。 祁临对天发誓,自己的内裤几乎都是平角,连三角的都很少。顾戎呵呵一笑,不信。祁临索性锤死自己,上网买下一套垂感极好的睡袍,正面全开,没有纽扣,只靠一根腰带系着。 这玩意儿送到后,祁临只试了一回,虽然质感忒好,但扣不上实在是太-骚-了。祁临穿不惯,塞进衣柜里再没拿出来。今儿纯属脑子抽风,才抖开换上。 哪想居然被神仙哥哥……呸,被叶拙寒瞧个正好。 和祁瀚的通话已经挂断,祁临干声问:“叶先生,你怎么来了?” 叶拙寒身侧竖着一个小号行李箱,视线由祁临的脸上,转移到祁临腰上。 那里正粘着被舔到一半的奶茶味棒棒糖。 两人彼此尴尬地对峙着——或许尴尬的只有祁临。 片刻,叶拙寒伸出手,作势要摘下棒棒糖。 祁临下意识一挡,没能将叶拙寒的手挡开,反倒在拉扯间碰掉了压根儿系不牢靠的腰带。 这套睡袍就是件情-趣睡袍,谁穿谁知道,面料跟水一样,腰带更是光滑得不像样,扯一下准掉。 “嘶——” 一声极轻的布料摩擦声响起,腰带滑落,睡袍向两边敞开。 像有人在清晨拉开窗帘,祁临的身体就是那窗外的景色。 叶拙寒没动,祁临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拉起睡袍两襟,狠狠抱住自己。 就这一瞬间,他看见叶拙寒轻轻挑了下眉。 羞耻像一团火,首先点燃了愤怒,祁临往里一退,语气没了刚才的客气,“你怎么来了?” 叶拙寒却道:“神仙哥哥?” 祁临:“!!!”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着叶拙寒吐出这四个字? 叶拙寒笑了,“这是你给我起的昵称吗?” 不,我给你起的绰号是宝批龙。 祁临忍住了没说,一手抓着睡袍,一手按在玄关柜上,挡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们虽然已经就结婚一事达成了初步共识,但现在红本子还没领,叶拙寒有什么道理到他家里来? “不让我进?”叶拙寒嗓音低沉,眼睛轻轻一眯。 盲盒向我抛媚眼了! 祁临不得不屏蔽掉脑中的声音,强作客气,“你到底有什么事?” 叶拙寒说:“我回自己的住处。” 祁临说:“那你走错门了。” “你不愿意去我挑选的五套别墅。”叶拙寒说:“所以我决定住进你家。不是已经说好了?你想反悔?” 祁临一时气短,“你现在就要住进来?” “那不然呢?” “我……” 叶拙寒往屋里一迈,高大的身躯半遮住顶灯的光,阴影笼罩住祁临,“你要拒绝我?” 祁临近距离看着叶拙寒黑漆漆的眼睛,喉结滚动几下,“那你非要进来,就进来吧。” 叶拙寒毫不客气,侧身关上门。 这一声如同警钟,祁临顾不得给叶拙寒找拖鞋,把“客人”抛在一边,径自冲进卧室换了套良家男睡衣。 叶拙寒站在玄关没动,在有限的视角范围里打量着客厅。 祁临把自己裹严实了,心情也终于镇定,端着户主的架子找出拖鞋,“你随便坐吧。我不知道你今天就要搬来,没有收拾房间……你想喝点什么?” 叶拙寒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这动作该死地性感,但祁临觉得,现在绝对不是散发魅力的时候。 他与这私闯民宅的总裁,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个心。 “介意带我参观一下各个房间吗?”叶拙寒这时倒是有礼起来。 祁临速一转,卧室里丢着情-趣睡袍,书房丢着一地画稿,其中百分之九十是一头龙,灵感来自叶拙寒本人。 这两间房是万万不能参观的,剩下的只有客房。 祁临微笑,“你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寝具是现成的。” 叶拙寒没有对睡客房表现出丝毫不满,但似乎对另外两间房更感兴趣。 祁临选择性无视,想起叶拙寒对“喝热水”情有独钟,遂用沸水、固体姜茶兑了杯饮料,放在叶拙寒面前。 叶拙寒看了眼,没端。眼神透露出一丝藐视。 瞧不起固体姜茶啊?祁临懒得惯着,这儿是他的“寒舍”,可没有大管家现熬的驱寒茶。 礼节意思意思到位,谈心就得开始了。 祁临和叶拙寒划茶几而坐,一人睡衣扣到最上一颗扣子,一人刚刚解开禁-欲气息浓厚的领带。 “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同居。”祁临努力让自己显得陈恳,“我这里你恐怕住不惯。” 叶拙寒矜持道:“还好。” “邢律说你这两天都在出差。”祁临又道:“你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大约是太口渴了,叶拙寒终于端起那杯姜茶,抿了一口,“不然呢?” 祁临:“……” 这天他妈的要聊不下去了! 叶拙寒又道:“下了飞机,当然应该回家。” “回家”两个字往祁临心口一扎,有种意料之外的悸动。 “明天要去拍结婚照。”叶拙寒放下杯子,“我平时住的地方太远,你这里近一些。” 是这个原因才住我这儿吗? 祁临没问,和叶拙寒对视片刻,想起那十二套礼服的事,“我听说礼服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叶拙寒点头,“嗯。” 祁临问:“我怎么不记得有人来给我量尺寸?” 叶拙寒淡淡道:“我目测。” 祁临心里一个沃日,“那您可真牛逼。” 叶拙寒似乎被这句话给冒犯了,眉心蹙起,眼神也深了些。 相亲那天祁临就见过叶拙寒这副表情,此时虽然有点后悔,但也懒得道歉,拍拍大腿就算忘了。 叶拙寒:“你拍大腿干什么?” 祁临:“我……” 我他妈哑口无言! 叶拙寒也拍了拍大腿。 祁临:“嗯?” “我以为你会坐过来。”叶拙寒说着又拍了两下。 祁临气笑了,“我1米8的汉子。” 叶拙寒说:“然后?” “我一屁股下去,你承受不起。” 叶拙寒的冷脸化出一抹笑容,“你可以试试。” 祁临当然不可能试! 他就是和叶拙寒话赶话,打个嘴炮而已。大龄未婚男青年别的没有,矜持有一吨重,坐大腿不是不行,但好歹得等到领证之后。 现在离领证……好像也不远了。 没等到祁临来坐自己的腿,叶拙寒站起来,“卫生间你现在用吗?” “你要洗澡是吧?”祁临一看时间,“我没有多余换洗衣物。” 叶拙寒说:“没关系,我有。” 祁临心里啧了声,总裁果然不同凡响,“那你用吧,我去客房铺寝具。” 两人不再交流,祁临从壁柜里拖出崭新的丝绒被,正要进客房时,瞧见叶拙寒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找东西。 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叶拙寒美妙的背部线条隔着衬衣薄薄一层布料尽数暴露在祁临眼中。 祁临动作顿了下,又忙不迭地将装丝绒被的皮实大袋往客房里推。 得,隐藏款的外貌真是处处贴合他的心意。 可隐藏款完美的皮囊里,住着一个一言难尽的灵魂。 要皮囊还是要灵魂,祁临面对一个世纪难题。 在自个儿家里睡觉,祁临没有关卧室门的习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卫生间的门打开,才突然想起家里多了个人,得关门。 但为时已晚,祁临只得假装睡着,眯着眼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叶拙寒经过,在门口停下几秒。因为背着光,他看不清叶拙寒的脸,但看得见叶拙寒穿着睡袍,身形格外有料。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祁临反复做梦,都是已经很久未做过的噩梦。 凌晨4点多,祁临就醒了,一身冷汗,盯着黑暗里的某一处出神。 几年前,他反复做噩梦,但一旦醒来,就想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痛苦地挣扎,想要从某个陷阱中逃离。可那陷阱是什么,痛苦又因为什么而起,他完全想不起来。 缓缓从噩梦里抽-离,祁临想起床洗澡,脚刚踩到拖鞋,忽然想起隔壁睡了个叶拙寒。 好你个叶拙寒,睡得本人连夜做噩梦! 这么一想,那些被噩梦网住的黏腻感逐渐消退。祁临又坐了会儿,恐惧感彻底消失,打算等天亮了,再去洗澡。 上午9点,一辆低调的豪车停在小区外,祁临和叶拙寒都已收拾妥当。早餐是祁临做的煎蛋三明治,叶拙寒很给面子地吃了。 这一天行程十分紧凑,先要去试礼服,之后拍照。 叶总时间宝贵,许秘书一上车就递给他一个平板。 祁临就在一旁,以为是什么商业上的机密,便很礼貌地目不斜视。 但不久,手肘就被戳了一下。 祁临以为叶拙寒是无意中碰到了自己,没理。 几秒后,再次被戳。 叶拙寒说:“你也看看。” 祁临余光转了过去,“商业机密给我看不……好……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话说完,他明明已经看清,平板上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不是商业机密。”叶拙寒纠正,“是我们要用到的体-位图。” 祁临:“……” 你管拍摄姿势叫体-位? 叶拙寒说:“有什么问题?” 祁临说:“不,我没有问题。” “那我们用哪个体-位好?”叶拙寒转过脸,深深地看着他。 祁临忍不住了,“咱们换个词?” 叶拙寒不计较,“行。” 祁临说:“你怎么连姿势都让人设计好了?” 叶拙寒说:“提前设计好,选好,拍摄的时候就顺利得多。” 你们商人也太会了,祁临自愧不如,正要认真挑选几个,就见叶拙寒指向其中一个。 新郎A坐在新郎B的腿上。 叶拙寒说得坦坦荡荡,“正好试试,我是否承受得起。” 06 献身艺术 06   献身艺术 祁临已经看过十二套礼服的图片,但亲自将它们穿在身上,仍然感到惊艳。 他虽不是服装设计师,但工作也与设计有关,明白服装如何靠精巧的细节衬托穿者的气质。 换上第一套银灰色礼服时,他就知道,设计师必然下了一番功夫。 许秘书说,拍摄大约需要三套礼服,另外再选两套备用。祁临本着随便拍拍的心态前来,此时却陷入选择恐惧。 十二套礼服,除了挂在末尾的白色婚纱和金丝旗袍,他都万分中意。 十套里面挑五套,淘汰二分之一,祁临终于体会到暴君充盈后宫的感觉,谁都喜欢,谁都想留下! 纠结了半天,只确定了一套黑色礼服。 身后的隔帘“唰”一声被拉开,祁临连忙回头,瞳孔极轻微地缩了下。 叶拙寒的头发重新打理过,用定型水塑成不那么规整的背头,黑色的衬衣收在西裤里,一手揣进裤袋,一手拿着一个方形首饰盒。 毫无疑问,首饰盒里放着婚戒。 他们还没有领证,但拍结婚照不能少了戒指。 祁临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叶拙寒虽然还没有换上拍照所用的礼服,但这打扮这姿势这冷冷的有点不耐烦的眉眼足够杀他。 “还没有选好?”说这话时,叶拙寒抬起拿首饰盒的手,看了眼腕表。 祁临反问:“你选好了?” 拍照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叶拙寒也要挑礼服的。 叶拙寒的容貌很有攻击性,眉心浅蹙的时候显得威势十足,“还没选。” 祁临倒没被这扑面而来的霸道气场唬住,“那你还不快去选?” 盯着我能盯出花来? “礼服是配套的。”叶拙寒踢开沙发边的拖鞋,从容坐下,翘起二郎腿,手指摩挲着首饰盒,“你挑好了,我换上对应的就行。” 祁临吃惊,“那如果我挑的你不满意?” “不会。”叶拙寒的语气堪称宠溺,“你满意的我不会不满意。” 祁临一方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方面又确实被撩到了。他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叶拙寒这么跟他说话,他有点儿受不了。 “我只挑出了这一件。”尬了半分钟,祁临指了指架子上的黑色礼服。 叶拙寒说:“其他的都不满意?” 祁临叹气,“不,太满意了。” 叶拙寒问:“介意我帮你挑吗?” 祁临立即说:“您拯救了我!” 叶拙寒轻轻笑了下,竟有一丝温柔。祁临看愣了,正要在心里夸叶拙寒两句,便听人家说:“你一套一套试给我看吧。先从……白色婚纱开始。” 祁临:“???” 您壮着胆子再说一遍? 叶拙寒挑着眉梢,“嗯?” 祁临体面而有素质地拒绝,“婚纱已经被我排除了。” 叶拙寒遗憾地点头,又道:“那旗袍?” “叶总……”祁临努力淡定,“旗袍也被我排除了。” 叶拙寒更显遗憾,“可惜。” 祁临笑眯眯,“如果你喜欢,我不介意你穿着它们和我一起拍照。” 叶拙寒蹙眉,“但它们是按照你的尺寸定做。” 祁临立场坚定,“我不喜欢。” “那挑其他的吧。”叶拙寒将腿放下来,身子前倾,手肘搭在两边膝盖上,“你换,我看。” 祁临已经换过一次了,但之前叶拙寒没在试衣间里,他换来换去没什么负担,此时精神紧绷着,换好一套从里间出来时,走路都有些僵,心情像在国外念书时面对教授。 叶拙寒在沙发上看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从头端详到脚。 祁临更加不自在,双手先是揣在裤袋里,后又拿出来,耳根越来越烫。而叶拙寒不知是认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视线全然黏在他身上,就像在看一件儿艺术品,半天也不开口说句话。 祁临不得不道:“您看好了?” 叶拙寒眼神微顿,“下一套。” 祁临:“……” 行吧,你说下一套就下一套。 除了被排除的婚纱和旗袍,以及已经选定的那一套,祁临将剩下的九套全都换了个遍。叶拙寒大马金刀地坐着,不说好看,也不说不好看,就一直盯着看,每次都得等到祁临咳嗽,才矜持地吐出一句“下一套”。 换最后一套时,祁临终于忍不住了,“叶总,您看走秀呢?” 叶拙寒非但不反驳,竟然还哼笑一声。 这一声特别低,一边挠着祁临的心,一边烧着祁临的火。 祁临有点想和自己的结婚对象打架了。 叶拙寒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逼近祁临,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懒意,“这件不错。” 祁临没好气,“还差三套!” 叶拙寒走向衣架,“这套,这套,还有这套。” “我怀疑你在耍我。”祁临阴阴地说。 叶拙寒简明扼要,“我没有。” “那你说说选这四套的理由?”祁临说完就有些后悔。他平时很少跟人较真,心平气和得跟个老干部似的。可面对叶拙寒,他的情绪总是在跌宕起伏中。 叶拙寒沉默几秒,用那迷死人的声线说:“因为特别衬你。” 祁临满腔愤怒就此被怼了回去。 助理上前将礼服拿下来,带去楼下的房车。叶拙寒将把玩许久的首饰盒放在祁临手上。 祁临打开,果然是一枚婚戒。 “我帮你戴?”叶拙寒十足绅士,“还是……” 对仓促结婚,丁点儿爱意都没有的夫夫来说,婚戒就是个道具,祁临打断,“拍照时我会自己戴上。” 叶拙寒只道:“行。” 选礼服耽误了时间,原定上午11点开始的拍摄不得不顺延到下午。一行人用了顿简餐,菜式虽然不出彩,但材料非常新鲜,味道清淡适口。祁临虽然热衷重口味的食物,也吃得相当满意。 午后,一辆房车、一辆商务车向岳城东边驶去。 祁临早就看过行程单,拍摄地是岳城大学的新校区。时值寒假,在新校区就读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学生,绝大多数返家,没有回家的也被统一安排到老校区。新校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封校。 财大气粗的叶氏,居然选在一所大学拍结婚照,不免寒酸。祁临的好友、兄弟、合伙人——顾戎——很不理解。 “我认为你们起码应该去南半球的一座海岛。”顾戎的信息噼里啪啦发进来,“叶拙寒名下一定有海岛。” “他很忙,出国一趟太耗时间。”祁临打完字愣了下。这才和叶拙寒相处多久?他已经不知不觉维护叶拙寒了! 正常的程序难道不是和顾戎一起吐槽? “乐庭在国内最大的乐园就在岳城!”顾戎继续道:“就算不去南半球海岛,也不至于去大学拍吧!” 祁临的手指再一次快过头脑,“也许叶拙寒对大学有情结?” 顾戎:“没念过大学才对大学有情结。” 祁临乐了,正想再回,忽听叶拙寒道:“你在和谁发消息?” 祁临不得不抬起头。 他与叶拙寒一同坐在商务车的后座,空间宽敞,中间再塞一个叶拙寒都不成问题。现在既没有到拍摄地,也没有事情可聊,他玩他的手机,与叶拙寒何干? 总裁的控制欲这么强? 祁临打心眼里就不怵叶拙寒,叶拙寒半侧着脸看他,他便看回去。 光线从窗外射-入,在叶拙寒脸上打上阴影。还别说,这个角度的叶拙寒相当性感。 啧。 “你管我啊?”祁临忽然想逗一逗对方,声音不似平常,捎着装腔作势的柔软和娇气。 叶拙寒神情一顿,似乎是被震住了。 祁临也被震住了。 认识这几日,都是叶拙寒打他个措手不及,这还是他头一回让叶拙寒吃瘪。 叶拙寒招架不住他这样? 那再试试? 祁临收起手机,屁股还坐在原位,身子一拧,双手撑在两人中间的皮座上,“叶总?” 叶拙寒压低眉峰,似乎很不自在,“什么事?” 祁临确定自己路子对了,心中叫好,故意让声音又腻了几分,“叶总,我们还没有领证,你就开始管我了?” 叶拙寒坐姿端正,高高在上睨眼,唇角肉眼可见狠狠一抿。 这矜贵得,简直像被调戏之后愤怒却仍要端着架子的神仙。 不愧是神仙哥哥。 祁临见好就收,心情明媚地坐了回去。 经这一打岔,两人都忘了发消息的事。 顾戎:嗯?怎么戳不活了? 下午2点,专业团队早已布好景,一切就绪。 祁临体会到叶拙寒提前选定姿势的好处,他俩都是盘靓条顺的人,礼服一穿,姿势一摆,往哪儿站都是风景,根本不需要什么海岛乐园。 团队专业,准备充足,拍摄进行得相当顺利。其间祁临还领悟到一个真理—— 刚回国那会儿他喜欢听深夜情感广播,里面说两个人只有深爱着彼此,对视的时候才会眉目传情,眼中才流光溢彩。 狗屁! 只要两个人长得顺眼,怎么对视怎么有戏,没戏围观群众都会解读为“深情暗藏”。 当帅哥真好。 夕阳西下,只剩最后一个系列,场景位于艺术学院的画室,金辉灿烂而隽永,祁临披着霞光扮模特,叶拙寒手握画笔,专注地看着他。 拍摄之前,祁临对这个姿势提出异议,“叶总,咱俩是不是得换个位置?会画画的是我。” 叶拙寒拒绝,“不换。” 祁临:“……” 您都不会画画,还跟我抢? 牛逼牛逼,拍照装逼。 摄影师说,这个场景,若是“模特”穿着婚纱,会更加唯美,祁先生清隽,相信穿上婚纱会有种超越性别的美。 叶拙寒看向祁临。 祁临双手在胸前交叉,没门。 天色渐暗,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姿势,也是叶拙寒选定的第一个姿势,坐大腿! 摄影师的意见是,情侣坐大腿可以采取浪漫的侧坐,但夫夫坐大腿,从艺术的角度应该突出亲密、性-感、情-色。 祁临被迫岔开-双腿,正面坐在叶拙寒腿上,叶拙寒搂着他的腰,而他一根手指勾着叶拙寒的下巴,心想老子不过是结个婚,怎么就沦落到为艺术献身的地步了? 07 真龙天子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SSL: connection timeout//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enable crypto//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Warning:  file_get_contents [" target="_blank">.wuliaozw.com/]: failedopen stream: operation failed//root/dahexs./cpwx/22.phpline 2 08 打死亲夫 08   打死亲夫 尴尬的安静结束于叶拙寒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哼笑。 祁临没臊着人,还吃人嘴短,绷着的气势顿时就弱了去,埋头喝粥,十分刻意地说:“谢谢你啊,这么晚了还给我送粥。” “不客气。”叶拙寒仍不愿意放过画稿,坐在祁临的工学椅上,惬意地翘着腿,“为什么画龙?” 祁临一口鱼肉噎在喉咙,暗自骂道——如果不是你家厨子厨艺精湛,将鱼肉炖得软如芋泥,你的未婚夫就要因你而噎死了! 将那口鱼肉咽下去,祁临故作优雅地擦了下嘴,“我们工作室正在设计下一个盲盒产品,上次走的是精灵路线,这次想换个思路,推动物。龙是其中的备用选项。”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翻译过来就是术业有专攻,不该你管的你别问。 叶拙寒黑色的皮鞋悬在空中点了两下,不依不饶,“我是问你,为什么画龙?” 祁临耐心趋于告罄,“我是‘出走’的视觉总监,我有选择的权力。” 我们是龙的传人,我为什么不能画龙? 叶拙寒点头,“我也有知情的权力。” 祁临慢半拍意识到,叶拙寒这似乎是……在和他聊工作。 “出走”已经并入乐庭集团,叶拙寒是他头顶上最大的上司。 分分钟能让他破产的那种。 “呃……”祁临一手拿着叶家的勺子,一手端着叶家的碗,“我先确定一下。你是以我老板的身份提问,还是以我……” 我男人的身份提问? 后一句话祁临没好意思说出口。 倒是叶拙寒很明白人地回答上了,“你老板。” 祁临松一口气,正要说话。 叶拙寒又道:“兼你男人。” 奸…… 祁临发现,和叶拙寒待一块儿的时候,自己连吃饭都有突然被噎死的危险。 但是现在再考虑退婚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结婚照已拍,婚戒已戴,小道消息也都已放出去。悔婚的代价太大,真龙天子一个龙威砸下来,“出走”的池鱼们铁定跟着遭殃。 “那个叶总。”祁临觉得自己也是挺有意思的,心里骂着叶拙寒,嘴里还惦记着叶拙寒送来的粥,“要不这样,你等我把粥喝完?” 叶拙寒矜持地点点头,然后说:“你这是委婉地表示,希望我闭嘴。” 祁临用力咽下一口粥,假笑道:“那么您能闭嘴吗?” 三秒钟后,叶拙寒将工学椅转了个向,“可以。” 祁临一边喝粥一边腹诽,却不得不承认,叶拙寒刚才那个转动工学椅的动作十分性-感,一般人做不出来,得是长得像个神仙,声线低沉醇厚,才有这样的效果。 将粥喝得一滴都不剩时,祁临不禁想,叶拙寒如果是个哑巴就完美了。 楼下的休息室有咖啡机,顾戎买来的,买的时候说是要打造知性、优雅、洋气的办公室环境,然而大多数人宁愿叫星巴克外送,或者兑速溶咖啡,也懒得去折腾咖啡机。 也就祁临偶尔去捣鼓一下。 祁临漱口洗脸,端着两杯热咖啡上楼时,叶拙寒已经从工学椅上站了起来,抄手靠在桌边,一条腿微弯,很惬意的姿势。 在我的地盘,你惬意个什么劲儿?我都没你惬意! 祁临有些不服气,杯子往桌上一放,咖啡晃出来几滴,溅到了总裁昂贵的西装上。 叶拙寒:“……” 祁临也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粗野——他都多少年没有野过了,火速拿来抽纸,“我给你擦擦?” 这话纯属客套。 他是大龄未婚男青年,叶拙寒也是大龄未婚男青年,大龄未婚男青年都得有个思想觉悟——不能随便让人擦衣服。 祁临深信自己会被拒绝,但叶拙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 “哒,哒,哒。” 一秒,两秒,三秒。 当初装修时,顾戎装逼,在每个大佬工作间都摆了个华丽的钟。 也不晓得送钟图个什么。 这时,钟的秒针没眼力价儿地“哒哒”直响,像是在嘲笑祁临的窘迫。 顾戎一定是个孤儿! 叶拙寒眉峰半抬,“嗯?” 来了!这总裁标志性的“嗯?” 祁临悬着的手都快僵了,“你……” 叶拙寒不按理出牌,“你擦啊。” 祁临几乎和他同时出声,“你居然不拒绝?” 闻言,叶拙寒眉眼舒展,“你主动提出为我擦衣服,却希望我拒绝?” 祁临八辈子没这么囧过了,正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挽个尊,又听叶拙寒笑道:“嘴巴诚实,身体却不诚实。” 祁临五雷轰顶,满手的抽纸拍在叶拙寒西装上,“我擦!我擦!我给你擦给够!” 短短半分钟,精工细作的手工西装上,白色的餐巾纸被蹂躏成细末,细末越来越多,铺满一整个衣角。 祁临福至心灵地体会到神经病去超市捏方便面的快-感——将一个好端端的玩意儿搞得乱七八糟,似乎是挺能减压的。 就是“搞得乱七八糟”这话有点不对劲。 祁临悄悄抬起头,和叶拙寒看了个对眼。 叶拙寒似乎并不在意西装被毁,掸了下衣角,“谢谢。” 祁临:“……” 我把你搞得乱七八糟了,你还跟我说谢谢? “说正事吧。”叶拙寒道:“我看过新上市的繁星系列,单从销售数据来看,它暂时被公司主打的传统系列新品压着,不过在网络上反响不错,许多忠实玩家已经被它吸引,构成了它的第一波购买力。作为一个崭新的系列,它的上升空间很大。” 突然被老板赞扬,祁临保持着警惕,觉得这一定是敌人的糖衣炮弹。 自打“出走”工作室建立,和各个爸爸商家打交道就是顾戎的事。祁临只管带领设计团队冲冲冲,那些伤脑筋的酒宴饭局会议都和他没关系。 以至于他在面对叶拙寒这样的大老板时,一丁点儿周旋的经验都没有。 “繁星系列你们可以继续做,下次上市的时间是夏天,你们不妨加一些清凉、浪漫的元素。繁星本就是浪漫的象征。”叶拙寒又道:“项目报告上有一段你的设计理念,我把它理解为你的灵感来源。你说,你喜欢遥望星空,因为比之人类的寿命,繁星等于永恒。你对星星说的话,星星会记住,将来某一天,传达给与你相隔千山万水的人。” 祁临吃了一惊。 这的确是他做繁星系列的初衷,也确实写在了项目报告中。 但他没有想到,日理万机的总裁先生,居然连区区一个盲盒系列都会亲自过目。 这么忙。 还有功夫来送鱼片粥…… 叶拙寒笑了下,手放在桌沿,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所以我想知道,你这个新的系列,灵感从何而来。” 说这番话的时候,叶拙寒语气正经了许多,仿佛真的是在聊工作。 祁临不久前还遗憾叶拙寒为什么不是个哑巴,现在又觉得叶拙寒幸好不是个哑巴。 这嗓音,听听,低音炮往耳膜里一钻,怀孕就完事儿了! “灵感吧……”祁临娓娓道来时,都没发现自己中了邪,“叶总,你听说过宝批龙吗?” 叶拙寒:“宝,批,龙?” 祁临:“……” 我在淦什么? 我怎么就说出来了? 鱼片粥被下了药?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 脑中的荒原刮过飓风,祁临发现过去和自己干架的所有莽形大汉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叶拙寒。 这是什么叶拙寒,分明是叶捉我! 叶拙寒又道:“宝批龙?” 多难听的仨字儿啊,可从叶拙寒舌尖滚出来,竟然有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祁临能怎么办?话是他说的,错是他犯的,只能佯装镇定,“不,你听错了。我想说的是,真龙天子。” 叶拙寒盯着祁临,过了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分钟,这才轻哼一声,“祁总监,你在我身上汲取灵力,倒骂我是宝批龙?” 祁临眼前一黑,“叶总,你这句话槽点太多了,容我细细纠正。” 叶拙寒:“嗯?” 不要“嗯?”了!收起你该死的魅力! 鱼片粥在胃中发烧,祁临热得面红耳赤。 他穿的是大开领V字毛衣,锁骨附近洇出一圈汗,在灯光下有种他尚不知晓的少儿不宜感。 叶拙寒的视线在他V字谷底短暂停留,旋即转移到他的脸上。 “第一,我汲取的是灵感,不是灵力。”祁临说完自己都没绷住,嗤一声笑了,“还灵力,叶总,你别是闲来无事看多了吧。咱们这是结婚都靠AI匹配的新时代,灵力早就凋敝了。” 叶拙寒一副你笑随你笑,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我不能看?” 祁临摆手,“也不是不能……唉不是,怎么你老是不能跟着我的重点走呢?” 顾戎说不定判断得很对——这位豪门总裁小时候在课堂上习惯性抓不住老师的重点,所以成绩很差,所以没大学念,所以对大学有某种情结,所以结婚照才要去大学拍! 叶拙寒摸了下鼻梁,没说话,矜持劲儿又上来了。 祁临讨了个没趣,一时忘了后面该说什么。 他脑子好归好,但时而不记事,情绪一上来,恁是想不起下一句是啥。 他哥还写诗赞颂他,说艺术家都这样。 亲哥。 “第二。”叶拙寒又开口了,“第二是什么?” 祁临终于想起来,“虽然我把你想象成了宝批龙,但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叶拙寒假把式地一笑,“有趣。” “宝批龙吧,虽然本意确实是骂人——蠢、笨、傻。”祁临满口歪理上阵,“但得看相关语境。在不同的人口中,它有不同的含义。” “哦?”叶拙寒说:“那在你这儿是什么含义?” 祁临说:“在我这儿,那就是一头姓宝名批的龙,没有不好的意思。” 撒谎的人,眼神都是飘的。 祁临觉得自己简直绝了,敢问整个乐庭集团,哪个下属这么忽悠过老板叶拙寒? 叶拙寒离开桌沿,走到祁临面前,右手一抬,掰住他的下巴。 祁临有种预感,此人下一秒就会说——男人,你敢欺骗我?你知不知道让我发怒的下场? 不过叶拙寒只是用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了几下,“你这么会编故事,当个视觉总监是不是委屈你了?” 本着撒谎就要撒到底的宗旨,祁临气沉丹田,一把握住叶拙寒的手腕,“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 叶拙寒回头从纸袋里拿出一个还热着的炒板栗,放在祁临手中。 祁临:“……” 好吧,先收着。 “笨蛋这个词是骂人的吧?”祁临振振有词,“但小情侣之间开玩笑,互相说‘笨蛋’却是表达爱意。同理,宝批龙的本意确实不怎么样,可当它在被使用时不断演化,成了一头龙,难道你不认为这头龙很萌吗?” 叶拙寒皱眉,漆黑的眸子酝酿着什么。 祁临强调,“我认为很萌。” “你拿笨蛋来举例子,又提到了小情侣。”叶拙寒冷酷道:“是想提醒我,我们作为合法夫夫,宝批龙是你给我起的爱称,表达了你的爱意?” 祁临登时骑虎难下,言不由衷地蹦字,“还有,象征着你在我心里很萌。” 说完,祁临都要吐了。 叶拙寒露出苦恼的神情,“但是昨晚你才说,我是神仙哥哥。” 不,你不是! 祁临手心攥着栗子,举不起来,也剥不开。 叶拙寒问:“到底是龙,还是神仙哥哥?” 祁临这回是看明白了,叶拙寒这鸡贼分明就是在逗他!看他着急!一步一步把他往坑里带! 就像一头野兽,正在懒洋洋地惹到手的猎物。 越想越气,就算喝了叶拙寒一壶粥,祁临也不想奉陪了,破罐子破摔,“龙!宝批龙!” 叶拙寒居然也不生气,还将祁临手上搓了半天的栗子拿去,手指一挤,板栗壳发出一声清响,破了。 “张嘴。”叶拙寒说。 祁临偏是不张。 叶拙寒便将剥好的板栗放在一张餐巾纸上,“我是龙,那你是什么?” 祁临心说,休想说我是龙的夫人!老子当个总裁夫人都当得肝痛! 叶拙寒用那华美的声线说:“你是我的儿。” 祁临:“???” 请问婚前打死亲夫会判什么罪名? 09 龙生九子 09   龙生九子 迎着祁临的怒火,叶拙寒慢悠悠地说:“听说过龙生九子吗?” 祁临平直漂亮的锁骨狠狠凸了出来。 “龙生九子”这个词他当然听说过,但别说他在海外吃了那么多年洋墨水汉堡包,就是当年没出国时,他也数不完是哪九子。 但这等暴露文化水平的事,当然不能让叶拙寒知道。 祁临爱答不理地点头,“知道又怎样?” “是哪九子?”叶拙寒问。 祁临装腔作势地反问:“你说呢,是哪九子?” 叶拙寒说:“龙生九子,其中一子,名曰麒麟。” 祁临:“……” 你再给我曰一下? 叶拙寒眯眼的时候,眼尾弯得很长,“祁与麒同音,临与麟同音。你说我是龙,那我便认你当个儿。” 祁临被气了一晚上,若是算上拍摄的大半天,天灵盖都被气麻了,堪堪维持着最后的礼貌,冷笑道:“叶总真会说冷笑话。” 叶拙寒说:“你真知道龙生九子?” 祁临不耐烦,“能揭过这个话题吗?龙生九子,其中一子,名曰麒麟。行了我知道了,此祁临非彼麒麟,更非你儿,懂?” 叶拙寒的薄唇抿成一道冷淡的弧度,片刻点头,终于如祁临所愿转移话题,“你今晚一直待在这里?” 祁临夺回自己的工学椅,往椅背里一靠,打了个哈欠,“叶总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劳动人民为了温饱,必须通宵奋战。” 叶拙寒似乎还想说什么,祁临已经转过工学椅,阴森森地说:“实不相瞒,叶总,如果我年轻个十岁,就十七八吧,你刚才已经死了。” 工作间明亮的光落在叶拙寒眼中,顷刻间消逝在那片浓郁的墨黑里。 在听到“十七八”时,叶拙寒神情收束,微蹙的眉间隐有一丝戾气,整个人像是笼罩进了一层冰,显得恹恹。 但祁临看不见,手握着笔,眼盯着画稿,在好端端的机车龙脸上暴躁地点了一片麻子,念念有词:“我在国外时别说你这么高的,就是来十个比你还高的,我也照打不误!” 叶拙寒声音很沉,“是吗?” “那可不?”祁临看着那一脸麻子的丑龙,乐了,“也就是年纪大了,脾气变好了。但俗话不是说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叶总,我真诚地劝你,不要动不动就惹我。真把我激怒了,我发起火来……” 祁临说到了兴头上,又把工学椅给转了回来。 然而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那可是……又疯……又……野。”祁临坚持把后半句说完,愣了几秒,“啧,这就溜了?” 有了鱼片粥打底,加上叶拙寒亲身上阵送来的一波灵力,呸,灵感,祁临画到凌晨4点,还意犹未尽。 但身为创作者,祁临深知一个道理——不管打了多少鸡血,也绝对不能榨干自己,得留点儿余地,否则爆发完这一波,之后可能就江郎才尽。 他保存好电脑里的画稿,又整理好纸质画稿,伸了个懒腰,打算躺沙发上眯一会儿。 但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叶拙寒。 以及叶拙寒那一句“你是我的儿”。 魔性得让人睡不着。 祁临:“……” 国家发来的男人,怎么就这么让人生气呢? 我是你的儿,你还和我结婚,难道想拍一部《豪门绝赞の不伦》? 祁临一拍沙发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叶拙寒不仅拿来一壶鱼片粥,还附赠一包糖炒板栗,虽然已经冷了,但不是不能吃。 祁临睡不着,干脆不睡了,消灭叶拙寒送的食物,就等于消灭叶拙寒本人。 没有开口的板栗不好剥,祁临很在意自己筑梦的手,不会硬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小刀,熟练地划开板栗。 这刀是他吃坚果专用刀。 工作室每次采购时,属于他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坚果。 顾戎难以理解,一见他屯坚果就说:“祁小临,松鼠都没你能吃。” 所有坚果里,祁临最喜欢板栗。不过糖炒板栗只有冬天才有,即将过去的这个冬天他忙得脚板心都要飞起来,没吃过几回板栗。 桌上堆满板栗壳时,祁临忽然愣了下。 叶拙寒知道他喜欢糖炒板栗? 叶拙寒还知道他喜欢红枣玫瑰茶…… 叶拙寒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还是说只是凑巧? 祁临咽下一枚板栗,擦干净手,本着进一步了解未婚夫的想法,再一次上网搜索叶拙寒的信息。 让他感到一丝意外的是,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叶拙寒即将结婚的消息,可他这个总裁的男人,却鲜有报道。 他就像是被忽视了,在叶拙寒的光芒下被隐藏了起来。 这倒是称了他的意。 叶拙寒是叶氏的天之骄子,是乐庭的门面,而他只是个普通人,递交婚姻匹配申请纯属只想找个伴侣,从未做过与豪门结亲的梦。如果这场婚姻将他拖进了公众视野中,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还没忘记搜叶拙寒的目的是什么,祁临继续往下看。 叶拙寒毕业于国内首屈一指的名校,后赴D国继续深造,就读于D国最负盛名的大学,曾经在乐庭驻E国分部工作。 祁临:“……” 神他妈的因为没念过大学,所以对大学有别样情结! 叶拙寒妥妥一学霸。豪门的学霸最可怕,因为人家不仅比你有钱,还比你聪明,比你努力! 祁临觉得自己应该再怒画十张草稿。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祁临放下手机,朝浴室走去,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去过E国。” E国就是他待了七年的地方,不到18岁去,25岁才回来。七年不短,但他对E国从来没有什么归属感,宁愿回国艰苦创业,也不在E国跟着亲哥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么一看,他与叶拙寒其实还算有缘。 几小时后,上班时间到。 顾戎在内部工作日志上看到祁临又熬了一宿,送来一篮子冬草莓表示慰问。 身为一个格外会借花献佛的合伙人,祁临大方地将草莓分给下属们,自己只用小碗装了几个。 顾戎一看桌上放着的保温壶,一个狐狸捕食式蹦跳,“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玩意儿?” 祁临听出味儿来,“这玩意儿很特别?” “特别贵!”顾戎无不艳羡地说:“我去年就想买一个,差不多一万呢,没舍得。” “一万块买个壶?”祁临想起叶拙寒将它放在桌上的样子,一时失神。 承载着总裁温暖的,可不得是个一万块钱的壶吗? 顾戎说:“怎么,这壶不是你的?” 祁临没瞒着,“叶拙寒来过。” “嘶——”顾戎感叹一阵,又道:“我打听了一下,叶拙寒把舆论控制得挺好,网上关于你的消息不是直接删除,就是屏蔽。他想得还挺周到。” 祁临心道难怪。 顾戎瞥见画稿,“哟,上次还跟我抱怨没灵感,这都画这么多了。” 祁临看着纸上的龙,忽然道:“你知道龙生九子是哪九子吗?” “你考我文化啊?”顾戎一清嗓子,得意道:“我成绩虽然差,但偏门知识储藏量特别大,你可以叫我行走的百科小专家。” 祁临一个白眼翻过去,“真男人不要用‘小’来形容自己。” 顾戎:“……” 祁临:“除非你是假男人。” “行了行了!”顾戎连忙喊停,“给你炫耀一下我的文化——龙生九子,是指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 祁临转过脸,“没有麒麟?” 顾戎狂笑,“你什么毛病?赶着给龙当儿子吧?” 祁临一搜索,果然没有麒麟! 麒麟不是龙的九子之一,是他妈和龙并列的瑞兽! 叶拙寒竟然占了他这么大个便宜。 但这能怪谁呢? 怪他嘴巴上爱国,灵魂里对祖国的神话传说一窍不通? 淦了! 最糟糕的是,叶拙寒一定已经看出,他不知道龙生九子是哪九子。 顾戎笑完语重心长道:“祁小临,这龙是你画的吧?那你才是它的爸爸啊,别把辈分给搞反了。” 两天后,去民政局领证的日子到了。 这天是工作日,祁临一早就到了工作室。 虽然他闷在画稿中用勤劳麻痹自己,但心情仍旧跌宕起伏,完全安静不下来。 还有几个小时,他就要结婚了,和一个AI匹配给他的男人。 他28,他的男人29,区区一岁年龄差而已,这个无耻的男人就想当他的爸爸。 真的要和叶拙寒结婚吗? 总觉得一旦结婚,就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单身久了,虽然是自己想结婚,也是自己提交匹配申请,没有被绑架,没有吃错药,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害怕。 逃婚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唔……”祁临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里,晕头转向。 下午3点10分,离叶拙寒承诺来接他的时间还差20分。 祁临哀悼着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单身时光,正要开始倒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叶拙寒,竟是提前抵达! 祁临脑子一热,逃婚的念头暴涨,然而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手机就响起。 陌生的号码。 “我是叶拙寒。”磁性得令人发指的声音轰击着祁临的耳膜。 “我已经在你楼下了。”叶拙寒又道。 结婚的不安加上意欲逃婚的紧张搅乱了祁临的思维,让他陷入空白,没能及时出声。 但他的呼吸倒是明明白白地传送到了叶拙寒耳中。 “嗯?”叶拙寒说:“怎么不说话,在做什么?” 祁临脱口而出:“在倒计时,纪念我这辈子所剩无几的单身时光。” 几秒后,听筒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 祁临听得心脏都麻了。 比胯还麻,比天灵盖还麻。 叶拙寒说:“这辈子所剩无几的单身时光?所以你认定了我,和我结婚就是一辈子,是吗?” 10 逃婚失败 10   逃婚失败 祁临被问愣了。 虽然在敌军已经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他仍在思考逃婚,但“离婚”这两个字从来就没有进入过他的备选项。 要么就不结这婚,要么结了就锁死。 可以逃婚,但不能离婚。 但叶拙寒提醒了他——他没想过离婚,不代表叶拙寒没想过。 叶拙寒分明就不是诚心诚意与他结婚,否则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刚才那些紧张和不安一下子被冲散,祁临一脚踹在桌子腿上,工学椅带着他滑到了屋中间。 “叶总,你不认为结婚就是一辈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气音,祁临全神贯注地听着。 如果叶拙寒的回答无法令他满意,他又野又疯的脾气上来,说不定真会逃婚。 “婚姻于我,只是一种手段。”叶拙寒低音炮灌耳,“我以前确实不认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祁临站起来,“那我……” 叶拙寒:“但那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你。” 祁临:“???” 突然被撩? 下一句是不是“你是我的一见钟情”? 几秒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祁临是在暗戳戳地等待“一见钟情”。 至于叶拙寒…… 鬼知道他为什么也不吱声了。 先绷不住的是祁临,“咳!” 叶拙寒:“嗯?” “叶总。”祁临的嗓音和叶拙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比真实年龄年轻,一旦轻快起来,尾音带着上扬的钩子,“你刚才故意撩我?” 叶拙寒又是一声哼笑,“你很有趣,你自己没发现?” 祁临:“……” 我穿开裆裤时就发现我有趣! 还要你来提醒? 等一下!有趣是什么鬼?难道你想说——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呸呸呸! “你是我的一见钟情”呢? “和你这样的人结婚,能够极大程度地缓解繁忙工作上积蓄的不良情绪。”叶拙寒说:“我想,我们大概率能作为对彼此有益的伴侣,从始至终。” 祁临缓缓闭上自己的嘴。 然后缓缓开始思考。 时间往前退一点,不用退多久,就三个月前吧。 那时他提交申请,心里想着的便是来一个互相扶持,但彼此独立的伴侣。叶拙寒刚才这番话与他英雄所见略同。 国家还是可靠的,叶拙寒绝壁是个良配。 但他莫名不爽。 他已经被叶拙寒的脸俘获了,方才叶拙寒用一句“但那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你”撩了他,却不肯补上一句“你是我的一见钟情”。 妈的,渣渣。 “祁总监。”渣渣的声音又传来了,“时间不早,你看你是不是该下来了?” 祁临脑子很理智,嘴巴却继承了少年时代的野,“我要是不下来呢?” 叶拙寒:“嗯?” 祁临竖起耳朵,隐约听出一分诧异。 呵,慌了? 祁临趁热打铁,“实不相瞒,在下正准备逃婚。” 叶拙寒:“………………” 祁临坐回工学椅上,翘起腿,就像那日叶拙寒坐在这把椅子上一样。 叶拙寒的腿很长,他个头虽然比不上叶拙寒,但一双长腿也是够凹造型的。 听筒里传来一阵杂音,祁临没理会。 三秒后,他从耍嘴皮子的快-感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件幼稚的事。 28岁的大龄未婚男青年,本该最成熟最稳重,怎么就话赶话地把“逃婚”挂在嘴边呢? 这是人说的话吗? 哪个真要逃婚的明目张胆告诉结婚对象自己要逃婚? 说了还不马上跑。 这不是等着挨抓吗? 一看就不像个正经逃婚的。 祁临刚把“挨抓”想完,楼下忽然万籁俱静,只有脚步声踩在他的心跳上。 祁临:“……嗯?” 没有锁的门被推开,祁临还没来得及从工学椅上站起来,眼前就刮过一片黑色的风,随风而来的还有叶拙寒身上的古龙水味。 祁临平日最喜欢的工学椅现下成了一个牢笼。 牢笼里关着他自己。 叶拙寒双手撑在扶手上,严丝合缝地将他圈在里面。 祁临愣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啊”。 沃日,叶拙寒真的来抓人了! 这个角度的叶拙寒,比其他时候更美一点。 祁临在椅背上蹭了一下,露齿而笑,“叶总,你这是干什么?” “听说某人意欲逃婚。”叶拙寒背着光,轮廓越发深邃。 祁临装莽,“谁?谁要逃婚?” 叶拙寒惜字如金,“你。” 祁临:“……” 这时候,稳重的人难道不应该相逢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还要把“你”说出来呢? 祁临打着哈哈,余光瞄到了叶拙寒衬衣与西裤相交的那条线。 俗称腰线。 叶拙寒的腰线那是……劲瘦,有力,性-感! 祁临又有话说了,“叶总,你这腰别一直弯着,小心给闪了。男人最不能伤的就是腰。要不你先起开?” 叶拙寒冷笑,根本不接他的茬,接着自己的话说:“我心急火燎地赶上来,却发现这个说要逃婚的人,还好端端地坐着。” 祁临:“呃……” 我应该意思意思逃一下? “原来你是想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说完这句话,叶拙寒终于直起身,捉摸不透的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底下射-出来,在祁临身上烧了两个洞。 没了阻碍,本来能够站起来了。 祁临却吞了口唾沫,像被钉在椅子里。 他对天发誓,没有玩欲擒故纵游戏的企图。 可是说要逃婚的是他,一步都没有逃,被叶拙寒活捉的也是他。 他百口莫辩,就算让他的好哥们顾戎来评理,顾戎也会认为他玩欲擒故纵。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临自尊自爱,包袱重上天,关键时刻脸皮薄。 所以他的脸,在叶拙寒的逼视下,肉眼可见地,臊红了。 叶拙寒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还会继续臊他。谁叫他刚才非要皮那么一下呢?他还嘲讽叶拙寒的腰来着。 谁知叶拙寒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出站起的空间,优雅地向他伸出右手。 眼前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蜿蜒,与叶拙寒的脸相比,有几分经历风雨的粗糙感,绝非小说里霸道总裁固有的养尊处优。 祁临端详片刻,又抬起头。 “你还真等着我抓你啊?”叶拙寒戏谑。 “你……”祁临和数不清的男人打过架,印象中却没和哪个男人牵过手,叶拙寒这姿势显然是要牵他,他却还得再确认一下,“要牵我?” “不然抓你?” “不要说了!” 叶拙寒说:“抓也不是不行,但你想好了吗?楼下都是你的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叶拙寒的话。 祁临以扳手腕的力握着叶拙寒的手,从工学椅上站起来,仿佛浑身的臊都发泄在了这一握一站里。 他看见叶拙寒的眉心皱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捏痛了。 啧,总裁还挺金贵。 三分钟后,祁临来到工作室一楼。 一楼鸦雀无声,包括顾戎和黄羽在内的吃瓜群众们都老实待在各自的位置上,目光十分有灵性地织成一张网。 他和叶拙寒就在这张网里。 祁临低下头,看了看被牵着的手。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自己的员工面前和一个男的手拉手。 其实这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叶拙寒人高腿长,步伐如风,片刻就带着他穿越火热的视线,来到“迎亲”的豪车前。 下午5点,离民政局关门还有半个小时。 现在自助已经代替了人工,民政局上下五层楼,每层楼都有人在半人高的机器面前拍照取证。 这时间人不多,不用排队,叶拙寒选了个包厢,祁临一进去就乐了。 政-府机构丁点儿不严肃,包厢里有玩偶有秋千有粉红窗帘,就差没在墙上贴个繁体的“喜”。 “过来。”叶拙寒招呼,“看镜头。” 祁临还没管理好表情,就听“咔嚓”一声响。 叶拙寒那手贱的,居然不打招呼就按了拍照。 显示屏上,一半是俊美华丽的神仙哥哥,一半是糊成一块饼的他。 祁临:“叶总,我发现你这人办事不地道。” “重拍就是。”叶拙寒倒是淡定,“拍到满意,再打印证件。” 祁临答应,忘了问一个问题——那不满意的怎么处理? 快门声不断响起,可画面定格的总是祁临的怪相。 一张在翻白眼。 一张在鼓鼻孔。 一张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张在偷看叶拙寒。 祁临:“……” 我怀疑我被整了,我有证据。 叶拙寒在镜头里看着祁临,“继续?” “你故意的。”祁临作势要抢拍摄按钮,“你在报复我逃婚。” 叶拙寒任他抢,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也可以报复我。” 祁临心想自己丑了多少张,叶拙寒就得丑多少张,哪知此人神仙附体,不管他何时拍摄,画面上都是个完美的神仙。 牛批。 祁临把自助机器当玩具耍了十来分钟,终于想起正事来。 他和叶拙寒这是在扯证,不是在拍大头贴。 婚姻是一件严肃的事,结婚双方应该端正心态。 酝酿了半分钟情绪,祁临回到镜头前,挺胸,抬头,微笑,和叶拙寒拍下一张几无瑕疵的照。 “滋滋滋——” 机器将打印好的结婚证吐出来,祁临拿过一看,食指在照片上潇洒一弹,“两个……” 两个神仙。 他忍住了没说。 毕竟叶拙寒还在一旁听着。 嗯?叶拙寒呢? 红本子已经打印完毕,但机器居然还在“滋”,叶拙寒就看着它“滋”。 祁临心下好奇,“你干嘛呢?” 叶拙寒说:“你刚才说两个什么?” 祁临自认为对叶拙寒还算客气,因为两人虽然互为未婚夫,但既然没结婚,那在法律上就是陌生人。 而现在,他们是合法伴侣了。 祁临不再客气。 “两个神仙”这种话,叶拙寒不问,他自然不会说,但叶拙寒问了,他就不掖着,“两个神仙。” 叶拙寒挑了一下眉。 而这时,机器终于又“滋”出一堆东西。 祁临心道,你挑什么眉?你帅,难道我就不帅? 等等,你拿的是什么? 叶拙寒手上一堆照片,全是祁临的丑照糊照。 祁临愕然,“你怎么把它们打印下来了?” “拍得满意的印在结婚证上。”叶拙寒微笑,“拍得不满意的打印收藏。你有异议?” 祁临快晕了,“我当然有异议!” 叶拙寒冷酷,“驳回。” 祁临:“……” 请问结婚后杀死亲夫是什么罪名? “都拍废了你留下来有什么用?”祁临不想结婚的第一个小时就在民政局打架,本着夫夫的矛盾可以商量着解决的宗旨跟叶拙寒讲道理。 叶拙寒:“收藏。” 祁临:“敢问它们有任何收藏价值?” 叶拙寒笑了,笑得春风化雨,“看着好笑。” 祁临血都快冲脑门心。 叶拙寒又道:“可以缓解工作焦虑。对了,你刚才说照片上有两个神仙?” “你又想说什么?” “我觉得不是两个神仙。” 祁临心道,废话,我那只是比喻,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哥哥? “你来看这张。”叶拙寒从手里抽出一张,“右边那个,像不像一头神兽?” 祁临看着糊成饼,两个鼻孔像眼睛的自己,嘴角无声地抽搐。 别说,还真他妈像头神兽! 神仙和神兽,绝了! 11 有家难回 11   有家难回 现在是晚上8点16分,工作任务已经完成的祁临第9次坐回他的工学椅。 倒不是他有多爱这把叶拙寒坐过的工学椅,而是对回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前天,他与叶拙寒领取红本子,结为合法夫夫,当天晚上就在他那一百来平的“小破屋”里闹得鸡飞狗跳。 过去,他从不认为一百平小。 现在,他开始相信小说里不是骗人的,有的霸道总裁真的会睡一百平的床! 叶拙寒第一次拖着行李箱上门时,大约是因为还没有结婚,行为有所收敛,给沙发就坐,给卫生间就洗澡,给客房就睡,第二天还勉为其难吃了个煎蛋三明治。 而前天,叶拙寒以另一位男主人的身份驾到,进门时就和祁临狠狠撞在一起。 普通住宅门就那么丁点儿大,两个大高个想要一同跨进屋,势必相撞。 祁临揉了下自己的腰。 他长期伏案创作,特别注意腰的护理。叶拙寒把他撞痛了,看在新婚的份上,他客气地往后一退,打手势让叶拙寒先进去。 叶拙寒居然不仅没说谢谢,还神情不明地打量他。 从他的脸,打量到他的腰,准备在那儿烧洞。 祁临:“???” 我不过是叉了个腰,值得你这么目不转睛地看? 通过狭窄的玄关,原本宽敞的客厅被七个超大号行李箱填得满满当当,茶几和电视之前还立着两个挂架,上面全是死贵的西装。 祁临倒吸一口气。 叶拙寒提早跟他要了钥匙,说许秘书会送一些行李过来。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只是必需品。”叶拙寒松了松领带,“我不是每天都住这里,所以只带来极小的一部分。” 祁临:“你管这叫‘极小的一部分’?” 叶拙寒想了想,“或许‘比极小更小’更准确一些?” 祁临一头栽进沙发里。 客房是承载不下这么大一堆行李的,书房成了叶拙寒的临时衣帽间。 基本收拾完毕,祁临想洗澡,回卧室脱得只剩一条睡裤,赶到卫生间门口一看,发现叶拙寒抢先一步钻了进去。 祁临握起了拳头。 片刻又松开。 他可以忍。 叶拙寒一洗就是半小时,祁临百无聊赖,端了个马扎坐在卫生间门口,一边抖腿一边等。 他不心痛被叶拙寒浪费的水,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 但自由自在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进门打架似的撞一下,书房被侵占,洗澡还得排队,说不定明早起来还得抢马桶。 他越想越毛躁,一日之内第N次思考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结婚。 说不定孤独终生才是他的归属。 正思考着,门开了,叶拙寒一身热气,居高临下,面容冷峻。 祁临那个恨。 他为什么要端这么小一个马扎? 他家里有工学椅有高脚凳,甚至还有A字梯,他是中了什么邪非要搬一张马扎来? 还放得不偏不倚,他坐得也不偏不倚,正好对着叶拙寒的裆。 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他的脸蒸红了。 他发誓,不是因为面对叶拙寒的裆而红。 叶拙寒退后一步,眉心挤成一个“川”,“你干什么?” 祁临心里一个沃日。 我不过是拿脸对着你的裆,吃亏也是我吃亏,紧张也该我紧张,你严肃个什么劲儿? 我还能扑上去咬你一口不成? “洗好了?”祁临凉凉地说。 叶拙寒抿着唇,只“嗯”了一声。 祁临拎起马扎,将人拨开,“从现在开始,卫生间是我的了。” 空气里是陌生的香氛气息,祁临站在水雾里冷静,想起门口的那一幕,越想越冷静不下去。 没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有退一步越想越气。 为什么没有把A字梯架门口呢? 如果架了,那就是叶拙寒对着他的裆了! 洗到半途,叶拙寒敲门。 祁临闷声闷气,“干什么?想解手拿盆儿接着!” 叶拙寒:“……” 外面没动静了,祁临狐疑,真想解手?真拿盆儿接着了? 哪个盆儿? 别是洗脸盆儿吧! 祁临火速冲掉泡沫,跑出卫生间却看到叶拙寒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正戴着蓝牙耳机和人说话。 似乎是在工作。 祁临自己就是个工作狂人,画图时谢绝一切打搅。将心比心,当然做不出打搅别人工作的事。 他原地瞪了叶拙寒两眼,收拾卫生间去了。 一刻钟之后,叶拙寒还在通话。 客厅没有开顶灯,一圈射灯抛出橘红色的微光,笔记本显示屏的光则是冷色调,两种不同质感的光映在叶拙寒脸上,善恶难辨。 祁临莫名想到一个词——妖异。 下一瞬,不用别人提醒,他自个儿就恶寒起来。 什么妖异,你是娶了一个男人,不是接回一个男妖! 折腾一晚上,祁临累了,但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他洗了一盘提子,却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躺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这可是他最惬意的居家生活! 爽起来的时候,他甚至会把腿翘起来,搭在沙发背上,四仰八叉。 然而现在,叶拙寒这位总裁坐在沙发正中央,没有让位的意思。 祁临站在茶几边。 叶拙寒缓缓抬头,眼神是专注于工作的认真,“嗯?” 祁临本想说起开,但莫名被叶拙寒看得心软,只好道:“您往旁边挪挪?” 叶拙寒点点头,挪了。 可他妈只挪了半个屁股那么点儿。 祁临无语,在沙发的左边坐下,手已经拿起电视遥控器,最后还是放下了。 嗨,不就是暂时看不成电视吗? 敢于结婚,就得敢于让一个人侵占自己的生活空间——这个道理他当初决定让AI给匹配男人时就想明白了。 吃了几颗提子,祁临的腿就控制不住地想往沙发上抬。 这沙发能坐三个人,挤一挤四个人也能坐下,怪就怪叶拙寒坐在中间,他根本没办法放腿。 这边好动症似的挣扎,那边正襟危坐地工作,叶拙寒终于又转过脸,眼含嫌弃。 祁临拿着提子的手顿了下,心里嘀咕着你占了我的地方你还嫌弃? 嘴上却假惺惺地道:“我影响你了?” 叶拙寒:“嗯。” 祁临:“……” 你嗯个鬼! 叶拙寒视线调转,“你吃的是提子?” 祁临不小气,盘子递过去,“喏,自己拿。” 叶拙寒却不接,“你不剥皮?” 祁临心想总裁就是事儿多,要剥皮的是葡萄,提子剥什么皮。 叶拙寒站起来,将笔记本放在一旁,往厨房走去。 祁临趁机抻直腿,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久,叶拙寒回来,看样子是洗了手。 叶拙寒:“腿。” 祁临的长腿正豪迈地横在沙发上。 好吧,收回来。 叶拙寒再次坐在沙发中央,拿过几颗提子,细致地撕着皮。 祁临吊儿郎当地看着。 叶拙寒的手生得好看,没擦干净的水顺着筋骨的走向缓缓滑落,轻而易举地吸引视线。 很快,难剥的提子在他指间成为完整光滑的小球。 祁临暗自啧啧,还没啧完就见叶拙寒看向自己。 干嘛,剥个提子也要显摆? “张嘴。”叶拙寒说。 祁临仿佛记得,此人不是第一次命令自己张嘴。 虽然已经是夫夫,但随便叫人张嘴还是挺那个的吧,祁临想,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 祁临问:“给我剥……” “的”字还未说出口,光溜溜的提子就已经被塞进嘴里。 祁临下意识闭嘴,咬住了叶拙寒的手指。 空气突然安静。 四目默默相对。 叶拙寒薄唇一动,“你……还要把我咬到什么时候?” 祁临:“呸——” 谁要咬你! 叶拙寒稳重地收回手,“知道应该怎么吃提子了吗?” 这话问得。 祁临呛道:“连你的手指一起吃呗。” 叶拙寒神色微深,不知是不是又被冒犯到。 “你不洗手?”祁临说。 叶拙寒看向自己的手指。 祁临又道:“那上面有我的口水。” 叶拙寒洗完手,竟然又坐到了沙发中央。 而祁临的长腿照样没地方放。 “叶总。”祁临忍不住了,“你这是在工作?” 叶拙寒淡淡:“我像是在打游戏?” “我建议你去书房。” “我不能在这里?” 祁临竟然被问住了,愣了几秒才说:“客厅嘈杂,我可能会影响到你。” 叶拙寒:“那你就乖乖待着,安静一点。” 祁临:“!!!” 仿佛这套房子它不姓祁? 叶拙寒说完就看向笔记本,视旁边的“神兽”为空气。 祁临明知夫夫之间应该相互体谅,这时最好的办法,是他从客厅撤退,阳台、书房、卧室,哪儿凉快上哪儿待去。 提子又不是只能在沙发上吃。 但祁临突然上头,这房子姓祁,这沙发也姓祁,姓叶的凭什么雀占鸠穴? 他还就是不让了! 对一个习惯了四仰八叉的人来说,长腿抻不直是件很痛苦的事。 祁临憋了半天,终于缓缓将腿伸向叶拙寒身后。 叶拙寒坐姿端正,后背没有贴着沙发背。祁临将两条腿支在沙发背上,终于舒坦了。 叶拙寒教他给提子剥皮,但他懒,一粒一粒往嘴里送,惬意过头,还闭着眼哼了两声。 就在这时,叶拙寒取下蓝牙耳机,往后一靠。 祁临两条架着的腿反应不及,一条闷声砸在叶拙寒的头上,一条从叶拙寒眼前划过,精准落在。 那画面,别样的美。 而从叶拙寒的角度看到的祁临的裆,别样的壮硕。 祁瀚打来电话时,祁临正蹲在阳台上。 祁瀚:“小祁,新婚之夜,你们过得怎么样?” “大祁。”祁临幽幽道:“你和嫂子新婚之夜过得怎么样?” “四个字。” “哪四个?” “爽爽爽爽!” “……” 祁瀚催促:“不说我和你嫂子了。说你。我可是不顾时差来关心你和神仙弟弟!” “我们……”祁临说:“大祁,我先给你讲个笑话吧。” 祁瀚等不及,“讲什么笑话啊……” “新婚之夜。”祁临已经讲了起来,“我的腿它们很不听话,一条砸了神仙哥哥的头,一条砸了神仙哥哥的胯。” 祁瀚:“哈哈哈哈哈!” 祁临:“好笑吧?” “好笑。”祁瀚笑了半天突然刹车,“小祁,你真的砸了神仙弟弟的头和胯?” 祁临一时对他亲哥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当年祁瀚是怎么保送国外名校,又是怎么成为IT大佬? 祁临叹气,“真的。” 祁瀚安静片刻,“那你们会玩,比我和你嫂子还爽。” 此时此刻,祁临坐在自己的工作间里,有家不想回,回味着新婚当夜的爽。 爽个屁! 忽然,手机响起。 屏幕一闪一闪—— 神仙,来电。 12 叫声老公 12   叫声老公 这个电话,祁临不是很想接。 说出来他哥大祁都不相信,他与叶拙寒从相亲到结婚,居然只通过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他想逃婚,第二个是他不想回家。 这个婚,九成九是结错了。 “唉……” 祁临重叹一声,还是把手机拿了起来。 虽然他意欲逃婚,意欲杀死亲夫,此时还意欲离家出走,但他知道,他是个好男人。 “叶总。”接通时,他客气地说。 电话那头顿了下。 祁临又道:“叶总?” 这人怎么回事?打来电话却不说话,好歹您拿您的鼻孔哼个气儿? 正在祁临腹诽时,叶拙寒冷淡的声音忽然传来—— “叫老公。” 祁临:“………………” 祁临他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就在接通之前,为了降火,他往嘴里塞了两个薄荷糖。若是不捂嘴,他怀疑自己会将它们喷出来。 “叫……叫什么?您哪位?” 叶拙寒还是那把声线,“你老公。” 声音不会骗人,祁临终于确定,电话那头的确是叶拙寒。 他深呼吸,将一嘴的薄荷味送入肺中,“叶总,你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被绑架了,你就……你就叫我一声老公? 叶拙寒反问:“凭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当不起你一声老公?” 祁临:“……啊。” “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叶拙寒又道:“你还叫我叶总,是不是太生分?” 祁临将薄荷糖哽下去,“叶总,我们讲道理。只有男女伴侣之间,才有老公和老婆的说法。你要我叫你老公,那我就是老婆咯?” 我不干! 叶拙寒说:“你是小妻子。” 祁临头皮都麻了,“第一,咱俩都是男的,我不当老婆,也不当妻子。第二,我不小。” 我也就比你小一岁! 一岁的年龄差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哦。”叶拙寒慢悠悠的,“抱歉,我不该说你小,你挺大的。” 祁临耳朵一下子红了。 一方面因为叶拙寒的低音炮近距离轰在耳边很要命。一方面因为他知道叶拙寒指的是什么! 新婚之夜,他砸叶拙寒的头和胯时,自己的胯就正对着叶拙寒的脸。 他一个人自在惯了,有时晚上回家洗完澡懒得穿内裤。那天他急急忙忙冲进浴室,手里没拿内裤。 睡裤薄得要命,还特别透。那种两腿-岔开的姿势,那样近的距离,足够叶拙寒将他看个对穿。 而他也终于知道叶拙寒为什么会在他洗澡时来敲门。 不是因为想解手,只是想提醒他——你没有拿内裤。 “我们……”祁临一稳再稳,“我们换个话题?” 叶拙寒比他更稳,稳如泰山,“嗯,叫老公。” 祁临大脑充血,正要发作,又听叶拙寒道:“是你说要换话题。我没有再议论你的大小。” 祁临把眼珠子抖出来了,“叶总,老公太庸俗了,不符合您总裁的身份。” 叶拙寒:“但我喜欢。” 祁临:“我不喜欢。” “那你要怎样才喜欢?” “除非你也叫我老公!” 半分钟后,叶拙寒说:“上次你躲在办公室,是想逃婚。这次又是想干什么?” 祁临心中一乐。 姓叶的显然是被他将了一军,这才生硬地东拉西扯。 这场关于老公的博弈,他祁临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祁临别的都好,就是容易飘,好不容易捡到个臊叶拙寒的机会,不臊一下不足以出心中的恶气。 于是,他说:“老公呢?” 怎么不提老公了? 不好意思提了吧? 哈哈哈哈…… 然而还没在心里哈完,祁临猛然听到叶拙寒说:“在这。” 声音来自两个方向,一个从手机里,一个从门口。 就他瞎嘚瑟的工夫,叶拙寒已经再一次来到他的王国! 叶拙寒挂了通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重复道:“在这。” 祁临抽气。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老公呢?” 叶拙寒又回答什么来着? “在这。” 沃日! 挖坑臊叶拙寒,没想到被坑死的居然是自己。 叶拙寒心情不错地轻笑,“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走吧。” “你别过来!”祁临抬手阻挡,一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完事儿了?” 叶拙寒一扬眉梢,“你是不是忘了,我有查看‘出走’所有员工工作日志的权限?” 草!摆起老板架子来了! 祁临再横横不过老板,压下一口气,“你来我这儿有事?” 别是就为了听我叫你一声老公吧? 叶拙寒点头,“来接你回家。” 祁临愣住。 说刚才那句话时,叶拙寒语气连同神色都很温柔,右手绅士地伸向他,邀请他一同回家。 就算不乐意,祁临也不得不承认,叶拙寒这张神仙脸对他暴击百分百,爆伤无限高。 只要神仙嘴不欠,就是个好神仙。 若是再加上温柔buff,叶拙寒能当场拿下他的人头。 另一种意义上的杀死亲夫。 直到坐上叶拙寒的车,祁临才在复活点刷新自己。 离家出走未遂,变成夫夫双双把家还。 这次许秘书并未跟着叶拙寒,车的前座只有司机一人。 晚风从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灌进来,带着寒冬与初春交替的气息。 祁临不做声地瞄叶拙寒。 灯海映在叶拙寒脸上,像在叶拙寒锋利的轮廓上泼了一层彩,令他更像一件神秘的艺术品。 祁临猛然间有种冲动,想将这艺术品抱入怀中,细细品玩。 叶拙寒转过头,冷酷地打破这短暂的美妙,“老公这么好看?” 艺术品怎么能将“老公”这样市井的词挂在嘴边呢? 祁临差点翻白眼,“叶总,咱能不说老公吗?” 叶拙寒:“驳回。” 祁临:“你!” “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个心。”叶拙寒认真道。 “那还真巧。”祁临冷冷的,“我也想和你谈个心。” 不谈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谁能想到呢?这婚居然才结两天。 过来人顾戎给他说婚姻是座围城时,他还嘲笑顾戎假文青来着。 现在他觉得婚姻倒也不是座围城,是他妈一座鬼屋! 一百来平的“小破屋”灯火通明,原本姓祁的地盘它已经不姓祁了,叶拙寒独自坐在沙发中央,宛如上朝的帝王,祁临将许久未用的A字梯架在客厅,就坐在帝王对面。 叶拙寒:“……” 祁临抱臂,略昂着下巴。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能让他在俯视叶拙寒的同时,获得难得的平静。 最起码,他能看到叶拙寒的发旋儿。 啧,手痒,竟然有点想摸。 也不知道叶拙寒平时看到他的发旋儿时想不想摸。 他有两个,特别对称。 “坐在上面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叶拙寒说:“原来你有一个设计师的身体,却有一颗装修工的心?” 祁临不接着茬。装修工怎么了?劳动人民最光荣! 叶拙寒:“看来你的身体果然不诚实。” 祁临一个打跌,差点从A字梯上摔下来。 “首先,我想明确一个概念。”叶拙寒开始谈心了,“我们结婚虽然是各有所图,不像其他伴侣那样经过长短不一的恋爱,但我们是彼此最适合的人。” 祁临冷静下来,点头。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看,“适合”两个字放在他与叶拙寒身上就是个笑话,但AI的大数据说明一切,他和叶拙寒既然能匹配上,那就是活该被锁死。 “我不是和你假结婚,在这段婚姻里,我希望尽到一个伴侣的义务。”叶拙寒又道:“我们现在还没有产生爱情,但来日方长。你也说过,不考虑离婚,我想,你也希望尽到伴侣的义务。” 这话没问题,听着还挺真挚。但不晓得为什么,祁临总觉得不对劲。 叶拙寒:“所以,你不该排斥叫我老公。” 祁临在A字梯上叉着腰,活像个行为艺术爱好者。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腿和腰都快绷僵了。因为如果不这样绷着,他很可能因为叶拙寒嘴里蹦出来的话,而活活摔下去。 “伴侣的义务就是叫老公?”祁临戴着好脾气的面具,“老……叶总,你真有意思。” 说完祁临吓一跳,叶拙寒是给他吃了什么药?刚才他险些脱口就是一个老公! “当然不止。”叶拙寒摇头,“但称呼是一切的起始。有了彼此专属的称呼,我们才能够尝试恋爱、相处、互相扶持。如果你连称呼都不愿意改变,那我不得不怀疑,你并不想尽伴侣的义务。” 祁临竟然在A字梯上抖起了腿。 曾几何时……呸,还不至于曾几何时,他虽然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但他对婚姻的态度一向很认真,绝不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理。 叶拙寒说的话他都赞同,他们结的不是假婚,只是还没有爱上对方而已。 他的确应当尽身为伴侣的义务,而且他已经开始尽了,比如将这姓祁的房子让出大半给叶拙寒折腾,姓祁的沙发也让给叶拙寒坐。 但叶拙寒要他叫老公…… 叶拙寒又开口了,“老公难道不是普通伴侣之间最常见的称呼。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祁临眼睛一亮,竖起耳朵。 叶拙寒:“你也可以叫我夫君。” 神他妈的夫君! 祁临:“要说普通伴侣,人家的称呼也不止老公和夫君。” 叶拙寒表现得很有兴趣,“嗯?还有什么?” 祁临当了28年单身狗,黄色-书籍没少看,前不久他还看到一本书里,一个人在床上叫另一个人老畜生。 “咳……”祁临觉得日理万机的总裁肯定没时间看黄-书,于是本着臊叶拙寒的心态道:“老畜生。” 闻言,叶拙寒疑惑地眨了下眼,本就极深的眸色似乎更深了。 祁临涌起一阵隐秘的快-感,欺负叶拙寒令他浑身愉快,以至于腰腿短暂放松,不再死死地卡着A字梯。 “老畜生?”这三个字仿佛在叶拙寒舌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吐出。 祁临还得意着,“你也别多想,一种称呼一种义务而已,我……” “是在床上叫老畜生吗?”叶拙寒打断。 祁临讶然。 叶拙寒一丝不乱,似在讨论严肃的学术问题,“上-床确实也是伴侣的义务之一,并且是最重要的义务之一。” 叶拙寒笑了笑,很轻,“既然你提到了,那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祁临已经凌乱了,他没有提到啊,他不要答复,他只是想骂叶拙寒一句老畜生而已! 叶拙寒:“我可以。” 祁临:“……” 祁临终于从A字梯上载了下去。 13 我给你上 13   我给你上 一百来平的“小破屋”来了许秘书,来了私人医生,祁临无地自容,待在客厅的最后一件事,是默默将A字梯搬回阳台的橱柜。 就在不久前,他从A字梯上栽下来,要不是叶拙寒反应快,他的脑门一准磕在茶几的角上。 叶拙寒这个神仙抱住了他,却因为冲力向后仰倒,腰结结实实撞到茶几。 更糟糕的是,叶拙寒的右手无名指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似乎是骨裂了。 虽然叶拙寒没吭,但十指连心,单是看着,祁临就知道一定很痛。 神仙就是神仙,吃痛时那种克制、隐忍的表情也特别勾人——紧皱的眉心轻微发抖,薄唇苍白,时不时紧抿,鼻梁上有细密的汗珠,眼睑垂下,眼珠因为潮湿而格外浓黑。 简直让人想轻薄。 祁临赶忙掐了自己一把,手忙脚乱将叶拙寒扶起来,心急火燎,“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没事。”叶拙寒却只是从容道:“帮我打个电话。” 电话打完没多久,许秘书就带着医生上门了。 祁临贴在自己卧室的门上,偷听客厅的动静。 许秘书和医生声音都不大,断断续续的听不大清。但祁临又不好意思出去,毕竟是他作,才害得叶拙寒受伤。 许秘书似乎说了句明天的会推迟,叶拙寒说一切照旧。 祁临都快把脸镶门里了。 此时的叶拙寒和他熟悉的叶拙寒大不相同,倒是和顾戎最初向他形容的相近,严厉、沉稳、御下有方。 祁临想了想,觉得一口一个“叫老公”的叶拙寒只是现在这个叶拙寒分裂出来的逗比。 他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客厅的动静更清晰了。 医生一边处理手指的伤,一边交待注意事项,什么少碰水、勿用力、饮食清淡之类的。许秘书则在一旁说工作上的事。叶拙寒谁也没看,闭目养神的模样不食人间烟火。 祁临脖子越抻越长,叶拙寒睁开眼时,他吓一跳,没来得及缩脖子,正好与叶拙寒看个对眼。 下一瞬,叶拙寒朝他招了下手,打断医生的絮叨,“不用,他给我上。” 祁临蒙了! 什么叫“他给我上”? 我……给你上? 我不给上! 这里有外人! 医生四十来岁,闻言向卧室的方向看来。 祁临保持着下半身在卧室里,上半身悬在外面,脖子抻成长颈鹿的姿势。 他瞧见,医生居然笑了。 您笑什么呢?听人开黄腔有这么好笑吗?您一把年纪的人了。 叶拙寒又道:“过来。” 祁临如临大敌。 我害你受伤,你就要上我? 那是我主动从A字梯上栽下来的咯?你不刺激我,我能栽下来? 医生温和道:“祁先生,过来吧,我给你说说,怎么给叶先生上药。” 祁临:“???” 原来只是……上药? 桌上放着几个药瓶,医生挨个介绍。祁临直点头,余光瞥见叶拙寒。神仙正一脸冷淡地和许秘书说明天的项目会议,惜字如金也好,字字珠玑也好,反正就不像把他臊得摔跤的那个人。 一刻钟后,许秘书和医生离开。 祁临一手药瓶,一手棉花,蹲在沙发前。 叶拙寒手指缠着厚厚一圈纱布,需要他帮忙上药的是腰上的撞伤。 “你……”祁临换词,“您撩撩衣服?” 叶拙寒照做。 这还是祁临头一回看到叶拙寒果着的腰。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话诚不我欺,叶拙寒的腰窄却有劲,脊线漂亮,腰窝分明,仿佛紧束着力道,如果踢球的话,绝对是那种爆发力绝佳的前锋,一脚能从自己的半场将球爆-射-进对方大门。 那情形,想想就酣畅淋漓。 酣畅完了祁临一甩头。 爆-射?我在想什么! 叶拙寒:“嗯?” “这就上,这就上。”祁临现在不想和叶拙寒吵架。神仙背上有挺大一块淤伤,看着就挺痛。 他以前视打架为家常便饭,涂药早涂出经验来了。但在叶拙寒身上涂药和在自己身上涂药不一样。叶拙寒是神仙,神仙得细致照顾着。 “你刚才在想什么?”药还没涂完,叶拙寒突然问。 祁临:“哪个刚才?” 叶拙寒:“我叫你的时候。” “我……” 我在想你射-爆,不,你爆-射这种话能说出口? 叶拙寒:“你似乎在欣赏我的腰。” 祁临当然不会承认,“有什么好欣赏,我没有吗?” “那你给我看看?” “想得美!” 叶拙寒哼笑,眼睛半眯着,有点狡黠,又有点愉快,“我已经看过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祁临当即想起,叶拙寒拖着行李箱来的那天,自己站在门口,像个暴露-癖似的打开情-趣睡袍。 叶拙寒绝对是故意让他想起这茬! 叶拙寒这个坏东西,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臊他。 真的图什么呢? 刚才那个稳重冷酷的叶先生死了? 祁临深呼吸,默念一百遍“他为你受了伤,他为你断了手,他为你折了腰”,这才淡定下来,“叶总,你为什么面对我时,不能像面对许秘书一样正直呢?” 敢情你不是话少,你是把话都攒了下来,机关枪似的射向我? 说完祁临觉得不对。 他今儿怎么就和“射”字过不去了呢? 叶拙寒似乎正在思考。 祁临盯着他闭着的嘴,不知道一会儿这两瓣好看的嘴皮子一碰,又会吐出什么话来。 竟是有几分期待。 半分钟,叶拙寒终于说话了,“你叫我老公,他叫我老公吗?” 祁临:“……” 正在开车的许秘书:“呃。” 医生关切地问:“不舒服?” 许秘书摇摇头,“心脏忽然紧了一下。好像有人在议论我。” 在遭受灵魂一击的祁临身边,叶拙寒站了起来,“你既然叫我老公,那对你,我当然得区别对待,这是身为伴侣的义务。” 祁临一把抓住祸害的手腕,“你们当总裁的,都有两副脑子吗?” 你的壳子里像关了两个人你知不知道? 叶拙寒俯视人的时候,很有一番压迫感。 祁临被他看了片刻,就有些招架不住,“算了算了,你受伤,你金贵,你干什么都对。” 折腾一晚上,终于躺上床,祁临一脚踹翻了被子。 今晚本来是和叶拙寒谈心,结果除了他应该叫叶拙寒老公之外,什么结果都没谈出来。 祁临像猩猩一样捶自己的胸口,忽听外面传来细小的动静。 他看了眼时间,这都凌晨1点了。他怄得睡不着,难道叶拙寒也睡不着? 叶拙寒凭什么睡不着! 等一下。祁临坐起来,皱着眉想,不会是痛得睡不着吧? 腰伤应该还好,手指痛起来确实难受。 祁临这般善良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受苦——“善良”是顾戎说的。 犹豫几秒,祁临还是没忍住,摸到了门边。 开门,只听水声从卫生间传来。 叶拙寒居然在洗澡! 是撸-了一发吗? 祁临摇头,立即想到,叶拙寒进客房之前没有洗漱。 半夜才偷偷洗澡,是不想麻烦他? 祁临顿时负罪感一吨重,有点想去敲敲浴室的门,问需不需要帮助?手没沾着水吧? 但还没下定决心,水声就停了。 祁临赶紧缩回卧室。 又是一阵非常轻的响动后,客房的门关上了。 次日清晨,祁临天不亮就起来了——他就没怎么睡着。 叶拙寒到点打开房门时,见祁临坐在他门口,还是那张小马扎。 “你……”叶拙寒微蹙眉,“有事?” 祁临痞里痞气地歪着头,“叫我一声老公,我帮你上厕所。” 其实他酝酿了一宿的是“我给你把-尿”,这话若是说出口,非得当场击杀叶拙寒,拿到一个漂亮的人头。 但最终,他放过了叶拙寒。 给神仙一丝面子。 叶拙寒唇线很浅地动了下,“不必。” 说完,就从他身边越过,朝卫生间走去。 祁临拎着马扎跟过去,“你握得住吗?” 叶拙寒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祁临:“啧!” 他是以伴侣的身份,真心实意想帮叶拙寒,人家还不领情。 祁临一边想着你别把不稳尿歪了洒地上,一边双手放在下面,右手无名指翘起,体验少一根指头尿尿的感觉。 叶拙寒开门,他还没撒手。 多美的相逢。 气氛本应该很尴尬,但可能是最近尴尬的事太多了,祁临很冷静地摆正姿势,“我烙了牛奶饼,是我最拿手的早餐,你尝尝?” 叶拙寒矜持地点头。 祁临看见他手上的电动牙刷,又道:“牙你自己刷,毛巾我帮你拧吧。” “谢谢。” 叶拙寒吃饼的时候,祁临看了他好一会儿,心痛,不,怜爱的心情油然而生,“叶总,我能去你的办公室吗?” 叶拙寒转过头。 “没别的意思。”祁临道:“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受伤,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送去。” 见叶拙寒没说话,祁临估计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人家总裁的午餐,哪里需要他操心? “不能就算了。”祁临满不在乎地摆手,“你接着吃,饼要凉了。” 叶拙寒抽纸擦嘴,“当然可以。” “嗯?” “给老公送饭,老公很高兴。” 祁临:“……” 我不高兴,我反悔可不可以? 14 失信守信 14   失信守信 “出走”工作室是由别墅改建而来,一楼有个不小的厨房。 拜工作室一位沉迷厨艺的大哥所赐,厨房里小到捣蒜器,大到烤箱,祁临能用到的厨具应有尽有。 祁临穿着最正式的一套西装,以走红毯的架势,提着一只鸡和两根裹满泥巴的山药走进工作室。 以黄羽为首的一杆吃瓜群众下巴险些脱臼。 “祁总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鸡……吧?” 顾戎从二楼下来,正要召集营销组的员工开会,就听见嗓门最大的陈姑娘说祁临拿着个【哔——】巴。 顾戎惊恐地甩头。 祁临单了28年,一朝结婚,难免有不适应婚姻生活的地方,并且曾经向他吐槽过叶拙寒! 祁临工作狂一个,上班鲜少迟到,今天却晚到半小时,难道是和叶拙寒发生矛盾,激-情犯罪,把叶拙寒给…… “嗯?”祁临在众目睽睽下扬了扬自己的鸡,“今天谁要用厨房吗?” 所有人摇头。 “那我炖个鸡,不介意吧?”祁临看向厨艺大哥。 厨艺大哥不仅不介意,甚至还想去打个下手。 毕竟“出走”是一群有(发财)梦想的年轻人,释放压力的方式多种多样,厨艺大哥最喜欢的就是做菜,以及帮人做菜。 祁临拒绝了厨艺大哥的好意。 望着祁临的背影,黄羽斩钉截铁,“老大不对劲!他不知道他这一身和鸡很不搭吗?” 陈姑娘附和,“我从来没见过谁穿西装炖鸡。” “这鸡是炖给咱们吃的吗?” “祁总的鸡那么小,咱们人多不够吃啊。” 顾戎:“……” 这帮人想啥不好,想吃祁临的鸡? 身为老板,顾戎不得不咳嗽制止,“都回自己座位上去,别惦记祁总的鸡。那不是给你们吃的。” 黄羽:“啊?那是给谁吃?” 顾戎吸气,“祁总现在是已婚人士,你说给谁吃?” 黄羽恍然大悟。 “原来是给叶先生吃啊!” “哐——” 祁临一刀砍下去,利落地切掉了鸡脑袋。 办公室里的议论戛然而止。 顾戎小组会议开得心不在焉。虽然他知道祁临的鸡一定是给叶拙寒炖的,但想不通祁临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正式,跑工作室来炖。 在家穿着睡衣炖不香吗? 祁临也想在家里炖。 可他当惯了大龄单身男青年,又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家里的厨房只有最普通的锅,没有炖土鸡专用的瓦罐儿。 他是来嫖厨艺大哥的瓦罐儿的。 至于为什么穿这么正式。一会儿他得去乐庭集团,坐总裁专用电梯。他又不比叶拙寒丑,叶拙寒上班时什么样,他也得什么样。 小火慢炖,炖得肉离了骨,再加竹荪和山药。 他记得自己长身体的那几年,特别喜欢吃竹荪山药炖鸡。后来到了国外,家里就再也没弄过了。父母去世之后,他偶然想起来,让祁瀚炖来吃。祁瀚却很诧异,说家里习惯用白果炖鸡,印象里没有用竹荪山药炖过。 这事把他绕糊涂了,想来想去,若不是在自家吃的,那就是在其他哪个餐馆吃的吧。 炖汤是个细致活儿,祁临上楼拿来自己的草稿本,一边盯着火,一边画画。 宝批龙……不,龙这种动物画出来大多凶悍,他正在画的却是一只小美龙。 画了会儿,他自觉好笑,给小美龙画上伤疤和眼泪,就像叶拙寒被揍得鼻青脸肿,嘤嘤嘤嘤。 顾戎开完会就往厨房跑,“祁小临,你怎么跟鸡过不去了?” 祁临:“???” 我只不过是炖了一只鸡,怎么就和鸡过不去?那你成天吃猪肉,就是和猪过不去? 顾戎道:“我的意思是,你干嘛打扮得这么正式,跑公司来炖鸡?” 祁临本想发泄一通,话都滚到嘴边了,又觉得两口子之间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他总不能告诉顾戎,自己从A字梯上摔下来,压坏了叶拙寒的手指吧。 “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祁临老神在在,“形容伴侣之间情深义重?” 顾戎想了半天,“水乳-交融?” 祁临冷笑,“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废料?” 顾戎催促:“别卖关子,什么成语?” 祁临掷地有声,“举案齐眉。” 几秒钟后,顾戎一脸问号:“所以你要举鸡齐眉?” 举……鸡……齐……眉…… 祁临承认自己想歪了。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顾戎还喋喋不休,“没错啊,你炖的是鸡,替换一下,可不就是举鸡齐眉吗?” 祁临拍了拍合伙人的肩,然后给他转了个向,“顾总,你可以出去了。” 顾戎回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眼前挥之不去,全是鸡。 祁临也郁闷。他不过是想粉饰一下他与叶拙寒的感情,草一个伉俪情深的人设,怎么顾戎能偏到那么远去? 中午,已经到了给叶拙寒送饭的时间,可祁临低估了瓦罐儿炖鸡汤所耗的时间,香味是出来了,可离烂软还差得远。 祁临不认为叶拙寒真的在等自己,但本着说到做到,说不到吱声的原则,他决定吱个声。 “叶总,我给你炖了鸡汤,但暂时还没有炖好,下午才能送到,你中午自己解决?” 发完信息,祁临也不看回复,继续画他的小美龙。 乐庭集团,项目会议因为午休暂停。 叶拙寒站在走廊的落地窗边,正低头看手机。 许泉在一旁等他,见他将手机放入西裤口袋,才道:“简餐已经准备好,您打算在哪里用?” 叶拙寒只道:“忘了告诉你,今天不用为我准备午餐。” 说完,叶拙寒就向办公室走去。 聪慧如许秘书,一眼就看出,老板这不是不需要午餐,而是另有午餐。 可是当下午的会议开始,那个送午餐的臭男人还没有来。 许泉头一次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产生了怀疑。 难道,并没有臭男人给老板送午餐? 难道,老板意图绝食? 臭男人——祁临——虽然没有炖好鸡汤,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吃自己的午餐。 下午2点多,竹荪山药鸡汤终于大功告成。 祁临尝了口,土鸡的鲜味出来了,勉强拿得出手。 用叶拙寒上次拿来的小一万保温壶装好,祁临才看到叶拙寒回复的信息。 “嗯。” 啧,多么敷衍无情的一个字。 驱车抵达乐庭时已近3点,祁临莫名有点紧张。 霸气毕露的大厦直冲云天,是岳城的地标建筑之一,祁临散漫惯了,上次前来时颇感不适,这次还是不适。 区别只在于,上次找他联姻的那位,现在已经是他的合法伴侣。 总裁虽有专用电梯,但入口和别的电梯在一起。 祁临模仿叶拙寒的姿势走入专用电梯,身后的人不是拿着文件就是拿着笔记本,只有他拿着保温壶。 梯门合上,他的顺风耳听到外面有人说:“刚才那位就是叶总的老公吧?真帅!” 他很想扒开门看看,是哪位英雄豪杰叫他老公。 这觉悟可比叶拙寒本人高多了。 可惜电梯已经直往39楼升去。 罢辽罢辽。 看见祁临时,许泉眼前一亮。 他果然还是冰雪聪明的俏(划掉)秘书,判断得一点不错。 “祁先生,您终于来了。” 终于? 祁临诧异。 “嗯?”许泉也诧异。 祁临:“你刚才说‘终于’?难道叶拙寒等我很久了?” 许泉:“呃……叶总连午饭都没有吃。” 祁临震惊,“就为了等我?” “似乎是这样。”许泉又道:“叶总还在开会。祁先生,39楼您可以随便看看。” 祁临翻出手机,看着那个冷酷的“嗯”,实在想象不出叶拙寒为了等自己的鸡,而不吃午饭的样子。 不过震惊了一会儿,他又好奇起来。 叶拙寒开会时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手一挥,就让“出走”工作室破产? “我能去会议室外等他吗?”祁临问。 许泉将这理解为迟到的臭男人想要献殷勤,立即道:“当然可以,不过会议室在35楼,我带您下去。” 祁临站在会议室外,透过落地窗刚好能够看到叶拙寒。 和今天早上那个抢他的卫生间,吃他的牛奶饼,说“老公很高兴”的神经病不同,此时的叶拙寒疏离冷淡,不怒自威,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眼神,都有上位者的从容与贵气。 而从其他人的反应看,他们显然对叶拙寒非常服气。 祁临看入了神。 会议结束,叶拙寒走出来,眉心本是微蹙着的,看到他的一刻,眼神微妙一变。 “叶总。”祁临不想承认自己被帅到了,大方地挥手,“久等,我来了。” 叶拙寒的目光在祁临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他的手上。 祁临连忙道:“鸡汤我带来了,就在你办公室。” 浓香弥漫,叶拙寒欣赏鸡汤,祁临欣赏这壕得没眼看的办公室。 简到极致便是奢华,祁临现在还记得自己年少时嘴上跑火车,说将来一定要在拥有环形落地窗,面积极大,摆设却只有一张纯色办公桌的地方,和人干一场。 叶拙寒真乃奇男子,不仅外形长到了他的心坎里,连办公室也长到了他的心坎里。 祁临捂了把额头,提醒自己——你只是不远千里来送鸡。 你不要乱想。 叶拙寒优雅地将鸡汤倒出来,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祁临欣赏完办公室,坐在他对面,下巴枕在手臂上,“好喝么?” “不错。” 看着叶拙寒喝汤吃肉,祁临心里莫名痒起来,不想吵架,只想好好聊个天。 “我不知道得炖这么久。你中午应该先填下肚子。” 叶拙寒放下勺子,凝视。 祁临:“?”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叶拙寒冷冷的,“是谁早上说要给老公送午餐?” 祁临:“……” 我这不是给你送了吗!只不过晚了几小时而已! 我给你发信息了,你不是嗯得很干脆吗? 叶拙寒矜贵地哼哼,“有人失信,但老公守信,再久也等。” 祁临深呼吸,然后夹起一只鸡腿,迅速怼到叶拙寒嘴里,恶狠狠道:“吃你的鸡!” 15 再亲一下 15   再亲一下 祁临在老农手里买的土鸡虽然被“出走”众人评价为“太小,不够吃”,但给神仙哥哥一个人吃绝对绰绰有余。 他好心好意来送鸡,中途被不识好歹的叶拙寒酸了下,本来非常不爽,大有尥蹶子走人的架势,但一个细节把他逗乐了—— 他把鸡腿怼叶拙寒嘴里,叶拙寒皱眉,却不是愤怒、厌烦,而是在嫌弃之余,还有点委屈。 他祁临何德何能,能在神仙眼里看到委屈! 叶拙寒将鸡腿夹到碗里,用受伤后不灵活的右手,一点点把皮撕下来。 因为炖得太软,撕皮没有费什么劲。 撕完皮,叶拙寒就把剩下的肉吃掉了。 祁临看看被丢弃的皮,又看看叶拙寒,“老……你不喜欢吃皮?” 皮那么糯! 为什么要嫌弃皮? 叶拙寒答非所问,“你刚才是不是想叫我老公?” 祁临果断,“不是。” 叶拙寒点点头,“我知道你是。” “你说是就是吧。”祁临无力,很想说你点个屁头。 叶拙寒放下筷子,鼻子哼出一声笑。 祁临愣了下,试图扳回一城,霸总上身似的道:“男人,我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了?” 你居然敢哼! 你很得意啊! 说完,祁临自己先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叶拙寒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疑惑地看他一眼。 祁总,您稳住喽!祁临暗中给自己鼓劲,这时候必须得刚住。刚住了,尴尬就是叶拙寒的,没刚住露了怯,尴尬就是自己的。 祁临模仿叶拙寒,也点了点头,“我确实太宠你了,以至于你已经无法无天。” 招数抛出去,叶拙寒要怎么接? 祁临迫不及待想体会打败叶拙寒的感觉。 毕竟推己及人,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叶拙寒若是对他说一句“男人,我最近是不是太宠你了”,他一定肉麻、恶心得反胃。 想到这,祁临甚至自得地扬了扬眉毛。 短暂的沉默后,叶拙寒淡然道:“嗯。” 祁临:“???” 请问您嗯什么? 叶拙寒:“那就继续宠着。” 祁临目瞪口呆。 叶拙寒看他,“宠老公不是应该的吗?我们是合法伴侣,你不宠我,难道还去宠别人?” “你……”祁临握紧拳头,却愣是挥不出去。 “我?” 祁临强行消气,心中吼道,你是公主吗!还要人宠! 叶拙寒低头继续吃鸡喝汤,动作慢条斯理,吃得却一点儿不少,皮能剥的都剥掉,连口感最差的鸡胸肉都吃了。 自己的手艺是怎么回事,祁临最清楚。看到叶拙寒不停歇地吃,他那点儿火气很快消弭,还想劝叶拙寒别吃太多,小心撑坏胃。 就在他即将开口时,叶拙寒忽然抬起头。 祁临没来得及撤回视线。 以他对叶拙寒的了解,这人一定会说:“你连我吃饭都要目不转睛地欣赏吗?” 可叶拙寒说的却是:“翅膀上的皮剥不下来。” 祁临冷静地琢磨了下敌人此举的意图,“那我帮你剥?” 叶拙寒直接将碗推过来,“我不吃翅膀。” “你要我帮你吃?”你不能直说吗! 正好祁临也饿了,他中午虽然吃了饭,但这也过去几小时,就当加个餐。 一只鸡被叶拙寒吃得只剩下两个翅膀,不过保温壶里还有一些汤和山药竹荪,祁临拿过来全吃了。 “没想到你胃口还挺大的。”收拾好保温壶,祁临心情不错,心情一不错起来,嘴巴就不安分,“我本来以为,你们这些当公主的,喝碗汤吃个鸡腿就不错了。” 叶拙寒:“公主?” 祁临:“开个玩笑而已。” 叶拙寒本来站在办公桌的另一端,盯着祁临看了几秒钟,竟是走了过来。 祁临警惕地一绷腹肌。 这纯属一个打了多年架的人的本能反应。 事实上,他并不认为叶拙寒因为“公主”而生气了,更不可能兴师问罪,与他拳头相向。 叶拙寒不过是走过来罢辽。 想通这一点,祁临登时放松,腹肌在叶拙寒看不到的地方完成了从松弛到紧绷,再到松弛的全过程。 然而,就在这时,叶拙寒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祁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入薄荷味的呼吸中。 叶拙寒刚吃了一块薄荷糖,嘴唇清凉,轻轻贴着祁临的唇,既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进一步侵入。 祁临瞪大双眼,一时宕机。 冬春相交之际的阳光明媚又俏皮,透过落地窗,在两人身上流转。 叶拙寒松开祁临时,祁临还处于空白中,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几秒,祁临终于回过神来,心跳骤然加快,脸颊烙饼似的热起来,“你亲我?” 叶拙寒侧退一步,靠在办公桌上,双手抄在胸前,“嗯。” 身为一个28岁的成年人,祁临连在环形落地窗办公室干一场的思想准备都有,接吻当然是小case。 他不排斥接吻,被叶拙寒亲吻的感觉也不赖,但他不明白的是,叶拙寒为什么突然亲他? 是他的鸡太好吃了吗? 祁临瞪着叶拙寒,喉咙滚动了一下。 就在叶拙寒亲他的时候,他蓦然察觉到一丝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很飘,很远,轻得他根本抓不住。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喜欢?”叶拙寒问。 两相对视,大约是背对着身后大片耀眼的光,叶拙寒的五官笼罩着浅浅的阴翳中,而轮廓又金光夺目,在祁临眼中忽然变得与以往不一样。 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祁临却形容不出来。 好像正经了许多,稳重了许多。 但不止,还有一些祁临辨别不出来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样的叶拙寒是迷人的,却又不止迷人。 祁临不知不觉往前挪步,想起叶拙寒刚才的问题,“也不是不喜欢。” “我想我应该吻你一下。如果你不觉得被冒犯。”叶拙寒说。 被冒犯吗? 祁临思忖,他只是觉得很突然,还有些不可思议。 究其原因,大约是没有准备好。 可他们已经是合法伴侣,叶拙寒吻他,就像他给叶拙寒炖鸡一样正常。 “没有冒犯。”祁临摇头。 叶拙寒挑着那双勾人的眼睛,补充道:“谢谢你的鸡,很好吃。” 祁临唇角一抽。 后面这句话就不用了吧?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陷入宁静。 总裁的私密空间隔音效果太好,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一架飞机从湛蓝的天空飞过,拉出一条长长的飞机云。 落地窗映着天空的色彩,飞机云就像落地窗上的涂鸦。 难得的和平氛围中,祁临却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时间不早不晚,也许拿起保暖壶赶紧闪人是最佳选项,但他的脑子计划好了一切,脚却不想动。 瞥叶拙寒,叶拙寒也没有立即开始工作的意思。 不是说叶总大忙人吗? 草的人设吧! 当上一道飞机云淡去,另一道飞机云出现时,祁临走到叶拙寒跟前,双手揣在西装裤里,微躬着身,亲了下叶拙寒的唇。 叶拙寒比他高,若是叶拙寒松柏一样站着,他得仰起头才能吻着。 得亏现在叶拙寒倚在桌沿,两条腿斜抻着,让他占了便宜。 在亲吻上打了个平手,祁临总算是舒坦了。 他站直,拿起保暖壶,“你接着忙,我回去了。” 转身时,手腕忽然被捉住。 祁临略感诧异,“嗯?” “为什么?”叶拙寒问。 这问题祁临是答不上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亲叶拙寒一下。 他用“较劲”来说服自己,其实与较劲没有太大关系。 方才彼此沉默时,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胸膛里冲击,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排解。 他选择了亲叶拙寒。 “谢谢你夸我的鸡?”祁临最终道。 叶拙寒低头笑,“不谢。” 大龄男青年的口嗨点到为止,祁临摸了下侧颈,向门口走去。 临到要开门,又听叶拙寒叫他。 “祁临。” 这么正式的一声,还挺少见。 祁临转身,“嗯?” 叶拙寒举起自己受伤的手,那白色的纱布分外惹眼,“下次你再从A字梯上摔下来,我没把握接住你。” 祁临太阳穴突突。 神仙哥哥怎么突然提到这茬?讨要道歉来了? 祁临稳如狗,“我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往A字梯上爬。” 况且我摔下来,不就是因为你刺激我? “我现在手指不是特别灵活。”叶拙寒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可能不少。比如像刚才那样……” “帮你吃翅膀?” “……帮我挑鸡皮。” 祁临暗笑,我不给你炖鸡了,你连鸡都没有,还撕什么鸡皮! 叶拙寒:“方便的话,在我伤好之前,你将办公地点从‘出走’换到这里来。” 祁临琢磨半天,“你是想……让我陪你?” “你的工作是设计,天马行空的想象并不局限于某个特定场地。”叶拙寒娓娓道来,“在我这里,你一样能创作。” 这要求祁临不是不能接受。 况且他很喜欢叶拙寒的办公室,让他在这里画图,他还挺乐意。 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叶拙寒是个公主,他就不能是个傲娇? 叶拙寒问:“你考虑得怎么样?” “你求我啊。” 祁临发誓自己不想这么说。 是嘴巴它自己动了。 叶拙寒挑眉,忽然拿起一个小黑块,按了下。 “咔”一声脆响,门被锁上了 祁临不解,“干嘛?” 叶拙寒:“你说的,我囚你。” 16 不骚谢谢 16   不骚谢谢 祁临纵横人间二十八载,还没被如此欺负过。 叶拙寒居然要囚他?囚禁的囚? 总裁不仅可以让他“祁氏集团”破产,还能囚禁他? 没有王法了吗! 祁临站在门口,怒目而视。 人叶拙寒却十足冷静,整了整衣袖,回到转椅上坐下,握住蓝牙鼠标,看样子打算继续处理公务。 “叶总。”祁临冷声冷气,“你这样做不合理吧?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真把我关这儿了?” 叶拙寒从显示屏上抬起头,“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祁临:“……” 你都把我锁了,这算哪门子玩笑? 叶拙寒视线转向门把手,“我只是用遥控器将门锁上。” 祁临还是拧着眉,“所以?” 你这解释和不解释有什么区别? 证明你诚实,童叟无欺吼? 叶拙寒似乎叹了口气,很轻,“遥控器的作用是让我必要时从里面远距离锁门,外面的人进不来。” 祁临下巴突然僵了下。 他好像明白过来了。 果然,叶拙寒道:“而你在里面,你握住把手转一下,锁就能打开。” 祁临的脸,迅速发热。 但,很倔强地没有变红。 叶拙寒十指叠拢,“所以我说,我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你想离开,随时可以开门离开。” 祁临臊眉耷眼握住门把手,一转,“咔”一声,开了。 祁临:“……” 草。 中计了。 总裁办公室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人,空气似乎都清新一些。 祁临觉得再和叶拙寒待一块儿,自己绝对要缺氧,遂迫不及待迈出步子。 可步子还没着地,又听某人咳了一声。 叶拙寒:“虽然只是个玩笑,但我内心十分希望你能留下来。” 祁临的脚,缓缓落在地板上。 叶拙寒语气与平常有异,温柔,甚至有一丝恳切——祁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受有误。 “向你提出‘留下来’的要求,不是故意为难你。”叶拙寒又道:“你也看见了,我的手确实不方便。” 祁临转过身,神情复杂。 他想说,你有俏(划掉)秘书许泉,许泉没空时,你还有助理,他们都能帮你分担手不方便的麻烦。 可话在嘴边滚了半天,硬是没说出来。 临·好男人·祁,不想发表这种渣男宣言。 毕竟叶拙寒的手,是因他而伤。 “我有助理有秘书。”叶拙寒仿佛一眼看穿祁临心中所想,“但我更希望你留下来帮我。” 祁临就要妥协了,“因为我害你受伤……” 叶拙寒摇头,“因为我是你老公。” 祁临:“……” “换个说法也行。”叶拙寒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合法伴侣。我在身体有所不便的时候,唯一想依靠的人,不是秘书助理,是你。” 祁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因为恶心肉麻,是被击中了灵魂,浑身酥-麻。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叶拙寒的脸俘获。然而姓叶的嘴实在太欠,所谓奇葩的灵魂配不上万里挑一的脸,以至于他不得不保持全天候战备状态。 但刚才,叶拙寒对他说出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敲在他骨头上。 叶拙寒不嘴欠的时候,当真是他的天菜隐藏款,全世界最好的盲盒。 叶拙寒问:“所以今天,以及接下去的这段时间,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祁临还能说什么呢? 神仙哥哥真的求他了。 神仙哥哥用低音炮来收割他的人头了! 祁临将已经打开的门合上,还莫名其妙落了个锁。 做完这两个动作,他有种哪里都使不上劲的感觉。 本来以为打了叶拙寒一记组合拳,却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叶拙寒说了句“谢谢”,开始工作。 祁临没有带工具来,画不成画,好在这办公室够大,外面的风景也够好。他索性背着手,在环形落地窗边瞎逛。 太阳快落山,城市在繁华中躁动不安。 叶拙寒还没有结束工作的意思,祁临已经无聊得抓心挠肺。 他发现自己很像那头好龙的叶公。 叶公嘴上说着喜欢龙,龙真的出现时,叶公却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对叶拙寒简约到极致的办公室一见倾心,但这才待了个把小时,就觉得不行。 一点儿不行。 他伸出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出拍照的手势,一会儿将叶拙寒框进去,一会儿将唯一的办公桌框进去,接着是一块空白、两块空白、三块空白…… 叶拙寒侧过身,“你在干什么?” “做室内设计。”祁临说:“这办公室谁给你设计的?” 叶拙寒:“嗯?有什么问题?” 祁临好歹也是个设计师,专业上的东西,他对叶拙寒能够进行降维打击,“虽然逼格很高,选材考究,符合您总裁的身份。但是实用度却差了一截。这么大个空间,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张主椅,一张客椅,连沙发都没有,如果来的人多了怎么办呢?” 叶拙寒若有所思,片刻道:“站着。” 祁临:“……” 好吧,叶总霸气。 这天本来聊不下去了,祁临觉得自讨没趣,可叶拙寒又问:“那你觉得该怎么设计?” “起码可以划一个会客区吧。”祁临大手一挥,指点江山,“就比如这一块,空成这样,都可以跳广场舞了。” 叶拙寒点头,“一套沙发,茶几,是吧?” “还有这里。”祁临潜意识里就不认为叶拙寒这种独-裁惯了的公主会听,也就随便说着玩,“这里可以装一个墙式书架,再加上配套的木质楼梯,方便取书,下面丢一个懒人沙发。” 如果说第一个建议还有可行性,后一个就毫无道理了。 这是叶拙寒高贵冷艳的办公室,怎么可能装一面墙的书架,不仅要书架,还要楼梯?还要懒人沙发? 祁临也就是觉得阳光特别好,躺在懒人沙发上百~万\小!说惬意赛神仙,才异想天开。 叶拙寒:“还有呢?” 祁临狐疑。 “还有呢”这三个字,怎么都像讽刺,叶拙寒心里一定在冷笑,但是祁临认真品了品叶拙寒的语气,居然没品出一丁点儿讽刺。 嗯? 是叶拙寒深藏不露,还是我的感觉不灵敏了? 祁临还在警惕地思考,叶拙寒已经催起来了,“还有呢?” 祁临张了张嘴,“你是真心问我?” 叶拙寒合上笔记本,起身向祁临走去,“你认为我在逗你?” 祁临哽了下。 “逗”这个字有点妙,从叶拙寒嗓子里冒出来,自带惑人的味道。 “逗什么逗。”祁临转开视线,“小孩儿和狗才被逗。” 叶拙寒哼笑,“你没有回答,还想要什么?” 话都说这儿来了,祁临索性不再客气,“我近期在你这里办公,我需要一套桌椅。” “一套桌椅就够了?” “配套的设备我会自己带来。” 叶拙寒点头,“行。” 祁临不知道他这个“行”指的是桌椅还是包括书架、懒人沙发,顿了下才道:“那……我和设计师交涉一下?” 叶拙寒眯了眯眼。 这细微的动作叶拙寒做出来特别迷人。祁临想,大约是因为眼形漂亮。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叶拙寒双手揣进西装裤里,“我就是这间办公室的设计师。” 祁临:“……” 那您也是很厉害。 一设计就设计出我的梦中情室。 只可惜不实用。 冬天就要过去了,春意一天比一天浓。早晨,“出走”工作室的各位翘首以盼,不知道他们的祁总今天又会提只什么来上班。 祁临两手空空,召集小组成员开了个idea碰撞会,就匆匆上到位于四楼的独立办公间。 出来时,肩上已经背着黑色的电脑包。 他的东西挺多,不止一个笔记本,所以包不小。好在他腿长个子高脸还特别靓,包压在他背上并不像乌龟壳。 黄羽招手,“老大,春游啊?带上我带上我!” 祁临觉得顾戎塞给他的助理实在是太糟心了,拆他拆不出的隐藏款不说,带领大家一起吃他的瓜不说,还特别没观察力。 他分明是“出差”,哪里像去春游? 一声春游,让一楼所有人都抻长脖子。 厨艺大哥:“要春游了?现在?怎么不早说?等等我,我先去卤个鹅!” 陈姑娘:“不画了不画了,老板带头旷工!” 顾戎从二楼探出头,“谁带头旷工?” 所有人指向祁临。 祁临:“……” 妈的,我养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我忽然明白谣都是怎么造出来的了。”祁临将来龙去脉告知顾戎,有点沧桑。 顾戎不关心造谣,只关心自己的合伙人,“那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祁临无语,“我怎么瞧着,你这眼神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啊?我只是暂时去乐庭办公,又不是去刺秦。” 顾戎一脸不信,“祁小临,我觉得你恐怕回不来了。” 祁临:“我一个视公司为家的新时代劳模,你说我回不来?” 你这是在侮辱我! 顾戎摇头,“你不是去办公,是去陪你老公。陪老公这种事就像做ai和打游戏,是会上瘾的。” 祁临稳稳抱住手臂。 我的合伙人,他是个哲学诗人。 “虽然你和叶拙寒是通过匹配结婚,没有感情基础。”顾戎语重心长,“但从你昨天为他做鸡,今天为他抛弃我们工作室的行为,我已经明白,你们……” “我没有抛弃‘出走’!”祁临疯了,“更没有做鸡!” 顾戎幽幽的,“祁小临,苟富贵……” 祁临踹了顾戎一脚,“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还不知道你?你一定是没想出新一季的营销方案,才跟我这儿瞎比比。” 被戳中内心的顾戎,“……哦。” “给你六个小时。”祁临看了看时间,“下午下班之前,我要看到方案。” 顾戎陷入沉思,然后道:“祁小临,你这是被总裁上身了?” 祁临虎躯一震。 他与叶拙寒清清白白,才没有被总裁上身。 诸事繁杂,祁临来到乐庭时,已经接近中午。 阳光好得让人想旷工,就算是劳模也升起一丝犯懒的心思。 昨天来这儿时,他穿的是西装,今天换成了黄色运动套装,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在一楼大厅,他在镜子般的落地窗前照了照。 啧,还真有点儿春游的意思。 来乐庭找叶拙寒,一回生二回熟,祁临心里的负担减轻,推开总裁办公室时,下巴却掉到了地上。 极简的,只有一张桌子、两张靠椅的办公室,居然多出一个骚黄色的懒人沙发! 就在他昨天指过的,阳光最最好的地方。 “来了?”叶拙寒语气平常,以目光示意右边。 祁临这才注意到,除了骚黄色的懒人沙发,办公室里还多出一套桌椅。 “你可以在那里画图,累了躺沙发上休息。”叶拙寒说:“你提议的会客沙发和茶几,我认为没有必要,我不在这里会客。至于带楼梯的书架,我已经吩咐下去,但设计与制作需要时间。” 祁临震惊。 他昨天真是随口一说! 除了工作用的桌椅,其他的他都不需要! 桌椅的色调和叶拙寒那一套同色,不算破坏整间办公室的格调。可骚黄色的懒人沙发算什么?那就是名贵水墨画上的一坨污点! 木质书架更不行,不管放在哪里,都会破坏极简风格。 叶拙寒问:“怎么样?满意吗?” 祁临:“这……” 叶拙寒如此照顾他的喜好,说实话,他很感动。 可他是个设计师,见不得一件优秀的作品被破坏。 所以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叶拙寒替他回答了,“你应该很满意。” 祁临:“你又知道了?” 叶拙寒说:“你这身打扮,和那骚黄色的沙发很配。” 祁临气得舌头打架,“我骚,不配,谢谢!” 叶拙寒微笑。 祁临火速纠正:“我不骚,不配,不谢!” 叶拙寒还是微笑。 祁临:“呸!” 叶拙寒:“嗯,配。” 17 有点想念 17   有点想念 从前祁临对办公室爱情不屑一顾。 在办公室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吃饱撑的要谈恋爱?况且同事天天见,一张脸看得越久越烦,怎么会产生恋爱的冲动? 现在,祁临觉得——办公室,它确实就是个谈情说爱的地方。 一张脸看习惯了没有冲动,那是因为那张脸还不够惊艳。 神仙哥哥就不一样了。 两张办公桌之间隔着十来米,叶拙寒朝着门,祁临朝着窗,几天下来,除了许秘书,没有人进来打搅,就连许秘书,来的次数也不多。 祁临偶尔有种错觉,这里不是总裁办公室,只是一间宽敞的画室,或者自习室。而他是正经时间摸鱼的学生,不好好画设计图,铺展在桌上的十多张画稿下,压着叶拙寒的写生。 最初只画了五官与面部轮廓,头发和衣饰模糊。后来的许多张都是局部特写。 祁临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画叶拙寒的下巴、脖子,以及手腕。 一笔一划落在纸上,净是性-感。 祁临不打算将这些画拿给叶拙寒看。 “我发现你很喜欢看我。”叶拙寒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手中的工作,调转靠椅,翘着二郎腿,左手支在扶手上,撑着脸颊。 祁临投以专业人士的眼光,七八个冷色调的焦距框在叶拙寒全身闪烁。 要命,这简直是一幅画。 “我发现你很喜欢观察我。”输什么不能输气势,祁临立即顶回去,“否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你?” 叶拙寒扬了下眉。 祁临不知道这坏东西又在酝酿什么。 心平气和来讲,他们这几天相处得还算融洽——忽略叶拙寒又想吃竹荪山药炖鸡,而他没有买到合适的土鸡,被叶拙寒甩了臭脸;以及叶拙寒给司机放假,他临时充当总裁司机,开豪车有点激动,刮花了车屁股;再以及叶拙寒在家洗澡时,他一时尿急,冲进浴室方便,被叶拙寒踹了一脚;等等事件。 “那你为什么喜欢看我?”叶拙寒说。 “啧。”俗话说近墨者黑,和叶拙寒兵来将挡这么多天,祁临早就学会了叶拙寒的臭不要脸,“因为我是你老公啊。我不喜欢看你,难道喜欢看别人?” 一侧的阳光落在叶拙寒眸底,转瞬融化入那片墨黑。 祁临觉得叶拙寒的眼神似乎突然深了下。 “老公?”叶拙寒站起来,像祁临走来。 祁临喉咙不自觉地一滚。 叶拙寒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此时只穿烟灰色尖角衬衣和西裤,窄腰长腿,一边走还一边拨弄着手腕上的表。 太禁了,太欲了。 但祁临不怵。 谁还不是个性-感帅哥呢? 叶拙寒走近,瞥了眼桌上的画稿。 全是龙,单是龙吃鸡这一个主题,就有至少五张。 祁临有点心虚,若是叶拙寒往下面翻,就能看到“香-艳”的写生。 讲道理,他并没有画任何少儿不宜的东西,只是将叶拙寒“肢解”罢辽。 要怪就怪叶拙寒,摘表的动作,单手扶领带的动作,叠腿的动作,或者根本没有动作,就一截脖子,分解画出来就是很色,就是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叶拙寒拿起其中一张龙,看了半天道:“你是不是画错了?” 祁临心想,哟,指点江山来了。 “它在吐火?”叶拙寒蹙眉,“但这火是不是太小了?” 祁临笑得在靠椅里直颤,“怎么,觉得不符合霸道总裁龙的排面啊?” 叶拙寒:“……” 祁临将画拿过来,歪着头撩着眼,“这不是吐火。” 叶拙寒:“那是什么?” 祁临:“是呸!” 叶拙寒:“……” 祁临自个儿乐起来,“你看它呸得好不好看?我再画几个,最后开会选个最可爱的。” 叶拙寒拍了拍祁临的肩,“我建议你放弃。” 祁临:“嗯?为嘛?” “就算你画一百个呸,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呸,最后也不会建模,更不会作为盲盒出售。”叶拙寒无情道:“因为‘出走’的项目,需要我过目。我不让它呸。” “你!”祁临着急,“你这是干涉创作!” 叶拙寒上半身一躬,双手撑在扶手上,“我有权力干涉。” 叶拙寒站着,而祁临坐着,气势本就矮了一截,此时还被叶拙寒圈起来,更是失势,不妙的是,他盯着叶拙寒那张因为靠近而放大的脸,心中正在酝酿的怒气居然没声没气地偃旗息鼓。 祁临:“???” 神仙是不是发动了什么招数? 神仙好像用他的神颜迷惑了我的心智? 卑鄙! “知道了知道了,您是总裁,您高贵。”祁临奋起时气势如虹,泄气时口不择言,“您是资本主义好爸爸。” 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祁临还没来得及反应,下巴就被抬起来。 “您要……做神么?” “上次让你叫爸爸,你不肯。”叶拙寒笑道:“现在倒是主动叫了。” 祁临都忘了这茬了,不想则已,越想越气,“麒麟根本不是龙的儿子!你欺负我……我……” 嗐! “欺负我没文化”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嗯?”叶拙寒明知故问,“欺负你什么?” 祁临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叶拙寒捏他下巴的姿势很色——食指是勾着下巴没错,但拇指居然摩挲着他的下唇。 据他单身二十八年饱览群书的阅历,他要再不挣扎,叶拙寒的拇指,可能就会探入他的口腔。 祁临瞪叶拙寒,凉凉道:“叶总,你手放哪儿呢?” 叶拙寒拇指一顿,不再摩挲,却没有拿开。 两人就这么僵着。 祁临并不反感叶拙寒的碰触。相反,如果叶拙寒此时想亲他,他说不定会回吻。 但叶拙寒没有下一步动作,半晌,终于松开手。 祁临有点懵。 这就……完了? “我今晚有应酬,你自己回去。”叶拙寒道。 祁临莫名觉得,叶拙寒有些低落。 不到下班时间,叶拙寒就离开了。 祁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趁机回“出走”看看孩儿们有没有翻天。 “老大!老大回来了!”黄羽喊道:“老大,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祁临往一楼大厅的桌子上一看,就明白黄羽的“正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某游戏公司送来了上一季与“出走”联合推出的盲盒,一共两箱,已经被打散堆在桌子上。 顾戎拿着其中一个,招呼道:“来来来!挑几个拆去,看看手气!” 祁临简直想抱个拳。 拆盲盒这种伤自尊的事,他早就毕业了。 黄羽举着刚拆出的隐藏款,“老大,你看!这个是你设计的!” 祁临叹气。 看你个头。 “来都来了!”顾戎说:“拆吧,虽然你以前是个非洲人,但你这不是结婚了吗?我听说结婚会转运,你结婚后还没有拆过盲盒吧?万一偷渡成功了呢?” 祁临心道,那不可能,我这辈子的欧气都拿去拆叶拙寒这个隐藏款了。 不过孩儿们实在热情,祁临勉为其难,被黄羽推到桌边,还是拿起一个。 五分钟后,十个被拆开的盒子堆在桌上,众人一脸不忍。 顾戎沉痛地瞄祁临一眼,内疚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怂恿你,不该给你偷渡欧洲的勇气。祁小临,不要骂你自己,要骂就骂我,也不要哭,我们可以帮你哭。” 黄羽:“我来哭了!呜呜呜呜!” 众人:“我们也来哭了!呜呜呜呜呜!” 祁临:“……” 妈的,一帮戏精! 姓叶的赶紧让“祁氏集团”破产吧!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顾戎帮祁临把歪瓜裂枣盲盒放到工作间的玻璃柜里,看着里面那些丑家伙,努力忍住笑。 祁临这人,对待作品一片赤诚,就算是丑东西,只要是自己拆的,就好好供着,不会扔,一般也不会送人。 “叶拙寒晚上有应酬。”祁临在工学椅上伸懒腰,“结个婚,弄得我腰酸背痛。” 顾戎眼露精光,“腰酸背痛?” “想哪儿去了!”祁临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确实有歧义,“他不是手受伤了吗,我照顾他照顾得腰酸背痛。” 顾戎咂嘴,“我看你挺开心的。” 祁临意外,“开心?” 结婚以来,他每天都在与叶拙寒斗智斗勇,精神高度紧绷。 他以为现在的自己一定顶着一张超级无敌厌世臭脸。 顾戎却说,他看起来很开心? 他怀疑顾戎在说反话。 “虽然你以前也开心。”顾戎琢磨了会儿,“但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祁临盯着顾戎。 顾戎疑惑,“干嘛?我脸上有米?” 祁临:“你说真的?” 顾戎:“难道还是煮的?” 祁临这下确定,顾戎是发自肺腑在感叹。 可他怎么就能开心呢? 难道是与人斗,其乐无穷? 草。 “不过有点儿奇怪啊。”顾戎说:“叶总去应酬,怎么不带上你?” 祁临道:“带我干嘛?我就一穷画图的,商业那一块儿一窍不通。你去应酬都不带上我。” “沃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顾戎立即撇清关系,“你现在是有夫之夫了,要应酬也是跟着你男人应酬,我带你干嘛?” 祁临无语,“一天不当戏精能要你的命?” 顾戎笑半天,“唉,说正经的。我还是觉得叶拙寒应该带你去应酬。” 祁临冷笑,“那真是要了亲命。” “你想想,你俩结这个婚,是不是各有目的?”顾戎说:“你是想脱单,叶拙寒是想草婚姻稳定的人设。” 祁临咂摸一下。话是没错,十天半月前他就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听着有一丁点儿不对味儿。 各有目的。 好像太冷漠了。 “上次我就觉得奇怪,既然是草人设,那就应该办婚礼,不仅要办,还得大办特办。”顾戎说:“但你们不仅没办婚礼,叶拙寒还控制舆论,没让狗仔曝光你。按理说,应酬他必须带着你。不办婚礼,应酬不带你,那他草哪门子的人设呢?都不带着你出来营业一下吗?” 开车回家的路上,祁临脑中翻来覆去都是顾戎的话。 不办婚礼这事邢宵邢大律师给他解释过了,但今天叶拙寒如果是去应酬,那于情于理,都不该落下他。 他讨厌应酬,应酬要他的命。 可他从来没有跟叶拙寒说过。 叶拙寒知道?所以体谅他? “奇怪……”祁临停进车位,锁车回家。 天早就黑了,门打开,进屋时不用因为拥挤而撞到腰,祁临愣了下,居然有点不习惯。 单身二十八年,一朝结婚,生活里横插-进一个叶拙寒,祁临觉得哪哪都不习惯,连这个家都不再姓祁。 现在结婚才半个月,叶拙寒没跟着回来,这个家终于又姓祁了,他居然还是觉得哪哪都不习惯。 关门,钥匙丢玄关柜,祁临回过味儿来。 草了。 结婚真可怕,没人烦了居然还有点想念。 18 小美龙呸 18   小美龙呸 叶家主宅。 饭厅灯火通明,桌上摆着半桌美味佳肴,侍者还在不断将新做好的菜品端上来。 看上去是一幅阖家团圆的景象,却没有其乐融融的氛围。 叶拙寒坐在饭桌一端,沉默地吃饭。 老二叶羚峥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叶海庭从落座就没有好脸色,此时眉间更加阴鸷。 王姝并非叶拙寒和叶羚峥的母亲,地位尴尬,没多少发言权,此时也选择了闭嘴。 一桌四人,只有叶拙寒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谁也不看,神情冷淡。 鸽子汤凉了,他还让侍者端去热了热。 汤碗里搁着个白瓷小勺,喝汤时小勺与碗碰撞,不免发出清响。 叶羚峥对叶拙寒使了好几个眼色,叶拙寒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总之是无动于衷。 放下碗后,叶拙寒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叶海庭瞪了他一晚上,终于忍不住火气,重哼一声。 叶拙寒抬眼,无波无澜地与叶海庭对视。 一时剑拔弩张。 叶羚峥忍不住了,赶紧打圆场,“拙寒,鸽子汤味道还行吧?你哥我亲自去抓的。” 叶拙寒笑了笑。 叶海庭却怒道:“你说什么废话!” 不说废话这饭桌上还有人说话吗?叶羚峥一通腹诽,脸上又挂起笑容,“爸,您消消气儿,拙寒难得回来一趟。” 王姝也在一旁劝叶海庭。 乐庭集团是叶海庭一手创办。年轻时,叶海庭在商场叱咤风云,奠定乐庭的根基,被誉为“儒雅的枭雄”。这几年他渐渐放权,加上年纪大了,偶尔管不住脾气,从儒雅变得暴躁。好在从未在公共场合失态。 最让他骄傲的是老三叶拙寒,最让他暴躁的也是老三叶拙寒。 往前推三年,他和王姝就琢磨着给叶拙寒定一门亲事。 对叶氏来说,子辈的婚姻也是一笔买卖,不是豪门联姻,就是商政联姻,叶拙寒始终以工作繁忙推脱。当时考虑到叶拙寒年纪尚轻,叶海庭就将这事缓下来了,打算等叶拙寒年满三十再提。 没想到叶拙寒自作主张,趁着他在国外,草草把婚给结了。 对方毫无背景,是个归国创业者,单从履历来看,倒算个优秀人才。 白手起家这一点,祁临和叶海庭是相似的。 叶海庭生气归生气,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小两口离婚。他今天叫叶拙寒回来,为的就是看看祁临,但叶拙寒居然一个人来了,提也不提祁临的事。 “我让你把他带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海庭喝道。 “他不喜欢应酬。”叶拙寒淡淡道。 叶海庭更气,“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你把这叫做应酬?” 叶羚峥扶额。 要不是明白自己肩负打圆场的重任,他才不想回来。 “难道不是?”叶拙寒几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海庭指着大门,“滚!” 叶拙寒起身就走。 “站住!”叶海庭又喊道:“你一定要忤逆我?” “没有稳定婚姻的男人,难以给人稳重、可靠的印象。所以我必须与一个正直、清白、才华与容貌俱佳的人结婚。”叶拙寒道:“这是您向我提的要求。我完成了。” 叶海庭被堵得哑口无言,“你!” “至于联姻。”叶拙寒继续说:“您希望我的结婚对象出生豪门,与我门当户对。祁临并非来自豪门,但不乏上升空间,他的工作室前途可期,不输于其他联姻者。” 叶海庭不得不承认,接受祁临,一半正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确实优秀。 可至少嘴上,他不会向叶拙寒妥协。 说完,叶拙寒快步离开。 叶羚峥看着老三利落洒脱的背影,只觉得吹过一缕穿堂风。 “叶总,回晓风苑?”许泉发动车,从幽深的宅院里驶离。 晓风苑正是祁临那套“小破屋”所在的小区,叶拙寒最近几乎都住在那里。 车开上大道,叶拙寒却道:“去辰庄。” 许泉有些意外,还是将叶拙寒送到了目的地。 辰庄位于南城区,离晓风苑不到十公里,是个高档别墅住宅区,没结婚之前,叶拙寒偶尔住在那里。 叶拙寒只说晚上有应酬,没说回家不回家。 祁临这颗心,就一直悬着。 倒不是多想念叶拙寒,只是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十一二点时突然出现,就有种不着地的感觉。 短暂回归单身,沙发又是自己一个人的了,祁临点好外卖——结婚之后,他竟然已经有半个月没吃过外卖! 不可思议! 外卖阵仗大,是一锅火锅。祁临有点担心叶拙寒突然回来。 他点的菜多,叶拙寒一定要吃也够。他担心的是叶拙寒嘴皮子吧嗒吧嗒,说他吃的东西不干净。 类似的话他特别不爱听,扫兴,就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有种被泼冷水的不爽。 好在吃到最后,叶拙寒还是没有回来。 祁临将桌子收拾干净,该扔的垃圾都扔了,窗户敞开通风,为了掩盖火锅的气味,还对着空气喷了几滴香水。 身为创业者,他很难像其他员工那样有标准的周末。有时连续工作十多天,第二天休息,他便给自己点个火锅外卖,吃完泡澡喝啤酒,残羹就丢在桌上,不急着打理。 握着香水瓶时,祁临心想,勤快的我,不愧是个已婚男人了。 夜里十一点,连澡都已经泡完,门外还没有动静。 祁临躺在沙发上,习惯性地四仰八叉。 这么晚了,叶拙寒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祁临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电视开着,体育频道,解说员正在激-情喊着:“XX一脚爆射!哎呀射偏了!XX补射!还是没射-进去!” 祁临眼皮打架,却楞是半天没睡着。 他其实挺习惯睡沙发,电视不管播什么,听在他耳朵里都是催眠曲,听着听着就进入梦乡。 但今天,解说员不知道吼了多少次“射偏了”,他还精神着。 神仙哥哥……真不回来了? 祁临诈尸似的坐起来,刚吹干的头发乱如鸡窝。 单身惯了的人在感情上反应都不是特别快。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嘿,这男人怎么这么狗呢?婚都结半个月了,大晚上不回家怎么也不吱一声? 没素质! 特别狗! 祁临拿过手机,翻出叶拙寒的号码,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心里两个声音天人交战。 “不好吧?这么打过去像不像查岗?新时代的夫夫,不兴查岗。” “你是他老公!他深夜不回家,你不该查岗?祁先森,这是你身为伴侣的合法知情权!” “可你们是正常的伴侣吗?你们现在只是表面夫夫好伐?你忘了,你当初提交申请时,希望你的伴侣拥有独立的人格,不黏你,你也不黏他。啧啧啧,怎么这么快,你就像块狗皮膏药黏上去了?” “合法知情权!” “狗皮膏药!” 祁临缓缓放下手机。 他好像的确不应该此时给叶拙寒打电话。 打了要说什么呢? “喂,你在哪?回家吗?几点回家?不回家怎么不吱一声?” 别说,还真像电视里苦苦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祁临躺回沙发,拿毯子蒙住脸。 半分钟后,他一把将毯子掀起来,一脸狐疑。 他心爱的毯子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昨天,不对,前天,叶拙寒霸占沙发时,仿佛一屁股坐在毯子上。 “呸呸呸——”祁临抖着毯子,心有不忿。 我盖脸的毯子,你拿去垫屁股? 祁临呸了半天,觉得叶拙寒应该给他一个说法。 每次去一趟叶家主宅,叶拙寒情绪都会陷入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低落。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人,院子里的腊梅凋谢,梨花绽放,风一吹,便是层层叠叠的热闹。 他取了支红酒,倒在醒酒器里,摇了半天,没喝,出神地看着一尘不染的酒杯。 外面的风大了些,将梨花瓣吹在窗户上,像雪一样,簌簌作响。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乍暖还寒的气息一股脑扑进来。 这响动盖过了桌上手机的振响。 半小时后,他才注意到有两条新信息。 看到发送者的名字时,他的眼尾不着意地撑开。 【祁天大圣】:【应酬完了吗?】 【祁天大圣】:【小美龙端庄.jpg】 两条信息间隔10分钟,后一条明显是催促。 叶拙寒握着手机,脸上映着屏幕的光,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时,新消息又进来了。 【祁天大圣】:【小美龙呸.jpg】 叶拙寒:“……” 那表情正是被他否掉的画稿。 【祁天大圣】:【我看到“正在输入”了,你正在看是不是?竟然不回复老公的信息!老公生气了!】 【祁天大圣】:【小美龙嘴巴喷火.jpg】 【祁天大圣】:【小美龙鼻孔喷火.jpg】 【祁天大圣】:【小美龙嘴巴鼻孔一起喷火.jpg】 叶拙寒:“……” 叶拙寒将表情包全都存了下来。 阴郁一晚上的眉眼渐渐柔和。 祁临盘腿坐在沙发上,头一次体会到祖国表情包文化的精妙。 刚回国时,他只会用系统自带的表情,后来偶尔将自己画废了的图稿做成表情包,但发得不多,也就和顾戎、祁瀚、祁瀚的老婆发着玩玩。 刚才他硬是没克制住查叶拙寒岗的心情,一条正儿八经的信息发出去,半天没等来回复,浑身臊得慌。 得怎么缓解一下,至少让那条信息不那么像查岗。 祁临抓耳挠腮,忽然想起最近画的那些小美龙。 叶拙寒在他眼里本来是一头宝批龙,但经过艺术加工,宝批龙已经进化成小美龙。 团队通过了初稿,小美龙(名字未定)即将成为“出走”的下一个盲盒系列。 祁临火速将十多张废稿导入手机,制作成表情包,第一个发的就是“小美龙端庄.jpg”。 小美龙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精确表达了他此刻的内心——不回家不吱声的么?我来吱声了,你不理的么? 完美! 既发泄了不爽。 又不像个幽怨的小妻子。 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祁临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张表情包,“小美龙吐口水.jpg”,是“小美龙呸.jpg”的升级版。 【.叶】:【还没睡?】 这么正经?祁临只得将“小美龙吐口水.jpg”收回去。 【祁天大圣】:【没有。】 【.叶】:【什么事?】 祁临:“……” 这怎么说呢? 有事。 你应酬完了回不回来? 我的小毯子上有你的屁股味。 嗐,就没有一个表情包能代替他提问吗? 【.叶】:【小美龙端庄.jpg】 祁临:“???” 你端庄个屁。 【.叶】:【刚应酬完,太晚,今天住在辰庄。】 祁临:“噫!” 神仙哥哥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像被查岗之后,老老实实汇报坐标? 【祁天大圣】:【哦。】 【祁天大圣】:【小美龙扭屁屁.jpg】 【.叶】:【嗯?】 祁临盯着屏幕,看着那个“嗯?” 你怎么能发语音呢? 【.叶】:【你是不是在等我?】 祁临瞪眼,正要否定三连,叶拙寒的新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叶】:【抱歉,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不回去。】 【.叶】:【不过你想老公的话,我可以考虑回去。】 【.叶】:【老公,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叶】撤回了一条信息。 【.叶】:【男人,你是不是想老公了?】 祁临笑得跌到地上,想截图时,上一条信息已经撤销了。 【祁天大圣】:【我看到了!】 【.叶】:【所以?你是不是想老公了?】 【祁天大圣】:【我真的看到了!】 【.叶】:【不要转移话题,给你三秒钟时间,是不是想老公了?】 祁临:“……” 【.叶】:【三秒钟到了。不说话等于承认。看来的确是想老公了。】 【.叶】:【小美龙端庄.jpg】 祁临陷入了沉思。 刚才叶拙寒是叫他老公了吧?他是取得一场难得的胜利了吧? 可为什么叶拙寒这么淡定? 像个胜利者? 祁临有点怄。 他打了一场翻身仗。 只是没有证据。 【.叶】;【小美龙端庄.jpg】 【祁天大圣】;【端庄个JB!】 【祁天大圣】撤回了一条信息。 【祁天大圣】:【小美龙吐口水.jpg】 丢开手机,祁临抄起手,狠狠喷了口气。 “小美龙吐口水.jpg”总算是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