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来 楔子:那个关于地府里的传说 传说,当有人投胎转世失败之后,魂魄就会回归到地府的轮回殿之中,等待重新轮回。 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量,至于为什么会有转世失败一说,也难追根溯源,反正所谓轮回殿看起来就和新建没多久的差不多。 至于有没有用,想来应该是有的,要不然这寂静的大殿中,怎么会突然就出现一个一尺多高的半透明魂魄。 细看之下,魂魄是一个男人的模样,脚掌离地三寸,静静的漂浮在大殿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睁开眼。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握草!我又回来了?我特么怎么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蛋啊!我又回来了啊!” ………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不断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着,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过在这空无一物的轮回殿中没人会听到,自然也没人会看到小人在大殿中撒泼打滚,捶胸顿足又涕泪交加。 不知过了多久,小人才恢复平静,而后起身荡出轮回殿,大步流星的离去。 …… 而在另一边的阎罗殿,四个人正围在一张方桌旁边紧张的“血战”。 在首位的是一名光着膀子,一脸奸笑的中年壮汉,单脚踩在凳子上,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如果没有人能看到他身后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官服的话,那可能也不会有人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王吧! 而他右手边坐着的是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美貌女子,一身职业OL装,单手靠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什么。 除此之外,坐他对面和左边的两人则是一对看起来不过是少年的双胞胎兄弟,二人服装穿着一黑一白,正是黑白无常。 而四人之间的血战,自然是麻将了。 桌上砌好的牌已经所剩无几,要看就要到决定输赢的关键时刻,忽然一个士兵模样的小鬼着急的跑进阎罗殿中跪下。 “报……报告大人!那家伙……那家伙又回来了!” 正在摸牌的阎罗王还没来得及看清摸到的是什么牌,便被吓得一激灵,整个身子从椅子上滑下,摔倒桌上。 木桌自然也在他魁梧的身板下坍塌,麻将掉落了一地。 而其身边的美女判官也眉头紧锁,满面不悦,手中把玩的牌上爬满了无数裂缝。 进来禀报的小鬼见状只能悄悄在心底叹息一声,连忙跑上来扶起了我们的阎罗王大人。 起身的阎罗王颤抖着声线,试探性的问道:“又……又回来了?你确定没看错?” 小鬼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是的大人!小的亲眼看到他从轮回殿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往忘川的方向去了,估计现在在孟婆那!” “我……我……我去他大也的,你怎么不把他带过来?”阎罗王甩开小鬼扶着的手,郁闷的吼道。 这…… 小鬼腹诽不已,心想您老人家也不是不知道那位是啥性子,我能带还需要您说嘛! 当然这话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所以只能假装没听见。 阎罗王自然也明白这些小鬼拦不住那家伙的,只能苦着脸,求助的看向一边的美女判官。 迎上的却是美女判官冷漠的表情,“帮你应付西界地府已经够我忙的了!”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便是:“滚蛋!自己搞定!”丝毫不给我们阎王大人留半点情面。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阎王哭丧着脸道:“西界想闹让他们自己去找天上那位去,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破事啊!” 随即又看向慢慢往外挪的两道人影,朝门口吼道:“你们俩给老子站住!” 而本来想趁机偷溜的黑白无常兄弟,自然也不好再假装不在了。 “嘿嘿!老大,我…我们……” 两兄弟尴尬一笑,没来得及辩解,就被阎罗王上前一手一个,像提两只小鸡仔一般的抓着就出了阎罗殿。 “都给老子一起去忘川。” …… 其实也难怪众人这反应,这一切都要从阎罗王接到的一个秘密命令说起。 某一日,掌管地府的阎罗王接到密令,要求他把一个人的灵魂,以特殊的方式,转世投胎至另一个世界之中。 虽然心有疑惑,但是阎罗王还是照做了,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就是天煞孤星中的天煞孤星啊! 从十次到百次,从千次到万次,无论投胎多少次,那家伙的转世身从出生开始都活不过三天,甚至于有时候还没出生就死了。 母亲腹中憋死,出生就冻死,吃奶噎死,掉下床摔死,襁褓中捂死,被毒死,被压死,被踩死,针扎死,头发勒死,晒死,雨淋死,风刮死……甚至于出生第一声哭声就把自己哭死,呼吸都能把自己呛死……… 无数次投胎,无数次死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没经历过的死法。 天可怜见,想来无论是阎王还是判官,论见识那是贯彻古今的人物了,都被他神奇的死法刷新了三观。 起初以为是世界不一样的问题,于是阎王还用了好几个人做实验,结果无一例外人家都安全投胎。 唯有这位大神,送走了又回来,投胎了又继续…… 因为那位大人要求保留他轮回的记忆,所以他无数次都记得自己死法和经历。 试想一下,一个无数次经历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无限期的去反复尝试那种绝望?又不是谁都有受虐属性。 于是乎从一开始他自己赶着去投胎,到后来威逼利诱去投胎,再到后面甚至打晕之后强行丢去投胎……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 到现在甚至求着他去投胎都不去,用那位大爷的话说就是:“我觉得地府挺好,人杰地灵,我也不愁投胎做人了,让我在地府混吃等死吧!” 瞧瞧,瞧瞧,这是正经鬼能魂说出来的话? 而且因为来往多了,那家伙也在地府熟络起来,知道阎罗王不好对他怎样,于是无赖本性暴露,无法无天。 整个地府就被他当成自己家一样,闲来没事就去地狱观个光,给孟婆汤里添点料,偷偷尾随美女判官的日常。 黑白无常俩兄弟人界勾个魂,他能鬼门关外整一堆烟花爆竹来庆祝,差点没把那些灵魂吓得魂飞魄散。 人死后魂魄薄弱,逢年过节人界烧下来的香烛纸钱之类的,可以帮助魂魄聚型,让魂魄能够积攒足够的能量投胎转世。 这大哥来了不知道多久了,早就没有生前亲人会记得他了,而没魂力投胎咋办? 一开始是阎王抓几只恶鬼给他填,但是地府那来那么多恶鬼?所以这大哥发挥了其商业头脑。 跑到奈何桥上坐着,挨个给人收“保护费”,美其名曰帮人投好胎。 实际上趁机收一点别人魂力,当然他也知道把握尺度,收取的部分是不影响魂魄投胎的。 但是耐不住积少成多,这奈何桥每天不计其数的魂魄要投胎,自然他就不会再缺少魂力。 于是嫌用恶鬼填比较麻烦的阎罗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更何况还有个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孟婆。 起初二人之间关系并不好,孟婆人生得年轻貌美,风姿卓越,又温柔知趣,和判官并称东界地府的绝代双骄,判官为人冷若冰霜,相比之下反而孟婆的性格获得更多青睐。 原本一开始某人还老老实实,但是自从发现自己投胎总失败之后,他也开始无所忌惮了。 每天奈何桥上收保护费的同时,各种手段示爱,撩拨孟婆,让人不胜其烦。 不堪重负的孟婆最终选择放弃岗位,去投胎转世只为了避开他,这事阎王爷也是同意的。 奈何实在没有可以胜任忘川镇守之职的人,阎王便耍了个小心机。 用孟婆汤消去孟婆的记忆之后,没有让其投胎,反而安排了工作,重新为其取名,让失去记忆的“孟婆”重新回到忘川,担任“孟婆”一职。 然后等孟婆再次受不了那家伙的骚扰,欲要投胎求解脱之时,他又继续用同样的手段来让孟婆重新回到忘川。 往复几次,本来这也没什么的,但是某人知道了事中蹊跷,便偷偷找机会把自己的记忆共享给了重新回来的孟婆。 这样一来果然穿帮了,知道真相后的孟婆发飙了,地府差点被掀翻了过来。 而泄愤完的孟婆因为共享了那家伙的记忆,自然也明白了那家伙对其的喜欢是真情还是假意,感动之余便接受了他,反正这地府作鬼千百年也寂寞不是。 从此忘川边上没有了尽职尽责的孟婆大人,只有一个被爱情蒙蔽,助纣为虐的孟婆了。 哪怕阎王爷看不下去也不行,谁让那家伙就是送不走,投胎多少次都会回来呢! 于是地府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在继续,再加上魂力强大,一般恶鬼那是他对手,所以“那家伙”也成了地府里谈之色变的存在。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好事,因为实在无聊,他偷偷下十八层地狱挨个走了一遭之后。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至此十八层地狱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地狱中的恶鬼无不痛改前非,一心向善,只求他不再下去。 而他此次投胎转世一个月了还活着的消息一传出,地府简直歌舞升平,万鬼欢腾,总算送走了! 谁曾想这才一个半月,还没高兴完呢,人又回来了! …… 忘川奈何桥是灵魂转世投胎必经之地,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灵魂要从此地经过。 而后在奈何桥头由孟婆递上一碗汤,忘却前世一切,不过那是以前。 如今孟婆很忙,至于有多忙,忙什么?地府里都知道,孟婆忙着给情郎揉肩捶腿呢。 所以阎罗王一行人来到奈何桥之后看到的场景,让众人满头黑线。 奈何桥很宽,桥头不知何时便被人设置了一层关卡,建了许多通道。 而每个通道前,都有长长的队伍,前往投胎的灵魂们都井然有序的向前,喝一碗会自动续杯的孟婆汤,而后伸手放到通道前。 这时候通道便会自然打开,让其通过,走上奈何桥,只不过会顺便收走一丝走过的人的魂力。 至于自动续杯这种操作……这也是归功于某人了。 而关卡不远处,是一个不大的亭子。 亭中除了一张桌子,便是一张软榻,桌上有糕点水果,榻上有温玉美人。 美人的手中正在剥一个果子,膝上正躺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看他已经恢复成正常人一般大小,身体也不再透明,想来美人服侍得很用心,关卡上传过来的魂力也很有用。 阎王几人来到引起了不小的躁动,但是没人敢往亭中看,毕竟那俩人的恶名……所以躁动之后,大家都在老老实实排队等着投胎。 榻上二人自然也知道,只不过都装作没看到。 直到阎王怒气冲天的来到亭中,躺在孟婆腿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咧着嘴角,笑嘻嘻看着来人。 “哟!来了啊?随便坐啊,都是自己人!” 男人的厚脸皮在地府是可以和孟婆与判官的美貌并称三绝的,举世无双那种,所以这主人招呼客人一般的态度谁也不意外。 只见阎罗王忽然一跃至塌前,额头青筋凸起,双腿微屈,双眼一眯,双手紧握成拳,骇龙走蛇般的落下。 然后……没有想象之中的惊心动魄,只有一双拳头轻轻的捶到男子大腿上。 “老弟,这个力道如何?舒服不?” “嗯!还不错,你技术见长啊!”男子微一侧目,看着满脸谄媚的肌肉壮汉,如是点评道。 孟婆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着阎罗王,黑白无常早已经溜到奈何桥边引导阴魂投胎,就连冰山美女判官也神游太虚,背对亭中,似乎在告诉所有人说:“我和亭子里那几个家伙并不认识!” “这次去了有点时间,累着没有?” 阎罗王丝毫不在乎对方话语里的嘲讽,双手由拳变爪,一边发问在对方大腿上轻轻捏着。 “对对对,就是那,力道再重点!”男子一边指挥着阎王,一边无所谓的说道:“没啥好说的。” “这次是投胎在一个国家,好像是个王子,然后有人怕我以后继承王位,所以要毒死我。” “那副药还猛的一皮,可惜的是,毒药还没来得及给我吃,下毒的人就自己拆药的时候不小心沾了点,他沾口水的时候也尝到了手指上的毒药,把自己毒死了。我还没来得及笑,就被一只大鸟叼走了,然后好死不死的,毒药在半路掉进了皇城的供水渠里,这下就尴尬了,一整座城的人都被毒死了!” “噗嗤!”听到男人的描述,孟婆忍不住掩嘴轻笑,香肩微颤。 男子一边享受着温玉软怀,一边继续说道:“然后大鸟把我带到森林里,本来是准备把我喂它的孩子的,结果放下我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就把它自己的幼鸟压死了一个,于是另一只鸟看到了之后,就和它打起来了!” “后来两只鸟打得天昏地暗,天天打,见面打,就没精力管我了。谁知道被压死的小鸟尸体烂了,引起了瘟病,没几天整个森林的动物都死绝了,然后那些森林外的山野村夫为了不让瘟病传播出去,放火烧光整片森林,我也给大火烧死了!” “这可真是……真是……”阎王听得一阵狂汗,“真是…”半天却找不到适合的词吐槽了。 “心想果然是个毒瘤啊,和你扯上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 “那你……”阎王心里已经准备豁出去了,准备继续和以前一样,没脸没皮的把他哄去投胎,却忽然一顿。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万籁俱寂,孟婆的手正在递果子,膝上的男子嘴巴还在张着,所有人都忽然静止了,就连远处忘川河的河水也停止了流动。 “看来你这阎王是做到头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与之相比,因为这是天地之声,因为天地之间只有一片白。 阎王魁梧的身躯不停的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低落,然后在声音出现几秒之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捂着脸,像个孩子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呜呜……呜………” 没有人看得到阎王如此悲痛的苦相,也没人听得到如此凄厉的哭声。 可能是因为阎王的眼泪有些脏,也可能是阎王的肩膀太硬坐的不舒服,所以那双悬在阎王胸前的小脚有些烦,所以一直小手贴上了阎王的脑袋。 “果然规则之外还是有些麻烦!”坐在阎王肩上的小女孩如是说道,湛蓝色的双眼看着软榻上的男子。 阎王不敢抬头,但是也能从肩上飘下的白裙上看出来人有些不悦。 而同一时间,亭中的孟婆和亭外的判官也动了一下,女判官的动作要比孟婆更小更轻,因为她不需要像孟婆那样,要先起身放下手中水果之后才能跪下。 没有言语,没有允许,谁都抬不起头。 “看来还是要我亲自来!”阎王肩上的白裙飘起,软榻上的男子还在保持着躺姿。 直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拍到他的脸上,他便如一缕青烟消散。 跪在地上的孟婆和判官并没有因为能从这个寂静的世界醒来而得到夸奖,甚至孟婆颤抖的身躯似乎在懊悔与恐惧。 如果可以,宁愿自己永远也不会醒来,也没有看到如此撕心裂肺的一幕。 但世间哪有什么如果,所以当白裙飘到身前,孟婆身前的地上也落了几滴清泪。 “舍不得?那你就也去吧!” 阎王早已经不敢哭泣,所以这依旧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声音落下,孟婆也随之消失。 地府从来不会有白天,如果有,那整个地府一定都是跪着的,所有的灵魂,头一定是低着的。 因为要跪到天黑,跪到天边那一抹白色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地府早已经回到黑夜,阎王和判官站在亭中,看着昏暗的天空,黑白无常还在继续指挥投胎的灵魂经过奈何桥,地府也没有了跪着的魂魄。 “这次……应该不会回来了吧!”阎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应该吧!” 依旧如冰山一般的美女判官应了一声,玉手伸到阎王面前,不屑道:“你是不是该给钱了?” “嗯?”阎王一愣。 “你不要以为假装摔倒就可以蒙过去,你最后摸的那张牌,是个炮牌吧?给钱!” “呃……”阎罗王话未说完,却突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判官身后。 “孟婆,你……” 判官见状回头,身后空空如也,那有什么孟婆,再看我们的阎罗王大人,早已经溜没影了。 “你跑得了么!” 女判官也不急着追,提了提领口,然后手中出现了一支笔和一本厚厚的笔记。 “第十七万八千五百三十九次,“她”来了,亲自降临地府,将他送入轮回!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 忘川的河水依旧奔腾向未知之处,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在奈何桥边曾经有一个孟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听过关于“轮回殿”和那个人的传说,不知道除了阎王和判官之外,有没有人会听说那座荒废的大殿之中,曾有一个人轮回了无数次。 第一卷:风来 第一章:渔船上的残疾人 世间事,人当知。 如果要仔细道来古陆之事,那得从一个偏僻的渔村说起。 “韩爷,不是触礁,只是撞上了浮冰!” …… “看!那冰里有具尸体。” “韩爷,埋了吧!身体这么冰,估计已经死透了!” “别瞎说!还有心跳,赶紧走,带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 “小子,醒醒,醒一醒!” “哎!真是个可怜的娃儿!就算是醒了,现在他这副模样也……” …… …… 世界很大,每时每刻,每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都发生着很多有意思的事,有的发生在摩肩接踵的在闹市中,有的在人烟稀少的荒野里,也有的在这贯穿大陆的七里河上。 说是河,其实称为海也不为过。 因为对于世代傍水而居的渔民们来说,这条河宽广得吓人,没人知道这条河有多宽,因为从没有人到过这条河的对岸。 一艘破旧的渔船上,一名精瘦朴实的中年渔夫正在打趣着另一个稍矮的渔夫,两人你来我去,只有偶尔说到什么的时候,才会看向船头一眼,带着几分同情。 掌舵的老人坐在一堆鱼虾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同样也时不时往船头瞄一眼,这已经是最近经常发生的事了。 船头处是一名白发胜雪的红袍少年,背坐在船舷边上,左手持一张破旧的兽皮卷,上面勾勒出一幅美丽的水墨山水,而少年心却不在风景。 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少年的右手衣袖无力的随风摆动,下半身除了一条右腿,左边也是空空如也。 没有人知道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一副凄惨模样,也没有人知道少年从何而来。 掌舵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反手背着烟袋,走到了少年身畔,拍着少年的肩头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人活一辈子,其实有些东西,忘掉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怕想起了,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老人名为韩文,祖辈世代生活在小渔村,本来膝下有一独子,奈何儿子儿媳都薄命,早早去了,只留下一名可怜的孙女和老夫妻俩相依为命。 一个月前,韩文外出捕鱼时忽遇磅礴大雨,河水汹汹,这样的天气自然不适合外出,无奈之下只能回航。 也就是在那时,一行人的船在归程中撞到了这名在浮冰中被冲来的少年。 起初大家只是以为是一具尸体而已,想着捞起来带到岸上入土为安。 未曾想少年还有气,于是韩文便做主将少年救回村里。 经过韩文夫妇半个月的细心照料,才终于将少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惜的是少年醒来之后便失忆了,对于过往一无所知,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忘的一干二净,身边唯一的东西就是一根漆黑的拐杖和怀中一张兽皮卷而已。 看着如此凄惨的少年,善良的老夫妇便将其收养,因捞起少年之时少年周身还带着无数冰块碎片,虽然相貌年轻,却一头白发似雪。 韩文便给其取名为浮冰,寓为少年就似那河上偶尔漂流过的冰块一般,不知始终。 这次之所以会带上浮冰这个残疾的人危险的出海打渔,也只是想抱着万一的机会看看能不能为少年回忆起什么。 ………… 韩文的话,打断了浮冰的思绪,但是他也并不在意。 毕竟昏迷时候的那些支言碎语他也回忆了无数次,都没有和前程旧事有关的东西。 并未回头,浮冰反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兽皮卷,随后道:“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韩文被这样的回答提起了兴趣,好奇问道:“喔?你在想什么事?” 浮冰转过头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感激的说道:“我在想,被我欠钱的人会不会因为我失踪而生气无比,毕竟找不到人还钱了。” “那你欠别人钱了吗?”韩文吸了一口烟,吐着烟圈说道:“欠的话你想起来以后可是一定要还!” 却见浮冰嘴角轻翘,煞有其事的说道:“不知道欠不欠,反正我记不得了,就算欠,那也有理由不还。” “而且你们也说了,我的穿着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就算欠,也不一定有钱还。” “欠的话要还的,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韩文说道。 “既然我都忘了,自然不还!” “还是要还!” “忘了就不还了!” “还吧!记起来之后要还给人家!”韩文的态度很坚决。 “不还” …… 甲板上的两名汉子听到船头的争执不由一愣,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便见船头的一老一少突然沉默。 随后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不由的又是一阵无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老头呢,毕竟头发一样的颜色。”个子稍矮的男人凑到另一个人身边低声道。 不过可能是靠的太近,所以另一名精壮汉子有些皱眉。 “老刘,这话你以后别说了,有些伤人,那孩子怪可怜的!” “额……我明白,我就是随口一说,老张你太较真了!” …… 船头两人自然不知道甲板上的两人的悄悄话,不过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 “你小子啊!” 韩文再次吐出一口烟雾,笑道:“心态好是真的好,我老人家拐杖都不扶我就服你!” 浮冰也收起手中的兽皮卷放回怀里,随后拿过身旁的拐杖,揶揄道:“你不扶,我可是得扶着,不然走不了路啊!” 韩文被浮冰的回答弄的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浮冰话里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又继续哈哈大笑起来。 海风徐徐,夹着些许海鲜的腥味穿过浮冰暗红的袍子,让右手处空间如也的衣袖不由得发出几声怪异的嘶嘶声。 “不过要是能想起来也更好?毕竟说不定也会有该珍惜的东西。” 浮冰伸手抚平飞舞的袖子,苦笑道:“无所谓了,随缘吧!毕竟这些事强求不来。” “说的也是。”韩文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递过手中的烟袋到浮冰面前道:“来一口?” 浮冰见状接过老人手中的烟袋,而后学着老人的样子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或许是不习惯这刺激的味道,浮冰被呛得咳嗽不止,烟雾都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好半会儿才缓过劲来。 “感觉如何?”韩文眯着眼睛问道。 浮冰仔细回味了一下说道:“还不错!” 随后继续拿起烟袋吸了一口,而这一次似乎也有了心理准备,让烟雾在嘴巴回转了一圈之后,便已经能勉强顺畅的吐出了烟雾,随后神态也变得轻松几分。 看着浮冰这副模样,韩文自豪的道:“这可是我的宝贝!” “这是一次偶尔在外生火时,发现的一种野草做成的,当时因为觉得味道挺不错,所以就留心摘了几片叶子来试试,这一试便让我对它钟情不已呢!” 见浮冰一副好奇的模样,韩文继续说道:“后来我挖了不少这种奇特的植物,带回村里种下,并给它取名为草烟。” “村里一些男人见我时常挂在嘴边,好奇心驱使下开始学着了。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男人们都被这种独特的味道所吸引,无奈的是村里的女人们反而很讨厌这种味道。” “这也难怪!”浮冰又吸了一口,一边生疏的吞吐着一边将其递向韩文,说道:“味道太刺激,不适合妇孺。” 韩文接过烟袋,熟练的吧嗒几下后继续道:“那可不,我见过的女子里,能喜欢这种味道的,也就只有那个从城里来的小鱼姑娘了,每次来都得从我这带走好几斤干货。” …… 时间慢慢过去,船头的二人依旧还在热聊着,时而争论,时而沉默,时而欢笑。 丝毫不在乎身边慢慢积攒的一地烟蒂,更何况是渔船上的另外两名中年汉子了。 当然也不会在乎船头何时点亮的油灯,以及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而至的满天星斗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精壮些的张姓男子在船舵喊道:“韩爷,回村了!” 船头二人才回神,注意到了不远处岸上的几家灯火。 第一卷:风来 第二章:谁信呢 小渔村的位置很偏僻,位于云州的最边缘地带,与世隔绝。 所谓的村子也不过是了了十几户人家,在古陆,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 由于一边是一望无际的七里河,另一边又被绵延万里的群山所阻隔。 所以对村子里普通人的来说,在山的那边,只是山而已。 幸好前两年,村里来了个姑娘,姑娘生的还挺好看,是个城里人。 她的到来,才给一向平淡的小渔村添了几分异色调。 没人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穿过那些凶险的险地的,反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来这里一次,反正她对村里人都很好。 又可能是因为她正好寄住在韩文夫妇家里的缘故,每次她来都会为韩爷的孙女阿娇带来很多漂亮衣服和一些好吃的。 小姑娘喜欢和村里的小孩子们玩耍,喜欢在村里的老槐树下给他们说外界的风物,喜欢和青年人坐在一起打牌喝酒,还喜欢上了韩爷种的草烟。 所以村里的人都说,小鱼姑娘真是个可人儿。 作为小渔村外来者之一的浮冰,一开始也听说了这么个有趣的小鱼姑娘的故事。 而如今看着这个理了一头青春洋溢的短发,牙齿白得连红唇之间的白玉烟枪都逊色几分,惬意的躺在槐树下乘凉的清秀少女,浮冰纳闷的是,这个小鱼姑娘为什么还会喜欢搂着人睡觉,还流人一身的口水! 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这个小鱼姑娘是什么时候进到浮冰的屋子里的,也不知道是多么大条的神经,才会让她没发觉自己躺上去的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吧! 想到这浮冰不由一阵苦笑,自己不也熟睡到连别人上了自己的床都不知道吗?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所住的房间,本就是属于这位小鱼姑娘的。 “难道从城里来的人都是这样吗?” 浮冰这么想着,再想想阿娇开门看着自己二人相依而眠的那尴尬的一幕,以及少女起床时冷漠的眼神,浮冰不由一阵无奈。 解释那一夜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谁信? 本以为少女会尖叫或者暴走,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少女开口仅仅只有三个字。 “我饿了。” 少女开口很自然,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吩咐下人一样,让浮冰觉得好似理所当然,那怕这和传闻中她的形象不一样。 再看看少女的表情,想想村里汉子们偶尔说出的某些调皮的传闻,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这事肯定没完。 想到这浮冰又是一阵头疼,就连手里的鱼又烤焦了几分也没发觉。 “啊!鱼焦了!” 听得身旁可爱的小女孩的惊慌声,浮冰才回过神,急忙撤了几根柴火,将鱼翻了面。 转头望去,只见一身素黄裙的少女斜躺在树下,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根白玉烟枪,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这边。 秋后的阳光本来就应该燥热不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浮冰看到少女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觉得脊背发凉。 转过头继续专心烤鱼的浮冰,越来越觉得少女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几条烤鱼也熟得很不情愿。 不过鱼还是无奈的熟了,油脂被阳光映照出金黄的色泽,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浮冰抓起两条递给身旁的小女孩,说道:“阿娇,你给她送过去吧!”说着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槐树下的少女。 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道:“好的,浮冰哥哥。” 小女孩像个精灵般拿着烤鱼跑向少女,少女接过烤鱼,便起身放下烟枪,而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期间少女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小女孩连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浮冰也随手抓起剩下的一条烤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只不过吃相相比起另一边的某一位少女,那可是要优雅得多,可能是因为只有一只手所以捧不起来。 一条鱼吃完,浮冰拿起拐杖灭了火堆,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的油脂,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小鱼姑娘和阿娇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玩味的看着自己。 少女将烟枪别在腰上,宠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的头,说道:“阿娇,去你爷爷那帮姐姐晒点草烟好吗?姐姐最喜欢你晒出来的草烟了。” 听到这话韩阿娇高兴的说道:“嗯嗯,好的,小鱼姐姐,那我去了哟!”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就往家里走去,然而走了没多远,忽然又想起什么的样子,回头对小鱼姑娘说道:“小鱼姐姐,等下你帮扶浮冰哥哥起来好吗?他走路不方便呢。” 浮冰看着阿娇一副担忧的模样,不由觉得心里一暖。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自己被救起来后,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每天就装着小大人的样子,事事关心自己,照顾自己。 “以后可要给她找个好婆家!”浮冰如是想着,思绪恍惚,却听身旁的小鱼姑娘回答道:“阿娇放心,姐姐肯定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似乎有意无意间,“照顾”两个字咬得格外的清晰,。 看着阿娇满意的离去,浮冰依旧还未回神,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爽吗?” “什么?” “美人在怀的感觉如何?” “不好,手酸,而且口水太多!” “是吗?” 一串长长的尾音从少女口中传出,而浮冰也没看到身后少女咬牙切齿的模样。头也不回的说道:“下次我建议你不要喝那么多酒,醉了以后容易脑子糊涂,不太好。” 听着浮冰挑剔的说辞,那怕少女一向坚持修身养性,也有些压抑不住心头那股子怒意。 强装平静继续说道:“那我下次是不是应该沐浴更衣,洗得香香白白的再来?” “那倒不用,别一身酒味就行,还有睡觉之前吃饱,别睡着了又流口……” 浮冰话未说完,便顿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浑身冷汗。 不过虽然发现自己话里的问题,却未发现自己似乎失神得有些不寻常。 机械般的扭过头去,却对上的是两道满是欲杀人的目光。 “很好!” 浮冰只听得少女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浮冰便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抓着后领提了起来。 看着脚下景物不断掠过,浮冰第一次觉得心神激荡,这…是遇到神仙了吗?一丝不安和恐惧感也悄悄爬上心头。 “砰!” 随着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浮冰的思绪。 二人再出现时,已经是在离小渔村有些距离的一处乱石河滩上,而某人更是被人重重的摔在一块巨石上,臀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原本应该像正常人一般惨叫或者呻吟的浮冰,却意外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对痛楚已经免疫了不少,也可能是也不想在女人面前像个弱不禁风的样子,省得掉了身价。 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迎上了小鱼冷若冰霜的脸庞。 “窥天谷封禁山门十七年重出,却没想到堂堂窥天谷的人居然落得如此田地。” “什么?”浮冰疑惑。 “你说呢?”说着小鱼回头紧盯着浮冰。 惊讶之余,少女忽然的变化让浮冰有些不解,那怕知道面前少女不是一般人:“我并不明白你说的窥天谷是什么。” “是吗?” 小鱼看着浮冰,眼神更是冷了几分:“听说你失忆了,浮冰,这个名字是韩老爷取的吧?”说着小鱼的瞳孔悄然发生了变化。 “没错!”浮冰道。 “你如果想问我的过去,那你注定要失望了,我对自己是一无所知,如果你知道有什么与我有关的,并且愿意告诉我的话,浮冰感激不尽!” 对视着小鱼的眼神,浮冰却突然一怔,寒从心起,仿佛一下坠入无底深渊,身处于寂静的黑暗之中。 又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四周都是无边冰川,自己只能在冰天雪地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所以更不会注意那潺潺流动的河水仿佛突然缓慢了起来。 迎着小鱼的目光,浮冰变得双目呆滞,无意识的说道。 “听韩爷说,我是顺着上游的浮冰飘来的,当时他救我的时候我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我能活过来,在他们看来都是奇迹,只可惜,活是活了,却失去了记忆!” …… 小鱼正欲追问,却见浮冰突然回神,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嘶喊道:“你究竟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刚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 还是刚刚的老槐树,只不过,小鱼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树下,而浮冰也被扔回了那张两人相遇的床。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小鱼姑娘伸手挡住了脸。 “有意思,一个毫无修行痕迹的人居然能这么快从我的摄魂术里醒来,并且身上还有和窥天谷同宗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不容易被人发觉,但只是普通人?” “谁信呢?” 想到这,小鱼姑娘脑子里情不自禁出现了那个听话的小女孩的身影,心情有些烦躁。 “我不管你是不是窥天谷的人,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但是,你最好别有什么其他心思,不然,我不介意给这河里加点鱼料。” 第一卷:风来 第三章:有病? 浮冰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而这时的小鱼,正和村里几个妇人坐在一起打牌。 韩阿娇在一旁乖巧的抱着酒壶,时不时的给小鱼姑娘添酒。 浮冰气势汹汹的找到小鱼时,小鱼姑娘正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呀!小哥,醒了啊!要不要坐上来打两圈?” “跟我来!”浮冰强压着情绪,低沉说道。 “别呀,现在手气……嗝!手气正旺呢,你也来两圈,我们今天玩……玩个痛快!”说着小鱼姑娘就要拉浮冰坐下。 浮冰退后一步避开小鱼的手,左手紧紧攥着拐杖,双目喷火的看着小鱼道:“我说,走!” 一旁的韩阿娇看浮冰的样子有些奇怪,关切问道:“浮冰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娇你先回家,我和她有事要说。” 说着浮冰看向小鱼,留下一句“我在白天的地方等你”之后,便转身离去。 小鱼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瘸一拐的浮冰,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白天被自己摄魂术伤到脑子了。 “嗝……真扫兴,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少年郎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我去安慰安慰,我们……嗝……改天再玩!” 说着小鱼伸手接过韩阿娇怀中的酒坛。 “阿娇你先回去,我去和你浮冰哥哥聊……聊聊人生。” 韩阿娇很聪明,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想来那应该是大人之间的事。 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乖巧的应道:“那你们早点回来!” 小鱼摆了摆手,提着酒坛就追着浮冰而去。 几名妇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二人,时不时说几句悄悄话,响起一阵阵笑声。 …… 一般来说男人走路是要比女人要快的,但是如果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浮冰刚走出村便被小鱼姑娘追上,然后和白天一样,被人抓着后领提了起来。 还是那个河滩,还是那块巨石,只不过现在是浮冰站着,小鱼没有半点形象抱着酒坛躺着。 “来吧!小哥,虽然我知道我很美,但是我可不会歧视残废哟,用你的爱意让我沦陷吧!” 月光下少女确实显得更加动人,凹凸有致的身材,精致的五官,迷离的双眼,琼鼻玉唇,俏脸上也适时的爬上两簇红霞,此情此景确实容易让人血脉贲张。 “你这个疯女人,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这是浮冰第二次说这类话了。 “嗯?” 小鱼姑娘虽然有些醉意,但还是看得到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自然也听出了在咆哮声中夹杂着的愤怒。 “有病啊,这男人是发什么疯?”小鱼姑娘又有些烦了。 本来小鱼姑娘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耐性极差,而浮冰现在的样子真的惹人生厌。 要不是看在韩阿娇的份上,小鱼真想一巴掌拍死他然后回家睡觉。 而浮冰现在也只有满腔怒火,就像小鱼姑娘不知道他所想一样,他自然也不知道小鱼心中所想。 “你究竟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你有病?”小鱼收起玩闹的姿态,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一脸不屑的答道:“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而且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又能如何呢?” “你……”气急攻心的浮冰突然一口血喷出,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痉挛着跪倒在地上,靠着拐杖勉励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你又弄什么幺蛾子!” 小鱼坐起身,却发觉似乎眼前这家伙还真有点问题,在他身上,好似发生了什么。 果然浮冰接下来的动作验证了她的想法。 浮冰放开了左手抓着的拐杖,然后手伸向空空如也的右肩,也不知道平时文弱的他那里来的力量,不仅一条腿跪地不倒,还可以瞬间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而他暴露的皮肤之上,从手臂断裂的地方开始,如蛛网一般布满了无数恐怖的紫色纹路,仿佛将血脉全都侵蚀了一般。 紫色的纹路从右肩开始,经过胸口,再到小腹,一直往浮冰的左半边身体延伸,而大致的方向也正是他断掉的左腿的地方。 “原来是真有病!”小鱼疑惑的看着浮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浮冰紧紧咬着牙,满头大汗,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难道不就是你的杰作吗?”虽然很痛苦,但是浮冰的怒气却没有消减。 自己身有残疾,又记忆丧失,活着就花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偏偏遇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第一天认识就被她带到这里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甚至还被她控制了思想。 不仅如此,身体越来越强的灼热感,活生生将他从昏迷之中痛醒,于是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那个女人问清楚她到底干了什么。 每一秒身上的疼痛都在加剧,他也看到了身上那些紫色的纹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忍到这一刻,他也终于被身体传来的无尽疼痛屈服。 “我真要死在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吗?希望她可以放过村里的人们。”这是浮冰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而另一方,发现事情异常的小鱼姑娘也有些纳闷。 虽然说白天为了试探他,对他用了摄魂术,但是摄魂术只不过是一种对意识的迷惑手段而已。 如今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以为他身体的变化是自己下的毒手吧! 不过这也引起了小鱼姑娘的兴趣,毕竟这是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的好机会。 如果他真是另有所图,那自然不需要再对他客气。 想到这小鱼姑娘来到昏迷的浮冰身边,掌心贴上浮冰身体,一股灵力从掌心直接进如浮冰体内。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小鱼的灵力刚碰到浮冰,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开。 碰到浮冰右肩的手只感觉仿佛落到了铁板上,烫的手心灼热不已。 看着昏迷的浮冰,小鱼姑娘觉得真是麻烦。 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少女,却有常人远不可及的力气。 只见其一把抓住昏迷的浮冰,一个漂亮的过肩,浮冰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到河中,随之一起落进的还有一道和浮冰衣服差不多颜色的红光。 浮冰没有浮起来,红光没有飞回来。 可能不想弄湿衣服,所以小鱼只在河边蹲下,好奇的看着冒着热气的河水。 好奇只持续了十几秒,红光就飞了回来,落在小鱼肩上化成一只美丽的小鸟,火红的羽毛比少女脸颊上的红晕更甚。 “连你也进不去?”小鱼看着河水有些讶异,自言自语道:“这家伙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自己灵力进不去,就连皇凤都被逼了出来,难道自己真要将他丢到那群神棍的家门口去么? 想想也是不现实的,小鱼揉了揉额头,肩上小红鸟扑扑煽动着翅膀,好似因为自己没派上用场所以有点郁闷。 此时的浮冰自然不知道自身被丢进了河里,只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火焰之中,身体里里外外都被慢慢的焚烧殆尽,疼痛万分。 正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最后的一点意识即将被湮灭的时候,浮冰好像做梦一般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那只手有些小,手掌也有些粗糙,满是老茧,真不像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手。 不过也幸好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凉感,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之后浮冰似乎听见了一声个冗长的鸟鸣,然后他意识所在的天空好像变成了红色。 小鱼一边运功蒸干衣服和头发,一边随手往躺在地上的浮冰身上丢几道法印。 而皇凤不停的在浮冰身上盘旋,一个红色的罩子将浮冰整个包裹其中。 浮冰的痛苦似乎也在减少,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小鱼看着他身上缓缓退却的紫色纹路,真没想到自己隔断灵力的手段居然有用。 同时也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把浮冰丢进河里的之后,那根黑拐杖是怎么一起出现在他手中的。 难道是自己真的喝醉了?丢人进去的时候连拐杖也一起丢下去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这就是小鱼姑娘。 所以她也没注意到,在浮冰上方飞舞,帮助维持禁制的皇凤似乎发现了什么,看向浮冰左手里的黑拐杖的时候眼里一丝惧意。 更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白天带走浮冰时,那一丝习惯性试探的灵力还留在浮冰体内,也不会有晚上发生的这些事。 第一卷:风来 第四章:帮个忙? 夜深了,小鱼姑娘有些累,所以把浮冰丢回床上之后,也没有去给韩家人说一声。 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留下一句:“我要害你就不会救你!” 然后就提着酒坛回房睡觉了。 不过因为多了一个浮冰,自己房间被占用了,所以就一直和韩阿娇睡一起。 在小鱼姑娘离去之后,躺在床上的浮冰也睁开了眼睛。 “难道真的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能回答浮冰的想法,也没有人能为他解惑,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毕竟小鱼姑娘还得和韩阿娇解释完才能睡。 …… 秋天或许是丰收的季节,但是前提是你得春天播好了种,不然收获也不过是黄粱一梦,那样的话……冬天怎么挨过去? 对于浮冰来说,这几个月虽然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渐渐喜欢上了这里的民风。 不用去想记忆的事,顺其自然的过着平凡又充实的生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可这是只有故事里才有的,所以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小鱼姑娘要走了,要把他带去城里治病,这是对别人的解释。 至于原因,小鱼姑娘说的很直白。 “我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人,你在这里让我不放心!” 原本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浮冰以为可以缓一下两人的关系,但是那件事始终成了一道破墙,时不时就会有冷风穿过。 而且……自从月前那件事之后,浮冰就开始睡的不太好,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让浮冰感觉很不对! 虽然也和小鱼姑娘谈过,但用小鱼姑娘的话来说,可能是睡了少女之后春心萌动了!! 村后一座小山上,有一座灯塔,那是村里人给迷航的渔夫们指路的明灯。 当那家汉子夜里晚归时,其亲人都会上到灯塔为他上点燃那盏油灯,因为这样,外出的人就可以跟着灯塔的指引,才不会找不到家的方向。 每天傍晚,小鱼姑娘如果不打牌不喝酒,就会在这里看夕阳,顺便打坐。 只不过今天除外,今天还多了一个人,一个残疾人。 “上次的事我已经说了,害你就不会救你,我也搞不清楚你身上什么原因。只不过,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而已。” “就是你所说的和窥天谷有关的东西是吗?” “没错!我在你身上发现了若有若无的痕迹,这和某个山谷里住的那群神棍身上的很像。” 灵力是什么? …… 太阳步履蹒跚的往世界另一边走去,就像瘸了腿的浮冰。 两个人并排坐在灯塔上,安静的看着日落,无聊的聊着莫名其妙的话,夕阳也无聊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对情人一般。 小鱼扭头打量了一眼浮冰,随后说道:“奇怪的是,我试过几次,你压根就是从未修行过的凡夫俗子。” 听到这里,浮冰也一阵迷茫,沉默半响,浮冰这才说道: “我最近感觉不太好!” 小鱼问道:“哪方面?” 浮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和左腿,忧心忡忡的答道:“我也说不清,有点不安,而且是对自己的不安,总觉得最近会发生什么事。” “似乎我有一种忘掉的习惯,而且,不是一个好习惯,还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比如之前你说的梦到龙?还梦到自己的手脚是被自己一块一块削掉?”小鱼一副看白痴的眼神反问道。 浮冰知道对方并不在乎,自顾自说道:“不光如此,那些梦让我觉得心悸,我的身体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所以我想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是嘛?” 小鱼说着顺手抓过浮冰仅剩的左手,一道灵力直接通过手臂,游走于浮冰全身上下。 片刻之后,小鱼收回了手,拿出腰间白玉烟枪,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从指间燃起。 “好得很,没有半点不寻常!”说着同时小鱼嘴里还吞吐着烟雾。 浮冰也清楚面前这名看似随意的少女并非普通人,少女也没有在他面前刻意掩饰,所以对此浮冰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究竟想干嘛?”小鱼看着浮冰。 “这个……” 浮冰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看看!” “我可不是大夫。” 浮冰道:“但是你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就像你凭空生火这样,就像你说你是修行者这样。” 听到这话小鱼笑了笑:“是嘛?可以啊!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浮冰丝毫没有去想为什么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略微思考一下便说道:“我跟你待一段时间,如果有你能做的就请帮我,那怕是在离开这里之后!” 说着浮冰看着下面的小小渔村,眼底一丝不舍一闪而过。 “行,我答应你!” “我的意思连睡觉的时候也是!” “……” “怎么?睡我上瘾了?” 小鱼姑娘伸了个懒腰,嘴角微扬,两个浅浅小酒窝让少女显得更加俏皮几分。 小鱼看着下方的七里河,懒懒说道:“你说,我把你从这扔下去,你会死吗?” “额……” 听着对方这看似不以为然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浮冰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应该是脑袋方面的问题,所以,不如我让你去河里泡泡清醒清醒?” “我……” 浮冰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拿过拐杖,然后勉强撑站起来,随后靠着墙边解开自己上衣。 小鱼姑娘自然不会误解,只是顺口而言罢了,但是看到浮冰如此动作,小鱼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强忍着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粗鄙下流男人的冲动,小鱼继续说道:“看来果真是有点变化了,需要一点安慰是嘛?”安慰二字说得很重。 看着随时可能暴起的少女,浮冰道:“我指的是这个!”说着衣衫半解,露出自己断掉的右肩。 看到这一幕,小鱼才脸色微变。 因为浮冰右肩膀的断臂处,原本已经结疤的地方,又出现了无数紫色的条纹。 而这次和上次的意外不一样,上次只是因为被动的引起,所以看起来像是一种禁制,所以小鱼才会想到灵力隔绝的办法将他救下。 而这一次,小鱼一眼就看出这是一股强大又杂乱的力量在侵蚀着他的身体,而且这种力量让她很不安。 然而刚刚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更让小鱼觉得诧异。 “我突然想帮你恢复记忆了,因为,我对你的过去越来越感兴趣了,甚至……感兴趣得想现在就杀了你。” 看着少女眼中的凶光,浮冰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也是这两天才偶然发现的,和上次不一样,也没有疼痛。而且我也确实对过去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凭着直觉,觉得你应该会帮我!” “是嘛?”小鱼淡淡的吸了一口草烟,认真的说道:“帮你也不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得给我信任的证明,或者代价!” 闻言浮冰一边重新穿好衣服一边问道:“怎么证明,代价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梦太吓人了,也或许,是最近的梦境让他觉得恐惧,直觉让自己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值得信任。 小鱼漫不经心的说道:“代价只是让你做点事,不过前提你得活得到那时候,能来到我面前!” “同样的,现在如果有我帮得上你的,我会帮你,”说到这里,小鱼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当然了,如果有必要,这个忙里也包括我杀死你!” 浮冰知道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但是他别无选择。 “我到时候怎么找你?” “哟?很自信嘛!”小鱼戏谑的看着浮冰,樱唇轻启,温声吐出来四看个字:“明秀天宫”。 “谢谢!我答应,我会尽量去的。”浮冰道,浮冰答应的很认真,显然他很自信不认为自己会早早死去,只不过,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说完浮冰便向少女致谢,随后穿好衣服,拿上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下了灯塔。 而少女回身坐回刚刚的位置,默默吸着烟,静静的看着天边的晚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偶尔似乎想不通什么的时候,会伸手挠后脑。 …… 第一卷:风来 第五章:茶余饭后那些事 渔家的食材,从来都是以海鲜为主的,很少能让人吃不腻,但在浮冰觉得,韩家的饭,总是让人百吃不腻。 当浮冰走回村里的时候,一身布衫的韩阿娇正在村口着急走来走去。 火红的霞光照在小姑娘精致却又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好似熟透的蜜桃一般,让人不由觉得可爱无比。 不得不承认,小丫头以后长大了以后肯定倾国倾城。 而看到浮冰的韩阿娇三步并两步的已经跑了过来,扶着浮冰担忧的问道:“浮冰哥哥,你去那了?人家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担心死人了。” 这几个月来,小姑娘的世界里,照顾自己仿佛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浮冰勉强单脚撑地,伸手帮韩阿娇理理头发,柔声道:“放心,我没事!”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认真的对小女孩说道:“阿娇,以后不要叫名字,就叫我哥哥吧!” “嗯?”韩阿娇疑惑的看着浮冰,随后认真说道:“浮冰哥哥不是已经就是我的哥哥了嘛?小鱼姐姐是姐姐,浮冰哥哥是哥哥,我是妹妹啊!” 看着小丫头理所当然的样子,浮冰脑子里不由想起了那个性情多变的短发的少女,心中叹息,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 但还是淡淡笑道:“好,当然是啊,阿娇永远都是我最可爱的妹妹!” “那可真是喜事!以后阿娇也不会觉得孤独了!” “爷爷!” 二人闻声,转过头去,随后阿娇看着村口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老人高兴的喊道。 看着这个迈着八爷步,反背着烟袋走过来的老人,浮冰礼貌的叫了声:“韩爷”。 却见韩老爷没好气的讥讽道:“把我宝贝孙女骗成了便宜妹妹,对我这老头子是叫声爷爷也不情愿是吧?” “额…” 浮冰一脸尴尬,随后讪笑说道:“爷爷!” “嗯!”韩老头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随后道:“这还差不多!不是我说你,人情世故方面,你真的比小鱼姑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浮冰心想自己记忆啥都没了,还记得怎么吃饭怎么走路睡觉,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会记得那些东西呢! 毕竟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可是筷子都不会用的,吃饭喝水穿衣可都是阿娇教的呢! 韩文当然不知道浮冰在想啥,对韩阿娇溺爱道:“阿娇,我来扶你哥哥,你先回去帮你奶奶准备晚饭!” “嗯嗯!”韩阿娇懂事的连连点头道:“那爷爷你们快点回来哟!”说着人已经往家里小跑着离去,而韩文掏出烟叶卷着,浮冰也一瘸一拐的在其身旁,一老一少就这样缓缓往村里走去。 “哎!” 没有出去多远,便听韩文叹息一声,将手中裹好的旱烟装好点上火,说道:“如果病治好了,不想外面待着,随时可以回来陪陪我这糟老头子!” 韩文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两个人虽然虽然相处短暂,但是情谊不是时间可以衡量的。 “这次趁小鱼姑娘来村子里,我拜托她领你去城里看看大夫,或许能让你想起点什么。” 韩文自说自话,身边闻言的浮冰拄着拐杖的身形却一顿,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女会要求他必须离开,让他心中一阵触动。 “我的情况,谁也说不好,我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 “所以这一去,不管结果如何,以后我都会回来,我已经喜欢上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说到这,浮冰不由心头又是一颤,最近的噩梦真的不少,有时候是在冰天雪地里,有时候是在幽深恐怖的山洞中,而有时候是在断墙下……但统统都不是好梦。 听浮冰说完,韩文将旱烟递到浮冰嘴角,说道:“顺其自然是好事,但逃避始终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想起了什么必须做的事就记得去做吧!比如欠别人钱之类的。” 浮冰深吸一口烟,随后只有无奈的苦笑。 …… 傍晚,韩婆婆早就准备好饭菜。 刚进院子,阿娇就从房间里奔出来了,拽着浮冰衣角就往里走,完全无视了韩文的存在,对此,浮冰也是无奈苦笑。 而大厅里,小鱼姑娘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在饭桌旁看着一桌美食垂涎欲滴。 阿娇扶浮冰到桌旁坐下,接过浮冰的拐杖放到一旁,随即坐在浮冰身边,韩文和韩婆婆也相继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鱼姑娘要走了的缘故,所以今天特意杀了只鸡,菜肴里还多了不少熏肉,听说是小鱼姑娘带来的。 “开饭吧!” 韩文坐到主位便开口,这是身为当家人应该做的事。 话音刚落,小鱼姑娘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得一旁的韩阿娇咯咯直笑,还好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副模样。 韩婆婆也笑着盛了碗汤放到小鱼面前,慈爱的说道:“慢点吃,别噎着了,菜很多呢!” “唔……” 小鱼一手拿着鸡腿,一手端起汤,一边含糊不清的道了声谢,一边咕噜咕噜的就把汤喝了大半碗。 随后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看着这一幕浮冰也只能无语至极,谁也想不通这个平时看起来俏丽可人的大小姐吃起东西来会这么不堪入目,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 “也许是在家里被饿多了吧!”浮冰也只能这样想了! …… 一顿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知不觉月亮就已经爬上了夜空,天气有些凉,可能是因为就要立冬了。 韩婆婆在后厨收拾着碗筷,小鱼姑娘惬意的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晃来晃去,而阿娇则坐在一旁给她捶着腿,韩爷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而浮冰……这时候却眉头紧皱。 因为自从来到院子里之后,那种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一般,右肩和左腿的断开处也开始传来阵阵剧痛。 没人发现此刻浮冰的异常,而浮冰也只能勉力拿起拐杖,撑着走到小鱼姑娘身旁。 “浮冰哥哥!” 阿娇看到浮冰走过来,乖巧的叫道。 而小鱼姑娘闻声,也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浮冰。 浮冰强忍着剧痛勉强朝小鱼姑娘使了一个眼色,这时的小鱼这才发现了浮冰的不对劲。 小鱼随即让韩阿娇停下,而后起身,朝院中二人说道:“吃太饱了老躺着也不好,我们出去走走。” “我也要去!”阿娇跑到浮冰身旁,拽着浮冰的衣角高兴的说道。 小鱼见状,溺爱的蹲下摸了摸阿娇的头,说道:“阿娇乖,我和你浮冰哥哥出去不是玩的,我好像把我的发簪弄掉在灯塔了,我们出去拿,一会儿就回来。” 小鱼如是说道,却半点不见脸红,仿佛忘了她短发很多年,根本就没用过那种东西的真相。 “啊……这……”韩阿娇一副委屈的模样,却听韩文突然说道:“阿娇别闹了,你小鱼姐姐他们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跟我在家等他们就好了!” “那好吧!”韩阿娇嘟嘴说道。 随后韩文又看向两人道:“早点回来,找不到就明天再去看看吧!”似乎大家都没注意到小鱼话里的谎言。 “嗯!”小鱼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浮冰,便走出院子,而浮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咬着牙瘸着腿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韩文总觉得这一去可能是和浮冰的最后一面了,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痛,转头看着一旁坐着的韩阿娇,心里更难受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相反的,作为一家之主,他很聪明,更何况人老成精,他早就知道小鱼姑娘不是普通人,从她的态度上来看,他也大概猜到她的目的了。 …… 浮冰个子也就中上,不是太高,而小鱼比他矮一点。 但是浮冰两人刚走出韩家大门,小鱼就回身把门关上,再次抓着浮冰肩膀,二人就此消失不见。 第一卷:风来 第六章:事说来就来 是夜,月色清凉的洒在山间,仿佛是最绚丽的霓虹,虫鸟也为之和歌。 浮冰被小鱼放下时,已在离村子十数里之外的一处山涧。 刚把浮冰放到地上,小鱼姑娘就开口说道:“你怎么样?” “不……不……不太好!” 浮冰满头大汗道。 看着浮冰一副痛苦的样子,小鱼姑娘立即蹲下,而后手搭到浮冰左手,用灵力为其查探。 感受着浮冰体内狂暴的灵力,小鱼纳闷,按理来说没有修行过的人体内是不会留下太多灵力的。 而浮冰虽然没有修行过,但是身体却莫名其妙的积蓄了无数灵力,而且这些灵力有点不一样,除了小鱼感觉到一丝丝和那群神棍差不多的之外,其他的全是她从未见过的。 也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小鱼瞬间被弹开。 而她的灵力仿佛导火索一般,引爆了浮冰体内的炸药桶,一种看起来有几分凄冷的意味的紫色开始在浮冰的周身蔓延,几个呼吸就将浮冰整个人变成紫色。 而更猛烈的剧痛也随着这股紫色的力量传来,使得浮冰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直接倒在地上惨叫打滚,其周身也冒出无数紫气。 看到这一幕,小鱼深知自己太过莽撞,只能亡羊补牢赌一下了。 只见其伸手一挥,一个透明的罩子出现,将二人罩住,外界的声音也消失无踪,罩子里只剩下浮冰痛苦的哀嚎。 而后小鱼双手结印,身后忽然出现三对巨大的白色光翼,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奇异花纹。 “伏灵!” 只听得小鱼姑娘清喝一声,而后飞到半空,无数肉眼可见的白色丝线飞舞而出,将浮冰整个包裹住,变成一个巨大的白茧。 “浮冰,冷静一点,听我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身体里的能量引导至你的眉心处,由我来助你启灵门,尝试让你走上修行之路,否则任由这股力量作乱,你必死!” 小鱼一边施为,一边利用灵力直接传音到浮冰的脑海里:“我现在无法直接接近你,我不知道你体内的能量来源何处,现在能做的,只有将它们引到你的灵内界,然后利用这些灵力帮你塑道,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你不被这股能量毁掉……” “照我说的做,抱守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眉心,仔细感知灵内界的存在,利用这股灵力去冲开你的灵门。” 小鱼也不管浮冰听到没有,一连串的话说完直接就开始帮着浮冰疏导这股能量。 而浮冰听到小鱼的声音,脑海中仅剩的一丝意识让他下意识按照小鱼的姑娘的话去做。 当他引导着体内紫气往眉心去时,潜意识中看到一道高耸的古朴巨门,门上刻满了无数怪异繁杂的纹路,是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便是灵门,浮冰按照小鱼姑娘所说引导着灵力往灵门撞击过去,但本来在如此磅礴灵力的冲击下可以轻易打开的灵门上,出现了无数水晶锁链将浮冰的灵门牢牢锁住,使得浮冰无法冲击灵门。 而天空中的月亮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高高悬挂在浮冰正上方,且亮得有些不寻常,而浮冰的也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理智。 “吼!” 小鱼正准备全力引导浮冰体内的灵力,浮冰突然暴走,瞬间挣开了小鱼的束缚,从白茧中冲出来,直接一跃冲向半空中的小鱼。 小鱼姑娘也被这突然变故惊得一愣,因为现在的浮冰模样大变,不仅皮肤变成紫色,原本漆黑的眼眸和眉毛也都变成了纯紫色,周身如果忽略掉他那一头白发,现在的浮冰,完全变成了一个“紫人”亦或者怪物。 小鱼还未来得及反应,浮冰的拳头便已经重重的击在娇小的少女的腹部。 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小鱼姑娘击飞出去,狠狠撞在山崖中。 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浮冰落地而后单脚发力,像野兽一样跃向被打飞出去的小鱼。 “摄!” “徒笼!” 随着两声清脆的喝声,只见一圈黄色波光闪过,浮冰冲到一半的身子被硬生生停顿一下,随后被弹飞出去好几十仗,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后在其周围出现一个橙黄色的鸟笼,将其关在里面,山崖下也再次飞出无数白色光线,钻进笼中再次将浮冰束缚住。 而被打飞的小鱼也总算飞出山崖,狼狈的停在半空中,白色羽翼光芒不停的闪烁,一头短发杂乱不堪,嘴角挂着一丝猩红的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但还未等把浮冰束缚住的小鱼姑娘有所动作,一阵咔咔声便从地面传来。 只见包裹着浮冰的丝茧慢慢出现裂痕,而后再次被浮冰挣脱,就连关住他的笼子也被打碎。 这次逃出来的浮冰没有着急进攻,四肢…或者说是仅剩的双肢着地,像个野兽一般,紧紧盯着半空中的小鱼,如同一头寻找机会准备猎食的猛虎,在其周身被无数的紫气环绕,活脱脱的像一头野兽。 小鱼姑娘见状,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下,随后看着浮冰道:“没想到一个毫无修行过的普通人居然能把我伤成这样,看来是我大意了!” 但是回答她的也只有几声沉重的低吼,浮冰好似饥饿的野兽般死死锁定着她,伺机待发。 看到这一幕,小鱼看着浮冰无奈的叹气道:“看来常规的办法是不能让你恢复理智了,那就让我来试试这样的你有多少实力吧!” 说着小鱼手一伸,一把小小的普通镰刀凭空出现在其手中,镰刀很小,却迎风而长,变得很大,比小鱼姑娘整个人都大。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为何一个娇小的少女所用的武器怎么会这般违和。 只见小鱼六翼一震,手握镰刀扬起便直接砍向浮冰。 “吼!” 浮冰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个翻滚躲过了小鱼的镰刀。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已经在小鱼的预料之中,浮冰还未来得及滚出小鱼的攻击范围,就见小鱼变劈为扫,刀背狠狠的砸向浮冰腰间。 失去理智的浮冰本能举起仅剩的一只左手,紧握成拳,正面狠狠的砸在镰刀之上。 同时借势又一个侧滚避开了小鱼的攻势,好像完全没有被那失去的左腿和右手影响到身体的平衡,单脚单手撑地,目露凶光的看着小鱼。 “嗡!” 感觉到手中传来的震动和酸麻感,反而让小鱼更添了几分兴奋,很少能有人能在纯力量上和她平分秋色。 只见她将手中巨大镰刀当着飞刀一般旋转扔向浮冰,浮冰见状飞快侧闪避开,却没想到小鱼比他更快。 浮冰才刚有所动作,小鱼的拳头就已经抵达了浮冰的面门。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随着小鱼的拳头而撒向空中的不止有鲜血,还有浮冰自己。 那怕失去理智,强大的剧痛还是让浮冰几近昏厥,然而小鱼却没有丝毫怜悯,似乎已经准备将浮冰真的杀掉。 所以还未等浮冰落地,小鱼趁胜追击,一个闪身到浮冰身旁,狠狠一脚再次将浮冰当成皮球一般踢上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鱼身形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浮冰上空,飞出去的镰刀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中。 随即小鱼姑娘双手反握着巨大的镰刀,全力将厚重的镰刀狠狠砸在浮冰背上。 “轰隆!” 地上尘土飞扬,而小鱼姑娘却面无表情的停在半空中,雪白的羽翼轻舞,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好似一个来自天堂的死神。 数息之后,尘土散去,露出地面一个几丈宽的巨大坑洞,而浮冰此刻静静躺在坑中,已经昏死过去,而周身的紫气依旧翻滚,却也紊乱不已。 说着长,而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而已。 看到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浮冰,小鱼似乎也没有反省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想法。 反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对于她来说,那怕浮冰空有可怕的蛮力,那也只不过是野兽而已,这样的战斗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不过还好,总算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帮助浮冰而不是杀掉浮冰,虽然现在也半死不活了,但还是活着。 收回翅膀落到地上,小鱼走到浮冰身边,伸手抵在浮冰额头,正欲探查浮冰状况。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小鱼手刚接触到浮冰的额头,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而后灵台动荡,小鱼眉心中迅速飞出一个缩小版的小鱼的身形,钻入浮冰眉心便消失不见。 …… 从灵台飞出的皇凤似乎感受到主人都危险,叽叽喳喳拼命想要跟进去,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在外面,最终只能在二人身旁干着急。 第一卷:风来 第七章:一些锁 世界是很公平的,对于世间一切来说,存在即是合理。 无论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还是乱石泥沙,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律,这便是自然之道,而懂得学习和利用自然,是人类最伟大的优点。 天地之间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而修炼者也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库,为的便是承载和吸收,并消化这些外界繁杂能量,从而增强自己,而这个宝库,即是灵内界。 所谓灵内界便是灵力的储存和转化的地方,人的源灵是有自己独有的特性的,所以修行者都是通过吸收周遭的灵气,然后再通过灵台转化成自己的力量,同时也是温养人的源灵。 而“源灵”,顾名思义便是本源灵魂。 人类的源灵都是寄宿在灵内界中心的一座无色高台上,高台便因此被称为灵台。 当修行者到达一定地步之后,只要源灵不灭,哪怕肉身被毁,也可重修源灵,筑灵台,重塑肉身。 但是人一般是不会轻易让源灵离开灵台的,并且还会在灵台周围设下重重禁制。 因为如果一个不慎,源灵离台失去庇护,遭到损伤,那将是很难修复的。 普通人对的源灵都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介于虚虚实实之间。而哪怕道行进入劫命境,甚至无疆之境的修道者,修为再高,源灵可以具现化。 他们始终不会变的,便是那个没有半点颜色,恍若透明的灵台。 所以小鱼的也是无色的,所以小鱼也被眼前一幕惊得无法言说,因为这是一个紫色的世界。 因为修行之人,只有先感悟灵力,而后冲击灵门,灵门洞开,筑道而接台,才能辟府立界。 但如今小鱼的源灵被拖进浮冰灵内界之中,所见的却是一副和常理相桲的模样。 先是经过灵门时,门上无数锁链就已经让她觉得心惊不已,突然自动打开的灵门让她心中疑惑更甚,没想到更让人惊讶的是因为浮冰不仅灵内界,就连灵台都是紫色。 紫色的灵台! 这是人类中闻所未闻的,更何况一个灵门都不一定成功打开的人,怎么可以将自己一个天宝巅峰的人的源灵强行吸到对方的灵内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完全颠覆了小鱼的认知。 想不通这其中缘由,小鱼只得看向东道主了。 在浮冰紫色的灵台上,一个缩小版的浮冰横躺在灵台之上。 这便是浮冰的源灵,而在浮冰的源灵以及周围的灵台上,无数好似水晶般锁链,将其牢牢束缚住,锁链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诡异图案。 而这种水晶般的锁链,小鱼也恰好听过,这也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 之所以会帮助浮冰,自然不是善心大发之类的,只是因为她对浮冰身上所牵扯的东西有三分期望,其余七分既是好奇。 在小渔村皇凤想要进入浮冰身体,却被拒绝的时候,和她说了一些事,之后她仔细想了一下,为此还抓掉了几根头发。 最后终于想起师傅提过的一家人,和一些锁,而如今眼前这些锁链个那些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而那还仅仅只是金色的锁链而已。 如今浮冰身上的,却是水晶般的晶莹圆润,能将这种锁链练到如此地步的,在整个古陆屈指可数。而且那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也正是如此,小鱼才和浮冰开了一个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条件,因为在她看来,如果浮冰确实和那些人有关系,那这个赌也不差。 小鱼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先是神棍谷的灵力,现在又是那家人的千秋锁?” “浮冰啊浮冰!你究竟是什么人?能跟这些地方扯上关系,又偏偏只是一个普通人,偏偏只是一个沦落在这偏远地方的可怜人。” 小鱼走近,来到浮冰灵台旁,看着被牢牢束缚住的灵体。 “没想到被千秋锁困住还能一拳打伤我,看来我真的是太低估你了。” “千秋锁” 这是一门专门针对灵台的手段,修行者灵力的转换和存储是由灵台来做媒介的,所以灵台就是修行者的根基,而千秋锁的可怕之处便是在无形中切断灵力和人体的联系,封印住整个灵台的力量。 所以一旦被千秋锁锁到灵台,那么无论多强的人都会瞬间失去对灵力的掌控,沦为脆弱的普通人。 而且这种手段可解的法子少之又少,曾经多少人都变成了这锁下枯骨,若不是那家人一直人丁稀少,为人低调,不喜欢参与势力斗争,可能修行界早就不知道改朝换代多久了,但是依旧不影响这锁的名声,在修行界里,这些锁链被人惯了一个名号——锁千秋。 意思是只要中招的人,如果解不开,那怕千秋万世也会被牢牢束缚,直至化作一捧黄土,可想而知是多么霸道。 而如今浮冰被锁住,还能轻松一拳打伤辟府巅峰的小鱼,难以想象如果没被锁住的时候力量有多强大。 若非有这“千秋锁”的存在,可能此时此刻的小鱼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小鱼心里泛出一丝杀意。 如今浮冰身份未明,就已经和那两家多少扯上关系了,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在刻意为之? 最终权衡之下,小鱼还是选择先救人,至于杀人,反正啥时候都可以杀,也不缺这点时间。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小鱼也不敢再对浮冰有半点轻视之心,谨慎起来。 小鱼挥手在自己周身布下一层灵力壁垒,随后尝慢慢向前,尝试着接近着昏迷在灵台上的浮冰。 缩小版的浮冰这一刻就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样毫无知觉。 小鱼轻轻一跃跳上浮冰灵台,刚落下就觉得身体一重,对灵力的掌控一下弱了好几分,一直走到浮冰身边时,小鱼也失去了对灵力的所有掌控,幸好灵力壁垒还在。 “没想到这千秋锁如此霸道!”蹲在浮冰身旁,拿起锁住浮冰的锁链,小鱼只觉得手中这细小的锁链重达千斤。 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毕竟那家人已经低调得快让人忽视他们存在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师傅偶然说出之后引起了她的兴趣,让她好奇之下查了有关的情报,小鱼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这些锁链。 如此亲身体验也是第一次,小鱼姑娘这也才见识到了原来传闻也并非都是以讹传讹。 由此小鱼也明白了浮冰为何难以冲击灵门的原因。回头感受着浮冰灵内界里的磅礴灵力,小鱼心里也只是觉得惋惜。 被这千秋锁锁住,虽然能让浮冰在平常时候不失去理智,不会被这些灵力撑爆。 但是同样的,也绝了浮冰的修行之路,如果没有正确的打开方法,哪怕浮冰再特别,也终究只是一个废物残疾人,而对现在的小鱼来说有心也无能为力。 无奈的摇摇头,小鱼正欲放下手中锁链,准备到一边去想想办法。 但是还放得下吗? 原本束缚着浮冰的锁链似乎变得有生命了一般,不仅放不下,反而像无数小蛇一般疯狂的随着小鱼的手生长,瞬间便将小鱼全身锁住,小鱼的灵力壁垒在这锁链面前脆弱得跟纸一般,恍若虚设。 巨大的压力如狂涛怒浪般瞬间就将小鱼的源灵压溃,昏死过去。 意外依旧还在继续,水晶般的锁链中不知何时泛起了点点光华,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两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锁住二人源灵的锁链突然间布满了无数裂痕,如连锁反应一般蔓延至所有的锁链上,瞬息之间便土崩瓦解,再也消失不见。 第一卷:风来 第八章:原来你叫月冬雪啊 紫色的灵内界 紫色的灵台 一个躺着的少女和一个躺着的少年。 昏迷过去的两个源灵就这样简单又随意的躺在浮冰灵台之上,没有故事里的旖旎场景,也没有戏台上的跌宕风云。 只是偶尔有那么几个难看的符号,在浮冰的灵台上时隐时现。 难看得就像快要醉倒的公鸡,在灰土中蹒跚前行而留下的爪印一般。 如果是落在那些满头白发蓬头垢面的老师傅眼里,或许这些符号也可以称为“驭灵阵”。 虽然这些符号很丑,但是却可以将灵台上的两个人衬托得更美,虽然说小鱼姑娘本来就生得美,但是也可以再美艳几分。 只不过睡得很熟的两个人做的梦,就不一定太美了。 在小鱼姑娘的梦里还是比较简单的。 因为她只梦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背着一个婴儿在铁匠铺里玩耍,蹲在院子里的老树下逗得婴儿笑个不停。 然后就这样笑到了七八岁,婴儿变成了挂着鼻涕的小女孩,在老树下,追在小屁孩的屁股后面嬉笑打闹,而一边的两个看不清样貌的壮汉正脸红脖子粗的争论着什么。 两个孩子在槐树下这一闹就闹到了成年,小屁孩长成了少年,虽然个子不算高,也谈不上绝世无双,但是却也还是个翩翩公子。 而小女孩就更美了,肌如白雪,肤若凝脂,温婉动人,活脱脱就像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 两个人玩闹的场地也从小院子变成了山间溪谷,林间芳园,好一对神仙眷侣。 再后来,小镇来了更美的仙人,仙人说少女未来必定成仙,所以要带她去仙境,少年却只是一世凡人。 但是少女太过执拗,不忍离开,所以决定带上少年这个拖油瓶,这期间少女听了很多仙人的故事,还有仙界的美景美色,自然也和少年分享那些美妙绝伦的传说。 但是少年很不解风情,就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拒绝了仙人们带走他的想法,也拒绝了少女的憧憬,表示不想离开家乡半步。 少女有些不忿,她不理解,所以觉得少年的想法太过消极,没有追求,总是安于现状。 所以最终,两个人第一次矛盾就这样产生了,随后的短短时间里矛盾越来越多,想法越来越远…… 少年不喜欢那些仙人的美梦,就像少女不知道每年的那一天少年为什么都会失踪一样。 虽然少女不知道,但是小鱼知道,因为她梦到了。 在梦里,小鱼姑娘梦到了少年从小便身患怪病,也知道他是捡来的。 在小鱼的梦里,少年每一年都会在立冬前夕失踪,然后在立冬的第二天晚上才憔悴的出现。 这一切都是因为少年身有恶疾。 而这一天,也是小镇里一个特殊的节日——紫月祭。 所以当大家都在欢庆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能听得到那些来至地底的惨叫和哀嚎。 幸好少年除了一个打铁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个只会喝酒的爹。 也幸好少年的酒鬼父亲是见过世面的人。 所以早早便发现,然后隐藏着少年的怪病,并且以各种无赖理由为少年找了个合适的失踪的借口。 所以这件事在小鱼姑娘做梦之前,只有两个人知道,如今除了那对父子,还多了一个小鱼姑娘。 从幼儿到成年,每年的紫月祭,小鱼姑娘都会在梦里看着少年,被那个看不清模样的虬髯大汉带着往山里藏。 一直持续到他在小镇地下挖了一个山洞,所以便开始往山洞里藏。 小鱼也只能在梦里安静看着这一幕,明明是自己的梦,却和自己毫无关系,这种感觉很怪异。 看着酒鬼大汉在墙上鬼画符一般画着各种符号,还用灵玉铺了一个囚室。 小鱼不知道少年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因为这是梦里,她不能感同身受,也不想感同身受。 所以,她静静看着玉室里无数的铁链和血痕,看着少年变成紫色的怪物,被囚禁在玉室里,暴怒,挣扎,而后又哀嚎,惨叫……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模糊的经文,想来应该是那群神棍又所谓的“传世”了。 无数紫气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疯狂的冲入少年的身体,仿佛一群饿着肚子回家的孩子,虽然痛苦,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孩子”,这个“家”也会支离破碎。 又看着那个一身酒味的男人一年又一年的往他灵内界里增加锁链,从黑色,到白色,红色,金色……最后到水晶般的颜色,。 皇天不负有心人,少年病好转太多,于是也送别了这个不平凡的酒鬼父亲,听说他要去办点事,离开之前叮嘱他还要这这个地方待些年养病,如果离开了会死的。 再过些年,少女也梨花带雨的送走了那个抚养她长大的婆婆。 而小鱼这也算是知道了对方身上那让自己好奇的灵力和“锁”的源头了。 所以少年是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因为离不开,因为要活着,所以自然就不会对外界有幻想。 但是他太爱她了,爱到不能自已,所以听着她说她想离开去看看世间最美的花,听她说她想捧一把传说里的沙,于是他们说了一夜的话。 最终他答应了等待,其实是他觉得自己也好的差不多了,终于他还是悄悄决定离开家。 所以他们就定下了约定。 他们是这样约定的:“等我回来就嫁给你哟!” 这句话彻底融化了少年的心,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五。 她不知道,她离开以后,少年就收拾行囊,为打铁的父亲做好早饭之后便留书告别,开始去找那些有传说的地方。 比如藏渊,比如云湖……… 小镇就在藏渊边上,所以当然是要先进藏渊的! 这之后的梦小鱼姑娘就模糊了,只有隐约间好像听说月禾花是需要骨肉滋养一年的,所以少年走出藏渊的时候是没有了右手,还有左腿。 还听说紫千香是需要以源灵为引的,所以香成后,人便与紫千相连,香尽,则人灭。 所以少年就这样像个迟暮老人一般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云湖。 但是和传说不一样,云湖水是黑色不是绿色,湖里也不是许愿沙而是无数枯骨成沙。 好在少年还是巧合之下得到了云湖简,但是已经五年过去了,少年也不小了,而小鱼姑娘的梦也做了五天了,皇凤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守着二人。 但是梦还在继续。 少年终于找到了传说,满心欢喜的归途中,期待着她归来时给她满满的惊喜。 听说风州都城的比翼树是人间一绝,得到代表祝福的比翼连枝的有情人,都会终成眷属,美满幸福。 少年路过的时候就顺便去了,可能是美好的桥段也太多。 当时正是巧夕节,少年正颇有兴致的在断墙边上遥遥望着那些来祈福的有情人们。 正巧也在一阵骚动之后,随着人流看到了那张曾经见过的比女人还美的脸,那是属于当年那些仙人里的公子的。 “他还是如当年一样好看啊!” 小鱼姑娘梦里的少年如此想着。 但是下一秒,看清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的怀里那张绝世的容颜时,少年僵住了。 自嘲的揉揉眼睛,感叹自己腿脚不好就算了,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因为眼睛不好,所以让人也没了祈福的心思,少年便寻了个车夫,驾着车迫切的往着边陲的那个小镇而去。 车夫也是个无聊的人,无聊到在这几天日程里一路上给少年说了很多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少年有所触动,但是也只是当着茶余饭后闲谈而已。 几天车马劳顿之后,少年也终于回了“家”。 “这真的是自己家吗?” 本来是闷热的炎炎夏日,可看着眼前这冰雪覆盖的小镇,看着坚冰下疮痍的尸体和废墟,少年却颤抖了,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冰雪已经五年不融了! 可能是不小心,被冰下那些依旧鲜红的血液流到了身上,流到了心里!!! …… “原来,车夫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原来……不!!或许……应该我的眼睛也没有真的那么差!毕竟,眼泪也还是会流的!” 少年就这样想着, 就这样跪着, 就这样哭着, 眼里流出的泪水变得和冰下的血液一般殷红。 …… 梦只是梦,虽然只是梦,但是这美梦却变成了噩梦。 少年想知道为什么! 小鱼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小鱼姑娘在梦里看着自己梦中的少年。 看着少年跪在小镇撕心裂肺的哀嚎。 看着少年跪在雪地上一夜之间黑发一根根变成银丝。 看着少年昏死在雪中。 看着少年化作冰雕,被狂风吹倒后摔进的七里河中。 …… 小鱼姑娘也算是看明白了不少。 却突然觉得有几分无语。“凭什么别人就应该活成你需要的样子么?” 但也觉得几分厌恶,“自己梦里不该有这么无聊的桥段的!” 不过那怕是作此想法,灵台上昏迷的少女也明白了,原来你叫月冬雪啊!浮冰也真的是块浮冰啊! 第一卷:风来 第九章:在梦里吃十条鱼的女孩 同样的躺着,小鱼姑娘做了梦,那另一个躺着的人自然也做了梦。 浮冰的梦有点长,浮冰也做了和小鱼一模一样的梦,只不过他看的比小鱼更详细。 比如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比如他纳闷那个月冬雪,为什么会突然转性相信那些传说,还觉得它们应该就在那里,亦或者是为什么选择离开东月镇。 因为在梦里他不是一个旁观者,更像是……他就是梦中的主角,所以躺在灵台上的源灵时不时会抽搐几下,所以他觉得,自己似乎叫做月冬雪。 不过他除了做了和小鱼姑娘一样的梦之外,也有做了小鱼姑娘没做过的梦,也是像个旁观者一样的梦。 ……… 在另一个不一样的梦里,浮冰只是旁观者。 在梦中,浮冰看到一个小女孩,裹着一身破旧的麻布,在荒弃的废墟里努力的找吃的。 小女孩找了很久很久,可能是饿得受不了,所以拔了几根野草就塞到嘴里嚼着,想来味道应该不错,毕竟小女孩笑得挺满意。 在梦里,小女孩一直四处流浪,没有名字,没有目的,没有家,她只想找吃的,然后活下去。 浮冰看着她翻山越岭,看着她奔跑在田野间,但是她并不是寻找快乐,因为她很饿。 有一天,小女孩在路上看到几只田鼠在啃食几个野生的山芋,她看着看着看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知道山芋会引来田鼠,所以她把周围的野山芋都给刨了出来,满足的饱餐一顿。 然后拉下几根藤条,编了个笼子装着,就开心背着野山芋离去。 可能是跑得累了,她跑到小溪边。看着水里自己脏兮兮的倒影直皱眉。 随后她打水给自己洗了洗脸,再趴到溪边继续看着自己的倒影,但是长长的头发总是掉下来挡住了脸。 或许是觉得讨厌,所以她在溪水里捡了块还算锋利的石头,用石头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长发割断。 石块还是不够锋利,割的时候扯得头皮作疼。 但是她还是咬着牙,费了很大劲把头发都给长一截短一截的割掉,只留下一头短短的秀发,只不过这样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她丝毫不在意,第三次趴到溪边时,溪水里映着几丝满足的笑容,笑的很开心,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一幕让做梦的浮冰都觉得好笑。 这之后,趁着天气干燥,小女孩熟练的找来干草和木头,钻木生火,烤了两个香喷喷的野山芋吃下后,才满足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浮冰梦到小女孩走进一片山林里,遇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 女人已经昏迷过去,小女孩找了水,喂她喝下,然后看着这个仙女一般的大人,心里不由羡慕几分。 见女人还活着,小女孩也放心的在一旁烤起了野山芋。 可是当她准备把烤熟的芋头喂给女人吃下时,她犹豫了,不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分享,而是因为她不知道在哪听说过,受伤的人多吃肉才好得快。 所以她犹豫了,仔细想想,想到自己遇到田鼠吃山芋的样子,小女孩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田鼠一样,可能是觉得好笑,所以她笑得更开心了。 小女孩拿着野山芋不知道跑去了何处,当她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山芋不见了,但是多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放在火堆旁随意烤了烤,也不管糊了还是焦了,小女孩细心的喂女人吃下。 一天后,女人醒了,但是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起初小女孩还是恐惧几分,但是当听到地上的女人肚子里传出的咕咕声和自己的是一样的时候,她还是鼓起勇气又烤起了肉。 可能是饿得慌了,受伤的女人也不问缘由就吃下了小女孩烤的肉,虽然焦了一些,但是在重伤之时却也不失是美味。 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几天,女人能自己起来走动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动,小女孩每天都会不见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都会有肉带回来。 但这让女人很疑惑,那就是至始至终吃肉的都只有自己,而小女孩却只是吃着野山芋,所以野山芋也少了很多。 因为不想动,所以女人很闲,闲起来的人就总会胡思乱想。 比如想想过去,想想以后,想想在乎的东西,想想吃的是什么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人悄悄跟着小女孩后面去偷看了。 结果浮冰梦里的女人和浮冰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只见小女孩跑到不远处一处山崖边上停下,找了一处石缝,石缝下有一个树枝和枯藤搭建的简易陷阱,小女孩把山芋轻松放到陷阱上,就熟练趴到一旁的草林里躲着去了。 过了约么大半个时辰之后,陷阱周围来了几只小心翼翼的老鼠一般的动物,四周转一圈以后没有发现异状便慢慢靠近山芋,准备开始享受这份难得的致命美味。 结果老鼠们刚靠近便掉进了陷阱中,最前面两只被枯藤缠着不停尖叫挣扎,其他的也吓得四处奔逃。 小女孩这时候也动了,只见她仿佛化身猎豹一般飞快地跑到陷阱边上,一把按着田鼠,趁着田鼠未挣脱的时候,一个熟练的猛扑,便熟练抓住了陷阱中的田鼠,然后熟练的抓起石块朝着田鼠身上抡砸,浑然不在乎衣服被枯藤刮得更碎,直到将田鼠活生生拍死了。 小女孩这才满脸笑容的收起山芋,提着田鼠就往河边去了,而看到这一幕的女人,这一刻也抓狂了,强忍着腹中不适回到了受伤的地方,躺在树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不大一会儿,小女孩提着“肉”回来了。 熟练的拿到一旁便烤了起来,这一幕让女人脸色一阵抽搐。 浮冰就这样做着梦,听着受伤的女人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肉啊!”小女孩眨巴着眼睛说道。 “什么肉?” “老鼠肉啊!” …… 听到这话,那怕有了心理准备,女子胃中依旧翻江倒海,歪到一旁干呕起来。 小女孩见状一阵茫然,呆呆看着干呕的女人,她不明白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食物,就给她吃了她为何还一副要命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这才平复下来,厉声道:“以后不许吃那些东西!” 闻言,小女孩默不出声,用一双充满疑问的目光看着女人。 “我说不许就不许,山芋也不许再吃了!” 这下小女孩忍不住了,认真说道:“不吃,会死的。” 女人也不管自己形象了,对小女孩咆哮道:“说了不许就不许,难道你除了这些东西就没有别的吃的了吗?” “那就只有甜根草了!” 这样的回答让女人一愣,下意识问道:“甜根草是什么?” “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草啊!”小女孩说着跑到一旁的大树下,拔了几根翠绿的草芥,送到女人面前认真说道:“就是这个,很甜的呢,你吃一点吗?” 这一幕女人看得眉头一皱,这只是一种普通的野草而已,满世界都是,没有半点价值。 而且这种草虽然说带点甜味,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更多的是苦味和酸味,而且还有微毒。 正当女人以为小女孩在戏耍自己时,却瞥见女孩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绿色。 “把你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小女孩听话的伸出舌头,却看得女人心头一酸。 因为小女孩的舌头已经整个变成了绿色,这是长期吃那种草而积累的毒素,并且看情况毒已经麻痹了她的味觉。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那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茫然,继续摇头。 女人叹口气,好像明白了什么。 至少在浮冰的这场梦里,浮冰是这样感觉的。 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后来浮冰的梦里,女人驱了小女孩的毒,请小女孩吃了烤鱼,小女孩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鱼,所以一次就吃了十条,女人就给她取名“十鱼”。 就这样,梦里过了很多年,一直持续到小渔村,世间没有了烤老鼠的小女孩,但是明秀天宫却多了一个叫十鱼的世女。 第一卷:风来 第十章:快下雪了 清晨总是有着几分寒凉,更何况是快要入冬了,更是格外清冷。 小鱼的梦只做了五天,所以醒得比较早。 当她醒来时看着依旧昏迷的浮冰欲言又止,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在梦里,她看到了很多这世上没人知道的东西,虽然想说不在意,但是她也多了几分同情。 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小鱼走到一旁坐下,开始消化着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梦很真实,所以很多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更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段秘术。 这时候的小鱼也终于信任了浮冰,毕竟这几天的梦太真实,差不多可以做一个参考。 算算时间,两个人离开已经几天了。但是,却不太适合再回去,因为她知道他暂时不会回去了。 就像梦里那个铁匠和酒鬼说的,他是月,也是雪,是东月的月东雪,所以他或许还有一个家。 …… 原地打坐休息,待元气恢复几分,小鱼随意运功蒸干身上的露水,人却呆住了。 原本自己就是因为已到无界巅峰,而如今昏迷这几天之后,却糊里糊涂的破境了,而且看起来还圆满不少。 一界天宝,本就是很容易的过程,只需要夺天地造化,蕴养灵内界,让它成为人体真正的宝库就行了,天宝境界不就是天地宝库的意思么?所以很简单的吧? 应该很简单!!!毕竟小鱼只用了几年,毕竟有些人只用了二十年! 而且小鱼的灵府旁还多了几株紫色小花,开的比其他那些绿莹莹的野草好看多了。 虽然那抹紫色不断的压榨和精炼灵内界中的灵力让人觉得稀奇,让小鱼觉得很不可思议。 确认了自己破镜,小鱼看向浮冰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复杂。 事到如今自己和浮冰身上发生的事还是不太好解释,那怕小鱼绞尽脑汁,都想不通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一个巧合,又太巧合。 从遇到浮冰,再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就像一个已经写好的剧本一样,这让小鱼觉得很不爽。 所以小鱼随意又提起浮冰就消失了。 …… 浮冰还在做着自己的梦,一连昏迷了十几天。 但其实浮冰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没做梦了,而是感觉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哪里,浮冰看到一道巨门,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不断喷薄出无数浮冰熟悉的紫气,因为他从小就是靠在东月镇吸收这些东西才活着,因为就是这些东西所以让他忍受摧残。 浮冰想走近看看,发觉拐杖没在,发觉自己手脚俱全,这让浮冰有些忧虑,浮冰想自己应该是在梦中吧! 门很大,推开很不易,但是幸好有风,是紫色的灵风。 如决堤的河水一样反复挤压着大门,让浮冰再推开门时变得更容易不少,浮冰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叫作启门,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玄妙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门一旦打开,他将面临的是一片新天地。 更不知道门后不断的出现了无数的阶梯是个什么意思。 …… 当浮冰再醒过来时,自己躺在一块巨石上。 周围没有就喧闹的河流,没有了着急撒网的渔夫,也没有了小渔村,手里只有一根黑拐杖。 浮冰就这样静静躺着,没有动作,也不知道如何动作,脑子里一幕幕记忆回放,不停的冲击着少年的心绪。 “去时未收梁上粟,归日入目遍地骨。” 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可能是忘了怎么哭,也可能是眼泪早已经流干。 浮冰双目无神的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杵着拐杖起身,放眼望去,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山脉,绵延不绝。 本应该陌生的地方,但是脑子里却冒出一个似熟悉又陌生的念头,这里应该是在云州西陲的荒山。 而且,从这里往东走,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藏渊。 而那地方……想到这里,浮冰也想起了有一片红叶缝在左手袖口,想来应该还在,毕竟衣服还是那身衣服。 记忆恢复了,所以他需要明白一些事,而有人会知道的,所以他需要去找知道的人。 随即杵着拐杖欲离开,却发现拐杖上系写一条红色丝带,这应该是属于姑娘家的。 但是浮冰怎么看都觉得像一封信。 只是信上没有字,也没人规定信上必须有字。 浮冰看着丝带想了想,随后就没在意了,正好头发散了,这丝带正好做个发带也将就。 一只手轻松就能绑好散乱的白发,这是他早已经学会的机巧。 浮冰缓缓爬下巨石,确认了一下方向,浮冰就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径直而去。 本来这种事应该大吃一惊或者疑惑不已的,但是浮冰没有,因为他现在很急,心中很痛,他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他没心思去想这条丝带的意义,也不需要去想,因为他知道这是属于姑娘家随身的一部分。 所以既然知道就没必要想太多了,知道了是姑娘家,自然就只有一个姑娘家了,那么她的意思他不用猜迟早也会知道,毕竟自己和她的交易,也定下的。 …… 想到这里,浮冰手中不由的多加了几分力,匆忙离去,浑身仿佛多了用不完的力量似的。 直到无意中借着拐杖一下蹦出去十几米以后,浮冰这才开始认真正视起自己的状况。 “我变得不一样了?”这是浮冰的想法,但是想法很快也变成了实际。 当他站在原地思考,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些东西,所以浮冰下意识的抬起手,按照脑子里多出的想法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手中一团紫色的灵力从手掌中慢慢浮现。 看着手中跳跃的紫色灵力,仿佛东月镇的那个日子独有的紫月一般让人不由亲切几分,虽然他并没有真的看过紫月。 脑子里一阵混乱,随后又慢慢清晰起来。 随即浮冰缓慢闭上双眼,循着灵力的脉动往其根源追溯而去,好似在河流里顺流而下的落叶。 在灵力的引导下,最终浮冰再次来到了那扇门前。 和梦里见到的不一样,当自己清醒站在灵门前时,恢宏高大的灵门更让人觉得无比震撼。 毕竟除了大,也找不到别的褒义词了。 古朴的大门上没有任何点缀,也没有宫殿那般豪华奢靡,就连普通农家的木门都让人觉得比这门更加好看几分。 但就是这样一道普通的门,却阻隔了两个世界。 门自然洞开,入眼的是一座高耸的台阶,台阶呈死灰色,一共四千零九十六道,仿佛是云做的一般,虽然是乌云,但这就是云道。 “云道八重天,穷途已成仙。若能百炼道,逍遥天宝间。” 浮冰本来是不知道修行界的人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脑子里多出的东西也让自己明白,自己如今的状况是已经踏入云道境界巅峰。 酒鬼喜欢喝酒,喝醉了会说酒话,以前浮冰不懂,但是现在懂了很多,更何况脑子里还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是一个女孩的。 修行者必先启门,灵门之后是灵内界,灵内界的中心是灵台。 所以欲达灵台必先用灵力在体内铸出云道,登顶云道才能到达下一个境界,但是云道容易,百炼却难如登天。 这也是为何说当人在云道的尽头无路可走便是仙的原因,因为若你能走上云道,那就说明你百炼成真,百炼境界便是修行的转折,只要能进百炼巅峰,那就有很大的几率辟府立界,冲击天宝仙人境界。 因为云道每五百一十二道台阶是一重,八重云道的尽头是灵台,但一般人是无法在云上行走的,所以云做成的道路自然也走不了。 想走,就只有把灵阶淬炼成真实的台阶,人才能在其上行走,但是从无到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浮冰看着第一阶灰色底端的丝丝紫色,心里却多出几分疑问,因为从脑子里的某些多出来的说法来说,他的灵台被酒鬼老爹用千秋锁封住,是不应该启门的。 “难道这是酒鬼老爹当年说的反哺?可也不应该就这么简单的就解开老爹的锁啊!” 说不通! 也想不通,哪就不想就得了! 这就是浮冰,也是月东雪,和小鱼姑娘差不多。 曾几何时,自己还在那个被人遗忘的小镇里听着仙人的故事,做着仙人的梦。 而今再做一个仙人梦时,却已物非人非。而且这一次,不是只能做做梦的了。 想到这里,浮冰……或者应该说是月东雪的神情变得更加镇定几分。 失忆了,或许是坏事,可是恢复了却不一定是好事,因为,他虽然没有欠任何人钱,但是,有人还欠着他,他需要去讨回来。 随即月东雪便杵着拐杖继续往东行去,路过的风正巧带着丝丝凉意,阴暗的天空欲飘起几瓣雪花,可能又因为地上的人太冷而不敢下。 所以高高在上的雪花自然看不到地心深处那些滚烫又如鲜血般殷红的熔岩。 第一卷:风来 第十一章:预料之中的别离 浮冰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要去干什么。 小鱼姑娘说给浮冰介绍了治疗手脚的大夫,而且那个大夫对脑袋也颇有研究。 至于为什么急得连招呼都不打,事发突然,连小鱼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所以只能替他回来辞别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对于小鱼姑娘来说,只要韩阿娇信了,那就够了。 所以阿娇乖巧的为她的浮冰哥哥祈祷,愿他一路平安,早日康复。 …… 韩老头是个聪明人,所以在那天浮冰和小鱼吃完晚饭之后,便已经让韩婆婆准备好了一些干粮和第二天的早餐,还亲自做了几捆卷烟。 韩婆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这样的饭做了几天都不见有人来吃,心里有些不喜,白便宜了村里那几条黄狗了。 但是幸好小鱼儿今早回来了,她的胃口是韩婆婆下厨的动力。 而韩老爷也早早为阿娇准备好了行李。 因为他知道小鱼姑娘不是来为一个人辞行的,应该是为三个人! 所以他只需要担心走了的那一个会不会路上饿肚子就行了,就像他那晚看着那个刚捡回来的残废少年人,在昏迷中变成紫色怪物一样。 韩老爷也从没有因为小鱼姑娘无意间的飞檐走壁,或无中生有、移花接木而声色半分。 一切都淡如平常,仿佛看不见这一切一样,依旧晒着自己最喜欢的烟草,用茅草编的绳子仔细把它们绑在一起,捆成一个个的圆球。 爱屋及乌这话不一定都适用,因为也有可能有的人是爱乌及屋,就好像那个能吃的少女。 看着院子里一大一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个女孩,韩老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的神色从担忧变成了向往,显得更像是个体面人。 阿娇很喜欢她送的零嘴,而她也喜欢教阿娇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几年来阿娇也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她很懂事,也很聪明,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在慢慢的见识了小鱼姐姐那些神仙般的手段之后,也聪明的偷偷藏在心底。 小鱼教什么她学什么,渐渐也明白了小鱼姐姐的想法,也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这时候来吧。 所以韩老爷看着阿娇那时而憧憬,时而纠结,时而挣扎的神色,心里不由的又心疼几分。 不大一会儿,韩婆婆从厨房端着菜出来,哑着嗓子招呼着院子里的老小,一家人又重新聚到饭桌上。 今天的早餐丰盛了许多,不知道韩婆婆是因为小鱼回来而开心,还是因为浮冰遇到了好医生。 谁也没说话,气氛却没有半点尴尬,因为大家都觉得吃东西的时候不适合一直张着嘴巴,不礼貌。 阿娇依旧坐在小鱼身边,乖巧为她夹菜,小鱼依旧不顾形象的大吃特吃,韩婆婆头发似乎更加花白了不少,怜惜的笑看着狼吞虎咽的小鱼,习惯性的盛了一碗素汤放到她面前。 回身时眼角瞄到自己身旁,却不见了往常那个红衣白发的可怜孩子,心里不由多了几分黯然。 “不知道他有没有饿着,晚上凉可要盖好被子别冻着……”韩婆婆虽然嘴没能说,但是心里这样想着。 坐在首位吧嗒吧嗒抽着草烟的韩老爷,吐吸的时候仿佛也比往日悠长了一些,频率也多了一些。 一顿早饭的时间匆匆而过,韩老爷只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粥,似乎是今天有些胃口不好。 吃完之后,韩老爷便率先起身了,给韩婆婆使了一个眼神,韩婆婆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想到了什么,眼眶变得红润几分。 但是还是起身随着韩老爷进到了里屋,而这时的小鱼也才心满意足的吃了个痛快,拿出手帕正擦着嘴角的米粒。 而阿娇也是眼眶通红的看着她。 伸手轻轻揉了揉韩阿娇的头,小鱼姑娘难得温柔的说道:“走吧!” 韩阿娇点了点头,随着小鱼起身,二人牵着手走出门外,径直出了大门,出了村子。 村里人谁都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谁也不知道韩老爷家的院子里少了几困旱烟,阿娇的卧房里少了一个包裹,只有村口的几条黄狗扯着嗓子嚎叫了几声,只有韩老头家里传来了几声老人的哑泣声。 小渔村几里外的一处高耸的山峰上,寒风吹得人衣衫刷刷作响,迷得人眼眶隐隐作痛。 看着远处那模糊的小山村,韩阿娇尽管心里万分不舍,但是还是决定到山的那边去看看。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跟爷爷奶奶当面辞别,好好的大哭一场。 小鱼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包裹,柔声说道:“看看吧!” 韩阿娇闻声蹲下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一些她自己喜欢玩的玩具,和一些平时换洗的衣裳。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看着歪歪扭扭的泥像,捏的像是两个老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三个人都是喜笑颜开。 这是五岁那年爷爷奶奶在田里插秧的时候自己玩泥巴捏的,这是自己最宝贝的东西。 泥像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五个字,而阿娇也正好认识,没看到是谁写的,但知道是谁写的。 “常回家看看!” 阿娇身躯颤抖的拿着纸条,眼泪再也忍不住滴落,嚎啕大哭起来,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小鱼蹲下轻轻安抚着她道:“阿娇别难过,以后还有姐姐呢,我们还会回来的,你要是真的想得紧,我们也可以把爷爷奶奶接过去!” 但是韩阿娇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韩阿娇埋在小鱼怀中失声痛哭起来,这下小鱼慌了,她可不会哄人,只能一直不停的说着安慰的场面话。 不打一会儿的功夫,小鱼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对于她来说,那怕跟凶兽妖人大战一场都没这么累。 而她怀里的韩阿娇也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鱼姐姐你真是不会安慰人呢!” 只见韩阿娇撅着嘴委屈的说道:“本来浮冰哥哥已经是个冰块了,结果小鱼姐姐你居然也是个木头。” “我和他那么像吗?”小鱼认真问道。 韩阿娇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呀,每次他惹我生气的时候都会手足无措的样子,只会重复道歉,根本不知道人家生什么气,就和小鱼姐姐你现在一样!不过小鱼姐姐你比他好看多了” 说着韩阿娇还调皮的眨眨眼,脸上的泪痕却让人更添几分怜惜。 见状小鱼姑娘无奈笑道:“是嘛!”但转头一想,想起了一些梦里的光景,心里不由一阵叹息“你浮冰哥哥说起情话来,可是无人能比哟!” 随即不管韩阿娇听懂没有,便捏了捏阿娇的翘鼻,溺爱的说道:“就你会说话!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说着小鱼姑娘衣袖轻拂,地上的包裹便消失不见,随即单手捏一个法印,无数光影重叠,远方的小渔村慢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切的阿娇急了,紧紧拽着小鱼的衣角,带着哭腔指着前方着急说道:“村子……村子……村子不见了!” 看小女孩着急的样子,小鱼伸手拂去她的泪花说道:“放心,村子没有不见,只是这附近地形自成一个天然的灵阵,而我们这里就是阵枢。为了不被坏人发现,我只是把村子隐藏起来了而已。” 说着小鱼再捏印决,只见刚刚消失的小渔村又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眼前的光景让阿娇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一切真的如小鱼所说之后,立马多云转晴,高兴的跳了起来,欢快说道:“小鱼姐姐教我嘛,好不好?我想学这个!” 这瞬间转变让小鱼哭笑不得,只能无奈说道:“好好好,教你,以后我什么都会教你的!” 说着小鱼蹲下身子对阿娇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赶路了。” “嗯!”韩阿娇乖巧的点点头,便趴到了小鱼背上,随后只见小鱼一个箭步跳出山崖,三对巨大的白色灵翼瞬间张开,伏着韩阿娇就此往北方飞去。 第一卷:风来 第十二章:迎花楼迎来了两朵花 云州地广物博,紧邻风州和花洲,得天独厚,所以就连边缘的城市也热闹非常。 当韩阿娇跟着小鱼姑娘进了城之后,离别的低沉很快就被新奇的世界所覆盖。 对她来说,那怕只是一个糖人儿都是从没见过的新奇物事,就连两个商贩的讨价还价都能让她看得入迷,更别说那些奇禽异兽,灵精仙葩了。 而小鱼姑娘也耐心的一一为她讲解,陪着她在城中四处游逛。 直到晚上二人才在一家名为迎花楼的地方落脚。 迎花楼,这名字听起来像某些风月场所,但实际上也是一家不一样的风月场所。 在这里,没有三六九等之分,有钱当然是大爷,但是如果没钱也不要紧,只要你能有一技之长,能得到酒客的认可,你也可以白吃白喝白住。 要是你能刚好被楼中女倌相中,那更是恭喜了,你便会变成迎花楼的贵宾,只要能通过对方的考验,就能抱得美人归。 很多人可能嗤之以鼻,但是要知道,迎花楼的女倌不仅人人貌美如花,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礼乐射样样皆通,而且人家可都是只卖艺的清倌,所以想要得到赏识,又得通过考验的人,少之又少。 迎花楼的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光看其在不同的客人之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一个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很久的老人。 小鱼带着韩阿娇进门的时候正是热闹,因为几名女倌正在大厅的舞台上婀娜起舞。 但是迎花楼的老板还是注意到了二人,在看到小鱼的模样,特别是那一头清丽的短发之时,中年妇女就变了脸色。 女性短发的本来就少之又少,再加上这两年的种种,她想不出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诸位客官吃好喝好啊!” 老板娘匆忙的从客人堆里脱身而出,暗中做出一个手势阻止了正欲迎客的两名女孩儿,自己迈着莲步匆匆迎了上来。 韩阿娇本来还在四处好奇的观望的,却忽然被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吸引,待正眼看时已经发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笑吟吟的贵妇人。 “哟!我说今天我那院中的怎么喜鹊一整天就叫个不停,原来是小店今日有幸得二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光临啊,二位姑娘快快楼上请。” 说着老板娘已经躬身相迎。 小鱼随意点了点头,牵着其身后的韩阿娇,随老板娘上了楼,食客们都被场中的妙舞吸引,这一幕自然少有人看到。 二楼是雅间,相比一楼要清静不知多少,但是小鱼二人却是在老板的带领下径直走上了三楼。 才走出楼梯口,小鱼便不客气的吩咐道:“你不用跟来了,去给我们烧点热水,顺便准备一桌好菜。就和以前一样吧!” “是!”老板娘恭敬应声,便匆匆下楼去了,如果有客栈常客看到这一幕,肯定震惊不已。 而小鱼却似乎理所当然,熟悉的领着阿娇,进到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之中。 过来没一会儿,老板娘便领着一名女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房间,看到小鱼惬意的卧在里间抽着烟,而韩阿娇在一旁乖巧的为她捶腿,老板娘不敢有半点打扰,放下饭菜便挥退小二,转身关上门,恭敬的站在门边。 “还有事?” 老板娘闻声,伸手微动,一道透明的光幕一闪而过,而后向小鱼躬身行礼道:“启禀大人,前段时间,家里人来过!” “喔?” 小鱼毫不在意的问道:“来的是谁?” “是玉苏小姐!” 老板娘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出是何种情绪,不过想来应该是激动居多。 说着她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双手奉送到小鱼面前,说道:“您离开才一个多月,玉小姐便亲自大驾迎花楼!” “在得知您离开之后,玉小姐便吩咐小的静待您回来,并将此物留下,让小的务必亲自交给大人您。” 阿娇聪明的接过盒子,小鱼看了一眼盒子上那熟悉的玉笛图案,心里不由叹息一声,玉笛是迎花楼的标志,也是那个人的标志。 “她还说了什么?” 小鱼坐起身放下手中的玉制烟枪,看着老板娘问道。 玉小姐还让小的转告您说:“今年的玉堂花开的甚是灿烂,让您不妨一观。” 听得此话,小鱼心头一暖,就像盒子里的东西一样,她也知道玉堂花开在何处,也知道玉堂花很红。 但也明白,若去赏花,那这红便会染红整个花洲大地。 “看来以后得多给她带点雪糕了!”小鱼如此想着,思绪仿佛已经飞到了那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之中。 见小鱼久久未语,阿娇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两个人,又看看手中的盒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手里的盒子变得重了些。 良久,小鱼才挥挥手说道:“你退下吧!” “是!” 老板娘起身正欲离去,又听小鱼喝道:“等等!” “大人您请吩咐!”老板娘躬身道。 “记住她!”说着小鱼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阿娇道:“她叫韩阿娇,以后,这个房间也是她的!” “还有,风州最东方有个东月镇,查查什么情况。风云两州临近藏渊的城池都留意一下,这几年差不多会出现一个人,特征的话,白发,红袍,年龄应该不大,他若有需要,全力满足。” “是!”老板娘心想:“老人才会白头,哪有什么白发的年轻人,还红袍,难不成他还是一个新郎官不成?幸好藏渊够恐怖,风州那种穷乡僻壤本就没几个人!” 想归想,命令得听,更何况还是这位亲自点名的。 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韩阿娇,直到看得韩阿娇害羞的低下头后,老板娘这才打了一个激灵。 确认自己已经记住了这个小女孩的面容和特点,这次再次行礼道:“小的告退。” 说着便离开了房间,才走到楼梯口,老板娘便再也支撑不住,一边抬起手拉着袖子擦掉额头的汗珠,一边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与敬畏。 回想起那张稚气又可爱的小脸,老板娘心里说不出的羡慕,但是更多的是敬畏,那怕她知道那个小女孩现在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孩子。 她不蠢,相反的能做迎花楼的掌柜,她比很多人都聪明。 她不知道屋里这个人是谁,对方也从未说过。 但是这几年来,自从这位大人来了之后,自己在那边的地位逐步升高,甚至就连一些以前需要自己敬畏的大人物也对自己和善几分。 所以那怕不认识房间里那个人,但连传说中的二当家玉小姐都亲临这偏僻的小城,她当然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而能让玉小姐如此在乎的人,再加上那些传说,她当然知道里面那个短发的少女是谁,毕竟那个人的短发一向让世人印象深刻,所以才让她一直这么严肃又认真。 而这个房间,从前没有人住过,以后当然只会有三个主人。 “看来以后自己得更勤快些打扫房间了!”老板娘这样想着,随后起身整理一下裙摆,下楼而去。 房间里韩阿娇至始至终不敢说话,待老板娘离去,这才把盒子递给小鱼,弱声道:“小鱼姐姐,那个老板是您的家人吗?” 小姑娘打小在渔村长大,自然不知道有下人这种东西。 小鱼接过盒子,仔细放好,一把将其搂到怀里,捏着阿娇娇嫩的小脸,有些不喜的说道:“不是家人,是下人!” 不喜不是因为阿娇没见过世面,而是她听出了阿娇话里的那个“您”。 “看来以后要好好教教她人情世故了。”小鱼心里默默想着。 第一卷:风来 第十三章:原来再见可以红着眼 世界很大,所以有趣的事自然不能只发生在一个地方。 没几个人知道迎花楼迎来了两朵花,又送走了。 而藏渊,横跨风云两个大洲,地广物博,是古陆的四大险地之一,但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藏渊外围除了某些地方之外,前八千里地对修行者来说,危险系数相对来说要少一些。 而八千里地之后,便是真正人类禁地,因为其中不仅有无数强大嗜血的兽灵,更是遍布着无数恐怖的剧毒之物。 所以藏渊内部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句话来形容它也不为过。 因其中有无数强大恐怖的存在,所以很多人都对其敬而远之,幸好有绵延不绝的山脉阻隔了那些凶物越界,不然风州的人可能会更少。 当然也不乏有那些为了其中天材地宝而铤而走险的人,可惜大多数都是葬身其中,所以又以“葬渊”得名。 时至冬季,银雪皑皑,像一层白纱笼罩着大地。 一辆马车在藏渊几里外停了下来,马儿不知道啥感受到了什么,再也不愿前行一步。 赶车的车夫转身进车厢,扶着一名瘸腿断臂白发少年,缓慢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少年便是月东雪,也是失忆后浮冰。 “一路上辛苦您了,接下来的路,只适合我一个人走了。” 月东雪一边站稳脚跟,一边微鞠着身子向车夫说道。 车夫闻言,摘下毡帽为月东雪戴上,而后叹惜道:“你本来就腿脚不便,真不知道你非要来着荒山野岭干什么。” 月东雪勉力挤出一点笑容道:“我有我的理由,总得趁着年轻过来看看。”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车夫无奈,这样的话他这一路上说过很多遍了,但是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想法。 只能一边上马车一边带着几分惋惜的对月东雪说道:“如果你能回来,欢迎来图城找我,到时候我老头子与你好好喝一杯!” 说着便调过马车,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只听一声嘶鸣,吃痛的马拖着马车,疾奔而去。 车夫不知道此别便是永别,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身体残缺的年轻人挺适合他胃口,也不知道回去还有一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他,他脑子里自然只有快马加鞭只求不误了儿子成亲的吉时。 于是只见车后拖起了无数夹着雪的泥沙,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马车离去,月东雪这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一直到傍晚,月东雪才至藏渊外停下,四周寂静得可怕,远处的黝黑森林仿佛一只洪荒巨兽,正欲择人而噬,这样的入口有很多,这里是离他最近的一个。 月东雪已经习惯,毕竟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 左手轻轻抬起,只见袖口处缝着的那枚鲜红色竹叶透过布缝露出点点微光,一道红光闪过,月东雪便已消失不见。 在藏渊深处有一座巨大湖泊,湖中岛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子,竹子通体鲜红,远远看去竹海好似一朵开在人间的大红花儿。 竹林中有一座亭子,亭子里一名青衣男子正悠闲的躺在吊床上晃悠着,好不自在。 其身后的石桌上,一樽茶壶正在炉火上咕噜咕噜的沸腾着,从壶嘴里冒出的热气带着清香弥漫在亭间。 红光再现,月东雪已出现在亭子之中,没有任何话语,月东雪习惯性的走到桌旁坐下,熄灭了炉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自顾自的品了起来。 没有意外,便不会有见外。 他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了,所以自然不会觉得生疏太多。 而亭中二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完全忽略了彼此的存在,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亭边围栏上还放着一个没有花的花盆,花盆里除了黝黑的泥土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只是盆边上有着点点殷红的痕迹。 良久,月东雪终于放下手中茶杯,率先开口道:“你一直在看着吗?” “嗯,看着!”青衣男子随意答道。 “只是看着?”说出这话之时,月东雪拿着茶杯的手似乎用力了些。 “不然呢?”青衣男子起身坐到月东雪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有什么理由?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出手?冷眼旁观这种事,你们人类不是应该更熟练几分吗?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只是看着?” 问出这些话的时候月东雪心如刀绞,但是对方一连串的反问,问得他无言以对。 “是啊,非亲非故,有什么理由呢?” “自己只是一个蝼蚁,九天上的神龙会在乎一个蚂蚁窝的坍塌吗?所以别说东月镇的悲剧,就算是整个世界生灵涂炭,那又与他何干?” “所以自然只会看着而已!” 想到这里,月东雪手中握杯子的力道不由轻了些,只是觉得心口疼痛更剧烈了几分。 见月东雪沉默,男子难得解释了一下:“而且,我如果插手,那时候我还不行,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值得我插手,你要听故事,我也可以说。” 月东雪静静的放下茶杯,又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这次倒了两杯。 “我讨厌故事!” “喔?为何?” “恶心!”说完月东雪又端起了茶杯轻泯。 “哈哈!”青衣男子闻言随手一招,另一杯茶从桌上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其手中。 “看来你现在对自己的情绪很能掌控了嘛!”青衣男子赞叹道。 “那不然呢?”月东雪红着眼眶:“如果哭泣可以挽回一切,那我一定哭得惊天动地。如果悲愤能让人被温柔以对,那我一定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可惜不能,我不行,那怕痛到窒息,那怕心如刀绞,我也不能哭,因为我一旦哭了,东月的亡魂就没有了念想了,我是唯一活着的人。” “所以我不能哭,眼泪是最无能的毒,东月镇的伤痛不该被我辜负。” 这是月东雪从失忆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到最后甚至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双眼也被撑的满是血丝,好似庭外竹叶一般红。 男子听完他的话,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丝毫不在乎那滚烫的温度,随后手里把玩着空茶杯,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以后千万不能照镜子!” 月东雪放下杯子问道:“为何?” “因为你会吐!哈哈哈!” …… 看着夸张大笑的青衣男子,月东雪缓和一下情绪,而后说道:“没人和你说你不适合喝茶吗?” “目前还没有!” “那现在有了!” …… “那该是谁的荣幸呢?”青衣男子止住了笑,认真说道:“看来你也猜到故事的大概了!” 月东雪沉默,良久才说道:“我有很多问题。” 这次换成青衣男子沉默了,他有些意外,一言不发的看着月东雪。半响后,男子神请严肃的道:“那么,你想走哪条路?” “你给我什么选择?”月东雪也抬头认真的看着青衣男子。 见状青衣男子一脸正色的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认真的样子还是挺帅的。” “………” “哈哈!爽快!不过我还是喜欢上次的你!” 月东雪继续沉默,虽然对方说上次,但是却也好几年了,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在白日梦里。 青衣男子见月东雪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随意打个哈哈而后继续道:“其实很简单,要么我教你,要么我帮你。” 一阵风不知从何吹来,刮得一红一青两件衣衫刷刷作响,天不知道何时已经黑黝黝一片,但是湖中竹叶也泛起了点点微光,将整个亭子照得十分明亮。 “你能给我答案吗。” “不能!” …… 月东雪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带着几分苦涩道:“那看来我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哦?”青衣男子来了兴趣。 “看来你野心不小!” 月东雪杵着拐杖走到亭子边靠着,呆呆望着天空,他已经习惯了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因为你给不了我答案,所以我能走的路只剩下仅有一条了。” “我只有自己去找我想要的答案!” …… 青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样望着天:“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风越来越冷,亭中的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各怀心事,两个身份地位天壤之别的人,却能轻易达成如此一个简单的约定。 如果让别人知道月东雪的选择,那肯定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人的疯狂嫉妒和愤怒。 要知道,能拜其身边的这个人为师,是外界无数修炼者做梦也不敢想的事,他居然拒绝了。 月东雪眺望着东方,哪里曾经有一个小镇,现在也还有一座终年不融的雪山,想着想着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很多。 第一卷:风来 第十四章:落子 亭中两个人并肩站着,虽然各怀心事,却谁也没有开口,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他们都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到深夜,最终还是青鸦先开了口,青鸦就是青衣男子的名字。 “准备好了么!” 青鸦说完,月东雪这才转身,看着青鸦不说话。 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觉得青鸦应该知道怎么开始。 “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自己发展的规律,即普遍,又很特殊,而所谓仙人,只是一群修习各种法门的凡人与野兽而已……” 青鸦话才开始,月东雪便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说着月东雪抓着拐杖的左手上,升腾起一丝紫色的灵力。 “哦?”青鸦感觉有些意外,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把月东雪当成一个一无所知的小白,所以本应该看出月东雪有修行境界的他,却什么都没注意到。 毕竟,除去其他缘由,光是那个让他也头疼千秋锁就已经足够让无数人束手无策了,何况他又把那个人囚禁了那么久。 他更想不到因为一场意料之中的意外,让月东雪不仅有了关于修行的知识,还直接一只脚踏进百炼境界。 “没想到啊,我本以为你还一无所知,想了好久才决定适合的方法,为你解开那些锁,没想到你不仅已经解开了,距离百炼境只差临门一脚。看来这一年,你也遇到了不错的故事啊!” 既然只是一年,那说明月冬雪回来东月镇的时候他也是知道的,那座雪山前的哭声他也能听到。 青鸦感叹一声,但是没有问月冬雪发生了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是什么?”月东雪问道。 青鸦神秘一笑:“你要去做的事不好做,所以身体得好。” “什么意思?”月东雪再问道。 而青鸦自信满满道:“一点小事我都做不了,我也枉自活了这么多年了,再说你成就了传说,传说当然会予你馈赠。” “什么意思?”看青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月东雪不解再问。 却见青鸦随手一挥,亭边那个斑驳的花盆忽然来了过了,就在月冬雪眼中,花盆里出现一物,盆边也是如此。 盆中的是一株美丽非常的花,似乎它原先就是拿来装这株小花的。 花不过四寸,叶微小,碧绿,似翡翠一般晶莹。叶间穿插着五彩缤纷的花朵,花朵不过豆粒般大,然却梦幻无比,美妙绝伦,举世无双。 花盆右边摆放的是一枝纯紫色的龙首香,紫气萦绕,时不时变换出各种瑞兽形状。 而对月东雪来说,这两样东西再加上自己怀里的兽皮卷,可是意义非凡,因为这些东西就是美梦,更是痛苦的根源。 月东雪曾经跋山涉水也要找到,为此还不惜自削一手一脚,献祭自身灵魂,只身闯入云湖禁地,也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约定。 而如今,月禾花,紫千香,云湖简,却全都变成了笑话…… “它们怎么会在你这里?”月东雪十分意外。 因为他从小渔村醒来之后,身边除了手里这根拐杖之外就只有怀中云湖简还在,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已经随着他失落到七里河里了。 “我在七里河边捡来的!” 月东雪当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但事到如今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它们还有别的用处?”月东雪问道。 青鸦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月东雪说道:“你应该多少也明白了吧,这些东西都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而传说中的东西,你认为仅仅只是因为好看而被传颂吗?” 月东雪想想也是,遂问道:“那都有什么用?” 青鸦神秘一笑:“稍后你就知道!” 说着青鸦让月东雪脱掉上衣躺到石桌上,随后伸手一挥,桌上月禾花凌空而起,飞至月东雪上空,月禾花轻微抖动,缓慢散开,变成无数晶莹的结晶钻入月东雪体内,随即月东雪便昏睡过去。 同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月东雪断臂和断腿处开始冒出无数晶莹如水晶般的结晶,而后慢慢形成晶莹剔透手脚,透明的皮肤下血液和筋脉都清晰可见。 睡梦中的月东雪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浑身颤抖不止,满头大汗的咬紧牙关,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其上方,月禾花慢慢消失不见,只不过在月禾花完全消失之前,青鸦伸手夺下了一段细小的根茎。 而月东雪原先断掉手脚的地方,一只右手和一条左腿不知何时生长了出来,白皙娇嫩,好似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般。 见月东雪断臂重生,恢复成正常的健康模样,青鸦没有半点意外。自顾自继续施法,将桌上紫千香引至月东雪眉心点燃。 就在青鸦点燃紫千香的瞬间,藏渊深处无数强大异兽忽然感受到无比恐怖的威压,纷纷被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青鸦似乎也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反应,见状大手一挥,一道无形结界将紫千香的威压隔绝起来。 而亭中,紫千香快速燃烧着,露出一根金色的管状的东西,管状物事周身雕刻着无数洪荒异兽,张牙舞爪,在这一刻也仿佛活过来一般,无数嘶吼声响彻天地,仿佛欲挣脱无形的束缚,翱翔九天。 “聒噪!” 青鸦看着无数紫气幻化的异种,冷漠说道:“你们本就是苟延残喘,如今也别无选择。” “我今日助尔等和他魂台融合,为其守魂,源灵不灭,英灵不灭,至于最终能不能换得真身,就看尔等造化了。” 听得青鸦的话,众多异兽灵种,即使不情愿,碍于受制于人,也只能乖乖被镇压进月东雪灵台之中,而后化作无数花纹,纷纷依附在月东雪灵台之上。 看到这一幕,青鸦才满意点点头,收工转身,眼前却是一个忽然出现的硕大金色龙头。 如果是平常人可能会被吓得惊魂难定,但是青鸦没有,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 “哟!来啦!” 青鸦随意打声招呼,便坐到一旁拿着仅剩的云湖简,有滋有味的看起来。 “该死的混蛋,我好不容易才用龙气将他的源灵遮掩过去,如今你这么干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龙头口吐人言,愤怒的质问青鸦。 如果月东雪醒着,一定能认出这个龙头,只不过他昏迷着,自然不知道。 对于龙头的话,青鸦并不在意,头也不会说道:“怕什么,这样才有意思!” “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你这一下突然打乱计划,后果你付的起吗?” 没错,是付,不是负。老龙声如黄钟,震得庭外的竹叶都飘落不少,但是他也知道这个老妖怪敢这么做的自然有了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而青鸦这也才抬头正视着龙头不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头大,可能这分钟我都以为你只是条四条腿的爬虫呢!” “你……”龙头张口欲言,却被青鸦轻飘飘打断:“你们还没藏够吗!还是说你们喜欢现在的生活?” 龙头被青鸦问的一怔,眼中金光明灭闪动,青鸦说的没错,藏了太久了,他们都似乎习惯了和平的安逸日子了。 突然被青鸦点醒,让金龙心中波澜起伏,但还是看着青鸦恶狠狠的说道:“你想开战了吗?” “那又如何?”青鸦反问道:“难道你就甘心了吗?” 此话一出,金色龙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飘过一丝挣扎的神色。 “他还开不了门!” “所以我要他去变强!” …… 无言沉默过后,金龙这才说道:“你别后悔!”说着整个龙头便消失不见! …… 无人知道的是,古陆之外,一处相距不知多少万里的小灵界中,一只身上锁着铁链,一副怪异长相的乌龟正趴在一块石板上舒适的晒着太阳。 之所以怪异,是因为这只乌龟鸟头蛇尾,头顶带冠,颈上生着鳞片,龟甲上布满一个个螺旋花纹,和一般乌龟不一样,自然也不一般,这便是洪荒异种旋龟。 其身旁是一处天然的灵泉,不断的咕噜咕噜冒着清澈的泉水,泉水中带起无数白雾。 旋龟仰躺在石板上,伸着长长的龟首,惬意的吸收着白雾,白雾被引导成两条长长的白链,好似有生命一般。 然而就在旋龟惬意享受着灵泉的滋养时,异变突起。 第一卷:风来 第十五章:冬日里突兀的大雨 旋龟是这小灵界里唯一的生灵,自然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然而身下石板下突然出现的泥土震动,却让它愤怒又惊奇不已,因为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的一切,这里不应该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随着震动越来越大,旋龟牢牢盯着地面。 一只白皙的手掌从土中伸出,像春笋,但现在是冬天,虽然这里没有冬天。 旋龟还未有所动作,只见白嫩的手掌凌空一阵乱抓,抓到了它休息的石板,随后泥土翻滚,另一只手也破土而出。 双手似乎找到了支撑,抓着石板,泥土一阵疯狂翻滚,旋龟也被吓了一跳,原地一蹦,跳到泉眼边上,视线牢牢锁定地面冒出的双手。 只见那双手带着破旧的袖子,露出的越来越多。而手的周围无数泥土下陷,石板边上露出一个两尺多宽的坑洞,一个一身怪异服饰,满身泥泞的男人正吃力的从坑洞里爬出来。 从洞里爬出来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旁,随意一个翻身躺在坑洞旁,双眼紧闭喘着粗气,好似一个刚被救起的溺水者。 怪异乌龟见机不可失,腾空而起,鸟头迎风而长变得好似磨盘一般大,露出森白的牙齿张嘴就向男子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乌龟的头已经快要咬到的时候,地上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男子睁眼瞬间,两道深邃又冰冷的目光直冲云霄,俯冲过去的旋龟身体也被停半空中。 因为随着男子睁眼,其周身也散发出无比恐怖的威势,一向平静的小灵界里仿佛发生十二级大地震一般,山河破碎,地裂天崩。 不仅如此,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看向小灵界,会发觉小灵界周围的虚空不知何时汇聚了无数恐怖的雷电。 雷电无声无息,却恐怖非常,所过之处,就连虚空都被灼烧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而旋龟也被这股气势所震慑住,就这样僵在半空,硕大的鸟头上,拳头般大的双眼透露着深深的恐惧,最后面是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龟身,好不滑稽。 旋龟这时候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无匹的威势,让它仿佛遇到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神明一般,不得不臣服在对方的脚下。 看着地上那双深邃又恐怖的眼睛,旋龟那怕自认为活得够久,在这双眼睛前也感觉自己变得似蝼蚁一般。 旋龟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它从没见过,也从未听过世间有这样恐怖……或者说是无上的人物。 狂傲、睥睨……这些词用来形容他都显得无比逊色,在这双眼睛里,似乎就连天地都不放眼里,那是完全超越了天地,凌驾于世间一切之上的眼神。 “哈哈哈哈…” 在旋龟眼里,男子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疯狂大笑,而那股恐怖的气势也消失无踪,旋龟也恢复原本大小,落到了地上。 但那怕如此它也不敢有半点动作,眯着眼睛偷偷的看着这个从地下爬出来的男子。 只见男子笑着笑着,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 万军沐马鸣将鼓,众生血痕铸旌旗。 ……… 随君直战九霄里,消得葬骨折天极。 今生何惧尸骨祭,来世战到星斗移。 ………… 纵使身残旧裳灭,血染黄沙金甲裂。 后人何来筏言怯,前路多是好人杰。 ………… 只身背负万古孽,天地何处不睥睨。 ………… ………… 男子一边大哭一边哑着喉咙轻唱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纵无二?世间本无双,何须天来纵?” 男子像个疯子一般肆无忌惮的笑着、哭着、唱着,旋龟悄无声息的躲着、听着、看着。 男子唱的很难听,好似一只破喉的鸭子。 但是旋龟却听得心惊胆战,仿佛在它眼前,无数神魔英杰组成一支支强大无匹的军队,擂着战鼓杀上了天穹,前仆后继,天空都被染成红色。 听到最后,旋龟仿佛看见天塌了,地裂了,鲜血染红了无数个灵界,尸骨堆积成山。 它无法想象男子想表达的是什么,只是看到男子双手捂着脸,血泪从指缝间潺潺流出。 过了良久,男子才抬起头,死死望着天空,转动着喉咙嘶吼出两个字。 “古方!” 随即其身上出现无数神秘符文,好似枷锁一般钻进其身体中,男子就此晕了过去,但旋龟依旧不敢有所动作,它活了太久,见过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人或者事,都不急今日所见的万分之一。 而且不光是它,在男子睁眼那一刻,世界有那么亿万分之一个眨眼的瞬间,天地刹那失色,堕入黑暗,随后重见光明。 世界各处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无人能发觉这恐怖的一幕,但是发现的人无不震惊得无法言说。 那些发觉异变的人有的看向小灵界方向,有的甚至直接踏入虚空赶了过去。 随后古陆大地的天气居然出奇的变得一致,整个古陆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都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纷纷下起了漂泊大雨。 藏渊深处,青鸦正悠哉的看着云湖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吓了一跳。 随后青鸦视线仿佛穿越时空往小灵界方向看去,喃喃道:“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气势,我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 而另一边,同样漂浮在古陆之外的一块巨大的残破灵境内,这里同时也是有着四大绝域之称的天都坟场。 这里埋葬的是无数的远古神秘至强,但在这一刻,坟场内仿佛也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无数坟墓裂开,石碑破碎。 但是短暂的骚动之后,坟场内又回归完好,天地却寂静无声,可能是因为坟场深处一间茅屋前坐着一个抬头看天的老人…… ………… 一处不知名的宫殿里,仙气氤氲,宫殿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映照着古陆的山河,在这一刻却突然破碎。 同样不平静的还有一个叫窥天谷的地方,无数卜筮的道具一瞬间爆裂反噬,窥天谷所有人纷纷遭到反噬重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类事了,上一次便害的窥天谷封谷十七年。 谷主玄一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双目失明,但他也不能幸免,在哀嚎声中只剩一道灵光破空而去。 小灵界内,在男子晕过去之后,本来动荡的山河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慢慢的又恢复成了原样,就连男子爬出来的坑洞也消失不见。 旋龟对这副场景也没有意外,只是感觉有人朝着这边来了有些不喜,随即前爪一挥,小灵界再次隐匿在虚空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第一卷:风来 第十六章:各取所需 …… 昨夜外界的事知道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青鸦是其中一个,但是这一切对月东雪来说都毫无关系。 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本来身有旧患,一觉醒来却恢复如初,我想这种事任谁也不能不以为然。 更何况,在他的灵台上,一株绝世无双的娇艳花卉开得正盛。 “血作引,愿成花……”不知道为什么,月东雪看着灵台上那朵胜放的花,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几个字,灵台上布满的各种珍兽雕纹也让人意外几分。 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检查。 这些年做习惯了残疾人,现在完好无缺的身体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 而青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倒是很少见。 “感觉怎么样?” 青鸦坐在一旁看似专注的看着一张卷轴,上面画着一些山水,然后青鸦有些意味深长的道:“看起来,月禾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感受着手脚上传来的力量,虽然比左手和右脚差了几分。但是也没有不适感,这让月东雪十分意外。 看向青鸦,见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月东雪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是月禾花恢复的?”月东雪问道。 “当然!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见青鸦这副样子,月东雪哪怕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看着青鸦说了一句:“为什么?因为什么?为了什么?” 连着三个为什么,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是毫无逻辑,反而显得白痴,但青鸦却知道了他的想法。 青鸦笑了笑,起身合上云湖简,随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躺椅,惬意的躺了上去,这才缓缓道:“第一,我和别人有一个约定,而你来的时间,干的事正好,至于是什么……”青鸦说到这里玩味的看了一眼角落里不知道何时随手扔在哪里的拐杖。 那是救了月东雪一命的拐杖,也是他送他的。 “第二,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毅力,是不是真的足以让月禾花开,毕竟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月禾。事实证明你还是很可以的” “至于第三,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心和玩心,我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就想尝试一下给枯燥的游戏找点乐子。” 听了青鸦的话,月东雪沉默未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认真的看着青鸦道:“我很想杀了你!” “呃……”青鸦闻言一脸尴尬。 月东雪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只是以前表现得太过内敛而已。几年前从他进入藏渊之后,发生的事就由不得让他不多想。 月东雪是从东月镇进的藏渊的,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沼泽湿地,除了各种凶兽,遍是剧毒无比的毒瘴。 而当他无知的进入藏渊时,奇怪的是那些瘴气居然对他毫无影响,而在遭遇一只异兽攻击时,慌不择路跑到了一处山崖,山崖间的石头缝里正好有一根棒子。 后来的事就更理所当然了,月东雪顺手拔出了棒子防身,和异兽搏杀一阵之后,异兽刚好被他杀掉。 而后,他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在这个湖心亭了,也见到了青鸦。 知道其来意后,青鸦很爽快的教他怎么培育出月禾花。 同时所付出的代价是自自身肉为泥,骨为根茎,血为滋养。 整整一年时间,每天都给自己放血,割肉,削骨,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但是月东雪并不觉得痛,反而心里很美,就像东月镇上的那张绝世容颜一样美。 幸好最后是培育出了月禾,并在青鸦的帮助下他见到了那条龙,那怕那条龙的代价是让他以源灵和紫千相融,他也无所谓,所以最后再被送到云州。 期间青鸦所做的一切很不寻常,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 再想到当年他离开藏渊时青鸦送他的东西,再结合青鸦刚刚所说,让月东雪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厌恶之情,这一切似乎早已经设计好的了,而自己就好似棋子一般,任人鱼肉。 不仅如此,月东雪脑子里出现的那句话,让月东雪明白,月禾花其实只需要以一点血为引,便能发芽的,并不需要削骨割肉。 虽然长成的条件确实很苛刻,但是只要每天以几滴血滴灌,且祈愿的念力足够强大,那这朵绝世仙葩就会绽放。 但是月东雪并不知道,月禾花如果条件真的这么简单,就不会仅仅只是存在于传说中了。 因为如果没有某些特定的东西,和巧合,那传说永远只会是传说。 所以他恨不得杀了青鸦,因为这些年来他所有的追求都成了泡影,那怕知道对方杀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还是想杀了他。 看着月东雪的眼神,青鸦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打着哈哈道:“你也别这么生气,现在不是已经恢复了嘛?我只是觉得太容易的反而得不到珍惜,所以给你加点刺激而已!” 月东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很生气?”青鸦问道。 “是很生气!”月东雪答道。 青鸦再问:“你不是想杀了我? 月东雪再答:“我现在还杀不死你!” “你就不怕被我再利用再作弄吗?你现在只是棋子而已”青鸦一脸戏谑。 “常年抓鹰的人迟早会被鹰啄瞎了眼的!”月东雪一脸冷漠,只是牙咬得有点紧。 “更何况,我是一颗刚上棋盘的子,还不到沦为弃子的时候。” 青鸦一愣,随即明白了月东雪的意思,笑道:“放心,你对我还有用,我对你不也一样吗?” 月东雪再次沉默,在小渔村他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不喜欢说话,回来后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这也是为什么青鸦很不爽的原因。 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月东雪身后忽然凭空出现一道门,身有所感,月东雪转身看去,然而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月东雪就像一块石头般被踢进了门内,一起进去的还有那根帮他走了几年的拐杖。 而青鸦正站在门外得意洋洋。 不仅是因为又坑了月东雪一次,亦或者是觉得以后没人再能和他彻夜畅谈了而不忿,也可能是因为这把钥匙很有价值! 第一卷:风来 第十七章:记忆里的刀 月东雪眼前再次恢复清明时,已身处一处山洞之中。 山洞中除了一处咕咕冒着水花的清泉,和一张石桌之外,便没有多少东西了。当然除了他和身边黑乎乎的拐杖,云湖简也不知何时回到了怀中。 幸好泉水边也长了一株一尺来高的小树,树上长满无数细小的红色果实。 习惯性的拿起拐杖,月东雪却觉得沉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知道这是青鸦送他进来的,既然是他让来,那就肯定有他的用意。 而月东雪也不会去猜想他的用意的,只要他还不想月东雪死,那月东雪就不会死。 所以那怕现在做的对月东雪以后是有害的,只要现在对他有利,这就足够了。 虽然手脚重新生长了,但是月东雪还是习惯性的拄着拐杖。 刚走到洞口,一股令人窒息的热风,带着恶心的腥臭味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奔月东雪面门而来。 幸运的是月东雪已入百炼境,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山村少年。 下意识的侧身,月东雪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到那一团物事上。 “嘭!” 随意一声硬物撞击声响起,月东雪连连被击退好几步,感受着拐杖上传回的力量,月东雪只觉得虎口发麻。 而黑色物体也因为这下撞击,被弹到了山洞之中。 刚站定身子,耳边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月东雪循声望去,这才看清刚刚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人头大的黑色蜘蛛,全身长满渗人的蛛毛,正趴在地上勉励挣扎,似乎身上被压了一座山似的,黑色蜘蛛连续挣扎站起几次,都再次被压趴到地上。 月东雪没见过这种蜘蛛,那个人的记忆里也没有。但是看着蜘蛛头上两颗黄豆般大小的血色双眼,月东雪知道对方绝非善类。 短短几秒,黑蜘蛛挣扎几次无果,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只是眼睛瞪得老大,带着怨毒。 月东雪慢慢靠近地上的黑蜘蛛,见其依旧纹丝不动,再次举起手中拐杖砸了下去。 然而月东雪却好像是在拿木棒砸石头一般,蜘蛛没有丝毫伤痕,反倒是自己有点脱力。 连续的攻击似乎也惹怒了不能动的蜘蛛,张嘴对着月东雪便是一团蛛丝喷了过来。 月东雪早有准备,跃起躲开蛛丝,灵力一动,跃起瞬间拿着拐杖的左手下意识的挽了一个剑花,一道蓝色剑气从黑蜘蛛身上划过, 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墨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潺潺流出。 如果小鱼姑娘看到这一幕,可能会大吃一惊,但可能也不会,毕竟小鱼能梦到那么多关于他的过去,那他会用明秀宫的这招“跃云”也不足为奇。虽然用得还比较生涩。 再次落到地上,月东雪却没有心思去关注那只蜘蛛,也没发现头顶渐渐开始运作的阵法,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月东雪从那座山崖下第一次拔出那根黑乎乎的棍子,到后来用了好些年,他都没有太过去关注过。 那怕青鸦是如何把一根棍子变成一根足以撑着他一条腿行走世间的拐杖的时候,他也没有关注过。 但是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下意识根据脑中的片段使出明秀宫的跃云剑招时,他才发现问题。 再次定眼看向左手中的拐杖,其上端原本由青鸦弄出来帮助他平衡身体的把手和臂撑已经消失不见,拐杖又变回了最初的一根黑棍子。 而且不仅如此,更好似变得更长了些。 但这还不是值得月东雪忽略危机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感觉变了。 以前,月东雪对它的感觉,仅仅只是熟悉,仅仅只是习惯,就好像铁匠之于锤子,樵夫之于斧头。 但是如今,或许说从刚刚他施展出跃云之后,棍子给他的感觉,不再是一个工具,反而像是自身手臂的延伸,像与他融为一体。 手中灵力渐渐散去,那种相融的感觉慢慢消失,月东雪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再次运转灵力至左手,传回棍子上,那种水乳相融的感觉再次出现,而且越来越强,好似棍子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而且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似乎这根被自己当做拐杖好些年的棍子有了生命,有什么东西正在欢跃,正欲破壳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东雪也渐渐出现灵力不支的感觉。 这时候棍子终于起了变化,棍身开始出现无数裂痕,一阵咔咔声清脆入耳。 而在月东雪眼中,棍子表面好似蛋壳一般碎裂,其中的东西慢慢显现出来。 黑色剥落之后是紫色,好似东月镇的月亮一般的紫色,也像月东雪灵台一般紫。 看着拐杖完全变成了当初的棍子模样,只是颜色变了,月东雪也终于支撑不住,灵力透支,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坐着调理了一会儿,月东雪才起身走到泉水边上喝了点水,泉水似乎还有别的用处,月东雪刚喝完,全身灵力便瞬间回满,身上的疲劳感也消失无踪。 月东雪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黑蜘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原地留下一堆灰尘。 随后再看向地上躺着的紫色棍子,月东雪脑子里也才明白为什么青鸦总是要让他带着它。 再次拿起棍子,月东雪细细打量起来。 棍子除了大小没变,尺寸变得更长了一些,而且棍身上端出印着一个圆圈,好似一轮太阳,但是月东雪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轮月亮,一轮皎皎明月。 伸着手抚摸着棍身的月亮花纹,月东雪感觉似乎有些松动,棍身传来的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更是强烈无比。 月东雪下意识的双手握着棍身,轻轻一拔,却轻而易举从中拔出一把似剑非剑的兵器。 说是像剑,但其实说是一柄刀应该更合适,一柄横刀,只不过这样的刀很少见。 刀不过三尺长,宽度也不过才两寸,却和一般的刀大不一样。 刀周身呈紫色,布满密密麻麻的紫色花纹,只有刀尖有一个轻微的弧度,尖刃向上,刀刃薄如蝉翼,刀背却厚了几分,一排恐怖的倒刺从刀背延伸至刀尖。 很难想象如果这样一柄横刀刺进身体之后拔出会留下怎样的伤口。 随手挥动几下,无论是大小长度,还是手感都出奇的好,好似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世间没人见过如此怪异的横刀的,但是月东雪见过,所以他也没有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脑中想起的是四五岁时候在酒鬼父亲背上挥舞木剑的场景,那把木剑是酒鬼图一时之乐削的,但却让酒鬼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当时酒鬼的想法是如果这样一柄剑,说不定有奇效,结果还没完工就被月东雪抢回手里把玩起来,并给他纠正这是一把刀…… 想着过去,月东雪心里一痛,东月镇的惨状历历在目,这一刻他忽然庆幸酒鬼老爹的离去,也想如果他在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那些事,幸好酒鬼老爹不像是普通人。 “希望他还活着!” 因为他是月东雪仅剩的亲人了,如果放在以前,或许那张绝美容颜也算一个。 想着想着,月东雪思绪渐远。 就连灵台中的月禾花突然变得躁动起来,灵台上的无数远古异兽也好似噤若寒蝉一般他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在湖中亭,青鸦看到这一幕的表情,那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第一卷:风来 第十八章:冰火阴阳界里那抹红 月东雪不知道在洞中过了多久,再出现时已经是晚上。 提着夜幕刀,裹着旧红袍。 前路万里遥,冷暖自知晓。 “夜幕” 是他为那把刀所取的名字,当夜幕降临,才会有明月高悬的时候。 月东雪只身站在冰天雪地中,身后是黑黝黝的山洞和一张破烂的蛛网,身前却是无数择人而噬的恐怖怪兽,和一地的动物残肢。 或许这些应该称为魔物,这是月东雪在那份手札里找到的新名词。 他有所准备了,到还是准备得不够,所以刚出洞口就被一只蚂蚁差点要了命。 摸了一下脖子上已经慢慢愈合的伤口,月东雪心里一阵发凉。 如果不是有洞里的泉水,他现在或许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不应该的。 那怕不知道,他也清楚青鸦肯定在看着他,不过从他在泉水边发现的那一本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札来看。 这是一场游戏,也是一场考验。 手札很明白的告诉他,这地方叫做阴阳界,在他前方一万里处,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山洞,那个洞便是出路。 但想去那里,需要一条路。 而且手札还“有心”的提示了,魔物不敢进去山洞,因为洞里有针对它们的绝杀大阵,入阵必死,就像之前遇到的黑蜘蛛。 而泉水可以恢复灵力并有醒神和治愈的功效,水边小树上的果子可以让人活半年。 所以要么半年后困死在这里,要么自己走出一条出去的路,而这条路只能用魔物的尸体来填。 然而才仅仅是在洞口走了三步,月东雪便已经在洞口来回了五次,除去回来的休息时间,每一步都走了一个时辰,而且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因为光是抵御洞外冰天雪地的寒气就花去了他的大部分灵力,更别说还有无数嗜血魔物欲择人而噬。 看着前方铺天盖地的魔物,月东雪哪怕心理素质变得再强,也有些退缩,但是他还不想死。 幸好夜幕刀够锋利,可以轻松斩破魔物坚韧的皮甲,也幸好来之前在小渔村做了那个梦,梦里有不少功法。 所以虽然走的很慢,但是月冬雪的警觉性和战斗经验都在不断的提升之中。 抬手杀掉一只悄然靠近的飞蚁,月东雪不得不再次回到洞中休整,他已经勉强习惯了这些突如其来的危机,所以只要踏出洞口,就随时准备战斗。 外面蚀骨的严寒终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靠在泉水边,喝了一口泉水,月东雪觉得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轻松,摘下一个细小的果子放入口子,那怕身上再没有疲惫感,他也只想躺下安静睡一觉。 泉水还在咕咕冒着,洞外的魔物嘶吼传不进洞内,这是月东雪在这几年里难得的睡的最安稳一次。 …… 月东雪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再次踏足洞口,一股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 冷眼看着外面,虎视眈眈的还是那些魔物,环境却与昨晚截然不同。 冰天雪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赤红色的熔岩大地。 大地裂着无数巨大的豁口,岩浆滚滚,恐怖的高温让人觉得像置身于熔炉之中。 幸好他早已有所准备,运转灵力覆盖着全身,也不至于被热浪灼伤。 一只像螳螂一般的魔物不过拇指大小,却挥舞着手中小小的勾镰飞劈而来。 紫光一闪即逝,魔物在月东雪身前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随即在无声无息间化为两段,掉落在地上,被地面灼烧出滋滋的声音,昨晚洞口留的尸体已经不见,只剩一堆堆灰烬。 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魔物群,仿佛外界的温度变化对它们没有半点影响,也好像是习以为常了。 相顾无言,月东雪开始抬起了脚。 他的动作很小,很慢,似乎怕踩坏了地上的青草,虽然这里也并没有草,但这是一个值得认真的过程,所以月东雪很认真。 一步 两步 三步 终于,第三步落地,也在落地瞬间,十几只魔物瞬间跃起,有的张开血盆大口,有的伸出利爪……纷纷袭向月东雪。 月东雪原地不动,左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拔出夜幕,举刀相迎,刀光乍现,月东雪已经瞬间将两只魔物分尸,但红袍上也盛开了一朵朵看不明显的鲜红花。 那怕夜幕可以轻易斩开这些魔物的防御,但是月东雪在这之前始终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怕有了小鱼姑娘的那些记忆,他也仅仅只是一个知道得多一点的普通人。 那怕他现在已经突破进入百炼境,身体的记忆也还是普通人,并还不能如鱼得水的控制自己的力量。 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可以力举千钧,自然不会懂得恰到好处的收放。 所以能斩掉两只已经是他的极限,只能极限的尽量避开其他魔物的攻击。 虽然能避过几只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还远远不够。 在他杀死两只的同时,他的右肩已经被一只魔物咬穿,胸口也被利爪撕开几道恐怖的口子。 幸好,他离洞口只有三步之遥。 幸好,他也被魔物巨大的力量反震摔回洞内。 一起摔回来的还有那只紧紧咬着他肩膀的像鳄鱼一般的魔物。 但是他并不担心,因为已经回到了洞内,那就绝对安全了。 洞外魔物很多,但是似乎是有人在操纵一般,魔物攻击的数量和实力等级却是在月东雪可应对的范围内,而且魔物不会追赶,只有自己踏入一个刚好的距离时才会发动攻击。 否则光凭数量的优势,一起上就已经够月东雪死无数次了。 勉力站起身,趴到泉水边喝了一口泉水,随后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那怕是知道效果,这样神奇的事也总让他震惊,唏嘘不已。 右肩上的魔物早已经无声消失不见,只在肩膀上留下了些许灰尘,使原本干净的红袍变得很难看,灰扑扑的,胸前的碎布片似乎也在责怪他太不小心。 但是月东雪已经不在意了,休息了半个时辰,伤口已经痊愈,精力饱满,月东雪提着夜幕刀又出了洞。 这次他出去得稍微久了一点,虽然还是只有走了三步,也就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也是满身伤痕回来,衣服也更破了,但始终是走得远了一些,久了一些。 用尽最后的力气喝下泉水,月东雪斜靠在泉眼边上木然的看着洞壁,脑海里与魔物的争斗场景再次浮现,似乎让他更有经验了些。 待月东雪休息完,已经是晚上,如果猜的没错,洞外的烈阳焦土又变成了冰天雪地了吧,月东雪这样想着,又再次出了洞。 而他也没注意,自身灵内界里那些灰朴的云道,也已经有好几个台阶变成了紫色。 …… 在藏渊深处的湖心亭中,青鸦还是懒散的躺着,看着一本书,虽然从来没见他翻过页。 在他身前是一面似镜子一般的虚空碎片,一个白发少年正站在冰天雪地里迎接着无数攻击的洗礼,场景里面的主角正是月东雪。 从看到月东雪再次出洞起,青鸦一直都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月东雪每天都会出洞,每次都会一身伤痕的回来,无论是极寒的晚上,还是极热的白天,伤好就立马出去与魔物战斗,直到一身伤痕归来,而他也开始走的越来越远。 “一步……两步……” “一天……两天……” 时间仿佛对湖心亭外的竹子没有半点影响,竹叶依旧很红。 只是不知道冰与火中的那抹嫣红是否也是如此。 第一卷:风来 第十九章:那些着急的雪和拦路的树 人闲着的时候,时间就像一根无限延伸的橡皮筋,总觉得很长很长。 可是如果正好有需要做的事,又会觉得时间很短很短。 “日出江花红胜火” 胜过火的不一定是江边火,也可能是湖边竹。 初夏的阳光很暖,湖心亭里的竹叶依旧很红,红得很像阴阳界里大地上的火焰。 青鸦在湖心亭里躺了五个多月了,半年之期快到,青鸦看了一个冬天,也看了很多场雪和春雨。 看着风雪席卷而来,又悠悠而去,越来越远。 又看着枯树焕发生机,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青鸦很闲,有人很忙。 …… 月东雪已经整整十日没有出过洞了,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应该的。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真的过不去,青鸦可能会让他自生自灭,他不想死,所以这是一场生命与时间的赛跑。 第一个月里,月东雪走了一百步,学会了部分记忆里那些明秀宫的心法,其中还有一些不属于明秀宫的刀法,灵门后的云阶有七百多道变成了紫色。 第二个月,月东雪对夜幕再也没有生疏感,使用变得更随心所欲,可刀可剑,于是夜幕的锋利加上那些刀法剑法,让他突飞猛进,轻松的支撑他突破了一千里,紫色云阶增加到了二千五百六十多道。 越往后怪物越少,也越强大,月东雪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因为所有的尸体都会在白天化成飞灰。 在第三个月,月东雪遭遇最强大的敌人,正当他重伤无以为继的时候,一道灵力轰碎了周遭的魔物。 并且脑子里多出了新的东西,那些是过去二十多年束缚在其灵台内的锁化成的一门新的秘法——千秋锁。 这一次月东雪花了三天,最终的成果就是手中出现一段闪着黝黑光芒的锁链。 直到靠着千秋锁便轻松行了四千里地,月东雪才明白记忆里那个成天与酒为伴的养父,是多么不平凡。 …… 去与回,这种事本来就是很枯燥的,那怕四个月里他自身实力一又有了质的飞跃,那怕他在第四个月就突破了六千里。 但是不适合他,因为在这几个月里,他每日每夜都在来往于洞里洞外,同样出的时候一身意气,归时一身伤痕。 而随着越走越远,半年的期限越来越近,灵泉的效用也变得低了许多,泉边小树也枯萎了不少,只剩下两颗孤零零的细小果子。 既然青鸦说他能活半年,那么就代表他只能活半年,月东雪相信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不得不让他需要花更多时间来调理伤口,为了应对接下来更惨烈的战斗。 慢慢也留下了无数暗伤,甚至就连身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恐怖伤疤。 月东雪并不在意这些伤疤,因为有另外让他在意的东西。 “千秋锁”之后,虽然只有一招,但是靠着千秋锁封禁灵力的霸道作用,甚至可以让他越级挑战更厉害的魔物,可以走的更远。 而如今他觉得每次都要单独用锁太麻烦,想将锁和刀一起使用。 所以十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从小鱼姑娘的记忆里,他知道这世上有个地方,哪里有一家人,千秋锁就是那家人的不传之秘。 而自己脑子里有这份秘术,肯定与自己的酒鬼养父脱不了干系。 所以整整十天他都在尝试,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是很难的事。 结果自然就只是能将锁链放到刀上,而并不能发挥出一开始预想的效果,最终月冬雪只能放弃现有的想法,他没时间了。 随手摘下两颗果子放到口中吃下,腹中再无空虚感。 月东雪便提着夜幕走出了山洞,洞外依旧弥漫着恐怖的高温,但是那些数之不尽的魔物已经看不见了。 一眼望去是一条由泥尘铺就的路,干净得好似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除了那些不甘寂寞,偶尔从地底喷出的熔浆之外,阴阳界里只剩一望无垠的火山灰。 月东雪快速向前奔进,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所以那怕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每次跃出几丈后落地,都只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几个月里的生死战斗让他已经可以很精准的保持自身的灵力消耗,所以也不需要中途停下休息。 大概深入了六七千里,一路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月东雪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运转灵力刀气护体,所过之处,偶尔地上窜出的细小虫子在他走过之后都变成了几截,痛苦的在地上挣扎蠕动。 这是一个只有杀戮的世界! 月东雪很明白这一点,无数次的生死徘徊让他不敢轻视任何一个活物,特别是在即将大战之前,更不敢有半点松懈。 看着远方视线里慢慢出现一株参天巨树的轮廓,月东雪速度不减,只是手已经搭在夜幕上。 距离越来越近,月东雪气息猛涨,仿佛是在向什么人宣战一般,似乎就是在告诉别人说:“我来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来,所以自然回应他的也不会是人。 月东雪离巨树越来越近,视野里那根扎在岩浆中的巨树再次出现,滚烫的岩浆从树身流过,谁也无法想象一棵树它是怎么承受在这恐怖的极端世界里生长的。 十天前他一直都是尝试各种方法偷袭,最终都只是徒劳,整整浪费了十天也没能前进半步,这棵树不仅挡着了他逃命的路,也挡着了他修行的路。 灵内界里四千多道紫气腾腾的云阶闪烁着好看的光辉,却不能再加半阶,手中夜幕散发着阵阵寒意,驱散着内心的燥热。 既然偷袭不行,那就只有正面战斗了,月东雪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想法。 巨树可能也理解了他的想法,所以在月东雪还在千米之外时,无数铺天盖地的枝叶便已经扑杀而至。 一步凌空,虽然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了。 月东雪好似游鱼一般在密密麻麻的树枝中穿梭,不断的拉进与树干的距离。 树是没有灵智的,但是魔树有,自然不能遂他愿,于是恶战又启。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章:鼠目里那寸光 青鸦似乎很喜欢躺着,湖心亭里他基本没动过,只是在他身后多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生得煞是好看,赤着脚,一身黑色丝边长裙配上一头亮丽的黑发显得更加可爱。 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安静的卷在身后,时不时会厮磨几下那长长的拖在地上的裙摆,眼里却透露着与年龄截然相反的平淡。 “猿王的领地里来了一群蚂蚁,听说像是人类里某个大派的弟子。” 女孩声音很轻,很空灵,很好听,仿佛山间清泉。 但是青鸦仿佛没听到一般,没有回话,小女孩似乎也不在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杀一些冰晶鼠,虽然冰晶鼠有些特殊作用,但是他们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了些,让其他孩子有了些火气。” “猿王问要不要派内层的孩子去看一看。”说着小女孩还舔了舔嘴唇,看向青鸦。 青鸦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盯着前方虚空中那个和魔树战斗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着的草棍,已经燃了好些灰烬,这是他向月东雪学来的习惯。 而前方的画面里时不时可见一道道恐怖的刀光和巨大的树枝掠过,击起无数冰屑漫天飞舞,阴阳界里的战斗已经持续到了晚上。 小女孩看了几眼,就没再管了。 走到桌旁熟练的熄了炉子,倒掉桌旁的一些草灰,她很不明白为什么青鸦要让她跑去那个偏僻的渔村,还要拔一些凡人种的野草回来,种到竹林边上去。 更不明白,这些干草烧过之后那种怪味本来就不好闻,再吸进肚子里去难道不恶心吗?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不敢说什么,毕竟在这亭子里她煮了很久很久的茶了,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口味。 再想着前方画面中那个人和那棵树,她也觉得是很无聊的,因为要是她自己在里面,一脚就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他们。 只是过去这半年,她看的有点多了,突然觉得有些意外。 她知道在阴阳界里那个人是谁,因为几年前他们见过,那时候那个人还小,身体还好。 后来那个人长大了一点点,身体却没那么好了。 但是却能一直带着那根让它们不敢靠近半点的“棍子”,至少在那根棍子被拔出来之前他们都只能被封住。 仅仅半年,她也看着那个少年从弱小变得强大,从举步维艰到日行八千里。当她下意识的的把自己放到少年的角度去尝试时,她……或者应该说是它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她是靠活得久来强大,她做不到,却没想到那个少年能做到。 所以那怕她觉得那一人一树的打架像过家家,但是她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那些纵横的刀光有点刺眼,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地方的雪还未化完,所以有些冷。 所以她倒了一杯热茶送到青鸦面前,青鸦接过茶,但眼睛没有离开那幅画面,只是徐徐说道:“你去,少吃点!” 小女孩听到这话,有些开心,嘴角咧出一抹甜甜的微笑,让亭边美景都不由为她迷醉。 既然是少吃点,那就代表可以吃! 所以她当然得传达一下这个消息,所以她当然得离去,那怕她突然又想看看这一人一树的战斗,但是她还是得离去。 而青鸦至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前方的战斗,看到某些地方时他甚至有点生气,因为他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会用那么笨的办法去打架。 ………… 藏渊面积很大,大到可以与两个大洲接壤,风州面积也大,但是除了一些大城之外,其实其他地方人很少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像东月镇一样与世隔绝的边缘聚落。 而在藏渊靠风州边界某处,一群蓝衣人正在捉老鼠,他们不是唯一的队伍,这一次门派里排了好几支队伍过来,他们只是其中中的主队。 而在进到藏渊外围这几天,他们已经杀了无数的老鼠和其他异兽,藏渊外围这一支冰晶鼠族群差不多被灭了族。 冰晶鼠通体雪白,布满晶莹的甲片,攻击很弱,但是防御很强,它们深居地下,喜欢寒冷的环境,通常喜欢吃各种矿石。 但是它们有个很独特的能力,那就是无论是在何地,它们的聚居地都会被它们变成冰天雪地,族群数量越多,冰冻的面积也越大,也冻得越厉害,并且还可以聚灵之能。 所以在修行界有很多人都会高价收购,因为它们的能力是让很多的天材地宝保鲜的上上之选。 那怕它们离开了,住过的地方也会持续被冰冻很久,严重的可能还会四季都覆盖在飞雪下。 古陆冰晶鼠的族群是不多的,除了最南方的的藏渊,也就只有北极之地有了。 虽然藏渊恐怖,但是外围八千里地相对于有点实力的人来说危险系数要弱一些,自然更不用说这些大派弟子了。 看着前方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冰晶鼠王,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宝物正在向自己招手,因为这是门派未来的接班人亲自吩咐的任务,奖励自然很诱人,更何况设计这个陷阱也不容易。 因为这个位置已经离藏渊八千里禁区很近了,追了四五天,藏渊外围一些地方也闹得鸡飞狗跳,冒着巨大风险才将其逼到这提前布下的阵法之中。 人群停下,一个身背铁剑,年过半百的佝偻老人缓缓走近被逼到阵法里的冰晶鼠王,老人名为张虎,是一群人的领队,虽然人名字响亮,性格却阴毒狠辣,更是长的一副猥琐模样。 见面不如闻名,说的或许就是他这一类的人吧! 而阵法内冰晶鼠王被压得动弹不得,身为王的尊严不容许他死得如此窝囊,眼看这个杀了它无数族人的仇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冰晶鼠王眼里也仿佛充斥着某种名为“仇恨”的焰光。虽然是兽,但也多少有些灵智。 其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今天难逃一劫,所以临死前如果可以拖下这个杀它族人的凶手,那它也能有几分脸面给那些死去的同族一个交代。 而张虎慢慢的靠近,看着一动不动的冰晶鼠王,眉间的喜意再也无法掩饰,完成了这个轻松的任务,那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投入那位公子麾下,待那位继位,自己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想着想着,张虎似乎已经看到那个立下大功,一跃成龙,受万人敬仰的自己。 只是他忘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所以人也得需要活得久一些的。 所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前方这只通体雪白的脸盆般大的冰晶鼠王已经变成了一个一踩就炸的地雷。 而冰晶鼠王要的也正是这样,所以在张虎走到其身前两米时它就毫不犹豫的引爆了自己的源灵。 然而,世间事并不是都像剧本一样有板有眼的。 所以冰晶鼠王想象中的爆炸没有发生,那个万恶的人类也没有半点伤痕,更别说被自己拉着同归于尽了。 冰晶鼠王只觉得身体有些冷,一向喜寒的它第一次觉得冷的哆嗦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是因为天气太冷,而是因为场间慢慢弥漫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雾。 雾气越来越浓,原本准备自爆的冰晶鼠王瞬间僵硬在原地,不是因为冷的,是因为血脉里那种在王者面前,深入骨髓的臣服意识让它不敢有所动。 原本的准备自爆被打断了,冰晶鼠王只能双眼紧闭,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无心再去顾忌面前那些人类。 但它却不绝望,反而心里有些窃喜,因为它知道这一切结束了! 雾气挡住了一切可见物,所以睁开眼也没用,雾里没有想象中的惨叫,也没有刀剑利刃的撞击声,只有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雾气开始散去,原本困住冰晶鼠王的阵法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待得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冰晶鼠王才敢悄悄的把眼睛眯出一条缝。 一道阳光透过树梢,再照到冰雕,有些刺眼! 但它还是看到了那些变成冰雕的人,和那个站在阳光下,一身黑色长裙的赤脚小女孩,所以头压得更低了。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一章:春风和野火 藏渊里有三个王,其一是憾岳猿王,其二是擎苍鹰王,其三噬元姬。 金刚猿王在地上镇守,所以掌管着藏渊里的走兽,而擎天鹰王翱翔于天空,自然可以号令所有飞禽。 但是藏渊的恐怖的可不仅仅只有飞禽走兽,所以天地之间多了一个神秘的噬元姬,能随心所欲控制藏渊里那些可怕的灵植。 更有传说,三王之上还有一皇,那个人才是藏渊里的主宰,只是,没人见过,只有少部分人听过,也不知道流言缘于何人。 但是作为藏渊的一部分,冰晶鼠王虽然只是外围的弱小老鼠,没有见过王的真面目,但是来自血脉深处那种压迫让它对面前之人深信不疑。 所以当它的灵爆被打断时,它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雾气散去,树林中的冰雕被阳光照得反射出斑斓的光辉,但是冰晶鼠王却不敢抬头直视这般难得的风景。 “退下吧!”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空灵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来的仙音,冰晶鼠王才恭敬转身,钻入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小女孩便是噬元姬,冰晶鼠王离去,噬元姬才回身,与此同时,张虎头部的冰晶慢慢融化,露出一张猪肝色的老脸。 虽然修行者可以屏息,但是如果连灵力都被冻住,那和凡人是没有半点区别的。 “我不喜欢说废话,告诉我你们从哪家来,目的是什么?”噬元姬问的很不客气,但是一针见血。 不需要问从哪里来,因为,知道你是那家人自然就知道是哪里来了。 刚解封的张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问的一愣。 他是众人里修为最高的,已至无界巅峰。所以其他人被冰封的时候失去意识了,他没有,但他宁愿自己失去意识,他亲身体验了整个冰封的过程,在那种恐怖的力量下,他连恐惧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人类禁区里的实力吗?”张虎这样想着。 看着面前的这个看似七八岁的小女孩,他想到了那些个久远的传说,他不明白,明明是在默认可以踏进的外围,为什么会遇到真正的禁区里的恐怖存在,那怕这里离禁区有点近了,也不应该。 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绝望,张虎勉力回应道:“尊……尊贵的王,我等无意打扰到您,也没有想要踏足禁区的想法,只是……” 张虎话未说完,只见噬元姬嘴巴不耐烦的张了一下小口,张虎身后原本门派里带出来的二三十个弟子纷纷变成一地冰渣。 二三十股灰色的灵气从张虎身后纷纷被噬元姬吸进腹里,这一幕差点把他活生生吓死。 噬元姬却一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平淡道:“我不喜欢说废话,再答非所问,下一个就是你。” 张虎闻言,着了魔一般飞快答道:“小的是风州临风剑派的外门大长老,是奉少掌门之命来抓藏渊外围的冰晶鼠,听说是和几年前的最东边的一个边缘小镇的冰封事件有关,听说那个小镇是总门容仙子的家乡……” 张虎话没说完,自己总算把自己吓得断了气。 看到这一幕,噬元姬有些不忿的伸出小手一掌拍到张虎头上,随后张虎也变成了一地冰渣,连尸体都没剩下。 “还强者?强者?呸!半点用没有,早知道直接搜灵了。”噬元姬难得流露出小女孩儿的形态,一边说着还气愤的踩了几脚地上的冰碴。 但其实这也不怪张虎,在凡人眼里他或许是个神仙,可是身为藏渊的王者,论实力等级,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止是天差地别。 “还好还是听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噬元姬自顾自的说着,张虎尸身上一道灰色气流也悄然飞进了她的樱唇之中,虽然那个人说少吃点,但是这是自己吓死的,和她无关,所以吃了应该也没事。 不知道为何,张虎最后那句话提到的一些词,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东方那个小镇里看到的那个美丽少年,还有如今阴阳界里那个和魔树打得如火如荼的家伙。 随后一阵春风吹过,只见其身影慢慢淡化,整个人消失不见。 而同时在风州某地,一处建立在山巅的巨大殿堂里,这里摆放着无数的玉牌,只是在一瞬间有一百多块玉牌突然碎裂。 ………… …… 另一边,月东雪和魔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无论灵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快到了极限,如果是往常,那他还可以逃回山洞。 可是今天他却不想逃了,可能是因为时间差不多到了,也可能是他不愿意再停下脚步。 虽然他很惨,但是这魔树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的参天巨树,现在浑身布满了恐怖的刀痕,甚至还被贯穿无数个大洞,深的地方可以让人走进去。 二者都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彼此也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再一次冲击之后,月东雪和魔树两相而立,都停下了动作。 但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总是短暂的,不过停了十几息,月东雪便再次飞跃起来,手中夜幕闪烁着紫色的光,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全都灌注到这一刀之中。 而魔树也早有准备,无数的树枝漫天飞舞,组成一张巨大的树网,像月东雪笼罩而去。 当月东雪的刀劈到树网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连一点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就像两根羽毛在空中意外碰到一样。 然而下一秒,魔树树身开始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而月东雪也被弹飞出去,其眼里,耳朵里,鼻子嘴巴……纷纷流出了猩红的血液。 眼看月东雪倒飞出去,魔树趁胜追击,无数尖锐的树枝疯狂的追出去,欲将眼前的人类彻底的贯穿灭杀掉。 但……真的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 在倒飞出去的瞬间,月东雪见躲无可躲,心里也彻底放下了对生死的那份坚持。 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月东雪手腕上出现无数锁链融进了夜幕的刀身中,狠狠的向魔树身前的某地劈去。 在那千分之一的瞬间,空气中出现了一把上百米长的紫金刀,刀上还飞舞着无数淡灰色的锁链,带着惶惶气势一往无前的劈到大地上,好似要把大地劈开一般。 这一刻如果魔树有表情,那一定会笑的很开心,因为在任何人眼里,最后月东雪这一刀已经完全歪了,没有任何威胁了。 但是现实总是喜欢闹出点意外的。 “噗!” 从月东雪手中飞出的夜幕带着点点光辉,劈进地下,好似一根插进气球的针。 但是针一般是插不进气球里的,因为气球会直接爆掉。 地面似乎也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从夜幕劈下的地方开始,一阵微弱的爆炸声传来。 随后仿佛连锁反应一般,以魔树为中心,无数沉闷的砰砰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并且迸发出一道道紫色的灵力光柱,将魔树整个圈在一起。 魔树这时候也发觉了不对,匆忙收回追击的树枝,树身剧烈颤动似乎想要将自己缩到一起,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轰!” 月东雪狠狠的摔到远方的冰面上,砸起冰屑漫天,就像不远处的好似烟花一般的爆炸一样,煞是好看。 只是远处那颗四分五裂却还在燃烧着冒着浓烟的巨树有些碍眼。 从战斗开始那一刻起,月东雪就一直在思考打败魔树的办法。 最后他想明白了,树终究只是树,那怕长的再高大,那也得依靠大地才能扎根成长,魔树也是树,只是依靠的是大地的灵力而强大的而已。 所以只要离开了大地的供养,那不管是仙树魔树,都只是一根普通的树而已。 而千秋锁最擅长的便是封禁,切断这种连接。 所以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和魔树周旋,不断的将灵力打入地下,潜伏在魔树的根旁,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成则成,不成则死,他没有把握青鸦会出现救下他,所以他也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幸好,在夜幕引爆地下灵气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千秋锁锁住了魔树的根,切断了魔树的灵力循环,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是已经足够将魔树炸得四分五裂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既然砍不完,那就把地犁了,把树连根拔起吧!” 月东雪在昏过去之前是这样想,同样也是这样做的。 不仅如此,最后一刻他也明白了自己之前想要将千秋锁融进刀法中时,为何感觉总是不对了。 “霸气!一往无前的霸气!” 千秋锁本就是霸道非常的秘术,而最高的境界便是霸绝天地,在外界本就是霸气的代名词,不然也不会有“锁千秋”这种外称。 之前月东雪心里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死,因为青鸦不会让他死,潜意识里自然也少了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直到刚刚生死一线挥出的一刀,才让他明白其真谛。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二章:云中谁寄锦书来 月东雪耗尽最后的力量,最终赢了,但是自己也重伤陷入昏迷。 灵内界里寂静一片,无人可知的危险却正在靠近。 在山洞之外,这是很危险的事,因为外界有无数恐怖的魔物正伺机待发,已经有不少魔物正悄然而至。 虽然这些魔物都似乎被禁锢在某一出距离之中,但是谁也不知道身后杀完了没有。 所以之前还因为魔树的存在不敢靠近的一些漏网之鱼,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围了过来,而且哪怕没有魔物,天一亮,万里冰川变回无尽溶浆之时,他也会被烧死。 因为月东雪也犯了不该犯的错,所以连青鸦也看得有些皱眉。 青鸦觉得他还是太废了,还是不够,正当青鸦在思考要不要施以援手的时候,令人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月东雪怀中一直放着的兽皮卷突然自己飞了出来,一丝白雾从其中冒出来,在月东雪上方凝出了一个人的虚影。 随着虚影出现,那些想趁机偷袭的魔物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化成虚无。 “哎!” 一声叹息响起,虚影抬头看着天空,冰火阴阳界的天空一无所有,昏沉沉一片。 但是冰火阴阳界外有青鸦,而虚影的视线似乎也透过了冰火阴阳界看到了青鸦。 随即只听虚影缓缓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主宰,老朽有礼了!”说着虚影凌空对着青鸦微微欠身。 而青鸦似乎并不意外老人的出现,饶有兴致的看着阴阳界里的虚影道:“当年你被元姬一招重伤,便再不敢踏入藏渊半步,怎么,现在皮又痒了?” 老人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丝苦笑:“主宰海涵,年轻时候人总免不了无知一些,当时也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才触犯到藏渊禁忌。” 说着老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月东雪,随后无奈道:“这或许就是缘分吧,行将就木之年,我和这孩子一见如故,他的路还很长,不该这样结束。” “但是你知道这样打乱了我的棋,你会死的!”青鸦虽然说得很随意,但是却满是杀意。 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早就该死了,我家都差不多亡绝了,所以我对生死早已经看破,放不下的只是可笑的执念而已。 而且主宰若是有心,那当你看到云湖简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也不会等到如今不是吗?” “你很聪明!”青鸦继而懒散的看着冰火阴阳界里的老人说道:“我自然不会计较,毕竟这样才更有趣,但传承这种东西,你不怕所托非人吗?要知道,你家虽然快死绝了,但是还是有那么零星几丝血脉的,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守到现在。” 老人闻言却道:“能被主宰看中的人,说明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退一万步说,我既然愿意赠他一画,只为了却这一生夙愿,那怕他终身只是一介凡人,我也不会后悔!” “有魄力!”青鸦听完老人的话,似笑非笑的赞叹道:“看来这小子运气还不错!再计较下去也更显得吾矫情了!” 说着青鸦看着冰火阴阳界里的虚影道:“拒绝拜我为师,没想到反而让你捷足先登了!” “这……”老人闻言一惊,随后只能无奈说道:“这其中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当真是老朽糊涂,逾越了,望主宰海涵!” “是嘛?”青鸦似笑非笑,忽然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情之为何?” 老人也是一愣,随即也明白青鸦所指,只得自嘲道:“毒之最!” “行了!去吧!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但愿你今后莫要后悔才好!” 说着青鸦抬手一挥,身前的冰火阴阳界的景象便消失无影,同时也断了二人之间的谈话,因为剩下的事自然有人会去操心。 而阴阳界之中,老人的虚影看不清模样,只见凌空再次行了一礼,随即一片云雾包裹住月东雪飞速而去,眨眼间便在百里之外,路上拦路的所有魔物皆化成了一具具冰冷的躯体。 二人片刻之间便已突破万里界限,再次出现时已是一个山洞之内。 山洞里的陈设和物什都和月东雪刚进来时的那个山洞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洞内多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便是离开阴阳界的路。 老人看着昏迷的月东雪,抬手将一团雾气打入月东雪身体之中,便就此消散不见。 …… 月东雪醒来时已经是过了好几天了,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躺着消化着之前的感悟和脑海里的东西。 本来应该惊讶无比,以或者欣喜万分,但是他都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些年遇到的事太多,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再无波澜了吧! 只不过起初他以为这也是青鸦安排好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来这应该不是。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份情很真,那人留在脑海里的东西和带着的心意是安排不出来的。 毕竟,菜地里的番薯是他种的,萝卜是他种的,山上的牛是他放的,云湖简也是他亲自画出来的。 想到这,月东雪才缓缓坐起身,从怀中拿出那卷兽皮卷,第一次认真的看了起来。 兽皮上带点昏黄,但是很细腻,所以很适合作画,虽然只是一副很常见的山水画。 画中有一个湖泊,湖色幽幽,水光潋滟,细看之下还有几根水草破湖而出,迎风招摇。 湖边两座山峰相对而立,高耸入云。 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巍巍巨峰,湖边草木,当真是好一副人间仙境。 但是月东雪并不觉得太惊讶,兴许是因为看得多了,虽然那时看到的都是萧瑟。 月东雪关注的是湖里倒影的那些景色,还有那些勾勒的笔画。 在月东雪眼里,湖里的云似乎慢慢流动了起来,仿佛湖里的不是倒影,而是真正的天地,让人深深着迷。 时间慢慢过去,画上的湖很宁静,偶尔有风来时,湖中的云却忽而急促,忽而缓慢,忽而变换。 月东雪聚精会神看着画,脑中不断推演,不大一会儿,月东雪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再次昏迷过去。 月东雪再醒来时不知又过了多久,但是他并不在意,起身收好云湖简,月东雪盘膝而坐调理自身。 昏迷这几天里,人虽然没醒,但是意识却很清醒。 画中那些涌动的云的轨迹,变成了无数画面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最终演化成一篇《锦书》。 相比于明秀宫的那些秘籍,可就再没有比《锦书》更适合他的了。 静静在脑海中回忆一遍功法的批注以及内容,确认自己再无遗,月东雪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襟,随后朝着云湖简深深跪拜下去。 行完三跪九叩之礼,月东雪这才收起云湖简,开始入定,循着脑子里的脉络着手修炼脑海中的功法。 自然这一切都是看在有些人的眼里的。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三章:恩仇总该要报的 一直以来,月东雪虽然记忆里有无数功法,但是明秀宫的派系太柔,不适合他修炼。 而其中虽然也有其他的一些功法典籍,但是大多是管中窥豹,并非长久之选。 青鸦安排了一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给月东雪适合的功法。 所以月东雪一直的凭仗都仅仅是《千秋锁》,而如今的《锦书》,可谓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灯,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 再次打开云湖简,心神沉入其中,月东雪没有再出现昏厥,反而像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呈现在月东雪面前的,是一片云的世界,整个世界不仅有蓝天,还有云彩,就连地上都好似棉花一般软软的云,让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天空很蓝,蓝得似画上平静的湖面,甚至让人分不清是湖是天。 而天上,地上,山间,树梢都穿插着无数本应只在天上的云朵,有的静如止水,有的变换万千,呈现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月东雪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当然要文雅一点也可以说成观摩,但那也一样是看着。 《锦书》的基础便是风云,寄意于自然中的风云,修的是心境,也是心意。 因为《锦书》的宗旨只有一个:“云随风起,身随心行。” 微风总是和煦的,也最能让人放松。云彩随风而动,毫无规律的变幻,也时不时静悬画中,各有各的模样,好似让人身处梦幻仙境一般。 当月东雪集中精神想要去看清它们的模样的时候,风也不甘被冷落,赶着云彩,好像变成了无数个小人儿,开始聚集在月东雪身边,摆着无数不同的姿势,围着月东雪打转。 月东雪渐渐也开始模仿者这些小人的模样,灵台上的源灵也开始不断的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月东雪还沉浸云的世界之中,却不知自己所处的山洞里开始冒出无数白雾,弥漫在整个洞窟之中。 一阵微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动着白雾四处扩散,同时被吹起的还有盘坐在地上的月东雪,只见他整个人如同变成云彩一般,缓缓飘起,而后随着风在洞窟里四处飘摇,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落叶。 ……… 之后一个多月,月东雪也慢慢领悟了《锦书》的诀窍,算是入门了,灵内界之中几千道云阶也接近圆满,自身修为也即将到达突破接台之境的瓶颈。 仔细算算,月东雪不过才二十几岁就达到百炼巅峰,虽然算不上是天才,但也比一般人好上不少了,当然这是不算他从启门到如今的时间。 不仅如此,记忆之中所承下的千秋锁也开始在向第二重转化。 调息完毕,月东雪从洞中起身,随手摘下一个果子放入口中,入口即化,一股充实感油然而生。 都说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月东雪如今虽然才第三境圆满,但是和刚入阴阳界相比,如今的需求却是也少了不少,但是民以食为天,需求是一回事,吃自然当得到尊重。 随即拿上夜幕,洞中忽然出现一阵微风,而月东雪的身影也渐渐朦胧起来,最终化成虚无。 就在身影完全消失之时,月东雪本人却是出现洞外几百米之处,虽然外面还是很热,但是月冬雪早已习惯了,低头看了看周身破烂的衣袍,月东雪难得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 《锦书》虽然名字简短,但是却不仅仅是一部心法,更包含了无数秘技,而他刚刚所用的,便是其中所囊括的秘技之一的“御风行”。 风起,则云涌,以天地灵力为风,自身为云,御风而行,千里不留痕虽然太夸张,但是几百米之内目前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这也才初窥门径。 当然如果放在外界,如此速度那也是值得让人大吃一惊的,虽然几百米已是他目前极限,但是在战斗中失之毫厘却差之千里,所以这一刻月东雪也才真正动容,知道自己所学非同一般。 身形再动,月东雪原地掠起,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消失在滔天热浪之中。 虽然不见人了,但是炽热的阴阳界里却不时的会在某处突然飞起无数血花,或者突然有某只魔物在行动中无声无息被人斩成几截。 当然远在阴阳界之外的青鸦也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并没有任何惊讶之类的表情,仿佛是理所当然,只见他随手一挥,空中的画面便又消失不见踪影。 在其身后空间忽然荡起了波纹,噬元姬和另一名光着膀子的壮汉出现在湖心亭中,壮汉便是藏渊内掌管走兽的猿王憾岳。 “起床了?” 听到青鸦的话,猿王点了点头,解除封印之后他们一直在稳固恢复修为,只有噬元姬和青鸦一早就出关。 而一旁的噬元姬张口轻吐出一道青烟,凭空再次演化出一个月前张虎临死前的一幕。 看到这里,青鸦同样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一旁的噬元姬看到这一幕,却也欲言又止。 青鸦见状坐回躺椅之上,看着噬元姬道:“当年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却没有出手救下那个小镇,你们怎么说?” “这……”噬元姬微微迟疑,伸出洁白的小手揉了揉太阳穴。 却听猿王接过话道:“蝼蚁而已,管他干嘛?再说了人类本就该死!” 青鸦没有说话,反而是噬元姬给了猿王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还未开口亭中便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那年月东雪进入藏渊之后,当晚血案就发生了,虽然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确实与我们无关,毕竟我们谁都想不到他会就是那个人!” 亭中三人自然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所以谁也都没在意,一只白鹰伴着声音飞到了亭中围栏上,之前那道声音便是它的。 只听白鹰继续道:“并且我们被压制这些年来本来修为就所剩无几,而且在我们封印被破之前,无法踏出八千里禁之外不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再损耗修为更是不智。” 见三人无言,谁也没有看向自己,白鹰仿佛受到极大挫折一般,有气无力的倒在围栏上,双腿朝天,翅膀下垂,耸拉着个鹰头悬再半空才道: “后来虽然确实没让我们失望,那小子果然破了我们的封印,但是当时事已发生,我们就算想出手也回天乏术了。” ……… 听白鹰说完,场中几人皆沉默不语,只有猿王憾岳依旧一副不屑的神情。 而青鸦斜躺着慵懒说道:“鹰王说的是实情,但他有恩于我们也是事实,所以这份情,该报则报!都好好记在心里!” “是!” “哼!” 噬元姬和鹰王擎苍异口同声答道,而一旁的猿王却是冷哼一声,头偏向另一边。 “嗯???” 青鸦拖着长长尾音看向猿王,见状噬元姬和鹰王也对猿王投去目光。 看着猿王的样子,青鸦有些不喜,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憎恨人类,想要复仇,但是你最好恩怨分明,如今我们封印已破,有的是给你闹的机会,但是你如果连这点事都看不破,那你就不要站在我面前!” “而且不管他未来是敌是友,这份恩情你都得给我承着!这是我等该欠的债!” 青鸦说得很随意,但是意思却很明确。 “我……”猿王回头正欲说什么,却对上青鸦冷漠的目光,吓得连忙跪到青鸦面前,头深深埋着不敢抬起,像个犯错的孩子。 青鸦见状,伸手摸了摸猿王的头,像个慈父一般语重心长的道:“放心吧!小猴子,你的仇,我迟早会为你报,那些人我会一个不留。” “但是恩是恩,仇归仇,冤有头债有主,与他无关,与别人无关,你便不必迁怒他人,否则这样的心态对你化灵百害而无一利。” “是!憾岳知错。”说着猿王憾岳头更低了,如此这一幕如果放到外界去不知会震撼多少人,谁能想到传说中以暴虐著称的憾岳猿王,居然会有此乖巧顺从的一面。 青鸦见此才满意说道:“起来吧!” 憾岳这才行礼起身,站到一旁,而噬元姬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煮起了茶,白鹰形态的擎苍正像个伙夫一般扑棱棱的用翅膀煽火,二者仿佛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四章:规矩也是人定的 三王之中噬元姬最神秘,除了青鸦,无人知其来历。很久以前就跟着青鸦,一直扮演的是一个侍女一般的角色。 而鹰王也是后来被青鸦收服,受青鸦指点才有今天,至于猿王更不必说,从灵智未开之时都是在青鸦悉心教导,在他们之间,青鸦更像一名亦师亦友的长辈,虽然他们都活的很久,但是都一直听命于青鸦。 所以青鸦既然发话,三王自然无话可说,毕竟青鸦也才是整个藏渊的主宰,再者,三王都不是傻子,虽然性格迥异,但是有些方面谁不是人老成精的。 不大一会儿,炉上的茶壶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热气顶起壶盖又再次落下,击打在壶口上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噬元姬起身倒上一杯递到青鸦面前,青鸦接过茶杯,杯至嘴边,青鸦却眉头一皱,端着茶的手也在离嘴巴还有两寸的时候停下。 青鸦突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三王见状大惊,随即只见青鸦端着茶杯的手一挥,热腾腾的茶水被他挥洒至空中。 但奇怪的是,茶水并没有洒落,反而像有生命一般在半空凝结,化成一面镜子,镜中一个熟悉的白发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 自从开始修炼了《锦书》,月东雪便再次和魔物战了起来,欲用战斗来巩固磨合自己。 只不过他不知道那朵云送自己来洞中的时候,已经直接杀光了方圆两千里的魔物,所以他四处寻找,也能找到的魔物已经寥寥无几,更别说能和自己修为相近的魔物了。 所以月东雪再次回到山洞,阴阳界已经没有磨练的价值了,月东雪没有了留恋,就往洞内的另一条通道径直而去,他知道这条道便是出口。 山洞很短,通往另一个宽阔的洞室之内,洞室内一无所有,地上刻画着一个繁琐的大阵,手札中早已经说明怎么用,他知道怎么使用它,所以便毫不犹豫。 然而在大阵即将传送的瞬间,月冬雪却忽然施展出“御风行”从阵中离开。 并非是传送阵有问题,也非是自己忘了什么,而是大阵即将传送的前几息,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丝强烈呼唤。 而且随着大阵的启动,那种感觉越来越强,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苦苦挽留他,所以他在最后一刻离开了阵法范围。 奇怪的是,月冬雪出了大阵,再也没有那种被呼唤的感觉。 于是月冬雪又再次进入阵中启动大阵,但是他依旧在最后一刻离开了阵法,因为他确定了,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盘膝而坐,月冬雪开始调息起来,灵力慢慢的散出,开始搜寻洞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遍、两遍……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次,月东雪找到了那一丝呼唤来源。 走到洞内的一处石壁旁,月东雪看着面前的石壁,灵力不停的探索进石壁内部,却反复被弹回来。 这让他好奇心也越发强烈,只见月东雪后退了两步,洞中忽然吹起一阵微风,白发在肩上轻轻摇曳,好似手中轻轻出鞘的刀。 夜幕很锋利,锋利到可以轻易破除石壁内的阵法。 所以当刀落下时,一起落下的还有无数沙石。 夜幕归鞘,在平常人眼里,是无法将一根黑糊糊拐杖和一把绝世利刃联想到一起的。 看着身前出现的另一条通道,月东雪只觉得心底的呼唤越来越强,略微迟疑,月东雪便走了进去。 没走多远,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让月东雪一愣。 眼前是一个很普通的三岔路口,但是,让月东雪意外的是,左边岔路口长满绿茵茵的青草,通道里光芒四射,仙气氤氲。 而右边的通道里却是铺满无数枯枝败叶,死气沉沉,灰暗一片,无数黑气翻涌不已。 两个通道中间是一颗树,树的左边枝叶繁茂,其中有两片树叶上印着两个清晰的字——仙界。 而树的右边却是一片枯槁,空荡荡的树梢上同样也有两个字——魔界。 当月东雪正考虑走那边时,心底的呼唤却是两边都有传来,这让月东雪犹豫了。 但是也仅仅只是犹豫片刻,他便抬脚欲往左边通道走去。 脚掌还未落下,月东雪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既然完了,就该回来。前方不是现在你能去的,再往前,生死自负。” 月东雪自然能听出这是青鸦的声音,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还有外界湖中亭里的所有人,因为他们都在透过空中的镜子看着月东雪,只不过众人表情不一而已。 听到青鸦的话,月东雪犹豫了一下,问道:“里面是什么?” 青鸦答道:“仙魔界,也是阴阳界的本相!” 月东雪闭上眼,来自心底的呼唤似乎感觉到他的犹豫,变得更急切了些,但是青鸦不会和他说谎,他进入可能会九死一生,所以他在自己内心也十分纠结。 因为就连灵台里的月禾花叶无风自动起来,仿佛在催促他快进去。 再三思量,月东雪还是做出了选择,毫不犹豫的走进了仙界的通道之中。 远在藏渊湖中亭的四人,耳中都同时传来了一句话:“如果棋子总是按照棋盘的规则走下去,那这样的游戏岂不是很无聊?” “这小子这么想死吗?”这是憾岳的声音,带着几分欣赏和意外。 而鹰王则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前方的一幕,时不时也戏谑的看着青鸦,似乎在等着看他的反应。 噬元姬再次倒上一杯茶,递到青鸦面前,空灵的声音如深山中回荡的风吟:“要抓回来打一顿吗?”好似一个严厉的母亲正欲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的口气。 青鸦没有说话,只是手掌看起来有些僵硬,像机械一般欲握紧又松回。 看到这一幕,噬元姬也没有继续问,端着茶的小手停在空中,白白净净的,煞是好看。 过了许久,青鸦似乎做出了决定,接过茶回身坐下,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这才道:“等!” …… 而与此同时,在古陆之外的无边虚空之中,一名怪异的黑衣男人正缓缓向古陆方向走去。 男人所穿服饰和古陆传统的长袍完全不同,衣裤分离,不知是各种材质,衣服和裤子上都缝了好几个衣兜。 不过虽然看起来怪异,但是很奇怪的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而男人一手插着裤兜,一手牵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小乌龟,乌龟鸟头蛇尾,龟甲上是一个个螺旋花纹,身上被一根红绳紧缚,红绳一直延伸至男人手中。 这一幕如果被人看到那将无比震撼,因为无边虚空里一无所有,是生命禁区,没有人可以在其中久待,就连强大的修士都需要消耗庞大的灵力来保护自身。 根本不能像一人一龟这般在无垠虚空之中闲庭信步,因为无尽虚空中不仅没有半点可以提供生存的灵气,而且还有可怕的反重力。 更有无数漂流的恐怖天陨和数之不尽的隐藏危机,陷入其中的修士如果不能尽快突破空间回到灵界之中,那必死无疑。 但是如今一人一龟如此视若无睹,却是是前所未有,震古烁今。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五章:腊月里的火锅 月东雪进了阴阳界里的小仙界之后,便了无音讯。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青鸦和三王无法了解其中情况,更不能贸然进入其中,所以藏渊深处,众人唯一能做的一件事,那便是青鸦所说的“等”。 …… 春去秋来,寒暑又替,湖心亭中的湖面已经冻结,亭边的红竹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月东雪已经进了小仙界快两年了,青鸦和三王也在湖心亭等了快两年。 月东雪两年失去音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月东雪手中的“夜幕”没有回来藏渊,那就代表他还活着。 今天算起来是腊八,本来这只是凡人的节日,对青鸦等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来说,并不在乎。 但是最近青鸦却忽然心情不错,所以就连一向以白鹰姿态见人的擎苍也难得化了一次人形,一身白袍加上两道白色剑眉,俊朗非凡,倒是彰显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众人不知道从那弄来了一个火锅,在这寒冬天,一起围坐在亭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偶尔袭来一阵寒风,将火锅的热气吹得四散,香味四处弥漫。 青鸦拿着筷子,正欲伸向锅内,却忽然手势一变,瞬间夹向身前的虚空。 与此同时,三王也突兀起身,恐怖的杀气迸发而出,直冲云霄,亭外无数积雪纷纷,亭中的雪花却凝在空中,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 随即只见青鸦身侧虚空中一道鲜血洒出,一个虚影倒飞而出撞到一旁的柱子上,而亭中气势也瞬息之间消弭于无形。 “你就这么想死吗?” 青鸦没有回身,但是知道是谁,手中的筷子紧紧夹着一把刀,刀尖离青鸦脖子也只有几寸而已。 见来人不说话,青鸦继续道:“你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了,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咳……” 地上的人勉力撑着身体,又吐出一口鲜血,这才抬起头,无力的靠到柱子上沙哑的反问道:“如果一切如你所想,你不觉得无趣?” 看到来人白发似雪,三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在起身瞬间他们就发现了来人是月东雪。 既然人是月东雪,那青鸦夹着的刀自然是夜幕,所以亭外的雪花又继续往地上落去。 不过现在的月东雪实在狼狈不已,一头白发散乱,蓬头垢面,更是长了一些胡须,一身红袍早已不知何处去了,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粗鄙的蓑衣,手中紧紧抱着一物,嘴角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受伤太重,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抱着怀中的东西。 手一松,怀中的东西掉了出来,那是一块厚厚的兽皮,其中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看到这一幕,除了青鸦之外,饶是三王也都吃惊不已。 还好噬元姬反应快,急忙走了过去,抱起婴儿,而鹰王擎苍也出现在他身边,一股灵力入体为他稳固了伤势。 而憾岳则是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看着如此惨状的月东雪,青鸦松开筷子,夜幕掉到了地上。 “看来你还杀不死我!” “如果你这样就死了,那你就不是你了!” “青鸦看着月东雪:“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发现是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月东雪沉默,的确,虽然他这两年已经学会了不少新的东西,比如千秋锁的运用可以发挥出其该有的力量。 刚刚那招便是他最强的手段,两年前和魔树那场战斗中挥出的那一刀,让他成功完善,将千秋锁和刀法融为一体,并取名“斩千秋”,似乎是为了纪念一些人。 但他还是太弱了,如果不是三王发现的早,及时收回气势,并且夜幕为他挡了大部分的压力,他可能瞬间就会被三王的杀意给震成飞灰。 看着青鸦,月东雪缓缓道:“如果你这样还让我死了,那你也就仅此而已了。” “哦?”青鸦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 “但你觉得你的自信可以保持多久?自信是需要实力的,而你现在只是蝼蚁之流,便妄想一口气吹飞一头巨龙?” 却听月东雪理所当然回答道:“我本来就没指望能伤到你,只不过既然我是棋子,那自然得让你看看我的价值,否则再好的棋也逃不出弃子的命运。” “现在的你真的很讨厌!”青鸦说道。 但月东雪并不在意,也没有回答,可能是因为修习《锦书》的缘故,他懒得搭理他,随着鹰王的帮助,伤势也稳定下来已无大碍。 起身捡回夜幕归入刀鞘,月冬雪走到元姬面前,接过噬元姬手中的婴儿,随后道了一声:“谢谢!” 噬元姬看着他,再想想几年前那个在藏渊里执拗的少年,心中却是一阵唏嘘。 不光是她,其他两人也是心惊不已,虽然说知道他非等闲之辈,但是如此惊人的变化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更恐怖的是,月东雪不知用了何种方法隐匿了起来,所以就连他出现刺杀青鸦之前,三王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噬元姬有一丝熟悉感。 但是看着月东雪,噬元姬居然难得温柔几分,说道:“吃饭吧!” 虽然看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老气横秋的对一个成年人这样说话,让人觉得很喜感。 但是噬元姬并不是真的小孩子,月东雪乖乖点点头,把婴儿放到一旁青鸦的躺椅上,然后坐到青鸦对面,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碗筷。 而擎苍也坐到月东雪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嘛小子,居然能自己跑出来了,不过这两年里你修为可是不仅没有精进反而退步了,说说你在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月东雪并没有回答,捞了一块肉片放入口中,肉香味在口腔中散开,让他觉得十分享受,他自己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而擎苍却有些不乐意了,正欲继续追问,便对上了青鸦的眼神,再看噬元姬和憾岳都自顾自吃着自己的,他也只好悻悻闭上嘴,一顿饭便在沉默中过去。 吃完饭,噬元姬收拾完残羹剩菜,三王便识相的离去了。 大雪早已停下了,亭外红竹也被积雪压弯了腰,青鸦负手而立,看着远方,而月东雪则坐在青鸦的躺椅上,轻轻抚摸着怀中婴儿,眼中满是溺爱,如果不是她,那自己早就死了。 “你把它带出来,想过后果吗?” “但是总好过把她一直放在哪里!”月东雪低着头答道,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透着恐怖的杀意。 她和它,虽然称呼不一样,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谁。 青鸦没有回头,只是继续道:“你既然选择了,我也不拦着你,暂时把她放在藏渊里吧,元姬会照顾她!” “更何况她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在外面反而对她的成长有害,我会帮你看着。” 青鸦说完,月东雪有些意外,但随后立即起身,郑重的向青鸦行了一礼,说道:“谢谢!” 青鸦并不在乎月东雪的谢意,只是淡淡的继续道:“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关心一下你的那一身杀气,现在虽然被你自毁云阶压制住了,却也落下了后遗症,如果不处理好,你迟早会变成一颗废物弃子。” “我知道!”月东雪只说了三个字,因为他清楚后果。 “想要成为我手里的一步好棋,就自己证明你的价值吧!” …… 青鸦没有说话,因为他需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月东雪也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相比说,他更需要的是做。 之后两人谁都没有提这两年关于阴阳界里的事,月东雪不愿说,而青鸦看到了结果也大概能猜到,所以懒得问。 一顿火锅,熟的不仅仅是锅中的鲜肉和芽菜,还有雪中的少年,虽然火锅煮干了火也灭了,不过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六章:登台 东月镇,这是一个很不出名的镇子,人烟稀少,也难有人会注意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因为在古陆,这样的小聚落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 小镇的前面是一座长数百米的宽阔大桥,桥已经很久没人走了,所以墙角的杂草趁着早春的阳光,已悄悄冒出了无数嫩芽。 春天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暖暖的。 桥的另一边便是东月镇了,只不过,大桥上的生机只有一半,因为接着东月镇的那一半桥,依旧还是厚厚的冰桥,寒气冲天,靠近的东西都会被瞬间冻住,变成冰块掉落到桥上,或落到桥下奔腾的七里河里。 一只白鹰从天而降,落到了桥头,一个白发红袍的男人从其身上下来,怀中抱着一沓厚厚的黄纸钱。 白发男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白鹰跟在他身后,来人自然是月东雪和鹰王。 月东雪走到桥中间,前面无路,已经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靠近不得,于是二人就此停下。 月东雪放下怀中纸钱,跪在地上,扫出一块空地,然后点上香烛,拿起纸钱,在地上烧了起来。 而跟在其身后的鹰王也在火苗燃起之时,在其身前筑起一道灵力屏障阻挡住了寒气,让纸钱得以燃尽。 月东雪没有说话,鹰王也没有,毕竟他们又不是来这里聊天的。 听青鸦所说,整个镇子被屠灭之后,一夜之间冰雪连天,封住了整个镇子,谁也靠近不得,就连他都不知道其缘由。 这是一种连青鸦都无法靠近的力量,所以月东雪自然更不行。 从阴阳界里出来之后,月东雪花了三个月时间,将灵内界中的云道再次巩固,而且一直在擎苍的陪练下修为更为精进,期间还得到噬元姬和撼岳在一旁的指点,现在的他已经离突破不远了。 本来在小阴阳界里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突破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最终选择自毁灵阶重修。 重修之后的灵阶很危险,带着浓浓的杀意在灵内界肆虐,也由紫色变成了紫红色。 四千零九十五道紫红灵阶从灵门直达灵台,仿佛一条通天大道。 二十六岁虽然不小了,但是三年三境巅峰,在外界绝对是人听闻,确实也挺不像话。 可惜最后一道灵阶始终无法再次成型,可能是和在小仙魔界里的影响,这是很致命的,因为最后一道灵阶是最难成型的,如果不能,那便终生止步不前。 待到体内压制的杀气爆发,那他的结果不是死就是变成一个疯狂的怪物。 青鸦也没有给他任何指点和帮助,而他带出来的婴儿也始终一直陷入沉睡之中。 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月东雪已经也很清楚无法再这样下去了,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无法等太久。 所以他今天拜托鹰王擎苍送他此祭拜,也是做好了即将离去的准备。 纸钱燃烧的青烟随风飘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油味,月东雪仿佛又看到了那每年一次的紫月祭前夕,家家户户着急准备的身影。 虽然那时身有恶疾的他无法去亲自看一眼,每年的那一天都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洞窟中忍受折磨。 思绪渐远,月东雪似乎进入了一个紫色的世界之中,天空里挂着一轮紫月,天地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而他走在其中,眼前好似慢慢又出现了当初那个安宁和谐的小镇。 只有立冬这天,只有东月镇的月亮是紫色的,走出东月镇便所有如常,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冬雪走进镇子里,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的忙碌着。 大人们熙熙攘攘的往镇子中间的广场上放置各种美食美酒,孩童们穿插其中,时不时趁大人不注意,伸出小手偷偷从大人的盘子中拿一点点塞到口中。 这是月东雪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画面,但是却亲切无比。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正着急的看着镇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眉目间挂着期盼,夹着担忧。 而一个身材挺拔的光头男人走到她身边和她说着什么,两人这才回身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月东雪见状心中激动万分,口中正欲呼喊什么,却发现自己有口不能言,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两人也好似看不到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反应过来的月东雪急忙追上去。 无声的呼唤带着急切的心绪让月东雪疯狂的追逐着离去的两人,奈何却越追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而现实中的月东雪也不知何时停下了烧纸钱,而且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布满豆粒大的汗珠,一股灰白色的灵力地下钻到他体内。 在其身后的鹰王擎苍一直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也没有注意深陷回忆中的月东雪的异常。 自然也没人知道,月东雪灵内界之中,在最顶端的第四千零九十五道云道之上,一道灰白色云阶正在慢慢成型,越来越高,好似即将和灵台相连接在一起。 而失去意识的月东雪在紫色世界中越追越远,等回过神时,紫色的世界早已经变样,变成一片灰色混沌,而天空的紫月早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时一樽高悬在半空中的黑色棺椁。 而一股灰白色的能量也牵引着他往棺椁飞去,越来越近,就在他即将飞到棺椁旁边之时,一道金黄色的强光向他袭来,瞬间让他失去了知觉。 待得视力恢复时,眼前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棺椁,只有一个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抽着草烟的青鸦。 “醒了?” “我是怎么了?”看着自己身处湖心亭,月东雪心中疑惑不已。 青鸦弹掉手指间的烟灰,慵懒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小白送你回来的时候,我也束手无策,所以你的死活我也只能听天命了。” 月东雪知道他口中的“小白”便是鹰王擎苍,所以听到青鸦这话,月东雪心惊不已,因为对他来说,他也不过失神了一会儿而已,但是青鸦没必要对他说谎,这就让他不得不接受事实。 而青鸦见他没说话,也没在意,只是带着几分意外的道:“你运气果然有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什么意思?”月东雪回神问道,却见青鸦一指点来,一道灵力瞬间直至面门。 月东雪下意识便运转灵力抬起左手挡去,源源不绝的能量瞬间将青鸦的指气弹开,指气飞出亭外,在不远处的一根红竹上留下了一个细小的窟窿。 但是月东雪这时候却愣住了,修行者的灵力通过身体吸收,进入灵门之中才能化为己用,但是百炼境以下的修行者,是只能将灵力存储在云道之中的。 灵阶就像一个装水的容器,容器有限,所以所盛的灵力自然也是有限的,用完就得重新补充,所以初境的修行者之间的较量便是拚的是灵力的多少。 而百炼和接台之间是一道天堑,因为灵阶每往上一重需要的灵力便翻一倍,而最后一道的形成,需要的灵力可远比前面的四千多道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只有将全部的灵阶百炼化型,成功接引上灵台,那灵内界才会变成一个完整的系统。 而灵阶的作用会变成一个输送的通道,将身体吸收的灵力送入灵台之中,再由灵台反馈给自身,从而达到周而复始的地步。 所以就在刚刚一瞬间,月东雪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经没有以前那种亏损感。 急忙沉入意识进入灵内界之中时,月东雪惊呆了。 原本早就可以突破接台的他,因为在小仙魔界里自毁重修,所以后来试了很多次也无法再次衍生最后一道云阶。 原本还想等离开之后再寻他法,却没想到在云阶最后一道处,一道红白色相间的灵阶将原本的四千多道紫色云阶和灵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突破到了接台初境。 月东雪再次确认自己已经破镜,疑惑的目光向青鸦看去,却见青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不要看我,我要想做,你出来的时候就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月东雪知道青鸦所说没错,再次回忆自己失去意识陷入的那一幕,月东雪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压在心里,然后说道:“我准备走了!” 青鸦并不意外,在月东雪请擎苍送他去东月镇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准备离开了。 灭掉手中草烟,青鸦双手枕靠在脑后,看着月东雪,嘴角微咧:“你准备怎么做呢?” 不知道为什么,月东雪脑子里想起了很多旧事,比如比翼树下的有情人,比如铁匠铺里的酒鬼和铁匠,比如小渔村灯塔上的少女。 “复仇这种事,是很老套的,老生常谈了。虽然故事很恶心,很俗套,但是,却又让人很无奈,很期待。” 青鸦闻言,脸上笑容更胜。 “去云州吧!风州暂时不适合你!”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七章:记忆是魔鬼 月冬雪走了,离开了藏渊。 而在藏渊深处,月冬雪离去之后,青鸦便进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大厅,幽深黑暗,大厅中间是一座石台,石台上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青鸦走到锁着的人身前,随手一招,一张椅子凭空出现,青鸦坐了上去,而后看着石台上的人。 “他走了,我让他去无涯学宫。” 见对方没有动静,青鸦也不意外,继续说道:“你别这么恨我,虽然我囚禁了你十几年但是也是为了你好,同时也是为了他。” “当年那件事我也始料未及,你也知道我那时插手不了藏渊外面的事,这是我欠你们的。如今,我还可以放了你,只要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你别去插手他的事。” 听到这,石台上的人才抬起头,看不清面目,看着青鸦,沙哑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青鸦笑了一下,答道:“你还不到知道的时候,我有我的目的,你也清楚,我要想害你们,不必做这么多多余的事,至于现在,我要让他变得比任何人都强而已。” 说着青鸦伸手,手中出现一物,正是帮月东雪恢复手脚时截下的哪一段月禾花根。 随手打入男子体内,青鸦这才转身道:“这十几年相信你也有了自己的答案,它可以帮你恢复所有的损伤,你就在这突破吧,这地方虽然差了点,但是挺适合你。” “至于你,只要不到万不得已别去干扰他的路,你随时可以离开。” 说着青鸦人便果断离去,男子身上的锁也尽数碎裂。 而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月禾根茎在体内化开,迅速的修复着他体内的经脉,就连满是裂纹的灵台也瞬息之间修复得完美如初,甚至比之曾经还要完美坚固几分。 然而身体的伤可以愈合,心里的伤怎么抹平? 曾经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什么事会波动了,可是后来离开那个小镇之后他发觉自己还是做不到,所以锁链断裂了,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仿佛那些沉重的锁链的存在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一般。 当年被害得重伤垂死,在那个小村子里捡回了一条命,却灵台崩碎,变成废人。 无数次希望之后的绝望,让他只能终日以酒消愁,直到捡到了那个可怜的儿子。 也幸好,这个奇异的儿子给他重新带回了希望,和他朝夕相处不过短短几年,自己的灵台便奇迹般重新聚合,不仅如此,一身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 无论多骇人听闻,一切还是就这么发生了。 所以哪怕他最终选择回去做该做的事,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多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早就被盯上了,从他踏出小镇那一刻起,就被引诱到藏渊之中。 也是从踏进藏渊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漫无天日的囚禁,一开始他并不懂,杀和捉,明明是杀更简单些。 而且,他的待遇好的不像话,别说囚犯了,就连那些大门派的供奉都远远不如他,那只白鹰随时都可以给他送来无数的稀缺资源。 后来他懂了,他们的目的是他捡来的儿子,那个特异的孩子,在他们的刻意允许下,他可以随时在万里之外的藏渊深处,看着那个将自己从深渊带出来的儿子慢慢长大。 十几年如一日的囚禁没有让他气馁,反而让他越发精进,成功破镜。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破镜封关的短短几天,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他就那样呆呆坐着,时间仿佛倒流一般,脑子里这些年的经历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子里回放。 …… “生悠悠,死悠悠,生死何忧? 举杯对月长空酌,浮生若戏几回休? 古人愁,今人愁,古今多愁。 但得一醉皆尽解,何须苍天开眼眸! ……” “哎呀我说酒鬼,您老行行好能别唱了吗?您这一天到晚扯着这你这破锣嗓子,唱的倒是挺欢快,但是我这条小命,已经快交代在您老的歌喉下了。” “你个铁疙瘩懂什么,我这是在感叹人生,人生造么?你这一天就知道打铁,还有没有半点追求了?” “嘿!我这暴脾气,你有追求,你有追求得了吧?我回去就告诉肖掌柜,以后别胡乱谁都赊酒,我可没钱还呢!” “哎哎哎,别介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咱俩也是同房共枕几年了,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啊!您是爷,铁爷,铁大爷,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就把我刚刚话当个屁一样放了吧!拜托您了。” ……… “哎,我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酒鬼。 古人愁,今人愁,谁有我愁? 但得一聋须尽解,何须酒鬼闭清喉啊!” ……… ……… 记忆中的两个人雪地里吵吵闹闹。然而二人并未走出去多远,走在前面的酒鬼“哎哟”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雪地里。 “那个天杀的在雪地里丢这么大个石头,摔死你爷爷了。” 一边骂着酒鬼一边坐起来对着刚刚绊倒自己的石头便是一脚踢过去。 “气死我了。”就在不解气的酒鬼又抬起脚正准备再踢一脚的时候,却听身边的光头壮汉大喊一声:“慢着!”人已经跑到跟前。 而刚刚绊倒酒鬼的“石头”里滚出一个婴儿,双目紧闭,双手抱脚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浑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色,就连皮肤下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 包裹婴儿的是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兽皮,纯白色的皮毛在这雪地里将婴儿捂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酒鬼这一脚,可能就算踩上去了,你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块石头而已。 “这……这……这我……我的个乖乖,这什么世道,石头都会生孩子了,太特么神了。这是谁干的,不行了,我要去拜师,石头都能搞怀孕,简直是神……神人啊!”看着眼前惊掉下巴的一幕,酒鬼连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而壮汉使劲瞪了酒鬼一眼:“别废话了,赶紧起来,看看这孩子有没有救。”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竹篓,蹲下把手伸到婴儿的胸口。 随即又道:“还有心跳,救人要紧,我先带他回去找容婆婆医治,你赶紧跟上来。” …… 之后那个孩子活下来了,于是两个人为了孩子跟谁姓大打出手,闹得小镇鸡飞狗跳。 最终还是救活孩子的老妪说话管用,于是那个孩子不姓笑了,也不姓铁了,姓月,东月镇的月,东月镇的东,东月镇的雪。 …… 那天是立冬,也是东月镇的紫月祭典。 然后他看着那个孩子的异变,聪明的满了下来,想尽办法治疗他们的宝贝儿子,坚持了十多年。 最终他决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办些事再回来,却没想到一去就是永别。 …… 于是他疯了、怒了、哭了……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再也没有人会每天克扣他的酒钱了,也没有人总是淳淳教导自己的儿子千万别学习某某父亲之类的话了。 于是气血攻心,旧患复发,灵台再次破碎,再次变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半废之人。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八章:春雨 后来再看到那个孩子进来藏渊,看着他因为那些可笑的承诺,日复一日割肉削骨,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他恨不得杀掉全世界的人,然后心疼的将他搂在怀中,就像他小的时候那样。 但是他做不到,哪怕他最拿手的是锁链,但是也无法从全身的锁链之中拿出手,于是只能看着,看着,哪怕不忍看,也只能看着。 看了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又看春天…… 看着他走了又回来,回来了又走,看着他撕心裂肺嚎哭,看着月冬雪的痛楚,他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之后再看着他一夜白头,看着他随着浮冰掉进七里河中,一种失去的绝望将他吞噬,于是走火入魔。 后来青鸦告诉他月冬雪没死,只是失忆了,应该会回来的。 于是他燃起了希望,日复一日的等着,终于又把月冬雪盼了回来,只是看着回来的那个人,他心都碎了。 也许是看的多了,也许是时间磨平了棱角,如今重获自由,一截花根彻底修复了一身隐患,却治愈不了心里的伤痕。 他反而没有立即离开的想法了,虽然想家,但是也再次封死关再次准备破镜。 他知道,“他”长大了,所以自己也需要更强,当然这些除了藏渊深处两三人之外,是没人知道的,只知道春雨又一年如约而至了。 …… 是夜,春雷轰轰隆隆,豆大的春雨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反复冲刷着街道。 图城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刘义看着空空如也的大街,心里不由的有些郁闷道:“该死的鬼天气,生意都做不成了。” 而刘义妻子低着头在柜台算着账,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就别埋怨了,收拾收拾打烊吧,这天气也没办法的。” 往常这时候,正是酒馆的酒客们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而如今这瓢泼大雨天,是个人都窝在家里不愿出门了,就连条野狗都看不到了,怎能不让人心烦呢! 刘义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大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便准备把门给锁上。 “轰隆轰隆!” 屋外一道闪电闪过,并带着巨大的雷声,一只手从外伸出,挡住了即将合上的门。 见状刘义急忙松手,把门打开,却被来人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在柜台算账的刘义妻子也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 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好似恶鬼一般的人站在门口,脸上戴着一个白银面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全身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河里爬上来的一样。 来人丝毫不在乎店门上打烊的牌子,径直走进店里,随意扫了一眼,一道金光从袖中飞出,平稳的落在柜台上。 刘义还在发愣,柜台里的妻子已经款款走了出来,微微躬身,笑盈盈的道:“客官里面请!” “一个房间,两盆热水,三碟小菜,四季如春!”沙哑的声音从斗笠下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勒!您楼上请!”说着刘义妻子便迎着人上了二楼。 看着来人杵着拐杖跟着夫人上了楼,刘义这时候也才缓过神来,随即坐在一旁椅子上有些郁闷。 没多大会儿,刘义妻子下楼看到这一幕,有些生气。 “我的个祖宗勒,你是没听到楼上那位说要什么吗?还不去准备,你杵在这干什么?” 听到这刘义也有些不忿:“你这婆娘,是人是鬼你都往里领,你看看这人,普通人那会这般打扮?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钱眼儿里。” 刘义妻子本来就有些不高兴,再听到刘义的指责,顿时让她心生委屈,但她还算聪明,只见其默不作声,一手拽着刘义到柜台边,指着桌上一枚金币说道:“你自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金币的刘义也懵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金灵币拿到手中,仿佛做梦一样的掂量了几下。 但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放下金币,转头对妻子吼道:“你就知道钱,你看看那人那么怪异,随手就是这么多钱,如果万一有什么仇家,引到这里来怎么办!你想连累我们全家吗?” 刘义妻子虽然一向温柔贤惠,但是这种时候却也有了几分火气。 “啪!” 刘义被妻子一巴掌扇懵了,还未有所反应,耳边就传来了妻子带着哭腔的吼声。 “你就知道挑我刺,我在你眼里这么势利眼吗?” 一边抹着眼泪刘义妻子一边拿起金灵币摔到刘义手中道:“你好好看看,随手就是金灵币的人,你这辈子见过几个?那可顶的上我们一年的开销了,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吗?” “先不说他有没有别的事,光是眼前,如果我们拒之门外,惹人不满,你觉得我们夫妻俩今晚会有好下场吗?你也知道人不一般,那你想这样的大人物会在意我们死活吗?” 妻子的话如晴天霹雳瞬间震醒了刘义,是啊,这样的大人物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看他那副冷漠自我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如果当时拒绝了,可能现在自己夫妇俩这条命就没了,还谈什么牵连。 妻子的话让刘义当头棒喝,看着妻子泪花凄凄,刘义感觉自己像个浑蛋,如果没有她这两年苦心经营,自己一家人早就大街上要饭去了。 “我……我…” 想明白了的刘义心中生出无尽悔意,又很庆幸。正欲说着什么,却被耳边一道声音吓得腿软。 “行了,我对你们没什么恶意,我只是来借宿的,明天我就走!” 声音还是一样的机械麻木,夫妻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不知何时已经现在楼梯口,好似鬼魅一般站着。 没有了蓑衣和斗笠,刘义看着眼前一身红袍,白发如雪的男子,心中绝望丛生。 “大人恕罪!” 这下是两人都慌了,夫妇二人急忙欠身欲跪下,却仿佛身前有什么挡住一般,跪不下去,二人只能恐惧的看着楼梯上的人。 “两盆热水,三碟小菜,四季如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做完你们二人都到我房里来,我有事问你们。” 话音刚落,只见楼梯上的人影缓缓消散,消失无影无踪。 夫妻俩这才突然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缓了好一会儿,俩人才匆忙从地上起身,往后厨跑去。 而另一边,楼上房间的男子坐在镜子前从未动过,刚刚的幻影只是用《锦书》里的一点小技,男子摘下面具,一张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庞出现在镜子里。 再随着其脸上一阵变幻,这张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变得更英俊几分,也年轻许多,不是月东雪又是谁!。 离开之时,本来送他出来的鹰王擎苍,不知为何,在飞到藏渊外围的时候就把他给丢了下去。 而他恰好也掉在一群正在喝水的灵兽中间,所以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战斗才出来。 幸运的是掉下的地方离出口很近了,所以他不需要太多时间走出来,期间虽然也和异兽打了几场,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而脸上的面具便是噬元姬所送的,名为“玉靥”,可以帮他易容换面,并且遮掩自身气息,连声音都可以改变。 毕竟,有些人知道的事实里,他已经是死了的。 但是他觉得这是多余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反正也没人会认识自己。 当然青鸦也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去云州的无涯学宫,至于原因,用青鸦的话说就是:“那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他可以去那里做个理所当然的怪物,顺便做点事。” 月东雪并不知道青鸦所说是何事,但是他没有选择。 所以只能去,正好也借机对外界多一些了解,毕竟从小鱼的记忆里,他知道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有点高。 而这图城,是离藏渊最近的小城,也是去无涯学宫的必经之路,顺便他想在这里见个人,所以才会连夜赶到此地。 第一卷:风来 第二十九章:当年差点误了婚期的马车 藏渊里,青鸦难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静静的坐在亭子之中,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亭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竹子编织的摇篮,摇篮里静静躺着一名可爱的婴儿。 但是静静的并不一定是好事,所以噬元姬便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入关了,要不要看着?” 青鸦却道:“你想看吗?” “不想!”噬元姬立马出声,仿佛那是一个多讨厌且无聊的东西。 “那就不看吧,要出事,关着这十几年也早出事了,也不必等到今天!” …… “我想养她!”噬元姬继续说道。 这一次青鸦也回过头来了,看着摇篮旁的噬元姬,而她的眼睛却盯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 青鸦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噬元姬口中的“她”是谁,他在想值不值得,但是看着噬元姬的模样,他只能无奈道: “它和你不一样,你们都独一无二的,而且它快醒了,养的代价很大!” “我知道!”噬元姬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还是想养!” “哎!”青鸦一声长叹,他知道他的话已经无用,索性回过头再也不看身后的噬元姬。 而噬元姬看到青鸦的模样,嘴角上扬,眼睛微咪,虽然她就是个小孩儿的模样,这一刻却笑得像一个被父母奖励了糖葫芦的小孩儿。 …… …… 月东雪没有等很久,门口就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大人,您要的热水和饭菜都准备好了,是否要现在给您送进来?” 听着门外小心翼翼的声音,月东雪有些无奈。 “进来吧!”说着月东雪脸上又变回了那张平淡无奇的中年人的脸,也带上了玉靥。 “是!” 门口等待的刘义夫妇端着水,还有几碟小菜进来,恭敬放到桌子旁,随后站到一边。 月东雪回身,杵着拐杖走到桌旁坐下,虽然手脚皆恢复如初,不再残疾,但是他还是习惯拿着拐杖,更何况这样还可以随时拔出拐杖里的夜幕。 见月东雪坐下,刘义急忙走过来恭敬倒上一杯茶,茶香四溢,茶杯里还漂浮着几颗毛尖。 月东雪拿起筷子随便尝了两口小菜,便开始打量着夫妻二人。 二人年龄不大,却也是诚诚恳恳,而刘义更是眉间和记忆里那个老人更是相像。 “你叫刘义?”月东雪问道。 刘义心中一惊,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看对方做派不像一般人,不敢撒谎,只得老实承认道: “是的,大人,小的就是刘义!” 月东雪点点头,看向刘义妻子道:“那你呢?” 刘义妻子见状,欠身说道:“小妇名为张秀。” “嗯!” 月东雪点点头,说道:“看来那年那辆接亲的马车是赶上了!” 刘义夫妇闻言,心中浪花翻涌。 两人成亲是在差不多三年前,而当时的接亲车夫就是刘义的老父亲,但是当时不知发生什么,本来应该提前到的刘义父亲却迟迟不来,最后差点误了吉时。 幸好最后赶到了,但是为何来迟,刘义父亲却一直闭口不提。 月东雪没有在意两人所想,从怀中拿出一顶毡帽递到二人面前:“这个你们认识吧!” 刘义接过帽子,二人更是震惊,因为这顶帽子便是定亲时,张秀因为心疼未来公公常年赶车,特意亲自做的。 而后来二人发现不在时,刘义父亲只是随口说弄丢了,没想到这顶帽子如今又再次出现。 不等二人回应,月东雪继续说道:“你父亲刘车,还好吧?” 事到如今,刘义也知道来人是为自己夫妇二人而来的了,虽然很多事想不通,但是也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于是这才缓缓说道:“回大人,家父在一年多前已经因病去世了,而这顶帽子,便是由内子所做,是家父身边物,如今这家店,也是从家父手中继承下来的。” 听到死讯,月东雪心中多了几分遗憾,所以对刘义后面说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 思绪回到三年多前,那时候,月东雪从小渔村离开,一个多月来风尘仆仆,餐风饮露。 最后是幸好路上遇到一个外出采购的车队,刘义父亲就在其中。 得知月东雪欲往图城,那个和蔼的老人家,一路不仅对月东雪颇多照料,更是将他送到图城之后,强势的要将他送到藏渊,为此还差点误了自己孩子成亲的吉时。 而关于刘义这些事,也是那个老人家在一路上说来的。 “一个房间,两盆热水,三碟小菜,四季如春。” 也是当年刘义父亲帮月东雪在这家客栈点的东西,当时月东雪身边一无所有,无以为报。 幸好这家客栈和某个组织有点关系,月东雪就借用了记忆中那个短发少女的身份,以某些代价将客栈要来送予刘义父亲。 也是从那时起,这家客栈的名字变成了“四海一家”,同时这家店里名叫做“四季如春”的茶也莫名其妙在图城流行起来,虽然这家店酒比较多。 而送到藏渊时,二人还约定等月东雪回来,好好大醉一场,可惜的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手中的茶已冷却,月东雪丝毫没有所动,而刘义夫妇也静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良久,才听月东雪道:“下去吧!” 二人这才如获大赦,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这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月东雪点了两支草烟,一支在桌旁自然燃烧,一支在手中变成灰烬。 清晨,刘义夫妇早早的就起了,在店里四处忙活着。 却见月东雪不知何时已经下楼到了大厅,二人连忙过来问候。 “带我去看看你父亲吧!”一夜过后,月东雪的声音虽然僵硬,但还好多少也带了几分情绪。 而刘义夫妇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店里就只留下张秀一人,刘义带着月东雪便出门而去。 清晨的街道很干净,或许是被昨晚大雨所冲刷的。 街上人还很少,月东雪跟在刘义身后,走出城外,二人来到图城外一座小山头上。 山上有很多墓园,刘义带着月东雪走到一块墓碑前,恭敬说道:“大人,这就是家父的墓。” 月东雪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缓缓坐下,对刘义说道:“你先回去吧,你们什么事也不知道,也不认识我!” “是!”刘义识趣的应下,而后行了一礼,独自离去。 月东雪坐在墓碑旁,心中不剩唏嘘,本来正好路过,想要报恩的他,却发现恩人已故。 虽然只是短短三年,但是或许这就是人有旦夕祸福吧,世事无常,有些事并不是你以为就是你以为的了。 这让月东雪想到了东月镇,心中又是难受几分。 点上一根草烟,月东雪就这样坐在墓碑旁,自言自语说起话来,好似一个疯子一般。 …… 傍晚,刘义夫妇不知道月东雪是何时回来的,只是突然间月东雪让他们请离了店里的酒客,早早的便关门打烊了。 夫妻俩自然照做了,随后月东雪也只是大概问了一下近况,便给命二人各自服下一枚灵果,随后二人便昏睡过去。 一觉睡去,便是两天,客栈的常客们都奇怪为何四海一家突然不开门做生意了。 而等当事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夫妇俩浑身上下多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并且散着恶臭,一番洗漱过后,二人却发现自己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就连身上一些小伤疤都消失不见了,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再没见过世面的人,也能想明白这此中因果。 当夫妇两人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欲前往拜谢时,却发现月东雪早已离去,房间里只留下了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着满满的金灵币。 而袋子旁边是一个和夫妇俩所吃的差不多的果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这一颗就给你们未出世的孩子吧!好自为之!” 夫妻俩一向朴实平凡,如今有这等机遇,自然喜出望外,感恩戴德,虽然他们也猜到了那人是来报恩的,但是他报的是二人父亲的恩,而施的确是对刘义夫妇的恩情。 小心翼翼将东西收起来,夫妇二人仔细检查一遍房间,这才关上房门。 月东雪走了,他不知道刘义夫妇不久后就发现了张秀真怀了身孕。 自然也不知道四海一家里,他住过的那个房间,定期都有人去打扫干净,直到两人死去都没有再住过人。 更不知道四海一家的柜台后的财神像被换了,换成了一幅画着一个白发红袍且还带着大半张面具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却又别具风味。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章:遛八爷 月东雪很急,所以走的很快。 离开了图城,月东雪便买了匹骏马一路继续北上。 连续走了半个月,一路走过了太多像图城一样的小城,月东雪也终于来到了一个像样点的大城——水岸城。 到了此地,那说明离云都也不远了。 月东雪进城之后,随处逛了逛,,便在路边茶摊坐下歇息,自己点了一只旱烟,开始打量起这地方的风土人情起来。 风州虽然地广,但实在偏僻,人也少,所以相比起云州的热闹,真不是差得一星半点。 而关于修行者,对云州人来说,也并不新鲜。 “这位爷,看你打扮,是外来人吧!” 看到有客,胖胖的茶摊老板急忙殷勤的擦干净桌子,一边和月东雪搭话道:“我们店的清茶可是甘香无比,这位爷,要不要试试?” “是吗?”月东雪看着矮胖的茶摊老板,淡淡的说道: “一壶茶,两盘小菜!” 说着拿出一枚银币扔到老板手中,这是他跟某个人的学的,本来想给铜币的,但是自己带出来的基本上就没有几个。 要知道银币都是他自己问了噬元姬,然后从坑里刨出来的,对于藏渊里来说,钱财真的还不如狗屎。 所以月东雪只能以银币来付了,那怕会让别人觉得他人傻钱多也无所谓,毕竟,灵内界里剩下的,可都是堆积如山的金币,要找几个银币也是不容易。 灵币是古陆的通用货币,从高到底分金银铜三种,普通人用的都是铜币居多,而富商和一般修行者用的都是银币,只有一般富裕一些的修行者或者大富豪,才用得上金币。因为三者之间一万的兑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茶摊老板接过银币一看,知道遇到了有钱的主,连忙跑到后厨去备茶了。 不大一会儿,茶摊老板便三步并两步的端上了茶,顺便将几碟凉菜放到桌上,而后为月东雪倒上一碗茶,便退到一边。 月东雪也没说什么,端起茶摊老板倒好的茶轻泯了一口,虽然茶确实还行,但是差四海一家的四季如春,却是差了几分。 但看着店家一副期待的样子,月东雪也就勉强说了一句“还行!” 话刚说完,却听得街上传来一阵吵闹声和哄笑声,只听一人高声喊到: “霸气震山河,英姿飒乾坤。一朝跃龙门,龙凤皆称臣。” “八爷出行,闲人让一让让一让啊!” “前面的朋友,麻烦高抬一下贵脚,对对对,就是你……别踩到我家八爷,不然八爷生气我可栓不住啊!” ………… 月东雪闻声好奇望去,还未看得清发生何事,却见茶摊老板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说道:“爷您不必去惊讶,马上他们就会过来了!” 月东雪闻言看向茶摊老板疑惑道:“你知道?” 茶摊老板眯着眼得意的道:“知道,怎么能不知道!” 看着老板一副了若指掌的样子,想着自己刚从藏渊出来,一路着急赶路,对外界的了解也仅仅只是来自那个人的记忆。 于是月东雪难得的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虽然被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仔细看嘴角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轻微的弧度。 看着茶摊老板,月东雪道:“说说?” 而一脸兴奋的老板也并为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只是耸拉着肩看着喧闹的方向答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 “我们这水岸城一年到头来往的人也不少,有做生意的,也有哪些仙人,然而就在一年前,城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家伙。” 这人叫穿着怪异,成天啥也不干,唯一的乐子就是出来遛宠物。” “虽然说这些事是常事,但是,他的焦点都是宠物,这人的宠物也很独特!” “噢?”月东雪好奇问道:“怎么个独特法?” 店铺老板说到这也忍俊不禁了,强忍着笑意,老板这才道:“这年头,遛狗遛鸟遛猫的很正常,但是遛王八的,您肯定没见过吧!” “那家伙不知道从那弄来一只奇丑无比的乌龟,不仅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畸形品种,他还给他的乌龟取名叫八爷。” “而每天这个时辰,他都会在这条街上遛他的乌龟,然后到我这茶摊喝上一碗茶。”说道这茶摊老板有些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些恼火。 带着几分不忿说道:“还是天天吃霸王餐那种,一年到头都在赊账,说是有什么人,会来给他付钱。” “春来秋去,从不缺席。这一二而去,这怪人反而是在这城里还有了不小的名气。” 说着老板指着街上继续道:“这不,您看,这些人都是闻名来看戏的!” 看着街上拥挤的人群,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打趣揶揄的话语,月东雪心里不由也有了几分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怪人。 不过他的好奇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随着簇拥的人群散开,月东雪也终于见到了这个人。 人群中是一个气质翩翩的中年男人,一身怪异黑色服装,和常人无异的黑发黑眸,一身打扮却惊人眼球。 古陆人的衣服一般都是对襟设计的连体袍,即使有所改变,但都大同小异。 而人群中的人却是一身黑色怪异服装,衣裤分明,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再搭上一双不知是何材质的皮靴,却又反而体现一种怪异的美感,给人一种衣服仿佛就该这么穿的感觉,而且他的头发也和月东雪认识的那个女孩一样,是短发。 月东雪无视了周围人群,静静打量着中年男人,再看看他身前那只缓缓向前爬行的怪异乌龟,乌龟的模样让他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而且随着看的时间增加,从乌龟身上反而让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而人群中的男人也似乎心有所感,视线也看向了月东雪,二人目光也在空气中对接,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月东雪心里居然升起一种仿佛见到旧友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人群中的中年男子忽然发了疯一般的一下离开人群,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向月东雪所在茶摊奔来。 而原本在他手中牵着走在前面的乌龟,吓得四肢缩回布满螺旋花纹的龟壳中,被他拖着一路跌跌撞撞,脖子被拉得老长。 “无二,你突然发什么疯?” “你慢点,你家八爷都快被你勒死了!” …… 认识他的路人反应过来,纷纷出言提醒,而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直冲到月东雪身前。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一章:命中注定? 月东雪原本只是好奇,但是现在一向古井不波的他却有些火大。 不仅是因为他现在被一个男人抱着,还很讨厌被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所以虽然他坐着,但是就连握着拐杖的手也紧了几分。 谁能想到,原本遛着乌龟的怪人,会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看似激动万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身上抹。 还一直凄凉的哭喊道: “我的好兄弟,哥哥总算找到你了……你……想死哥哥了……” “太好了,这下我们总算团聚了……” …… 人群围了过来,大家都一副看戏模样,有的交头偷笑,有的指指点点,也有的关心地上那只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王八。 男子挂在月东雪身上不停的说着诸如此类的话,而月东雪却皱起了眉头,如果换成某些爱喝酒的酒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记忆犹新。 虽然别人看不到月东雪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从他冰冷的话语里是个人都知道他话中的怒气。 “放开!” “不放不放,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怎么可以再放手……” “我说……放手!”月东雪话语更冷了,强行压制着拔刀劈了眼前人的冲动。 月东雪暗运灵力欲将他从身上弹开,奇怪的是无论他运多少灵力,对方都毫无反应,自身灵力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这下月东雪也知道对方不简单了,不再迟疑,月东雪松开了手中的拐杖,放手并不代表放弃。 夜幕虽然没有出鞘,但藏着刀的拐杖却仿佛活过来一般,原地飞起,而后以极快的速度袭向抱着月东雪的人。 “轰!” 怪人仿佛毫无发觉,硬生生的挨了拐杖一击,随即被打飞出去数丈,摔进街对面的民宿里。 看到这一幕,原本围观看戏的人恐惧的看着月东雪,急忙逃命般的离开,街道上瞬间变得空荡荡。 就连矮胖的茶摊老板也被吓得躲在桌子后面瑟瑟发抖,反而是怪人牵着的“八爷”好似幸灾乐祸一般,也不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人性化的跳到桌子旁伸着脖子喝碗里的茶。 夜幕回到手中,月东雪杵着拐杖站起身,眼睛却盯着尘土飞扬的街对面。 “咳咳!!”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烟尘中传来,被叫着无二的怪人浑身灰尘从破烂的瓦砾中爬了出来。 虽然灰头土脸,但是月东雪一眼就看出对方毫发无伤,这让月东雪心里大惊。 虽然他有留手,也知道此人是修行者,但至少也会吃点苦头,而眼前的怪人没有半点影响,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时此人境界远远超过月东雪,二是此人身上有护身宝物,不管是那种可能,也都值得月东雪小心对待了。 当然这只是月东雪的想法。 “哎哟!疼死我了!” 男子一边扶着腰一边从废墟之中走了回来,全然不在乎月东雪的动作。 走到月东雪身前,男子一副委屈的说道:“兄弟你下手也忒狠了吧!我……我也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你也别这么见外啊!嘶……疼死我了。”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座位,嘴里却不停的喊疼。 虽然在对方身上感受不到敌意,但月东雪也没有掉以轻心,戒备的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而男子也似乎对月东雪没有丝毫的不满。 正当月东雪脑中飞速思考此人意图时,却见男子一拍脑门,高声大呼起来。 “唉呀!!” 男子好似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月东雪,一脸尴尬的说道:“那个……这个……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是老哥糊涂,忘记我们现在还不认识了。” 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月东雪讪讪一笑说道:“兄弟,刚刚实在是我失态了,老哥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男子还真的给月东雪拜了一礼,而后继续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冢无二,你可以叫我无二,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无二,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啊?” “浮冰!” 月东雪冷冷的说出两个字,握着拐杖的手也更紧了几分,随时准备拔刀。 他是戴着面具的,玉靥的作用不仅仅只是面具,还可以将人的面容肤质改变,所以一般人是不知道他长相的。 而且就算看到,那也只是看到玉靥制造出的另一副面容,再加上那一头显眼的白发和手中又变得黑乎乎的拐杖,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他是一个老人。 却不想对方一口一个小兄弟,像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伪装一样,让月东雪不得不提防万分。 毕竟经历的事多了,刚出藏渊就遇到这样一个怪人,谁都会心存戒备。 自称冢无二的男子却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只见其气质一变,好似一个历经沧桑的沉稳智者。 缓缓走到桌旁坐下,冢无二这才对月东雪说道:“兄弟不必如此,坐下聊聊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手中的刀的来历吗?” 说着他看向月东雪左手的拐杖,一把抓起桌上的乌龟放到凳子上,倒上茶,对月东雪做出“请”的动作。 月东雪一惊,青鸦对于夜幕从来都是闭口不谈,而这人居然认识? 当然他并未因为这句话放弃了抵抗的想法,能一眼看出他手中藏着的夜幕的人,如果想对他有恶意,那他可能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也并不代表他放松了警惕。 看月东雪转身坐下,冢无二这才转头,对躲在桌子下的茶摊老板喊道:“钱胖子,再上两碟小菜,今天不赊账,我兄弟来了,一次性连以前的都给你清账!” “好....好的,无二大爷。” 闻言茶摊的老板拖着臃肿的身子连忙爬了起来,如获大赦的往里间跑去。 “我是一个疯子!”冢无二说道。 “不对!我不是疯子!”说着他一掌扶额,刻意营造的认真形象一瞬间又原形毕露,而月东雪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你相信命运吗?” 冢无二端起茶抿了一口,翘起二郎腿说道:“命运这玩意儿啊,很玄,玄的一批,但是我把它当成狗屎一样,不屑一谈!但是有时候又让人不得不信。” “说出来你可能更不信,我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对于这世间来说,我像一个客人,而你和我一样。” 说着冢无二认真的盯着月东雪。 也不管月东雪的反应,冢无二兀自继续道:“我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你,但是我认识你手中的东西。我是在这等人,等一个和我一样是这世界的过客的人!所以说,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你确实我是命中注定要遇到的好兄弟!” “所以你找上我,凭什么?”月东雪看着对方,他习惯说话的时候这样看着对方。 “感觉,我觉得是就是了!” “……” 冢无二也不在意,继续道:“这世界很美,很令人留恋,可太脏了。” 月东雪问道:“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冢无二看了一眼月东雪,视线转到他左手的拐杖上微笑道:“至于这东西,这是一个好宝贝,也是一把好刀,你配得上它。” “仅此而已吗?”月东雪有些不耐烦了,从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当然不是!”冢无二见状心里有些着急,事实上他也确实知道月东雪手中的夜幕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就是无法说出口,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冢无二这时也有些词穷了,装模作样道:“从前有个人,捡到一把刀,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贵人,在贵人的帮助下下,他即将威震天下,受万人敬仰,天上地下,唯我独………哎?等等,你别走啊!你大爷的,站住,等我……” 待他反应过来,月东雪已经走了出去,急忙追下去。 ………… 月东雪信注定,却也不信命。注定的只是某些人对某些事,对即将要发生的事刻意引导而来的,但那不是人的命运。 而且没有想要的答案,就不需要多留。 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幕也给不远处一些偷看的人的记忆里添了一笔。 而且,还忘了付钱,和赔偿被撞塌了的房屋。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二章:夜黑风高来点事 本来想在水岸城见识一下风土人情,但是一来就遇到这样一出,月东雪拐了几条街,就把冢无二甩掉了。 也没有兴趣继续逗留的月东雪出了水岸城,便欲继续北上,而正好城门有商队招雇护卫还差一人,负责招雇的人正好向他提出了邀请,目的地正好是云都,月东雪正好也加入了。 这么多正好太巧,这么些事都刚好,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月东雪坐在迎花楼的马车里是这么想的。 他当然不知道两年前有人说了句话,也不知道毗邻藏渊的一些城里,有人已经在这两年已经观察过不少差不多的人了。 若不是在图城那地方他欠了一座酒楼的人情,可能哪怕是迎花楼也要费很大力气查起了。 在他看来,无论是何种目的,既然正巧,那就正好,一切都那么有理有序,就像被安排好的剧本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只有一个。 所以哪怕这些日子商队的马车又过了几座山,绕了几个弯,月冬雪都一直在闭目养神中,都不在意。因为,远行,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事。 ……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一处峡谷之外停下,准备夜里休整,第二天再继续出发。 作为负责人的焦年得四处指挥安排下事宜,但是看着商队最后的那辆马车,他真的很不想看到那张脸。 他不明白为什么东家会突然安排楼里的女倌跟商队同行,更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特意招那样一个怪老头子来做护卫,还特意在城门口临时换了马,等了那么久,难道东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愿意加入商队之中? 不过想归想,作为负责人,自然不该在脸上有任何多余的神情,所以哪怕有些不想看到那张戴着面具的面容,焦年也还是笑着走向马车,轻敲几下车门。 “先生,前方是坠雁峡,夜行太危险,今晚商队准备在此休整,明天一早出发,先生可要下车歇息片刻?” …… 车厢内鸦雀无声,没有任何回答,仿佛早已空空如也。 这让焦年不禁有些尴尬,正要说什么,就见车厢门打开,那个一身红袍的“老人”拄着拐杖,带着那张白银面具就走了出来。 “有事再叫我!” 哑着嗓子丢下这句话,月东雪便没有再管焦年的想法,走到远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那一抹黄昏,月东雪点了一只草烟,人却也唏嘘起来。 所谓的仙人,原来只不过是懂得修行的凡夫俗子而已,世间那有什么仙人,神仙只不过是普通人对修行者的美称而已。 “就连这小小的商队里,都有几名启门境界的修行者保驾护航,东月镇,真的是口井啊!” 月冬雪这样想着。 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可笑的梦,月东雪心里又添了几分苦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炽热的火炉旁,满头大汗的拉着风箱,一边看着铁匠父亲勤奋的炼铁,偶尔再偷偷的看一眼瞅一眼院子里晒太阳的酒鬼和他身前给他揉腿的美丽佳人。 “原来一个人在梦里是可以这么幸福的!”月东雪心绪万千。 夕阳的余晖无法穿过人的身体,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滑稽的细长背影,长长的好似焦年心中那一串被良好涵养憋回去的脏话,让他在安排别人的时候声调也高了几分。 扎营喂马,生火做饭,几十人的队伍总是避免不了喧嚣。 只不过不知道是大家都在忙手里的事,还是刻意的去忽略了月东雪。 而月东雪也落得清静,所以就连从车队后方大摇大摆溜进林子里人也懒得管。 世间黑和白总是要分清的,所以座下的石头也因为阳光的消失而变得凉了几分,山那头取而代之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轮弯弯的月亮。 “你吃点吗?” “不饿!” 月冬雪没有回头,但是听得到身后稍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所以那怕不用回头,也能想到身后少女的小脸上带有几分潮红。 少女在月冬雪身边坐下,手里依旧还举着一块热腾腾的发糕。 少女乌黑的眼珠不停的转动,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有些好奇,所以继续用她那孩童一般清细的声音说道: “我看您一直坐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吗?” 这次她把你换成了您,说话的同时顺道把手使劲举高了点,发糕递得更近了些。 月冬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再不近人情,别人客气请你吃东西都时候,也不该无视别人的好意。 “喜欢安静!” 月冬雪刻意让嗓音粗一些,自然说话的同时也要接过发糕咬了一口,这是尊礼。 听到月冬雪的回答,少女喜笑颜开,高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一直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月冬雪觉得这话是废话,所以自然懒得搭理,默默吃着发糕。 少女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叫花小玉,小时候爹娘说我长大后肯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老先生您呢?” 月冬雪略微看了一眼少女,虽然是夜晚却也轻易将少女面容看得真切,心想你父母能有如此想法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过这些话可是不能说的,毕竟自己也长得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谁都能拥有一张好看的脸的,所以视线转而继续看向远方。 少女见他不说话却是有点郁闷,正要继续说点什么,便听得耳边传来两个字:“浮冰!” “您是哪里人啊?” “乡野村夫!” “来水岸城是有事吗?” “路过!” “那也是路过云都?” “有事!” “我们是朋友了吧?” “可能!”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随便!” “你好冷淡啊!” “哦!” “你真的是个老头吗?” …… …… 夜色在两个人无聊的一问一答中变得更深了几分,商队里大部分人也都已经休憩,只有放哨的护卫继续坐在火堆旁聊着什么。 没有人来打扰二人,但是有些护卫偶尔瞥一眼这边,却也是看月冬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恼怒。 同样是受雇的人,为什么就你像个大爷一般? 但是碍于职业素养,也还是无人寻畔滋事。 月冬雪也终于明白,女人的嘴巴到底是多么恐怖,虽然说在小渔村也见识过那个短发的人几分厉害。 但是能像身边这个黝黑少女一般,那怕不搭理她,她也能自说自话滔滔不绝的,月冬雪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 “你该回去了!”最终月冬雪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呀!” 而少女也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百炼境可以让人视物能力不再受黑暗阻挠,月冬雪可能都发现不了她黝黑又普通的小脸上多了一丝嫣红。 既然下了逐客令,叫做花小玉的少女自然不好意思再待,告别之后一路跑到商队之中,在最大的那辆马车不停的说着什么,好似是在给车里的小姐解释认错,最后才得以进入马车。 月冬雪并不在乎她如何,月亮早已经从山的那边跑到了头顶,淡淡的微光自然不及身后的火光明亮,而这种时候,也正是该有事的时候了。 似乎也是为了验证月冬雪的所想,其耳边已经渐渐出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山林中几只飞鸟被打破了美梦,惊恐的飞出树梢,马蹄声越来越近,身后那几个醉醺醺的放哨的人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紧起身把其他人都叫起来。 醒来的人一阵惊慌,吵闹非常,好在焦年见识广,而那些雇佣来的护卫也不是愣头青,恐慌之后,便已经纷纷将马车护在中间,拔刀迎敌。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三章:事情其实很简单 夜晚对很多人来说步步维艰,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和眼珠是一个颜色,还是因为黑夜会把光芒都从人们的眼里夺去。 所以在夜晚行动的山匪们也要从商队的眼里夺去光明,而财物和女人当然会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 上百山匪围上了三四十人的强队,哪怕雇佣的的护卫如何训练有素,脊背也不禁流出来冷汗。 “迎花楼送货路过贵宝地,不知诸位谁是‘山主’?”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焦年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交涉。 “山主”顾名思义,就是山里的主人,这种人在古陆数不胜数,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仔细计较。 所以一般这种情况,行商的人都会做点额外准备,然后在遇到意外的时候出面交涉,目的便是想着尽量以“买路钱”来避免损失,这也成了二者之间一个默认的“表面潜规则”。 而自报家门,也是因为迎花楼一向出手大方,一般山匪听到这个名字,自然不会多加为难,要知道迎花楼能开遍古陆,背后的势力可不是凡夫俗子能企及的。 “哟!还是有上道的人的嘛!” 人群中传出一道不屑的声音,山匪让出道,迎面来了一名骑着巨大狼兽的蒙面人。 “既然有上道的,那就看看价儿吧!” 看价,这也是道上话,对于这些靠着不法而获谋生的山匪来说,有时候,只要对方愿意付出不错的代价,那他们也不会太苛刻。 毕竟要动起手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个意外什么的,都是图个生活,活着才有享乐的资本。 焦年闻言,连忙上前,恭谨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递了过去。 一名眼尖的小弟急忙下马,接过钱袋,而后走到狼兽身旁,将之交给领头的蒙面人。 蒙面人拿过钱袋,打开看了一眼袋子里那几十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抬头问道:“我今天是不是没洗脸?” “呃…”焦年被问得一愣,不知何意,心想你蒙着脸,这又是深更半夜的,你洗不洗脸谁知道呢? 手足无措的答道:“山主这是何意呢?” 蒙面人戏谑说道:“哦?不明白啊?我意思是,以为我们兄弟们都没洗脸,所以大晚上是组团来要饭的呢!” “这……”焦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是几十枚金币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迎花楼能给,换平常山匪,这可是一笔巨款了。而如今眼前这些人却贪心不足,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想着马车里随行的女倌安危,焦年心急如焚,临行前东家可是严肃交代过,车里这名女倌地位可非同一般,这要有什么差池,自己担待不起。 佯装镇定,焦年赔笑道:“山主说笑了,众所周知,我们迎花楼一向都是和道上好汉们互相方便的。我们这小小商队,也只是负责送些楼中糟粕物资,能拿出这些,实在已经是东家慷慨了,还望山主体谅体谅!” “哈哈哈!” 听得焦年的话,领头的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我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不妨问问我这胯下小狼,你给的买路钱,够不够它塞牙缝呢?” 蒙面人说着,身下的狼兽也扬威的低吼一声,周围的马匹都吓得退后不少。 毕竟这种狼兽虽然低级,但也不是普通牲畜能够望其项背的,就像再勇猛的凡人,在大修行者面前也脆如薄纸。 所以焦年也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而后撞到了刚好走回来的月冬雪身上。 伸手稳住焦年,月冬雪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往自己所乘的马车走去。 他早就猜到会有事,也猜到了这事难善了,这些人别有所图。 如果只是无意,那他可能在这些人还未到的时候就出手解决了,但是有心,他就觉得无趣。 那辆最豪华的马车传送着两道无形的目光,静静的矗立在不远处,里面除了那个长相平平的小黑丫头之外,似乎还有她们的小姐,也是焦年担忧的“大人物”。 丝毫不忌讳这剑拔弩张的场景,月冬雪继续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但是平凡的姿态如果出现得不合时宜,那兴许就是变成狂妄无知了。 骑着狼兽的领头人借着火光照出的阴影,暗中打了一个手势,其身旁一名下手策马向前,厉喝道:“站住!” “老头,胆子不小啊!当着我们的面大摇大摆,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弟兄的意思吗?” 也难怪别人会叫他老头,毕竟经过玉靥改变了面容,又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貌相,杵着拐杖还一头白发,别人不想把他当个糟老头也难啊,当然有没有胡须这并不代表什么。 月冬雪也知道对方是在喝止自己,他嫌麻烦,懒得理会,于是继续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老先生,这位好汉,好像是在叫你呢!” 声音很脆,很稚嫩,却很好听。很像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但这里没有小孩子。 发糕的清甜似乎还在口中回荡,就如耳边这女孩子的说话声。 月冬雪回过头,中间的马车前,那个黝黑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月冬雪,似乎也好像没有注意到周围穷凶极恶的山匪们。 月冬雪也看了看,也只是看了看而已。 如果只是看那双眼睛,听那道清丽又带着稚气的声线,大多数人都以为是个美人儿吧! 山匪们自然也是这么想,好奇的看了过去,待得看清她的面容时,却恨不得从未听过如此天籁。 眼睛很精致,鼻子很精致,双马尾和小嘴也很精致,但是因为太精致了,放到一起就变得很紧致,也更别致了。 她的出现似乎让整片天地都更明亮了,照得脸上那几颗暗紫的痘印和雀斑也无处可藏。 如果换成别人,比如焦年之类的,肯定会恨铁不成钢的担忧又气愤,这小祖宗怎么这么不长眼呢? 但是月冬雪并不会,他只是看完小姑娘之后,又回头去看那个贼眉鼠眼叫住他的无名山匪。 带着面罩都这么贼眉鼠眼,那全脸一定更加猥琐讨厌,月冬雪这样想着。 想着安全为上,回过神的焦年赶紧从怀中又掏出一个比先前更大的布袋,捧到狼兽前。 “山主莫怒,是我们准备的不够充分,让山主大人不悦了,这是赔礼,希望山主高抬贵手,原谅我等的无知冒犯吧!” 说话的焦年把头也低下,显得更有诚意。 但是这次没有人接过去,虽然那些山匪小弟看着焦年手里的袋子,眼里泛动着富裕的光辉。 但是主事人没有说话,就没人敢接。 就在此时,月冬雪看着领头的匪首,没头脑的说出了一句话。 “三招不死,众人同活!”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四章:简简单单就完事 “三招不死,众人同活?”人群中一阵骚动。 “老头,莫不是得了痴呆症了吧?就凭你?” “哈哈哈,这老家伙是白痴吗?老大可是大修行者,就凭他那风烛残年的样子,能扛老大三招?一口气都能吹倒吧?” “老家伙,不如把你那一身红袍换了吧,换成寿衣,连棺材都省了!” “哈哈哈哈!” …………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断响起,山匪们无情的嘲笑着月冬雪,有的同情,有的怜悯,有的起哄,瞬间让着寂静的夜变得嘈杂不已。 焦年身躯一个颤抖,手中的的金币掉到地上,袋子松开洒出一地金币。 马车前那个长相感动,绑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神色,有些意外,也有些窃喜。 月冬雪没有理会其他人,也没理会这些,只是盯着骑着狼兽的匪首。 “哈哈哈哈!” 骑着狼兽的男人伸手制止了起哄的小弟们,笑着看着月冬雪道:“老家伙,你很自信啊,接我三招?我用指甲给你三招还是要拔根头发抽你一下算一招啊?” “我想你误会了!” “喔?误会什么?” “我说的是……”说到这里月冬雪停顿一下,一股冰冷的气势直冲对方:“我说的是你能接我三招不死,你的手下同活!” 强大的压迫感让山匪们不得不骚乱着远离,毕竟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偶尔有几个修行者也是刚入门的家伙而已。 只有作为匪首巍然不动,月冬雪也没动,但是狼兽看着月冬雪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 “我是还说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说你不知死活呢?” 蒙面匪首不屑的看着月冬雪,随后一股更强的气势席卷而来,商队的护卫和随行人们纷纷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在两个人的气势震慑下,能保持没事的基本没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中间那辆马车边上那个丝毫不受影响的小女孩。 这一切都在月冬雪上前一步的时候画上休止符,两个人的气势瞬间消散。 “老家伙还不错嘛!”蒙面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 “要不我们就此罢手,小爷我惜才,你加入我我坐下,保你荣华富贵享……” “你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月冬雪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从其缓缓身边走过,似乎是觉得战场应该远一点好。 无论是山匪群还是商队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但是夜晚可以遮蔽很多东西,比如蒙面匪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二人擦身而过,蒙面匪首下了狼兽跟在其后,然而还未走出几步,却突然发难。 只见蒙面匪首突然起身一跃,手中一把长柄砍刀骤然出现,一个漂亮的重劈,由上而下,带着雄厚的灵力劈到月冬雪背上。 “滋啦!” 声音并不如何清脆形象,但是战绩却很漂亮很明显。 身受重创的月冬雪倒飞出去几十米,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深人静是个很好的形容词,可以简单用一用,比如当下就是夜深之时,人也寂静无声。 寂静! 寂静得可怕! 山匪和商队的人们都绷着神经看着这场决斗,却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先前的气势对撞仿佛是幻觉一般。 蒙面匪首劈砍的姿势还未收回,因为连他也没想到对方警觉性如此低下,虽然说他是偷袭得手,下手也是全力,但是丝毫不防备的就被他一刀秒杀,也太出人预料。 不仅是他,就连马车旁的黑丫头,车内的某位小姐,还有领头的焦年和那些请来的护卫之类的都目瞪口呆了,就连那些山匪也是如此。 众人心中不禁发问:“这还是那个出口就要灭了众人,霸气的不得了的老头子吗?刚刚是错觉?” 惊慌和绝望瞬间席卷至商队众人的内心,这样的结果代表着他们也失去了逃走的希望,就连那个娃娃音的花小玉也错愕不已,指间一丝淡淡的青光若隐若现。 而始作俑者的蒙面匪首也反应过来,起身一个漂亮的收招,反背着长柄刀哈哈大笑,这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谁也不能说他无耻卑鄙,因为生命之前,活着的人就是赢家,手段卑劣也没关系,后事反正只能由胜者叙传,换一套说辞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不知死活的老家伙,你的气势呢?不是要三招杀我吗?”心头喜悦难抑,蒙面匪首大步走向月冬雪。 只不过他可能胜利的太快,快到连砍上去的刀刃尚有没有鲜血都没注意,反手背着的姿态更让他看不见刀刃上的光洁。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所以那抹青光便消失了。 直到走到距离月冬雪快十余米时,他才突然停下,因为那个本来不死也残的人,站了起来。 下意识的一个站桩马步,双手紧握长刀,俨然一副迎战的姿态。眼睛余光扫到一无所有的刀刃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凝重。 “你居然没事?”蒙面匪首看着月冬雪。 “这就是人类的百炼八重天吗?”起身的月冬雪低语道。 蒙面匪首虽然听到了月冬雪的话,但是他不明白。 “哼!老东西,让你幸运逃过一劫,准备受死吧!” 而月冬雪也自然听到了对方的话,先前不还手只不过因为是想亲身尝试一下人类修行者的不同之处而已。 毕竟不管是在藏渊还是小阴阳界,他的对手都不是人,这也是他和人的第一战。 至于伤痕?他压根没想过,衣服是噬元姬给的,她说无界之下的攻击无效,那么没到无界之境的攻击,肯定无效,虽然撞击还是有些疼。 月冬雪转身,看着随时准备进攻的对手,右手反抓着拐杖抬起,轻易一挥,和一开始蒙面匪首偷袭的姿势差不多,只不过他是从右往左,带起一阵清风。 风过,月冬雪已经到了他的身后,而蒙面匪首还在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下意识的想转头看向月冬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动,只是头动了,然后掉了。 一起掉的还有已经断成两截的长柄刀,一张破裂的黑色面罩,一个失去了头的躯干。 这一幕就连马车那边的视线斗瞳孔紧缩,震惊不已。震惊的不是修为,和修为无关,惊的是速度,是手段。 他们当然不知道月冬雪是因为没和人打过架,所以不知道砍那里。但是就像阴阳界里那些魔物,既然说要杀,那头当然是不二之选。 看着迎面走来的月冬雪,原先趾高气扬的狼兽仿佛看到最恐怖的凶兽一般,瞬间精神崩溃转身便逃,期间还撞飞了不少收到惊吓四处逃跑的马匹和山匪。 而反应过来的山匪们纷纷惊恐上马奔逃,可是他们离的不够远,跑的也不够远,还在“御风行”的范围里。 不管商队那些人的反应,月冬雪径直走回了马车,只不过路过那辆最大的马车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在,可能是进去了。 但是他相信那辆马车会明白他的意思,接下来这一路应该不会再有这么无趣的事了吧! 而那些逃跑都山匪,商队的人自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如何了。 可能是从不远处的山林中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太吓人,所以商队中人基本都惊魂未定,一夜未眠。 听闻这一带后来流传了一个传说,传说这里曾有一群无恶不作的山匪,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恶行触怒了上天,于是上天降下了天罚。 只不过是瞬息之间,领头的被天罚夺走生命。 剩下的人恐惧的逃跑,也遭到了“天”的酷刑,虽然不死,却在一瞬间都经历过千刀万剐之痛,最后每个人还被切掉了一个小指,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五章:各怀心思的马车 清晨,马车又在平稳的行驶起来,在山道上留下深深的车轮印。 月冬雪静静坐在马车之中调息,虽然夜晚已经过了很久,坠雁峡早已经被甩在远方,但是他却没有恢复。 感受着身体还未消失的亏损感,月冬雪有些郁闷,早知道就全杀了得了。 本来杀了无名匪首之后他是想把剩下山匪都给杀了的,但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终结别人的性命。 魔物虽然杀的很多,但是人不一样,所以最后他心软了。 为了教训那些家伙,不让他们继续为所欲为,上百名山匪每个人都被他在皮肉了留下了几百上千道伤口,并切掉了小指。 他控制的很好,伤口不会致死,但是凌迟和恐惧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也可能是他的速度太快,所以那些家伙在逃出了好远之后身上的伤口才裂开,痛觉传到知觉之中。 从他杀掉山匪匪首之后,慢慢走回马车那段时间,虽然很短,普通人眼里看起来他是在平稳走回去。 但实际上每一步过程中,他的御风行都一直疯狂的施展着,一边保持着走回的姿态,一边以御风行极限的速度追击那些山匪。 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让他看起来一直在走,但是如果有人伸手过去,会发现他的身体根本不存在,一直走动的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就像一个反复的过程,他一边维持着走回的残影一边惩戒着那些家伙。 御风行需要创造出风势,在这个风势里,他就是风,这也是他可以来回施展那么多次的原因,如果是换成直线,他根本做不到如此。 本来他不需要这么做的,但是有人在看着,于是他想用行动来告诉看着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当他回到马车的时候,巨大的消耗已经让他动一下都很艰难了。 突破接台境界之后灵内界可以存放实物,虽然他可以用里面的天材地宝来瞬间恢复如初,但是他不想在陌生人前暴露自己太多,所以一直只是缓缓调养恢复。 而在另一辆马车之中,那个丑陋的小黑姑娘花小玉正躺在软榻上,优雅的吃着水果,虽然这份优雅的姿态在她身上看起来很不协调。 在她边上,一名戴着面纱,气质娴静的女子正坐在无奈的看着她。 “他杀了那个白痴,会有麻烦的吧?毕竟……” “没事的,反正有麻烦也不是我们的麻烦,再说了,有麻烦才会有趣!” 花小玉轻柔的摘下一颗葡萄放入小嘴中,看着车顶盖,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成熟的气质和她平时活泼的模样大庭相径。 “再说了,明玉啊,有了麻烦和难处,他说不定就会有求于人。而做生意,不就是我们迎花楼最擅长的?” “这……好吧!”被叫作明玉的漂亮女子应道。 花小玉自然看出来她心中所想,所以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说道:“不过他所用的是那家的功法我倒是很有兴趣,那么恐怖的速度,从未听过,在同境界基本处于不败之地了。” “确实!”明玉说道:“虽然那个白痴是靠着药物和走捷径才修炼到百炼七重天,但是实力还是能勉强达到二重天的层次的,被瞬间秒杀,很大原因就是他那恐怖的速度!” 花小玉笑着摇摇头,两个人说的都是速度,但是明玉只看到月冬雪杀山匪首领的速度,却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也不会明白那些逃跑的山匪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她当然能看穿月冬雪的速度,也正是因为看穿,所以让她都有些头疼,如果不是因为破镜了,可能她也一定能看破。 一念至此,花小玉对明玉说道:“到了云都,你去好好查查他的所学,我会想办法收集更多资料,说不定,从他身上可以看到某些有趣的东西呢!” “这次去云都,你要好好学习,到时候就是你的磨刀石,如果你经营得好,我再把你调回总部。” “是!小姐!明玉明白。” 明玉说着却又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期待中带着些许不安,原本她只是楼中某位大人的贴身侍女,因为平时比较细心,对账目方面也比较拿手,平时也只帮着整理汇报一下各地的经营状况。 而前两年却突然被调派到云州来,要让她学习如何经营管理店铺,这让她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虽然不知道楼里大人们有什么企图,但是她还是认认真真的完成了自己的秘密任务,终于在前些天,从边缘的图城传来了消息,当年“换”出乎的那家客栈有几天不开门,而且是在一个红袍的修行者住过之后。 于是事情就简单的多了,迎花楼能开到古陆各地,表面上只是风月场所,但背地里可是掌握着无数秘密的情报组织。 本来如果用别的方式,比如云舟什么的,那可以很快到达云州。 不知道是因为坐云舟去云州说起来不方便,还是因为好奇心使然,所以商队恰好成功招揽那个人做护卫,然后她们才会在随行车队之中。 …… 路途遥远,山匪很多,虽然也偶尔遇到过几波拦路的,但是一看是迎花楼的队伍,就没有人那么不长眼的冒犯了。 可能也是因为那晚看了一眼那辆最大的马车,对方知道了他的意思,所以这半个月以来,也没有不长眼的家伙再来惊扰。 而那些半道上的山匪,一点都不像是打家劫舍的亡命徒,反而在看到马车上那个玉笛的图案之后,都有商有量礼貌有加。 有的甚至还自作主张担当起临时护卫,送了好一段距离才离去,而焦年作为领头人,自然也会万分感激的给山匪们提供一些“辛苦费”,大家心照不宣,彼此相安无事。 而一路上,月冬雪再没出过马车,每天会有人按时将吃的送来,那些原先对他十分不爽的护卫们,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乐得轻松。 毕竟那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一想到他就得诚惶诚恐,万一惹他不高兴……想想那晚的山匪头子,大家都会脖子上感觉凉飕飕的。 或许大家闲聊的时候会有好事者私语:“这位大人难道不需要出恭吗?” 但是想归想,谁敢说?看看那个小黑丫头,一天到晚在他马车旁叽叽喳喳也没见过他搭理过。 月冬雪当然会那什么,毕竟人有三急,都有需要解决的负累,但是怎么解决谁知道他的! 而那个小黑丫头花小玉,闲来没事都会来骚扰他会儿,一开始月冬雪还是会搭理一下,可是当听那小姑娘滔滔不绝说了个天昏地暗之后,他便发誓,打死不理。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六章:又是破事? 月冬雪很少睡觉,自从回来后基本就不怎么睡了。 大多时候都在打坐调息,或修炼《锦书》,或压制杀意,或研究灵台上的花纹,还有月禾。 《锦书》的囊括很多,最重要的是修行心性,心足够强,才能催使人向前不断变强。 能保持一个云淡风轻的心态是很棒的一件事,前提是那个叫花小玉丫头不在,不然确实心烦,比如现在。 “先生,您有空吗?打扰您一下商量个事!” “先生先生,是真的有事,有人需要帮助。” “先生,你理我一下嘛,今天太阳正好,暖融融的呢,您不出来透透气吗?” “先生救命啊!出人命啦!” ……… 商队早已停下休整,距离云都也就剩下大半天的行程了,月冬雪却恨不得现在离队而去。 虽然买了地图,但是那些年去云湖回来的时候,没有顺便去云都看一眼,着实有些不该。 也幸好他那时候断手断脚穷酸样没招山匪惦记。 早知道应该从藏渊抓只凶兽出来当坐骑的,月冬雪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记住。 车在喧闹声还在继续,月冬雪不耐的下了马车,看得车旁的花小玉一愣,她原本也没想到月冬雪会真出来。 “说吧,什么事?” 月冬雪虽然看到几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但也不在乎。 “唔……” 花小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向那几张陌生面孔呶呶嘴,示意月冬雪看过去,但是月冬雪还未有所反应,她就自己在招手了。 “喂!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闻声,几个文士打扮的少年人便走了过来。 见人来了,花小玉指着月冬雪说道:“现在就他的马车空间大,你们问问这位老先生的意见吧!” 两男两女四个人走到月冬雪面前,虽然商队里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似乎看戏又似乎有趣,但是他们还是压下狐疑的心态,一起得体的行了一礼。 然后看起来大一点的那个少年出声道: “老人家有礼了,我们是云都无涯学宫的学生,外出办事。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一个同伴身体不舒服,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个代步的物什,所以想暂借商队一辆马车给我这同伴休养一下,送我们回到学宫,不知老先生可否怜悯一下?” 虽然对方说的很客气,但是月冬雪还是很不爽,打量着四人。 虽然都是文士打扮,但是眉间难掩的,却是如同他们整齐的白衫上的墨竹一样傲骨嶙峋。 个子稍小一些的少年表现由为明显,双目观天,俨然一副趾高气昂之势。 而方才说话的少年与另一名样貌清秀的女孩虽然形态恭敬,眼中那抹不屑确实掩饰的极好。 月冬雪当然是看不出这么多,他又不像那个爱吃鱼的少女那么明白人情世故,他只是简单的觉得对这几个人没好感。 反而是另一名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脸色苍白,几根杂乱的秀发游离在耳畔随风荡漾,时不时的牵动着一丝痛楚的神色,但是她那清澈的眼神中却是歉意更多。 见月冬雪看向自己,少女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冬雪戴着面具的脸有些吓人,让她羞怯的低下头。 可能是因为用力太大,揪着另一名高傲少女的两根纤纤玉指都有些发红,我见犹怜,与花小玉一比真是天上地下,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伤员”了吧。 再看向花小玉,对方则很光棍的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确实,商队里的马车都装满货物,除了一辆供给其他护卫休息的之外,只剩下两辆有人的车。 花小玉和那名叫明玉的小姐的车肯定不能让,而剩下的只剩月冬雪的这辆了,更何况除了那辆车之外,他坐这辆就是最大的。 不管其他三人那有些不快的神色,月冬雪指着那名柔弱的少女道:“她可以,其他人不行!” “多谢老先生割爱!杨清在此谢过先生!” 杨清当然就是一开始开口的少年,四人之中他应该是领头的,虽然说了自己名字,但是也没有介绍其他人的意思。 道完谢,杨清正欲往马车上去,却是一怔。 眯着眼说道:“老先生的意思是?只愿意让她一个人上车吗?” 月冬雪知道他指的是谁,点了点头。 “哼!倚老卖老。” 那名一开始就高傲的矮小少年冷哼一声,一步向前,就欲发作,却被杨清一个眼神制止,不然可能他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 “老先生是只接受我的这名女伴上车,而且先生也要共处?”杨清再次确认。 “是!” “还有别叫我老先生,我不老!”这次月冬雪没有可以压抑嗓音,还是不带任何感情。 这下连花小玉也愣了,一直以来月冬雪一身大红袍打扮,一头白发整理得十分整齐,拐杖不离手,虽然没有胡子,但是任谁都会误以为是位老人家。 而突然这句,虽然有些沙哑,但是大家都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年龄应该和众人差不了多少。 “你……”花小玉惊讶捂着嘴。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副反应,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这世界,奇装异扮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意外一下而已。 杨清赔笑着道:“是在下唐突了,那不知先生可否退一步,将马车让给我等四人呢?” 说着掏出了一个钱袋,还是先生,还是谦虚的语气,不过钱袋递到的,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的焦年面前。 意思不言而喻,毕竟焦年是这小队伍的负责人。 而月冬雪,除了那个柔弱的少女好奇的眼神,其他人自然是把他无视的。 无助的焦年看向花小玉,毕竟这个长相平平的黝黑丫头和车里那位小姐才是东家。 刚从惊讶中回过神的花小玉也是一愣,这几个家伙的态度也太过分了吧,虽然说无涯学宫的学生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但是你又不是书山上的。 “我……我……要不我们走吧,别人也有为难之处,我不要紧的,修养一下就可以走了!” 声音很小,但是众人听得到,更让人觉得心疼。 “别看我啊,和我没关系,那辆车可是先生说了算。” 听花小玉这么说,焦年松了口气,轻轻送回杨清的手,既官方又礼貌的说道:“几位小上士客气了,只是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没能帮上忙真是抱歉!” 一个皮球踢来踢去,总该有人接着的,所以当事人还是得接。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七章:夜 焦年礼貌的摆脱了几人,便立马离开去招呼着扎营生火了,心里郁闷的人说话自然不会好心气,忙碌的护卫们叫苦不已。 被花小玉踹回来的皮球到了月冬雪手里,他却不领情,转身准备回马车,一会儿花小玉估计要来了,还是睡觉最好。 但是球已经来了,你不接,球也在你这边的,人也会来。 矮小的少年突兀挡着月冬雪的路,眼红怒气横生。 回身看向杨清,其态也是不善。 “杨师兄,江师兄,我没事的,我们走吧,不要生事了!”善良的人都很美,虽然柔弱,也更叫人怜惜。 “师姐,你快劝劝他们,我们走吧!”少女虽然身体不适,却还是求助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子,但这也是没用的。 至于花小玉,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半边西瓜,一边看着这出一边咣咣啃着,似乎期待几人动起手来。 “诸位上士!”上士是云州人对无涯学宫的弟子的尊称。 而说话的人,温婉又不失贵气,话语似清风拂面,让人觉得很舒服,又带着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在这小商队之中,能做到如此的,只有明玉了。 “这位公子也是受我迎花楼所托,如果他不愿,那便不好强人所难。更何况他答应让诸位的同伴上车休养,便已经是人情。” “学宫一向讲究礼义廉耻信,诸位如此咄咄逼人,可是有辱学风,如果实在嫌弃我这商队拙陋,诸位上士不妨另待贤助?” 明玉人很温柔,说话也很温柔,但是意思也很明显。愿意给你们伤员休息就已经是情分了,再不知好歹就滚。 她毕竟是即将接管云都迎花楼的大人物,对这几个小毛孩子那需要客气,他们的老师来也要客客气气对自己。 话虽如此,但明玉还是温柔的,于是继续道:“不如就照公子所言,让这位小姑娘和他同坐吧,其他人也随我这商队一起回云都如何?” “至于她的安全,诸位大可放心,在云都的迎花楼,今后应该是我说了算,这份保证如何?” 主人家都放话了,杨清几人还敢闹吗?瞧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找死呢? 虽然这女子修为不一定高,但是接管迎花楼的大人物,真要赶走自己,自己敢放一个屁?换老师在都只能憋回去。 “是我等冒犯了,多谢掌柜海涵,以后在云都有用得上我几人的,掌柜可以随时吩咐!” 杨清恭敬的答谢,恭敬行礼,是真的毕恭毕敬,其他几人也是,傲气早已经消失不见,就连两个女孩子看向明玉的眼神里都只剩尊敬和艳羡。 “那此事便罢,小玉,你还不回来,再调皮今晚不想吃饭了吗?” “啊?啊……姐姐我错了。”听得明玉叫唤,花小玉嘟着嘴,连忙扔掉手里剩下的西瓜皮,两个马尾辫摇摆着就跟明玉回了马车。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几个人帮着商队扎营喂马,生火做饭,和大家玩成一片,特别是那个叫周蝉的清秀女子,更是和花小玉恍若知己,似乎并不介意这个丑兮兮的黑丫鬟有多话唠。 杨清和矮小的李新辉虽然看月冬雪眼里还是有着怨毒,但是也都老老实实的。 夜深人静,是休息时间,但是月冬雪睡不成,车顶上镶有熠熠的玉石,将车厢照得明亮,但这应该不是原因。 “浮公子?浮先生?算了,怎么叫你好啊?你今年多大啊?” “你为什么骗我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糟老头呢!” …… “你今年多大啊?娶妻生子了吗?你妻子好看吗?” “你到底是哪里人啊?去云都干什么呢?” “要是明玉姐姐不出来,你会不会杀了杨清他们几个呢?” “那天没看到你有武器,你是用什么砍掉那个山匪的头的,你的拐杖吗?” “嘿呀!你说句话嘛!” …… 那名身体不适的少女不知所措的坐在车厢里,随着花小玉越来越多的问题,她坐的离杜冰越来越远,有些后悔上了这辆马车,毕竟自己眼前这家伙似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 而浮冰老僧入定坐着,眼也不睁,在她边上还有一个双马尾的少女搂着他的手,不停的摇晃,不停的问东问西,也不在乎这个问题问了多少遍了,反正就是自说自话就得了。 终于,浮冰忍耐到了极限,然后……开门……丢人……关门……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世界清静了。 敲门无果,花小玉只能在马车外咬牙切齿的踩碎几根野草,然后不甘离去。 剩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对,共处一车,那些带着粉红气息的想法的人,这时候最该面壁。 在少女眼里,粗暴,冷漠,邪恶,刽子手……等等之类的词汇,在浮冰丢出花小玉之后,可能已经不够她形容眼前这个人了。 看着脆生生的坐在角落,头也不敢抬的少女,看她耳边散落的头发又多了几根,浮冰感觉好笑,但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思绪而已,笑是不可能的。 不再去管对方如何,浮冰入定继续着自己的修炼。 …… 日月交替是规则,黑白分明的界限开始模糊,新的太阳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又要来了吧! “砰!” 沉重的响声让浮冰睁开了眼,娇弱的少女倒在地板上,双手抱腿蜷缩成一团,汗水早已打湿了素白的衣衫,身遭的灵气四溢,少女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能是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于是月冬雪起身,手掌贴到了少女的额头。 少女当然清醒着,但是忙着咬牙坚持,强忍着身体的痛苦,那还有余力反抗月冬雪。 烫!很烫! 这是月冬雪的感觉,不仅烫,从少女的四肢百骸,不停的泄出灵气,这些看不见的东西不停的透过毛孔,好似一根根钢针在疯狂的刺透每一个毛孔,由内而外,透出皮肤。 手掌都能感觉到刺痛感,难怪会痛成这样,月冬雪想想,这和自己当初也是不逞多让了。 不知为何,月冬雪觉得有些熟悉感。 一道淡灰色锁链出现在空气中,强势的聚拢散溢的灵气,重新灌回到了少女体内。 同样进去的当然有月冬雪的锁链,出现在少女的灵台中,束缚着灵台。 而少女只觉得自己痛感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恐惧,因为她发现调动不了半丝灵气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少女,随便一个成年男人都可以让她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至于逃?力气早已经用完了,那还有力气站起来,身体一动不动了,连话都说不了。 于是,月冬雪将少女轻松抱起,以平躺的姿势放到坐塌上。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八章:云鸢 不知道少女情怀是不是诗,而月冬雪眼前的少女,肯定不是。 因为从月冬雪温柔的抱起她,温柔的放平,再温柔的蹲在她身边,让她温柔的看着那张戴着银色面具的恐怖人脸的时候,她眼角就湿了。 当然月某人见识少,认为这是被痛的,嗯!痛哭的,没毛病! 于是某人郁闷的,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灵气外泄了,却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虽然只是用看的,但是一个黄花少女,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被一个陌生男人的脸从头到脚,来回扫视了好几遍……哎! 那场景,月某人想不到,但是少女想到了,于是眼角更湿了,更可怕的是闭眼都做不到。 也可能不是做不到,是被吓呆了忘记可以闭眼了。 于是月冬雪更郁闷了,一股灵气传入少女身体,活络了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感觉让少女情不自禁的起身伸了个懒腰。 “等等,懒腰??可以动了?”少女如是想着,随后立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恐惧的看着眼前人,下意识退缩到角落,双手抱腿瑟瑟发抖。 但是某人自然也不会理解这是为何,于是靠近一点问道:“还很疼?” ……少女颤抖着摇头,眼角继续湿润。 “还有那里不舒服?”月冬雪尝试笑一个,再靠近了一点。 ……少女颤抖着摇头,眼角更湿润了。 “那你是怎么了?”月冬雪不知所以,所以声音大了点,也更近了。 …… “嘭!” “啊!” 这次少女不摇头了,外面的马儿似乎看不过去了,嘶鸣一声,吓得她一下起身,头撞到车顶盖上,痛呼着捂头蹲下。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着急忙慌的从头上放下,紧紧搂在胸前,挡住胸口的起伏,娇躯更颤抖了,双目圆睁盯着月冬雪。 此时,月某人终于明白对方所想,心头一口郁气差点没憋死他,当然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喊救命?” “唔!对哦,谢谢你啊!救………” 月冬雪的话仿佛是少女的救命稻草,谢过之后正欲仰头喊救命,却忽然机械的停下,柔弱的声音被卡在嗓子眼,白皙的俏脸涨得通红,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嗯……疯狂翻滚的滚肉粥…… “那个丫鬟说他杀了人,这个人是个坏蛋!而且好像很厉害,师兄们不知道救得了我不!” “我要逃,我要宁死不屈……” “等下,他让我喊救命,还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想要趁机杀了师兄师姐吗?” “师姐那么好看,他可能会先…再杀,原来他心机这么深!他肯定是故意想骗我上当,我不能喊……” “可是我怎么办啊,呜呜~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我要不要顺从他,然后找机会告诉师兄师姐们逃跑,可是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不管了……我一定要保护师兄们……” ……… 月冬雪只是觉得有趣,随口说了一句,结果看少女忽然要喊又硬生生憋回去,随后双手放下,双眼紧闭,头偏着靠在马车上,活生生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样子。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冬雪终究忍不住,然后放肆大笑起来,当然马车早已经被他隔音了,不然哪敢打趣面前少女,让她喊救命。 月冬雪很多年没如此笑过了,从那年哭过之后再也没有笑过了,人也阴郁很多。 但是今天,面前这个少女却让他开怀大笑起来,虽然说少女不知道这是多骄傲的事,只是一副更英勇的模样。 可能很久没开怀笑过,很久没开心过,所以月冬雪笑了好一会儿,仿佛又回到了东月铁匠铺里的笑声。 笑声停下,看着少女,月冬雪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鸢……云鸢…”少女抿着嘴唇,不敢回头,吞吞吐吐说道。 为了能好好相谈,月冬雪只能一副正气的模样。 “好了,你不必这样,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会对你干什么!” ……少女悄悄睁眼看他一眼,便继续闭上,明显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我有事想问你。” ……少女依旧没有反应,头继续偏着。 “再不把头转过来,我现在就把你衣服全扒了,然后再出去把你们一起的人全杀了!” ……少女吓得一哆嗦,转过头,泛着泪花看着他,我见犹怜。 深呼一口气,月冬雪继而向少女询问了心中所惑。 少女虽然害怕,但是为了师兄们的“安全”,只好和盘托出。 云鸢,是她的名字,土生土长的云都城人。 她的家族不大,但是非常和睦,出了她这样一个好苗子,十三岁就突破了百炼境界。大人们喜出望外的把她送到无涯学宫学习,就是期盼她能有所建树,光宗耀祖。 她们四人是无涯学宫的学生没错,本来是随师长去办事,却回来路上师长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让他们自行回去,自己驾着云舟走了。 结果她那几个师兄师姐眼高于顶,温室里的花朵被惯坏了,大摇大摆撞进山匪窝里。 那群家伙才不管你是什么名门大派,没钱就留人,幸好几人都有修为在身,而云鸢自己功法特殊,危机之时造出幻境掩护,几人便逃之夭夭。 但是也因为灵力透支,她接近虚脱,服药恢复之时,却发现自己灵力存不住了。 每隔一段世间就会毫无征兆的泄漏,并且让她痛不欲生。 之后担惊受怕的几人只能沿着大道慢慢回去云都,期间也想过借助别人,但是奈何吃一堑长一智,怕被人害,所以都是躲着。 直到看到了迎花楼的标志,迎花楼一向有口皆碑,所以他们才敢大摇大摆的出来。 别看其他三人早些时候那副要动手的模样,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就算赶走他们他们也不敢离开太远了。 月冬雪静静的听着,想着白天几人趾高气昂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当时他们要是继续不知好歹的话,他可能真会杀人,这些年过来的事太多,仁慈这东西他早已经放下了。 不过也算明白了大概,而至于他好奇的是,云鸢修习的功法,让他觉得熟悉,具体的也要他确认过之后才明白。 照她说的,她原本修行的是家传的“万象功法”,后来远在“天罗城”的另一系得知她的天赋,于是给她送来了同样祖传的另一篇“森罗功法”。 同修互补,让她修为精进,十六岁已经到了百炼八重天,离接台境只差临门一脚,是众人里修为最高的。 本来要威胁她让她说出功法内容,但是无论怎么说她都闭口不言,以死明志,月冬雪无招,反正猜到大概了,就不管她了。 “至于一个憨憨少女云鸢,那就帮她一把吧!”月冬雪如是想着。 第一卷:风来 第三十九章:兄妹?治病! “你过来点!” ……少女疯狂摇头。 “你来不来?” ……少女还是摇头。 “我杀人去了?” 别……少女到了身前。 被月冬雪盯着,少女羞红着脸,昂着头,大义凌然!却让人心生怜爱,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 “你知不知道你功法出了问题?” 少女愣了! 等了半天,以为月冬雪准备施暴了,心理准备做足了,任君采撷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云鸢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郁闷,木然点点头。 月冬雪道:“如果治不好,你不死也成废人!” “我知道你想等到回去之后求助师长,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天下能完美治好你的人,可能不出一只手,你认为你有资格让他们救你吗?或者你觉得你有什么价值,能付出什么?” 月冬雪的话如一记重拳,狠狠烙印在她心口,她虽然神经总是短路,但是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因为余有希望。 而月冬雪的话,让她近乎绝望,云鸢再也撑不住,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少女悲痛的样子,月冬雪虽然于心不忍,但是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然他见识少,但是小鱼姑娘的那部分记忆他却有,在她的记忆里能治好云鸢的不一定有,但是月冬雪知道有,所以他说不足一只手。 也是云鸢这少女心思单纯,换个人,谁会搭理他?一个陌生人和你理所当然的指指点点,你会信? “好了别哭了!”月冬雪不耐烦喝止。 但是对方并不理他。 “我可以治!” “呜呜呜……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没救了……呜呜呜……呃……你说你可以治?” 少女云鸢,梨花带雨,暂停了哭声抬头看着月冬雪,眼神中带着希翼。 月冬雪伸手抚上少女的脸庞,为她擦去泪水:“但是有一个条件。” “果然,最终我还是要被他霸占了吗?但是为了家人……我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少女希翼之外多了一丝灰暗,随后变成坚定。 “我明白了!”说着少女闭上眼睛,仰起头,任由泪水流淌,双手颤抖的伸出准备宽衣解带。 “啊!” 一声痛呼,少女捂着额头,看着月冬雪收回的手。 “再想那些无聊的东西,我现在就把你剥光扔出去!” “那你究竟想要人家怎样嘛!”云鸢流着眼泪顶嘴道。 “白痴!” 月冬雪不客气骂了一声,随后霸道的一把拉过云鸢的手,一丝白烟从二人手掌之间升起,变成一个手环模样白圈,围绕着云鸢手腕。 白圈慢慢缩小,碰到云鸢的柔软的肌肤便消失不见,至此,月冬雪也明白了什么。 “叫我哥哥!”月冬雪道。 “啊?”少女还未回神。 “想要我医治你,认我为兄,不然我就不管你死活。” “真的吗?”少女眼神中带着狐疑。 “叫不叫?” “我……” “不叫就……” “哥哥,哥哥哥哥……”云鸢不给月冬雪说话的机会,便一连串的叫着哥哥,似乎怕月冬雪反悔,手也反抓着月冬雪。 “张嘴!” 云鸢下意识张嘴,没看清什么,嘴里就被月冬雪塞了一物,入口即化,流入腹中。 “坐下,调息,凝神。”月冬雪甩开她的手,命令道。 听着这强势的话,云鸢听话的端正坐下,心中淌过一丝暖流。 对陌生人她的心里一直也有防范,但从她进到这辆马车开始,虽然车内隐约有一丝很熏人的味道,她却对月冬雪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后来只不过被花小玉的问题和他的作为吓到了,不敢靠近而已。 而看月冬雪的样子,似乎真的对自己没有半点歹意,虽然很多疑惑,但是想到自己身上家人们的希望,她不想看到家族里的人们绝望的样子,所以她选择接受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月冬雪当然不会做什么烂好人,他也不会管面前这人怎么想,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鸢的问题出在功法上,自幼修行的功法再加上后来修习的同源不同枝的功法,让她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本来这是好事。 但是最致命的点是,这两种功法都是残缺的。 他所学《锦书》,分“云之卷”和“风之卷”,而云鸢所学“森罗万象”两篇功法,如果猜的没错,只不过是风云二卷中的部分残篇。 他原本靠的是明珠宫的心法才修到的百炼境,后来在小仙魔界里自毁灵阶时,以锦书重塑,而刚刚帮面前少女的时候,那些灵力看起来更像他的简易版,这也是他为何会觉得熟悉的原因,因为本就是一体。 但残缺的总会出问题,就像垒石成墙,如果用满是缺漏的石头砌墙,那自然脆弱不堪,迟早坍塌。 云鸢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过分透支,重力压榨之下,徒有其表的墙自然会撑不住。 月冬雪在给她送灵气之时就已经发现了她灵阶已经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崩溃,所以才会灵气外泄。 他在藏渊问过青鸦关于《锦书》的事,青鸦没有细说,只言片语中就是,这是曾经某个家族的传承,后来那家人受到诅咒,就差不多死绝了,也就失传了。 而月冬雪之前握住云鸢手所使用的手段,便是锦书之中确认血脉的一段秘法而已。 虽然月冬雪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同意他的作为,但是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既然遇到了,就避不开,所以他才要和这个少女拜为兄妹。 不需要仪式,只需要当真,那便是真。 …… 随着月冬雪手掌贴到云鸢额头,云鸢便开始颤抖起来,因为月冬雪收回了压制在她灵台的灰色锁链,那些被压制的灵气一股脑冲出灵内界,在她体内肆虐,仿佛欲将她撕碎。 剧痛疯狂的侵袭而来,云鸢只能咬牙坚持,就在她疼痛难忍时,手腕上之前出现的白色圆环再次出现,疯狂散开,将马车内完全笼罩,耳边传来一道清冷却温暖的声音。 “放弃压制,跟着我的灵力引导,重新运转灵气,从启门开始。” 听到这话,云鸢以仅有的意识,追寻着体内那一道温暖的灵力,在体内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方式重新运转。 一团乱的麻线只要找到一处开头,就可以循着重新整理有序,而月冬雪要做的,就是做这个头。 不断的按照自己的功法线路,引导灵力在云鸢体内运行,带回她的灵力,然后启门。 灵力冲开灵门,启门之后是云道,灵气不断的重新修补原先的那些灵阶,然后一重天,二重天…… 云道境有八重天,而百炼境自然也是。 天已大亮,马车的结界因为无人维持便早已散去,时不时的灵力疯狂外泄又慢慢被引导回去。 杨清几人早已醒了,见到异状气急败坏就准备去寻根问底,结果被花小玉拦住。 “我家小姐说,你们敢过去就把你们扔回山匪窝去!”之所以如此说,想来是某人偷听了马车里的谈话了,就是不知道这仇会记到谁头上。 而杨清,李新辉自然涨红了脸不敢再向前,只有周蝉没事人一般的询问下,花小玉才说明月冬雪是在救治云鸢。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章:突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云鸢出了马车。 看着平安无事出现的云鸢,杨清,李新辉二人眼中满是喜色,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意。 “师妹,你没事吧?” “他们说那个老……那个家伙再给你治疗,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二人自顾自话,完全无视了跟在云鸢身后的月冬雪,自然也没注意到周蝉眼中飘过的一丝不快。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二位师兄的关心。” 小姑娘一颦一笑都透露出一副飘渺的气息,仿佛画中仙子,很难让人联想到之前病殃殃的模样。 这自然是要归功于月冬雪。可能是因为想着报恩,亦或者别的东西。 所以月冬雪花费大量时间和精神,仔细的重头开始为她塑道,将她的境界一层一层修复,并传了她一部分锦书的心法,让她重新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而且月冬雪的灵力本来就与众不同,紫色的灵台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月冬雪的引导,不仅将她修习的隐患除去,让她根基更为牢固,灵力也更加精粹。 当然最重要的是,原先云鸢离接台境界就只差临门一脚,在没有修行的阻碍之后,已经达到了突破的界限。 所以二人出来,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为了让云鸢准备破境,而月冬雪这个“哥哥”自然是来护法的。 换成别人肯定不能像他这么轻松的为别人塑道,巧的是二人功法同根同源,而且他有千秋锁协助才能顺畅完成。 虽然完成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变化,必须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就那边的空地,去开始吧!” 不解风情的月冬雪不耐烦的打断了几人的寒暄。 闻声云鸢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调皮的回答道:“知道啦!,臭哥哥!” “两位师兄,我们一会儿再聊,我先去破境咯!”小姑娘说完开心的跑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盘膝打坐,进入调息状态。 “啊……好!” 杨清二人本正欲不爽月冬雪,下意识就回答了一下,二人却忽然愣住。 看着前方的云鸢,李新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杨清。 “我没听错吧,小师妹刚刚是说……她又要破镜了吗?” “如果我们没听错的话她是这么说的”,周蝉也有些魂不守舍。 “如果不是我们三人一起幻听,那小师妹应该说的是实话!”这是强行压下心中震惊,回复过来的杨清说的。 李新辉喃喃道:“那这可是我们南明院目前最年轻的接台境了!” ……… 也难怪几人这么震惊,一起入门两年时间,都是刚刚入百炼的境界,三人中最高的杨清也才百炼七重,剩下二人都才五重,而最小的云鸢却前不久进了八重天,这么快就要破境接台,甩了众人一大截。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云鸢周身十米范围内忽然荡漾起了阵阵清风。 灵力围绕着她旋转,周身十米范围内野草摇摆,仿佛自成一个单独的小小世界,一片落叶不凑巧的飘进其中,然后变成碎片落到地上。 不仅如此,在这十米范围之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几簇小小的云朵,围着她的身边盘旋。 不管几人的废话,月冬雪直接从三人中间穿过,向云鸢走去。 “你想干什么?”李新辉见状喝止,伸手欲拦住月冬雪,而杨清同样也挡到月冬雪面前,手已经放到了腰间佩剑上。 “滚!” 月冬雪冷冷吐出一个滚字,随机气势一荡将二人震得连连后退。 待二人稳住身,月冬雪已经到了云鸢身后,抬脚一步踏入十米范围之中。 “师弟师兄且慢!” 周蝉阻止欲追过去的二人说道:“小师妹是这人所治好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对小师妹并无恶意,我们先看看再说!” “哼!” 李新辉虽然不爽,但是却也没有再向前,而杨清也停下了,看着月冬雪背影,似乎在思考什么,因为从刚刚的气势,他发觉月冬雪境界并不比他高多少。 而踏入云鸢十米范围内的月冬雪,走到云鸢身后一米处停下。 “风势”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明白这十米范围代表什么,这就是修习《锦书》才能形成的绝对领域。 就像他之前追击那些山匪时候所营造的风势一样,只要在风势有效的范围内,不仅仅是速度,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都会得到极大提升,越级挑战也不在话下,因为对修行了锦书的人来说,风势范围内,他们就和自然融为了一体。 幸好是他踏进风势范围,换成别人可能就已经遭到灵力的被动反击,因为突破的时候,风势的出现就是一种防护。 不过既然产生了风势,那就说明他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小姑娘已经掌握了他教的东西,完善了这些年留下的缺漏,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闭上双眼一动不动,月冬雪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清风,有形无实的小小白云继续围绕着二人旋转。 他虽然也突破过,但是他怎么突破的都不知道,这一幕他自然也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突破是不是这样。 风越来越大,云也越来越快。 在这小小范围中,少女乌黑的秀发与白衫同舞,在云彩之中矗立,恍若嫡仙下凡。 无论是商队的普通人还是马车里的小姐,亦或者学宫的几人,都目眩神迷的看着些唯美的一幕。 只是哪里有个男人雪白的银丝和红袍都被刮得呼呼作响,太煞风景。 而云鸢自己这时候也沉在灵内界之中,源源不断的灵力像奔腾的河水一般进如己身,然后冲进灵门,冲上灵阶,冲上灵台,再传进身体四肢百骸。 灵力就像水,水到了,自然就渠成了。 风势慢慢平静,缩回云鸢身体,而这时月冬雪也动了。 手掌放到云鸢头顶,一股紫色灵力夹着着一段段秘法一起传入云鸢的灵台,最终消失在灵台上的源灵之中,灵内界也多了一丝紫色。 收功,云鸢回味着脑海中的东西,纵使疑惑,但千言万语尽在喜悦的一吻中,这哥哥认的不亏。 无奈月冬雪的面具虽然挡住了大部分脸,只留下一个鼻子和嘴巴以及下巴,所以欣喜过头的少女只能在面具上留下一个淡淡唇印。 但也足够让人醋意很深了,有些人以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了。 少女也知道高兴过头了,正在羞涩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不解风情的言语。 “没有我的允许,你如果告诉别人功法的事,我会杀了你!” 闻声,云鸢下意识一个冷战,明明自己已经突破到和他一样的境界了,为什么还是感觉在他面前像个弱鸡,还有那恐怖的杀气,他究竟怎么来的…… 月冬雪说完便转身径直回到了马车之中。 至于少女怎么想,是不是又做了一个鬼脸,他才懒得管,反正警告了不听就杀了。 而云鸢虽然娇憨,但是也不真傻,知道重要性。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一章:云都 风州有风都,云州也有云都,但云都很繁华。 月冬雪去过风都,在风州走过很多城,但是都和云州不一样。 风州的城池,修行者少之又少,更像是一个凡人世界。 而云州的城池,就连偏远的图城都知道修行者这种大人物,作为云州的都城,城里的人们早已经对那些每天飞檐走壁的“仙人”免疫了。 至于那些飞来飞去的云舟,管他呢,反正自己也没机会坐进去。 至于马车这种“稀罕物”,在城门口的时候早有专人做好登记,留在城外了。 理由是怕马儿在城内容易被吓疯,因为在古陆,除了偏远的穷乡僻壤还有穷人们会用普通马匹代步之外,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另一类马——云驹。 同样是马,区别就是云驹马蹄上布满鳞片。虽然是异兽,却温顺近人,速度奇快。 如果真要做对比,普通马匹从水岸城到云都要大半个月,云驹只需要五天,云舟更短。 月冬雪在水岸城也见过很多,至于家大业大的迎花楼为什么会用普通马匹,听说是临时换上的。 不知道是因为“勤俭节约”,还是因为某些人的恶趣味。 反正花小玉也支支吾吾,月冬雪没兴趣继续追问下去。 “哥哥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学宫吗?”云鸢问月冬雪,虽然才认识一天,但是二人之间的亲切感却暴涨,或许更多的是云鸢对月冬雪的依赖。 无视少女期待的眼神,月冬雪轻轻点了点了点头。 “可是学宫还有半个月才到招学期呢!”善良的少女还是不死心。 当听到他来云都是为了拜进无涯学宫时,无论是云鸢几人还是车里的少女和小姐都惊讶万分。 毕竟这个一路上寡言少语的家伙,一点也不像是个求学的人,而对于二人为何一夜之间兄妹相称了,是众人谁也不明白的事。 “去吧!我会去找你的。”月冬雪道。 “那好吧!” 云鸢只能依依不舍说道:“那你记得准时来,别错过了,我到时候会去等你的!” 月冬雪答道:“好!” 于是不再管杨清几人不善的眼光,便自行离去,消失在长街之中。 至于做护卫的报酬,反正迎花楼就在都城里,不会飞,什么时候来要都一样。 见月冬雪离去,杨清四人也同明玉等人礼貌告别离去。 “真是个奇葩!” 马早已经换成了云驹,车厢也换得更宽敞舒适。 花小玉枕在明玉双腿上,有些郁闷。而明玉似乎忙着帮少女梳理着秀丽的双马尾,所以没有搭话。 似女童般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却变得有些气愤。 花小玉继续说道:“明玉,你说,这家伙究竟是和小鱼怎么认识的,她为什么这么上心,还让人有求必应!” 明玉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您也知道的,大当家不喜欢有人跟着,只知道她到了谷川城落脚。” “气死我了,该死的小鱼,该死该死,什么都不告诉我,还不见我,不就是一点破事嘛,还躲着我,等我回去明秀天宫,我要揍她一顿,气死我了!” 黑黑的少女就这样肆无忌惮躺在“小姐”柔软的大腿上,小巧的双脚在空气中乱蹬。 可惜如果换成一个和云鸢那般好看的小姑娘,这一幕一定会显得更加俏皮可爱。 “让人盯着那家伙看他都去干嘛!” “是!” …… 别了几人,月冬雪漫无目的行走在云都城中,没有目的,那就哪里都可以变成目的。 街头偶有巷尾大户人家簇拥着遣人开道而过,普通人也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小贩们卖力的吆喝着今天的特色,时不时互相高谈阔论,说着人间的风月。 直至夜深,月冬雪才寻了一处僻静的小栈休息,掌柜小心翼翼接过金币,似乎怕无意惊走了这难得的财主。 不仅以极快的速度安排好客房,还送来了丰盛的晚餐和一个负责添热水的小二。 为了不让满身狰狞的疤痕吓到人,月冬雪便将它们浸入了温暖的热水之中,也将心惊胆战的小二遣退到门外候着。 这些疤随便可以除去,但是他还是选择留着。 泡着暖浴,点上草烟,似乎是很棒的一种享受,皮肤都幸福的泛起了一抹红晕。 没办法,顾客至上。大半个时辰店小二都在老实的添水,保证温度,幸好春天的水温降的慢,可以少跑几趟。 一路疲惫尽消,虽然也不算疲惫,但是泡过澡的人总是会觉得轻松许多。 这里其实也算不上偏远,只是离那坐山近了些,于是闲人便少了些。 山和城之间有一座桥,那山羞藏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全貌。 桥的那头却灯火通明,仿佛不夜之城,时不时还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如果云鸢说的没错,那里应该就是学海下吧! 云都很大,但是如果从正门进入。沿着大街直走,那尽头就是月冬雪所在这里,前方便是无涯学宫。 无涯学宫主张有教无类,于是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很多,比如云舟这种古陆通用的交通工具,便是他们研究的。 但是山上再大也挨不过人多,久而久之,求学的人就在脚下自发居住起来。 可能是因为不能拜入学宫,所以便想离圣地近些。 而能提供各种行当服务于那些莘莘学子,也是一种不错的行当。 求学的人都会过桥,走到山脚下,月冬雪没有走过桥去,因为他见没人走,毕竟谁大晚上没事干逛过去的。 所以他以为不能走,毕竟他是第一次来,然后就一直在桥的这边,每天晚上都来看看,但是没有贸然走过去。 直到看了快半个月,掌柜的无聊说出了点话,他才知道原来可以直接住到山脚下。 花小玉听到这段汇报的时候,差点没笑背过气去,就连一向温婉的明玉也是忍俊不禁,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掌柜的和他说了说。 于是月冬雪也终于在无涯学宫招新的前一天,终于上了桥,到了山脚下。 然后穿过几条喧闹万分又香气芬馥的小吃街,不理会那些下山觅食寻乐的学生们,杵着拐杖做了一个茫茫人海中的路人甲,还买了两根甜玉米。 直到麻烦的路过,询问了十几家小舍,手中也只留两根啃剩的玉米棒子的时候,他才找到住宿的地方。 “早知道就在外面明天再来了!” 月冬雪如是想着,有些恼怒,不知道是因为求学的人太多,难找落脚的地儿,还是因为面具挡着他品尝玉米的美味了。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二章:初试 无涯学宫一年一度的招新期,是云州一大盛事。 月冬雪虽然也知道,但是却还是忽略了那些人的热情。 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人海,这还只是辰时,怎么这么多人来了?月冬雪纳闷不已。 他当然不知道很多人昨晚就已经在排队等候了,只得老实巴交跟在人群后,顺着大街向前走去。 长街尽头是长阶,而且三道。 中间最宽大的楼梯上,人群摩肩接踵的向上行去,想必这就是上山的路。 至于长阶左右两边稍窄的台阶,一直到正午,月冬雪都还被堵在台阶中央的时候,看着左右两边垂头丧气下来的人群,他才知道原来作用是这个。 大家都在艰难的爬楼梯,其实这段距离不长,只是人太多,所以就很慢。 午后的时间很快就到,月冬雪已经被人流推到了石阶尽头,而这时一声宏亮的钟声也响了起来,传遍整座山,整座城。 台阶尽头是一个广场,广场那头是三道高耸的大门,人群不停的从中间进去,又从左右出来,门内白茫茫一片,谁也看不清。 门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无涯学宫。 没错,写的,没有像那些大户人家一样用的烫金或者篆刻,只是像写上去的字,在阳光下好似墨迹还未干一般,隐隐有些反光。 而人群都走进了门里,也有人不断的从左右两边的门出来,想来和三道台阶一样,就是为了方便这些失败的人离去。 月冬雪跟着人群走进门里,门后依旧还是一个纯白的世界,天地一片洁白,大家都还在喧闹着急的往前走。 当月冬雪走出那个“白色世界”的时候,停下转身看了看后方。 门就在不远处,人群也在继续进来,但是有例外的是,大部分人都眼神通明的进门之后便自觉的转向往左右两道门离去,只有极少数人和月冬雪一样走到门后。 “真是个可怕的阵法!”月冬雪如是想着,便继续往前走。 白色的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幻阵,目的就是筛选那些心性不纯的人,只有一心求学的人,道心坚定,才能走进学宫之中。 而至于那些进门就转向出去的人,因为他们在白色的世界里看到的出口,便是离去的门。 往前没有多久,前方就是一个更为巨大的广场,同样还有巨大的门,和看起来刚写不久的字,这次只有两个字——学海! 这里也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和外面相比,能到这里的人百不存一,所以都井然有序,排队的队伍自然不再那么恐怖。 和月冬雪一样驻足观望前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不过很快大家都找到了目标,各自往不同的地方去排队了。 学海门前,放着四个大大的牌匾,上面分别写着南明、千机、灵丘、洗墨几个词。 结合那人的记忆,月冬雪也大概理解各自代表的意思。 无涯学宫分四大院,分别是南明院,千机院,洗墨院和灵丘院,每一院的长项不一样,考核条件也不一样。 其中千机院都是研究器械的多,洗墨院都是琴棋书画的好手,灵丘院的话是喜欢研究花草异兽,而南明院的话,就是以修行为主的! 云鸢好像就是南明院的人,月冬雪来云都就是为了解决修行问题,所以自然排到了南明院的队伍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扮太出相,还是因为这个队伍里都是以少年少女居多,无论是他前面的人还是后来人,都总是盯着他看了几眼,都有些惊异,也有笑意。 时间慢慢过去,月冬雪也排到了前面,也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一名学宫的年轻弟子向前,来到月冬雪身边,好心问道:“这……这位老先生,您是不是排错队伍了?这边是南明院的队伍。” 月冬雪打量了一下对方,反问道:“我不能考核南明院吗?” “呃……” 这名弟子一下语塞,确实没有规定谁不能考核那个院,但还是谦逊解释道:“老先生误会了,学宫自然没有这等规定,您当然可以,我只是以为老先生是排错了队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不过既然先生没错,那我就不打搅了,祝先生气运中天。” 话毕,年轻弟子便转身离去。 这家伙可比杨清那几人谦逊多了,至少真诚,月冬雪在心中默默评价,丝毫不在乎身后不屑的眼神。 时间总是会往前走,就像如长龙一般的队伍,月冬雪在等着,也有人在等着。 南明院今年负责初审的考官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人,名为杨昌,是杨清的叔叔。 据自己侄儿归来所述,眼前人不就是那个仗势欺人,龌龊下作的家伙么? 虽然院里要求公证公平,但是自己侄儿一向与人为善,谦逊有礼。连他都那么说,如果这人真如那般不堪,自然不能让他拜入学宫坏了风气。 抬起眼皮看了看那张清冷的面具,看这模样,应该是行将就木之人吧,难道真是为老不尊? 心里想的自然不为人知,杨昌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来考核南明院的?” “我不能考核南明院吗?” 简单的一问一答,月冬雪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依旧不带任何感情,但这却让杨昌听着刺耳。 “当然可以!” 不过杨昌没有丝毫表露不悦,继而问道:“修为,年龄?” “接台初境!年龄……”月冬雪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老爷子你是来搞笑的吗?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本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你就只是接台初境,活了这么多年,你确定修习的比蜗牛快吗?哈哈哈哈哈哈……” 月冬雪转身,身后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正捂着肚子夸张的大笑,如果不是离得近看的比较清楚,月冬雪可能都以为他鼻梁上的浓眉是双眼了,毕竟生来就被眼皮缝合的眼珠很可怜。 当然月冬雪不在乎这些,只是淡淡问道:“有事吗?” 少年丝毫不在乎月冬雪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老爷子,虽然学宫是有教无类,但是你这也太‘类’了,这高龄,你还是回家去颐养千年吧!” 少年的话同样惹得后边几人憋着笑,就连旁边的队伍也都投来好奇的眼光。 “所以,有事吗?”月冬雪问道。 少年眉毛一挑,使劲拨开脸上的豆荚,努力让其中的两颗黄豆暴露的更多些。 同时孤傲继续笑道:“你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这里是南明院,只收修行天才的南明院,你这样你是来考核南明院?” “在下裂谷城少主裂天,今年十五,勉强突破到百炼八重天了,和你老人家几十岁的接台实在差之甚远,老人家还是多享福少到处找不愉快的好!” 少年讥讽的意思不言而喻,在惊讶和艳羡的骚动中怡然自得。毕竟这个年纪就百炼巅峰,确实算得上是人中之龙。 月冬雪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对方再次问道:“所以,有事吗?” “你……” “聒噪!”杨昌呵斥一声,打断了裂天的话,不客气说道:“考核现场不许喧哗!” 而后视线继续转向月冬雪。 “年龄?” “二十五!” …… “不可能!” 月冬雪身后的“裂天少主”高声道:“他一定是谎报,就这模样走路都靠拐杖,是假的,让他把面具拿下……” 裂天话未说完,感受到杨昌冷冷的眼神,如坠寒窟,赶紧闭嘴。 杨昌也有些意外月冬雪的年龄,但是二十五岁的接台境,放在大众或许还可以,但是在无涯学宫这种地方,只能算是平庸。 手中一丝灵力流入玉牌,在其上显示出“二十六,接台初”六个字,以及一丝红光,然后递给月冬雪。 “资质一般,不符南明院标准,不过关!”杨昌说完便不再看一眼,也忘了另一个需要登记的细节,只是挑眉喊着:“下一个!”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三章:四院废 被南明院淘汰,月冬雪并没有多少情绪,走到其他的队伍之后继续排着。 千机院! “你对机巧类作业热爱吗?有几年经验?” “一般,只会点铁匠活!” “抱歉,不合格!” …… 灵丘院! “对灵植培养可有涉猎?” “没有!” “异兽驯养呢?” “也没有!” “抱歉,不合格!” …… 洗墨院 ……… “不合格!” ……… 迎花楼某处,花小玉一颗葡萄卡外喉咙差点没咽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 “今年学宫的考官都是白痴?” …… 无涯学宫四院,初试虽然只是一点咨询和部分简单的实践,但是也为了筛选一部分人。 像月冬雪一样不合格的人很多,但是很少有人会“集齐”四院的不合格玉牌,因为丢不起人。 短短一会儿,月冬雪便已经论为了广场上的谈资,有嘲笑,有鄙夷,有同情,也有可怜,虽然说淘汰者可以等几天后的学海复试,那时候可以在规定的地方尽情展示自己,但是一般希望渺茫。 月冬雪站在淘汰者的人群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静静站着,思考着如果几天后的复试也不合格,那该从何处下手处理自身问题。 …… 正当月冬雪迟疑时,一道黄鹂般动听的声音打断了他。 “哥哥!” 声如其人,一只纤纤玉手就搂上了他的右手,云鸢欣喜的看着月冬雪,如获珍宝。 “鸣钟响了你都还没来,我还以为你今天没赶上呢!还好我忙完又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来。”少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平复了一下因为焦急而起伏的心绪。 本来想摸摸头表示一下安慰,但是左手拿着夜幕“拐杖”,右手又被搂住,月冬雪只能微微点头以示答应。 “云鸢,你……” 另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一名同样身着白衫的女子狐疑看着二人。 云鸢见状,笑嘻嘻的说道:“云英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结拜大哥浮冰!” 说着又看向月冬雪道:“浮冰哥哥,这是我天罗城的族姐云英。” “你好!” 介绍过后,云英礼貌的对月冬雪打了招呼,眼中的疑惑神色更多了几分,还带着警惕。 云英身材高挑,面容却带着几分英气。平日里行事也雷厉风行,爽快直接,对云鸢这个族妹更是疼爱非常。 但是这次回来,云鸢不仅突破,还动不动就提起一个“哥哥”,让她担心单纯的少女是不是被人欺骗了。 所以当听说云鸢口中那个哥哥要来求学时,她就不容置疑的要跟着云鸢,至于某些跟在云鸢身边的烦人苍蝇,她早就赶走了。 而月冬雪模样打扮,任谁都会下意识把他当成老头子,自然云英也不例外。 对方的警惕月冬雪看在眼里,只是点了点了,并没有说什么。 而云鸢也不会多想什么,她知道这个便宜哥哥性格就是这样。 只是嘿嘿一笑对云英道:“放心啦!云英姐,你别看浮冰哥哥一副老头打扮,他年龄其实也不大的。” “额!”云英半信半疑。 “对了哥哥,你想考核那一院啊?”云鸢适时的插话。 “考核过了!”月冬雪答道。 “什么?通过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没问题,那一院啊?是我们南明院吗?” 云鸢兴高采烈的摇晃着月冬雪右手。 月冬雪有些无奈道:“我是说都考核过了,但是没合格。” 月冬雪抬了抬右手,摊出了手中的东西。 云英也注意到了月冬雪手中四个隐约带着红光的玉牌,惊讶至于也是佩服,这家伙真是不怕丢脸啊! 而云鸢自然没有这份平静,高声惊叫:“什么?不合格?怎么可能?” “嗯,不合格。”月冬雪的话很平淡,云英也不禁为对方云淡风轻的模样侧目。 然而云鸢这一嗓子也吸引了大部分的视线,让很多人注意到这边。 “那女孩……好美…” “哇!女神啊!” “天啊!女神怎么会抓着那个‘四院废’肮脏的手,不会是那家伙又继续没下限骚扰别人去了吧?” “噫!那不是你们南明院的小仙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和那个奇怪的家伙难道认识?” …… 不管是来求学的人,还是学宫的弟子,认识大家都好奇的看向这边,议论纷纷。 原先的云鸢在学宫中虽然仰慕者不少,但是并不显得如何出众,那怕长相气质不差,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但是自从月冬雪为她重新塑道之后,她修炼的功法也是月冬雪教的完善后的锦书。不仅修行一日千里,就连她的气质也一直在不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皮肤都比原来好了更多。 一改之前的娇弱,整个人活脱脱像一个初临尘世的仙子,虽然回来才仅仅半月,却已经成了南明院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云鸢有各种变化,月冬雪也想不明白。 …… 不理会众人的惊叹和议论,云鸢气呼呼的拽着月冬雪就要往前走,没走两步却被一人拦住。 “这位云中的仙子,冒昧打扰了,小生是裂谷城少主裂天,看你装扮,今后咱们应该也是同门了,不知可否有幸邀你共饮一杯,洽谈风月呢?” 少年裂天挡在面前,优雅的搭讪,使劲睁着豆荚眼,顺便甩了甩手中碧绿的玉牌,基本上能拿到这种玉牌的人都是属于必定通过考核的了。 “滚开!” 换是平时,云鸢的性格可能会微笑着婉拒,断不会这般粗暴,但是这分钟正在气头上,也算这裂天倒霉,直接被云鸢的含怒一推,摔了好几个跟斗。 “这小丫头,又突破了?”月冬雪一愣,实战暂且不论,但是光从境界来说,云鸢已经超过了月冬雪,到了接台中境。 月冬雪自然不会任她继续这样,喝止道:“好了,云鸢,别闹!” 云鸢转身,眼眶微红看着月冬雪。 “我……我不服!其他三院就算了,南明院凭什么不合格,哥哥这么厉害,我要找他们理论去!” 云英也连忙上来劝道:“好了小鸢儿,先不管内情如何,但是初审一直都是公平公正的,师长们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你如果闹了说不定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我不管,如果没有解释我就去找院主!” 少女虽然停下,但是话中依旧没有半点消气的意思,撅着嘴望着月冬雪和云英,眼中打转的泪花指不定就会忽然落下,惹人怜惜。 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来的裂天阴阳怪气在一旁说道:“哟!这不是‘四院废’嘛?还没走,等着复试吗?还是等着学宫开第五院。” 月冬雪,云鸢,云英三人回头,月冬雪的表情看不见,但是眼神有些烦,如果是在外面可能他都想动手灭了这不识趣的家伙。 而云鸢的眼神如果能杀人,那云英的眼神可能就替她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不过也在此时,云鸢不知想的什么,猛地看向云英道:“五院?” 云英闻言,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云鸢见状,欣喜若狂。 月冬雪正疑惑,就被云鸢拉着往学海门前另一个阴凉的角落走去。 ……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四章:世院 无涯学宫一直都有五院,只是第五院多年未开,久而久之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让世人渐渐忽略了无涯学宫还有一个第五院——世院。 世院的存在很特殊,只有在某些有缘的人到来,才会开放,否则宁缺毋滥,从不外招。 世院的上一次开放是三百多年前,那年招的学生只有一个,而那个学生,已经在无涯学宫做了三百年的当家。 今年世院原本提前几天也招了一个学生,但是之后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世院也在今年外招。 世院的考核也很简单,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一面映世镜,一指点江山。 只要你伸出手指,能在映世镜上写出字,那么你便通过,不论身份修为境界。 而且第五院特殊,甚至某些方面可以凌驾于其他四院。 虽然很多人都在四院考核失败后,也想过抱着万一的想法,去尝试了一下,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而刚刚裂天无心之语,确是提醒了云鸢二人,这第五院的存在。 学海大门侧面,是最适合乘凉的地儿。 一张简易的木桌摆放在这里,桌上放着一面镜面纯黑的古朴镜子。 而写着大大的“世”字的牌匾,早已被放到地上,而人被“放”到牌匾上,呼呼大睡,鼾声连连。 云鸢三人来到这边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大部分人看到都只是摇头,觉得云鸢病急乱投医,而求学者们,更多的只是好奇,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看着酣睡的老翁,月冬雪却有一股莫名感。而云鸢则是跑上前,蹲在老人身边,樱唇轻启。 “酒被偷啦!” “啊?哪里哪里?那个王八蛋敢偷我的酒?” 云鸢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地上的老翁却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捂着腰间的葫芦四处观望。 葫芦还在,见到是云鸢,老翁便不耐烦的躺回牌匾上:“云家的小丫头,一边去别来打扰我老头子午睡!” 这云鸢当然不依,抓着老翁的手卖力的拖动:“哎呀!快起来啦酒虫爷爷,快点,我要考核。” 老翁摆摆手推开云鸢道:“你个南明院的小丫头凑什么热闹,一边去一边去,一天就知道来消遣我。” “不是,不是我啦,是我哥,我哥要考核!” “考就考吧,镜子就在那,拿去随便画,坏了不要你赔!” 话音落,老翁又响起了鼾声,见拽不起,云鸢只能放弃走回桌旁,拿起桌上的映世镜递给月冬雪道:“哥哥你试试!” 月冬雪将手中四块玉牌随手放到桌上,接过漆黑的镜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用你的手指在上面写字,写你心中所想!”云英一旁提示。 月冬雪想了想,将夜幕放到桌上,一手拿着镜子,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在上面点画。 漆黑的镜面一尘不染,给人一种冰凉的触觉。 手指收回,月冬雪看着云鸢,云鸢和云英都盯着镜面,广场上无数人的目光也纷纷好奇的看向这边。 裂天早从旁人的言语中知道了这“第五院”的存在,见什么也没发生,不客气的嘲讽道:“切!这搞的,果然四院废又得变成五院……” 嘴张着,不一定要说话,后面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在众人眼中,月冬雪手中的又深邃的镜子忽然自动凌空而起,光华乍放,漆黑的镜面瞬间变得洁白如玉,而镜面上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大字————长安。 月冬雪从小就喜欢红色,所以红袍是红色,如今写出来的字也是红色,红得耀眼,红得震惊,红得若大的广场落针可闻。 与此同时,世间某处,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穿着布衣,端着一碗香气袭人的馄饨,筷子夹着的馄饨已经掉回瓷碗中。 虽然他双眼早已失明,却还是转头看像云都方向痴痴的道:“长安么?您终归还是来了吗?” 世间这样的老人不多,也不少,云湖边上土山上,同样有一个布衣老者,一边蹲在地上给黄牛投喂肥嫩的草料,一边反复念叨着“长安”二字。 青鸦依旧躺在湖心亭中,玩味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噬元姬在一旁抱着个婴儿静处不语。 …… “长安!” 老翁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镜子细语呢喃。 “长安啊长安!世人为求常安,人生长途漫漫,总让人寝食难安,只求身心常安。” “然而常安有时,长安无限,常安又怎如长安?好一个长安,好一个长安啊!哈哈哈哈,小子,你通过了!” 说着老翁从怀中掏出一个更精致的玉牌递给月冬雪,上面只有一个“世”字,这是世院的身份象征,今日起月冬雪也将是无涯学宫的学士。 月冬雪接过玉牌,心情荡漾,不是因为通过了考核,而是因为一句“小子”,又是一个看穿他面具的人吗?他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礼貌的作了一揖。 “谢谢!”月冬雪道。 “不必!”老翁伸出手,镜子落下,又回到了漆黑的模样。 这时候老翁也注意到了桌上四块泛着红光的玉牌,打趣道:“没想到第五院的人居然是个四院废啊,哈哈哈哈哈!” 只不过在看到南明院的记录的时候,眉头一皱,继而看向月冬雪道:“小子,你修行了几年?” 虽然他声音不大,也足够让很多人听到,杨昌脊背忽起一丝寒意。 一般人基本懂事便开始修行了,早些的四五岁,晚些的十一二岁,所以一个人的资质不能光从年龄判断,还得根据修行的岁月来定。 但是这个问题不仅广场上其他人,就连云英和云鸢都觉得有些多余,“南明院的考核玉牌上不是都会登记的吗?” 月冬雪当然不知道这事,他的玉牌上没有,也没人问过他。 想想自己从小渔村回来自己过了三年多了,他自己都唏嘘不已,凑了个整,老实答道:“四年!” “你说什么?四年?”老翁腰间的葫芦有些颤抖。 “嗯!”月冬雪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白痴!白痴!”老翁放声大笑起来,骂了两句,只不过骂的时候看了看学海下的考核处。 随后只见老翁忽然一把将桌上的“映世镜”收入怀中,然后一脚踢起地上的世字牌匾抗在肩上,疯一样边笑边骂边放声大喊大叫的往学海深处飞速跑去。 “哈哈哈哈哈……白痴……白痴……哈哈哈………李玄风!李玄风!快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给你捡到一个大宝贝……李玄风……” 无涯学宫的人都知道老翁口中的李玄风是谁,因为学宫首领就姓李,名玄风。 …… 云鸢从震惊中回神,不敢相信的看着月冬雪:“浮冰哥,你真的……只修行了四年?” 云英同样震惊的等待他的回答。 “恩!” 月冬雪点头答道:“准确的说是三年多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广场再次喧闹起来,有惊叹有崇拜有怀疑……裂天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杨昌也感觉脸有些烫,全身瘫软的坐在椅子上。 “四年四境初,这样的人不配通过南明院考核?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五章:礼物 无涯学宫在山里,学士弟子都在学海学习,学海五院,除了世院少有人知,其他四院都各自发扬,人才济济。 无涯学宫的考核其实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在外报道通过筛选的人,后面还有好几关考核。 不过那是其他四院的事,世院的考核很简单,映世镜能写出字,那就过关,通过了的月冬雪,被云鸢这个向导生拉硬拽的带着四处闲逛,直至傍晚时分。 …… 世院今年是三百年来第一次开放,直接就收了三个人,这事震惊整个无涯学宫,相信不久也会震惊天下。 所收第一个人,在映世镜上写下的也是两个字:“杀天”。 听说他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映世镜跌落在地,颤鸣不已。 所收第二个人写下的是“长安”,便是月冬雪。 听说第三个人写下的只有一个字,除了寥寥几人,无人知道她写了什么,反正惹得映世镜当场主动认主,让学宫高层无可奈何,这事知道的人甚少。 然而,其他两个人却都是月冬雪不想见到的人。 …… “哎呀妈呀!老弟终于来了啊?” 这是月冬雪走上世院所在的院落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个男人说的,逼得月冬雪差点转身就走。 “大爷,来玩嘛!” 这是月冬雪听到的第二句话,声音很好听,很细,像七八岁的女童一般清澈。但是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花小玉双手锁脖,双腿盘腰,像个树懒一般挂在月冬雪背上。 冢无二双手搂腿,五体扑地,与个泼皮似的靠在月冬雪脚上。 黑旋龟四肢横张,斜靠水壶,鸟头叼根野草惬意的审视三人。 走是走不掉了,留?未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别想清静了。 …… “你们在做什么啊?” 疑问打破了三人的僵持,云鸢抱着一床松软的棉被,似乎在努力思考这是什么游戏。 “咳咳!” 冢无二见来了外人,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拍衣服上的灰尘的时候还假装咳嗽两声,还给了身后桌上得意的某龟一个白眼。 花小玉从月冬雪肩上探出头,勒在月冬雪脖子上的双手稍微松了一下,摆摆手掌打着招呼,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好啊!云鸢。” 云鸢皱了皱眉头问道:“花小玉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趴在我哥哥背上?” 可能想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不雅,于是花小玉双腿一松,恋恋不舍的从月冬雪背上蹦下来,视线也离开了月冬雪白发间的那根发带。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在闹着玩呢。” 花小玉笑嘻嘻回答,丝毫不觉得尴尬。 “对了云鸢你抱个棉被干嘛?” “晤,这个啊?给哥哥带来的啊,我看哥哥啥也没带,所以就给他买了些日常用品。” “呃……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一直抱着,你不是突破接台境界了吗?灵内界可以存放物品的了吧?” 太阳已经露着半边脸在天边努力的散着余晖,红彤彤的晚霞照在云鸢小脸上,似乎想努力将少女的脸色遮掩过去。 少女不知想起了什么,将羞红的小脸躲在棉被后面,声如蚊蚋。 “我……我忘记了……” 幸好月冬雪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能把她的话听得真切,却莫名觉得有些无奈也好笑。 “给我吧!”说着月冬雪上前接过少女手中的棉被,然后放到院子里的凳子上。 至于为什么不收进灵内界,这时候要是收了那云鸢可能就要躲在地上挖洞了,把自己埋进去省得丢人。 但是在月冬雪放被子的时候,有人已经一步上前抓住了云鸢白皙的小手。 “小姐姐你好啊,我叫冢无二,世间无双,独一无二的无二,你知道吗,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呢!” 还未从羞愧中回过神的云鸢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整的一愣,大脑空白,下意识的问道:“像谁呀?” 冢无二翘起得意的嘴角:“当然是像我的未来的妻………” 话说到一半,冢无二忽然停下,一股寒意传遍全身,一根黑乎乎的拐杖顶着咽喉。 毫无疑问,如果再说下去,那可能那根拐杖会立马“划”进他的喉咙里。 “放手!”月冬雪冷冷看着冢无二。 云鸢这也才反应过来已经被人轻薄了,气愤的甩开冢无二的咸猪手,跑到月冬雪身后。 然而却发现了手中异样,在月冬雪收回拐杖的同时,一边怒气不减的将手中之物砸回冢无二身上一边发问。 “你个坏蛋给我手里放了什么?还给你!” 冢无二见状赶紧一把接住:“你别瞎扔啊,这是定情……额不,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呢!” 感受到某人冷冽的目光,冢无二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话风一转解释道:“别生气别生气,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 “这不,浮冰是我兄弟嘛,那我也算是你哥哥了,做哥哥的给妹妹礼物不是很正常的嘛?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那我换一个好了。” 说话的同时冢无二摊开手,两个精致的小铃铛出现在手中,看起来和普通铃铛并无差别。 “这…这……这是金灵器??”一旁的花小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眼光独到。 月冬雪听出花小玉的惊讶,这也才定睛看向铃铛,那些记忆里有的,古陆的灵器等级,从低到高一般是绿、蓝、紫、金、橙、红、仙七个等级。 世间灵器本来就不多,而金灵器,这可是一般小门派都欲求不得的宝物啊,就放在无涯学宫这种地方,也都能引起一阵小骚动了。 所以难免花小玉吃惊,毕竟一般人也就常用绿、蓝灵器而已,不是谁都能有得起的,金灵器有价无市,就算有人卖,那也是天价了。 冢无二这分钟真恨不得抱着花小玉使劲亲几大口,太“善解人意”了,太懂他了,一句话就把话题转移,要不然……想着月冬雪拐杖里藏着的刀,他是真怕那家伙拔出刀给他来一刀,那可真是……真是他自己作死了。 悄悄捏了把汗,冢无二道:“其实这可以说是灵器,也不是灵器,而且你说错了!” “这两个铃铛的话,其实就是装饰用的,真要说,品质也就相当于橙灵器吧!” 花小玉闻言,却是再次被震惊了,橙灵器做装饰?到底多财大气粗的人才做得出来?更何况如果橙灵器只是装饰的话,那它装饰的东西…… 花小玉的思绪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冢无二手中也不见任何动作,铃铛就忽然飞起,在空中忽然划过一条弧线,飞过的地方好似蒙上了一抹透明的薄纱,薄纱中仿佛藏了无数星辰,明灭不定。 云鸢和花小玉已经被这唯美的一幕吸引挪不开眼,直到风来,隐约的薄纱逐渐真实,变成一段蓝色缎带,落到冢无二手中。 “这叫星空绫,攻防兼备,算是灵器,实为灵宝。相传是一位远古大能从天空撕下来的一片碎片所化。为了将之镇在人间,那位大能炼两座人间巨峰成铃,系于两端,便是防备它重新逃回天上。” “而它上面所带的那些图案,便是那天空中的星辰,至于那位传奇的大能,便是我了,想当年……” 正经不过三句话,冢无二又开始吹嘘起来。 后面的话当然没人会听他瞎掰,至于灵宝什么的,压根没人听过是什么东西。 花小玉不客气一把夺过,感受着手中轻若无物的缎带,柔软的触觉不像见过的任何一种材质。 月冬雪和云鸢也盯着缎带,虽然不明白其用,却也还是能看出不凡。 “这东西,能卖我吗?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花小玉难得认真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既然说这是送给云鸢的,她这话就显得有些横刀夺爱的意思。 幸好,在场几人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旁的冢无二却饶有兴趣的看着云鸢,对月冬雪道:“啧啧,可真是个赤子之心的可人儿!我这礼物可还行?” 花小玉也默默将缎带递到云鸢身前,被这宝物吸引的云鸢早已经忘了先前的“轻薄”,好在那怕很喜欢,她也还是先看向月冬雪。 直到月冬雪点头,她才小心翼翼接过缎带,似乎有些对刚刚把它扔出去有些愧疚。 重新回到云鸢手上的星空绫无风自动,一下缠绕在云鸢右手上,光华尽去,就连两个铃铛也变得再与普通铃铛无异。 “居然让她自动认主了,小妹你可以的啊!” “啊?”云鸢有些迷糊,丝毫没注意到冢无二夹在话里的称呼,只是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手腕,脑中出现了一段使用的说明。 “你这是在逼我啊!” 花小玉收回眼中那一丝羡慕之色,不忿的看着冢无二。 随后只见其手中多了一块刻着玉笛的木牌,递给云鸢。 “小云鸢,以后我们也算同门了,姐姐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迎花楼客卿玉牌,你拿着,只要有需要,迎花楼都会给你帮助,而且消费全免哟!” “啊……真的吗?” 这次云鸢是真的觉得幸福太突然了,迎花楼那可是古陆最大的高端寻欢之地了,无论是歌舞还是美食,都堪称一绝,能成为客卿,那简直就是可以在销金窝里醉生梦死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啧啧啧,给我也来一个!” 一旁的冢无二眉头一挑,就要将玉牌抢过去了,眼疾手快的花小玉已经将之塞给了云鸢。 得到月冬雪的首肯,云鸢这才走上前,乖巧的道谢。 “谢谢小玉妹妹,谢谢二蛋!” “等等…” …… 云鸢这清新的感谢方式,不仅听得花小玉和冢无二满头黑线,就连月冬雪都有些忍俊不禁。 花小玉率先开口,黝黑的小脸满满的写着不开心:“你叫谁妹妹呢?叫姐姐!” “可你比我小啊!” 说着云鸢走到花小玉面前,伸出手放在其头顶,横向的比对到自己下巴,无辜的说道:“看吧!你比我矮一个头呢,而且小玉你的声音也像小妹妹啊!” 如此明明白白的对比却让花小玉险些抓狂:“身高和声音并不代表年龄,我今年二十了,你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叫姐姐怎么的?” “真的么?”云鸢满脸怀疑。 “当然是真的!”花小玉有些牙痒痒。 “噢…好的,那……小玉姐姐?”云鸢尽量摆出一副很情愿的样子试探性回答,却被另一个人毫无风度的打断。 “你噢什么噢?叫她妹妹就算了,反正她就是个黑萝莉,枉费我送你那么好的宝贝,你叫我二蛋是什么鬼?” 回过神的冢无二言辞灼灼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叫什么什么二吗?叫你小二也不礼貌,你还是个占我便宜的坏蛋,所以就简略一下叫你二蛋咯!”少女吐吐舌头,一脸的天真无邪,一副从不记仇的乖乖模样。 “哈哈哈哈……二蛋好……哈哈哈…云鸢你太棒了!” …… 小小的庭院已被夜色完全占据,云鸢抱着棉被进房间给月冬雪收拾去了,而月冬雪坐在桌旁看着手中拐杖。 除了花小玉夸张的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就剩下冢无二一个人搬着凳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在院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系绳子。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六章:夜事 夜深,云鸢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世院里的三个人却毫无睡意。 冢无二满院子缠着花小玉要迎花楼的客卿玉牌,而花小玉也拖着满脸的星星雀斑问冢无二索要“礼物”,当然以冢无二的无赖程度肯定想要空手套白狼。 最终二人不知道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花小玉还是给了冢无二玉牌,顺道也给了月冬雪。 不过后者是拒绝了的,他不喜欢平白无故拿人好处,也不想欠别人什么,不知道韩老爷知道他这么有原则会不会高兴。 见二人安静下来,月冬雪这才正视二人道:“条件?” 简单两个字,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 和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当着面送给云鸢的礼物,无论是那个传出去会轰动四方的灵宝,还是迎花楼的客卿玉牌,都不是凡俗之物。 云鸢个性单纯不太懂,但是他让云鸢收下了,并不代表他也不懂。 月冬雪想了半天怎么说,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说。简单又直接,天下那有免费的午餐?至少这是月冬雪认为的。 二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所以冢无二抓着“八爷”的壳抚摸道:“看吧!我就说他很没意思。” 花小玉也赞同的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没意思!” 吐槽完之后,冢无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手里抓着旋龟,往左边屋子走去。 花小玉也捶着肩膀打着哈欠走向右边屋子。 “你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以后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搭把手就好了!”这是冢无二说的。 “同上!”这是花小玉。 也不管月冬雪反应,二人都同一时间进了屋内。 …… 云都后面群山是无涯学宫。学海四院各据一峰,四院所簇拥的之地,便是学海高层所在的无涯之境。 在无涯之境,两个人正在一棵老松下下着象棋。 风轻轻吹过灯罩,又不甘的离开,吓得灯罩里的小火苗忽闪忽闪。 一旁的童子实在郁闷,不知道这二位今天发什么疯,大晚上下棋。 “将军!” 一身素雅白衫的中年男人微一抬手,一个回马枪吃掉了对手的象。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一个虎视眈眈的炮也来到了马的后方。 棋盘已成定局,这是经典的马后炮,无路可逃的老耆只能放弃挣扎,手从头上放下的时候还不小心弄掉了几根鬓丝。 抬起眼皮看了看对方,老耆直接将象棋一推,郁闷说道:“不玩了不玩了,李玄风,好歹你也是大圣,你就不知道让一下老人家吗?” 老耆名为酒消愁,就是白天负责世院招生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家伙。 而他对面的大圣“李玄风”,便是无涯学宫的执权人,“大圣”便是无涯学宫掌门的尊称。 李玄风闻言,好笑的道:“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三百年前为了赢我一颗车,当着多少人的面,抬起映世镜就直接把我砸晕在学海门外,现在你打不过我了也还是赢不过我,还想要我尊老,你还有值得尊的地方?” “胡扯!” 酒消愁似乎被人踩到痛脚,吹胡子瞪眼的大声辩解道:“你当时明明是自己被晒晕过去的。不不,不对,是映世镜自己飞起来把你砸晕的,你怎么能往我这老人家身上泼脏水。” 一旁的书童听到两人的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奇闻轶事,嘴唇咬着想要努力的憋住笑,显得十分幸苦。 李玄风翻了翻白眼,吩咐道:“童儿你下去吧!” “是!”书童如获大赦,疯一样跑走,早忘了形象一说。 见其离去,李玄风才道:“说吧,您老不在书山呆着,跑来我这冷清的无涯之境,不是只为了下棋吧?” “你不说差点忘了!”酒消愁拿起腰间葫芦畅饮一口,浑然不顾嘴角漏出的酒水有多浪费。 “你给老子老实交代,那个叫冢无二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你带回来就丢世院了,还把老子拉出来给你去招生,究竟想干什么?” “正巧我们也好奇,世院怎么突然就招人了,还一来就三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峰顶迎面走来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一身正气,女的雍容华贵,给人不可名状的压力。 夫妻二人并肩走到峰前对二人行了一礼:“见过大圣!” 酒消愁眉头一挑说道:“你们俩不在青云境守着你们的宝贝儿子,来瞎凑什么热闹。” 这话李玄风当然也想说,但是能说?开玩笑,说了这俩不得把无涯之境掀了才怪。 “看来今天不能糊弄过去了!”李玄风心里如是,面上却也不失半分风度。 微一抬手,两张椅子出现在身畔。 “坐吧!”说着李玄风微微叹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久前,我收到一封密简,是老师来的!” 说话间李玄风手一抬,一张白纸出现在三人眼前,上面只有淡淡的三个字:“开世院!” 三人看着纸条,忽然沉默。 李玄风拜入学宫之前,一直是窥天谷门人,而世间能让他称为老师的,也只有一人。 三人中的妇人最先打破安静,愠怒道:“当年我们夫妻俩多次提介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拜世院,大圣都婉言拒绝,怎么?难道我们的分量还不如一个外人吗?还是说大圣三百年了还是把自己当成窥天谷世子?” 妇人的话很不客气,惹得酒消愁眉头微皱,就连身旁的丈夫也觉得有些过分,出言喝止道:“住口,晓晓,不能对大圣不敬!” 然而李玄风只是淡然一笑,一股清风拂面,让三人莫名的心情平和。 “没事!”李玄风继续说道:“武长老也只是心中不平,无需计较。” “确实,玄风如此作为,自然在大家眼中难免误解,但我也有自己的思量。” 武姓妇人似乎意识到逾矩,所以没有再说话,毕竟如果没有李玄风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无涯学宫,其他二人自然也是,静待下文。 李玄风起身走到崖边,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缓缓说道:“诸位也应该明白,老师一心淡泊权名,只循天地之道。而他占演天机的能力,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当时收到密简,我苦思几日,最终认为此时应该和二十几年前那件事有关。” 酒消愁不知何时已经起身,靠在崖边的老松上,提着酒葫芦疑问道:“你指的是二十几年前窥天谷一夜之间全遭反噬,就连老神棍也瞎了双眼那事?” “没错!”李玄风道:“当年老师演化天机,却忽遭大劫,祸及全门,一夜之间,窥天谷封谷十七年,震惊世界。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窥天谷隐于世外修养。” “然而其实在那事之后,我也收到了老师的密简,时间正好是封谷之日。” 中年男子看着李玄风,问出众人所想:“不知内容大圣可便说?” “有何不可?”李玄风站在崖边,白袍轻舞,缓缓开口:“乱世启,万道崩。百战不死,玄风,一定要活下去!” 李玄风似乎想尽量去模仿着那道语气,儒雅的声音却如平地惊雷,无形中震动着整个无涯学宫。 李玄风是谁?三百年前第一天之骄子,如意境巅峰,这世间有能杀他之人?中皇朝和霸神宗的那两人不要命的联手还差不多。 而他的老师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几人虽然嘴上不忿,但是那人可是当世圣人,他的警示?众人不敢往下想了。 夜里的学宫虽然安静,但是山中时不时还有蛙虫之鸣。但在李玄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连风都安静飘过不再出声。 最终还是酒消愁开口道:“那老神棍要开世院的目的是什么?” “这我也想过。”李玄风继续道:“但我不知道,我已经无法再推演世事,于是便想外出寻老师,欲弄清楚这一切,而我在云都城外便被师弟拦了下来。” 说着李玄风似乎又回到那日在云都城外和师弟一起吃的那碗馄饨。 “师兄!乱起云州,你不能再离开云都半步,否则,大祸起!” 这是他师弟玄岐的原话,也是玄岐不留守窥天谷,大老远匆匆赶来的原因,因为光是传讯不能留住他。 “所以那个小子也是玄岐带来的?”这句话不是场间几人说的,来自学宫后山,好似随风飘来的。 “不是!”李玄风道:“当日回城,我便在门口遇见了他,而他似乎也是在等人,这就是因缘吧!我带他回学宫,而他在映世镜写出字,便成了世院第一个弟子。” “而后来的那两人,确是出乎我预料的,迎花楼那丫头虽然早些年我就知道她可以,却没想到映世镜会直接认主,而另一个人也毫无背景,却来了云宫,入了世院。” “你以后准备怎么做?”酒消愁问道。 李玄风回头,众览群山,只是温和的说道:“天地在这儿,学宫也在这儿,我也在这儿!” 这话或许别人不明白,但是听到这些话的人都明白。 李玄风在这儿,那他就是学宫大圣,是镇守云州的守护神,世道乱,他没乱,云州就不敢乱,至于世院,那本身就是一个随缘的地方。 所以那对夫妻尊敬又愧疚的作揖离去,学宫后山和书山上一片寂静,山间时不时响起一两声蝉鸣,可能是夏天快到了。 就此,李玄风心中巨石落下。 总算圆过去了,总不能直接了当告诉众人说:“我其实就是下棋下不赢别人,于是把映世镜输了,然后才把人请回来的”这种话吧?虽然确实是要开世院的。 疑惑尽解,酒消愁也没兴趣多待,也不管李玄风如何想法,喝了口酒,盖上葫芦,懒散说道:“反正这是你该想的破事,我们这些老头子就是工具,你用的上的时候说一声就行,走咯!” 说着酒消愁手中葫芦一扔,迎风变大停在涯间,身体懒洋洋的就往葫芦上倒去,却没有发现变大的葫芦瞬间又缩回原样。 “别!” 反应过来的李玄风正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于是……一头黑线……嘴角抽抽……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无论多想笑都不会笑。 “嘭………嘭嘭嘭嘭………” 偌大的无涯之境只剩滚瓜落地的声音夹杂着一阵惨叫在山崖下回荡。 “哎哟………李玄风你个xxxx……你他马又没把禁空阵关掉……摔死老子了……哎哟……”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七章:负荆 老旧的阳光依旧照射在树梢,几只麻雀在枝桠之间窜动寻着肥美的早餐,叽叽喳喳依旧压不住门外那些喧闹。 学海虽然五院各占一地,但世院远没有想象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气派,也没有廊腰缦回,长桥卧波,仅只有一个普通的院子,几间房屋而已。 往年,世院不开,整座山都被大阵环绕,学宫弟子是进不了的,但是世院若开,大阵便会撤去,平时也就会有人能上来,虽然闲人比较多。 ———— “世院招的都是如此粗鄙不堪的人吗?” “对啊,太过分了!” “简直就是丢人!” “辱没师长,把他们赶出去。” …… “你们给我闭嘴!” …… 吵闹声是世院三百年来第一次,却让人觉得心烦不已,就连引起喧闹的罪魁祸首也忍不住喝止那些无趣的言语。 那句话说完的时候,月冬雪正好推开门走出房间,他准备去一趟书山。 但是世院门口早已经被无数人堵住,想出去可能有点难。 见他出来,喧闹一下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注视着他。 而那些目光之前,跪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背上还背着好几根荆条。 来到院中,木桌木凳依旧还在那里,和昨夜并无变化,不过歪脖子树上多了一个秋千,秋千边上是一个躺椅。 花小玉坐在秋千上悠闲的晃悠,冢无二靠在躺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门边众人。 人太多,月冬雪也不认识,所以他看向他唯一认识的那一个,也是跪着的那个问道:“什么意思?” 跪着的杨昌抬起头看着他:“我这一身行得正坐的端,只求无愧于心,无愧学宫……” “说重点”,月冬雪打断了他。 “你本该一鸣惊人,拜入南明院,却因为我的失职,让你沦为四院笑柄,我有罪。”杨昌说着低下了头。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何一早就会这么多人来到世院,月冬雪转头像院中问道:“如果没有世院,我是不是就失去了入学宫的资格?” 冢无二笑而不语,只有花小玉说道:“嗯!如果没有意外那差不多就是这样。” 点了点头,月冬雪看向杨昌,直到看得对方把头再低下些,他才道:“知错了?” “错了!”杨昌坦率承认,他确实光明磊落,要不然也不会来找月冬雪负荆请罪。 “错在那里?” 月冬雪的逼问让杨昌一愣,正常情况下一个新入学的弟子不是应该受宠若惊,赶紧把他请起来么?而且刚刚自己已经解释过了,他居然还如此咄咄逼人? 虽然心里有所不快,但是他光明磊落,也不是小肚鸡肠,这事本身就是自己的错。 于是继续道:“我不应该因为我的个人原因造成你的损失,你的资质完全可以拜入南明院,甚至得到重点培养。” “所以错在那里?”月冬雪再问。 “我……”杨昌一下语塞,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了。 “够了!” 一声大喝,一个少年推开人群走了出来,正是半月不见的杨清。 而此时的杨清早已没有了前次所见的那份表面文雅,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月冬雪。 “我叔叔本就是南明院的师长,他放下身段来对你一个新入门的学士诚恳道歉,你不仅不知好歹,还如此欺人太甚,你真当你自己拜入世院就是个人物了吗?” 随着杨清的话,人群也再次吵闹起来。 “就是,杨老师可是我们南明院的师长,平日里待人亲善,对你低声下气还不领情,你当自己是谁呢?” “对啊!学宫有学宫的规矩,如此目无尊长,不配拜入世院!” “没错,这种人不该留在学宫,滚出去!” “滚出世院!滚出学宫!” ……… 杨清的话如一把野火,投入了一堆干燥的废柴中,引起了熊熊怒焰,世院门口群情激奋的怒喝声山间回荡,引来了更多的人。 月冬雪看着门口众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在考虑怎么让这些家伙安静,杀掉肯定不行。 “都给我闭嘴!” 和最初一样,又是同样的话,又是杨昌喝止了众人。 “我犯了错,我就该认错,我是你们的师长,更应该以身作则,学宫教你们的礼义廉耻你们都忘了吗?” 杨昌毕竟是在场辈分最高的人,他的话还是有点用处,至少那些起哄的人都闭嘴了。 但杨清更着急了,上前道:“可是,叔叔你……” 因为他着急,所以说话间他的鬓角掉了几根头发都没发现,花小玉似乎并不吃惊,冢无二双目圆睁。 “滚!别叫我叔叔!”杨昌转头怒斥,一个眼神就让杨清闭嘴止步,如果不是错信了杨清的挑拨,那会有如今的一幕? 映世镜那可是学宫为数不多的仙品宝物,已经有灵,如果月冬雪真如那般差劲,又怎么会得到映世镜认可? 阻止了杨清,杨昌这才看向月冬雪道:“错在我,无论你有什么不快,尽管往我身上发泄,我绝无怨言!” 声音掷地有声,就连无涯之境上都传来了几声赞叹。 月冬雪望着杨昌,后者依旧还在跪着,背上的荆条很新鲜,应该是连夜砍的。 “你知道吗?我来云州,就是为了进无涯学宫。”月冬雪声音很平淡,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但也让众人听得分明。 冢无二双腿外张,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这一幕,旋龟在他脚边趴着看,花小玉拿着一串葡萄在秋千上荡着看,四院在各峰上看,无涯之境和书山上也有人在看。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沙哑也不动听,亦如大部分人一般没有半点特色,但是没有人再打断。 月冬雪声音也再次响起。 “而且我很急,因为我要做的事有点难,但是又不能不做,我有麻烦,有人告诉我只有学宫可以帮我处理麻烦,只有处理好我才能继续做我的事,不做我就活不了,所以我才来学宫,我必须进学宫。” 看着有些表情不自然的杨昌,月冬雪继续说道:“你认为你错了,可是你真的知道你错了吗?你认为的错真的是你的错吗?权力的感觉很棒吧?” “我……”月冬雪的话虽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杨昌听懂了最后面三句,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不管对方,月冬雪恍若自言自语的又说道:“你说你错了,你觉得是错在因为一己之私,因为自己不尽责让我错过了南明院,可我真的不在意你的私欲的啊!你是做你想做的,并不算错啊!” “他们说学宫有规矩,可是那个规矩是你的吗?并不是啊,你只是掌握其中部分权力的人而已。规矩并不属于任何人,他是属于所有人的,并不是谁权力大谁就说了算的不是吗?如果我没有拜入世院,沦为五院笑柄,你今天会追出去寻我,到我面前认错吗?” 安静的世院里只听着月冬雪的话,只有杨昌一个人低着头像受训的学生。 “我觉得既然定了规矩,那就应该人人平等的。所以我觉得你错的并不是图私,而是你不该利用自己的权力,以你的私欲去使用你的权力,在你们这些人有权的人眼里,或许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却是天大的事啊!” “每年来学宫求学的人很多,天南海北,因为憧憬,无数人终其一生都想拜入学宫,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证明自己的努力,才能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在他们眼里,在我们眼里,真的是因为心有追求,才会来的学宫。如果没有世院,如果换成了另一个人,被拒绝之后,你们无关紧要,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足以改变人生,改变未来的大事。所以你凭什么呢?” 月冬雪的话还是很平静,听不出喜怒,也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人群的怒气却早已经消弭无形。 “是啊!凭什么呢?就因为我负责考核吗?我有权力我就可以任意蔑视别人的努力吗?”杨昌想着这些,头更低了。 月冬雪夜看在眼里,继续说道:“鱼跃龙门是所有鱼的梦想,但是很多鱼那怕穷尽一生也无法越过。而你不该的是,在龙门内就随心所欲的用你的权力去击落那些奋力越上的鱼,就像我,就像你们!” 说到这的时候月冬雪看着世院外的人群:“如果我的遭遇换成是你们,你们还能站在这里高高在上指责我吗?” 话至此,场间低下头的人已经不止杨昌一人了。 学宫大部分弟子都是来自世界各处,有平民,有小家族小门派的弟子,而在他们眼中,入学宫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也是改变人生的大事,设身处地想想,又怎受得了因为某个人的私欲,就否决了自己的人生? “虽然人生来就不一定平等,但是生命是平等的,规矩也是为了平等,否则便毫无意义,你有什么权力随意剥夺别人的人生?谁允许你任意无视他人的付出了?你配吗?你认为的错,真的是你的错吗?” “当然了,我说这些话只是我觉得的,你觉得你错了,你觉得你觉得的错真的是错吗?罢了吧!” 话落,旭日东升,月冬雪便再没有理众人,独自离去。 本来如果杨昌不来认错,他也不会这么多废话,也不在意这点小插曲,反正都拜入学宫了那一院无所谓。 但是看到杨昌的时候,心中却莫名其妙充满愤怒,想到了东月镇的亡魂,他更是怒火中烧。 月冬雪离去,场中众人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就连花小玉和冢无二都吃惊不小,印象中那家伙一直沉默寡言,今天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反观当事人杨昌,从月冬雪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就一直低着头颤抖不已,直到月冬雪离去良久,他才突然抬头疯一般的高声哭喊道:“我错了!” 说话同时一口心血吐出,额头重重叩在地面没有起来,嘴角和额头同时流着殷红的液体。 …… 无涯之境上,李玄风静静看着,酒消愁拿着手中的象棋久久未落下。 “啧啧……真惨!”说话间酒消愁手中的炮终于落下,趁机吃掉李玄风的一个小卒,不知道是说的棋还是人。 李玄风莞尔一笑道:“废话虽多,却是有理。” “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是小人物罢了,逐波在这个世间,没人在意我们的存在。若连我们自己也不珍惜自己,还有谁会珍惜我们,对吧?”说着李玄风一个飞象便将酒消愁刚刚落下的炮吃掉。 酒消愁一看急了,但是悔之晚矣。 “不过他那速度倒是恐怖,如果那杨小子再过分些,说不定他真会动手了!”这话是从书山上传来的。 而李玄风放下新鲜吃掉的炮,接话道:“确实!如果没有防备的话,无界境也会吃大亏啊!” 酒消愁接过话道:“他似乎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谁知道呢?”书山上又飘来一句。 “管他呢!反正学宫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说着看了看南明院所在的山峰,李玄风又道:“听说去世院之前杨昌已辞掉了南明院的任职是吧?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让他去世院做个打杂下人吧!” 南明院中,一名身材火爆的红发女子端坐在蒲团上行了一礼:“尊大圣谕!”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八章:书山看书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学海有了,书山自然也有。 学宫广纳天下,无论是普通闲云散客,富家子弟,还是古陆其他名门正派,邪宗魔教,在学海中都有。 一般正常拜入学宫的都会在招新的时候通过考核拜入,其次就是随时可以拜入的其他门派弟子了,那些人不需要考核,可以随时进入无涯学宫学习。 在这里,不论正邪,不谈恩怨,只言学识,切磋同进。 这些人大部分最后都会回去自己的门派,但是有些人不愿意学宫这片净土受到侵扰,于是都会自发的在一座山上留下名牌,这个名牌代表的是一种态度——守护。 这些名牌都在书山上。 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对学宫感情颇深,自愿留在学宫的能人异士,他们也都留在书山里,因为书山所收藏的文献震古烁今,揽括万千,是整个人间的宝藏。 或许有人会觉得,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了套,万一有居心叵测的人来了学宫,学成之后祸乱人间,学宫不就是罪魁祸首了吗?或者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想将学宫的东西占为己有,攻击学宫怎么办?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学宫上一任“大圣”就是守护学宫的时候战死的。 但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学宫多了一个李玄风,之后那些人就差不多死绝了。 用现任“大圣”李玄风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尽管学,出去了,各有立场没事,打生打死也是你们的事。但是要是用学宫所学为祸,或者反过来针对学宫?那请逃吧,越远越好,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就不会死了!” 对于那个时代来说,一个黄口小儿说的话谁在乎呢对吧? 结果谁也没想到,他真的一人杀得天昏地暗,打?这家伙天纵奇才,千年来第一人,年纪轻轻就无疆境界,除了那些老怪物谁打得过? 逃?别忘了他前身是窥天谷,占卜推演之术信手拈来谢谢。 就连霸神宗当时的少宗主都被他跑进家里给杀了,要知道那可是算他师弟啊,如果不是他老师玄一出面保下,他差点挂掉在霸神宗里了,结果伤还没好,又想去中皇朝了。 吓得学宫一干高层吃喝拉撒都在无涯之境守着,怕这位爷突然想不开。 幸好当时他初为学宫“大圣”,百废待兴忙的脱不开身,不然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那时候他也昭告天下,话放在这,管你是谁,想学,学宫欢迎。 出去以后不按照学宫规矩办事?你试试你的头铁还是我拳头硬! 当然这是题外话。 学海虽然不是海,但书山却是山。 书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海纳百川,收藏着当今世上各种各样的文献。功法、历史、商农、奇闻等等等等,基本上所有类型的文献都有涉及。 而后山则是那些潜心修行的家伙们居住的地方,以及存放前辈们名牌的所在之地。 ———— 来到书山的月冬雪,第一次感到震惊。 从上山开始,山道上就时不时可以看到在路旁席地而坐专心看书的学士,男女老少,独身或三五成群,比比皆是。 期间没有人会大声喧哗,大家都默契的低声交流,偶尔有一两个看到激动的人会打破这份宁静,也都立马向四周同门无声抱歉行礼。 山间有许多楼阁,时不时的也可以看到人影窜动。 一直走到半山上,又一道大门出现在眼前。走进门内,月冬雪这才知道原来书山是空的。 这当然不是说山里什么也没有,相反的,书山里有的是书,不仅有书,还有陈列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的“展宫”,空的只是山腹。 书山本来就是群峰中最高大的,而山腹中,也被人掏空。而山腹中除了每隔一段距离出现的悬空广场,就是盘旋蜿蜒的楼梯和书架,架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书。 除此之外,山壁的书架之间还有许多山洞。 走进山腹,月冬雪在悬空广场上有些手足无措。 “浮冰?” 闻言月冬雪转身,却见云英惊讶的站在身后。 确认是浮冰,云英这才说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好!”月冬雪打了个招呼。 “你好!没想到才入学宫才你就到书山来了。”云英收起惊讶,礼貌的回应道:“你是在找什么吗?要不要帮忙?” 月冬雪想着自己确实需要帮忙,于是点点头道:“我第一次进来,正想随便看看,不知从何开始。” “这样啊!你是不是没看洞口的引碑?”云英问道。 “呃……”月冬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确实没注意到门口有什么,只是一味的走而已。 云英却十分无语,一般第一次来的人都会在门口看引碑上的介绍,对书山多少了解一点才会进来,像月冬雪这样的倒是少见。 云英只好说道:“那我给你介绍一下书山吧,省得你无头苍蝇一样乱逛。” 月冬雪静静听着云英的介绍,他这会儿也才明白,原来书山还分前山和后山。 前山共六层,由上而下,上三层分别是功法、展宫与术学,下三层则分别是文学存录、奇杂百科、史记与风物志。 除此之外,山壁上的洞窟都是通往外面的,也就是月冬雪上山时看到的那些楼阁,哪里不仅有提供给弟子看书的场所,每一层还有提供餐饮的地方,以及修炼实验室。 大概了解之后,月冬雪就辞别了云英,径直往最下层而去,他想随便看看。 最下层是历史和风物最多,一般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很少,所以基本没有什么人,虽然人少,书架上却干干净净,显然时常有人整理。 四处逛了一圈,月冬雪抽了一本《古陆纪要》和《古陆风物志》,便随意选了个洞口出去,来到阁楼中坐下翻了起来。 一看便看到日上三竿,却也让他重新认识到这个世界。 古陆很大,中央大陆共有五大洲,分别是云洲、风洲、花洲、中灵洲、齐州。 五大洲之外,便是三个与藏渊齐名的四大绝地,分别是天都坟场、寒塬、碎魂界。七里河则是从齐州发源,流经花、中灵、风、云、藏渊等地和大洲,蜿蜒贯穿整个古陆。 除此之外,古陆大地周边还有许多小灵境,这些灵境环绕着古陆,便成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每一个洲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势力,但表面上都以七大势力马首是瞻。 于是在修行界便流传着这样一首诗来概括: 古天之下东临风, 中皇之北霸神宗。 西方明秀樱花色, 佛地窥天望云宫。 各大势力中以中皇朝实力最强,霸神宗,无涯学宫次之,而垫底的便是明秀天宫和樱花庄,但是两家一直同进退,所以和其他势力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除开与世无争的佛地和窥天谷之外,每个洲都是被这些势力所统率治理。 东方风洲为临风剑派,西方花洲是明秀天宫与樱花庄,南方云州为无涯学宫,北方齐州是霸神宗,而中灵州则是中皇朝。 各大势力管理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虽有往来,却也互不干涉。 世间而除了人类,还有凶兽灵精,以及对人类虎视眈眈的族类。 古陆中其他大洲异兽肆虐,风云二洲相对比较安宁一点,可能是因为和藏渊接壤的缘故,古陆中只有藏渊的异兽是受到管辖的。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若藏渊异兽越界而来,那首当其冲的也是云州和风洲。 …… 静静的看着这些介绍,虽然小鱼姑娘的部分记忆里,也有关于此类的模糊介绍,但是和直接了解,带给人的直观冲击是大不相同的,月冬雪也乐在其中。 第一卷:风来 第四十九章:总有些事需要念 一连几天,月冬雪每天都会一早来到书山,径直去到最下层。 世院里多了一个打杂的下人他知道,但是也无所谓,谁安排的和他没关系,毕竟他可是连学宫开新生典都不知道的人。 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冢无二无意中在他身上闻到了某种味道,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那味道就是小渔村韩文的草烟的味道。 吸过草烟的人身上都会留下一股烟味,好一会儿才会散去,对很多人来说很难闻,也很讨厌,而且有微毒,所以月冬雪只是当一个解压的方式。 冢无二就不一样了。过激的反应不禁让月冬雪疑惑,似乎他也认识这种东西,难道他去过小渔村? 在冢无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赖行为下,他给了对方一些草烟,毕竟青鸦在湖心亭种了不少,所以月冬雪带了一些存货。 这对冢无二来说如获珍宝,看他熟练的动作,丝毫不顾花小玉的反对就在院中吞云吐雾起来。 打发了他,月冬雪继续上了书山里,继续看自己的书。 之后的日子里,云英又遇到了他一次,和他聊过什么他基本忘了,只是云英手中一本书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过之后月冬雪也才明白,原来云洲以前不叫云州。 据书中记载,以前统治云州的也不是无涯学宫,而是一个叫“云”的大家族,云洲也因此更名为其云洲。 相传无涯学宫那时候又叫“云宫”,就是那个家族所建。只是后来那个家族不知道什么原因,无论男女老少不断的生怪病,然后在煎熬中逝去,短短几十年就人丁凋零,最后湮灭。 历史的真相无从可知,就像按照云英的说法,她和云鸢的家族就去那个“云家”的遗脉,只不过是因为血脉太过淡泊,所以就不再受那些怪病侵扰了。 不过这也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书山收藏如此广泛,会不会也有一些能如他所愿?” 于是他用了差不多十天,找遍了大部分藏书,果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和“笑”家有关的端倪。 但是也只是一丝,因为他找到的内容里,只有一段而已。 “笑王府!三大隐门之一,立于中灵州,以一门‘千秋锁’冠绝天下。” 这是某本轶事集中提到的而已,除了这段话,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难道真要欠迎花楼的人情,请他们帮忙调查关于酒鬼老爹的事吗?” 在这世上,如果还有让他牵挂的,那也只有那个成天与酒为乐,在他十一岁就离开东月镇的“酒鬼”养父了。 月冬雪在东月镇曾有两个养父,一个是姓“铁”的铁匠,另一个就是姓“笑”的酒鬼养父了。 目前看来,酒鬼老爹和那个笑家脱不了关系,但是所有的藏书里基本都没有与“千秋锁”和“笑王府”有关的东西。 “看来以后有机会要去找一找那家人了!”月冬雪心里想着,心中还留有一丝侥幸,希望那个人还活着。 “小子,我见你在这几天在这第一层逛了个遍,你是在找什么东西么?” 强烈的酒气逼得月冬雪不得不抬起头行了一个注目礼,而酒消愁正抱着酒葫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起身无声的行了一礼,月冬雪又坐下,寂静的小楼里只有偶尔的打嗝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但酒消愁还是打破了寂静说道:“如果有所求,不妨说说,这书山里的典籍,大部分记载的内容我还是了解几分的,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呢?” 再次抬头,月冬雪好奇看着酒消愁问道:“书山下层囊括的事纪有多少?” 后者躺在阁楼中的长椅上,晃着酒葫芦,一边惯着酒一边含糊说道:“很多,基本上名人轶事都有,超出你的想象!” “我这段时间翻过一部分,也找过一些目录,却没有找到我想要的。” “你想找什么?” “笑王府!” “咳咳咳……” …… 酒消愁一个不慎,被酒水呛得连连咳嗽,一下坐起身睁大眼睛盯着月冬雪。 “小子,你从那听来的这个名字?” “有问题?” “大问题!”也不管胡子上还在不停滑落的水珠,酒消愁严肃的说道:“书山从不轻意将隐门的秘辛示人,包括各大门派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也是如此,你是从何听来这个名字的?” “隐门?” “没错!” 说到这酒消愁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眯着眼不善的道:“小子,你是那一家的人?” 月冬雪当然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道:“我那家也不是,只是个野人,如果真要算起来,现在是学宫的人。” “不管你是哪一家的人,我劝你少打听这些东西,有这时间多学习,提升自己才是正事!” 说着酒消愁抬起宽大的袖子,擦干脖子上先前洒上的酒水,起身离去。 “隐门么?” 月冬雪一个人呢喃,酒消愁的态度让他更加好奇,难道那个成日里与酒作伴,没下限没人品的养父真的和这些有关? 最下层的某个角落,刚刚离去的酒消愁醉靠在架子上,与另一人同时看着离去的月冬雪。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看看?世院不是有权翻阅那些玩意儿吗?”说话的老者虽然满脸褶皱,却是一头洁净,连一根汗毛都没有,更别说头发胡子,想不洁净也不行。 酒消愁答道:“一来就打听隐门,你说这小子是不是那家派来的卧底?” 而光头的老人却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道:“学宫的卧底还少吗?不管是四院还是书山,哪没有?他们那些小心思,给他十个胆子,敢摸李玄风的虎须?你当李修罗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而且,那些其他家的人,哪个行事不是小心翼翼,有人敢来当你的面问你这些事?连隐门都不知道的人屁的卧底啊?” “说的也是!”酒消愁赞同点点头,又道:“看来这小子有秘密啊!” “是个人谁不会有点小秘密的,就像你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头子不也是还天天穿个红裤衩!” “滚滚滚!我去你大爷的车绪,你管老子穿什么!”酒消愁气愤吼道。 被叫着车绪的光头老人却是毫不在意道:“我大爷要是还健在,他肯定一巴掌抽死你个逆子了!” 酒消愁正要反驳,却忽然噎住,谁让他说的本就是实话,他大爷不就是自己仙逝的父亲么?合着骂来骂去是骂自己了,想到这酒消愁也只能悻悻闭嘴。 车绪也懒得和他瞎扯,只是看着阁楼说道:“话说他看的是什么?” 酒消愁显然郁闷未消,很不爽的说道:“《花洲纪》,你问这干嘛?” “不干嘛!” “混小子,你居然……” …… 月冬雪当然不知道角落里发生的这些事,只是翻了会儿,他就将书放回,准备离去。 只不过,在他原先拿书的架子空位上,一本小册子安静占在哪里。 起初以为是别人随手放错了的,可直到他看着册子上面的几个字时却不这么想了。 “隐门之笑” 这是册子上封面的字,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入眼的只是一个令牌一般的图案,边上还有三个龙飞凤舞的打字——笑王府。 从图案上看,令牌中间好似一个长方体小台,好似修行者的灵台。 台上绑着锁链,但是却让他眼熟,或者可以说他本身就见过。 摸了摸胸口,感受着有异物的存在,如果不是再一次看到这个图案,他可能都忘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巧的吊坠了。 那个吊坠是他的酒鬼养父从小就给他戴着的,上面的图案也和这个册子上一模一样。如此看来,自己那个不正经的老爹,真的是和这个笑王府有关系,说不定还可以根据这些找到关于他的线索。 想到这,月冬雪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毕竟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说不定还活在世上。 不去想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册子,月冬雪只想看看其中的内容,于是又拿着走回阁楼中坐下,开始翻动。 “隐门,乃是对古陆一些异常古老的家族的统称。这些家族与世隔绝,不参与任何争端,笑王府便是隐门之一。” “笑家人丁稀少,但是无不强大非常,家传的秘术‘千秋锁’更是让人闻之色变。当代家主‘笑王’更是同境界无敌。然三十年前,笑王府忽逢大劫,‘笑王’遭人暗算,死于非命,笑王府群龙无首。” “也是此时,笑王的原配夫人以强硬手段总揽大权,成为笑王府历史上第一个外姓代理家主,且笑王府封山隐匿,笑家人再不出世,淡出世人眼帘……” …… 月冬雪看了很久,将小册子反复看了好几遍,其中虽然记载着其他有关的密幸,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传闻,但是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思绪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难得的洗了个澡,剃光了胡子,一身整洁的在东月镇前与他告别时的那些话。 “东雪啊!老爹外出办点事,你铁老爹哪里我和他说过了的,你在东月好好呆着别乱跑,过两年赶紧把那丫头娶了,生个大胖小子等着老爹回来抱孙子,别便宜了别人……” “你的病这些年也好了不少,再过几年那些东西应该就没有了,但是你要记得我说的,紫月祭的时候把自己提前锁到洞里去。那些折磨你的东西我都给你封住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为你解开,如果我不回来,那它也会在你身体能承受的时候解开。到时候,老子的儿子肯定能一飞冲天,虐死那些所谓的天才啥啥的,记住老爹说的,可一定要娶了那丫头,只能让她嫁给你。还有,如果那些力量没有完全反哺,你不许出东月。” “老子走了,哈哈哈哈哈,长空穷时毋须忧,老子一笑解千愁。老爹走了,等我回来!” ……… 不知不觉间,月冬雪眼角有些湿润。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月冬雪心中还是挂着这一丝念想,那怕十几年来了无音讯,他还是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活着的。 合上册子,月冬雪将其放回原处,人便离去,天边又挂上一个微红的太阳,正在努力的撑着落日前的一抹余晖,将人的衣衫都衬得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