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丞相府大宴,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一小厮蹲在角门处嗑瓜子,吐的满地瓜皮。 忽地,远处敲锣打鼓一阵器乐声传来,小厮猛的站起来,扒在墙角窥视,待见那高头大马的燕家长子燕千明意气风发款款骑马而至,身后万千赏赐,眉头瞬间紧皱,暗暗道坏了 小厮转身便跑,那马上少年鹰目平淡掠过其身,并不放在心上。 那小厮跑的飞快,冲撞不少行人也不停下,连滚带爬的去了安常巷,径直到二楼雅间,要找燕二公子燕千绪。 小厮冲入雅间,奢豪之所内奢豪之物一眼望不尽,倒是一头撞倒了美姬手中酒壶,啪的一声摔碎,炸的雅间里一众少爷公子们一时全收了声音,纷纷看向小厮。 距离燕千绪最近的王家公子王弟围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指着小厮对燕千绪说“燕二爷,你堂堂丞相府嫡子,用这等莽撞之奴,有失身份啊,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我弟围送你几个,不收钱。”说罢,众人皆是大笑。 坐在燕千绪右边的是赵家嫡子赵虔向来安静,文文雅雅,只有喝酒时痛快,此时已然醉了几分,手放在桌上燕千绪那刚放下酒杯的手上,说“阿绪要你那几个破东西干什么我这里也有的是。” 小厮冲撞了众位公子少爷,被焦急蒙了的头脑都瞬间清醒不少,但小厮也不怕什么,他可是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二公子的小厮,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说,这众位公子爷哪个能有自家公子爷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一个也无他怕个什么东西 小厮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站起来,高傲的和他主子一样,几乎是用鼻孔看人“见过各位爷。”他随意的做了礼数,就对二爷说,“二爷,大少爷今晚领回数十车赏赐,现下府内正是热闹,您真的不回去一同庆贺相爷特意吩咐过的,二爷您” “你闭嘴”伴随着这声怒喝的,是燕千绪的笑声,他站起来,手里还提着酒杯,走到床边,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一双黑眸勾魂夺魄般难掩媚色,他喝酒,酒水洒落,沿着脖颈滚落到衣襟里面,留下一行水痕,“我为何要回去偏不爷我也有事,大事,你回去,要是父亲找我,就说我忙。” 小厮看见自家二爷显然已经醉了,犹豫片刻,低声说“二爷莫要喝醉了,大爷现在正是风光,瞧见了定是要斥责二爷。” 少年大笑,声脆轻妙,说话很是抑扬顿挫仿佛唱歌似的好听“哦他还能打我一顿不成我又不是还七岁,他敢” “好了好了,七树你回去,你们爷有我们看着,还能丢了不成去去去。”有人说。 小厮七树没有办法,见二爷当真不理自己,虽然在笑,但是绝对是在生气,生气的二爷最不好哄了,骄纵过甚,谁说话就和谁对着干,明明年已十七,只比燕大爷小一个月,却不仅模样还如小时那般过于姝丽,心性也一直没有长大,成日和些二世祖混在一起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不思前途。 不过燕二爷这般人物,思与不思都无防碍,谁不知道大沅国三大家族之首就是他爹呢 从小便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的燕家二子就算是个空有皮相的纨绔,他所拥有的东西也是寻常人家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 小厮并不担心,见二爷当真没有需要自己的意思,这才退下,也找个地方吃酒去。 雅间房门一闭,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就刚好喝空了酒,笑说要去方便,出了雅间便到一楼院子里坐在石凳上发呆。 赵家公子赵虔从窗口一看就能看见院子里那道纤瘦柔软的背影,他长久的看着,一副痴人模样,被王弟围凑上来打断,说“你瞧什么呢瞧阿绪心里不舒服,让他静一静呗,一个庶长子风光到他头上去了,谁能咽的下这口气而且你别用刚才那种眼神看他,他会骂你恶心的”王弟围意味深长的说。 “不过阿绪实在是比之女子也过尤甚之,倒不是侮辱阿绪是个女人,阿绪一点儿也不似女子,但那身段,那眼神,啧啧,尤其是喝醉后那腰,那声音,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了。”王弟围此人生的黑,但英武不凡,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靠着家里关系,随随便便挂职了个武官,现下经常带着一堆侍卫骑马巡城,意气风发的紧,说话倒不似一般将士直来直往,满嘴都是世家官腔饶舌。 赵虔冷淡的说“你才是慎言,他是燕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赵王三家,燕家最大。” “哟,我竟是不知赵兄何时如此胆小了,上回阿绪和你我去乐坊找乐子,睡在歌姬大腿上,你事后把那歌姬腿都打残了,可是霸气的很啊” “那歌姬不检点,拉着他手摸双腿间去,纵是打死也是活该。”赵虔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一丝被人逼问的紧迫也无。 “哈哈哈笑话我们去的可是乐坊叫的都是可以的歌姬,人家光明正大的接客,那是她正该做的,你倒说她不检点”黑炭似的王弟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随之露出,却俊气不已,他干脆拍了拍赵虔的肩膀,说,“我真是替赵兄感到可悲啊,纵使断袖在我国还是个下九流的勾当,都藏着掖着的做,但赵兄这连藏掖的功夫都没有,赵兄这辈子恐怕都碰不了阿绪衣服下的一寸肌肤,也就悄悄摸摸小手,搂一下小腰,然后他踹你滚开,你二话不说还是得滚,生怕惹他不悦,哎” 赵虔略长的睫毛微微下搭,而后眼尾余光瞥向王弟围,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个个的缓缓捏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但既然赵兄问了,我也就提一下,当然了,也是为了阿绪好,阿绪曾向我隐晦说过他至今未曾来过初丨精” “这我也知道,阿绪与你我二人最好,自然有事都事瞒不住的。” 王弟围笑了笑,摇摇头,一口喝掉杯中酒,幽幽说“那就让咱们阿绪好好享受一次身体上的愉快,来消解他大哥给他的犯愁岂不美哉” “重点。”赵虔停止掰动指关节,声线微微提高,明显是心动了。 “我听说男子也同女子一般,有一好去处,若是被找到,细细的伺候,能教人啊” 说罢,王弟围笑呵呵的走了,留下赵虔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心如擂鼓,万分激荡。 于是,当燕千绪生完闷气回来,被好友拉着继续喝酒,燕千绪来者不拒,他喝到后来干脆靠在赵兄怀里,把赵兄当个椅子,还是软的,晕晕乎乎之际,燕千绪听到耳边有人问他要不要来点舒服的事情,刺激的事情。 燕千绪一笑,脸颊有一个酒窝,顿时将那惊艳化了几分可爱“好啊来,让我痛快,什么都好” “此话当真”赵虔声音温柔,他捏着燕千绪的手,这手养的细长白嫩,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醉酒的燕千绪,一如既往还是众位公子爷的中心,他没发现在场所有公子爷都安静下来,看着赵虔一点点解开他衣带 燕千绪倒是情绪上头,眼里缀着泪,想起自己的秘密,委屈至极了的说“该死我为何不行我不行还是不行爹爹要是知道,定会厌弃我了,我” 燕千绪性情骄纵,人前打死不哭,至于背后怎么过活别人更是不知道了,他今日仿佛是因为大哥回来,彻底失去节制,脆弱不堪一面暴露无遗,他像是自卑至极又强行站在光鲜亮丽处,累的连哭都不敢哭,只敢委婉和好友吐露一二伪装过的真相。 “不、不会的,你爹不要你了,我要你啊” “是啊、是啊。” “谁人敢欺负你,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所有人都开始失控,保持着一丝清明的王弟围悄悄退出,叫来自己的随从立即赶去燕相府,让随从大声告诉宴会上所有人,燕二爷正被以赵家嫡子为首的总共九个世家子弟欺辱糟践 之后便坐等老燕相带着所有人过来看热闹的王弟围搬了个凳子坐在隔壁,透过密孔窥见隔壁房间一室混乱,他看见漂亮的燕二爷被其他九个人围着;但很快赵虔大怒,打死两个世家弟子,不许任何人碰,然后把燕二爷放在桌子上,一身血的亲吻燕二爷 又过了一会儿,他见赵虔终于进入正题,单独弄了燕二爷个乱七八糟,其他醉酒之人亦是纷纷互相乱来,场面简直是惊世骇俗 正是精彩时候,王弟围见燕相和燕家长子终于是推门而入 王弟围在这边露出个笑来,怜悯的笑,因为他知道,从此刻起,隔壁那群人,全都得完蛋 2.002 燕千绪在门被打开,那冷风扑面而来时,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个透彻,他面色苍白,大脑一片空白,一直愣着,直到被大哥一把从桌子上拽下来,才突然崩溃的大叫推开大哥,匆忙裹上衣物,赤脚跑了出去,但他跑不动,双腿被赵虔捏的青痛,那不该被造访之地更是让他脚一着地便跪坐在地上,一头磕在桌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房间,是熟悉的床榻,灰白色的床幔,还有床幔外面闪闪烁烁的橘色烛光 燕千绪很安静,他突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记忆没有消失,只是折磨一般让他慢慢回忆起来,他想起自己的放纵,想起自己好友们的手在他身上游离的触感,想起自己被挚友赵虔破了那不该动的地方,想起那种巨大与炙热,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的些许快意,还有他父亲和大哥一同推门而入,看见他委身人下的模样 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燕千绪一下子坐起来,他不敢叫下人进来,拖着不知道被谁洗了个干净的身子走到铜镜面前,他脱下衣衫,宽松的衣袍唰的落下,叠在他脚边。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柔和,仿佛是天生比所有人少一对肋骨,于是腰肢纤细的盈盈一握,他长发落在身上,如同漆黑的蛛网抓住了一只美味的食物,可食物并不完整,上面青紫交错着属于别人的痕迹。 燕千绪颤抖着咬着下唇,缓缓坐在自己白色的睡袍上,青丝顿时铺散开来,蜿蜒的落在燕千绪脚边。 他呆坐了许久,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发现起身,他依旧是没有叫下人进来帮自己穿衣戴帽,自己胡乱整理一番便悄悄忍着浑身的疼出去就算他再无颜面对父亲,也总还是必须面对的,他要解释,不然父亲会怎么想他 燕二公子生平最敬重父亲,最在乎父亲,最生怕父亲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而这次之事恐怕不会是撒娇便能过去的,不过燕二爷也有一套说辞,他不能怕,怕就代表自己有错,他没有错,他是受害者,所以见到父亲的时候一定要镇定,说自己是醉了,说自己是被强迫的,说都是赵虔那个王八蛋整自己 总之,他没有错 燕二爷平日多骄横,但又生的玉人一般,便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可以接受,起不了怨愤,他尚且知晓自己做什么都有人护着,所以肆无忌惮的很,连太子都敢欺负。 可今天不行,燕二爷楚楚可怜着,恍恍惚惚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他一不造作,这么乖巧着,又是另一幅惹人怜爱的气场,若是叫某个赵姓之人瞧见,定是要嘘寒问暖一番再发发疯,砍了惹燕二爷这般委屈之人的。 奈何这赵姓之人正是罪魁祸首,燕二爷连他名字都不想提。 他从自己的院落穿去父亲院子里时,一路躲避下人,但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瑟缩,凭什么在下人面前还要小心翼翼于是便又梗着脖子大胆起来,迅速去了父亲的院里书房,站在书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拼命组织语言,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父亲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信号,想要知道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改变 可还没等燕千绪鼓起勇气,他便听到里头有对话声,一人是他父亲燕相,一人是他大哥燕千明。 燕千明声音越发雄浑且中气十足,有着震荡人心的气魄,像是不需要辅助以任何语气便能教人俯首不敢与之对视“爹,现在各位大人都在等高楼里等您,您不去不好。” “不过是过来看看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他们该知道,总不至于给他们好脸色而且他们此次来可是一个都没有带上他们那些公子,赔罪就该有赔罪的姿态,就算不把整个人带过来,带一只胳膊一只腿或者一根手指头一个命根子也好啊”燕相怒气冲天,摔了茶杯,“我养了十七年,十七年啊就这么一文不值了你叫我如何甘心” 本来还以为父亲是为自己出气才会如此暴躁,可当燕千绪听见后面一截话,顿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知诡异在何处。 “就算脏了,那也是儿子的二弟,是爹的嫡子。”燕千明冷淡的说。 燕相却笑了笑“我燕相的儿子,堂堂燕家二子,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去听听说什么名门男丨娼名声如此不堪,还有市井小人画了画册传阅,现在恐怕是举国皆知我们燕家出了这么一个被玩烂的东西。”燕相笑声里藏着锋芒,“好的很啊,有人要让本相难堪,这法子好极了。” “那爹,现在怎么办”燕千明似乎没有燕相那么气愤,“让绪弟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不是避风头,送走,等风头过得猴年马月去我还有三子律儿,虽然比不上绪儿那般姝色,但也够用。” 燕千绪愣了愣,不知道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该听到的话,深究不得,问不得,更不能让爹发现他知道。 他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干脆又跑回自己的院子,谁知刚一进去,反身合上门就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燕千绪知道是谁,于是他能听见自己几乎咬牙切齿挤出的两个字“赵、虔。” “嗯”赵虔应道,“是我,我来看看你。” 燕千绪转过去,看着赵虔,赵虔一副抱歉的模样,可燕千绪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不等赵虔说出此行想说的话,就举起旁边高脚凳上的花瓶砸了过去,砰的一下子在赵虔头上爆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赵虔躲也不躲一下,顿时头破血流,鲜血从右眼流下,在那下颚上,汇聚成珠,他如此惨状,却还能微笑,笑的温柔落寞“我只是担心阿绪你啊” 燕千绪摇头,被赵虔这模样吓到了,害怕的后退,一下子便退无可退的撞在墙上“你、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3.003 燕千绪和赵虔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燕千绪五岁时,赵虔小朋友文文弱弱,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嚣张的小霸王燕千绪带领自己的一众跟班欺负赵虔了两三次就倍感无趣,转而欺负别人去了,这赵虔便屁颠屁颠跟在燕千绪身后,从最后面的位置,爬到身边,进而达成十几年友谊的成就。 赵虔对燕千绪来说,是个越发重要的存在,开始虽然微不足道,可等熟悉赵虔的好后,他便一点儿也离不开了,燕千绪总是由着性子来闹事儿,没有赵虔总是事后帮忙善后,也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 小到考试作弊,大到逛窑子,没有一件事儿不是赵虔帮忙掩盖。 这么好的朋友,燕千绪自然单纯的纳为至交,他被养的毫无心机与城府,好便是好,恶便是恶,喜欢就是喜欢,所以赵虔是他的好友,燕千绪就什么都和他说,不管是对大哥燕千明的讨厌,还是小弟燕千律的轻蔑,都说,毫无秘密。 他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骄纵又没有戒心,于是落了个如此下场,还对作恶之人感到被欺骗的痛苦和害怕。 可是凭什么是他呢 为什么不是别的谁 “为什么是我”于是崩溃的燕千绪问对他步步紧逼的赵虔。 赵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走到燕千绪身边去,直到他可以嗅到燕千绪身上的淡香,然后拥抱住脆弱的捂住脸的燕千绪,伸手拍了拍燕千绪的后背,仿佛哄小孩似的,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燕千绪听不进去,他颤抖的手从满是泪水的脸上挪开,紧紧捏住赵虔的衣襟“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我我是受害者啊,我喝醉了我没有被所有人进过,我不是男娼” “那些狗杂种们怕自己也被牵连进这桩丑事,所以把过错都推到阿绪你身上了,当然,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阿绪没有错,阿绪也很干净,只有我碰过,只有我进去了,你只有我”说着,赵虔笑,温文尔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说什么清风明月。 “不你也没有我不知道”燕千绪否认,但他知道,否认代表不了什么,很多人都看见了,尤其是爹爹,大约是亲眼看见赵虔那玩意从他身体里退出,那般清晰明白。 “而且昨日死了几个人,分别是府尹的大公子和两个学士家的公子,也都算到阿绪你头上了。”赵虔仿佛是嫌燕千绪还不够悲惨,把被扭曲的事实摆在燕千绪面前,看着燕千绪那勾魂夺魄的眼里渐渐失去神采,笑容越大,“可是没关系,阿绪,我会带你走,我东西都收拾好了,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你跟我走,我赵虔今生今世待你好,不然不得好死” 这世间,名节太过重要,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燕千绪怕死,于是做不了那些被辱没后为了自证清白或者羞愤自杀的事情,他也不敢逃跑,但想明白一点儿事情,他水光潋滟的眼睛睁开,仰头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赵虔,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合,他声音软哝,却又冷冷淡淡“赵虔,我要你今生今世做什么我要你去死,好不好” “好,你陪我,我便死。”赵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直接被他递给燕千绪,随后捏着燕千绪的手就捅向自己,那匕首一下子刺入衣物,插在胸口上方一点,并迅速晕出一大团血花 这过程发生的太快,几乎是还未等燕千绪反应,他脸上便溅了几滴血点 燕千绪顿时松开手,一把推开赵虔“你这个疯子,你害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吗” “我没有我不是害你,我心悦你。”赵虔摊手无奈又真情的道。 “我讨厌你。”燕千绪一面惨笑一面擦泪,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你滚” 可赵虔没滚,赵虔是被燕相发现,带着人轰出去的,顺带让人打断了一条胳膊,然后送回赵大人家里去的。 期间燕千绪和爹爹见面了,他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想到爹爹之前和大哥密谈时说的话,又心里直冒冷气,可燕相和他说话时,却又好似并不如之前那么冷酷,他爹爹老泪纵横,就是一个迫不得已痛心疾首的老人,抱着燕千绪说“绪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宽宽心,去彭城的避暑山庄散散心,等时机成熟,爹爹再叫你回来,乖。” 燕千绪信了,连连点头,当夜便坐马车和一个老仆离开今都,一路上的颠簸还未出城外十里便被一群强盗半路拦截,一刀捅死了老仆,然后用黑布往燕千绪头上一照便掳走了。 燕千绪吓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被人像个牲口似的搬来搬去,最后大约是到了目的地,一下子又被人摔在地上,他从小锦衣玉食养四体不勤,这么一摔,他都能听见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啊”他痛呼。 谁知搬运他的强盗却是说起浑话“操,到底是一夜成名的燕二公子,声音叫起来酥我一身骨头。”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是燕丞相的儿子我” “我们知道啊。”那强盗笑了笑,也不把他头上黑色的头套摘掉,就把一跟草绳拴在了他脖子上,“就是知道,才做的,拿人钱财,,小少爷,到了下面,好好投胎吧,别怪我们,要怪啊,就怪你自己啧,真是可惜这一身嫩肉,能掐出水来似的。” 燕千绪无法回答了,他只能听到,却看不到,说不了,他一下子被吊起来,胸口便开始窒息,疼的他浑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眼前一篇漆黑,忽然好似能听见有人闯进来说什么该死谁让你们动手的。 说话人的声音由近极远,熟悉的很,但分辨不清,燕千绪脑袋无法思考,像是溺水,有无数海水灌入其中,把他冻住,冷的像是一具尸体 艳尸。 “二爷,二爷,您快醒醒,相爷说大少爷不日便要回来了,您老这么躺着,不准备准备”侍女小桃笑嘻嘻的推了推把书本盖在脸上,睡在院子里的燕二公子,“二爷真是的,人家赵公子和王公子都派人催了三四道了,说是去马场骑马去哩,二爷您不老想学吗快起来了啊” 话音刚落,被小桃推了几小下的燕千绪一下子坐起来,书本从脸上掉下,落在地上,一面大口大口喘息,一面像是惊吓过度般推开小桃,眸色漆黑一片,尽是惊恐害怕。 小桃姑娘被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一声“二爷你怎么了” 小桃姑娘抬头,看见坐在藤椅上的少年恍惚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看向明媚的阳光,任由阳光刺的他眼里滚出两行清泪。 “二爷”小桃姑娘小心翼翼起来。 燕二公子则回头,眨了眨眼,茫然的问说“小桃,你说,今天是什么时日” 4.004 大沅国,天赐山水秀丽,土地肥沃,沅国人自两百年前便建国于此,开国便是盛世,立于中原一霸,四面小国,俯首称臣,年年纳贡,年年朝拜,天下太平,百年无战事,然先帝驾崩的早,任命王、赵、燕三位大臣为顾命大臣,床前托孤,辅佐公子韬即位。 三十年来君弱而臣强,三臣分沅,以燕相最为虎狼,众人皆知,而这三家却似乎关系不错。 三月一,初春,有一队鲜衣怒马的公子爷们从城外回来,皆少年,意气风发,说说笑笑。 领头之人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剑眉星目,豪气冲天,一笑,一口白牙滋出,不羁的很,一路上各回各家,等到只剩他与另一个书生气颇浓的儒雅少年时,驻马说道“赵兄,那你我也在此分别各自回去好生休息,晚上安常巷见” 安常巷并非一胡同,而是酒馆之名,身处烟花之地,名气最大,姑娘们最漂亮,后来老板买下整条街重建,是为皇宫贵族往来商客最为喜欢去的地方。 被问话的赵虔眼睛狭长,嘴角天生微微上翘,仿佛是个天生的大善人,温柔可欺,这少年喜爱白色,但白衣不吉利,便热衷青白色翠竹花纹的衣裳,腰间始终挂着把画了桃花的折扇,如今骑着骏马,威风凛凛,倒像是年轻的儒侠,不像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赵虔点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说“我得先去看看阿绪,不知他怎地三日不回消息,是不是害了病,连最喜欢的马场也不去了,王弟围你晚上先和他们喝酒,阿绪若无事,我会带他过去。” 王弟围手上拿着蛇皮鞭子,花纹甚是漂亮,他把玩了一下鞭子后面缀着的红色穗子,叹了口气,似乎当真很遗憾一般的笑着摇了摇头“阿绪那人一生病就娇气暴躁的很,还不爱吃药,你劝他,他还能给你脸上挠几道印子出来并且叫你滚,我是害怕了,赵兄你多保重。” 赵虔听到王弟围如此说起燕家二公子燕千绪,似乎那张牙舞爪的可爱样子都浮现于眼前,他也笑,却不无奈,甚至颇为期待“哪里有弟围兄说的那般恐怖了他力气小的很。” “是是是,反正你和阿绪最是要好了,快去看看他吧,我听说是他大哥燕千明在陇西剿匪大获全胜,皇帝封了赏,这几日就要回来,怕是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了” 赵虔略思索,点点头,拉了拉缰绳让马右掉头,脚后跟轻轻一踢马肚子,便让通体漆黑的骏马小跑起来,他一边离开一边说“那我先去了。” 王弟围用拿着鞭子的手挥了挥,待看不见赵虔那一身浅色身影时,王弟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啧啧道“还真是上心啊” 这边,赵虔约莫过了几个街口便到了主街上的相爷府。 这燕相,一国之相,宅院占了两条街,仆人如云,戒备森严,光这一个门,便站了二十来个强壮仆丁,仆人们认识赵家公子,有人上前牵马,有人去里面通报,还有人根在赵虔身边随行,问说“赵大公子可是来见二公子的” “嗯,怎么”赵虔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不已,看了一眼仆人,声音冷淡。 “那赵大公子可来的不是时候,这几日二爷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饭也吃的少,往日最听老爷的话了,可这回老爷过去也没有用,说是等过几天自己调整好了就出来,所以现在是谁也不见的。真是不知道是谁惹的二爷这么不痛快,老爷最疼二爷,要是知道,定是不能轻饶” 相府中人也会看碟下菜的,二爷从小便受尽相爷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寻天下最好的丹药养身子,寻南国最好的鲛膏涂抹身体,寻山珍海味日日送去,有专人打理那头绸缎般的青丝,有专人教授言行举止。由此可见相爷重视之心非同一般,于是仆人们无人敢怠慢,张嘴便也是一嘴的担忧。 “哦竟是有这等事”赵虔回想了一下,始终记不清有什么事情能让向来开朗的燕千绪有这种举动,能影响燕千绪心情的,无非是他大哥和爹,其他人燕千绪皆是不放在眼里的,不是不配就是懒得计较。 赵虔脚步不停,直接轻车熟路的去了燕千绪的东厢房,燕千绪虽然大了,却并没有独立一个院子,反而一直和燕相在一个内院,倒是比燕千绪小两岁的弟弟都有了自己的院落。 进了内院后,外仆不得入内,便是两个清秀的小丫头跟在赵虔身边,一人端着水灵灵的荔枝,还都是剥好了壳的,另一个丫头端着细软的蟹粥,眼巴巴的看着赵虔,希望赵虔能让二爷打开门,然后吃点东西。 赵虔敲了敲门,规律的三下,那手骨节分明的很,手中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阿绪、阿绪是我,赵虔,开门啊。” 里头良久没有声音,赵虔抿唇,随后又说“阿绪,你不开门,我就要踹门了。”他说的平淡。 屋里的人抱着被子坐在暗红色的床铺上,一身薄透的白色睡袍,长发散的到处都是,双眼红肿,透过纱质屏风看着外面的大门,依旧没有开腔,于是他那漂亮的泛红眼睛便倒影出门被踹开的画面,他微微一抖,抓紧了被子。 赵虔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带来一阵风,风的味道很凉,卷起屋内清淡的檀香。 “阿绪”赵虔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燕千绪,他一走进去,就看见屋内点着蜡烛,明明是白天,却关了窗,染着烛,奇怪不已,而烛光下的燕千绪像个死了的精致娃娃,若不是还眨了眨眼,赵虔心都要停止了 赵虔连忙坐过去,坐在床边,双手捏住燕千绪纤瘦的双臂,那双臂其实只是看着细,摸上去却很是舒服,一把软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和我说,我帮你解决,不要这样吓我” 燕千绪看着赵虔,好像在辨别赵虔脸上的表情是否是装出来的,有点漠然却也有着害怕。 赵虔心细如发,他太擅长于观察燕二爷,于是心下顿时冷了半截,怀疑是自己的心思被这人发现,捏着燕千绪的手都松了松,却没有彻底放开“阿绪,你怎么了” 这回问话,赵虔语气不再明显焦急,温柔了不少,无害极了。 “我做了个噩梦。”燕千绪垂下眼睫,睫毛浓密卷长,烛光更是跳跃其上,像是点缀着橘色星光。 赵虔顿时松了口气,问“何梦” “梦见有人害我,我太害怕了,寝食难安。” “这梦里的事情,大抵都相反,说不定是好事,阿绪你说与我听听,我帮你看看,解梦之法,我也是略懂一二。”赵虔听只是梦惹的祸,便觉得无大碍,他的阿绪可能只是梦魇了,毕竟阿绪其实蛮胆小的。 “我梦见自己在安常巷被人害了。”燕千绪声音微颤,一面说一面扣了扣被子上的绣花,“梦见有人灌醉了我,分开我的腿,然后用他那下贱的脏东西,进了我”燕千绪没说完。 赵虔听懂了,表情渐冷,彻底松开燕千绪的双臂,看着燕千绪如此厌恶恐惧的表情,那藏在心里十年的情愫僵硬的泛苦,但却还是不忘诱导“我记得阿绪也并不是没见过有人玩男子,当时阿绪也并无厌恶之色,现在做梦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阿绪你可能会想要尝试所以不必如此惊慌失措。” “是么”燕千绪笑了一下,却皮笑肉不笑,“梦里,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在等那个人上完,他们上,然后大门开了,全城的人都看见我被一群人围着,满屋糜乱,再后来我被人吊死了,从脚开始发凉” 这梦确确实实可以说是噩梦了,赵虔心疼,又狐疑燕千绪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于是一边将燕千绪搂着,按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一边安慰“好了,只是梦而已,忘掉就好了,有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燕千绪脸埋在赵虔怀里,忍着想要逃走的冲动,说“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忘不掉” “哦是不是记得是谁欺辱的你是谁”赵虔实在不得不在乎,他在乎的不得了,到底是谁居然能够让阿绪梦见,并且做他十年来未敢做的事 燕千绪顿了顿,似乎对那疼痛记忆犹深,于是深呼吸了好几下,方缓缓念了一个字“你。” 5.005 这是老天怜他,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该躲还是该迎面而上 相爷府里向来安静,规矩大的地方自然人人恪守本分,那些不规矩的不是被撵出去,就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侍女艾草在二爷卧房窗口驻足良久,侧耳倾听,待听到需要知道的事情后,艾草悄悄提着裙子下了台阶,自花园走去相爷的书房,在外面敲门三下后便被叫唤进去。 艾草不敢直视相爷,一进去便跪在地上,好在地毯软和,所以这么一跪,倒是很舒服的。 “艾草,你来了”相爷坐在贵妃榻上看书,说话的声音一点点,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从那浅色的唇瓣里出来,绕过侍女面前的矮桌,到了侍女耳朵里。 侍女艾草点点头,回话说“老爷,打听清楚了,二爷那是梦魇了,说是梦恐怖的很,连赵公子都没什么法子”艾草有些话不敢说的太清楚,说话毕竟还是门艺术,要是表露出自己知道的太多,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哦绪儿就是被本相宠坏了,一个梦罢了,竟是出不来。”燕相摇了摇头,也没有深问,“你去,让赵家那个赵虔今天留着陪陪绪儿,在府内的客房也收拾一下,当然了,如果他们晚上要出去也随他们。” 艾草刚要领命走,却又被叫住,这回她没注意,看着燕相从榻上起来,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顶着一颗留着长胡须的脑袋,然眼神却是极为锐利,一面放下书,一面裹了裹衣袍,好像很冷的样子“本相收到线报,绪儿他大哥恐怕是今晚就到家了,不出去也好,给他大哥接风洗尘一番,也是好事。” 艾草又是点头,下去吩咐其他人打扫客房,顺便还要吩咐大公子北院的婆子们把每个角落的灰都重新擦一遍,最后亲自回去二爷门外,敲门说“二爷,老爷让奴婢过来,有话告知二爷。” 这一声响,让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的两人分开了,燕千绪可没什么力气喊话,于是赵虔代劳,说“进来。” 艾草一进去,就看见赵公子站起来,那一副长身玉立翩翩公子的模样,可不知道羞煞多少女子心了,可就这么个公子爷,硬是十分自然的又蹲下去,衣摆落在地上也毫不在意,一面拿起脚踏上绣了珠子的鞋子捏在手心,一面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小声对燕千绪说“过来,穿鞋。” 艾草总也不解,按照常理,断不可能有哪个被人伺候的公子哥去心甘情愿的服侍另一个人的。 哪怕是对长辈,也做不到为其穿鞋的地步。 可赵公子偏偏和二爷这么着许久了,一个爷乐意,一个随便你,浑然不在乎谁人眼光,搞到现在大家当真是习以为常了。 燕二公子的双足或许得称之为真正的玉足,哪怕是大家闺秀都没有这么好看的一双脚,白的剔透,里头青青的管子和圆润趾头尖的粉色都无不恰到好处,是一件适合被人放在手心把玩欣赏并藏起来的东西。 艾草恍惚的看着,被赵虔那冰冷的眸子撇了一眼,才瞬间回神过来,唯唯诺诺的说“老爷、老爷邀请赵公子留宿府中,陪陪二爷,说是客房都是好的,赵公子住多久都可以,今晚也可以一起参加为大公子接风洗尘。” 赵虔帮燕千绪穿好鞋袜,又去拿了一套很显腰身的白底水红纹色的衣裳,穿衣之时燕千绪躲了几下不可避免的碰触,好歹是穿上厚,赵虔才回艾草说“谢相国大人,那赵虔便叨扰了。” “不要。”燕千绪用完了赵虔,穿好衣裳便像是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径自坐在小桌面前,捻了颗汁水饱满的葡萄,离赵虔远远儿的,语气似乎是为难的,说,“赵虔,你回去吧,我与你说了那么多,就是不想最近看见你。” 要是谁敢这么和赵家大公子这么说话,那么肯定是要交恶了,可燕千绪说什么,在赵虔耳朵里都分外顺耳,但他苦笑了一下“那何时想见我呢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燕千绪这辈子都不想要见到赵虔了,可这话说出口,这人便更不会走,因此燕千绪想了想,说“不会很久,等我不怕了,赵兄便还是我赵兄。” 赵虔得了这么一句暧昧的话,一下子好打发的很,走前把从郊外偶然寻得的琥珀送给燕二爷,燕二爷收下放在桌子上,等赵虔离开,便把那琥珀赏了艾草,说“我晚上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大哥回来便回来,问我就说病了,不能给他接风。” “对了,把窗户都打开吧,怪闷的。” 艾草听话的开了窗,退下,离开前发现二爷心情好了很多,于是立马又跑去相爷那里报告去了。 燕千绪从不管府里势力制衡等琐碎的事情,他有这个府最大的靠山,所以什么都不用明白,什么都不用操心,便能得到其他公子永远都不会有的东西。 他从出声便地位超凡,自然也看不见底下人的不甘与围绕在身边的黑暗。 燕千绪只觉大松一口气,以为只要再不喝酒,再不与赵虔那个对自己有龌龊心思的人接触,那么便万事大吉了。 上辈子,他爹爹背地里那么冷漠,也是可以理解,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丢了燕家的脸,在寻常人家哪怕是打死都不为过的。 而且只要没有赵虔那件事,他也不会被爹爹厌恶,不会不明不白的被人吊死,哪怕代价是疏远那群二世祖,在家里和大哥得经常见面了,也无所谓,见了面,不说话不就好了 燕千绪决意要忘掉上辈子的恐怖,避开这场劫难,所以今晚至关重要,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呆着看谁还能害的了他 一旦下了决定,并且曙光仿佛就在眼前,燕二公子便觉得当真是饿了,还没叫人去小厨房做点饭菜,相爷那边就派人重新送了热粥过来,把之前的都撤掉了。 燕千绪捧着粥,到底是不怨父亲的,只是委屈,然而这委屈谁都不能说,谁也不会懂,便只好强迫自己放下,日后收敛收敛,不再胡来。 这边下定决心要与那些二世祖们划清界限,那边刚离开相府的赵公子却一路想了许多,忽而豁然开朗,却又不敢相信,于是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患得患失的毫无世家公子之态,最后竟是自言自语的说“或许可以此为转机。” 而远在三十公里开外的临时驻扎营里,有众位将士围在一圈吃烤乳羊。 羊肉是从山民手中买来的,整只烤,加了调料便瞬间香气扑鼻,令人唇齿生津。 有大胡子的副官首先扯了只羊腿下来,笑呵呵的递给哪怕是坐在地上也气势不凡的年轻都尉,说“都尉来个腿,先随便吃点,再过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今都了,晚上相国府怕是要大宴宾客,到时候全是酒水,没空吃东西,现在填填,以免饿得慌。” 年轻的都尉一双漆黑的眼,吊眼梢,眉目英挺,唇薄色淡,不怒自威,婉拒说“不必了,我不吃羊肉,你们随意便是,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这回要不是燕都尉你的计策,那些个亡命之徒不知道得杀我们多少弟兄才能镇压下去,你得吃最好的地方,不然就是不给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子” 燕千明不喜欢这些官场逢迎,拒绝的彻底“家中有人对羊膻味敏感,一闻便吐,我回去沐浴后或可去味,但若是吃了,嘴里便散不去,还是不妥。” 那大胡子顿时和几位老将笑的不成样子,爽朗又痛快,打趣说“燕公子你也说了,身上能去味儿就行了,嘴巴里的味儿怕什么你是要和那位家中人靠多近说话啊莫不是要伸舌头的那种” 燕千明眸色一暗,教人看不清喜怒,幽幽说“家弟怎是能伸舌头的副官慎言” 6.006 当军队从城门入,先回皇宫复命,得了赏后,燕千明才带着一车车的赏赐和两个皇帝赠予的两个侍女朝主街之上占了两条街的相爷府前行。 年轻的都尉身着战甲,手持,上缀着染满鲜血的红缨,于是倒也分不清楚哪点儿写着罪恶。 都尉行的缓慢,马蹄声却是又重又干脆,看似十分稳重,丝毫没有归心似箭。 相爷府早早便置办了酒席,整个街口门庭若市,停满了华贵马车和轿子,管家先生一口一个大人的邀请所有人入内就席,但看到大少爷的身影后那声音便颓然拔高了一大截,朝里面吼道“大公子回来了” 于是相爷府里呼呼啦啦一堆人都跟着骨瘦如柴却眼里满是精明的相爷出来,齐声道贺,齐声祝福,笑笑闹闹又拥簇着那战甲未脱的大公子进内,说要今夜不醉不归 说笑归说笑,但大公子却有自己的主意,且向来我行我素不会轻易改变,喝了几杯后便对诸位大人告辞,说是换一身衣裳再过来,而且皇帝赏的东西也要亲自打点,不然是为不恭。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没人敢拦着,相爷高兴,摆摆手让这个出去了小半年的庶长子下去,脸上笑意未曾断过,说“也好,换了衣裳后再好好和你叔伯们喝一杯,大家都是为了庆祝你剿匪得胜归来,可不许随意推辞啊。” 燕家大公子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豪气,鞠躬之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堆奉承相爷有此英雄少年的同僚叽叽喳喳。 燕千明,燕相酒后与一煮酒女一夜迷情诞下的儿子,比正妻楚仙硬是早了一个月来到人间。 按照常理,这名门贵胄出了个庶长子,实在是家风不严,可奈何燕相身体一直不好,子嗣艰难,于是干脆对外说是正妻生了一对双子,虽然这谎言实在编的没什么诚意,随便哪个有心人稍微打听打听便能知道真像,可谁让相爷如此认定,那便有如指鹿为马,哪怕众所皆知也装作不知,更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燕千明是表面的嫡子,于是该有的东西一应具有,再加上天性好强,时常有惊人之语,便被相爷重点培养,像是当真要让此子延续燕家的风光 这被所有人看好,甚至深以为必须让小辈好好结交的燕家大公子沐浴的时候十分细致,先是让下人往偌大的浴池里加入安神的香油,随后用凉水冲洗,再用皂角将每一处打理干净,去浴池里泡到似有睡意便毫不犹豫的起来,让水流瞬间从他那精壮结实的身体轮廓滚下,砸在水面惊起一束束的水花。 有从小服侍大公子长大的老仆跪在一旁,毕恭毕敬,一面奉上崭新的衣裳,一面问话说“大爷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可是充入府库还是照旧送到二爷的私库里面” 身材极好的燕家大公子穿衣迅速,不假人手,本面无表情,却在听到老仆说起某人,便神色微动,道“照旧。” “那大爷带回来的两个侍女是怎么处置呢”皇帝赐侍女,侍女必美人,其意应当是送给年轻的还未结亲的少年都尉暖床,是比一般婢女高级一点的存在,但和名正言顺娶回来的还是差多了。 燕千明冷淡,仿佛对陪床这等事毫无兴趣“送给爹吧,不然就打发去厨房干活。”这话说的,和在前院里对皇帝所赐之物倍加重视的表现完全相反,“对了,我不在这些时日,绪儿如何了” 老仆在燕千明身边十年,见多了东西,知道站在哪儿对自己最有利,也知道有些事情哪怕再诡异,也要假装看不见听不到“二爷在公子走后更常出去了,每每玩至半夜才回来,但身边跟着的人多,倒也无碍,还有赵家公子日日送回,一次不落。就是今日二爷瞧着有些古怪,听说是梦魇了,出不来,怕的很,相爷让赵家公子去陪着说了说话就好了,但是今晚又打发人说是不舒服,就不到前厅给大爷您接风了。” 燕家大公子顿时轻笑“又是那赵虔,真是狗皮膏药一样还黏上瘾了。” 老仆没说话。 “我说过让他不要和那个姓赵的再来往了,他倒是听话。”燕千明将箭袖整理了一下,言语之间满是压抑的不愉,“还是以前好,绪儿就是被那帮子二世祖带坏了” 老仆想了想,说“那大爷现在是要去二爷那里” “自然。”燕家大公子将一个旧荷包揣进胸口,大步走向内院厢房,他背挺的笔直,肩宽胯窄,灯光影影绰绰摇曳在他身上,渲染着莫名教人心生畏惧的背影,“他不见我,我便去见他,一样的。” 老仆听罢,总觉得能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小时候的燕千明牵着小可爱燕千绪,两人都摇头晃脑的,五短身材,萌煞众人,燕千绪仗着自己小,指使大哥去给自己捉鸟玩,燕千明立马猴子似的爬上树,但没有捉到,一个脚滑从树上摔下来骨折了,吓的燕千绪小朋友什么都不要了,也因为愧疚不敢见大哥,眼见就要疏远燕千明了。 于是燕千明没等骨折的手臂好就又上了树,抓了十几只鸟,要求和,燕千绪小朋友扭捏不要,大公子当即脸色一白,把十几只鸟串成血糊糊的项链硬要给弟弟戴上,弟弟若是挣扎便发火,其状可怕的很,把燕千绪吓的一愣一愣,不敢再动,强行和好。 当然了,老仆还记得大公子给二爷戴上血糊糊的项链后,才笑着开心问绪儿,哥哥待你好不好竟很自豪。 而吓坏了的二爷微微点了点头,第二天就扑到相爷怀里哭诉了一番,相爷作势要打大公子几板子,粉嘟嘟的燕千绪小朋友又心软了,此事才过去。 7.007 燕千绪在屋子里看小人书。 书是让小厮从先生的百宝箱里偷来的,书面三个大字十八宝,是先生从许家公子那儿没收的,那堂课先生发了好大一通火,对着一众公子哥吹胡子瞪眼然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倒下了。 燕千绪好奇那是本什么书,竟是这么有能耐的把先生给气成这样,私下里对小厮东土使了个颜色,小厮乘乱把先生专门用来锁东西的百宝箱给撬了,囫囵扒拉了一堆东西回来献给燕二爷。 二爷今年冬月才满十七岁,今年是上学堂的最后一年,此后便不必再去了,得去宫里谋个差事或者领个闲官学习些事情,亦或者玩耍到二十及冠娶亲生子。 大沅国法定成婚年纪男子二十,女子十六,但其实遵循的人并不多,若是此前便两家都谈妥了,直接成婚也没有人多事。 燕千绪重生之前从未想过以后,他只看见眼前,觉着自己的人生已然是暗淡无光,便紧紧抓着爹爹这么唯一的屏障,生怕被大哥这个怪人给彻底夺走。 毕竟他不举,无法传宗接代 燕千绪趴在床榻上,床榻柔软,床铺面料皆是由宫中赏赐的南绢由最好的秀女耗时三年制得,他眼睛落在书上,却思绪不知道飘到多远的地方去了,连房门被轻轻推开也不知道。 来人脚步轻,身影被烛光拉长,落在身后,待看见晃着细白的小腿趴在床榻上的人后,来者眸底都被烛光照亮了,他凑近去,缓缓走到床边,弯腰去看燕千绪正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结果就发现小人书上一对男子的颠鸾倒凤 燕千绪被阴影笼罩,顿时回神,一抬眼便是大哥那张轮廓极度俊美的脸,每一分都像是被天神之手亲自雕刻,于是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势不可挡,光是站在此处便气势迫人。 “大哥”燕千绪本能的吓了一跳,连忙退到床里边去,但又在片刻后强行冷静镇定,打死也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畏惧,便一条腿蜷着,一条腿竖着,手搭在膝盖上面,靠着墙坐,冷淡的说,“大哥你擅自进入我房内,难道不知道敲门吗” 燕大公子没有回话,反而是拿起方才千绪看的书,粗略的翻阅了一遍,问“小绪,你看这种东西谁允许了” 什么叫做这种东西 而且什么叫做允许 “我看什么,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过问谁不成就是爹都由着我,那么谁能有资格管我”燕千绪仰着头看他的大哥,视线不由自主的从大哥颀长结实充满男子气概的身体划过,最后落回自己的脚趾头上,反正是不会和大哥对视的。 “”燕大公子似乎无话,于是燕千绪就看见大哥翻了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画对他说,“自然是没有人敢管你,但是小绪你知道你看的是什么吗” 这时候燕千绪抬眸才发现,书上两个小人都平胸,都有下方之物什,正一个被另一个抱着,行那云雨 燕千绪眼睛都瞪大了,明明前面几页还都是男女之事,这后头他也就没细看,毕竟看脸也分不出那圆脸长发的小人是男是女。 “我自然知道。”燕千绪接过书本就要合起来,“不过是断袖,大哥连这些都不明白吗现在很多贵人背地里都喜欢搞男人,嘴上说着那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把门关上做的也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燕千绪从没向谁承认过自己错了,他是没有错的,就算错,也是下人的错,或者别人谁没有教好,如今对着视之为死敌的大哥,燕千绪就更不会示弱了,好像自己若是示弱,便会被大哥生吞活剥,从此万劫不复。 “大哥是想知道绪儿是否看懂了这些,若是不明白,大哥可以给你一幅幅的解释给你听,只要你喜欢。”燕千明倒是大度,任由弟弟如何的冷嘲热讽也是浑不在意,而是干脆的坐下来,又打开那本书,翻到画了许多道具的那一页,对弟弟说,“这里头皆是玉器,用的冷玉也有,暖玉也有,做成男子下方之物的形状,惟妙惟肖,然后用玉器来回进入五谷轮回之所” 燕千绪根本看了一眼就懒得看,神色厌恶的藏也藏不住。 偏大哥依旧还要用手锢着燕千绪那较之平常男子柔软过分的腰肢,使其逃也逃不得的继续介绍说“这边画的珠串则多为珍珠制成,每一颗价值连城,且由大到小,从小的塞入,大的封口,再欣赏小官人吞吐之景” “够了”燕千绪听的面红耳赤,伸手就把那书给打掉,然后一脚踹到床下去,随后伸手就去掰大哥锢着自己腰的手,嘴里骂道,“下流” 燕千明手上用力,捏的燕千绪生疼,并欺身将燕千绪压在床榻上,笑意全无“是么绪儿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行了我没空和你在这里掰扯,放开”燕千绪双手撑在大哥肩上,对两人此时如此近的距离感到别扭,“你快出去,外头尽是要讨好你的官老爷们,还不快出去陪着我困了,要睡了。” 燕家大公子盯着燕千绪一张一合的唇,渐渐压下去,一点点凑近,逼近到燕千绪浑身紧绷的屏住呼吸时,才听见大哥低低的说道“就算困,哥哥回来了,你也该陪着高兴,知道吗” 燕千明说话时,那气息直撒在千绪的粉白的面上,在燕千绪心中大乱,以为要发生点儿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时,大哥抽身离开了,转而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下下午才穿过一会儿的衣裳,要亲手给燕千绪穿戴。 燕千绪浑浑噩噩,不知道是自己经过上辈子那回磨难后变得敏感了,还是大哥当真对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 他不知道 可若是有倒好了。 燕千绪心想,若是大哥当真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只要自己稍微假意顺从,让爹爹瞧见大哥对自己做的混账事情,那么大哥便是不被赶出相爷府,也得被废了下边儿的东西 这样,大哥便是和自己一样,当个身患隐疾的废人真好。 然而想归想,做却做不得,燕千绪没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让自己涉险,他怕重蹈覆辙,也怕自己根本来不及让爹爹看见,就被大哥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所以还是不要招惹这个控制狂好,免得惹祸上身,然后就再也摆脱不了。 大哥到底还是和赵虔不一样的。 赵虔听他的话,大哥不会,赵虔能好好商量,上辈子赵虔跟疯子一般无二的状态也应该是被逼急了才出现的,平常的赵虔非常善解人意,若不是醉酒,恐怕也不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大哥不一样,很不一样,这个从小就喜欢摆布自己的人能眼也不眨的捏坏他下边儿的人,本性便爱见血,惹不起的 至于捏坏燕千绪那玩意儿时,两人不过十岁。 十岁那年燕千绪房里有了个大姑娘,是爹爹送给他,让他长大了可以从这姐姐身上学习知识,大户人家大都如此,有从小养的雏儿,有大了后长辈送下去的大丫头,都是教导少爷们人事的。 一般教导这方面知识的丫头都还是很乐意的,能够比一般丫头地位高,又因为是公子的第一个女人,便能让公子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感情,日后纵使不能有个名分,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或者出府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十岁的燕千绪房里那个大姑娘叫青鸢,十六岁的年纪,含苞待放,胸脯特别大,走路时便摇摇晃晃,好像是不堪重负。 千绪小朋友被晃的晕晕乎乎,总想要知道那有多软,倒是没生出什么情爱,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用那软绵绵的东西当枕头得多舒服,便和大哥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哥当即就叫来青鸢,当着千绪小朋友的面就抓住青鸢的一只胸脯,抓的青鸢痛呼,大哥放开后就对千绪说瞧见了吗我光是碰一下她就疼了,你若是枕上去她得死。 千绪还没有反应过来,青鸢便连忙插话不会的,若是二爷,青鸢哪里会疼青鸢日后还要服侍二爷的,二爷尽可随意些,哪怕是现下想要做什么,也是没有关系的,青鸢早晚都是二爷的 此话一出,千绪面颊绯红,眼睛都不知道落哪儿去,燕千明脸上顿时浮现出不悦,说小绪你莫非也想要长大后对她这种女人做些什么不成 燕千绪连忙摇头,可是那红扑扑的脸却让人看上去十分不可信,于是大哥顿时脸色恐怖,伸手隔着裤子就去使劲捏千绪的下边儿,说那小绪还是永远不要长大的好随后便是燕千绪的惨叫。 虽然后来燕千绪让宫里的太医瞧过,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可是燕千绪到了该来冲动的年纪,却始终没有动静,眼见着周围的狐朋狗友一个个有了相好,可以互相吹嘘自己多厉害,他除了一言不发就是撒谎,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燕千绪不觉得自己哪里发育的不好,所以自己出现了问题,也肯定是小时候被大哥搞坏的 大哥夺走了他很多东西,还不放过他,假装多关心自己似的成天来他这边晃悠,对他的朋友指手画脚横眉冷对,对他喜欢的东西看不顺眼,嘴上说着为了他好,实际上谁知道呢 眨眼间,燕千绪又被人穿好衣裳,准备拉出去见人了。 他不耐烦,挣开燕千明的手,就说“行了,我自己走。” 大哥重新捏着弟弟的手臂,进而牵着手,说“不,还是牵着,免得你半路跑出去。” 燕千绪才不会偷跑他都打定主意最近在家躲劫了,出去岂不是找死 然而这些事情是无法和大哥说的,他自己能搞定,说了指不定还会被当成傻子,说梦话,要不然就是被当成妖精沉塘。 前院里的酒席吃到一半,主角燕千明终于是拉着一个一出场便惊艳众人的少年出来了,两人牵着手,一个脸上有浅笑,另一个一脸不高兴,冷淡的让人莫名兴致勃勃。 原本凑在燕相身边的人立即又去邀请燕千明这年少有为的公子哥喝酒,燕千明来者不拒,偶尔让身边被他强硬牵着的燕千绪也喝几杯,其余全部自己挡了。 有喝醉了的大臣看着那轮流敬酒的两人,顿时笑了,对着正在吃小菜的燕相打趣说“相爷你那两个公子这和成亲似的,等会儿莫不是要送入洞房啊哈哈哈”这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气量小的就直接拍案而起觉得被侮辱了。 然相爷驻筷,抬了抬眼皮,也笑说“那等会儿咱们就去闹洞房去” 一直坐在相爷身边,从燕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出来后就被冷落了的三公子燕千律低着头,听到相爷和另一个大臣的对话后,轻蔑的嗤了一声,声音不大,被掩盖在觥筹交错的喧哗里 8.008 安常巷里九个大官们的公子爷喝的烂醉,说起马场里面的比试时,一个比一个不服气,拉扯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好好的重新分个胜负 然而这个酒局到底是少了个人,于是众位公子引以为首的两位爷都不太尽兴,身边有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提不起兴趣,天才刚擦黑就要散场了。 这些公子哥平日里最是听王弟围的话,因着王弟围最有主意,再加上赵家的赵虔懒得出风头,很多事情都是王弟围提议,最爱玩闹的燕千绪表示有意思,赵虔点头,一件事儿便成了。 此时赵虔要回去,被王弟围拉住,说“本来阿绪都不在,你要是走了,这个局就更没意思了,说好了回来要一醉方休的,你倒好,阿绪不仅没带出来,自己也要跑,是不是知道阿绪他大哥回来了,要过去帮阿绪撑腰” 赵虔摇头“他最近不想见我,去了也无用。” “哦”王弟围眼睛微微一亮,好像是觉得有点儿意思了,让周围人一块儿起哄非要赵虔说个清楚,“这可是奇了怪了,阿绪和你好的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就是,平时燕二爷那可是依赖咱们虔爷的很,是你招惹他了” “不不不,肯定不是,应当是燕家大哥回来了,据说那燕千明对燕二爷管的很严,估计是不让二爷和我们一块儿玩了。” “那也不对燕二爷最是讨厌他大哥了,他大哥说什么,他必定是要反着来。” 众说纷纭,赵虔也不说真相,笑了笑,摆摆手“我也不知,不过他大概过段时日就好了,我还是先走了,家里有事。” 赵虔的父亲赵将军是个暴脾气,养了个儿子倒是彬彬有礼,仗剑书生的模样。 赵将军没有打过仗,但是平过内乱,当时杀光了反臣一家,出来时提着反臣的脑袋,满身是血,笑的还很高兴,这事儿传遍了今都圈内,没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不怕赵将军的。 因为赵将军府上本身就有皇室血脉,祖上曾娶过公主进门,所以也是有爵位的,赵将军如今权势滔天,平乱一次后更是不得了,直接被皇帝封为异姓王爷,名头大了去了。 赵虔只要是提起父亲,这帮子二世祖便没声儿了“是真的有事儿,父王说月末陛下寿辰,各国来贺,得提前准备准备,我要帮忙去。” 说完,众人更是拦不得,随后酒局皆是意兴阑珊,草草散场了。 最后一个走的是王弟围。 王弟围看着一桌子狼藉,将腿翘在桌子上,哼了哼小曲,叹了口气,站起来便出门。 他的随从三四个皆在外面等着,见王弟围出来了,急忙围上去,说“大公子,咱们这是回去” 王弟围毫无醉意,踩着下人的背便上了马,然后摸了摸马鬃,说“你们回去,我到处逛逛,别跟着了。” 话音一落,王弟围驾字便出口,丢下随从们慢悠悠的朝着热闹街市走去,好似没有目的地,却又再某个街口突然拐进小道子里,去了相爷府的后院,对着守在后院角门的小子说“叫你们三爷过来,就说他相好的来了。” 那小子不满十岁,梳着孩童的丸子头,见这个黑糊糊的大哥哥又来了,十分熟练的站起来鞠躬,得了块碎银子后立马高兴的跑去前院叫人,显然是这么做过多回,习惯的很。 守角门的小子名二蛋,是相爷七姨娘弟弟的儿子,关系远了去了,也没得到什么富贵,沾了点儿浅薄的光住在相府这角落,平日里就和府上其他下人的儿子混在一块儿玩耍。 二蛋悄悄跑去前院,左右寻找三爷,不一会儿就瞧见坐在席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爷。 他跑过去,扯了扯三爷的袖子,三爷本不耐烦,震袖一甩,扇了二蛋一脸袖子,但看见是二蛋来找自己后,燕千律一下子就明白了,眼珠子动了动,瞬间便换上一个无奈的笑容,对相爷说“爹,我酒洒在衣服上了,先回去换一身再过来。” 相爷摆摆手,看也没有看这个儿子,视线一直放在璀璨夺目的燕千绪身上,说“嗯,去吧。” 燕千律笑容尴尬的挂着,默默退下,避过众人去了后院,脚步快的连二蛋都追不上,不多时便到了角门附近,一出去就看见靠在墙边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王弟围。 这角门位置偏僻,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再加上有二蛋守在里面通风报信,燕千律也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那双明明很是清澈的眼睛瞬间布满狰狞,冲过去揪着王弟围的衣襟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我当是谁,你不是说要在大哥回来之前可以让燕千绪那个该死的贱人身败名裂吗我看你也就是个废物” 王弟围眼睛幽幽的看着燕千律,伸手捏住对方的手,轻轻用力就让燕千律疼的松开,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裳,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很是委屈一般“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们燕二爷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和我们来往了,我都准备好了局让他进,他偏偏缩在府里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哎,可惜了我准备的香料和药粉,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暂时都用不上了。”王弟围伸手重新抓住燕千律的手,把玩,“那香料只要是闻了的人都会气血下涌,不发泄个痛快不会舒服。药粉就更厉害了,原本是给女子用的,只需要稍微那么一点点,就能水流成河,放荡的估计十个男人都不能满足” 燕千律看着王弟围,这个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愿意除掉燕千绪的人,心里满是自得,他听到王弟围这么说,眼前一亮,立马又温柔了起来,搂住王弟围的脖子,凑上去亲了对方一口,说“真的吗你带在身上了没有” 王弟围从怀里拿出两包东西,说“当然带着,本来以为今晚你二哥能去酒局,到时候就给他用了,谁知道他躲过一劫,可是想了想觉得今晚在你大哥的酒席上闹出丑闻估计更有意思,就来找你了。” 王弟围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燕千律,好像是深情的不管不顾了。 燕千律接过那两包东西,笑容越发的大了,他今晚定是要让燕千绪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知道厉害后果他没想,但是只要能让燕千绪被爹爹厌弃,厌弃的连大哥都护不了,那么他就痛快 “你做的很好,王哥你回去吧,这两个东西交给我,我自己来处理,过几天如果有了好消息我再通知你,到时候会给你好处的。” 燕千律用身体做过交易,而王弟围对他着迷的很,于是燕千律便觉得自己套牢了这个足够有分量的人物。 “好啊,小律,我等你来找我,记得来的时候把自己洗干净。”王弟围说着浑话。 燕千律得了武器自然不在意被随意轻薄,让王弟围掐了几把屁股肉后,他迫不及待的回了相府,王弟围看着离开的燕千律,方才装出的痴迷瞬间消失,反倒露出了个鄙夷的笑来,嘴里是轻蔑的自言自语“真是蠢货呵。” 另一边,燕千律得了药粉就立马去了一趟小厨房。 相府总共有三个厨房,一个大的,是专门为府上所有主子们准备食物的,一个是专门给府里下人准备伙食的厨房,最后一个小厨房在内院,为燕千绪单独所有。 瞧啊,不过一个二公子,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些,懂得撒娇,知道如何讨爹爹欢心而已,就笼络了一堆人,从小拥有着他和大哥都不会有的东西,活的怕是比宫里的皇帝都要精致。 大哥那么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是被燕千绪施了什么妖术给迷惑了,完全不在乎这些不公平,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得了好东西都送过去 而他呢,他这个燕丞相的三公子却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活了这么久,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努力。 他哪点比燕千绪那个空有皮囊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差 他要毁了他 亲手。 燕千律找到了小厨房专门给二哥准备补药汤的伙计,那伙计见是三爷,连忙行礼,问说“三爷您过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别脏了你的鞋,地上都是害没打扫的柴屑呢。” “哪里,我就是来看看二哥的药汤好了没有,爹爹让二哥常年喝这个补身子,日日不落,今天哪怕是办酒席也不能耽误,不然我可得告诉父亲你们不尽责啊。” “不不,小的哪里敢啊”那伙计不停的鞠躬,不停的道歉,“药汤马上就好了,等会儿久能送到二爷屋里温着,马上就好。” “是么”燕千律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捻起帕子打开陶罐的盖子,凑过去看了看,另一只手在陶罐口晃了晃,仿佛是在闻味道,“嗯,的确是好了,不过不用送到屋里温着,直接送到酒席上吧,毕竟天色不早了,早点喝了晚上也不至于睡不着。” “嗳”伙计点点头,等二爷离开了,才摸了摸后脑勺,奇怪三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二爷了。 而出去了的燕千律拍了拍手心残留的粉末,笑的一脸期待,他希望这虎狼之药的药粉最好见效极快,这样他说不定久能在酒席上,和众位达官贵人们还有爹爹大哥一起看着燕千绪像个荡丨妇一样发情 哦,对了,还有香料,也干脆洒在二哥身上吧,让与二哥接触的人都有反应,然后这么一拍即合的干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云云雨雨之事,免得二哥没人帮忙,饥渴致死。 啊,我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弟弟呢。 燕千律一面朝前院走去,一面这么开心的想。 9.009 曾经,燕千绪也很奇怪,在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便指着坐在一边儿的大哥和弟弟,抬头问咳嗽不止的爹爹,说爹爹,大哥和弟弟为什么不吃这个东西 燕千绪看了看手中水蓝色陶瓷小碗里面的汤药,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倒映着迷人的光色,那是连迷茫都仿佛在魅惑别人的孩子。 燕相那时候还不是很瘦,不如现在瘦的脱了人形,是很年轻俊美的,轮廓也清爽,笑起来时带着潇洒和狼一般的锐气。 那时候燕相搂着燕千绪,让二子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接过小碗,亲自给这样迷人的孩子一点点喂食熬的难闻的补药,那补药颜色很深,和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里面,熬的粘稠了,燕千绪不乐意喝,便会兑在糖水里稀释,这样挖起一勺子,放在燕千绪唇边,燕千绪才会乖乖喝下去,随后舔了舔嘴角,很开心的样子。 啊因为明儿与律儿不是乖孩子,而且小绪身体不好,总是容易生病,爹爹心疼,所以你每天都要喝,这样才能补身体,快快的长大,然后帮爹爹做非常重要事情啊。燕相的声音很温柔,好像在府里的时候便总是这么温柔,但对待下人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副面孔,是一丝错误也不能容忍的暴君。 汤药端上桌的时候,燕千律已经有些累了。 他撑着自己的侧脸,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抬头看主位坐着的爹爹,忽然觉得记忆里对自己温柔有强大的爹爹变了一个模样,陌生而可怕 虽然他极力让自己理解爹爹的苦衷,可那种被彻底放弃的感觉还是如同坠入冰水里一样恐怖,让他窒息 “二爷凉一点儿后再喝吧,喝过后这里还有蜜饯,得少吃点,不然夜里又该睡不着了。”端补药上来的下人是燕千绪常用的下人,因着燕千绪对下人很好,所以平常总能说几句话,提个醒或者打个趣。 可是这些在他出了那档子事情后就都会消失的。 这个府上的下人没有一个对他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主动再凑上来,所以啊虚伪 不仅这个府上的人虚伪,来做客的人也都挂着假笑,明明很不甘心大哥出风头,嫉妒大哥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得了重赏,却还是有一大把的老头子以免贬低自家不成器的子孙一面赞赏大哥,全部都只是因为燕家势大罢了。 燕千绪一直都明白这些的,从前甚至引以为傲。 他可是燕相最疼爱的二公子,是名气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都圈内哪怕是皇亲国戚见了都要让三分的燕二爷啊 带给他如此殊荣的爹爹在发现自己没有用了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呢。 为什么呢 燕千绪没有看破,不然也不会从重生后到现在,被那该死的燕千明拉出来才看见爹爹的。 他理解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很难过,只等今晚过去,慢慢恢复。 是的,时间能让他淡忘一切的,时间总是如此的,就算有些实在忘不了的,未来也总是能找机会让自己心里痛快 没错了,是该这样。 燕千绪伸手端起那碗用精致小碗盛装的补药,药汤上飘了一点不知名的碎末,他吹了吹,用白色的汤匙刮开后轻轻挖了一勺,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么古怪,但他习惯了。 燕千绪慢吞吞的喝光,等把小汤碗放下的时候,燕千绪意外的看见三弟朝自己这边走来,笑的很是灿烂。 “二哥,你别吃蜜饯了,那东西太腻了,不如吃我这个,最近一品楼里才出的糖饴,一小颗一小颗的,很是精巧,一经发出便被不少姑娘小姐买回去了,我想二哥也是喜欢的,所以送给二哥。” 燕千律眯着眼睛笑,抿着唇,真诚的很,但燕千绪不喜欢,他知道三弟对自己向来没有好感,若是突然对自己那么好,定是另有图谋。 至于图的什么,燕千绪懒得知道。 “是么我又不是姑娘小姐,你知道知道我喜欢的”燕千绪拿了一颗放在指尖捏了捏,对着烛光转动,看着糖饴透明的色泽,最终还是丢回三弟手心,“我还是喜欢蜜饯一点,谢三弟好心了。” 燕千律好像也不在意,突然伸手拍了拍二哥的肩头,说“哎呀,这里好像有脏东西,我帮二哥拍开。”这动作很快,燕千绪完全没有来得及想是不是该躲开就被拍了几下,他下意识的超旁边躲,没躲过,然而燕千律又很快的扯开,“二哥怕什么,我不过是帮帮忙而已,既然二哥这么不待见小弟,小弟还是回去算了,免得在这里碍了二哥的眼,到时候在大哥面前说上那么一两句,我可就要遭殃了。” 很多时候,说话是有学问的。 这些冷嘲热讽,这些不经意间的挤兑,犹如内院小妾们的争风吃醋,上不得台面,燕千绪不屑于学习,他是不必讨好谁的,出了爹爹,没有人值得他放下身段迎合些什么。 待看着燕千律这个古怪的小弟走了后,燕千绪冲刺你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被人碰过的地方,怎么着都觉得不舒服,干脆还是回屋算了 其实只要大哥不在他身边,就没什么老头子自讨没趣的往他这里凑。 燕千绪站起来,趁着大哥被一众大官们缠住,走到爹爹身边去,微微弯了腰,行了个礼,小声的说“爹,绪儿有些倦了,先回房去好么” 燕相放下酒杯,酒杯再桌面磕出清脆的声响,一如那双丝毫没有醉意的狭长眼眸让人忽然一惊。 燕千绪很难放下芥蒂和爹爹对视,垂下睫毛。 燕相却看着燕千绪,不经意间的打量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满是欣赏。 那视线从燕千绪乌黑柔亮的青丝开始着点,慢慢朝下,来到那像是像初生小动物一样干净白嫩的脸蛋,来到那轻轻颤抖般的眼睫,最后是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姿,每一处都无不是被他找人精心保养过的。 还没有十七岁,便是任何男人女子都比不得的惑人了 这样的千绪,是他未来的保障,是他的命。 “绪儿,该好好休息的,你大哥不对,知道你不舒服还硬拉你出来,爹一会儿帮你教训他。”燕相说着,伸手牵起燕千绪的手,捏着那细细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触感是冰凉柔软,“爹爹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大好,错过了和你朋友们去马场的机会,过几日爹爹亲自带你去,就算还学不会也给你买匹马回来放着,好不好” 燕千绪先是突然高兴,抬起头来笑,但又立马收敛,十分规矩的说“多谢爹爹。” “谢什么,本相的绪儿想要什么就得有什么,不然爹爹坐到这个位置也算白坐了。”燕相也笑。 燕千绪喜欢骑马,但是却好像天生和那些高大的骏马不太对付,只要上去,不管怎么弄,马儿都不走,要不然就是跑的太快把燕千绪摔下来。 去年生辰的时候,燕千绪就摔断了胳膊,然而喜爱之情不减半分,用大哥的话那叫贼心不死。 这小贼早就相中了一批赤色马,有黑色的花纹,看上去十分具有马王的气势,心心念念的想要据为己有,然而自己不会骑,买来也是叫人笑话,便从来不提要马的事情。 今年或许能够得偿所愿的燕千绪一下子将对爹爹的畏惧减少大半,再者回到房内后更是感觉自己被人陷害身败名裂的危机也早早过去,摊在榻上便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蹭了蹭,踢掉鞋子就对外头守着的下人喊“打水来,爷要就寝。” 外头守着的数个小丫头顿时忙活起来,可半天也没有人进来,燕千绪等着等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眨烟间就觉得房内烛光昏暗了好多应是有几只蜡烛灭了。 他抬头起来,找水喝,下床的时候一下子腿软倒地,崴了脚,疼的他瞬间清醒起来。 “来人”燕千绪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散了气后发出来的,软绵绵,而说完话后嗓子发痒,不想咳嗽,却又干又痒,身体有些发热 “是染了风寒”他自言自语,不以为意,皱着眉头便用尽力气跛着脚坐到八仙桌边儿连喝了三四杯茶水,却还觉得不够。 正是这个时候,烧水的丫头小子们才抬水进来,进来的是五个贴身丫头和两个强壮的抬水桶的小子。 大家看上去没有什么慌张的表情,燕千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耽误时间,便也不吭声,一边让他们服侍着脱了衣裳,一边伸手摸了摸浴桶里面的水。 “太烫了换一桶,换凉水。” 燕二爷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的,可是有丫头犹犹豫豫的皱眉,说“二爷,这才入春,怎能洗凉水对身子也不好啊。” 燕千绪摆摆手,说“换吧,今日不知怎的,热的很,想用凉水降降温。” 众位下人无法,只能又把浴桶搬出去,把好不容易烧好的热水倒掉大半,再加入干净的井水,这才方把二爷伺候进去泡着,发出舒服的喟叹。 往常这个时候,会有手法很好的丫鬟兰心给他揉肩捏背的,可今日兰心却没空来。 燕千绪撩了撩眼皮子,没多说什么,府上的这些丫头小子怕大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又总不能为了自己这边的丫鬟和奴才被打断手赶出去的事情总向爹爹告状,那会显得他很无能,连自己这边的奴才都护不住。 大哥离开的太久,燕千绪悠哉了一段时间,又遭遇了那种事情,忽然要他适应又被人强制管控的生活,他还真没办法摆脱。 他的大哥,恐怕是脑袋有毛病,明明知道他不愿意与其往来,也做出一副好大哥的样子,处处管着他,就好像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那样,从穿的,到吃的,再到用的,每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要经过大哥的同意。 小时候,燕千绪尚且看在对方是大哥的份上姑且那么一听,如今不。 这燕千明何德何能 凭什么 他燕千绪不过就晚出来一个月,就得成为另一个人的掌中物不成 而且,大哥害的他如今身体残缺,要是大哥能自宫谢罪,燕千绪或许愿意与其和好,嗯,他应该是会愿意的。 凉水让燕千绪发胀的头脑渐渐恢复清晰,他伸手舀水浇在手臂上,仰着头看天花板,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往下爬 他身体的控制权开始属于本能,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燕千绪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做着奇怪的事情,嘴里也发出让他惊恐的颤音“哈唔” 燕家三公子焦急的藏在中院花园假山后头,透过树枝的遮掩,眼看着自己今天花了大功夫得来的药粉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要让燕千绪躲过一劫,他恨的一口牙都快要咬碎。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在燕千律的想象里,燕千绪这个公认的美人得在众人面前脱了衣裳,骚的要命的扑倒某个人,然后恳求对方把那些能止痒的家伙放进他身体里才对。 要让全部人都看见燕千绪的丑态,要让大哥也知道燕千绪不过是个骚货,而最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爹看清楚,他疼爱的二公子是怎么给他丢人的 可是现在都不行了,燕千绪居然喝完了加了料的药汤就回去洗澡,自己放在燕千绪身上的香也估计没几个人闻到,今晚这么好的时机,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燕千律不甘心。 他盼着燕千绪倒台很久了,好不容易勾搭上王弟围,好不容易笼络的王弟围肯为了自己卖命,不惜得罪燕千明,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平常时候燕千绪可没那么容易被人近身,大哥回来后就更别想在燕千绪身上做小动作他不甘心 更何况明天若是有心人随便一问,知道今天自己跑去小厨房看了看补药的事情,那么他怕是没扳倒燕千绪,自己被大哥给盯上了。 反之便不一样。 若燕千绪这边闹出大动静,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只会在燕千绪身上,燕千绪光是处理那些烂摊子都来不及,短时间内谁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燕家三公子冒着极大的危险,孤注一掷,不再努力一下,明天他就真的死定了 因此当他看见燕千绪房外的丫头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时,燕千律咬了咬牙,转身跑回前院,找到大哥,对一身酒气但似乎并没有醉的大哥说“大哥,我看二哥回去的时候似乎有点不舒服,但二哥向来不喜欢让爹爹知道他软弱,所以我只好和大哥说了。” 背光的大哥垂着眼皮看他,那种居高临下的不重视让燕千律心慌,但只要时涉及到燕二爷,这大哥哪怕是明知有问题也会过去勘探一番的。 果然,燕三爷就听大哥声音低沉的道“知道了,你在这里陪着,我去去就回。” “嗳,好” 燕千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看着大哥去往内院。当然了,他刚才悄悄在大哥的袖子上抹了一把香,那香味很淡,可闻一点都十分有效,比如说他自己,现在都已经有反应了呢。 燕千律在这里做着自己一箭双雕的美梦,那边燕家长子来到了内院,脚步无声,简直就像是猛然出现,吓的众位守在外头的丫头小子一个哆嗦。 众人刚要行礼,燕千明摆了摆手让免了,颦眉“阿绪在沐浴”喝了酒后立即泡澡会头晕,之前有发生过晕在浴池里差点儿溺死人的事情。 资历最老的丫头站出来,细声细语的回答说“回大爷的话,二爷的确是累了,一回来就要沐浴,但是不要热水,非要凉水。” 凉水倒是无碍,可燕千明不放心,在他心里,二弟纵然是骄纵,也是可爱的,是不听话的,也是乖巧的,这样的弟弟若是病了,会很麻烦,麻烦在会有很多弟弟所谓的好友前来探访,其中有个名叫赵虔的尤为让人不舒服。 但也会很黏人,因为病了,便病的嗓子说不出话来;病的浑身没有力气,动弹不得;病的连呼吸都是滚烫的,眼睛更是湿哒哒的,像个适合圈养的小动物,被拔光了牙齿,捏碎了四肢,于是若要活命便要可怜兮兮的不再抗拒主人的疼爱,还要适时舔舔主人的手指头,蹭一蹭主人的手心,表示自己很乖。 燕千明或许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想二弟,那么的着魔,时时刻刻,从未间断,又或许他自己隐约知道,却又不敢弄的太明白。 但是当他推开门,走入阿绪的房间,走向只点了几根蜡烛,昏暗的卧房,准备绕过屏风,去看那浴桶中的弟弟是否还好,去看这个总是让他无法控制情绪,有时恨不得掐死他,有时候又心疼的弟弟,结果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顿住脚步。 燕千明将自己有意无意的藏在屏风后面,而他准备探望的二弟不着寸缕跪在昂贵的红木圈椅上,上身则趴在八仙桌上,那如同刚从海里捞出的海妖一般珍珠色的身体上挂着染上橘红光色的水珠。 水珠从燕千绪线条漂亮的身体滚动,最惑人的那一颗在诱人犯罪,让人的目光顺着它滚动的痕迹,从少年后背的那条颈椎线落入下面的阴影里去 燕千明无法不屏住呼吸,生怕搅扰了什么梦。 他那双总是冷漠到吓人的黑色瞳孔倒影了一场艳丽风景,风景里的主人是这样一个魅惑人心而浑然不知的家伙,用那十分适合弹琴写字的手抓了好几颗桌上剥好壳的荔枝 燕千明看见那白嫩嫩的荔枝被挤压的稀烂,果肉碎的到处都是,果核也从手指缝里挤出,落在地上。 看见荔枝的汁水喷溅的到处都是,如同某种糟糕的液体作为点缀。 燕千明还听见少年崩溃又不知所措的抽泣,也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非常响亮。 咕隆。 10.010 燕千明在前去剿匪前,去过燕相书房一趟。 他对这位瘦骨嶙峋的父亲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父子俩有一点十分相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影响,并且为此魔怔,才会变得如此古怪。 父亲对绪儿过度保护到几乎要将其养废的程度,而他认为绪儿没了自己就无法存活,他得永远守着这样太容易被人觊觎的弟弟。 永远,直到他死,或绪儿死掉。 书房里,他发现父亲在抽烟,那是一种奇怪的味道,脸上也有奇怪的放松表情。 父亲一边抽一边精神振奋,笑的十分痛快肆意,对他说千明,你说魏国如何 燕千明不是那些平头百姓,也不是那些纸醉金迷沉醉在幻想中的眼光短浅之辈,他看的很清楚,从懂事时便知道了,大沅国根本不是大家口中的大国强国,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里面爬满了蛀虫。 魏国,我国以东,边界模糊,与我国北边的胡人年年交战,兵强马壮,去年一役魏国能腾出十万兵马杀了胡人七万余人,魏国大胜。燕千明回忆着说。 是啊,魏国大胜。燕相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仰头,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寥寥上升,在半空中化为虚无,与我大沅比,孰强 燕千明虽不清楚国内各个地方兵力,但是光边界驻守兵马的人数就少的可怜,国内多年没有操练精锐,一派祥和像块儿肥肉,而周围四国都是恶狼。 儿子不知。他保守的说。 当然是魏国强,二十年前的魏国就想着要吃掉大沅国了,国君曹笑励精图治,野心勃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某天魏国和其他国达成某种微妙的和平,我们大沅便完了。燕相说的轻松,好像战争与死人还有一个国家的灭亡都不过是掌中玩物,不过魏国国君曹笑有个权倾朝野的国舅,这国舅是个安于享乐的,和我们每一个大沅国的子民一样,不主战,只要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便能得到他的承诺。 燕千明当时并不知道父亲有什么想说的,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燕千明冷淡的问,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想先去与绪儿道别。 燕相又抽了一口烟,烟杆子在桌旁敲了敲,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只是那魏国民风开放,魏国国舅爷府上尽是美貌男子侍候,那些美貌男子下头都得是切了球的,为的是不会互相乱搞,每日还要喂食汤药,以养颜美容,会塞以玉器,以供国舅随时玩弄 那国舅看过绪儿的画像,很是满意,约着十七岁时干干净净送过去,娶做夫人,有生之年便保大沅国不受任何敌国侵犯。 到时候我想派你送绪儿过去,你是为父最信任的孩子,是左膀右臂,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现在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千明你知道,有时候为了成就一番伟业,亲手埋葬一些亲人也未尝不可,千明,你要记住,成大事,灭人欲。 燕千绪正在用自己最讨厌的方式取悦自己。 他叫的很好听,但这不是他本意。 他胡乱用手琢磨自己,依旧不得要领,正是疯狂崩溃着,于是也听不见外面谁人的动静,只是在被人突然拦腰抱起,摔倒床上,盖在被子里,一双雾色朦胧的眼看见大哥的脸时,脑袋瞬间炸了似的,那浅色的唇瓣微微颤抖,一个音节都几乎发不出来。 “你”燕千绪声音满是惊恐,眼睛瞪的很大,像是遭遇猛兽的幼鹿。 “嘘,安静。”燕千明伸手捂住弟弟的嘴,较长睫毛下是一大片阴影,遮住了大半晦暗不明的禁忌之念。 燕千绪皮肤滚烫,燕千明伸手碰触到上面后,便觉有呼吸洒在自己手心。 而燕千绪被一只有着习武老茧的手触碰,触碰之处有微弱的电流蹿过,带来让他眩晕的被掌控感。 燕千绪一时被吓住,挣扎不了,更可怕的是安静下来后他竟是听见有一堆人的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过来,随后便是他的房门被推开,三弟燕千律对醉酒了的众人说话道“平日里大哥最喜欢来二哥这边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东西藏在此处,刚才大哥也过来了,要找大哥的就自己进去吧,我可不去了。” 燕千绪虽然在听,却似乎理解不了那些话的含义,只是一面本能的害怕,一面又开始被药物控制,颜色白皙的小腿从被子里伸出,把被子夹住,可悲的开始堕落 燕千明伸手按住弟弟的腿,说“别动,别发出声音,我去让他们走,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燕千绪便感觉到大哥的手要从自己脸上离开,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下贱的去求这只手的主人帮帮自己,还伸手咬住自己的指头,藏进被子里,不愿意让自己更加被大哥瞧不起。 虽然,他刚才已经是将脸丢尽了。 燕千明说话还是非常管用的,他若是严肃起来,不比燕相震慑之力差,一出门,便看向几个出了名不正经的官爷正好推门而入。 嘴里还嚷嚷着“燕大爷,你这小子喝着喝着跑二弟这边躲着干什么呢莫不是在二爷房里藏了个黄花大闺女不成” 燕千明没有和众人说笑的意思,他沉着脸,堵在门口,看了一眼燕千律,说“不好意思,绪儿有些病了,还请诸位大人到前院去,这里说到底也是燕相的内院,就算是醉酒了,也一步都不该踏进来,你说是么三弟。” 燕千律被盯的浑身发寒,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人酒便立马醒了大半,连连作揖告退说“啊,是了是了,方才和燕都尉喝的太多,竟是差点儿失了分寸,来此不妥不妥。” “那就由三弟带各位大人回去,家父还在前院呢,若是要先行告退也要和家父说一声不是么”燕千明身高比这些点头哈腰的大人们高了一大截,说话的声音很慢,没有一丝温度。 燕千律方才只顾着要越多的人闯进去看看大哥和二哥搅和在一起的画面,还等了等,算准了时间才拉着这些喝的醉醺醺的大人过来,谁想大哥竟是毫无反应还是说燕千绪根本就没有出现那些反应 燕千律不相信,按理说自己得到的药不会有问题,自己也是亲眼看见燕千绪喝下去的,他也让大哥身上有粉,那么问题绝对不是出现在自己这边,问题出现在哪儿 他如果就这么走了,若是燕千绪不追究那还好,一追究自己今晚这么多的反常绝对会暴露自己。 燕千律顿时害怕了,他走在最前面带领众位没用的废物官员出去,一边绞尽脑汁的想明天该如何应对,一边恐惧大哥和爹爹的厌恶。 他他该去找王弟围吧 王弟围应该会帮他的 而且自己也是被他害的才会今晚做出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说到底都是王弟围那个蠢货的错 燕千律这边冷静不下来,送各位大人回去时便乘机找了自己的小厮,让小厮跑去找王弟围,叫王弟围滚过来想对策,毕竟如果自己栽了,王弟围也别想独善其身 另一边,燕千明打发了守在附近的侍女守卫,让他们到院外守着,随后回头看了看房内,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不远处的小厨房,从里面不知道拿了什么复回到燕二爷的房内,将房门锁死。 燕千绪从模糊的视线看见大哥竟是又回来了,一边喘气一边挣扎着坐起来,戒备的笑着,说“大哥这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又来说教的” “都不是。”燕千明坐在床边,伸手捏住燕千绪的脚踝,便将人拉到身边。 “啊唔,你、你干什么”燕千绪声音没什么严厉之色,反而媚态不已,显得好像是欲拒还迎。 “大哥帮你。”大哥简短的说着,一手按住燕千绪的腰背,按的燕千绪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上一直拿着的东西便凑到燕千绪那一直想要狠狠抓挠的地方,试探,“绪儿不必担心,有大哥在,别怕。” 燕千绪惊忙回头,便看见一根浅绿细长的黄瓜在他身后造次“滚别、别我不要” “你要的,不然你想死么”燕千明知道弟弟是被下药了,一眼就看得出来,而且药性如此强烈,不排解不行。 “我不要死,大哥我不想死为什么是我”燕千绪浑身都在抖,“有人害我有人害我” 大哥伸手干脆将人抱紧怀里,一手搂着,一手用黄瓜帮忙。 “嗯,绪儿乖,大哥知道,今晚过后大哥帮你报仇。” 此时,燕千绪已然是听不见了,他抓着大哥的衣襟,迷乱着尽失理智,喘的舌尖微露,任人摆布,哪怕是燕千明缓缓低头下去,亲吻他的唇,他也是没有抗拒了,反而张开了唇齿,让某个柔软的东西入侵到深处,像是在吸食生命 11.011 做了多久呢 燕千绪不记得,可他知道自己那应当是废物的东西昨夜倒是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能够吐出一点儿清汤寡水来。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没想什么东西,太累了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差点儿又要身败名裂,知道自己大哥昨天用那该死的黄瓜对自己做了什么,知道有什么人在自己背后捣鬼就是了。 “兰心” 燕千绪嗓子有些沙哑,轻轻叫了一声,外头的侍女立马走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说“天啊,二爷您可算是醒了,今天大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小厨房的人全部赶出去了。” 燕千绪被扶着做起来,腰酸背痛的紧,抽气着,问“那爹爹呢” 大丫头兰心想了想,摇摇头,说“老爷好像不过问这件事,而且现在大爷可厉害了,老爷似乎都管不了的。” 可不是么,现在出息的很,出将入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燕千绪让贴身大丫头兰心伺候自己洗脸,然后打桶水来擦身子,说是昨夜做了噩梦,又出了身汗,兰心不疑有他,叫唤下人弄了热水,之后又扶着燕二爷沐浴。 兰心伺候燕二爷有段时间了,因为按摩的手法很是得二爷的心,便留在身边一直用着。 平常,兰心会在二爷沐浴的时候净手,用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茧子的手揉捏二爷漂亮的肩头。 可今日不行,兰心昨天晚上就不敢对二爷做太亲密的事情,这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把他当儿子养的大哥,不让任何人碰,好像碰一下,就是玷污 “二爷这里是被虫子蛰了”兰心恍惚间发现二爷身上有好多颜色很浅的痕迹,唯独脖子上的颜色最深,深的发紫,“那些下人也真是,屋里该驱虫了也不知道回头我就训斥他们去,二爷今天便出门待会儿,晚上屋里的东西就一定全都换了。” 燕千绪听着兰心的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确是有很多红斑似的吻痕,看着吓人,他放在水下的手捏成拳头,指甲都掐进手心,说“是啊,很大一只虫子。” 这虫子昨夜对他做的,燕千绪一点儿也不想想起来,尤其是自己那糟糕的回应,那些示弱的求饶和那一声声大哥,慢一点。 “啊烦死了。”燕千绪扶额,不过好在那大虫子还知道帮自己清理干净,不然今天一大早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可怎么说兰心就算再单纯没有那些意识,也不可能不会对他腿上各种粘液无视的吧 燕千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庆幸还是该发疯。 庆幸自己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发疯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道,被人害的在大哥面前彻底没了尊严。 或许大哥还会用昨夜的事情对自己进行威胁 至于威胁什么燕千绪不敢想。 毕竟大哥对自己做的,怎么都不像是正常大哥该做的,明明就不对,大哥却好像理所当然的亲吻自己,用那东西帮自己疏解这算什么 燕千绪从不曾把大哥归为喜欢自己的那一类,因为大哥是个控制狂,大哥只是习惯把自己当作属于他的东西,不管自己愿不愿意。 不过那个吻又怎么解释 燕千绪记得他们接吻了,而且到现在他都感觉喉咙里有被顶丨弄的错觉,和他下边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一样奇怪 “算了,既然府里不太平,我出去的。”燕千绪在府里宅了数日,为的就是等昨夜大劫过去,而劫数似乎并没有彻底过去,他也不愿意在房间里呆着了,免得只要看见那张床就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和那样陌生的自己 兰心伺候燕千绪出门时,帮忙在腰上挂了个玉坠子,燕千绪平日还是很注意打扮的,见了这坠子陌生,不用想都知道是大哥此次回来又硬塞到他这边的。 “送你了。”燕千绪摘下那坠子,放到兰心手里,说,“拿去送人或者买糖都行,若是还不喜欢,丢河里喂鱼吧。” 兰心一下子笑了,说“那就谢二爷了” 燕二爷平日里就大方,光是逛那些楚馆歌楼,一天的花销就得十两银子,而一个银子就相当于一个中等茶楼一个月的收入。 今日出门燕千绪浑浑噩噩的,就是想要逃离相爷府,出了门便把身边的小跟班和打手全部打发了,一面揉着腰一面漫无目的的走着,下意识便到了常去的酒楼,酒楼白日生意不比晚上,此时又不是饭点,便更显冷清。 燕千绪走进去,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上了一壶好酒就自己一个人喝,喝的一杯接一杯,好像不把自己灌醉就不罢休似的。 这时,他面前坐了个姑娘,燕千绪侧头看,那姑娘明眸皓齿,笑的十分可爱“哟,二爷,这可是巧了,多少天没来看我了,可儿想死你了” 燕千绪眯着眼看她,笑的很浅淡“是么我以为你比较想赵虔。” “怎么会,你们好久没过来找我煮酒了,最近的桃花酿味道别提有多好了,怎么都不来试试”张可儿是这个酒楼的头牌,这酒楼晚上会有很多煮酒女过来,招了客人愿意去房里的,便到楼上房里办事,不愿意去房里的,就在外头陪着说话,和窑子里的姑娘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得的钱也能自己支配。 张可儿认识的人上到军机处那些老头子,下到街边卖油条的老鳏夫,可以说是非常之广,但听说至今仍然只是卖酒陪聊,没有丢过身子。 是个有手段且聪明的姑娘。 “不过二爷”张可儿伸手将燕千绪正准备举杯的手按下,笑着说,“二爷你这里很显眼哦。”她指了指侧颈的位置。 燕千绪点点头“我知道,被虫子咬的。” “哈哈,才不是,要我说,二爷你这是被哪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吧,成天也不和那些公子们一块儿出来了,不和可儿说说是哪家姑娘吗可儿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制住这么狂野的小妖精呢。”张可儿和燕千绪这群公子爷们很是熟悉,日常说话便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只做一般朋友说话,于是这般对话并不失礼。 燕千绪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聊说“哦你怎么知道是个狂野的小妖精呢” “不然呢二爷您这性子就是太软了,看着冷淡,实际上比谁都好把握,稍微有点儿手段的姑娘就能让你死心塌地了,但若是赵公子恐怕就没那么好糊弄,赵公子出了名的厌恶别人不经过允许随便碰他,所以也就不会出现身上有吻痕这种事情。” “也就是说我在你们心里都是个好糊弄的”燕千绪总觉得不爽快。 张可儿捂嘴笑“可儿说了,二爷可莫要生气,只是拿我来说吧,向来是喜欢二爷的,二爷生的好,和您站在一块儿,我黯淡的都没了颜色,但哪怕没了颜色,我都喜欢和二爷说笑。” “这和与其他客人说话不太一样,他们慕我颜色,我看他们性情挑拣着好话说,时间一长,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争先恐后的为我去做了,但二爷太不容易讨好了,连稍微接近一点,就被人赶走了,所以就是好糊弄,也算不得什么。”张可儿在燕千绪面前坦率的很,因为她知道燕二爷喜欢单纯并且没有心机的爽快人。 燕千绪听了这么一通话,似乎有什么记到心里头去了,却又说不上来,问说“可我又不喜欢那个狂野的妖精,在我看来,他就是个虫子,避之不及,我怕他的很。”燕千绪或许是憋的太久,找到机会,便不吐不快,说着心里话,苦笑不已。 张可儿一愣,没想到的说“这没想到二爷惹的是个不能惹的,还甩不掉的不过这也很好办吧,二爷,对你来说真的很简单,她如此倾慕你,你就算是假意逢迎然后告诉她你想慢慢来不就好了她会听话的。如果还不行,二爷就找个比她更凶巴巴的母夜叉吧,让她们斗去,你在旁边看着也是一场好戏。” 燕千绪和张可儿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是好像又说的通。 燕千绪细细琢磨了一下他大哥对自己,着实不对劲,有把柄了后,估计会更加得寸进尺的管着自己,而赵虔那人上辈子发疯的时候也是很吓人的,自己暂时甩开了赵虔,可赵虔明显又不是害自己的始作俑者。 凶手另有其人,而他又实在不愿意让大哥帮自己报仇,所以也就是说,没发疯的赵虔可以帮自己,这是赵虔上辈子欠他的。 而赵虔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若是敢,大哥正好也在,让他们撕扯去,他可以很安全。 说到底,一个词制衡。 “可儿真是聪明呢,最近我身上发生太多事了,没有头绪,好在有你。”燕二爷这回真开心了,一副很好哄的样子,天然率性,伸手就给人倒酒,人面桃花的模样煞是动人。 张可儿脸一红,接过酒杯,细声细气的说“二爷日后多点可儿就是,谢什么,一些浅薄的话罢了。” 12.012 赵将军府上近来门庭若市,全是为了月底给皇帝准备寿宴而跑腿的官员。 燕千绪来到将军府,忽然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赵虔,找到门口。 而且昨日自己才那么一通崩溃拒绝见赵虔,今日就自己送上门,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很没面子。 燕二爷从不低头求人,他也不会,方才在酒楼听张姑娘一席话,凭借着酒劲儿冲了过来,现在却是突然有些胆怯,不知道见面了说什么,怎么说,是要把自己被害的事情说个干干净净,就像自己的梦一样,还是保留一点 可梦和真正被那个什么,是两回事,赵虔他是认识多年,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赵虔是个温文尔雅的家伙,可到头来能疯的比谁都厉害,所以他犹豫,不像从前什么都敢和赵虔说,并把赵虔当知己 外头有守门的门子眼睛贼亮,一眼瞅见了站在远处踯躅不前的燕二爷,这可是稀客 门子生怕燕二爷跑了,叫人盯紧后,拔腿就往府里跑,跑去公子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喊“公子公子外头二爷来了” 赵虔正在写字,每日的十篇大字这是必备功课,听闻这话,手一抖,一个字毁了,那么整篇都要不得,可他完全没在意,丢下笔便出门,看着那笑的跟见到亲妈似的门子,说“可是阿绪” “是是是,正是,燕二公子”门子是个人精,知道自家公子和燕二公子之间交情比其他人深厚,再加上这燕二公子可是丞相最最疼爱的孩子,第一回登门,可不得是件大事 赵虔这日不打算出门,穿的常服,长发半落,越发风雅俊气,贵不可言,本是斯斯文文的人,突然露出笑来,温和如春风拂面。 “快,随我去迎他。”赵虔一边说话一边走,哪里想得出燕千绪来找自己是干什么的,也没时间想,只剩下高兴。 因此燕千绪还在犹豫的时候,从那有着威武石狮子大门里头就快步出来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步伐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他这里来,甩后头门子十米远,站定在燕千绪身前时,带来一阵暖风“阿绪” 燕千绪没什么表情,看着这样跑来的赵虔,只觉得自己从前大约是真的瞎了,才会没发现赵虔对自己这般不同。 “嗯”他垂眸,盯着自己脚尖。 赵虔其实心里还美着呢,连一贯自持的冷静也抛掷脑后,可他下一秒看见燕千绪脖子上那颜色极深的吻痕时,那笑容便直接凝固在脸上,一把捏住燕千绪的手臂“阿绪,你” “啊疼”燕千绪手上也都是被捏握的红痕,赵虔撩开袖子就看了个完全。 燕千绪连忙用袖子遮住,不悦的说“你干什么呢,别动我袖子。” 赵虔被甩开了手,僵硬了半天,仿佛是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是冷静下来,对燕千绪说“阿绪,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个事情”他指的什么,燕千绪明白。 然而燕二爷抿了抿唇,终究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不敢一个人去办事,也不会,若是不要大哥帮忙,也不要赵虔帮,那么自己岂不是永远活在那恶人的阴影里,一刻不把那人逮出来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他上辈子死去的怨恨和这辈子又被糟践的身体。 他好好的燕二爷,凭什么要被人陷害至此 燕千绪心里翻涌着让他几乎要反胃的恐惧和愤怒,再眨眼看向赵虔的时候,右眼便滚下一串泪珠子来,声音颤抖着,说“赵虔我好害怕” 昨日赶走赵虔的时候,燕千绪是真害怕赵虔,总觉得赵虔恐怕也是主谋,恨他更畏惧他,所以三分真情七分假意的说着谎话,让赵虔走。 今日,他主动找来,被赵虔拉进房间里后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赵虔说“阿绪,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 燕千绪被盯的恼羞成怒,推开赵虔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拿起那精致的茶杯就摔在赵虔身上,骂道“你也要辱我” “我怎么敢”赵虔被打了也没反应,只连忙走过去,蹲在燕千绪面前,去看燕千绪垂下的眼睛,忽而抱住燕千绪的双腿,将头埋在燕千绪大腿上,“我怎么可能敢呢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你。” 燕千绪可不信,虽然这回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可事实就是赵虔逼急了什么都敢干。 他现在要利用的就是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没有摊牌就会无条件的帮自己做事,不会求回报,多好。 “你、你要是担心我,就不要再??拢?抑晃誓阋痪洌?遣皇切值埽?锊话镂摇毖喽??檬直衬ǖ袅成系睦岷郏??羟饔诶涞??廖薷星椋?澳闳羰遣话镂遥?禄匚揖鸵?懒恕! “帮”赵虔答应的很快,瞬间的就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直直的看着燕千绪,隐忍而危险,“可阿绪,你不说清楚,我如何帮你你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他伸手去碰燕千绪脖颈,燕千绪反射性后倾都躲不了,被他整只手掌捏住了脖子,拇指的指腹则在那吻痕上来回抚摸,“是谁弄的” 燕千绪被捏的喘不过气,双手握住赵虔的手臂,只感受到毛骨悚然,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便只能继续下去。 他露出一副犹豫且难以启齿的模样,说“说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只要你找出下药在我身上的人就好了,做这件事的人,和在我身上留下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一个” 赵虔本生的周正,相貌堂堂,很是正气浩然的翩翩少年,此时阴沉着脸,倒一下子比那些凶神恶煞的莽汉更让人寒颤。 “那就都说,我想要知道。” “就是知道了,我怕你做蠢事,你对我好,帮我很多,我不想你掺和太深,我、我自己看着办就是,而且赵虔你也奈何不了他,他比你更位高权重,你只是赵将军的儿子,什么都没有”燕千绪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想要稍微激将一下。 谁知道这番话仿佛是戳中了赵虔的痛处,赵虔手一下子松开禁锢,笑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阿绪,我不会永远这么无能的,只是现在而已,你信我” “”其实赵虔有没有能力不是很重要,毕竟身份在这里,只要是赵将军独子,那么大哥也不能奈何赵虔什么,“我信你。”他敷衍的哄了一句。 赵虔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连自己都不能安心,那神情就如同突然被人剥了皮,裸的全是血肉展示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惶恐,但这惶恐被他藏着,竭力掩饰。 “那你说,告诉我,你不说我得死不瞑目了。”赵虔扯着一个浅笑。 燕千绪察觉得到赵虔情绪波动很大,他本意就是想要赵虔和大哥对立起来,这样自己才能坐山观虎斗,两个麻烦都能解决,所以他本来就是要告诉赵虔的,要告诉这个上辈子害的他身败名裂的赵虔,告诉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喜爱自己的赵虔,告诉这个表里不一的赵虔 “是大哥” “”赵虔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瞳孔一点点紧缩,“燕千明” “嗯”燕千绪仔细留意着赵虔的表情。 赵虔渐渐正色,没有多问一句,哪怕他脑袋里满是阿绪被燕千明压在床上,被分开腿,被弄的乱七八糟,叫的声嘶力竭的凌乱画面,他站起来,拥抱住燕千绪,说“好,我知道了,阿绪,你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被拥在怀里的燕千绪脸埋在赵虔的胸膛上,漂亮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那是个有些担忧的开心表情。 像极了初生的小恶魔,在试探人心 13.013 “我跟你说王弟围,别以为你没有直接参与就可以拍拍屁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如果被抓到,我就告诉大家你才是主谋我只是被你利用”这是个很吵的声音。 “只要我这么说,没有人会怀疑的,毕竟我可是他弟弟,兄弟是不会互相陷害的,我可是很尊敬他的啊”这个声音的主人说着说着,崩溃的揪住正在听戏的人的衣领,对那小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不耐烦的说,“够了,都下去,没看见我和王公子有话要说吗” 戏班子的班主不敢得罪这些二世祖,连连点头,带着戏子们道了后台去,这么个小小的戏班原本就被王弟围给包场,现在周围又再没有别的什么无关人士,燕三爷就更不得了了“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你就一直听戏” 王弟围今日休沐,懒散的很,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燕三爷的手腕,说“三爷别这么急躁啊”他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坐上来,哥哥给你好好的细细的说道说道。” 燕千律这人很是没有主见,唯一致死都不会改变的,就是想要将燕千绪这个夺走所有人目光的家伙给踩死。 他在这边泼妇似的撒泼,实际上心虚又害怕,怕大哥对自己下手,怕大哥查到一切的主使都是自己后,那么就完蛋了,还害怕爹爹知道了一切后把自己抛弃,明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燕千律心里厌恶,可还是坐了上去,仿佛多忍辱负重般,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个法子说来,你不知道现在大哥在府里做了什么,他把昨天有嫌疑下药的下人都赶了出去,送到最低贱的奴隶贩子手里,基本都是活不了了” 王弟围看着燕千律,伸手摸了摸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巴,随后干脆又捂住燕千律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让王弟围不会太过厌恶,毕竟遮住了眉眼的燕千律和燕家那个宝贝蛋燕二爷很像,都有着很柔软的唇,有着好看挺翘的鼻子 “你干嘛遮住我眼睛”燕千律不解,一把拍开王弟围古铜色肤色的手,皱着眉说,“我发现你很奇怪,每回都喜欢遮住我眼睛,都什么怪癖” 王弟围摊手,说“不可以吗只是觉得你蒙着眼睛的时候更好看一点,哦,对了,脱光了更好看。”后半句王弟围是咬着燕千律的耳朵说的,声音直接窜进燕千律耳窝里面,瞬间酥酥麻麻。 “你脑袋他妈的都长在下面了吗”燕千律骂起人来毫不含糊,说话非常难听,厌恶也丝毫不掩饰。 燕三爷高高在上的样子和燕家宝贝蛋那高傲又矜持还很调皮的模样相去甚远,前者像是廉价的娼丨妓自视甚高的挥霍仅有资产,后者被人抱在怀里,坐在别人臂弯上,玩闹间决定着其他人和自己的距离,像是还没有长大。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的燕三公子,不就是燕千明在查嘛,你给他几个替罪的过去,让他泄愤就好了,不过我有件事情很好奇。”王弟围双手搂着燕千律的腰,轻易解开了燕千律的腰带,摸进去,“你真的让燕千绪吃了那些药”说着,王弟围亲了亲燕千律的胸口,用眼尾瞥着燕千律。 燕千律被摸的很不自在,但是见王弟围不管自己怎么作,都一副爱惨了自己的样子,便又有种奇妙的情绪,好像是施舍又是自得“那是当然,我亲手放进去的,还能有假本来是想要大哥和燕千绪搞到一块儿去,谁知道大哥竟是完全没有反应,当时天太黑了,也看不清楚大哥的表情,但是听声音是没有问题的。” “那可不一定。”王弟围手已经渐渐摸到了燕千律后腰下边的肉团上去,捏来捏去,跟捏面团没什么区别,“你大哥肯定是发现燕千绪的情况了,说不定还亲自上阵来了一发,只不过你太笨了,根本没胆子闯进去看,就这么错过了一次绝佳机会” “你、你是在指责我”燕千律气愤不已,一巴掌就拍在王弟围那英俊的脸上,打的嘴角都磕破了,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腰被掐的快要断掉,“你、你放手” 王弟围被打的侧过脸低下头去,垂下的眼皮遮住了浓厚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能抓着燕千律的脑袋往桌子上撞去。 不过他没有,王公子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一边松开燕千律的腰用拇指擦拭掉嘴角的血,一边说“我哪里是指责你呢,燕三爷做什么都不会错,就算错了,不是还有我吗” 燕千律哼了一声,坐到旁边去,其实心里也开始直犯嘀咕,主要昨天太慌张了,大哥从里面出来后,每一句话都像是圣旨,完全不敢违背,就灰溜溜的带着那群被他坑过去的大人们离开,至于冲进去一看究竟这个想法,根本不曾有过。 大哥在家里,是除了爹爹最有话语权的人,因为燕千绪似乎是只会享乐,爹爹也不让他做事,就那么宠着他,所以大哥实际上才握着府内的一切权力,其中包括让谁生,让谁死 “那王公子就说说吧,现在怎么办虽然说可以找个人顶罪,可是嫁祸什么的还是收买”他也不清楚,他现在没有精力思考了,满脑子都是大哥那双冷淡的没有温度的眼神。 王弟围喝了口茶水,没有燕千律那么着急,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缓缓说“这个你可以不用管,交给我就是了,你回去后就一如既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谎话自然不需要我帮你编了,然后等这个事情过去,你还想不想继续拉燕二爷那个宝贝蛋下马呢” “当然要我可是大哥还没走”燕千律犹豫,他想等到大哥再次出去的时候动手,不然只要大哥在,自己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都没有机会。 大哥虽然和燕千绪的关系不好,可是他知道大哥在乎燕千绪,那两人从小就黏在一起,就连燕千绪小时候生病嗓子疼吃不了饭,大哥都要自己嚼碎了喂过去,恶心的很。 “怕什么啊”王弟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在外头总守着燕千绪的忠诚的狗最近被燕千绪嫌弃赶走了,燕千明这边就更不必说,你大哥绝对昨天对咱们的燕二爷做了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也会被排斥,这样你最讨厌的燕二爷身边空位很多啊,十分好钻的,只要你愿意。” “是这样吗”燕千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又紧张又有些警惕,“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像也很希望燕千绪消失吧” “当然啊,为了我最爱的燕三爷啊。”王弟围感叹的说,声音很好听,仿佛就是对着情人低语。 “切。”燕千律被捧的很高,心里高兴,准备走了的时候说,“反正你看着办吧,别把我暴露了。” “知道知道,就定在月末吧,四国来贺我王寿诞的时候,那天是个好日子,我已经有计划了,保准让燕相不得不丢掉燕千绪,而对你百般的好。”王弟围说。 燕千律点头,嘱咐说“要是还搞砸了,你以后休想再碰我一下。” 说完,燕千律转身就走,王弟围看着那人消失了个彻底后,脸上笑容更大了,摸了摸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这贱人,哈哈,完全不知道没了燕千绪去当那魏国舅的性丨奴,被送过去的就是他啊,还是被我玩烂了的” 一旁的心腹打手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打搅公子,告诉他刚才燕二爷去了赵公子府上,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另一边没有从赵将军府上出来的燕千绪目送被赵将军叫走的赵虔,坐在人家书桌面前就开始无聊的看那些写了一半的大字。 字体非常有气势,处处锋芒毕露,和赵虔给人的温和印象很不一样,都说字如其人,到了赵虔这边却仿佛有待商榷。 燕千绪的字也很好看,工整秀气,每一笔都慢慢的落,写完一篇后看着十分漂亮。 燕千绪翻着翻着,就看见脚边有一沓写完了的大字,他百无聊赖的蹲下去翻来看,却发现这边小腿长度那么高的纸上除了最上面几张掩饰的,其他全部写着自己的名字。 燕千绪燕千绪燕千绪 “这个疯子。”燕千绪忙松手,总觉得像是碰到什么沾上就甩不掉的可怕东西,如此评价道。 14.014 赵将军今年又娶了个小妾,名叫红摇,是米铺掌柜的独女,今年刚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就被赵将军娶进门,前几日才从角门抬进来,和赵将军颠鸾倒凤好几日,至今没有人见那红摇出来过。 赵将军的后院女人不少,从早年的糟糠到现在的小妾,还有些去外头玩过的头牌,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多个,如今年近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和发妻所生,于是自然是严之又严,倾其所有的要将自己所有会的教给他,包括如何玩女人。 赵将军需要赵虔这个唯一的嫡子来传宗接代。 “来了”赵虔走进去时,赵将军坐在正堂,腿上坐着新纳的小妾,他手掌放在小妾的屁股上,小妾嘻嘻哈哈的红着脸倒在赵将军怀里,像赵将军女儿似的那样年轻小巧。 红摇看见有个年轻俊美的少年进来,羞的连忙想要躲开赵将军的手,赵将军没放,反而拍了拍红摇的屁股,说“躲什么这是我儿子。” 那红摇身娇体软,嘴唇上还有着些许破损,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怯怯的看着府上唯一的公子,说“大爷” 赵将军哈哈大笑,又掐了掐红摇的腰肢,在赵虔面前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一面把玩小妾,一面和嫡子说话“我听说燕二狗家的宝贝疙瘩来找你了” 赵将军在自家府里对那燕相就直叫燕二狗,在外自然不会这样,当着面,那么多人,哪怕再不对付也会笑脸相迎和和气气,说不定还能一起逛窑子,可在他府里,燕相就是燕二狗,全因燕相燕有为原本便排行老二。 “是的,父亲。”赵虔不动声色的站定在正堂中央,低眉顺眼,却站姿毫不示弱,一派凛然。 “你们小辈小时候玩闹在一起便玩,为父不说什么,可是现在大了,那燕家老大都出去领了职务,干了票大的回来,你呢就没想过要做点儿什么”赵将军嘴上说着正经事,手上不敢正经活,摸着小妾身子。 赵虔似乎很是习惯,并不在意,回答父亲的话“那儿子便也去找事去,不管去哪儿,也定是比那燕千明强。” 这话说的平淡,可赵将军硬是听出一点儿咬牙切齿“好这才是我的儿” “对了,你过来帮为父瞧瞧这次你红姨有没有孕子相”赵将军此人行事荒唐,但心狠手辣,位高权重,也就没有人敢置喙什么,他伸手捏着红摇的脸,顺便解开小妾衣裳,露出上边给儿子看,完全不忌讳什么,“不过虔儿若是喜欢,爹就送你,一个女人罢了,也没什么。” 为了子嗣,赵将军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只不过他很是不解自己儿子为什么就是对着那些女人硬不起来。 若是老赵家到了他这边就彻底绝种,等百年之后见了老祖宗们赵将军觉得自己能被骂死。 赵虔听了赵将军的话,抬眼看了看这小姨娘,身上各种暧昧痕迹,皮肤极白,被赵将军这么一顿操作吓坏了,突然就开始抿唇哭起来。 赵虔眼里没有人任何波动,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毫无兴趣“这儿子怎么懂呢不过胸这么大,就算生再多也喂得过来吧。” “若是父亲没有别的事情,儿子还要回去,阿绪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儿子帮忙,所以想和父亲讨点禁卫使使。”赵虔本不想来,每回父亲纳了小妾就要找他过去一同看看,看着就让人恶心,这点,没人知道。 “哦我儿可是要帮那燕家老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否说与我听听”赵将军一边笑一边又安慰小妾,见小妾哭个不停,也不耐烦,眼神危险的瞪过去,小妾瞬间哽住哭声,半点儿委屈也不敢再泄出来。 “父亲不必知道的,不过就是和父亲打个招呼,说不定会用到。” “不必知道那便不必知道吧,我猜想你也是要帮那燕家老二做些擦屁股的活计,要不就是帮着老二整燕千明,无非都围着那个燕千绪转。”赵将军说起这些来,倒是突然挺高兴的,“你随便做,最好是让燕二狗那个老家伙气个半死,到时候那燕二狗哪怕是跑过来兴师问罪,为父我只说不知便是,而且你们年轻气盛的,谁还没犯个错误” 赵将军说到这里,也开始期待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帮我跟那个燕家小二爷问好,就说叔叔这边不用过来见了,长的细胳膊细腿的,摔一跤估计就死了,那我可赔不起。” 赵虔能听见父亲言语间的轻蔑,那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渐渐紧握,脸上却依旧浅笑,装的好一幅父慈子孝图。 待赵虔离开,又被啃了啃脖子的小妾红摇与余光瞧过去,只瞧见对方光芒里的影子,眼里恍然埋了一粒心动的种子。 而这边赵虔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推门进去就看见自己想要见的人不在屋里,再出门叫来院子里打扫的仆人,说“那屋里的人呢” 仆人卑躬屈膝,说“大爷,那公子刚走没一会儿,好像是府里派人找来了,所以走了。” 赵虔摆手,让仆人下去,仆人又说“大爷,那公子说给您留了话在桌上。” 赵虔这才一心情稍缓,走去桌旁,一眼便看见纸上一行工整秀气的小字我这些日子恐怕又出不来了,你来找我好么 当然好啊。 赵虔坐下,拿起那张纸看了半天,最后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总觉得和自己写的味道不同,仿佛更香些,然而光闻也是不够的,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将那纸张盖在脸上。 稍许,赵虔猛的站起来,走去将门从里面锁上,然后复坐回椅子上,从裤子里掏出那甚是可观的东西,用那写了一行漂亮字的纸裹起来,开始动。 “阿绪哈唔” 赵虔低沉的嗓音感叹着,低吼着,不知多久才终于闷哼出声,脏了一纸的秽物。 但他笑着,心满意足的又将那纸折好,夹进某本常看的圣贤书里,以备后用。 做完这一切后,赵虔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脚尖不小心碰到放在桌旁那沓子写好了的纸,那纸没有整整齐齐的放着,反而边角折起,也不知道是有人翻看过还是他刚才不小心踢的。 赵虔蹲下来,幽幽的看着这沓子纸,随便翻,便能翻到自己写满燕千绪名字的纸张,再往下还有一些写了别的东西的纸,若是他的阿绪看见了这些,倒好了。 赵虔露出个笑容,修长的指尖划过纸上的每一个字,上面分明写着他如何如何和阿绪两情相悦,然后怎么上阿绪的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是他幻想了千万遍的,每一次撞击都在他脑海里上演了千万遍,阿绪是如何哭着求饶的,又是怎么摇摆身子渴望更多的,他也都想好了,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和他两情相悦的燕千绪。 赵虔这么多年不敢暴露半分,现在却是被燕千明和阿绪的事情搅乱了分寸,分外希望就这么暴露算了,阿绪这么依赖他,现下也因为燕千明的事情离不开自己,那就算是软磨硬泡也能一亲芳泽了吧 他要尽快得到阿绪才行,要让阿绪身上留着自己的痕迹,要用自己的味道覆盖住别的野男人的味道,这是他应得的 守了十几年的东西,他愣是不敢碰一下,生怕被厌恶,被排斥,如今却硬生生便宜了那个变态,赵虔几乎要悔死,也嫉妒的发狂,虽然他其实是没有资格叫别人变态的。 “燕千明呵呵真是没有想到啊。”赵虔摸着纸上阿绪的名字,低头亲吻着,像是怜爱本人那样,眼里都是病态的温柔,“阿绪别怕,我帮你让他消失,好不好你会奖励我吗” “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 “真乖呢”赵虔又是低头一吻,如同他的名字那样虔诚。 15.015 燕千绪从前一直很厌恶自己的行踪随时随地被大哥掌控这一点。 小时候他没在意,也没有察觉,还觉得大哥好厉害,可自从大哥害了他变成废人,大哥对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他无比难受,他希望大哥离自己远一点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可有的人,似乎永远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活在自我的世界里。 “我回来了,老爷呢”燕千绪是被自己的小厮叫回来的,那小厮从小和他一块儿混,混的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只要是大哥不在,那便天天和他一块儿说大哥坏话,大哥只要回来了,那是比谁都狗腿子的攀附上去,帮着大哥找自己事儿。 然而燕千绪对那小厮东土有感情,再不成器,也就打骂一顿,罚些例银罢了。 那小厮屁颠屁颠跟在二爷身后,笑着说“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之前大爷发现你出去了,看着像是不大高兴呢,哦,老爷去了宫里,说是晚上宫里摆宴,皇上有要事和几位大人说,所以得晚些回来。” 燕千绪进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皱眉“那也就是说现在家里就大哥一个人了” 小厮东土倒是对主子说的这句话没有想太多,若是心气儿高的,大约要觉得主子不把他们这些下人也当人看,可实际上主子只是从小观念如此,没考虑太多脱口而出而已,主子是个好人。 “哪儿能啊,三爷也从外头回来了,现下都在花厅坐着呢。”花厅其实就是个三面没墙的地方,可以直观的看见外头院子里的桃花,其实还种了不少牡丹,可现下还未到开的季节。 燕千绪听了东土的话,有些别扭,他是打算让大哥和自己关系好些,哪怕装也要装出自己愿意和他好的感觉,可若是燕千律在场,他便不自在,好像自己多年塑造的不畏强权的形象就在这个自己讨厌的弟弟面前坍塌。 虽然他是不必在乎燕千律是怎么想他的,可是光是想到燕千律心里会轻视自己,燕二爷便不痛快。 从大门到花厅,距离不算短,时间足够让燕千绪想出一个对策,比如自己如何面对昨夜帮了自己的大哥,如何让大哥稍微感觉到自己态度的转变又不至于太突兀,还有就是如果大哥现在就已经把害自己的人抓了出来,自己便当真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燕二爷讨厌这样,欠谁都行,唯独大哥不可以 他总有一天是要让大哥也知道失去下边儿反应的痛苦,欠了大哥人情他便下不了手,虽然这个报复计划从几年前就开始形成了至今未能实现。 “二爷您想什么呢”东土发现二爷神情凝重,以为二爷只是厌恶大爷罢了,叹了口气说,“二爷,您就别摆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了,大爷看了也难受,我听府里下人说,昨夜有人要害您,所以大爷今天整顿了一天府里人事,该打的打,该赶出去的全部赶出去了,对您是实实在在的心疼,您又何必” 燕千绪瞥了一眼东土,小声的切了一声,说“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他下面不行的事情,也就两个至交知道,赵虔嘴巴严的很,绝对不会说出去,王弟围更是讲义气,也不会出卖他,他当时痛苦的不行,不找人分担便能委屈的要死了,于是才和他们说。 “是是是,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您总那么明目张胆的挤兑大爷,大爷要是哪天觉得忍不下去了,那您”东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说完便是对自己主子的不敬,可也的确是一种隐患。 燕千绪从未考虑过这一点,突然听到,便觉浑身犹如被冷水浸泡,无力又窒息。 本来便怕了大哥的所作所为了,若是大哥当真对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在乎,那么自己这些年的不尊重和打骂指不定就是大哥针对自己的理由 燕千绪太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不是大哥的对手,大哥若是想要赶自己出府,还不给自己一点儿家产都容易的很,更何况大哥说不定会喜欢把自己留在身边折磨自己呢。 燕千绪顿悟了,后怕了,一面思索一面咬着拇指的手指甲,忧心忡忡,想着自己现在委曲求全还不算太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着爹爹就无所畏惧,有时候爹不会保他,爹更喜欢有用的人 那么要和大哥假意和好到底该怎么做 燕二爷毫无头绪,大哥和赵虔不一样,赵虔是喜欢他的,喜欢的上辈子能发疯,所以只要不刺激到赵虔,他让赵虔做什么,赵虔都会答应,或许叫赵虔去死也会欣然接受。 大哥的话 燕千绪很久没有了解过大哥喜欢什么了,也不喜欢和大哥单独呆在一起,看见就烦,尤其是看见大哥现在英武不凡的样子就糟心。 已经决定暂时丢掉面子找大哥和好的燕二爷依旧毫无头绪,可现在他已经到达了花厅外头,花厅里坐着的两个人也自然看见了他。 燕千绪原本下意识的就要低头,避开大哥的眼神,可下一秒就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与其对视,而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后又移到他颈间有着吻痕的地方 燕千绪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夜大哥和自己做的荒唐事,抿了抿唇,后说“大哥,你找我” 燕千明眸色微动,仿佛是察觉到弟弟言语间的柔和,没有往日的针锋相对,于是也是一怔,随后不动声色的将情绪收敛,指了指右边的桌位,说“小绪,昨夜大哥回来,没有好好和你用饭,今日算是家宴,父亲临时不在,那么就由大哥来主持,因此叫你回来,希望没有打搅你与赵家那小子。” “没有,不打搅”燕千绪坐到大哥右边位置,十分乖巧。 若是从前,燕二爷肯定是要和大哥对着干的,也绝对不愿意和大哥坐这么近,会白大哥一眼,然后空一个位置坐下,而哪怕是爹爹在场也不会说燕千绪什么,顶多笑笑,摇摇头,溺爱的说绪儿又闹脾气了。 燕千律更是在旁边坐如针毡,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古怪要整自己,或者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那该死的王弟围根本没有帮他 三人各有心思,这场家宴便进行的比平日更安静些。 当天色渐晚,有奴仆提着漂亮的花灯挂在花厅附近,花灯点缀了无数桃色花瓣,灯下的红穗子随风扬起,燕千绪多看了一眼,那花灯的光亮便在他那双漂亮的眼里摇晃,好似闪烁的群星。 有橘色的光辉打在燕二爷身上,他穿着浅色,戴红腰带,配滴翠坠子,发如墨,唇如染血,竟是比外头的风景更醉人三分。 燕千明心间一动,波涛骇浪乍起,满脑子都是昨夜之事,是小绪搂着自己亲吻的画面 燕千明深呼吸了一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说起昨夜的事情“昨夜害你之人已经找到,是小厨房的监工,趁着厨子不备,放进去了一些东西,他亲口承认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没说便咬舌自尽了。” 燕千绪距离那些死人的事情很遥远,听了也没有感受到一个生命离开的惨烈与血腥,倒是茫然和不悦更多,茫然自己对那监工没有不好的地方啊,不悦大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完全不让赵虔掺和进来和大哥打擂台。 “是么谢谢大哥。”燕千绪装出感动的样子,露出个笑脸给大哥,“真的很谢谢大哥,今天我也想过了,大哥总是对我如此好,绪儿再不懂事也该明白继续这样和大哥闹别扭不对,从今往后大哥叫我做什么,绪儿都听话,不然绪儿就太对不起大哥了。” 燕二爷实在想不到委婉和好的法子,只好直白的说出来,说完还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哥,生怕对方不信。 燕千明则是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紧,随后捏着燕千绪那柔软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手,说“如此甚好。” 一旁的燕千律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还高兴自己没有被抓到,现在却被这两个人的和好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匆匆告辞离开。 等饭桌上只剩下燕千绪和大哥两人,大哥屏退左右,说“其实主谋尚未抓到,方才那么说不过是说给燕千律听的,有人送了个替死鬼过来酒以为能蒙蔽过去,也太小看我了。” 燕千绪?G了一声,他就说自己和那监工没有过节来着“那大哥以为是三弟” “他不过也是个棋子,那个帮他送替死鬼的,才是最后大哥要挖出来的。”燕千明说着,看向弟弟,总觉得许久没有和弟弟这么平静的交谈了,心中颇为感念,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其恢复到从前的关系,而从前的他和小绪亲昵的仿若一人,同吃同睡夜里还能抱着弟弟撒尿去。 “小绪”大哥薄唇轻轻张合,拍了拍自己腿上,“上来。” 燕千绪没想到自己一求和等待自己的就是这种事情“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不妥。”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总往大哥身上爬要抱抱的小孩,他都能娶亲了 “有何不妥”燕千明声音平淡。 燕二爷心里纠结的要命,最后还是屈服了,现在他没资格拒绝,所以随便吧。 骨架稍小的少年僵硬的坐过去,双手圈着这个他又怕又恨的人,被这人拥入怀里,亲吻发顶,耳边是大哥低沉温柔的感慨“欢迎回来我的小绪,大哥爱你。” 燕二爷耳朵都被大哥嗓音里的磁性震的发痒,喉咙都紧了紧,他本从不撒谎,也开始笑着回应“绪儿也爱大哥。” 漂亮的人若是学会甜蜜的谎言,那便成了神。 16.016 未来会怎么样,燕二爷现在没心思想。 他就瞅着自己不小心顺回来的小黄瓜陷入了沉思。 屋里点着上好的油灯,铺着锦绣桌布的桌上点着蜡烛,烛光下那还青黄色的小黄瓜羞答答的被燕二爷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在二爷手底下滚来滚去。 “昨日”燕千绪轻轻吐出两个字,后头的话咽进肚子里,死活出不来。 “我真是魔怔了。” 他轻笑,干脆的站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顺手就把那根细细的小黄瓜给丢在漆黑的院子里,睡在外间的大丫头被惊醒,连忙披着衣服想要问二爷有什么吩咐,就听二爷说“兰心你睡你的,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兰心嗳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又睡回去了,但也不忘嘱咐“二爷您自己小心点儿啊,叫上外头的小子跟上。” 燕千绪才没有叫谁跟着自己呢。 他近来心事颇多,烦扰的很,谁跟着都没用,得他自己想,光是他和大哥一番腻歪过后,回自己院子里时从小厨房顺了一根黄瓜这件事他就想不通。 燕二爷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回到房里手里就拽着那根小黄瓜,还是刚用水洗过,上头缀着水珠子,顺着他那秀气的手往下流。 燕千绪心里烦,因为若非要深究,他也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可是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一根黄瓜给弄成变态呢 燕千绪的确是不觉得那些断袖有什么可恶的,毕竟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一旦他被这样对待了,就是天大的坏事他一个堂堂燕家二公子,居然是个喜欢玩屁股的,简直比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不举还要糟糕 那样的低人一等,那样的被人笑话,让人轻蔑,被人当成女人 燕二爷心气儿高,死也不愿意成为那种人,可是 虽然他不太记得昨天的感受了因为脑袋全是乱的但他当真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前头那块儿像是死了的肉当真是被刺激的有了感觉。 燕千绪胡乱走在院子里头,漂亮的脸上因为羞耻而红霞满布,他长发松松的用缎带绑在后头,身上穿着轻薄的亵衣,披着鹅蛋黄色的外衣,偶有发丝从那白莹如玉尖耳朵处滑下来,温柔的像是轻纱,若有人见着此景,许是得认为是那画上的妖精活了。 这头燕千绪心烦意乱的踩着院子里干净的石头路,再往前头就是后进院子里的靠近后街的下人住处。 正要回头,却听大半夜的还有人说话,燕二爷正是无聊,听见一男一女说话,还以为逮着府里下人私通,府里若是没有主人家同意就私自在一起的,严重的话会两个人都赶出去。 主子对自己拥有的所有奴仆不仅有生杀买卖之权,婚嫁也自然是有的,大多数时候,若是有得力的奴才看上某个丫头,向主子请求保媒,那主子只要一点头,不管那姑娘有无中意之人都要嫁,除非死了或者私奔,然而死了是要连累家人的,私奔被逮回来会被打死,所以只能笑着和被指的人成亲,抹掉过去一切。 “老爷要你去找那商人要东西,你怎地空手回来了你难道不知老爷要是没有用的了,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那姑娘声音悲戚,燕千绪听着耳熟。 男声很快回答“不是我不想,是那商人着实刁难,说我给的赏银少了,可我哪里敢偷一个子儿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现下交不了差,眼瞧着老爷的烟都要尽了,若是得不到,我可就真的要死了,翠儿,你就再帮帮我,就这一回,就十个银子,你一个月例银而已,不然我死了,你就再没有夏哥哥了。” 燕千绪靠在圆拱形门洞旁边听那一墙之隔的对话,听到那男的理直气壮要钱,就觉得不对劲,若真是爹爹要的东西,就算见不得人,要偷偷摸摸的叫这个姓夏的下人去拿,那商人还敢收银子收了银子还嫌不够 一听就是瞎编的。 在大沅国,燕相门口守门的走出去,都比一般官员还要威风,这真不是开玩笑。 “你上回也这么说,你肯定又是去赌了对不对”被叫做翠儿的姑娘哭起来,声音小的很,生怕惊扰了人。 男声顿时急忙辩解“没有没有,我戒了,真的,这回真的是那商人不地道,我都说了是帮咱相爷拿货,可拿商人就是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你再信我一次啊,不过十个银子,你给我吧,何必哭哭啼啼呢” 姑娘没办法,从荷包里掏出一章小小的银票,说“你都多少回了,叫我信你,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的器重,能去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再搞砸了,不然我再也帮不了你,你也不是我夏哥哥了。” 姓夏的得了钱,声音都愉快几分,搂着姑娘就是一个亲嘴,让姑娘一惊,又羞又气“你干什么我是老爷的房里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就活不了了” 姓夏的则很不以为意“没事儿,这里就我俩,我这不是高兴么。” 透明人燕二爷就这么在墙角听了好一会儿的打情骂俏,觉得煞是有意思,他还是第一回碰见偷情的。 这偷情的人他也算是知道了,翠儿是爹爹房里人,原本是收拾起居的,后来爬上床,但没有抬位份,还是顶着个丫头的身份,顶多算半个主子。 一般这种身份挺尴尬的,得有了个一儿半女才能出息,奈何燕千绪的爹本身身体就不好,现在更是抽大烟抽坏了,要想生出个庶子来比登天都难。 燕千绪也不打搅这两人,明日告诉爹爹就行了,于是也就按原路回去,但回去的路上对那夏三儿说的商人挺感兴趣的,也很在意,若是那夏三儿没有说谎,那商人可不就是胆大包天,连大沅国的相爷都敢欺负么 虽然在燕千绪看来,一定是夏三儿又去赌坊了。 燕千绪回到屋里时,外间的兰心已经睡着了,呼噜都打着呢,虽然很小声,但燕千绪是个浅眠的人,也睡不着,便坐在床头翻出书来读。 书上的字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儿感情,燕千绪读不进去,脑袋不知为何总想着方才听到的事情,乍一看虽然是偷情,可他们说的事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爹爹抽的大烟,难道和其他地方的大烟还不一样了不成要这么隐秘的购入 而且爹爹若是没有烟抽的确会很暴躁,燕千绪早年见过两次,每一次都只能在房外头听见房里爹爹摔碎东西发泄的声音。 燕千绪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亲昵的洒下一片阴影落在眼睑上,显得燕二爷脸蛋又小又精致,他咬了咬拇指的手指甲,轻轻的咬,没有啃出什么难看的豁口,更像是奶猫咬东西咬着玩似的。 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爹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是不是和上辈子爹爹说自己没用了有关系 燕千绪知道大哥和爹爹总会在书房说话,就像上辈子那样,所以自己不能让大哥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得叫上赵虔那个傻子才行。 赵虔身边得用的人多,自己身边全是大哥的奸细,就连东土那混账东西都成天吃里爬外还总对自己笑嘻嘻。 那得找个借口让赵虔陪自己去,有问题他挡着,没问题再自己上 燕千绪死过一次,怕死的很,惜命的很,于是万分小心,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在还没有一点儿力量的时候,能借助别人的力量也是一种能力啊,他和赵虔之间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都是赵虔应该做的,赵虔上辈子欠他的。 而爹爹的秘密当然也是不能让赵虔知道。 “就说好奇商人们都是买卖什么赚钱的好了”燕千绪随便找了个准备忽悠赵虔的借口,虽然他好像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让赵虔听话呢。 17.017 第二日燕千绪起的早,站在镜子前头让侍女更衣时,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吻痕,似乎是觉得蛮碍眼的,就让人换了个领子高些的衣裳穿,然而还是挡不住。 兰心最懂二爷了,笑着让二爷等等,随后就拿了涂脸上的白沫子过来,燕千绪从没关心过这个,只知道统一叫做粉。 “二爷别动,我给你抹了这个就看不到了。”兰心说着就用手指头扣了一小点儿出来。 燕千绪连忙后退,捏着兰心的手说“这什么啊我可不用女人的东西。” 兰心摇头“这是铅华,咱们府里分发的都是好东西,外头人都还用不到呢,我这盒是后院三姨娘送的,精贵着,我都舍不得,专门用来涂在脸上,让人看起来白白净净光泽好呢。二爷本身就跟个大米似的晒不黑,白白嫩嫩的,用了绝对没有人看得出来,怕什么” 燕二爷嫌弃的很,但总觉得顶着脖子上的东西出去乱晃很是不雅,哪怕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啃的其实都看得出来那他心里也虚的慌。 “那好吧,你少用点,不然瞧着像涂了面粉一样,我可不想被某些口无遮拦的人打趣。”燕二爷微微扬起下颚,一面让兰心这大丫头帮自己涂,一面无语的笑了笑,说,“你方才那大米比我是不是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心心思细,察觉到二爷今天神清气爽,很是恢复了些许纨绔娇纵的模样,也开心,她是不大喜欢二爷难过的,那样把自己锁在屋里头折磨自己,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也不笑,不闹,可怜可疼的很“兰心不是没上过学嘛,二爷倒是学识好,那您说得拿什么比您” 燕二爷切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兰心的额头“用鱼肚、粉珠、月辉、这些才配,懂了么” 兰心这会子已经帮二爷把脖子上的吻痕遮盖住了,这铅华涂抹到细腻的皮肤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涂过东西,她捂唇笑“二爷您也不害臊。” 燕二爷在自己屋里害个什么臊啊更何况还是熟人,于是很是傲气的拿起白玉骨的折扇,一边儿往外走一边说“爷就不。” 大门一开,外头暖阳便顿时从缝里争先恐后的挤入,直直落在燕千绪面若桃花的脸蛋上,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衣,腰带上封着浅蓝色的绳子,绳上打着漂亮的结,结下是金色的配饰,这样一如神仙入尘世的模样,叫在外头等了小半天的燕千明看到。 燕千明站在内院的空地上,本来视线落在矮丛上那蔫兮兮的小黄瓜上,不知道想着什么,听到弟弟房里偶尔传出的笑声,也是毫无表情,仿佛天生便少带来了七情六欲来这世上,然而当他耳朵微动,听到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时,燕千明一副身心便都专注于门里的人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绪儿染上红尘。 这样的弟弟,实在不能见外人,燕千明始终有种怀璧其罪的感觉让他想要将他的小绪藏在府内,永远不出去才好。 “大哥”燕千绪脸上的笑都差点没了,但好歹是想起自己现在和大哥正假装兄友弟恭,便紧绷着表情,把惊吓表演成惊喜,“你怎地在这里” 燕千明向来起来很早,闻鸡起舞这个词大约就是说他。 “等你一块儿用膳。” 燕千明还没有和燕千绪和好的时候,就已经会强硬的让人给二爷穿好衣服,再扛出来一块儿用膳,燕二爷大多数时候为了不被扛出来那么丢脸,都会勉为其难的过去吃几口就跑,现在情况不同了,燕二爷听着自己的心跳漫步走过去,对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大哥歪了歪头,说“那一块儿过去吧,大哥要是饿着了,我可担待不起。” 燕千明点点头,正要走,就被燕千绪拉住小指头“大哥小时候总牵我呢,不记得了”这燕二爷有点儿开窍了,知道大哥想要回到过去,那么就满足他,兄弟之间虽然界限模糊,却总也有个度,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记得。”燕千明眸底一软,嘴角有轻微翘起的弧度,“绪儿小时候手小,只牵大哥一两个指头,都记得。” 啊,好像真的很好哄呢。 燕千绪心下稍安,但也在后头看着大哥侧颜时眼神掠过一抹狐疑,他可不相信大哥这个变态能总是对自己这么温和有礼的,不过等会儿自己试试也就知道了。 用餐时,燕相终于也在了,和他最近宠爱的两个小妾一块坐在一张桌子上,小辈们则坐在另一张桌上,说的都是月末皇帝寿辰的事情,燕千绪不在意这件事,于是没有掺和,但三弟燕千律好像很想要找些事儿来做,积极的表达他对此事的兴趣。 其实四十大寿没什么,每隔个十年不都有一次大寿吗 而且皇帝那人无趣的很,燕千绪见过几面,一副老实人面相,成天乐呵呵的只会说燕相说的对王大人有劳了寡人听你们的这些没有主见的话。 一个和蔼可亲的胖皇帝,似乎还完全不理国政,沉迷酒色温软之中,在燕千绪眼里,要不是有爹爹和其他几个大人撑着,估计大沅国就完了。 “此次不同以往,四国使臣皆会来今都参加盛宴,尤其是魏国舅会亲自来,还带了贵客。”燕相很乐意在吃饭的时候说些事情,他们还家里头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只是男人们说话的时候,小妾是不能插嘴的。 “什么贵客爹,您瞧我能帮上忙吗也该领正经事情了,我可没有二哥那些本事,随便一些忙就行。”燕千律说。 燕二爷听这话就不舒服,什么叫做没有他的本事,谁都知道他可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也从来不做事情,读书也读的一般,要非说一个本事,那爹有权有势、大哥有权有势、自己长得好看算吗 三弟是成心恶心他。 燕千绪其实不喜欢和这个成天像个吃不到糖的三弟计较,可这三弟是害自己的嫌疑人,他只要想到这里就不想放过他“三弟还小呢,既然这么看得起二哥,那么二哥也该当个榜样,爹爹看绪儿能帮上忙么陪贵客们游玩今都怎么样这我拿手。”燕二爷此时故意表现出我就是个二世祖可爹爹还是更喜欢我的态度,又嚣张,又招人。 “好好好,爹的绪儿主动开口,这活就交给你,不用太费心,陪那魏国舅看看风土人情就是极好的。”燕相也笑,顺便看了一眼筷子突然顿住的燕千明。 “那魏国舅虽然相貌不扬,但很是有趣,说是得了高卢人的马戏团,有珍稀宝贝和表演要呈现给皇上,到时候绪儿或可提前得见啊。”燕相怕燕千绪不理解,还解释道,“那高卢国和魏国近来走动颇多,高卢人生的恶鬼一般,红发碧眼,绪儿可不要害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还真能吃人” “那倒不是,只不过他们的马戏和我们的不一样,说是搜罗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人来表演杂耍,并不是在马背上表演。我听说其中有双头恶鬼和一个狼孩最为出名,那狼孩从小和狼一块儿长大,这个是要生吃人肉的呵呵。” “这有什么”燕千绪也不觉得稀奇,人吃人的事情多了去了,闹饥荒的时候还有易子而食的事情频频发生。 “对了,好像四皇子也要跟随梁国使臣回来一趟,四皇子在梁国做质子十年,也要好生安顿,等陛下寿诞过了,又得跟着回梁国去,真是辛苦了啊”这话是燕相突然感叹着说的,说的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好像一个皇子还没有方才的马戏团重要。 燕千绪也是第一次知道沅国居然还有质子在别国手里,这真是奇了。 而那质子在梁国呆了十年之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若四五岁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是梁国人还是沅国人;若是十一二岁定了性后过去,那才真是辛苦,日日思家 燕二爷想,那三皇子也才二十岁呢,所以四皇子肯定没多大,在屋檐下长大,估计是个畏畏缩缩的人吧。 正胡乱想着呢,外头燕二爷的小厮东土跑上前来说话“二爷,赵公子来了,正在正堂等候。” 东土没敢凑到二爷耳边说悄悄话,只站在一旁回话,声音不大不小的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燕相说“不知赵小公子用过早膳没有,没有不如邀请一块儿用膳” 东土连忙回话“小的问过,赵公子说用过了,只是和二爷约了出门,说要二爷慢慢来,他不急。” “正好我也用完了,爹我先过去”燕千绪其实没吃什么,喝了几口粥,拿了一个精致的蟹肉饼就站起来要走。 燕千明皱了皱眉,捏住弟弟的手腕,说“坐下,要么自己把粥喝完,要么大哥喂你。” 这是燕千明常说的话,燕千绪现在知道自己不能抗拒甩脸子走人,便乖乖坐下来,说“好吧,我自己来。” 这两兄弟亲昵过头,燕千律看了看爹一眼,发现爹似乎也不在意这种过度亲密,气的把包子当某人咬,一口下去,却烫着舌头。 燕千明见绪儿乖乖吃饭了,摆了摆手,旁边的侍女就递上漱口的茶和擦嘴与手的热帕,他做完这些后才用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你慢慢来,大哥可以先帮你招待赵虔。” 燕千绪睫毛都颤动了一下,没有阻止。 他做这么多可不就是想要他们两个互相斗么 “嗯,谢谢大哥。”他仰头对大哥笑,挺期待这两人见面,会说些什么,还是说会打起来 不可能吧,都是有身份的公子爷呢,燕千绪漫不经心的想。 18.018 燕千明这个人,小时候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对脆弱美丽的弟弟,也是不例外,还更加严重些。 这点很不好,他自己知道,于是随着年岁增长很是收敛改善了一番,瞧着成了个冷面冷情的威严人物,可实际上本质还是那么粗暴,以至于不能忍受这样一个一见就没安好心的人杵在弟弟身边。 赵虔,赵家独子,好一个金疙瘩,但也似乎是没有养废,成天捣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把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不用在正道。 燕千明从来都将燕千绪视为自己私有的弱小生物,他好不容易养大,带的能蹦能跳,抱着长大的弟弟,就是被这个赵虔带坏了。 这表里严重不一的燕家长子对自己的过错没有认知,也极少反省,更不怪罪小绪,所有的仇恨就集中到了那些撺掇小绪成天出去野的人身上。 那些人,无不是个酒囊饭袋,糊涂虫,把好学乖巧的小绪拉扯的和他离了心,好像是和他有了天大的仇恨,可明明他爱小绪,比谁都深刻。 至于之前帮小绪解决药效的事情,燕千明是有些恍惚的,但他爱小绪,而且又是大哥,所以他想这样没有问题,也只有他才能这么对小绪做,其他人若是敢碰一下,那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死字可以解脱。 燕千明也从不觉得自己对小绪做的小绪不喜欢,只不过他一步步的靠近,一点点的打破底线,最终感觉只要不是把自己下头那玩意儿插到小绪后头,就算不得造孽,只是表达自己疼爱小绪的一种方式。 经历昨夜,燕千明像是彻底顿悟的无情僧,发现了加深感情的另一种方式,他觉着那样很舒服,舒服的要忘了许多事。 “赵公子,找小绪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燕千明在外很少说话,一开口就言简意赅,可对待小绪相关的问题,他就控制不住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越是藏着,他就越是要知道,他要掌控燕千绪的一切,帮小绪做正确的决定,不然就强行干预。 赵虔今日来时想过会和燕千明打照面,所以对着镜子硬是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假笑。 他怕自己露出破绽,让燕千明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知晓自己和阿绪通过有无,从而让阿绪陷入更可怕的境地,那他就要疯了 赵虔一直不敢仔细问阿绪被侵丨犯的细节,但却下意识的认为阿绪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燕千明,虽然说阿绪不是女子,不用在乎什么落红贞洁,可对赵虔来说是一样的。 在赵虔心里,他守了这么多年都不敢惊扰,只敢借朋友之名行亲密举措的阿绪是最最纯洁的处丨子,因为前头不得用,后面没人敢破,所以哪怕是拥抱阿绪闻闻那肉体的香气都让他醉生梦死,然后靠着那一点儿可怜的幻想赖以生存。 他幻想着自己有一日和阿绪两情相悦,那时候他带着阿绪体会恋人间该做的事情,他的阿绪会害羞,会不知所措,会期待并乖乖的自己分开腿,一面长久的将第一次记在心里,一面用那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用生涩的反应和断断续续的哼声,和他甜成一团。 燕千明打碎了他惦记了多年的东西,破坏了他想要得到的美好,让赵虔这个几乎要活在幻觉里的疯子不顾一切杀人。 可他不能,他若是没处理好,自己没了,谁来保护他的阿绪呢 赵虔回答说“的确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可以自行等,燕大哥不必在此作陪。” 两人一来一往说过了来回,好像就没有什么能说的了,突然一块儿沉默起来,一个指头点着侧桌,一个转着玉佩,气压极低,教附近伺候的仆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出祸事。 造成这一幕的燕二爷则还在用膳,既然大家都叫他慢慢来,他也就不客气了,并一面喝粥一面期待那两个仇人弄出些事情,好让他看一场热闹。 最近热闹都是他主演的,实在不得开心,在抓出想要自己身败名裂的幕后之人前看场前戏那是再好不过了。 由于燕相昨夜睡的晚了,用了稍许蛋羹就让两个小妾同自己回去,于是饭厅里就剩了燕千绪和燕千律。 见没有外人,燕千律便也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二哥,他总是记得王弟围同他说的话,相信燕千绪确确实实被大哥干了 因此他现在就如同个老饕盯着燕千绪活活的要盯出个洞,想找到那些暧昧的痕迹来满足他灰暗的快丨感。 然而燕千绪走路并不叉腿,身上看着也没有吻痕一类的东西,面容焕发,漂亮的一点儿也不像被糟蹋的样子。 燕千律心想肯定是大哥那玩意儿太小,所以才会如此不济事。 而一旦燕千绪也同他一样是个脏了的身子,燕千律就舒服很多,他甚至连恨都淡了一点,揪着这点儿共同的肮脏窃笑,好似燕千绪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小了,小到只剩燕千绪那副惹人惊艳的皮囊了。 燕千绪知道自己被看着,但是他以为燕千律是在乎之前自己抢了他活计的事情,所以盯便盯着罢,反正也不会少块儿肉,再来他也自觉自己该做出点儿事业,好让爹爹也对自己刮目相看。 就从月末的那场皇帝寿辰开始 决心默默发展一下自己势力的燕二爷又嚼了点清爽的果肉,朝后头一看就有仆人凑上前,递上温茶和热帕,燕千绪用过后便离开,和这位心怀鬼胎的三弟没有什么话题。 三弟燕千律其实还是心有不甘,略有遗憾的看着燕二爷的背影,心想大哥那宽肩腿长的健美体魄怎么就没有一个铁杵似的玩意儿,把燕千绪这个常年被众人捧着的娇气公子给捅残废呢 真是可惜了那些顶好的药 无论燕千律在这边思索什么,那都与事实背离了一大截。燕二爷此时也没去正堂,独自出了门,到了门口才让下人回去找赵虔说他在前头路口的拐弯处等着。 他这样先斩后奏的出门主要是不想让大哥跟着,如果是赵虔的话肯定是能很好的帮他拒绝,以免他破坏自己在大哥那边和好形象。 不多时赵虔果然独自来了。 赵虔总偏爱和燕千绪穿同色的衣裳,只要偶尔撞了颜色,便更要亲亲密密的挨在一起,欺骗自己他俩是一对。 今日赵虔也着白衫,边角是浅蓝色的祥云绣纹,他配了个金镶玉的玉坠子,也拿了扇子,一眼瞧见阿绪白生生、仙气十足的站在那头等自己,便心动这很正常,每回见着阿绪,他的心总要动上一动,不然就像是死了,没什么活力。 “阿绪”赵虔自以为自己的心思还藏的很好,阿绪没有发现,可以如同救星英雄般在阿绪心里渐渐占据一隅,“怎的在外头等我日头高了,晒人的很。” 虽是初春,日光并不灼眼,但阿绪皮肤薄,总晒着便会不自觉的晒伤,等到了晚上才知道痛楚。 “没什么,只是大哥也在,我不想过去。”燕二爷越发能分饰俩角了,“不过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在屋里该如何打发时间。” 赵虔抿唇笑,是有些心疼了。 “对了,咱们去四儿街吧,我想过去看看新鲜。”燕千绪没有在赵虔面前再做出一副委屈痛苦的可怜样,他不适合总苦大仇深,那样太难受了,更何况他今天要办正事,得去看看那个四儿街的佟掌柜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做起爹爹的烟草买卖了 而这样大方活泼的阿绪在赵虔眼里又是更惹他心痛,他觉着他的阿绪是在强颜欢笑,于是也不问缘由,低低的嗯了一声,带着需要他保护的阿绪去那商贾之街溜达,琢磨今日要买点儿什么好玩意儿哄阿绪开心。 赵虔越发的一股脑扑到燕二爷身上,燕二爷却自重生后别有一番打算,赵虔觉着关系好像是近了,实际上远了不止一点,待他发觉,或许得是以后的以后,那时候,恐怕就不止那么一两个混账陷入燕二爷的温柔陷阱,为博欢心,肝脑涂地了。 19.019 大沅国的都城今都很是有种盛世之相,周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建国之初国师算卦便算的这里,说是能够福泽延绵。 今都最出名的胡同除了安常巷那一溜的声色之所和淘换古董珍品的窑洞胡同最后就是这商客往来最为繁密的四儿街。 传说这里曾有个乳名叫做四儿的书生,当了大官衣锦还乡后就飘了,非要人把胡同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众人无不可,第二日就竖起十几道牌坊,标着四儿街三个大字。 今都统共八个主要街道,三个有名的,三个下九流的,还有两个被达官贵人们包圆划成住处,于是去那片地方随便过去溜达吐口吐沫都能喷到几个当官的。 往日燕二爷极少来这片转悠,一来没什么意思,二来人太多,挤得慌。 所以燕二爷这回相当于初次来四儿街亮相,同他笼络在身边的赵虔一并走进去,瞬间让四周人闪开一条道子供他们通过。 寻常百姓们尤其是住在皇城脚下的百姓似乎天生就能识颜断色,远远的瞧见一对白衣壁人同来,气势非凡,下意识的便要远离,生怕碰脏人家衣袖,惹来麻烦。 只不过那走在前头稍矮点儿的少年着实貌美,漂亮的分外清晰,好似天生就描眉画眼,有着浓丽惑人之感。 路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不一会儿燕二爷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围观了 然而燕二爷习惯如此,他也能忽视掉那些或羡艳或嫉恨的视线,统统的不放在心上,径直走去一家名叫高闲居的大粮铺,对身后寸步不离的赵虔说“进去看看” 赵虔从不拒绝燕二爷,连上几节小台阶都习惯伸手揽着燕二爷的肩臂,半搂在怀里,生怕这人跌一跤。 燕千绪从前对肢体碰触浑不在意,如今却十分敏感,无论是因为这个人是赵虔还是因为别的谁,他已经是反射型的抗拒,却又能在瞬间压制下去,表现得如平常一般随意。 “这粮铺倒是生意好。”燕千绪走进去后就快了一步离开赵虔臂弯里头,拿着扇子抵在那精致的下颚上,眨了眨那有着浓秀睫毛的眼睛,说,“比其他地方人都多” 这都是废话,燕千绪也是看见什么说什么,然而一旁的掌柜是毫不嫌弃这两个非富即贵的公子爷的,说什么没水平的话都无所谓,只要有钱,在这儿诗兴大发写一首烂诗,掌柜都能鼓掌称好。 “哎哟,这二位爷,可是来进货的”掌柜的知道这两人不像是买卖人,或许是新奇过来玩的,又或者是随意看看,但是这掌柜决意不放过任何一个发展大客户的机会,腆着脸上去凑话。 “或许吧,就是随便看看,觉得这米还分多种价钱卖,好奇。”燕千绪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莫说柴米油盐,就是蔬菜你摆他面前他都认不得,只是吃过,“您是” “哦,小的是这里掌柜,佟易。”佟掌柜搓了搓手,一双眯眯眼小的很过分,在那圆盘脸上占据极有限的地盘,嘴又大的像驴,笑起来却又和善的很,不会让人不快。 燕千绪找的就是这个人,昨儿在院子里偷听到的地点和名字,原以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还叫上了赵虔,谁知道竟是意外的简单。 找到人了,燕二爷就琢磨打发走赵虔,以免这人什么都跟着自己,还要想办法知道这佟掌柜是不是真的有卖烟草,明面看着没有,私底下说不定做了这行当买卖也不一定。 燕千绪从来都不笨,他只是很少把心思花在思考上,爱玩闹,所有人又由着他闹,宠得没什么本事。 “赵虔,我在这里和掌柜的说话,你去帮我买一品楼的点心,要那花样子的,好不好”燕千绪回头仰视赵虔的眼,看着对方瞳孔里满满都是自己,他有一丝微妙的快意,但稍纵即逝。 赵虔微笑答应了,出去时干脆的带着自己的随从一块儿走,只留下一个随从守在门口看着燕千绪。 赵虔此时是昏了头,却也不是傻了,知道阿绪是故意支开自己,那他听话的被支开就好,这没什么,只要能让阿绪开心。 这头燕千绪说想见识见识仓库里头有多少存粮,掌柜直接带路,让二掌柜守在前头,自己陪着燕千绪到后院去。 后院杂乱,没什么可欣赏的山水,也没人守着,走在长廊上时,燕千绪忽然正色说“佟掌柜,爷我今日是见那混账下人拿不回上头要的东西,所以过来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情。” 这美人模样的贵公子一下子严肃起来,佟掌柜心里都凉了大半截“这、这位爷,小的实在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府上,可否提点一二”佟掌柜一脸无辜,然而生意人的表象是不能信的,这类人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燕千绪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装腔作势着说“那夏三儿可是说您这掌柜的嫌钱不够,不肯给货,正再和别人哭穷呢,我无意间听到,来探个虚实,若是果真如此,那佟掌柜,您的跑腿费也真是不得了呢。”燕千绪笑,用那扇子轻轻拍了拍佟掌柜的脸。 佟掌柜被这顿话唬的脸色青青白白,好像一下子明白燕千绪是谁了,连连作揖,告罪说“小的实在不知竟有这等事那夏三儿诬赖小的,小人绝无收半分铜钱,从开始运货到现在,实实在在的是知道这东西是燕相要的,所以从魏国到这边的车马费也都自己掏了腰包,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燕千绪心中一动,对魏国二字上了心,但还是不知晓那烟草到底和其他烟草有什么不同“这就奇了怪了,且不说那夏三儿次次都说给了你打赏,而且每回数量似乎也不够啊。” 佟掌柜都快哭了,左右见着没人,对这个知道烟草事情的公子说了个底儿掉“那一定是夏三儿抽了一部分,要不然就是他拿出去卖了,我看过相爷要的烟草,那都是和外面不一样的,味道极重,瘾也极大,我是从来不抽的,公子明察啊” “说来说去,你们各执一词,这叫我如何是好”燕二爷假意为难,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带我去你放烟草的地方,我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斤两,你莫告诉夏三儿我来过,这样他又来取货回去,好当场对质,与佟掌柜又无关。” 佟掌柜自然说好,他运送烟草给燕相府已有十年了,从未出过事情,一朝来了个知根知底的贵公子,佟掌柜不疑有他,为了自证清白连忙带着公子去自己藏烟草的隔间看。 燕千绪从粮铺出来时手里偷偷拽了一小撮烟草,侧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等自己的赵虔,赵虔一个世子大白天捧着盒糕点站在外头晒太阳,又因生的温润俊美,惹来不少大姑娘的爱慕,然而这被抛了无数媚眼的赵世子心里冷清的很,及至见道燕千绪出来,就跟千树万树同时开花一般气场为之一变,说笑“我的小二爷,你可等死我了。” 燕千绪也明白了赵虔这是故意不跟着自己进去呢,于是也笑,脸上酒窝都仿佛盛满了美酒,一出来便灌醉众人“你这语气,是要讨糖吃还是怎地” “糖就不必了,阿绪你高兴就好。”赵虔说。 燕千绪甩了甩扇子,走到前头,不说话了,心里的确是高兴且激动的,他从未瞒着爹爹干过任何事情,这还是头一回,而且掌柜的也绝对不会告诉夏三儿自己来过,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简直是完美的行动。 不过得等他找人识出这烟草究竟有何不同后,才能真正算做事毕。 燕千绪这头有了进展,由于身上踹了东西,不敢回去,便拉着赵虔走常去的楚馆吃饭去。 那楚馆是安常巷里的,陪吃陪聊的姑娘大把,燕千绪没遭事儿前就爱和一帮子二世祖们来这里消遣,他倒也没有对这里产生阴影,找了个包厢和赵虔单独吃饭。 老妈子也是长久没见燕二爷,荷包都想的疼,一朝得见,心花怒放,招呼了十个漂亮丫头要塞进他们包厢。 然而赵虔不要,全打发了,燕千绪也静静看着赵虔把姑娘们轰走,心想这赵虔不会和这里有仇吧,一来这里就要干坏事不成 燕二爷心里其实知道上辈子是有人陷害他和赵虔胡搞的,可赵虔打心眼里想和他胡搞,这就和别人下药不下药没有直接关系,指不定赵虔什么时候又受刺激,破罐破摔要拉着自己私奔呢 燕二爷不愿意撕破他和赵虔之间薄薄的那层暧昧,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尚且还能用着对方,一旦戳破,自己反倒不好让他帮忙做事,因此再不济燕千绪也想让自己在这段关系成为主导地位 他才不愿再受任何人摆布,永远也不要 正当两人面对面似乎有什么话要酝酿着说一说的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发出巨响,像是有人被推撞在墙上,吓了燕千绪一跳。 但接下来隔壁的骚话隐隐传来,就不止是惊吓而是有趣了。 “我靠你个驴玩意儿,我今天来不是想干这个的” “可我想干你,我亲爱的燕三爷啊” 赵虔只见燕千绪眼睛都亮了,非常可爱的趴到墙边附耳听,脸上是不知因为什么浮现的红晕,赵虔鬼迷心窍的走过去,双臂把贴着墙的燕千绪困在双臂间,盯着这人白皙的耳尖,喉结滚动 燕千绪余光能见着赵虔这要忍不下去的样子,没办法,干脆伸手抵在赵虔唇上,似笑非笑的低声说话“安静,别吵我听戏。” 赵世子只觉从燕千绪摸到的地方蹿了火苗出来,让他浑身开始发烫,更何况燕二爷身上是有种肉体的芬芳能让人迷醉,他被迷了多年,非但没有一点儿免疫,还仿若中毒,无药可救。 “?G哦。”他被打断绮念,不过没放开燕二爷,依旧是从后头半压半搂着对方,假意一起听戏。 隔壁房间造的动静儿跟打仗一样,燕千绪听着三弟了,却也感受到压着自己的人有了反应。 燕千绪略微垂了垂那浓密的睫毛,唇瓣微抿,忽而缓慢的回身,轻飘飘的伸手环住赵虔的肩臂,垫脚凑到人耳边幽幽委屈的说“赵兄,你那儿顶着我了,疼” 20.020 燕家人的性子,大约都是有点儿独的。 燕相曾经是极爱他的正室的,怀孕的时候,燕相很是有些不让对方下床,成天恨不能抱着走路的意思,可这人死了后也就过去了,燕相又有了新的喜欢,对那新人也是百般的好,掏心掏肺的样子,似乎是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新鲜劲儿过去,又来个新欢,这新欢一层层的往上摞,燕相自己一身轻松,也不觉得对不起谁,自己高兴舒服也就够了,管那些在后院日日盼着自己的人做什么呢 燕家大公子继承了这个优点,对自己的东西,疼爱到骨子里,然而他比燕相好的是比较专一,专一到甫一出生就对其他人没有兴趣,成日逮着软乎乎的弟弟折腾,一面煞有介事的在看见弟弟不听话时下狠手教训,一面又恨不能把弟弟缩小了揣兜里,好时时拽着捏着,生怕别人窥了去。 燕家大爷这点儿偏执的管教是出了名的,他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个日渐长大的弟弟,看不到其他人,于是也未曾生出过其他心思,比如出去玩姑娘,或者在屋里头找大丫头上炕,他不想那些,也甚少自渎,好像只是想着这个让他操心的弟弟就足够消磨日日夜夜的时光,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自私的很强硬。 燕家二爷这边自然也是一样他也习惯于找寻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让他有满足感,于是囤积着不少漂亮石头,收集许多脉络漂亮的叶子,然后就是朋友,每收集一个狐朋狗友,燕二爷总有种又自由了一点的错觉,然而燕二爷的感情是很有限的,他总不能同谁都好,因此只挑了两个最好的放在左右,满足的不行。 燕三爷这人拥有的不多不少,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大概不会太计较,可偏生前头有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二哥,这下那性子里的独就扭曲了,硬是觉得自己被低看一等,要把属于自己的都夺过来 燕家人在某些方面一样的先考虑自己,其他人的感受那是其次,更何况是仇人呢 所以燕二爷燕千绪在笑着对赵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从不想自己这句话让对方心里波动多大,能产生多少涟漪和期待,那不是他的事情,他重生回来后,已经打算要正正经经的好好对自己,不愿意辜负这场多出来的人生。 而赵家公子是心慌意乱的,他单恋这个人多少年,他自己都不记得,隐隐有要疯魔的劲头,可忽然的得了阿绪这一句,赵虔便疑心阿绪懂自己,是同自己刻意暧昧,是含蓄的表白。 这一下子,赵虔脸上绯红,神色惊疑羞涩,一会儿惶恐,一会儿激动,正是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复杂精神状态,又听见他怀里头的阿绪说话“赵兄,你这样待会儿可怎么出去啊这么容易有反应,别是任谁在隔壁叫你都能起来吧。” 赵虔到底还是年轻,他和燕千绪同岁,痴长这么些年,心思全花在怎么挤兑燕千绪身边那些凑上来的狐狸精和男狐狸精,悄悄做的,默默做的,压抑着做的,本是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求,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任何不求回应的喜爱 “不、不是。”赵虔平时也是个稳重的少年,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可此时他就是个慌慌张张的小子,平白长了一双极具威慑力的狭长眼睛,如今竟辜负了个透彻,里头铺满欢喜,欲丨望都得靠边儿站去,开始热泪盈眶,“只是突然的,不知道怎么” 燕千绪低着头,显得脸蛋巴掌大,颊边飞着霞红,唇瓣被咬了又咬呈现出一种娇艳欲滴的瑰丽色彩“那你也离我远些我怕这个,赵兄你知道的。” 这话燕千绪说的有些可怜,赵虔一下子感觉自己很不是人,那得是多混账的禽兽才会在刚经历了迷丨奸后的人面前做出一副想要强上的逼迫 赵虔总是不甘心,可也把自己和燕千明那禽兽区分开了的,他比燕千明对阿绪更好,这是他蹭很自得的地方,现在他却差点因为嫉妒要破坏掉 这不行 “抱歉”赵虔松开燕千绪,捂着头,笑的有些惶惶然的小心,生怕自己让阿绪对自己印象不好,解释说,“我一时情难自已”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就又被燕千绪伸手捂住嘴巴,断了后头的半句话。 燕二爷捂住赵虔的嘴后,眼里是有些闪躲的水色,他一面收回手,一面轻轻慢慢的说“我又没有怪罪你,只是赵虔,我不可以” 赵虔听到这里,已然是发觉了阿绪当真明白自己心意了,也清楚的听见阿绪的一句不可以,他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心疼的,他开始手足无措,对着这么一个心爱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少年,一眼不见就要思念的漂亮二爷,退步了。 “但这样子可以。”燕二爷说着,牵起了赵虔的手指头,他有些习惯只牵人一两根手指,把人勾着,让人心动。 赵虔什么都没说了,反握住燕千绪的手,第一回大大胆胆的握住,感受燕千绪手心的温软。 这是非常合适在琴弦上舞动的手,手背白皙,骨节分明,一节节的像是最秀气的细细竹节,唯独指甲一片水粉色,连带指尖也染了一层红,美的极具观赏性。 赵虔想这样牵着很多回了,但总也不敢,有很多不能束缚着他,于是偷偷摸摸的只敢在阿绪醉酒后碰一碰,做那鬼鬼祟祟的举动。 赵虔被打了一棒子又喂了个甜枣,满心里都是这些天阿绪暴露出来也喜爱自己的种种迹象。 他想阿绪前几日说做梦,梦到他们欢好,阿绪虽然害怕,但也哭着和自己说了,这难道不是一种暗示吗 赵虔还想阿绪受到了燕千明的欺负,第一时间也是来找自己,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阿绪对自己的依赖吗 他们竟是如此相爱,确又因为阿绪这般害怕不得见人,只能在这里牵牵小手,赵虔纵然不满也不满的有限,他愿意为阿绪的害怕埋单,而他们这样的关系也的确不能见人,那么哪怕是这样安静的牵手,他也知足了。 赵虔忽然不再觉得自己亏了,他对燕千明的恨意一面达到顶峰,一面又感觉自己和阿绪是苦尽甘来。 他拉着燕二爷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迷恋的,痴痴的,小心翼翼的。 而被吻的人没有把手抽回去,任由对方拉着,又贴在脸上厮磨。 燕千绪看着这样的赵虔,除了后怕,没有再多的感受了。 赵虔是莫名其妙的如此爱他反正燕千绪真是从未看出苗头,突然被上了,才反应过来他怕自己方才要是不这样假意迎合一番,赵虔能在暴露后不管不顾的要了自己。 燕二爷还发现赵虔当真很好打发,或许是太喜爱了,所以给一点点甜头,都像是遭受了多大的恩典,就差顶礼膜拜的跪下来谢恩。 隔壁房间里头的两人还在各种乱战,燕千绪听出来里头干人的是王弟围,被顶的乱叫的是他的三弟。 这两人明明没什么交集却能相干倒也有意思。 不过在确认隔壁的一对是谁后,燕千绪是没有继续偷听的打算。 他推了推赵虔,指了指桌上都快要凉了的饭菜,赵虔回神,也不放手的拉着燕千绪坐回去,开始殷切的给燕千绪夹菜。 燕千绪本身吃的少,但饿的快,这会儿也不是多想吃,可赵虔对他好像是初婚媳妇殷勤伺候着相公一样盼望着燕千绪多多的用一些,好显示自己的贤惠。 燕二爷被脑里的比喻逗乐了,嘴角抿起一抹笑。 赵虔看在眼里,又是心动又是心花怒放了一回,当真觉着自己有了家室一般,恨不能告知天下。 燕、赵二人离开楚馆的时候,两人又作好兄弟关系,好像在房间里的事情从未发生,而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个穿了暗紫色袍子的公子爷,他唤来这里的龟奴,靠在墙边笑着问“燕二爷和赵世子走了” 那龟奴低眉顺眼,回话说“是。” “那燕二爷是个什么表情”王弟围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衣襟口子,一直看着龟奴的,好像很期待什么一样。 “啊那个燕二爷瞧着没什么,就是赵爷像是很高兴,小的看他下楼时差点儿踩空,还被燕二爷嘲笑了也没生气。” 王弟围闻言淡漠的哦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21.021 燕三爷燕千律打小总觉得家里下人都对自己不甚在意,所以顶敏感别人对自己的态度,若是让他受到祖宗一样的对待,那他就要满意的对那人产生好感,可这好感突然断了好几回,他就疑心这人究竟是好是坏。 如今他看王弟围就是这样,有种脱离了他掌控的危险,让他总觉着自己在王弟围好像突然只是个玩意儿了。 这是不应该的,明明当初也不是自己凑上去死乞白赖的要同他处,而是这人首先找来,说了好大一通心疼自己的话,好像自己的委屈他全部都明白,全部都懂了,所以为自己鸣不平。 燕千律在地上颤巍巍的动了动腿,已然是没什么知觉,王弟围那玩意儿生的就骇人,第一回的时候他其实就不愿意,但是念着要用这人帮忙,所以半推半就,后来的每一回也是挺照顾自己的,可今天就有些不对了,燕千律发觉自己被摁在墙上动弹不得,既不敢大叫怕引来别人又不敢大骂身后的人,怕王弟围干的更狠。 他现在就像是废了一样,可能后头还出血了,可王弟围没看他,从前的嘘寒问暖一下子没了,跑出去叫来小二不知道问了些什么。 燕千律心里堵得慌,可又不能真正的翻脸,因着王弟围现在的确是看着很有实权,比二哥身边狗一样围着转的赵虔要有出息。 “狗娘养的王八蛋,你刚才干什么呢”燕千律虽然心里疑惑王弟围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却也搞不清楚,暂时也就同从前一样对他非打即骂,一副看不起对方的样子。 王弟围出门问了小二点儿问题,回来就有些神情不定,幽幽的看着燕千律一把将人拎起来,又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笑嘻嘻的滋着大白牙,很是爽朗帅气。 燕千律是不喜欢王弟围的,可喜欢被这么奉承讨好着,此时见王弟围和以前一样了,又放心下去,让王弟围伺候自己穿好衣物,做回桌边就开始恶狠狠的抱怨“你刚才预收了好处,这回如果再不能把燕千绪拉到泥土里面让我踩两脚,我们就不必好了。” “而且马上就要月末,燕千绪找父亲要了差事,肯定又要靠着他那糊弄人的皮相找几个冤大头成天和他要好。”燕千律没有那种奇妙的本事,可他二哥却邪了门了,不过就是好看些,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净是些气势不俗的男男女女围着他转,要星星给星星的架势真是让他恨极了。 王弟围听了这些总是要跟着点头附和,然后又问了燕家大爷处理下药之人的事情,待燕千律走了,他才懒洋洋的活动了一会儿颈脖子嗤笑了一下。 王弟围近日来没有太多事情可做,领着一班巡城的将士在各个衙门转悠一圈确定天下太平后就回了王家。 回去前路过一品楼,闻着从里头飘出来的糕点香气,鬼使神差的走进去买了一提,可走到王家门口瞧见几条恶狗乱吠,又干脆的把手里的糕点丢出去砸在那些狗身上。 叫的最厉害的狗乃是一条身上秃了毛的癞皮狗,被挑衅后顿时反过来朝着王弟围怒吼,王弟围看着它,眼神里是跟看燕千律差不多的神色,那癞皮狗试探了半天不敢贸然拼命,还像是被吓到,呜咽的叫着,夹着尾巴跑了。 王弟围走到王府门口,抬头就看见金光灿灿的匾额,门口不少家丁见着他也是恭恭敬敬的称呼“围少爷来了” 王弟围点点头,走进去,可没走几步就碰见迎面过来脸色不大好的王罗晋。 王罗晋是王大人的第十个儿子,王大人十八个儿子里,十六个都是个少年人模样,只有两个还在吃奶。 这王罗晋是个庶子,可这庶子见了王弟围也是要冷嘲热讽一回“哟,最近可真是难得一见啊,我还以为哥哥你又不知道饿昏在哪儿去了,被尿了一头尿不好意思躲着我们兄弟哩。” 在外头,王弟围总是可以很体面的,可是在在王家小辈私下里王弟围就低贱的让人咬牙切齿了。 不过是个落魄大房的庶子罢了 王大人是王家二老爷,名王如柳,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骨瘦如柴,然而精干万分,瞧着像是还有一百年的活头,眼睛炯炯有神。 二老爷王如柳年轻时候据说是个纨绔,然而因为大老爷更加荒唐所以就显得比较讨喜。 王家大老爷传闻是马上风死的,死后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庶长子,这庶子又是长子,身份非常丢王家的人,可总不能不管,于是王大人就将其过继到无儿无女的三老爷膝下,但暂不改名,还是叫王弟围。 王家总共就三位老爷,一个死的不光彩,一个中期发奋图强权势滔天,一个成日病歪歪的不见人,可谁知道王大人最疼那病歪歪的三弟,连带着也对三弟这过继过去的儿子好,多少好东西都有王弟围的一份,这也就遭了王大人那众多子嗣的嫉恨,可王弟围似乎不管怎么欺负都从来不告状,这也让王家正牌儿子们更加心安理得的欺负起来,直至今日。 不过如今他们也不大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所以只能捡那陈年烂芝麻的好事折磨王弟围。 那是王弟围还小的时候,大约七岁,得了王大人一句夸赞,半夜就被人拖到后巷子里群殴一顿,揍人的没听见哭喊,很是不得劲儿,于是一人撒了泡尿高高兴兴的走了,因为知晓王弟围是决计不会告状的,所以众人决定替王弟围解释给王大人听,说是王弟围自己饿昏在后巷子里被狗尿了。 他们也没发觉竟是无形之中把他们自己比做了狗。 王弟围听到十少爷说起这个事情,好像比十少爷还幸灾乐祸,也笑出声来,说“哈哈,是啊,挺不好意思的,十弟就不要再取笑哥哥了啊。” 王弟围好像很大方,比谁都大方取笑自己的过去,十少爷这边见王弟围还是那么的没脸没皮恶心透顶,冷哼了一声出门。 王家没有分家,无数主子下人住在一起,复杂又规矩大,所以纵使私下公子爷们都不待见现在越来越有出息的王弟围,可下人们却不会有样学样得罪王弟围。 王弟围回到潮汐院去见三老爷,三老爷王如雪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大丫头腿上和王大人下棋。 王弟围进去后发现王大人这个在外威风凛凛的王大人跪坐在地毯上,对面执棋之人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那常年不见人的三老爷闭着眼睛缓缓说着下一个棋子落在哪里,那小姑娘就立马听话的动一下,看样子是下了好一会儿了。 王弟围对这两个长辈的相处模式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外人见了恐怕是要大吃一惊的。 见王弟围来了,那躺在雪白大腿上的王如雪撑着身子起来,坐在床边,身子的确像是弱不禁风,看上去像个高高瘦瘦的小白脸,然而眼皮一撩,那内敛的气势便硬是压着王大人都矮了三分,眸子里不时流露出阴狠的光色,说起话来却云淡风轻,是个大好人一样。 现在这大好人看着王弟围,问说“上回在我这里拿了药,你用到那燕家宝贝蛋身上去了没有” 三老爷王如雪年纪比王大人小上许多,比之王弟围也不过只大十岁。 “用了,交给燕家老三,可没闹起来。”王弟围低眉顺眼的,好像很自责。 “啧,便宜那老烟鬼了。”王大人也在这里愁眉苦脸,“那老烟鬼就等着把那宝贝蛋送给魏国舅,魏国舅用葵毒控了他十几年,这回他怕是要脱身了。” “那可不一定这条线还深着呢,挖不出来就留着吧。”王如雪不着急,好戏慢慢的上演才有意思,他身体坏了这么多年,要是轻易让燕相那老贼被魏国舅弄死了,那才是可惜呢。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王如雪说话慢悠悠的,眼里有不少血丝,像是常年熬夜。 王大人二话不说的出去,在外间同王弟围私下聊了聊,说“三弟算的仔细,你不要擅自行动。” “是的,二老爷。” “嗯,你最近像是又长高了些。”王大人摸了摸胡子,很欣赏王弟围现在的英武听话,觉得当年三弟的眼光果然是没有错的,“你也不要着急,我和三弟会给你爹讨个公道的。皇帝是没几年好活的了,燕家捧的那个二皇子呵呵”他笑了笑,颇具深意。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你也休息休息,趁着皇帝寿宴,和梁国来的那个小公主多走动一下。”王大人说的不是请求,是平静的命令,“那公主会喜欢你的。” 王弟围一如既往的答应“好的,二老爷。” 王大人满意的拍了拍王弟围的肩膀,当真是对王弟围寄予厚望了,王弟围好像也很不在乎自己的事情,全身心都奉献给王家,然而回到房间里,枯坐半晌后,王弟围忽然冒出个奇怪的疑问那公主不知道长得有没有燕千绪好 然而又平静且笃定的自问自答不会的。 后来见了那公主,果然是一般般,连燕千绪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燕千律好歹还算一个指甲盖呢。 22.022 三月二十,上午,从东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长条的队伍,压着大大小小的笼子,笼子罩着厚重的灰布,间歇可听得里面传来嘶吼的兽声和锁链的声音。 队伍里头还有好些雪白的挤着胸部的红发女人,各个高昂着脑袋,头上的羽毛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叫围观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路人瞪直了眼睛,看了个好大的热闹。 队伍中间是一辆未曾见过的奢豪马车。 行八匹马,挂着彩色的琉璃珠子,十分的大,好似能在里头塞满七八个大汉。 马车有彩色的玻璃窗,煞是罕见,待玻璃窗被里头的贵人推开便能看见里头当真塞满了人,但不是大汉,而是好些个眉眼如画娇娇滴滴的小公子,唯独做在中间的男人从眼角横了条刀疤下来,一直裂到嘴角,原本应当是个普通相貌,硬是因为这条刀疤变得骇人可怖。 然而再恐怖也是轮不到围观的百姓置喙,更何况当这些队伍进了皇宫后紧接着又有另一队入了城,正是梁国的使臣队伍,这队人马虽不比前头夸张,却有个怪事,乃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骑在马背上,牵马的则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那男孩穿着朴素,赤脚,风尘仆仆,低眉顺眼的垂着眼皮,麻木不仁的模样好似丢了灵魂。 梁国使臣队伍相比较之前魏国的,稍显逊色,然而这也没有得到多少围观百姓的在意,他们迫不及待的看着后头紧跟上来的队伍,乐此不疲的看着热闹,这是大沅国今都人的天性。 燕千绪一直站在城头看队伍的背面,瞧着人山人海的大街和身旁的赵虔说话“那个公主倒是有意思,年纪不大,爱出风头。”他是随意感慨,他需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以免心里总在乎他查出来的烟草效用。 “可那男孩是谁”燕千绪歪了歪头,认真想了一下,然而没有头绪,“用那样小的孩子来牵马,也不怕摔着。”他又是简单的感慨,可是一直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话。 “你看够了没有”燕千绪侧头看向赵虔,他发现这人很是有些得意忘形的势头,不过是前些日子为了糊弄一下,造成赵虔以为自己和他心意相通的假象,这赵虔就开始以一种微妙的身份开始粘着他了。 从前也是会在一块儿玩,也不会黏的这么紧密。 此刻赵虔的手是有意无意的碰着燕千绪的手,眼睛则长久的看着他,好像能看出一朵花。 “抱歉,我”赵虔听见燕千绪的不悦声音,笑了笑,嘴上说着抱歉,却好像笃定燕千绪不会很生气,所以稍微捏了捏燕千绪的手指头,一边放开,一边解释,“我没控制住。”他是真的控制不了,控制不了的开始以阿绪的男人的身份自居。 一句简简单单的没控制住就能让燕二爷任由被吃豆腐 燕千绪不理他了,很烦赵虔这样的小动作,然而他现在是也喜欢赵虔的,不能直白的表示反感“大哥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没控制住他会打我。”于是他把这个坏人自然的推给大哥。 说着,燕千绪也没等赵虔回话就自行走了,好像是避之不及的害怕态度。 赵虔看着阿绪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手指头还在无意识的搓揉指腹,仿佛是在回味方才摸到的触感 燕千绪在城头乱逛,一下去就被小厮东土求爷爷该奶奶的催促着,让他赶紧回府,和燕相一块儿进宫。 本来应当是明日才进宫的,可谁知道怎么改了时间,燕千绪也懒得和赵虔说一声,上轿子就回府,回府没片刻又换上另一座轿子,燕家父子四人一同进宫。 宫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简直犹如过年那般喜庆。 然而皇宫的某处却冷冷清清,只一个惫懒的小太监领着那刚从马房出来的瘦弱男孩走在红色的长廊里。 长廊弯弯曲曲犹如剧毒的蝮蛇,男孩身在其肚,每一步都踩的鲜血淋漓。 小太监走的慢吞吞,并不对身后之人上心,其间碰见前去伺候使臣的另一位公公,还笑嘻嘻的停下来说话,言语之间好不羡慕。 那小太监说话时,男孩便也不动,站在小太监的身后,犹如隐形了的人一般,盯着自己的赤脚,像是块木头。 去伺候使臣的公公指了指男孩,问小太监“宝公公哦,您这是什么差事” 被叫做宝公公的小太监苦笑一下,惭愧的说“哎,谁知道,反正陛下总是支使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是喜欢在燕相那里做事,轻松着哩。” 两个太监互相说笑,旁人见了也不斥责,仿佛是习惯了。 宝公公最后终于好像想起来不能太过分,和另外一个公公道别后继续领路,穿过好几道宫门和花园,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把男孩送到御书房外,声音继续懒洋洋的说“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四殿下。” 这小太监并未低头,反而直勾勾的看着男孩的眼睛,笑容里的审视不言而喻。 男孩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给这太监行了礼,站在那年久失修的书房门口,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再轻轻将门关上。 男孩走进去,深入书房,绕过一个赝品屏风,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胖子坐在相比较他身材显得窄小的椅子上,在黑暗里坐着,静静的看着他。 胖子年纪不老,然而头发花白,不笑的时候病容满面,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男孩一步步的走过去,走到三步之遥的地方,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给胖子磕头,狠狠的一磕,没有起来,他沙哑的喊“父皇,儿臣回来了。” 在那微弱可见的光线里,胖皇帝浑浊的眼滚落下两行泪,他捏着座椅手把,渐渐用力,好像竭力控制他无法承载的痛苦,胖皇帝对质于梁国十年的孩子,露出了隐藏了一辈子的凶狠笑容 “回来就好,父王不行了,你其他兄弟都他娘被那些狗日的养废了,你要替我报仇要替大沅国报仇要守住祖宗的江山要杀光他们杀光” 男孩依旧跪在那里,缓慢的直起身,手握成拳,那双漆黑的眼深深的看着皇帝,说“儿臣明白,儿臣永生永世,不忘此命如若放过一人,便不得好死” 23.023 东宫的太子今岁二十, 长身玉立、脸圆而龅牙, 是个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的大个子。 太子名唤秦昭, 身边时常跟着个阴阳怪气的老太监, 老太监说东, 太子便向东, 老太监说西,太子就朝西,和他父皇一样乐此不疲的听着话, 身份尊贵的有限,于是在某些人面前不由自主的卑躬屈膝, 还甚是自然。 太子这会子正在和太子妃说话,你侬我侬好不惬意,然而听闻相父进了宫, 顿时一蹦三尺高, 推开依偎在怀里的太子妃就走向后头要换衣裳,说“相父既然来了,孤怎么能不陪着,那实在是太不孝了。” 老太监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笑着,说“太子实在有心, 燕相大人若是知晓, 定然也是极高兴的。” 太子不仅长得像个圆脸兔子, 行事作风也颇有些疯癫, 只要是关于燕相的事情, 那必定是耳朵都要竖起来。 东宫才修建没有两年,因着前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犯了事儿,所以太子的名头就落在了二皇子秦昭的身上,秦昭一朝得势,深知若是没有燕相便没有自己,早八百年前就将父皇忘在脑后,屁颠屁颠的讨好燕相,以求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 太子穿戴整齐后特意在镜子面前转了转,他视力天生的有些不好,但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是个秘密。 然而因为这个秘密,他看谁都仿佛雾里看花,每个人都长得好看,看自己也是十分的满意,觉着自己也算是风流倜傥的俊美人物。 太子感叹了一下,美滋滋的出了门,风风火火的带领一堆宫人前去侍候燕相。 然在路过一个四通八达的岔口时,忽而瞧见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宝公公领着一个瘦小男孩与自己对面行来,太子看不太清楚,然而脸上笑容却是绽放的非常迅速,说话道“宝公公,您后头这位是” 宝公公没有直接回答,一如既往的抱怨起来“哎,别提了,我这儿正忙着呢,还得赶紧送他去梁国公主的马房那边呢。” 太子心里猜想了一下,认为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倒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其实只是想和宝公公套个近乎,宝公公这人是个宝贝,是燕相一手提拔上来,送到皇帝身边的,那身份就同其他太监不同,明摆着的高人一等啊。 “那孤就不耽误公公差事,孤也去前头拜见相父了。”太子非要提一下燕相,好展示自己和燕相关系亲密,拉拢宝公公,宝公公抿唇一笑,点了点头,没有上钩。 这一段小小插曲实在算不得什么,太子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此刻他心里装的都是相父,生怕自己去的晚了,让相父觉着他没有孝心。 终于,太子到了魏国使臣暂住的椒棠院,这椒棠院在半个月前就打扫干净,如今魏国使臣一入住,瞬间便能收拾妥帖,太子进去时只见有几个行路匆匆的宫女在来回走动,右边的小院子里安安静静,左边却是热闹非凡,太子心中一喜,抬脚便走进去,只见里头是好些个官员在一堆堆一圈圈一团团的说话。 而最惹人注目的当然是燕相的嫡子们所在之地。 太子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偏喜欢挤过去,对着那好些时日没见面的燕家大公子燕千明拱了拱手,说“哎呀,是燕都尉,都尉可还好啊” 燕千明生的高大威武,在军中混迹时间极长,站在这群酒囊饭袋里头,十分显眼,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个样貌出众的燕二爷。 年轻的都尉冷冷淡淡的回答说“好,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就是想念相父的紧,这些日子为了父皇的寿宴,燕相忙前忙后,实在是过于操劳,孤看在眼里,只恨没有本事帮忙,心里惭愧,惭愧的很呐。”太子这边委屈上了,然而话锋一转又对着燕二爷笑,“最近听闻二弟弟身子不适,现在可是大好了” 燕千绪原本被大哥揽着,百无聊赖的站在一堆说奉承话的人中间发呆,骤然一个圆脸凑到眼前,下意识的就后倾了一下,他大哥手更是微微一紧,燕千绪便瞧着像是依偎在大哥怀里头。 燕千绪连忙不动声色的从大哥怀里头出来,生怕有人瞧见自己和大哥这样诡异的亲密,又要传些恶心的流言,纵然不是真的,燕千绪也不愿听到,他知道名声有多重要,一朝失去那真是跌入谷底万死不得翻身,他上辈子就是吃亏在这上头,所以哪怕在府里愿意和大哥虚与委蛇的亲密起来,在外面却是和任何男子都不愿意接触,女子就无所谓了。 “好了,只是偶发梦魇,忘掉就好了。”燕千绪敷衍的和太子说话,没说两句就想跑掉,不愿意同这些人呆在一块儿,没意思的很。 燕千绪等人和燕相进宫是来见魏国舅的,然而魏国舅作为魏国使臣,架子不是一般的大,这么久了,也只见了燕相一人,其他送礼的和燕千绪三兄弟则全部等在外头。 等的太久了,燕千绪便觉烦闷,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想起父亲的烟草来。 那烟草是他半月前所得,拿去找人鉴定,竟是罕见的葵毒 葵毒这个东西不是好的,和所有大烟一样,能上瘾,瘾头却是比大烟更厉害,戒不掉,不但戒不掉,一旦要是没有了葵毒每月续上,那简直能疯,严重者更是直接自杀。 燕千绪死活猜测不到爹爹是在哪里染上这么个玩意儿的,可也不敢问,他无法说清楚自己是如何知晓,更何况他心里有数,这个事情是爹爹的秘密,恐怕就如同他重生那般,是个见不得光的。 燕千绪如今越是开始认真过活,开始思索未来,就越觉得从前的自己简直浪费时间浪费大好资源,一点儿本事也没有,才落的被人随便欺辱的下场。 如今虽然是活了过来,可也不见得有多好,总还有阴影飘在他头顶,是不彻底掀开就不见天日的威胁。 那威胁想要他死,或者不是想要他死而是让燕家蒙羞,不管怎么样,他就好像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道被谁捏着,又会被谁吃掉。 燕二爷偶尔会感觉自己被淹没在深水里,正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左边一根浮木是赵虔那个疯子,右边一条小船是大哥那个暴君,他哪个都不想上,可又暂时丢弃不了,真是希望来个什么事儿让这两个人打起来,顾不上自己才好。 当然了,在此之前他必须把自己从某个棋局里抽身出来,以后再也不入局了,继续过他简单任性的生活。 燕二爷就盼着害自己的幕后黑手被揪出来,出来后一切就好办了,可大哥和赵虔那两人至今没有多余的线索查出来,害他一直悬在半空,已经渐渐没了耐心 他厌恶和大哥这样继续和好,大哥害了他,他却还要去哄着对方,任由大哥对自己做些连小孩子都觉得不应该做的事情。 他也不再喜欢赵虔,他看透了赵虔疯子的本质,虽然自认为暂时能把控住,可也只是暂时。 燕千绪自重生来,头等大事就是复仇,然而混了大半个月,结果是一事无成。 他不大高兴,连带这里的喧嚣都听着聒噪,像是几十只青蛙在此起彼伏的发请。 燕千明虽然一直在和其他大人客套说话,可总也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弟弟身上,他见弟弟脸色不好,很是自然的捏着燕千绪的下巴抬起来,声音很平淡,“怎么了不舒服” 燕千绪身体看着弱不禁风,教人生怕他害了病,实际上燕千绪身体一直很好,出了不举,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嗯”他撒谎,“大哥,我想去旁的地方歇息,那魏国舅大约还会和爹爹聊上许久,见不见得我们也两说。” 燕千明试探着在燕千绪额头上用唇瓣挨了一下,惹的不少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所以表情甚是古怪。 “没有发热,那便去旁边歇息,若有事,我会和爹说。”燕家大公子端的是坦坦荡荡,燕二爷也只能装作这没什么的两三步离开此地,留下一个漂亮的影子供人欣赏。 皇宫守卫情况十分的差劲,犹如一个筛子,只要是身份到了位,那便哪儿也能去得。 燕二爷就是其中一位,连后宫那种地方也能去,还能趴在王贵妃的腿上撒个娇。 王贵妃未进宫前,是王家的大爷的大姑娘,生的虎背熊腰又是个男孩的性格,所以在今都是出了名的风云人物,时常带领着一堆小小二世祖东边掏鸟蛋,西边打群架,成日和男孩子们厮混,混成了老大。 王贵妃比燕千绪大七岁,小时候感情非常要好,也正是因为王贵妃,燕千绪才和王弟围认识的。 王贵妃今年有了孕,正怀着,已经看得出肚子的形状,可手放上去,里头的小皇子还没有力气动弹,所以燕千绪把手放在那肚子上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到回应,还被王贵妃嘲笑。 王贵妃姐姐因为怀孕,吃的更多,也就显得更为壮实,揽着燕千绪这么个纤细的少年,若是用太子那破眼神瞧,绝对会以为是个大汉搂着小娇人。 小娇人燕二爷不住的叹气,藏在王贵妃这里有好些事情想要说,可又不能说。 贵妃一面吃着荔枝,但又因为不能多吃怕上火,所以吃的慢条斯理,做一副秀气模样,说“我的好弟弟,又有什么不如意了你身边的那位小世子没能帮你摆平” 燕千绪不乐意提赵虔,又是一声叹气。 贵妃笑了笑,伸手拿了颗荔枝抵在燕二爷唇瓣上,说“再叹气,看我不堵住你的嘴” 燕千绪最近见不得荔枝,连忙从贵妃腿上起来,那荔枝即刻掉在地上滚了好远一段路,落在来人的脚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弟围。 王弟围身着暗黄色的绸缎衣裳,行路带风,手上端着一个锦盒,看着脚边的荔枝,又看了看和贵妃坐在一块儿却比贵妃更像个宠妃样子的燕二爷,笑了笑,说“阿绪,你也来看贵妃啊。” 燕千绪怔怔的看着王弟围,脑袋里全是王弟围那日在楚馆和三弟鬼混的声音,那种淫丨荡下丨贱粗俗不堪的话就是从王弟围那张形状单薄的唇里吐出来的。 他当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王弟围见面,还没有想好,所以前段时间王弟围和那群二世祖们的数次邀约他一回也没有去,在家里当大哥的乖二弟。 “嗯,父亲来宫里有事,我有些不舒服,就来贵妃这里蹭个休息的地方。”其实他到哪里都能休息,只不过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来瞧瞧被关在宫中的贵妃对不起多年的交情。 王弟围点点头,一边走过来坐在两人的对面,一边说“贵妃总是这样搂着阿绪,外人要是见了,都以为阿绪才是贵妃的亲弟弟了。” 贵妃美滋滋的捏了一把燕千绪的脸蛋,玩笑说“人家都说要多和好看的人呆在一块儿,孩子出生后才漂亮,我当然要和阿绪抱紧点,才不要和你这个黑炭挨着。” 平心而论,王弟围不是黑炭,是极其健康的肤色,健康而充满男子汉的魄力,是个十分威武强大的形象,然而他苦笑,好像当真觉得自己不堪入目,点了点头,说“很是这个理。” 燕千绪没和王弟围说话,视线落在对方抱着的锦盒上,又幽幽的滑到王弟围粗糙的手上,心不在焉,总想直接问王弟围和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不像上辈子那样没心眼,别人说什么都信,所以知道自己是问也白问。 “贵妃,我是代替二爷来送东西的,二爷收了好些珍贵的玩意儿,但这个是您用得上的。” 贵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招了招手对王弟围说“拿来我看看是什么。” 王弟围站起来,然而突然跌了一脚,摔的结结实实,锦盒更是直接甩开,里头的东西好巧不巧的落在燕千绪腿上 燕千绪眼前一花,低头就看见腿上的玩意儿,他顿时就愣了,耳尖绯红。 这是个玉质极好的玩意儿,长比燕千绪手掌还长,粗比他手腕还粗,是个毫无杂色,勾勒了无数青筋细节的玉器。 然而这玉器被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眼就能教人明白是用在何处。 燕千绪闹了个大红脸,碰也不敢碰一下,就这么僵硬着身子盯着那东西。 气氛一时是尴尬的,至少燕二爷恨不得现在就走了,可他腿上这东西至少还是要还给贵妃。 贵妃也是脸红的不行,拿着团扇半遮着脸蛋,骂王弟围说“瞧你办的什么事儿,蠢货” 王弟围摔的很惨的样子,似乎崴了脚,赔笑着走到燕千绪面前捧着那锦盒对燕千绪道歉“真是抱歉了,麻烦阿绪能把东西放回来吗” 燕千绪秀气的手指头瑟缩的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佯装淡定的拿起来,他的手和玉器放在一起,是比玉器更加漂亮的莹白,水润的很,指尖缀着粉色,一把握不住那东西,迅速的放回锦盒里去,然而天知道这个动作让他有多羞耻。 王弟围似乎看出燕二爷的羞涩,笑着大方道“阿绪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一件死物罢了。” 燕千绪点点头,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是红的露馅,再装淡定别人也不信,索性说“我不和你们呆在一块儿了,免得贵妃姐姐不好意思。” 说罢自顾自的走,留下王家姐弟相顾无言。 贵妃对王弟围这个异母弟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王弟围这些年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总之是不同她像往年那么亲近,藏着许多事情,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内里却面目全非,让她总有些无法适应的畏惧。 王弟围也当真把锦盒放下,随意说了些让贵妃保重身体的话便也离开了,离开时贵妃盯着王弟围行路正常的背影皱了皱眉,心想这人刚才不是摔崴脚了吗 燕二爷心乱如麻,到处乱窜,好不容易逃离了后宫,也不知道坐到哪里的小亭子里,双手捂着脸,想要让冰凉的手给滚烫的脸退烧。 可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的手方才拿过那种东西,于是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的立即放下手,无可奈何的检讨自己今日的失态。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检讨的,一切都要怪那些药物,当真是害死他了害他看见荔枝就心慌,见着黄瓜就呆滞,见着那更逼真的物什就反应过度。 燕二爷坐在反省完毕,深觉自己丢人,既恨若大哥没有捏坏他的东西,他就不至于这样古怪,又恨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当真能被刺丨激后头产生反应。 他于是胡思乱想着自己说不定也能娶妻生子,然而洞房花烛夜自己得有人搞自己的后头,才能和妻子圆房。 可哪个妻子能接受夫君那个样子呢 燕二爷越想越离谱,总感觉自己好像有个出路,可出路顶多只能让他自己见不得光的自娱自乐 等等 燕千绪想通了,他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自己身体吊的不上不下,既然自己前头并不是全然坏掉,说不定用后面刺激着刺激着就好了呢 燕二爷心里一相通,便精神的听见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响,这是激动的,他知道。 一个身着白桃色衣裳的少年这般面若桃花的坐在小亭子里半天,自然惹了不少路过的宫女太监好奇的悄悄观望,只见少年似乎是苦恼的很,然而片刻后便豁然开朗,露出个明媚的笑,眉眼具弯的样子是十足的惑人。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像是突然多了些勾人肉丨欲的色彩,藏的很深,又不时冒出头来晃悠着教人心痒难耐。 燕千绪倒是习惯被人看着,然而当他站起来看向那些宫人,宫人们又都不大敢看他,他也不在乎,心情颇好的算计起自己的心事,是跃跃欲试的穷困妖精一样,开始惦记起那点儿可怜的肉沫。 另一边,燕相从魏国舅的正堂里出来,揣着瘦骨嶙峋的手臂,笑的别有深意寻找燕千绪。 然而他自然是找不到的。 “绪儿呢”燕相漫步到燕千明面前,扫过旁边安静的三儿子,语气是有些不悦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到处乱跑,你允许的” 燕相出来后,在院子里等待的其他大人便能陆续进去拜访远道而来的贵客魏国舅有些是没有资格拜访的,顶多放下见面礼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去燕相是空手而来的,看上去并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又或者燕相的见面礼是别的什么,并不是拿在手里的东西。 “小绪身体不适,我让他先去歇息了。”燕千明看着燕相浑浊的眼睛,面不改色的说,“父亲,接下来我们单独去拜见魏国舅也是可以的。” 燕相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儿子,对他如此的作为心知肚明,也不气恼,拍了拍燕千明的肩膀,说“不必了,即是这样,那么总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 燕千明不说话了,燕千律更是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在说什么事情,总觉得话里有话,然而燕千律听不明白。 “好,打道回府吧。”燕相随意的笑着,说,“但是缎越,为父已经答应魏国舅在寿宴期间让绪儿作陪,届时你送绪儿过去,也算是身为兄长应当做的,为父就不出面了。” 缎越是燕千明的字,但燕千明极少被人这么叫,大多数人都是叫他都尉,或者燕大公子还有燕大爷。 燕千律以为这是个好机会,他真是特别想要接受这个差事,他知道魏国舅是谁,也对魏国舅的为人心知肚明,更知道现在沅国正想要同魏国交好,所以才会讨好魏国舅,而他若是得了魏国舅的青眼,日后不管到了哪儿也比燕千绪更加有面子,更不用说魏国舅比王弟围高多少档次。 正巧燕千绪不在,因此他当真也壮着胆子开口,十分期待的看着爹爹,说“爹,既然二哥不在,我也可以啊,要论给魏国舅介绍今都风貌,我比二哥好,二哥去的都是那些地方,魏国舅未必喜欢。”他自荐的同时还不忘告诉燕相燕千绪喜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好像自己多干净,是个好孩子一样。 燕相慈爱的看着燕千律,摸了摸燕千律的脑袋,一面走一面说“嗯,怎么办啊,已经和魏国舅说好了,暂时还是不要变的好。” 燕相淡淡的说,后面跟着的燕家兄弟也就只能听着,一个十分不甘,另一个沉着脸,眸深如潭。 及至出了宫门,得知燕千绪还没有出宫,燕家大爷便主动留下来找人,可找了一圈也没有见着那个推说身体不舒服的弟弟,反而得知自己管辖内的兵和梁国驻扎在城外的一千兵马起了冲突,只能暂时放下寻找燕千绪,骑马前去城外平事。 城门口此时依旧热闹,络绎不绝的商人与进城买卖的百姓将城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年轻的都尉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眼里其实并未有他们的影子,而百姓见着有贵人骑马,纷纷也让了条路出来,生怕冲撞起来自己吃亏受伤。 燕千明今日身着束袖劲装,是个习武之人的打扮,长腿跨在马上,背脊笔直,气势如虹的逆着人群前行。 站在城头上的赵世子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恍然见看见燕千明出城,那双狭长的眼里顿时染上些许邪气,他温和的笑了一下,摆摆手,招来一直守在旁边的下人,耳语片刻,捏着扇子的手敲打在城墙上,一下下,一声声,蔓延着无尽的兴奋与杀意 城外三里驻扎着守城将士,由于此次各国来朝,大沅国内部便也调兵护城,城外有一万精兵,城内守卫三万,并不是重兵把守,但又不能不妨,于是取的中间数暂做保护之用。 梁国那一千兵马在一万兵马面前算不了什么,然而对方乃是梁国公主带来的,用以一路上的保护公主安全与礼物,只因梁国与大沅国中间相隔一片无人区,很是荒凉,经常有匪出没,成群结队,神出鬼没,管他是哪里的皇家贵胄抢了东西就跑,但绝不伤人。 山匪势力颇大,再加上山高皇帝远,竟是无人能剿,与燕都尉之前剿灭的匪号不是一窝。 梁国带兵而来,但不会进城,驻扎在城外,等公主和使臣参加完寿宴才会离开,所以梁国之兵是不能动的,伤了一兵一卒都算是打那梁国使臣和公主的脸 大沅国空守着一座巨大的躯壳,看着富丽堂皇好不热闹,内里却空虚至极,大厦倾危,正是要和周边四国交好,以求稳妥的时刻,如果当真是伤了梁国的兵卒,那么梁国若是有野心,定要找借口出兵,届时大沅国根本无法迎战,只能再度割让城池。 这再割下去,惹来其他三国的不悦,指不定其他三国又要合谋密谈,如今的天下形势对大沅国来说简直就是如履薄冰,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受困。 燕都尉自回国就领了这三万兵丁的监管之权,此时发生事故,眉宇间似乎也并未见任何苦恼,依旧冷淡平静,然而待他到了营地,看着那躺在地上死了的梁国兵丁,又看了看还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的数十个本国兵丁,他利落的下马,走上前,冰冷的视线扫过鸦雀无声的营地,问“谁干的” 梁国将领是个既瘦又黑的矮个子,留着山羊胡,穿着盔甲,站在对面营地里笑笑闹闹,看见对面营地来了人,这才一面笑一面走到沅国营地里面,只身进入,张嘴就是冷笑“哟,终于来了个管事儿的我们这好好的壮丁就被你们这群没教养的东西给弄死了,我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你们尽管找我,可你们却杀了他,我需要一个交待,不然就是仗着你们大沅国国力雄厚欺负我们公主欺负我们梁国之军” 燕千明淡淡瞥了山羊胡将领一眼,山羊胡将领得意洋洋的几乎鼻孔朝天,然而下一秒就目瞪口呆 只见燕千明伸手抽出他挂在腰间的长剑,手起刀落,眼也不眨的砍了十几个脑袋,一时间营地里血气膨胀开来,仿佛空气里都满是血雾。 燕千明身上溅血,然而由于颜色较深,看不太出来,他将不服的,请罪的,杀了个精光,头颅干脆滚在山羊胡的脚边。 山羊胡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及至燕千明处理了所有人,回身又将染满鲜血的长剑插回他的剑鞘里,山羊胡耳边直接被宝剑入鞘的声音刺伤,笑容都消失了个彻底。 “是我们不对,将军可还有别的不满”燕千明声音字字清晰,轻描淡写的犹如杀神在世。 山羊胡脸色苍白,神色飘忽,仿佛是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纠缠不休。 然后山羊胡最终还是露出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对燕千明说“哎,何必这么大开杀戒呢,其实不过就是要个说法罢了,年轻人还是火气太大啊,不过既然这位兄弟如此破费,我方若是再纠缠,就是我们的不对了,都是一场误会,哈哈哈误会,那就算了吧。” 好一句误会,一条命换了几十条命。 军中尚且还有人不服,然而不服者敢怒不敢言,燕千明送走了那山羊胡,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动作极其流畅潇洒,他在马上,众人在马下,他逆着光,影子被拉的很长,仿佛一个人就带来了一个世界的阴暗。 他看着这些或年轻或苍老的兵,说了一句话“再惹事,军法处置。” 军法,比死更残酷。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需要知道理由,既然发生了,也不管对错,也管不起对错,只能直接解决,不然便无法结束。 燕千明心思缜密,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而他现在启程回去,准备把那到处乱跑又不太听话的二弟捉回去教育一番。 来时路程耗费时间最多,处理事件则花费不过一碗茶的功夫。 燕千明本意快马加鞭的回去,然而半路却突然拉了缰绳,转而朝路边树林骑去,而看他不走直路,埋伏在附近的十个身着黑衣的刺客一下子从山石后头现出原形,也骑马追了上去 一时间树林里刀光剑影,燕千明没有兵器,但他也不躲,刀砍过来,他便直接用手接住,大刀从他虎口划开,顿时鲜血如柱的流下,他站在马上夺了大刀便算是有了武器,有了武器便从马上下来,站在原地等着将他围成一圈的刺客朝他扑去,而他,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丨杀。 正午时分,有顶着艳阳回城的年轻人慢吞吞的骑着马进城,马鞍上拴着一条麻绳,绳后拖着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尸体被拖拉着,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血迹。 年轻人进城时忽然的仰头看了看,城头,城头上站着个熟人,那是他最疼爱的二弟的好友赵虔。 赵世子对一身血气的燕千明模糊的笑了笑。 燕千明并未回应什么,拉着那十具血人去了衙门,丢在门口,对守在门口的衙役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朝着相爷府回去。 从城头上下来的世子爷领着自己的仆从走回将军府,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他脸上永远挂着的笑意落了层霜。 他微笑的抓起高脚桌上的金边荷花瓶砸在墙上,花瓶瞬间碎的乱七八糟,甚至有碎片反弹着回来划破了他的眼角 他伸手用拇指擦过眼角的血丝,然后又用舌头舔过拇指上的血迹,垂下的眼睫遮住他阴郁病态的情绪。 赵虔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呆坐许久,然而每时每刻脑海里仿佛都在回响一个人委屈害怕的声音。 那人说 “赵虔,你能帮我吗” “赵兄他会打我” “我好害怕啊” 赵虔突然抱住头,闭上眼,他想,自己还有机会保护他。 他想要证明自己能够保护阿绪,想要证明自己足够有力量让阿绪不再害怕。 他不要看见阿绪失望的眼神和转身离开的样子。 他要牵他的手,要亲吻阿绪那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的手,从手,一直吻到肩头的那颗痣上。 他要在阿绪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盖住属于别人的记号和味道。 赵虔光是想,便觉得幸福的快要死了。 一个体面而光鲜的世子,在这里微笑着想着一件好事,想的过于投入以至于他灵感大动,于是径直进入书房,扯了一张干净的纸,拿起笔便开始写作。 他看着是如此的认真,像是一个要成为当代大儒的旷世才子,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工整且笔锋凌厉的字体,每一个字的灵魂都在癫狂叫嚣着 好想要他 24 024 梁国公主换了一身男装, 穿着靛蓝色的外袍, 头戴玉色发冠, 她对着镜子笑, 立即露出两颗虎牙, 随后问身边的左侍郎大人“本公子看起来怎么样” 左侍郎是个木讷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像是永远都睡不醒,对着公主说“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废话,本公子是问你, 看得出来我是女人吗”公主今年刚过十五,正是青涩好看的年纪。 左侍郎摇摇头, 只见他眼里的百日公主裹了胸,丝毫不见一点儿凸起,画了剑眉, 一双眼睛本来就肖似威武的梁王, 如今这么打扮,自然是翩翩少年郎一位,顶多声音略显秀气。 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大赖赖的叉着腿坐在椅子上,动作十分粗鲁随意,一面喝茶一面又问左侍郎“父王总说沅国富庶繁华,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也就皇城所在的今都比较好, 其余之地皆是不值一提。” 左侍郎亦是点点头, 甚少说话。 “我瞧着沅国皇帝的寿宴一点儿都不像寿宴, 倒像是那三大家族的投奔择主之宴。”公主嘲笑着,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说,“那个王家人呢有没有过来” 左侍郎这回有话说“来了,但谨遵公主命令,让他们回去了。” “嗯。”公主喝了几口茶,其实喝不惯沅国这种淡淡的茶香味,她喜欢更浓烈的味道,最好是苦的喉咙发涩,“这几天他们请求见面都不见,就说我不舒服。” “对了,既然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带着沅国的四皇子出去溜达一圈好了,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国家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啧啧,天见可怜啊”公主换了衣裳就是打算出去玩的,理由也找的很好。 左侍郎管不住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公主,只能苦笑“公主殿下,您可是忘记了王上说过的话” “怎么会忘呢本公主知道,不过这和我出去玩并不冲突。”公主在梁国受宠至极,由于从小亲自被梁王带大,性子便和梁王相似,都是不容任何人质疑自己决定的主,“去,把秦昧给我叫过来,牵马。”公主眯着眼睛笑。 四皇子刚回到梁国使臣暂住的仪欢院,就被人拦住,架去正堂。 正堂还有不少收拾贺礼与打扫卫生的下人,所以当四皇子这个浑身灰扑扑且没有穿鞋子的瘦小男孩站在正堂上时,不少下人皱了皱眉头,十分担忧,担忧那刚打扫过的地方被弄脏了可怎么是好。 “哟,秦昧,四皇子,你刚一回国就跑哪儿去了怎么没有和姐姐说呢”公主一手撑着脸蛋,一手敲击着扶手,似乎对刁难这个瘦不拉几的冻猫崽仔一样的皇子十分感兴趣。 四皇子低着头,含着胸,仿佛永远这般卑微,但也卑微的有限“有公公以为我是马房打杂的,让我去后面帮忙,才回来。” 公主顿时就笑了“你怎么不和他们说你是沅国四皇子呢你真是愚不可及哎。不过你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吧,嗯,还是不说的好。” “”四皇子无动于衷的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不说的好。” “那怎么能行啊,你可是沅国皇子,就算是别人不相信,也要大胆的说出来,不能害怕,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怎么像个皇子的样子呢要我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艰苦的日子过惯了,这要是走出去别人说我们梁国欺负你一个质子,那怎么办啊真是冤枉啊”公主仿佛很委屈,皱着眉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四皇子眼睫很长,冷漠的垂着,落了一小片阴影在那苍白的脸上,声音毫无起伏的道“不会的,秦昧是心甘情愿的侍奉公主,为公主当牛做马,报答梁国对秦昧的再造之恩。” 公主冷淡的眨了眨眼,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四皇子,沉默着,一点点的打量这个男孩。 大沅国的四皇子是在五岁的时候送到梁国的。 五岁,哪怕再早熟的孩子,也应当是个顽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所以公主料想这个四皇子也不会从那么小就开始伪装性格,一个一无所有的质子,能不能回到母国都两说,如今靠着梁国吃饭存活,应当是如此卑躬屈膝了 公主既觉得四皇子应当对梁国感恩戴德,又觉得这样的皇子懦弱的让她恶心,她若是得仰人鼻息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百日公主心里略微闪过这些感受,可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她站起来,甩了甩袖子,便大摇大摆的走出门,路过秦昧的时候声音懒散的道“还是不要太委屈自己了,走,本公主给你买鞋子穿,就算没有钱也不能不穿鞋子啊,是不是不然别人看见你这样,就算你说是你愿意这么艰苦的当个下人报答梁国,别国也要说我们欺负你。” “”四皇子微微弯腰,对着左侍郎道别,跟着公主出了门,他依旧牵马赤脚走在路上,依旧没有怨言的做着最下贱奴才做的事情,习惯的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从宫中的仪欢院出去,到皇宫大门口,很是有一段距离。 宫内不能随意骑马,但能坐轿子,楚非有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需要送达,不然即是杀头之罪。 但公主显然不想把沅国的规矩放在眼里,利落的上马,夹了夹马肚子就让秦昧牵着走。 一路上宫人们没有一个敢拦着,公主看在眼里,对沅国皇宫里的皇帝更是轻蔑了几分,一个管不住下人的皇帝,自然是管不住大臣,于是江山社稷更是空谈,既然是空谈,那不如交给他们梁国代管好了 公主无所谓的想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皇宫宫门口。 此时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时间稍晚,但由于公主并不觉得饿,所以也没有想找地方用餐,而是一扬马鞭子大笑着开始骑马,骏马嘶吼一声在繁华街道上横冲直撞起来,可公主大约并没有把沅国的百姓当人,所以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还甚是开心的逗后面一堆随从玩,让随从们跑步追随自己。 四皇子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没跑多久就落在后面,很后面,他虚脱的无力再抬腿一下,腹痛难忍,不多时,眼前一黑的晕过去,重重的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去扶。 除了被碰瓷的燕二爷。 燕千绪是乘坐蓝顶小轿子出来的,他在宫里耽误了一会儿,再去椒棠院的时候,就发现爹爹他们都不在那里了。 不在也好,他正巧不方便同爹爹他们一块儿回去,他正琢磨着自己的终生大事,琢磨着是该去淘回来一个玉器,还是干脆用那黄绿色的东西来检验自己的玩意儿好坏。 玉器说实在的,燕千绪觉得太夸张了,他只是想刺激后头,哪里就非要用那种东西 他又不是为了享受 燕二爷一本正经的思考,轿子就突然停下了,他差点儿没撞在轿子的木栏框上。 “怎么回事”燕二爷感觉轿夫们驻轿了,他撩开帘布,一面听领头轿夫说话,一面便直接看见横在地上的叫花子,“撞到人了” “没有没有。”领头轿夫无奈的笑着说,“我们最是安份不过的了,从来没有撞到过人,是这孩子自己突然倒在地上,我们一时没能即刻停下,所以才不小心踩到”轿夫的声音逐渐减小,他是知道燕家二爷的,虽然喜爱闹着玩,可最不喜欢下人仗着主子势力欺压百姓。 燕千绪自觉自己已经不算好人,他成日成日的期盼大哥倒霉,每天还会和狐朋狗友们挥金如土的去楚馆挥霍,去玩人博即两个壮士在圈内打斗,不论生死,压输赢会对熟悉的人破口大骂,任性妄为,然而对待百姓,燕千绪总很客气,他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怎么混都行,那都算是私下,而大方面上,燕千绪很在乎名声。 比上辈子还要在乎。 他此刻看着地上那小叫花子背上的两个脚印,十分怀疑这瘦骨嶙峋的叫花子被踩死了,就算不死也骨头都断了吧。 他皱了皱眉,忽而又觉得这小叫花子眼熟,但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可能天下叫花子都长的差不多,他也就没有再为难自己,从轿子内出来后,他对领头轿夫道“塞进去吧,带去医馆看看。” 轿夫是受了大爷的吩咐,对二爷那是万分小心,极不情愿的说“那二爷您走着啊”要是走疼的腿算谁的 轿夫心里苦。 燕千绪摆摆手,很无所谓,说“快点儿,别挡着道,塞进去,不然就算不是我们撞的,别人也认定是我们做了坏事。” 有时候人心非常奇怪,燕千绪明白的很,百姓们仿佛只要看见一个富家子弟和一场事故,就认定那富家子弟干了坏事,若是死了人,那一定也是富家子弟干的,最后富家子弟没有受到惩罚,找了另外的人砍头,那就更不得了了,舆论上便到处都传是富家子弟家里动了手脚。 轿夫三两下把男孩塞到轿子里,见里头还宽敞的很,连忙恳求二爷也进去,毕竟这里距离医馆还是有些远,哪里有让主子跟在后头跑的道理呢 燕千绪懒得和轿夫在大街上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掰扯半天,从善如流的进去,和那瘦巴巴的小叫花子刚好坐满,两人都不重,所以轿夫也抬的没有负担。 燕二爷在轿子里的昏暗光线里瞅了瞅旁边的小叫花子,发觉是个瘦的脱了人形的小家伙,穿着朴素,又因为刚好摔在小泥潭里所以看起来脏兮兮的,赤着脚,双手粗糙,五官也还没有长开一般,只有那睫毛颤啊颤的,然后突然睁开 “?G,你醒了你还好吗”燕二爷对小叫花子笑,说话间微风吹入轿内,带来一阵淡香。 小叫花子还像是小孩子一般的黑色瞳仁又大又深邃,一下子被眼前少年放大的笑脸占据,愣了愣,一边脸红,一边吐出一口血 25 025 秦昧永远记得那天, 他的母妃吊死在玄阳宫的横梁之上,那年,他五岁。 母妃是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子,母家也并没有给她多少靠山,她从大宫女一直到妃子的地位, 靠的只有皇帝的喜爱。 然而皇帝三宫六院, 子嗣众多, 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这边一次,来了也不和母妃做什么床帏之事而是拉着母妃说话, 说最近南边好像干旱了;说北边城池边界模糊, 已经没有国界了;说国库空虚,大空,也不知道钱都到哪儿去了, 皇帝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当真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母妃却总是能说很多主意出来, 说的头头是道, 说的皇帝深思却又除了深思别无作为,便拉着母妃的手说:“委屈你了……” 母妃心软, 完全不觉得自己委屈,反而亲亲皇帝胖乎乎的手,说:“哪里的话, 只要陛下好好的, 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谈何委屈呢?” 这两人在一起时, 安安静静的,五岁的秦昧坐在一旁看着,恍惚觉得这样一坐就是一辈子,那该多好,就像平常百姓家一样,多好…… 但母妃还是死了,自己拿了白绫绕过房梁,一面掉眼泪一面看着被捂住嘴巴的秦昧,眼里全是不舍,不舍又不甘心,可踢开脚凳子的动作却非常利落,仿佛不带任何留恋,死的非常难看,只有那脚上的一双绣花鞋晃啊晃,晃到五岁的四皇子心里去,像是要踢碎他的心脏,让他永远记得这一刻。 秦昧生而聪慧,多智近妖,惯于藏拙,仿佛知道自己太显山露水不是好事,所以对任何人都保留着一分小心,是比其他皇子更诡谲内敛的低调,可他没想到,这还不够…… 及至母妃死了,皇帝把他送去梁国做人质,他才恍然明白一些事情,哪怕他是个傻子,也有人不会放过他,只因为他的身份如此,所以从出生就注定不去争取就是死。 死这个字,多简单啊,六个笔画,却每一笔都藏着血腥,让人闻之作呕,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 到了梁国,秦昧知道了一些在母国不曾知晓的内幕,比如梁国还差一个大峡谷两座城便能直面大沅国的皇城,知道梁国之君原本属意太子做质子,然而太子临走之前病了,燕相便做了主让他代兄出梁。 秦昧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仿佛过了几百年才终于回来了一趟,又好像当年被送走还是昨日的事情。 他躺在充满药香味的床上,不愿意睁眼,但有声音轻轻浅浅的在耳边聒噪,像是只百灵鸟的幼崽,他听见这幼崽不断的叹气,好像很无聊,又忽然站起来去和大夫说话问他的情况,这幼崽永远不好好的安静下来,东跑西蹿,带来一阵阵不同于药香的凉意与好闻的甜味。 秦昧胸腔里仿佛是压着极重的一块儿玄铁,压的他呼吸困难,却又不至于死去,他喉管里还有这血腥味,所以当嗅到那股子甜味后,他几乎是有些上瘾,模模糊糊的上瘾…… 于是他缓缓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向旁边,旁边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罐子和药膏,远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先生和一位活蹦乱跳的贵公子。 贵公子漂亮的分外清晰,是种浓丽的俊俏,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宽大的袖子里藏着白皙的手指头,拿着把玉骨做的扇子摇摇晃晃的转着,侧颜给人无语言说的精贵与遥不可及,此时这公子发现他醒了,一双仿佛含情脉脉的眼幽幽转了过来,笑着对大夫说:“哟,醒了,那我走了,药费划我账上,待他好了一并到府里结账就是。” 听到这声音,秦昧知道自己方才听见的声音大约就是这个公子了。 ——一只大号的漂亮百灵幼崽。 大夫连忙恭敬的送走燕二爷,再回来时又让秦昧喝了几副汤药,声音沉甸甸的说:“小伙子,你今岁多少啊?” 秦昧瘦的不成人形,然而眼睛很大,所以在那巴掌大的脸上有种一样的诡异感,并不好看。 “十五……”秦昧嗓音沙哑,回答的简短,他天生就是如此静默,静默的仿佛一潭死水,偶尔才活泛起来,然而一活泛,便能从死水里冒出怪物,突然的将水面搅得惊涛骇浪。 “这……”大夫皱着眉头,忽而又摇了摇头,说,“方才二爷说你大概七八岁,我瞧着就不对,你身量不足,骨头都没长开,长期的腹中无物,一味积郁于心,忧思过重,恐……” 秦昧打断大夫的话:“谢先生,秦昧知道,会想办法。”他说的还是很简短。 大夫见这个明明应当是少年的人却瘦弱成这个样子,内里也糟蹋的乱七八糟,有意要嘱咐些什么,然而见到对方眼神后,却又缄默不语了。 大夫明白自己就算说了,这少年也不定会听,说也白说,便只告知病情:“你胸骨压迫内脏,需要好生休养半月,这期间不要干重活,最好不要。”虽然大夫看出来这个少年大概是什么什么地方的下人。 “每日喝这几服药,等自觉胸口没有压迫之感后,便再来我这里复查一回。”大夫知道这小伙子大抵是不可能常住这里,于是把包好的十几复药放在床边。 秦昧点点头,忽而又问:“方才那位公子是送我来的?他……是谁?”秦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然而话已出口。 大夫这回抿唇笑了笑,说:“二爷说不告诉你,又不是他害的你,而且以后也不会见面。” 秦昧那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重新闭上眼睛,深觉自己方才是唐突了,的确,不会再见面,问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一个快废了的人,是不值得也不配知道那人的名讳。 秦昧一面把自己的卑微挖出来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一面打从心里翻涌出一股子压制不了的不甘。 他并不是天生下贱,他凭什么不配?! 秦昧好在闭着眼睛,所以没有人察觉得到他不该有的野心,他拳头也藏在肮脏的衣服里面,捏的死紧,他感觉自己是被一个漂亮的小神仙看不起了,可他该习惯的,嗯……他该习惯的…… …… 燕千绪饿得半死回了相府,一回去就被小厮东土撞了个满怀,这东土成天没个规矩,这会儿也仗着燕千绪喜欢他,所以哭丧着脸瑟瑟发抖的说:“二爷救命啊,你快去看看吧,大爷受伤了!” ——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燕二爷这句话堵在喉咙口,差点儿说出来,但他现在露出个担忧的表情,惶惶然的一副好弟弟模样,问说:“大哥怎么了?怎么回事?”那贼人怎么没快刀下去把大哥命根给结果了?!真是可恨! “我怎么知道啊,但是外头好多人都说看见大爷拉了一串血人回来,丢在衙门要查什么东西,大爷自然是厉害的,可手上好长一道口子,御医说要是再深一点,那手就废了!”东土五官都皱在一起,好像被吓惨了,“大爷现在喝了药去二爷您屋里等你,也不休息,说二爷您乱跑,他看您要混到几时回来。” 燕千绪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大哥那冷冷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可能和爹爹说姨娘不检点的语气差不多,好像自己活该没有自由,但凡生出一点儿要出去的心思,那就是要偷人! 呵,他还偷定了! 燕二爷想起还被自己吊着的赵虔,心里莫名痛快了一些。 “那我去看看他,不过要是……”燕千绪后头的话省略了。 “是是是,东土知道,若是大爷发火打二爷屁股,东土立马去找老爷。”东土从小和二爷一块儿长大,真是他妈的奇了怪了,觉得大爷对二爷有时候像是兄弟,有时候像是夫妻,有时候又像是老子对待儿子,说不清楚的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大爷比老爷在乎二爷…… 老爷如今成日烟不离手,不大管事,府内所有事宜全权给了大爷看管,越发的懒散,也显出了老态龙钟之相。 “嗯,聪明。”燕千绪伸手拍了拍东土的脸颊,那手是温软的,拍上去没有一点儿疼痛之感,甚至还像是被人抚摸过去一般,是种暧昧的温柔,因为二爷实在没啥力气,小胳膊小腿,一捏就碎了一般。 燕千绪即将十七岁,这位据说比他大上半个时辰的兄长生辰也快来了,两个大人,可以娶亲的那种,然而弟弟还是总怕大哥。 怕不算什么,有的家族里头,三十好几的男人还成日哭哭啼啼的抱着母亲告状说老父亲打他呢。 所以怕真的算不得什么。 ——问题在于他被大哥害的不能人道,燕二爷怕什么时候自己再不听话,会被大哥掐死。 “大哥?”燕千绪走进自己的房间,绕过那价值连城的屏风,走到自己的床边,刚一开口就被大哥拉住手腕拽着跌到大哥身上。 燕千绪声音有些软乎乎,大抵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在大哥面前总是没什么底气。 “大哥你要睡觉么?”燕千绪被搂着,趴在大哥右侧,压在大哥的身上。 大哥没有说话,于是燕千绪有幸认真看这个人,瞧瞧,多人模狗样,走出去还能引得不少大姑娘爱慕,多英雄的人物,可惜是个暴力狂,脑子也不太正常。 燕千明睁开一线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弟弟,若有所感的用手掌压着燕千绪后脑,迫使燕千绪低下头来,以便他亲吻燕千绪的额头。 燕千绪可以感受到大哥唇瓣落在自己额头的触感,微凉…… “小绪,你今天跑哪儿去了?”燕家大公子的声音很平静,可越是这样平静,便越是教人猜不出他心思,也就更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高兴。 燕千绪想了想,斟酌着说:“去王贵妃那儿坐了坐,碰见弟围兄了,后来在宫里乱转,去找你们你们又不在就自己坐轿子准备回府,路上碰见个小叫花子,他自己躺在路中央,可轿夫没刹住,踩了两脚,我没办法就把他送去医馆了,大哥……绪儿到现在还饿着呢。”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一句才是主题,他知道自己若是这样撒娇,大哥便总能被糊弄过去,也就不至于想方设法的连他心里想什么都要挖出来。 “嗯,那就在屋子里摆一桌吧,父亲没胃口,就我们两个。”燕千明可能当真没把燕千律当弟弟,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关照三弟。 燕千明说完,却是没有放开小绪,他很享受和小绪这样拥抱着歇息,小绪身形小,看着瘦,然而拥抱起来才发现一身的肉,是软绵绵的触感,就和小时候一样,需要人时时刻刻的宠着,爱着,才会开心。 燕千明很高兴他的小绪回来了,不再叛逆,不再同他对着干。 燕千明还记得小时候的小绪非常可爱,以有个大哥为荣,不乐意大哥和别人玩,不然就要生气,那时他发了好多誓,发誓永远只爱小绪,永远的。 燕二爷早八百年就将小时候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唯独记得自己被打被捏坏下边儿的事情,所以当听见大哥说小时候大哥受伤自己会亲大哥受伤的地方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骗人的’。 不过现在大哥说什么,他还是愿意配合,骗人也无所谓,便捏着大哥被包扎过的右手,说:“那大哥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可对不起我。” 燕千明看着他的小绪笑,一面笑一面垂眸亲吻自己手心,他的手不好看,上面有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有着粗糙的老茧,有药膏的味道,可他的小绪就这么温温柔柔的吻下去,吻在手心上,然后又牵着自己的手放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大哥,你还疼吗?” 燕千明心乱的很,他冷峻的脸上长久的面无表情,然而却忽然坐起来,捏着小绪的下巴使其仰起脸凑过来,他则低头下去,卷了一个缠绵的吻。 燕千绪慌的立即揪住自己衣裳,睫毛颤的乱七八糟,却没有推开,一面觉得恶心,一面难过自己像个玩意儿。 大哥按住小绪的腰,让这个吻深刻到难以忘怀的地步,一面听着自己的心跳,一面不愿深想,只一味的索取,最后在小绪耳边说:“走吧,用餐去。” 燕千绪却完全没有胃口,他有点反胃,感觉是有蛇在嘴里搅动,更何况这根本是不对的! 可燕千绪也记得自己那夜被下药时主动拉着大哥吻过,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燕千绪一直毛骨悚然的坐在桌边数米一般吃饭,食不知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什么时候害自己的人被揪出来,什么时候大哥才能放过自己,什么时候赵虔才会发作,和大哥同归于尽去! 燕二爷千宠百宠的长大,混了十七年,一朝重生才发现自己竟是身陷囹圄的如此彻底,要想脱离,难于登天,可再难也要做! 他要报仇!要好好的活!才不要被人吊死在不知名的地方,身败名裂的让人唾弃。 燕二爷心里转过好多事情,终于又给自己安慰好了,他安慰自己已经找到爹爹秘密,安慰自己还算是将大哥玩弄在手心,害自己的人也总会被他抓出来,所以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更好。 燕千绪这边吐了浊气,乖乖的吃了好些饭,大哥给他舀了鸡汤,他也能高高兴兴的接着,一面喝一面与大哥谈起五天后的寿宴。 这寿宴办的很大,沅国好像在燃烧余热一般将最后的虚华装腔作势的摆出来。 除了已经到了今都的梁国和魏国,北面的胡人也不日将至,南面的蟠龙国据说只派了个小小御史过来赴宴,可见轻蔑与试探之态。 燕千绪重生前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现在听了也琢磨出一点儿忧虑,可这忧虑并不能长久待在他心里,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大沅国的皇城——今都——依旧歌舞升平,丝毫没有一点儿乱象。 “五日后的寿宴,小绪你一直跟着大哥,不要乱跑知道么?”燕千明用食很迅速,不如燕千绪斯斯文文,兴许是在军队里头染上了些粗犷做派。 燕千绪不解,他抬出爹爹的话,虽然现在爹爹不如以前在他心里高大了,可燕千绪对燕相还是很在乎,他坚信爹爹上辈子是对自己失望透顶才会那般说话,是不得已。 “可爹爹叫我带着魏国舅观览全程。”燕千绪私心也很像知道魏国舅是什么样的人,他自从知道爹爹染的毒瘾是从魏国来的后,就总疑心魏国舅,直觉的怀疑。 “那大可不必,魏国舅作风不好,哪怕在魏国也是出了名的,而且陛下有派专人伺候左右,绪儿你只管玩便是,不需要做伺候别人的事情。”大哥淡淡的说着,没有将实情道出,他不认为小绪该知道这些,他的小绪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哦。”燕千绪应了,可到时候谁又能管的住谁呢?他也不傻,有问题不会跑吗? “魏国舅和高卢人弄来助兴的那些玩意儿,正巧在猎场的那片儿空地驻扎下来了,绪儿你若是好奇,大哥可以带你一起看看,但不要用手去碰,那些稀奇古怪的怪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总归不好。”燕千明知道高卢人带过来的那些怪人很是吸引了一批二世祖们围观,他想小绪应该也很好奇,所以才有这番话。 燕千绪点头,一副听话的模样,然而眸底是闪过一丝暗芒:“大哥,我叫上赵虔吧,最近我和好多人都疏远了,就赵虔还没有呢。”他把赵虔说的对自己多重要一样,“我觉得谁都好像能害我,但赵虔是不可能的,他和大哥一样,对我好。” 燕千明受伤的右手安静的放在腿上,左手拾筷,缓慢的重复道:“和我一样……” “嗯,一样好呢。”燕二爷微笑着说。 ※※※※※※※※※※※※※※※※※※※※ 六千字,算是两章吧~哈哈~ 四皇子:今日看见一只大号百灵鸟幼崽……真漂亮。 小绪:啾啾啾??? 喜欢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请大家收藏:()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更新速度最快。 26 026 燕有为躺在温软的侧塌上, 浑身没有力气,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思绪飘的很远,手脚都没有力气,然而却很舒服, 是种全部都无所谓的舒服。 他身边跪着的是长期为他调配烟草量的丫头, 名叫翠儿, 翠儿是家生子,全家都在相府做事, 又因为生的清秀可人, 于是早早的上了燕有为的床,是半个主子。 翠儿手脚干净利落,从旁边捻好了烟草和制成膏状的褐色烟膏混合在一起放入烟锅子里头, 随后拿起金脚蜡烛,右手将烟杆轻轻斜过去, 一缕青色的烟雾便再度升起。 “老爷……”翠儿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 可听在燕相的耳朵里却飘渺又遥远,“又点好了。” 燕相半死不活的抬起手, 翠儿便坐到燕相身边,让燕相枕着自己的大腿,扶着烟杆开始吞云吐雾。 燕相抽的很急, 三两下的包了一大口吞入肺中, 最后又从口鼻缓缓吐出, 眼神迷离。 翠儿最初闻着这味道就很不喜欢, 可时间长了便也觉得有些舒服,好像比别的烟草更加有感觉。 翠儿是不知道这烟草有什么秘密,只以为是相爷从魏国专供的东西,好东西,平常人抽不起的东西。 燕有为长久的在屋里不出门,身心都懒散了,忽而拽着翠儿的手,说:“我是不是两天没吃东西了?” 翠儿点点头,然而又想起燕相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所以小声回答:“是了,老爷从昨儿就滴水未进,今一早出门拜访魏国舅,回来后就开始抽烟,现下已经抽了两袋子了……” 燕有为笑了笑,说:“我总觉得自己不饿,除了舒服,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翠儿不说话,她知道老爷很多时候只是自言自语,自己说多了反而遭人嫌弃。 燕有为说罢,很是想要坐起来,可怎么都动不了,他甚至怀疑自己若是被人像是杀猪似的放血也会愉快的微笑。 他思绪慢的快要僵硬了,从前他很恐慌这样的自己,如今也恐慌不起来,堕落的彻底,一丝一毫想要逃离的念头都不再有了。 “翠儿,烟还有多少了?”燕有为如今能够思考的,除了烟,还是烟,“是不是快没了?” 翠儿看了看精致箱子里的东西,说:“是的,老爷现在抽的厉害,从前半年收一回烟草,现在一个月就要重买,这回还不到一个月,就见底了。” 燕有为听着,抽烟的动作没有停,又吸了好几口,手一松,烟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翠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去看燕相,只见燕相微微睁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又好像醒着,分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可翠儿也不着急,小心翼翼的起身,给燕相盖了小毯子,收拾了一番屋子就出门,等几个时辰燕相自己就能精神起来,所以完全不必叫御医。 燕相整个人沉迷在飘渺的世界,恍惚间能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就昏昏沉沉的阖上眼进入梦里。 梦也光怪陆离,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候,那时他还年少,穷得叮当响也成日乐乐呵呵,看上隔壁煮酒的姑娘,便叼着狗尾巴草前去调戏,被打的鼻青脸肿也分外开心。 ——穷开心。 那姑娘生的好看,倾国之色,看不上燕有为,却也觉得逗弄他有意思,所以总不彻底拒绝。 燕有为心里清楚的很,然而甘心被玩弄,并且抱着可笑的奢望。 燕有为后来有点儿出息了,长进了,买了个小官当,可自从当了官后却处处受限制,每个比他官大的都好像是他爹妈一样需要孝敬。 燕有为有心要辞官继续混日子,可眼见着煮酒姑娘只喜欢有权势的人谈笑,他就憋着一口气,忍着,开始四处找出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燕有为和个游走四方的商人搭上了线,那商人白白嫩嫩的,然而脸上有道刀疤,看上去便多了几分气势。 商人和燕有为引为知己,相见恨晚,又年岁相当,听闻燕有为的志向,商人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认识的有人,各国更是多少朋友在做官,只要燕有为愿意,不出十年,定是出将入相! 燕有为一拍桌子,说了声‘好’! 后来的事情燕有为梦里没能做个清楚,好像笼罩着一团雾,是那半空中吊着的云朵,正酝酿雨水,于是颜色漆黑。 等画面再清楚时,时间已然拨到了他风头最盛之时。 他做了丞相! 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捞了一笔银子照顾刀疤商人的生意,从那儿进了一大批劣质刀剑,高价买,反正沅国没战事。 商人则感恩涕零的送了他几大箱烟草,说‘是好东西’,随后又一块儿喝酒抽烟,人间极乐也不过如此,他甚至都快要忘记邻家漂亮的煮酒姑娘。 商人更是放荡不已,拍了拍手让下人弄进好些个长得比女人还水灵的秀气少年,左拥右抱。 燕有为可不来这口,只见商人很疯的把几个少年弄的死去活来才心满意足的说了些玩笑,具体说的什么燕有为也梦的不清晰,但他看见自己点点头,和商人碰杯,又一块儿狼狈为奸的醉生梦死去了。 再后来的画面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燕有为分辨不清,待想要细细的看时,却是突然醒来。 他睁开眼,自己倒在侧塌上,周身都洋溢着暖烘烘的气息,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他咧开嘴随便笑了笑,生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出房门,清晨的阳光落了他一身,把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凹陷的脸颊,青色的眼圈暴露无疑,他心旷神怡的清了清嗓子,叫来伺候自己的大丫头,让准备洗漱用品。 大丫头是个机灵的,眼瞅着燕相有精神,心情很好,就一面准备热帕子,一面开始汇报府里的事情,说:“老爷从昨儿回来就睡到现在,不过起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大爷和二爷前脚刚出门,您就醒了。” 燕相养尊处优二十来年,现下慢吞吞的擦了擦手,看着自己松弛的手背皮肤,漫不经心的问:“绪儿最近和千明的关系,很好?” “那可不?!”大丫头笑着说,“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从大公子回来后,二爷就转了性子,也不出去玩,就搁屋里和大爷在一块儿,只偶尔与赵公子出门,可也不再晚归了,大爷管着二爷呢,底下人都说……”大丫头嘴上没个把门,说道不该说的东西,反应过来后便白了脸,突然噤声。 燕相好脾气的问:“怎么了?大家都说什么?” 大丫头一下子跪在地上,后悔的没把自己嘴给缝上。 燕相拍了拍大丫头的肩膀,说:“怕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 大丫头见燕相虽然一派温和,然而眼神却是极锐利恐怖的,她不敢再瞒着,小声的说:“都说大爷跟管自己的婆姨一样……” 燕相顿时大笑,一般父亲大约是容忍不了这些的,可燕相总是对自己两个儿子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在旁观一场大戏,戏的结局是他写好的,所以过程是什么都无所谓,全当个乐子。 “行了,你与我说他们今日去哪儿了?”燕相虽然笑,却也没有持续太久,他现在精神充沛,很是有要把事情都处理好的劲头。 “听二爷身边的兰心说,是去猎场空地开开眼界,那儿驻扎着好些笼子和帐子,白天夜里到处都是野兽的吼叫声,外头好多人都说是高卢人抓了妖怪呢!” 燕相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算计着时间,还有四天就是皇帝寿宴,寿宴要维持三天,举国欢庆,魏国舅至少也要在此停留七日…… 燕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觉得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好,让燕千明亲自把燕千绪送给魏国舅,明着是为了两国交好做出贡献,实则堵住魏国舅那张嘴,从此,他和魏国再无干系,他不是魏国藏在沅国的奸细,不再为他们办事,他们两不相欠,天下天平! 燕千明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才是最好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比不上。 可燕相似乎是被大烟毒害的思想都不怎么严谨,偏激而无法顾虑周全,他独断的认为自己掌控一切,并从不怀疑,殊不知很多时候,事无绝对,他最器重的孩子也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愿意无牵无挂。 …… 猎场在皇宫后山,那是很大一片空地,平日是达官贵人和二世祖们娱乐的地方,他们会在秋季举行比赛,不是什么正经比赛,然而却让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一展身手。 燕千绪作为不会骑马的二世祖,常年占据观众席最好的位置,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于是他经常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赛,而是在屋里睡大觉。 今日阳光正好,春风洋洋洒洒的带来桃花花瓣,把花瓣卷在少年们乌黑的发上。 燕千绪心情很好的走在最前头,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儒雅公子和一个英武不凡的冷面少爷,后头的气氛并不好,可燕千绪才懒怠中和,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留下后头两个人单独呆着,自己在一旁看戏。 “哟!大爷、二爷、世子爷你们来了!”仿佛一座山似的校尉一边擦汗一边笑眯眯的跑来,脸上的肉都颤抖着满脸乱跑,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我就说燕二爷最是热爱稀奇玩意儿,这回魏国舅与高卢人带来了好些从未见过的东西,都是献给陛下的,这些笼子里的就更不得了了,就怕二爷胆子小,冲撞了二爷……这……” 校尉是个小官,本来是内廷管杂物的,如今调配到这里,也算是变相升官,同时发财。 校尉生的人高马大,又壮实,横肉丛生,可又不令人讨厌,再加上很会说话,一时间便将问题提溜出来,以免自身责任。 燕千绪听了虽然觉得校尉像个泥鳅似的油腻腻的,但也不怪罪,说:“我若是胆子小,便不来这里了,更何况来之前爷我早有耳闻,不就是些长得妖怪似的东西,连人都不算,也就不怪罪冲撞与否了。” 校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回没自己什么事儿,点点头,说:“那,鸟山就自告奋勇为二爷领路了?”校尉字鸟山,也真不知道为他取字的先生是哪位,取自哪儿的典故或寓意,总之乍听上去吵闹的很。 “嗯,走着。”燕千绪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赵虔和大哥,那漂亮的眼珠子在大哥和赵虔身上都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牵起大哥的手,委婉的给了赵虔一个隐晦的抱歉眼神,拉着大哥说,“大哥走快些,你说我若是看上什么,你会买给我的。”高卢人说了,表演结束后,部分玩物可高价出售。 燕千明喜欢小绪主动亲昵自己,不管任何场合,他反正是问心无愧。 赵虔被冷落了,却也瞧见了阿绪对自己的抱歉眼神,因此也不怪阿绪,他知道阿绪是被迫与最讨厌的大哥如此亲近,他只心疼阿绪,也对自己昨日没能给阿绪一个好消息而自责。 非但没有好消息,他从父亲赵将军那里提出来的禁卫更是死的死伤的伤,还被抓了。 不过赵虔不但心那些禁卫会曝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即便丢到衙门审问也审不出什么玩意儿…… 赵虔慢悠悠的走在后面,好一个翩翩公子模样,温润如玉,谁也瞧不出这人心肠算计了多少肮脏的事,落了多少人命在那修长的手里。 他深呼吸了片刻,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再放在阿绪与燕千明牵着的手上,追了上去,一如平常的玩笑说:“阿绪等等我啊,现在怎么同大哥和好,就不要我了,真真让人伤心。” 燕千绪瞥了他一眼,伸手夺了赵虔的扇子,转了个漂亮的花把势,最后按在赵虔的薄唇上:“闭上你的嘴,净说些混账话,我哪里不和你好了?” 赵虔眼里只有燕千绪,但还懂得收敛,笑的分外温柔:“我这不是嫉妒么。” 燕千明虽然牵着弟弟的手,然而耳朵里蹿的都是弟弟和赵虔这世子的玩笑话,他大约是不高兴了,于是捏着燕千绪的手都在渐渐发紧。 燕千绪被捏的疼了,一下子瑟缩着惶恐的看着大哥,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样,声音仿若撒娇又像是委屈,对大哥说:“大哥……手疼。” 赵虔眸色都闪过一抹冷光,笑意却始终挂在脸上。 燕千明冷淡的‘哦’了一下,却是没有放松力道,而是对前面带路的校尉说:“那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校尉才不知道身后三位贵人之间的风起云涌,还殷勤的介绍说:“从这里到右边,全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长的恶心,可公子爷们好像都挺喜欢的,围着笼子一边看一边作诗,热闹着呢。” “那便不去人多的地方,想来放在外面摆的都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稀罕东西。”燕千明道。 校尉听了这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都尉不亏是都尉,见多识广啊,高卢人有一匹狼,一直放在最里面,不让见光,因为太危险了,所以还用镣铐锁了脖子与四肢。” 燕千绪现在规规矩矩的不和赵虔说话,连看都不看赵虔一眼了,问校尉说:“哦?不过是只狼,哪里值得如此对待了?” 校尉神秘兮兮的说:“因为是燕大爷在场,鸟山也就不阻了三位爷看稀奇的兴致,三位爷也是第一批看见他的客人,那狼见不得生人,受不得挑衅,所以最好进去以后不要说话,远远的看着就是,不然那狼发起疯来,又得许久才安静。” 三个人,其实也就燕千绪的兴致最好,他身边的两个人都在想着别的事情,而燕二爷这位始作俑者当然是心知肚明。 “那是自然。”燕千绪答应。 从这边一路走到最里处,燕千绪看了一路的奇形怪状的人,全部都被关在笼子里,麻木的缩在角落,有两个头的女子,有肚子上长了张人脸的男人,还有浑身是毛的小孩,甚至还有两条腿的狗和一只脚的鸡,有钱的二世祖们在笼子外面高高兴兴的评头论足,诗兴大发,笼子里面的生物眼神都是死的,却又死不了…… 燕千绪看着,忽然感觉不到任何兴味,反倒觉得悲哀。 这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扭曲的热闹。 燕二爷明明都有些反胃了,却硬是坚持撑着,他不想表现的太没用,也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软心肠,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不该怕除了死之外的任何事! 终于,燕千绪等人来到了最隐秘的一个帐篷外头,校尉撩开帐子探头进去看了看,随后让开身,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小声说:“那狼崽子正在睡觉呢。” 燕千绪犹豫着进去,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这只狼的独特之处,想着可能是有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怪物,想着或许长的很大,比自己都高,不过等他抬眼,看见那玄铁笼子里趴着睡觉的黑糊糊精瘦少年时,便愣了。 校尉好像很满意燕二爷的表情,解释说:“这是狼孩,高卢人游历北边的时候在山崖上捡到的,据说当时这狼孩已经是头狼了,刚咬死老狼王,然而身受重伤,被高卢人逮个正着哈哈哈。” “高卢人说这狼孩就是陛下寿宴表演的压轴,他们给这狼孩的肉里喂了药,所以一直在发情呢,旁边帐篷里关着的是条真正的母狼,狼孩得表演打死老虎才能得到他的第一次交丨配权。” 燕千绪皱了皱眉,几乎有些听不懂校尉在说什么,狼孩的意思应当是像狼一样的孩子,可是终究还是人啊,怎么可以和兽如此胡来?!这、这实在是恶心! ——燕二爷还是太单纯了。 他走过去,在距离笼子只有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期间大哥和赵虔一直跟在他身边护着,他则仔仔细细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狼孩,只觉得狼孩和平常少年没有区别,除了身上脏兮兮,下头也因为喂了药而一直有反应以外…… 然而就在此时,趴在笼子里的狼孩突然耸了耸鼻尖,仿佛是嗅到什么味道,他瞬间睁开眼睛,油腻的黑发下是一双充满野性的黑瞳,他四肢着地的爬到笼子边缘,双手捏着笼子的铁栏,直勾勾的盯着燕千绪,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低吼…… “他……怎么了?”燕千绪被大哥搂着后退了好几步。 校尉则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这狼孩明显是闻到雌性味道才会如此躁动啊! ※※※※※※※※※※※※※※※※※※※※ 狼孩思维完全狼化,所以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小绪身上也的确一直有某种香味,但不是天生的~嘿嘿~ 喜欢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请大家收藏:()二世祖总在魅惑人心[重生]更新速度最快。 27 027 这是一个大约十六岁的少年, 蓬头垢面, 吊梢眼, 高鼻梁, 薄嘴唇, 他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可能之前给他过衣袍然而被少年当作垫子压在身下,做成了窝。 少年头发很长,中间夹杂着不少灰白的银丝, 一张嘴是森白的尖牙。 “高卢人从北边把他带回来,本意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恢复正常生活, 但是他恐怕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只吃生肉,热爱厮杀, 领地意识极强。”校尉干涩的说起狼孩的过去, “听北边附近的人说,他们那边经常打仗,一旦打起来,就要到处逃难,有时候来不及带走小孩,小孩就会被山上下来的野狼吃掉, 或许有些小孩能够混入狼群, 被丧子的母狼收养, 但也活不到成年。” “这是个奇迹, 就像传说。”校尉说着, 眼睛却是不离开这燕二爷,他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大约是自己的幻觉,不然他怎么可能看见这只凶残的野兽舔舐一个人的手掌 就算这狼孩再没有经历过,不懂得人和狼的不同,眼神差到了一定境界,也不至于搞混吧 校尉已经将狼孩当作一只凶猛的野兽看待,因此认为狼孩的审美也应当是和其他狼一样,可谁知道他竟是看上了燕相家的二公子。 诚然,燕二爷生的好,细皮嫩肉面若桃花,放在人间都是顶绝色的,可身为狼,这算是跨物种吗 校尉心里头复杂的胡思乱想,一面忧心这狼孩突然发疯咬住燕二爷的手,一面觉得狼孩此刻温顺的不像话,实在是诡异至极。 燕千绪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他也不屑知晓,但他摸了摸狼孩的脑袋,柔软的手从狼孩的头挪到下巴,抓了抓狼孩的脖颈,狼孩喉咙里都发出呼噜一般的声音,顺便高高扬起了脑袋,看上去“好像一条狗。”燕二爷笑着说,他不害怕了。 校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他方才将这狼孩说的多么凶残,结果众人一见却是只温顺的狗,自然觉得没面,可这他可无法控制,只能讨好的说“那是因为二爷和狼孩有缘。” “他就没有名字吗”燕千绪随意的问,他略带悲悯的眼神垂在狼孩的身上。 狼孩仰望他,下边儿的东西翘的老高,甚至在颤动着。 “没有,高卢人把他当野兽养了,放归丛林显然也不好,就养在马戏团里头,是他们的头牌,算来这还是狼孩的第一回登场,之前他太过野性,无法驯服,又打又饿也不能让他听话,最近才用药控着,他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总是撞铁栏,每天都撞,撞累了就没力气和高卢人对着干。”校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燕千绪睫毛很长,垂着时像是累了的黑色蝴蝶的翅膀,看上去是微末的忧郁着,让人远观犹如圣洁的神子在对苦难的人们落泪,燕二爷也的确觉得可悲,这里的一切都让人难过,而大家却对这些笼子里的人的不幸感到新奇愉快。 燕千绪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来,他遭遇大难,众叛亲离之际,满城风雨皆是笑谈他的不幸,他大约也一直是笼子里的怪物,只不过他自己心知肚明,而这个狼孩不知道,他就像个真正的动物,喜爱便是喜爱,痛恨便是痛恨,一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喜恶,不会骗人。 燕二爷自己学会了欺骗,却喜欢狼孩这样孩子似的眼神当然只是在他看来是孩子一样的眼神,别人看来都是凶神恶煞的他是直觉知道这个狼孩好像没什么可怕的,甚至渴望自己摸摸他,燕千绪就走上前去触碰了,结果也当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想了想,对校尉说“没有名字多可怜啊,总是狼孩狼孩的叫也不成体统。” “那不如二爷为他取一个”校尉机灵的很,“狼孩如此的喜爱二爷,对其他人都敌视着哩,若是二爷给他取的,他定喜欢” 校尉这话算是胡说了,一个野兽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名字代表自己呢 狗尚且还算聪明,可狼都是养不熟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个词叫做白眼狼呢 以上校尉没说出口,他可不想打搅燕二爷的兴致,燕二爷多矜贵的人物啊,能在这里高兴一场,旁边两位款爷的打赏都能哗啦啦的流进他口袋里。 整个今都的人都知道,燕二爷的大哥是个疼弟弟的,弟弟在外头不高兴了,那惹了二爷不高兴的人就得倒霉,高兴了,钱便来了。 燕家大公子外出后,燕二爷身边的位置就换成赵世子了,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手段,是一样的残忍痛快。 “若是要取名字,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燕千绪说,“一般狗的名字,不是来福就是旺财” 校尉嘴角又是一抽。 “可他是人啊”燕二爷把手抽回,跑去大哥身边把被舔的湿哒哒的口水擦在大哥衣服上,擦的很仔细。 燕千明见状丝毫不生气,对弟弟这般不客气的可爱举动感到心情愉悦,于是干脆拉着燕千绪的手亲自擦,一面擦一面,说“别再去碰了,脏。” 燕千绪没听进去,转着眼珠子,思索名字,想了半天,忽然说“大哥,我想要他,买下他我慢慢想名字吧。”燕二爷突发奇想着,撒娇,捏着大哥的手指头,是一副娇儿状。 燕千明也认真思考这个请求,一旁的校尉却慌张起来,道“这个可使不得,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燕千绪冷声,看向校尉的眼神也是冷淡的。 “这陛下寿诞之日,狼孩可是要表演的,等表演结束,再商讨买卖不迟啊。”校尉也只是提议,他可做不了主,他只是一个小小管事,哪里有权利拍板 “那就等吧。”燕千绪无所谓的说,“等买回来再给他取名字好了。” “也好。”燕千明并不把狼孩当人,所以他由着弟弟任性。 这燕家两兄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没有赵世子插话的余地,及至众人参观完毕狼孩,出去,赵世子才慢悠悠的落在后面,打量那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他们年岁差不多,却一个站着,一个四肢着地。 赵虔冰冷的视线刮过狼孩身上,狼孩却不如之前安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有警告也有挑衅的意味。 赵虔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真的是一个畜牲吗” 狼孩涎水掉的满地都是,后腿扭曲着在地上点了点,随后充满爆发力的冲上来,张嘴便冲着赵虔的喉管咬上去 赵虔没有后退,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因为狼孩被笼子关着,所以这点儿威胁在他看来很可笑。 “嗯果真是畜牲。”赵虔淡淡的总结着,像是个老饕留意一切靠近自己宝藏的不明物,“那么既然阿绪喜欢,就留下吧,当个宠物也不错。” 赵世子一边说,一边离开,他撩开帐子出去,外头的阳光斜了一角劈在狼孩的脸上,像是将狼孩分成两半,一半在光明里肮脏着,一半在黑暗中深藏。 狼孩的眼睛迎着阳光,没有半分要眯起来的趋势,所以瞳孔便收缩着,恍惚间竟是仿佛真正的狼一般,是一双诡异的竖瞳 待帐子被放下,狼孩又完全被困在黑暗里,他弯下身子,用手腕内侧碰了碰自己下头的玩意儿,似乎也想去舔一舔,但那姿势很别扭,狼孩也就放弃了,他继续趴在衣袍上面睡觉,蜷缩成一团,头上痒的话还能用脚抓一抓。 高卢人是燕家兄弟和赵世子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来了的。 这高卢人身着异族服装,光鲜亮丽的很,披着红色的卷发,高大且穿着紧身裤,勒出下边儿代表雄性的形状,用大沅国人的眼光看来,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然而高卢人天生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还非常引以为豪,以看见别人羞耻脸红为乐。 他到了这边后,先是让人给狼孩的笼子里塞进去一个半死的小羊羔,羊羔的伤口洒满了催情的药粉,然后又提出隔壁帐篷的母狼,想看看狼孩的疯狂野性是不是还非常棒,足不足以在四日后的举国之欢上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高卢人笑起来脸上皱纹便挤在一起,但他其实很年轻,只不过有些老相。 他每日都会来检查狼孩的状态,企图将狼孩惹的发疯,到时候放狼孩与老虎决斗,那将是无与伦比的美妙场面 可今日,高卢人发觉狼孩状态不对劲,虽然药效依然很好,狼孩下头已经肿的快要炸掉了,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对母狼充满激动的情绪,反而吃完羊羔便继续趴在角落 高卢人叫来校尉,用夹生的中原话趾高气昂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我们团的支柱,马上就要表演了,你想要他第一次表演就失败吗” “不,詹姆士大人,您是魏国舅带来的贵客,我怎么敢做任何伤害这些小家伙的事情。”校尉很怕詹姆士,他也是头一回认识模样这么奇怪的人,白的吓人,眼睛也是奇怪的颜色,像鬼,“只不过狼孩对母狼兴趣不高了。” 校尉害怕得罪魏国舅,所以把刚才自己带燕二爷等人过来观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最后还加了一句“狼孩可能更喜欢燕二爷身上的味道” 詹姆士是知道这大沅国的燕相,和燕相家里美名远扬的二公子的魏国舅和他可是好友。 于是詹姆士摸了摸下巴,笑出一脸皱纹,感慨道“那燕二公子一定是比母狼还骚了哈哈哈” 校尉一愣,犹犹豫豫的不敢作声,假装没有听到。 燕千明不能总看着他的小绪,因此出了猎场便主张回府,让燕千绪回府用餐,不要乱跑,他需要去城外巡视,最近梁国兵丁和他们的兵丁关系势同水火,每日他若不看着点,军中定有异心。 但燕千明清楚,就算他每日去看,军心也早已溃散的不成样子,下头的千夫长死了兄弟,有人死了战友,有人死了同乡,偏生不能报仇,还要好吃好喝的哄着梁国之军,这股子气一日不散,便是隐患。 值此盛典,不能出事,燕千明看得长远,下头的人却看不到。 燕千绪答应的好好的,被燕千明送回府里,然而等燕千明一走,燕二爷就在小厮东土的掩护下又翻墙溜了。 翻墙的时候,他是踩着东土的背上去的,虽然旁边正好有颗老树,老树枝杈繁多,密密麻麻,然而燕二爷怕虫子,不愿意爬,只动作轻巧的跨上去,弄掉了自己的鞋子。 “二爷你的鞋”东土真是怕了二爷了,本来东土是站在大爷那边,非常没出息的成日打小报告,可当燕千绪小恶魔一般半真半假的威胁他,说要骗大爷他是个断袖,还非礼了自己时,东土就跪了,只好与二爷又站在同一边儿。 这是东土帮二爷爬墙的第十天,二爷脚生的秀气,胡乱蹬在墙上便落下来,他举着鞋子给二爷,二爷瞥了他一眼,说“别给我,我腾不出手。” “那我给二爷您扔过去”东土能看见二爷双手都扶着墙头,一身藕荷的红,连颦眉都好看的要人老命,“虽说二爷您就是在外头和世子爷说说话,可也不能不穿鞋啊。” 燕千绪点点头,跨坐在墙头,等东土把两只鞋丢过墙,他才转而看向在另一边等他的赵虔,他抿着唇,脸上微红,言语之间是醉人的亲密“赵兄,你接着我啊。” 赵虔双手送上,让燕千绪把两只脚都放在自己手心“嗯,我接着阿绪呢。” 燕千绪这才缓缓松开,从墙头跳下,一路滑到赵虔怀里头去,被托着屁股,搂着腰,半浮于地面。 赵虔总也觉得阿绪这会儿像一句诗一枝红杏出墙来。 红杏脚慢慢落在赵虔的脚面上,双手搂着赵虔的肩,仿佛很是害羞,说“赵兄,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同爹爹一块儿吃午饭呢,你光看我,又不给我鞋子,真是浪费时间。” 赵虔浅笑着,道“这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呢叫我看阿绪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使得。” “不吃不喝岂不是要成仙”燕千绪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夹杂委婉的情意,恨不能将人迷的死去活来,“你又乱讲。” 赵虔并不追究阿绪是从什么时候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的,也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了,他更不在乎世俗,完完全全的沉浸在阿绪与自己相爱的世界里,沉醉不醒。 “我哪里胡说了”赵虔还是不放开燕千绪,看着燕千绪那大约很软的唇瓣,一点点的低头。 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被燕千绪用手指抵住,眼神埋怨又害怕“别这样我不喜欢。” 赵虔是情不自禁,一时便忘记了阿绪害怕做这种事情,他的阿绪被燕千明那个变态折磨着,已然对任何接触都产生恐惧。 他既心疼又妒火丛生。 “我知晓赵兄你今日不开心,可大哥的确不喜欢我与你亲近,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让我叫上你一块儿去猎场的我也不是故意不理你,是迫不得已。”燕千绪手指头从赵虔的唇瓣上撤开,余温尚存,使得赵虔舔了舔被碰过的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绪你不必说了。”赵虔在笑,把燕千绪抱到一旁的台阶上坐着,捡回燕千绪的鞋子便蹲在燕千绪身前,握着那穿了白袜的脚跟,一面给燕千绪套上鞋子,一面说,“阿绪你再等等,我会让燕千明无法挟制你,他将不会成为你的噩梦,不会阻挡我们在一起。” 燕二爷看着蹲在面前的世子爷,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轻轻问“是么” “是啊,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世子亲吻了一下燕千绪的小腿,哪怕隔着裤子,世子也仿佛很满足。 燕千绪缓缓眨了眨眼,眼里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任何感动与情意,不过当世子抬头与他对望时,燕千绪眼里就蓄满波动,他对世子说“永远太久了,就现在吧” 不会永远的,一个人的价值,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世子不会知道燕千绪心里真正的想法“好,阿绪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虔,你真好。”燕千绪伸手捏了捏赵虔的手指头,犹如奖赏赵虔的忠诚一般,暧昧道。 28 028 燕千绪和王弟围是在私塾里认识的。 他因为发热, 上学晚了好几个月, 所以到了学堂, 大家伙竟是早已有了各自的小团体, 他一个被宠坏的小不点被先生领进去, 还是有些害羞的, 先生让他自己介绍一下,他便眼巴巴的看着先生,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声音软绵绵的,说我是燕宝贝。 燕千绪小朋友骄傲的说出自己在府里头被大哥和爹爹叫唤的乳名, 此话一出,班里十几个公子爷们一块儿笑出声,大家都还不大明白事, 所以也真诚的笑这个宝贝疙瘩名字羞人。 燕千绪毫不受影响, 抬出大哥大哥就在隔壁,我会告诉他你们不喜欢我这个名字。 于是全场愣了。 尤其是坐在第一排被燕千绪小朋友漂亮眼珠子吸引的说不出话的王弟围。 王弟围和燕千绪一个小班,隔壁才是赵虔和燕千明的班。 班级教授的课程一样,然而又隔壁教的快些,这边明显慢很多。 燕千绪一来就和王弟围这个身份奇特的王家孩子混熟了,熟了之后王弟围把隔壁的赵虔介绍给燕千绪小朋友认识, 然后赵虔便和燕千绪好的不得了, 王弟围却被挤了出去。 孩子们之间, 也是拥有三角关系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 所有的三角关系,都总有一个人像是多余出来的,更何况多出来的这个人,一般都是将朋友介绍到一起的人,像个傻透了的红娘,又像个作茧自缚的虫。 外头的人看不清门道,以为这三人都很好,好的不得了,实际上只有当事者才感受得到被忽略的冷,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得大度,得假装无所谓,得开心,因为王弟围知道自己和燕千绪、赵虔这两个人不一样 他没资格要求拥有任何东西。 他是个身份低贱,被过继的王家庶子。 他能活着就应当千恩万谢,不该奢望其他。 可,人活着,若没有一点儿奢望,便不算是人,就连畜牲都奢望交丨配,奢望大鱼大肉呢。 所以他悄悄的念想某些奢望,一面站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发霉,一面看着远方的光不敢逾越一步。 长久如此,王弟围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他越是不敢靠近光,便越想用别的方式引起光的注意,然后逼他照亮自己,哪怕光暗淡下去了,那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愉快。 没有人可以随便夺走他最后的快乐。 “公主难道还没有见过燕相吗”王弟围在仪欢院和百无聊赖的公主下棋。 公主在宫里,穿着繁复漂亮的衣袍,然而举手投足依然没什么规矩,有些大大咧咧“那个老头子,我见干什么” 公主来前听过父皇的教导,知道王家主张与梁国交好,而燕相主张与魏国交好,梁魏争端多年,死伤无数,近段时间才休战,但来日必还会开战,公主不认为梁国会输,所以燕相那样没眼光的奴才,实在是不值得她在意。 “非也,燕相年轻时候还是非常俊逸非凡的。”王弟围抬手,落子,正巧卖了个破绽给公主。 公主眼珠子在棋盘上转了转,立马笑着落了一子,挑眉说“你下的太糟糕了。沅国就没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地方吗这几日我转遍了今都,除了马上蹴鞠有些意思,其余的都很无趣,和你们送来的四皇子一样。” 公主说话直白,王弟围也没有任何不满,还很惶恐内疚的说“当年太子实在是病重了,所以送去四皇子作为人质,可实际上太子大好后,便应该将太子与四皇子交换回来,哎,是我们做的不对,想的不周到。” 公主手指头在桌面敲击着,敲出不规律的节奏,发现这个王弟围当真是个会说话的“你们有这个心,那现在也不晚啊,正好也可以表达你们大沅国想要与我们梁国交好的决心。” 王弟围则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们虽然这么想,可陛下向来最听燕相的意见了,燕相与太子这些年来情同父子,恐怕” 狗屁的情同父子,百日公主觉得这个沅国君主当真可笑,从上至下都是笑话,一个太子,未来之君,居然不孝敬自己的老子,反而在相爷那里当儿子,平白损了身份,没了威仪,是个没脑子的白痴 百日公主才不管太子的处境,总归她瞧不上沅国,甚至觉得这里迟早会成为梁国的地界,整个沅国会成为梁国的郡县,国君便是梁国的郡守。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公主,就是来此贺寿,只要回国的时候没有将四皇子弄丢,那本公主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王公子何须如此自责呢”百日公主说着,站起来,去拨弄了一下花瓶里的桃枝,也只有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儿小女儿的可爱,把鼻尖凑到花骨朵上头蹭蹭嗅嗅,“话说,我倒是听闻燕相的大公子武艺高强,前几日在城外给本公主带来的兵丁秀了一场刀法,十分利落,很是想要见上一见。” 王弟围笑,眼里是公主微红的脸颊,于是暗芒丛生,又稍纵即逝,他说“那正巧了,我做东今夜邀请好友成一饭局,邀请燕家三位公子都到,公主以为如何” “你问我做什么”公主抠了抠自己的手心,佯装淡然,“王公子你定便好,但本公主会着男装去,王公子不要暴露本公主的身份,这样更自在些。” “公主想的如此周到,那弟围便着手去办了。”王弟围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虽然和王大人所希望的相去甚远,但只要他在中间稍微斡旋,那么今夜的好戏怕是会比寿宴之时更壮观了。 “去吧。”公主说着,又添了一句,“等等,叫上四皇子吧,他那个窝囊的样子,本公主实在看不得,好歹在梁国长大,竟是畏缩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回国,让他也乐乐。”公主是有私心的,她是想看看在一众锦衣玉食的废物二世祖当中,卑微的四皇子会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待他们。 王弟围或许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对那个生而倒霉的四皇子没什么感觉,多一个便多一个,横竖他也没把四皇子放在眼里。 这边筹划了一个饭局,另一边偷丨情的两人刚好道别,一个翻墙回府,一个长久的望着相府内的苍天大树,活脱脱像个望夫石。 这望夫石好半天才动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阿绪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是我太没用了我该做的更好” “嗯,没错,我能做的更好” “把一切阻挡我们在一起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世子爷温柔的笑着,好像都能看见那样美好的未来。 29 029 燕千绪坐在桌边, 盯着桌上一道桂花鱼发呆。 桂花鱼本身很好看, 过油之后金灿灿的, 甚至还撒了上好的蜜浆, 整条鱼炸开的像一朵有颜色的玻璃花, 十分诱人食欲。 他的三弟坐在他的对面, 也低着头,做木然安静的样子,不时偷看上位的燕相, 然后又垂眸,视线落在素色的手帕上。 他们在等燕千明回来。 本不用等的, 可燕相发话了,那么就等吧,反正燕千绪是无所谓的, 他不饿, 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恍惚着防空脑袋,让自己稍微放松也未尝不可。 燕相却满意的看着燕千绪,看燕千绪线条优美的侧颜,看燕千绪卷翘程度恰到好处的浓密睫毛,再看那微张唇瓣里嫣红的舌, 看那半缩在袖子里柔软的手, 看那乌黑的长发和一节被束缚的让人想要一手掌控的腰肢, 就连空气里都有着燕千绪身上淡淡的香气, 似乎是药香, 又似乎不是,暖烘烘的扑面而来,给人以缱绻慵懒的冲击。 燕相愿意在这个时候和燕千绪说说话,他问“绪儿,最近和你大哥和好了” 燕千绪思维慢了半拍,一双流光满目的黑眸凝望过去,弯着眉眼,说“是的,绪儿之前不懂事,现下是长大了,知道大哥管着我,那都是为我好,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呢。” 燕千绪这些天很少和爹爹对视,这个他最在乎的父亲,忽然倒塌了一半的高大形象,成了个冷血无情的烟鬼,他当真是缓了许久才让自己能够如此平静正常的和爹爹说话。 燕相点点头,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具被燕千绪扯了一半下来,因此还裹着慈爱的表情,伸手拉过燕千绪的手,手掌摸了摸燕千绪皮肤光滑的手背,说“是了,合该这样。” 燕相看着乖巧的燕千绪,一想到或许过几天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就不在了,还是挺失落的,不过为了整个燕家,燕相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从一开始养着燕千绪,就是为了收获,现在能发挥燕千绪最大的价值的时刻到来了,他没理由放弃。 而燕相也不担心燕千绪恨自己,恨这个东西只有在能报仇的时候才具有威胁性。 燕千绪也不会恨他,燕相笃定。 他养大的孩子,他最是清楚了,燕千绪是如此的软弱,优柔寡断,空有皮囊的软心肠,或许他这个老父亲在燕千绪面前痛哭一场,燕千绪还会心疼他,主动爬上魏国舅的床。 魏国舅老了,不如年轻时候野心勃勃,所以和他一样希望安于现状,不想打仗,起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希望天下太平,一切都安稳,好让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魏国舅年轻的时候便沉溺声色,如今年老,更是猖狂,燕相被这样一个人控制在手心当真是个非常痛苦的事情,可燕相戒不掉葵毒,每一回毒瘾发作,燕相都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弱点,他好不容易站在现在的位置,可不能因为一点毒瘾就被击倒 燕相知道,如果自己倒下,那么王家那群疯子不会放过他,他当年让王家大老爷和三老爷死的死,残废的残废,如果他倒下,他可以想象王家那群睚眦必报的小人会像是秃鹫盯着濒死猎物那样,奸笑着看他腐烂,再一点点吃掉。 燕相的手里,有燕千绪这样一个无人能抗拒的诱人果实,换取魏国舅手里所有葵毒供应地,他要将这些地方牢牢的拽在手心,摆脱控制和魏国舅当年的合作关系。 他们之间的烂事儿应当永不见天日,不然爆出来,王家和赵家肯定会对此大做文章。 虽然燕相知道只要自己矢口否认是魏国舅一首送上丞相之位的傀儡就不会有大问题,可太麻烦了,他足够老,已经不耐烦做那些琐碎的事情,因此干脆一劳永逸,封住魏国舅的嘴 当然了,以绪儿的姿色和身体,燕相觉得绪儿应当是能反过来像妲己迷纣王一般,把魏国舅控在床上 哦,自然,燕相对大儿子燕千明所说的那些以绪儿换沅国太平的话,都是狗屁。 但也差不多 燕相私心想,他太平了,沅国也就太平,所以应当是差不多的。 “听说今日你们一块儿去猎场了”燕相捏了捏燕千绪的手腕,燕千绪的手腕上有被人牙齿轻轻啃啮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弄的” 燕千绪笑了笑,说“猎场笼子里有个狼孩,像个大狗狗,什么都舔,什么都咬,但是不疼。”他撒谎,手腕上的痕迹是赵虔咬的,赵虔跟一个没有人类思维的狼孩吃醋,拉着他的手在有限的亲密里弄出一堆玩法,也让他的手上落满了赵虔的痕迹。 “嗯不要再去了,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病。”燕相很看不惯红毛鬼那种形象,听坊间传闻说,红毛鬼都是用小孩子来炼丹药吃才会长成那个样子,而且带来的怪物也很恶心,都是该一出生就淹死在池塘里的东西。 “知道了。”燕千绪没有听进去,但是也不打算反驳,他不再是对爹爹言听计从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想着治好自己的病,想着摆脱大哥和赵虔这两个变态,想着养一个大狗,或许时间一长,大狗就能变回人了,那也算是他的功德一件,不然多造孽啊。 燕千律自始自终看着爹爹捏着二哥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及至大哥燕千明回来,他才终于放松,一家子一块儿用餐,用餐时有王家的管家过来说王弟围今晚在楚馆做东,邀请了所有公子爷们到场一聚。 燕千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燕千律的表情,发现燕千律二话没说的答应了,就看向大哥。 大哥向来不爱参加这些二世祖的聚会,想来就乱,又乱又没有分寸,更不乐意燕千绪参加。 然而今日燕千明却是点头了,说晚上定会带着两个弟弟到场。 用过午餐,燕千明就拉着燕千绪困觉,这是最近他每日必做功课之一。 燕千绪单独霸占大床这么些年,骤然有个人非要把他按在怀里,叫他一动也不能动,那简直就是酷刑更何况大哥总爱和他接吻,好像这很正常一样,一次便是半个时辰 “大哥唔”燕千绪呼吸不畅,舌尖发麻,“不要了”他手放在大哥的肩上,推拒。 燕千明一手压在燕千绪的身侧,一手捏着燕千绪的后脑,两人鼻尖相碰,呼吸交织,就连发丝都纠缠不休。 燕二爷侧过头去,不太想继续,心里接受不了,而且这虽然刚开始很舒服,可时间一长就是煎熬,尤其当大哥浓烈的男子气息压制着他,让他时时刻刻的担心更加过分的接触。 “为什么不要”燕千明声音低哑,沉着让人耳窝发麻的音色,“你小时候很喜欢。” 燕千绪完全不记得,就算小时候喜欢,那也是小时候,现在两个人都大了,再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不过燕千绪没有说出口,他也不在乎大哥是如何想的了,就算是畸形的兄弟爱吧,无所谓,只要大哥能帮他与赵虔制衡着,那么什么都好说。 更何况只是亲吻而已 “大哥你太用力了,我这里疼。”燕千绪指了指自己的舌尖,又碰了碰喉结的地方,“而且太深了,这里好痒。” 燕千明眸色晦暗不明,良久,放过燕千绪,下床倒了杯水,含在口中渡过去。 燕千绪没法子,只能像个小鸟崽子接受大鸟的食物,并在吞咽不及之时,从嘴角溢出一行银丝 如此这番喂水好几回后,终于能闭上眼歇息时,燕千绪窝在大哥的怀里漫不经心的说起赵虔,他说“赵虔说我们很奇怪,没有兄弟能做这种事的。” 燕千明闭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上扬,是颇具气势的疑惑。 “大哥你知道我和赵虔很好,我什么都和他说,赵虔知道我们和好,日日抵足而眠,知道大哥你帮我熬过药效,我是很感激大哥的,可赵虔却说大哥不好,让我小心。”燕千绪一派天真无邪的说着,光明正大的挑弄是非,“我告诉他说大哥和我乃是双生子啊,当然做什么都只是感情好,他非说大哥你心思不纯。” 燕千明听罢,心里有数,幽幽的说“那就离他远一点。” “不妥,赵虔也只是担心我,更何况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能随便散了呢,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大哥是真心疼我,我们从一个地方来,本就是一体的,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燕千绪的声音犹如梦中来,是能蛊惑众生的悦耳。 燕千明对这番话非常认同,然而依旧不赞成弟弟和赵虔的友情继续,他想他的绪儿还是太单纯了,所以看不出赵虔那个人的真面目“是啊,绪儿不要再告诉别人我们的事情了,也不要听赵虔的话,他不懂。” “嗯。”知道自己又给赵虔拉了一波仇恨的燕千绪打了个哈欠,愉悦的闭上眼睛歇息。 而燕家大公子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一体。 这两个字在他冷静到恐怖的思维里搅乱了无数的线,却又清晰的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燕千明对自己的身世的各种小道消息不甚在意,对燕相所说他与绪儿是双生这个答案则也接受着。 虽然他和绪儿长得不像,但是只要想到自己和绪儿是从出生便在一起,就感觉无比幸福,或许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绪儿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 他们紧密的拥抱,像是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绪儿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了。 燕千明吐出一口浊气,浑身燥热,因为方才接吻而有反应的地方抵在燕千绪平静的坏东西那里。 一个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一个瑟缩着,仿佛只是一块儿死肉。 那死肉被大哥摸了摸,依旧没有反应,燕千明有些奇怪,好像是第一次发现弟弟这里的异样。 燕千绪则开始装睡,强制装睡,不然他怕自己会气的无法给大哥好脸色。 他怕自己会发疯,激动的发疯,揪着大哥的衣领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不能人道这是件大事。 意味着无法有子嗣,无法传家,低人一等,甚至不算个真正的男人 燕千绪之前不愿意让大哥知道自己这个秘密,可现在忽然变了想法,他觉得大哥是有些真正在乎自己的,那么若是知道他害的自己不能人道,指不定会很痛苦 不过也可能会很欣慰,欣慰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娶妻生子,和他一块儿当老光棍。 燕千绪是不知道大哥有什么毛病的,反正大哥所有性能都正常,却偏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一直正正经经,连爹爹给他的陪房大丫头也从来不碰,燕千绪曾经一度怀疑大哥也是个有毛病的,所以才会害自己和他一样。 然而这个希望破灭的彻底,毕竟大哥那个大家伙正好端端的在他小腹上烫他,硌着他,彰显存在。 相比之下他那软不拉几的东西还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刺激后面就可以好起来,燕千绪弄了好几根黄瓜回来,都没能顺利塞进去,不是太大就是他心里没准备好,所以一气之下掰断丢在床底下。 装睡的燕千绪思绪飘的很远,当他发觉大哥的手指头在做他想用黄瓜做的事情时,他先是僵硬了一瞬,而后放松。 很奇怪,大哥弄和他自己弄,感觉很不一样。 燕千绪脸颊开始泛红,一面心猿意马的寻找感觉,一面学习。 当他发觉大哥按到某个地方,让他不自觉的哼出声,双腿痉挛着抖了抖时,他那死肉也终于不死了,活蹦乱跳的吐出一点点清汤寡水。 “唔”燕千绪不知不觉的出了一身汗,喘息着睁眼,一双湿漉漉的双眼上是被打湿的簇状睫毛。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又重新闭上,对大哥做的事情不闻不问,仿若默许。 燕千明却很自然,他仿佛当真觉得自己对燕千绪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于是大哥低低的笑了笑,把手从不该进去的地方出来,寂静的空气里有轻轻的咕唧声发出。 燕千明把手拿出来后,就看着上面的水色一言不发。 那是非常修长的手,又大又仿佛掌控一切。 可食指与中指上落了一片湿意,甚至还有透明的水珠子从指缝流到手腕上。 燕千明轻易的想起弟弟中了春丨药的那夜,想起那夜燕千绪的双腿间也是粘腻而水多的。 他一直只对那夜的接吻在意,恍然想起这点,也是不解。 但他的绪儿似乎很舒服的样子,那么这点奇怪之处也可做忽略。 两人各有心事的午睡,睡没睡着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反正燕千绪心里激动万分,他想自己不需要再用黄瓜试探什么了,根本无需试探,他并不是有病也没有不举,只是需要奇怪的方式来刺激而已 所以他或许多锻炼一下,让自己锻炼到不需要刺激就能起来的地步就可以了 燕千绪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有救了。 当然他未来的人生里是没有古怪的大哥和疯子一样的赵虔,他本来就是个正常人,自然要像所有正常人一样过三妻四妾的生活,顺便生十七八个孩子,人多热闹。 燕二爷思及此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服侍他更衣的大丫头兰心瞧见了,不明所以,问他“二爷春风满面的,可是有什么好事是不是看见猎场那边的稀奇东西了听说很吓人啊” 燕千绪抿唇笑,说“是啊,很吓人,但是都被关在笼子里,那吓人的程度就大跌了。” 兰心总觉得二爷起床后有种奇怪的媚意,眼角含春,是个要吸食人精血的漂亮妖精。 然而她总不能说出口,说出口了二爷定是要生气。 “那还好,大家都说高卢人恐怕是专门把怪物带过来搅乱我们这边,都吓的睡不着觉哩。”兰心一边给燕千绪束发一边把个小长命锁挂在燕千绪的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头。 那长命锁小巧精致,燕千绪偶尔会带,偶尔又觉得累赘。 “二爷戴好,可别摘了,要是那些怪物跑出来,能保佑二爷不受伤害呢。” 燕千绪如今也很信神佛,他想起自己重生那天也是戴着这个小小的长命锁,所以说不定这东西正是使他能够重来的神器呢 燕千绪把有着很多小铃铛的长命锁贴身放好,打定主意以后都不拿下来了。 兰心见二爷这么郑重,捂唇轻笑,说“二爷不如把手环和脚环也戴上,是一套呢。” 迷信起来的燕二爷思索片刻,也不矫情“嗯嗯,是这个道理。” 于是当燕千绪和大哥上了马车,早在里头等候的燕千明就听见弟弟身上细碎的银铃声,由于声响并不大,得凑很近才能听见,所以直教人觉着空灵而心痒,不会聒噪。 燕千明一眼就看得见弟弟衣袖里半遮半掩露出来的银色手环,手环缀着乱跑的银铃,和燕千绪那双秀气细腻的手相得益彰。 这的确是十分适合束缚起来的手腕,被禁锢起来的模样非常完美,完美的让人心动。 “看什么呢大哥”燕千绪问。 大哥摇摇头,没有言语,只拉着燕千绪的手反复看着,然后在燕千绪手心吻了吻,才缓缓道“很好看。” 30 030 华灯初上, 街头突然热闹起来, 每个街角都有表演的手艺人, 手艺人的附近围成一个圈, 说书的使劲儿磨了磨嘴皮, 逗得周围大笑不止, 前仰后合。 有马车滑着滚轮从一旁路过,众人连忙退让,马车里的人则撩起帘布, 张望着一双教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好奇的看了看, 又对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有人认得那辆马车,更认出车里的人,一个华服公子拽了拽好友, 疑惑的问“今儿什么日子, 我瞧着好些个贵人的马车朝安常巷钻,那里又出了新人了还是今夜是小秋雀的开丨苞” 好友更是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说“最近哪儿都热闹,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招呼邻国友邦的贵客吧,去安常巷招待也正常,反正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 “那倒是。”华服公子皱着眉头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好像很认真的思索, “而且魏国舅这一来, 南风盛行的厉害, 听说楚馆里头都出现小倌了, 那叫一个如花似玉。” “哎,本来都藏着捏着,现在一个二个都不要脸出来卖了”好友明显是个受不了断袖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要我说,那些小倌干脆割了下头当个太监算了,反正也是被人玩屁股的,同样是插,和女人没分别。” 华服公子锤了好友一下,笑了笑“你给我闭嘴吧,一开口就得罪一票人。” 好友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此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还凑过去对华服公子说“你听说了吗刚才过去的燕家兄弟好像就是那种关系” 华服公子惊悚,连忙捂住好友的嘴“别乱说,你又从哪儿听来的万万不可乱说” “哈,如果是真的,那才是啧啧”好友语焉不详的挑眉笑道,“反正如果是好看成那个模样的断袖,我也是得心动,莫说是弟弟,就是爹也给办了” 夜,掩盖了一切纯洁,包容所有不堪,喧嚣的安常巷附近热闹非凡,人人暴露猥琐又可怕的欲望,甚至还引以为豪。 街上不少异域人,也跟着本地人出来寻找乐子,慢悠悠的往楚馆过去,脸上有着刀疤的中年人脚步虚浮,然而威仪尚存,他走在三四个异域人的中间,笑意盈盈的好似走在自己家里。 “哟,这个地方变得这么大了,记得当年我来逛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客人,现在在真是不得了啊,沅国果然繁荣昌盛的紧。” 一旁红发尖脸满脸皱纹的高卢人詹姆士说话了,笑着拍了拍刀疤脸的肩膀,热情又亲密“魏国舅这就开始感慨了您还没进去看看里头的风光呢。” 魏国舅摸了摸自己没毛的下巴笑起来时脸侧的刀疤被拉开,连着嘴角的刀疤看起来像是开了好大一条口子,让他整个人都狰狞而恐怖“哈哈,是的是的,还是进去再说吧,哎,真是好久没来了,变化真大。” 楚馆里分为三个院落,每一个院落都代表不同的消费,魏国舅领着这些人进去,老妈妈顿时亮了眼,连声道“哎哟喂我们今儿是怎么了,接连的有这等贵客来,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老妈妈团着小碎步,妖娆且甩着肥臀就朝魏国舅等人凑过去,小帕子掩面轻笑,韵味十足“快快请进,可是要个上好的包厢有熟悉的姑娘吗是听曲儿还是过夜啊” 老妈妈说话很快“还是说诸位大人是同方才王家公子一块儿的那些个公子哥都在呢,就连燕大爷都来了,二爷、三爷,都是年轻的爱玩着呢。” 老妈妈太激动了,一口气把来这里的熟客漏了个底儿掉,很是有几分炫耀的意思,攀攀交情的意思。 谁知道这几位大人听了表情是微妙的,尤其那位刀疤脸的贵客。 “哦这么热闹么”魏国舅今日本来是想要过来随便玩玩,没有要久待的意思,听到某个名讳,倒是笑意都深了几许,他问,“那些公子爷们都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但也熟识,弄个隔壁的包厢吧。” 老妈妈看人最准了,一眼就知道来的这一拨非富即贵,光是这个刀疤脸身边簇拥着的四五个异域人,那就不得了啊。 “是是是,这边请。”老妈妈喜气洋洋的一边儿亲自带路一边说,“哎,今儿个最热闹了,王家公子领了两个生面孔过来呢,燕二爷也带着燕大爷过来,叫了好些个姑娘陪酒,等会儿说是还要去看人博呢” 人博不是沅国特有的打斗类赌丨博,据说今天有好些公子想自己下场对打,场地都清好了,虽说有些公子爷认为那是粗俗的,可还是爱看,多年前王家大老爷可是捧了不知道多少人出来,现如今各个儿的都入军做了大官,所以现在也有很多身手厉害的公子爷们下去,博个彩头。 沅国的皇城今都将所有的玩乐发挥到极致,连这种在魏国军中才会有的消遣都弄成了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实在是有意思。 魏国舅点点头“知道了,本来也是有兴趣看一场,下点儿注,现在看来还真是来得巧了,能赶上公子们的场次。” “是呢,大人您请。”说话间,老妈妈已经将魏国舅等人引入包厢内,顺便指了指右边的冷香房说,“这边是王公子他们的房间。” “知道了,给我们每人叫两个水灵的姑娘过来。”说话的是一直抿唇笑的高卢人詹姆士,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儿银子放在老妈妈手里,“去吧,没别的事儿就别过来,上点儿好酒好菜,然后人博开始过来叫一声。” “嗳”老妈妈喜笑颜开的拿了银子走,顺便体贴的关上门。 詹姆士一转身,就看见魏国舅笑眯眯的站在右墙边儿侧耳倾听。 当然了,这样听是听不到什么的,那边很吵,也尽是女子的娇笑和时不时的一阵哄笑。 “国舅爷,听多没意思,要我说,你要真是心痒,就把那几块儿地给燕相吧,把那小母狼换过来,横竖他也不知道怎么种,第二年也就死光了,他还是您手心里的蚂蚱。”詹姆士这话声音小,里头用于指代的称呼也很多。 魏国舅摇摇头,往日那番色令智昏的急色样倒是淡了几分,他搓了搓手,眸底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不能冒险,燕老鬼还有用。” “哎,可惜了,那燕老鬼把自己儿子喂的骚的连狼孩都受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养了个名器出来。”詹姆士从懂事起就在魏国和高卢国两头跑,知道的某些暧昧词汇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魏国舅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坐在放了软垫的侧塌上,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睛,但笑不语。 31 031 两个时辰前, 四皇子秦昧穿着崭新的黑底金纹的衣袍跪在太子脚边, 声音轻轻小小的, 唤一句“太子殿下福寿安康。” 太子视线模糊, 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他看清楚了这位代自己远赴梁国为质的四弟。 太子爷悲悯的摇了摇头, 感动的好像立时能哭出来, 连忙弯腰附身下去,双手抬起给自己下跪的四弟的手,说“四弟你就是孤的四弟啊” 周围众皇子各有表情, 他们好像是一场木偶戏的观众,把自己遥远的摆放在舞台的边缘, 看着台上这一幕兄弟相认的戏码,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上台配合。 “四弟,快快请起, 真是太久未见了, 你怎么生的如此瘦小,连七弟都比你高一个脑袋” 太子爷说话总是显得很殷勤,然而谁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此感动,毕竟又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必要交好,皇帝寿诞一过, 这位可怜的四弟可是又要回梁国继续生活 或许说生活还有些不准确, 用为奴更好。 众位皇子心知肚明的几近残忍, 但没有一个人将真相撕开, 他们都很要脸。 “这, 秦昧笨拙,也不清楚为什么长不高,或许是因为母妃就很矮小的缘故。”四皇子穿着的新衣是梁国公主为他置办的,不是很合体,看上去就好像是个小孩子套上了大一码的衣裳,可以在里面穿梭。 “是了是了,孤记得贵妃,昔日贵妃和母后很是要好啊,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你如今也回来了,哥哥定是要带你好好玩一番,才能尽到地主之谊啊”太子说话没有分寸,弄得好几个皇子窃窃私语之间笑意更深。 四皇子被太子揽着,直接走向御花园里头,一面和众位弟弟们高谈阔论,一面说起过几日皇帝的寿诞都要送些什么礼。 就连最小的皇子都说有一颗南边寻得的夜明珠要送给父皇,四皇子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站在一群高傲的皇子中间低头,可怜的好似要卑微到尘土里。 这样的四皇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怜爱,甚至会让所有皇子觉得分外放心。 一个没有任何势力与能力,就连性格都如此懦弱的皇子,连让他们嘲笑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皇子们渐渐散了,找了各种借口离开,只剩下太子领着四皇子回去梁国使臣暂居的仪欢院,一副好哥哥的姿态,说道“那些个不成器的弟弟们真是不如四弟你让孤感到亲切,你这些年过的如何,我也一直从你给父亲的书信中得知一二,一直挂念着你啊。” 秦昧每月会书写家信,两封,一封交予梁国派送,一封秘密送走。 “多谢大哥挂念。”秦昧仰着那张尖瘦的小脸,甚是感动,伸手抹着眼角的泪花,真情实意的像个傻子,“大哥是秦昧回国后第一个如此待我之人,大哥日后若是有需要秦昧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秦昧能做到,决不食言” 太子顿时咧开嘴,却说“哪里的话,我对四弟你好,可不是要你这句话的。可四弟你既然开口了,哥哥我也就收下罢。”太子爷勉为其难着,一面叹气一面笑得难看。 太子爷也不知道是长得像谁,总之是不像年轻时候的皇帝,也不像美貌的皇后,长得一言难尽,不丑,可偏偏总和模样俊俏的公子爷们站在一起,对比着对比着,便沦为丑人那一类而不自知。 太子爷亲亲热热的和四皇子联络了一番感情后就觉得累得慌,又认为自己完成了任务,所以也告辞,让四皇子需要什么直接派人去和他说,便离开了。 四皇子恭恭敬敬的行礼,恭送这位太子和太子身后的一堆太监宫女,孤零零的站在半月门洞边儿上,枯黄的头发就这么从他肩头滑落,营养不良的教人感觉随便一脚就能把他踹死。 四皇子鞠躬行礼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起身,这副作态被梁国公主看见,简直觉得有点丢自己的脸。 不过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所以公主直接忽视,她只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了个有意思的主意,叫来自己的贴身宫女,在宫女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笑眯眯的摆手,让宫女去和四皇子下达自己的旨意。 那宫女名叫纸鸢,稳重成熟,人称纸鸢姑姑,是公主最看重的左右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公主说不可以的大宫女。 只不过纸鸢姑姑总是疼爱公主的,轻易不会拒绝公主的任何突发奇想。 因此纸鸢现在站在秦昧这个看上去像是七八岁孩童的可悲皇子面前,居高临下,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四殿下快去准备准备,同公主一起出门了。” 秦昧之前没有得到任何通知,骤然就被安排出门,却也没有疑问,只点了点头,逆来顺受的教人连火气都发不出来。 “好的。”四皇子温声询问,“是现在吗” “正是,不要让公主等太久了,新衣也让人摆放到你的房间,速速换上,天黑之前我们便要出去。”纸鸢姑姑冷着笑颜,冰凉的视线落在四皇子身上,也是个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的模样,“公主善良,见你总也融入不了这些公子中去,甚是着急,所以想了个法子让你可以放开大胆的结交朋友,可不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心。” 秦昧深深瞳色被他浅色的睫毛遮掩,再一个鞠躬下去,说道“定不负公主好意。” 这回大宫女笑了,满意的回去报信,而四皇子也回了自己屋里,一眼便能看见放在侧塌上的粉色襦裙 王弟围在楚馆长期有房间定着,带着男装的公主和穿女装的四皇子上楼时,他们已经来晚了。 房间里早早等着的有四五个公子,公子们并不知道今日王兄介绍的新朋友是梁国公主,但看见来的还有个黄毛丫头时,表情纷纷精彩无比。 一位外号黄鼠狼的尖嘴公子东倒西歪的笑起来,调侃王弟围说“唷这楚馆什么时候可以让小姐随意出入了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啊王兄你这是不负责了” 王弟围也笑,他虽然皮肤黑,然而黑的很匀称,是极健气的阳刚,回了一句“你给我放尊重点,我就负责了,而且别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笑,别叫你的相好过来动手动脚,楚馆就是个好地方。” 这话不假,多少文人墨客来到这里,传出去的还都是美名,做的,也都是好诗。 楚馆虽然有妓,但也有卖艺不卖身的女子,那都是矜持的比大家闺秀还厉害,千金买不来一个笑脸的。 “好好好,王兄介绍介绍吧,这两位是” 王弟围来前知道公主不愿意以真实身份来玩,所以也都编造了身份,虽然听起来就很假,但是不会有人不识趣拆台,二世祖们虽然是二世祖,但基本的眼色都看得懂。 “这位小公子是随梁国左侍郎过来的大人家的公子,你们叫他梁弟吧。这边的小姐是梁弟的远房表妹,是个小哑巴,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啊。”王弟围之所以说秦昧是个哑巴,主要因为秦昧声音沙哑难听,一张口便能暴露个彻底。 这一番介绍后,众人纷纷落座,不多时二世祖们中的另一个核心人物赵世子赵虔也来了,翩翩公子模样很是哄骗人。 等众人开了席面,纷纷喝起酒来,叫上个姑娘作陪,讲起最近听闻的新鲜事儿,燕家三兄弟终于是姗姗来迟。 然而迟到的人没有迟到的意识,也让人怪罪不起来,那燕家大公子浑然天成的霸气没人敢抱怨一句,燕家三公子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更因为和他们这拨人不熟悉,也没办法抱怨。 最后那燕二公子,如同谪仙一样的玻璃花一般的人物,没人好意思斥责,更何况现场两位人物是出了名的对二爷过度保护,谁敢砸场子去啊 三人利落的入座,王弟围活跃着气氛,燕千绪被大哥拉着远离赵虔而坐,大哥身边便正巧是个生面孔的清秀公子,而燕千绪身边是个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 好像还有点眼熟。 等等,什么时候楚馆连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都能拉出来卖了 二爷不太高兴,要说他的审美,不论男女,那都得是有大胸的才是好的。 男人就该如同大哥这样的身材,结实、强壮、宽肩窄臀,虽然他不喜欢大哥,但大哥的身材真的是羡煞他也。 女子,就该前凸后翘,如若一马平川,那他还不如看自己的身体呢再来,燕千绪虽没有胸肌,但也不瘦,挤一挤胸口,估计沟都比身边这位小丫头深。 燕二爷难得腹诽片刻,愣愣的样子也是极可爱了,这副模样落在将自己放在夫君位置上的赵虔眼里,简直就是最醉人的美酒。 燕千明极少与这些二世祖混在一起,他是所有二世祖可望不可及的优秀存在,因此哪怕他什么都不说的坐在这里,都让其他二世祖收敛了不知道多少,没有往日的放荡。 燕千明身边的公主更是在匍一看见威武冷漠的燕家大公子,便愣了一张微红的脸,眼里满是雀跃,动作全是紧张,连说话都不似她原来嚣张了,小声矜持着“燕大哥,初次见面,小弟对您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少年英雄。” 燕家大公子冷淡的给了身边男装公主一个眼神,看见其眼巴巴的想要碰杯喝酒,也无不可的碰了,但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 没有人和后来的燕家兄弟介绍生面孔,因此燕千绪也直接将身边的黄毛丫头当成楚馆里头的新人。 他见众人身边的姑娘都很好看,千娇百媚,自己身边这个却一马平川,蹙着两条漂亮的眉毛对身边的黄毛丫头说“你叫什么” 小丫头不说话,低眉顺眼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偶尔抬起来,更是没有一点儿柔情似水的影子,只有他捕捉到的惊慌失措。 燕千绪才发觉自己有正常能力,因此对大姑娘可有好感了,不如以前那样羞涩畏惧,可身边这个小丫头实在让他没有办法产生一星半点儿的趣味,只将其当个妹妹,聊聊天。 他不喝酒,酒是个坏东西,总害他,毁他,因此燕二爷非万不得已,已经是滴酒不沾了。 “你怕我”燕千绪无奈的笑,“你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坏事,你太小了,而且”燕二爷盯着秦昧紧紧相握的手,轻轻将其分开,放在自己手心。 他的手洁白如玉,秦昧的手粗糙骨节粗大,还很黑。 燕二爷替其担忧的说“而且你糙成这个样子,除了我,大约是没有人愿意同你说话了。”虽然秦昧脸蛋与五官很耐看,但还没有长开。 “小丫头,你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被卖到这里的”燕二爷叹了口气,说,“听爷的劝,你要是不好好养着自己,以后是赚不到钱的,还不如趁早从良。”心情好的燕二爷很大方,“需要我帮忙赎了你吗” 四皇子秦昧永远的心如止水在这一刻也碎的干干净净,他被一个姝丽近妖的昔日救命恩人捏着手,要赎了自己,饶是圣人也无法直视对方那双动人魅惑的眼。 秦昧那并不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嗫嚅着苍白的唇瓣,张了张,一面红了脸颊与耳尖,一面发出气音的用口型说道“不必。” 燕千绪歪头,忽然发现这小丫头才不是怕自己,原来是害羞了。 于是颇讨厌的捏着秦昧的下巴,让其抬头看向自己,丝毫不在意身边大哥射过来的不满视线与对面赵虔的不悦,甚至还很享受将两人玩弄的团团转的感觉,调笑说“说话的时候要看人的眼睛,知道吗” 燕千绪是真把黄毛丫头当楚馆新人教导了,他凑过去,凑到小丫头耳边说话,呼吸都仿佛要害人心跳紊乱一般“这样的孩子才乖。” 32 032 “燕大哥前段时间去剿匪去了”面生的梁公子身体前倾着殷勤的询问, “在哪儿啊听说是全杀了” “燕大哥好结实啊, 比他们都高, 真的是一般大吗”梁公子眨了眨眼睛, 比男子们更加翘的鼻子被烛光打上了暖色的高光, “燕大哥还没有娶亲吗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家里特皇亲国戚的那种你感觉如何” “燕大哥” 燕千明耳边全是这位梁公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不耐烦,但也不会不礼貌的转身就走。 燕千明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他的绪儿也不该总和这些不上进的二世祖们混在一起, 他喝了一杯酒,屏蔽了所有声音, 余光却是一直放在身边的弟弟身上。 他有些后悔拉着燕千绪出来了,然而小绪最近也的确是乖巧懂事了,不奖励就是他这个作为大哥的不对。 大哥私心里还是喜欢让弟弟坐在腿上和自己一块儿看书下棋, 小绪书小时候读的不错, 后来就废了,棋艺却始终很好,仿佛是天生喜爱在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压别人一头的感觉。 当然,小绪是赢不过他的,他也不会放水,可看着小绪认认真真和自己对弈的样子, 燕千明会胸腔都充斥着饱满的情感, 那是他极少拥有的东西, 非常温馨让人温暖。 现在燕千明放下酒杯, 伸手把还在调戏黄毛丫头的弟弟的肩膀捏住, 一把拉入怀里,随后低头说道“他不是这里的姑娘,绪儿不要唐突了。” 燕千明虽然没有被人介绍梁公子和黄毛丫头,可是光看众位看戏的表情就能察觉出来那黄毛丫头的身份不对。 “啊”燕千绪被大哥一搂就几乎整个人依偎进去,他本身四体不勤,也没什么力气,偎在大哥怀里的模样比其他几个楼里姑娘都要动人。 燕千绪已经开始不介意在外头和大哥如此亲密了,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虽然也被传说的乱七八糟,但是燕千绪知道,只要后来大哥死了或者和赵虔同归于尽了,那么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就算不破也会被后来的故事掩盖。 任何只要没有被证实的流言蜚语,都不足为惧。 他上辈子是太倒霉了,也太惨了,才会被人陷害着捉了个正着。 “大哥也不早告诉我”燕千绪生气,伸手就敲了敲大哥的额头。 燕千明面色冷淡,眼神温和“好,大哥错了。” 说罢,燕千绪推开大哥,顺便用眼尾扫了一眼赵虔,意味不明,却让赵虔喝酒的手都捏紧了酒杯,他颇不好意思的对着身边的黄毛小姐连连鞠躬道歉,是真诚的、不好意思的“实在是想岔了,抱歉抱歉,多有得罪,姑娘若是不原谅我,千绪大概要羞愧死了。” 燕千绪说的都是真话,他虽然对楼里的姑娘轻佻,但来这里不都是为了说些暧昧话来开心吗 可对待正经人家的小姐就不能如此,等等,大家闺秀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燕二爷心情复杂,但礼数周到,这回再看身边瘦小的黄毛丫头也是脸红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调侃对方的粗手,于心不忍的很,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小心翼翼的瞧过去,黄毛丫头没有看他,只是微末的点了点头,权当接受道歉了。 这小插曲让燕二爷能出来玩一趟的心情都消失殆尽,他找了个借口下楼,等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时常靠在大哥肩上听众人天南海北的聊天,时而闭上眼睛从那线条性感的喉结里头哼出好听的小曲。 四皇子秦昧长久的低着头,不被众人关注,不被在乎,与同样备受冷落的燕三公子燕千律却又大有不同。 燕三爷总想凑到话题中去,他像是积极的想要成为中心,于是夸张的一面说话一面做起动作,是个让秦昧没什么好感的人。 秦昧脸上的温度渐渐平息,黑色的瞳孔里便渐渐清晰的倒影出坐在侧边的燕二爷那微微动来动去的腿 秦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只是看着瘦小,所以也知道身边的燕二爷在做什么。 他在用脚和另一个人勾搭。 桌子不大不小,一个圆桌,铺了花色雍奢的桌布。 能够正正好坐下八个人,坐不下的,便搂着姑娘们在一旁的侧塌躺着。 秦昧看向燕千绪的对面,发现那温润如玉般的世子爷正对着空酒杯发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也就是说身边这个人和世子关系非同一般了 秦昧缓缓眨了眨眼,余光又瞧见燕大爷拉着燕千绪手的动作,一般男子哪里会动不动拉手呢 所以燕千绪这个人大约是和很多人都有关系,暧昧关系吧 秦昧之前还未想过自己今夜接触的这些公子爷都是哪家的公子,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留下来的事情。 他必须得留下来。 在寿宴结束之后,必须留下来 “?G,外面敲锣了,走人博开始了”突然有个公子兴奋的站起来,甩了甩衣袖道,“今儿我要上去把牛三那个混蛋给揍趴下兄弟们压我准赢” 这位公子生的也是亭亭玉立了,然而口气不小,估计也就仗着他口中的牛三也是个矮小瘦弱的贵公子。 “牛三那个混蛋上回和我抢人,末了还干了个半死送到我家里去,爹瞧见还以为是我做的,把我屁股给打的哟,今儿我不弄死他,爷我立时跳进河里游回家去” “?G?G,说话算话啊” “走走走看热闹” 二世祖们喝酒喝了个痛快,发现燕家大公子并没有像个威严的大家长管着他们,便渐渐放开了的浪,这会子黑压压一片人醉醺醺的出门,都要去中院里头最好的位置观看人博,燕千明牵着弟弟走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但弟弟却拉着他的手拽了拽,说“大哥,我和那位妹妹说几句话,你先下去。” 燕千明那冷淡的眸子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秦昧,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先下去,而是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的等着。 燕千绪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回身来到秦昧面前,比秦昧高了一个头,因此低头的时候,身后的青丝落的满肩都是,带来一阵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香气,暖烘烘的,十分好闻。 “来,这个送你。”燕千绪在补偿自己方才的失言,“涂在手上,多用些时候,手就不会太干燥了,你收着吧,不然我真的是晚上都睡不着觉。” 秦昧仰望这位燕二爷,发觉这人很奇怪,仿佛是轻易的能在惑人妖物与纯善赤子中切换,是能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人,又是个会到处捡可怜家伙的人。 “谢谢。”秦昧牢记自己不能说话的事情,因此这两个字也轻飘飘的,没有发出来。 燕千绪却满意了,伸手揉了揉秦昧的头顶,说“等会儿和哥哥坐一块儿吧,不过你最好别去看,都是些暴力的打斗,见血呢,女孩子看了会害怕。” 说完也没有等秦昧的回答,就自顾自的走出门去,准备找人给秦昧送回去。 秦昧站在一片狼藉的奢侈窝里,手上拽着一盒擦手的雪花膏这应当是刚买的远处是亮堂堂,人如流云的长廊,廊里的漂亮公子拉起他大哥的手走了,丝毫不知道这样三番四次给人温柔又三番四次的如潮水撤走是多折磨人的事情。 被这样吊在半空的秦昧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会儿想起燕千绪的手好像很软,一会儿想起自己大仇未报,一会儿想到燕千绪在桌子地下和世子的勾当,一会儿又想到他依偎在燕家大公子怀里的模样。 “喂走了,别耽误我看好戏”打断他的是梁国公主,公主不知道怎么又返回来了,对着秦昧就是一副不耐烦的鄙视模样,“话说你怎么和燕二公子勾搭上的他还让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公主身边跟着个贴身的仆人,她指着仆人说“那你跟他回去吧,车在外头,我还要更晚一点再回去。” 秦昧没有拒绝的资格,目前为止。 “是。”因此他说。 公主点点头,又很兴奋的对仆人说“对了,你回去对纸鸢说,我看见燕千明了英武不凡就是总有个粘着他的弟弟,可是他弟弟也不愧是今都第一的贵公子,生的真好看,燕家三公子就稍微逊色了,好像什么都不是最出众的。” 那仆人唯唯诺诺的听着,没有插话。 “父皇说过我看上什么都能带回去的,这回我知道我要什么了。”公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言语之间是毫不在意的娇纵与理所当然,“让纸鸢赶紧和左侍郎大人给父皇发八百里加急,告诉他我三个都要了” 仆人对公主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没有反应,相比是听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三兄弟摆在一起肯定比罗瑶家那三只小老虎好看。”公主仿佛已经看见之后的画面,“燕千明日后要陪我练武,漂亮的就赔本公主午睡,最后一个就打扫本公主的百兽园” 仆人不是普通人,光是站姿便很有种禁卫的气势,大约是皇帝派到公主身边的。 “属下明白。”仆人一个鞠躬下去,领着穿了襦裙的四皇子便离开,走前众人在一楼大厅相遇。 燕二爷一行人、梁国公主一行、魏国舅一行,竟是除了四皇子,全部都去观看人博。 秦昧与众人背道而驰,喧嚣落于身后,一出楚馆便是漆黑的夜。 仆人对他做了个手势请秦昧上车,秦昧规规矩矩的上去,又回到了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这里没有某人的温声细语,没有某人撩拨别人的腿,也没有一双醉人的眼睛在一股子让人躁动的香气中蛊惑人心。 秦昧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冷漠的看着手中那精致盒子装着的雪花膏,抬手便要将这个东西丢到窗外 然而他没有,他紧紧的捏着那雪花膏,片刻后打开它,从中挖了一点涂在手背上。 滑腻的雪花膏在他手背化开,滋出一片冷香。 这味道不如那人身上好闻,不过不知为何,他也不讨厌,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生平第一回醉了一般,在云里雾里中难过 他没有认出我。 四皇子淡淡的想。 他好像很喜欢俊美强大的男人。 秦昧在黑暗里缓缓眨了眨眼,有一道幽幽的光划过 33 033 大沅国各地都盛行人博, 这是比在赌坊押大小更具有刺激性的游戏。 一个人头最低十个铜板, 最高上不封顶, 有人一夜暴富, 有人倾家荡产, 然而所有人依旧沉迷其中, 在血色与惨叫还有欢呼声中挥洒热情,管他什么沅国士兵越来越少呢。 能够进行人博的地方很多,只要想看, 划块儿空地便是战场,让两个打赤膊的男性在空地里面开始厮杀, 一边打一边有人在外面收银子记账,直到空地上的一方认输或者被直接打死 死局很少出现,可一旦出现, 胜利的那一方将身价百倍。 因此大多数有真才实学的武人不爱当兵, 直接往人博的场地一钻,再出来便是浑身金银。 他们认为沅国的军队里头都是混日子的地方,等老了打不动了再进去混个一两年饭吃就好。 至于打仗,这种事情太遥远了,谁也没有想过,他们还认为沅国强大着, 历害着, 以至于根本无需出战。 燕千绪不是头一回来安常巷中庭的人博场地, 这是四面高楼, 中间铺满红毯的地方。 据说铺上红毯的原意是为了让血流到上面不至于太显眼。 燕二爷只喜欢看, 不喜欢下注,因为很多时候他不是个好赌徒,手气也背到家,逢赌必输,何苦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燕千绪没有多少私房钱,说来惭愧,他每个月的零用花的很快,基本上前半个月就花的干干净净,只能从好友那里借来度日,或者干脆直接花好友的钱。 究其根本,燕千绪也不知道自己花在哪里,他对钱没有概念,之前只觉得是大哥克扣他的零用才让自己如此不痛快,憋屈,可现在仔细一想,燕二爷就很心虚勉强的在心里承认是自己的错。 虽然大哥的确管着自己的支出,可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没有自己置办产业,没有其余的收入来源,就和三岁小童一样每日期待着例银,还没有存留之心,那不闹亏空就怪了 燕千绪坐在人博正楼二楼上,轻易能够纵观全场,和他一桌的是大哥燕千明。 二楼的桌子基本上是两人一桌,矮桌,上面摆放着美酒与糕点水果打发时间,燕千绪晚上没用多少东西,却也不饿,视线扫过桌上水灵灵的荔枝后,更是没有食欲,仅微妙的看着。 燕千明则是拿起荔枝,双手顺着荔枝顶头的一道凹痕积压,荔枝的壳便啵的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 果肉多汁,燕千明却剥的干干净净,手上一点儿汁水都没有沾到,最后将光滑的荔枝肉喂到燕千绪唇边。 燕千绪看了一眼大哥,不明白这个人是完全忘记自己把这个玩意儿塞到某个地方去了,还是不在乎那个画面。 他缓缓张唇,舌尖在嫣红的唇间闪现,他一口咬下去,撕掉荔枝尖端的果肉,也让汁水从自己的嘴角流下,流了大哥一手。 燕千明丝毫不嫌弃,一本正经的从袖口拿了白色的帕子给弟弟擦嘴,剩下的果肉则自己一口吃掉,在嘴里囫囵一个来回,眨眼的功夫就吐出个果核。 这般亲密的兄弟,大约不少人都只闻未见,骤然看了,也不敢置喙什么。 毕竟,这是燕家的公子。 “?G开始了”有人小声激动道。 楼下挂满了红灯笼与油灯,照亮了整个博斗场,场中站着个花里胡哨的龟公,笑眯眯的敲了敲罗,阴阳怪气的大喊一声“第一局,生死局,猪肉铺的伙计段宏与药铺的伙计桂三买定离手啊” 之后又是几声锣响,燕千绪看着楼下,只见猪肉脯的伙计长得五大三粗,大腿简直比他腰都腰粗了,扯了扯大哥的袖子,说“大哥,我看那猪肉铺子的能赢。” 药铺的人就跟竹竿一样,怕是风一吹便立刻倒了。 燕家大公子还未说话,就听隔壁一拨的异域人中刀疤脸沉声笑了笑,侧头看过来,说“这位小公子怕是第一回来看,有些时候不能光看外表,看看细节才是制胜法宝。” 燕千绪瞧过去,就看见一个华服中年人,这人有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远看倒也很是儒雅沉稳,仿佛是个有钱的商人。 “哦这位先生有何赐教”燕千绪声音清清澈澈的,和那双被灯火铺上迷人光点的眼睛相得益彰,具是分外动人,他刚开了口,就被大哥揽着回头。 大哥对他说“不要同生人说话。” 燕千绪一笑,不言语了,当真是乖的不得了。 燕千明却是侧头看过去,看见刀疤脸身上挂着的象征身份的玉佩,眸色微沉,连带着搂着燕千绪肩膀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燕二爷不明所以,小声的说了句疼,大哥才懈了力气,转为拉着燕千绪的手,十指相扣的拉着,好像这样一个人,不好好的牵着,抱着,护着,便要被人抢走了 燕千明很讨厌这种感觉,他也本不是个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可是很多时候他控制不了,就好像他觉得小绪的手很温柔,想要这辈子就他们两个人,牵到老 燕千绪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大哥在想什么了,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多余的。 他只觉得大哥捏的他手指头很痛,他们相握的手心很烫,还有他没钱了 或许他可以找大哥要一点,然后不再乱花,而是找点儿什么生意入股,其他公子爷们也都是这样的,俗称钱生钱。 有钱人的钱堆放在一起,随便做点儿什么生意便能很容易又生出一堆钱,比穷人容易得多。 燕千绪想着现在距离大哥和自己二十岁分家也就不到三年了,就算分家后还是住在相府,那么资产也都是各管各,大哥可能不会愿意分给他太多东西,不然就不好把控自己了,不是么 燕千绪这半路醒悟的脑袋里面没有多少经商之才,光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却连本钱都暂时拿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还有赵虔啊。 赵虔这个财大气粗的家伙绝对愿意拿钱出来为他做事的,说不定还能帮忙跑腿。 虽然燕千绪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上辈子死亡的真相,并且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到自己父亲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正直,有一大团黑暗笼罩在整个大沅国的上空,但是他不着急。 他不需要着急,只要是害过他的,燕千绪会一个个报复回去 现在大哥和赵虔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燕千绪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已经非常不待见对方了,他乐见其成,并且愿意在这两人彻底毁灭对方之前物尽其用。 “啊桂三赢了他打到猪肉铺的段宏桂三获胜”楼下的龟公突然大叫起来,整个四面楼的观众更是沸腾着,欢呼着,有人干脆扔钱下去,还有人甩掉手中盖了章子的赌票,崩溃的蹲下去。 而楼下那肉盾似的猪肉铺伙计已经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双眼望天,双臂不自然的扭曲着,失去意识。 被叫做桂三的伙计身上也都是血,但他站着,露出腼腆的笑,一瘸一拐的下去领赏。 坐在燕千绪隔壁桌的刀疤脸此时又侧头来和燕千绪说话“瞧,听叔叔的,没错。” 燕千绪瞥了这人一眼,一副高贵冷艳又疏离的样子,落在刀疤脸魏国舅的眼里,当真是合该被关在屋子里弄到残废的可怜孩子。 因此魏国舅眼神里便压抑不住的流露出一些危险的情绪,教燕千绪顿时敏感的发觉,皱眉。 燕千绪身边不正常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他若是还不能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他也不必重生,直接投胎算了。 “大哥,旁边那个老头好讨厌。”燕千绪声音淡淡的,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过分精致的脸,只露出一双睫毛卷翘的眼睛在外头,凑到大哥的耳边说话,把气息落在大哥的耳窝里。 他在给大哥找麻烦了。 至于大哥接不接受,那是大哥的事情。 燕千明果然侧过头在弟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鼻尖都蹭过燕千绪的鼻尖,低声道“不如家去吧,后面也无甚好看的。” 而燕千明大约是知道旁边的刀疤脸是什么身份,但他装作不知,也不欲闹事。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其中为首的便是赵虔。 赵世子干脆的坐在燕千绪另一边,提了半串葡萄,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燕大哥这就走了啧,咱们梁公子可崇拜燕大哥了,燕大哥都不下去露几手还是说今日状态不佳,不舒服啊” 燕千绪看了一眼人如清风的赵虔,赵虔在夜里泄露这几丝癫狂,是要拉人一块儿疯的架势。 “赵虔,你干什么呢不要乱说话。”燕千绪一副为难又害怕的样子,松开和大哥十指相扣的手,转而捏了捏赵虔的小臂,“是我不舒服,想要家去的。” 赵虔身上有酒香味,大抵是方才在厢房里被桌下和自己勾勾搭搭的脚搞的心猿意马,多喝了几杯,所以现在看见燕千明便跟看见杀父仇人一般,前来讨教。 燕千明和赵虔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都明白对方为什么厌恶自己,也知道彼此对阿绪真正的心思,当然了,他们或许还不清楚燕二爷在中间花蝴蝶似的促进作用,但这一刻他们都明白,是时候直接出手了。 “嘿,梁公子是王某带来的,既然赵兄和燕大哥这么配合,不如下去也来一场如何”王弟围适时出声,他说,“就当是打着玩,也让大家伙看看燕大哥这几年在军中多么威风” 梁国公主第一个赞同,她似乎是不在乎人流血的,更何况流的还是沅国人的血。 “好啊,就是不知道燕大哥敢不敢。”赵世子一笑,竟是有些风流的帅气,他拍了拍燕千绪的手背,说,“我就是想和你大哥切磋一下,不然心里太难受了,你也好喘口气。” 赵虔这话说的委婉,但是燕千绪是明白的,这人竟是心疼自己在大哥身边喘不上气。 简直傻得可爱。 燕千绪对大哥的恨太久了,久到成了习惯。 对赵虔和王弟围还有三弟燕千律反而才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害怕。 这三个人,两个是他的好友,至交好友,一个是没什么交集的弟弟,前两个,一个间接害死自己,王弟围和三弟还可能使合谋者。 真是奇怪,燕千绪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挡了谁的路吗 挡就挡吧,反正这回,燕二爷发誓,他不止要挡住,还要躺在上面让别人无路可走 燕二爷回神过来的时候,大哥和赵虔就已经让他好好在座位上坐着不要乱跑,他们两个下楼,先一步成为人博的对手。 有人认出上场的是谁,各个公子哥们几乎都亢奋的有点变态,一哄而上的去下注,其中赵世子的赔率要高一点。 燕千绪想了想,拿出一张最后的银票压在大哥身上,不是他不看好赵虔,是赵虔怎么能和大哥这个从小就力大如牛的怪物相比 他没有负担的看戏,当看见大哥被掰断了右手,而大哥给了赵虔一记断子绝孙脚时,他甚至还觉得满精彩。 精彩之余,他发现那个刀疤脸的中年人还在看自己。 燕千绪瞪了过去“你看什么” 魏国舅抿了一口酒,说“看你在笑,好像下面两个人不是自己的哥哥和好友。” 燕二爷扬了扬下巴,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这个奇怪的刀疤脸,说“我开心,不可以吗” 魏国舅摇了摇头,又笑道“可以可以。” 燕千绪没心情和这人聊闲话,可魏国舅却自报身份了“小绪你爹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他说你会带我游览今都,可惜我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见过你。” 燕二爷准备离开的动作都停了,他愣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魏国舅 “知道我是谁了”魏国舅很满意燕千绪的表情,“我听詹姆士说你很喜欢猎场的那只狼孩啊。” “是”燕千绪一时间找不到该用什么语气同这个人说话。 “叔叔送你,等狼孩表演结束后,就直接送给你好不好”魏国舅笑着。 燕千绪也笑,很应付,也客套“多谢魏国舅。” “不客气,叔叔喜欢小绪啊。” “”燕千绪笑着,第一次感觉还是大哥在身边,比较好 34 034 赵将军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老将军身边是哭的老泪纵横的发妻, 发妻脸上保养的好, 平日看不见什么细纹, 只是不常笑, 如今骤然大哭起来, 满脸的粉便唰唰的往下掉, 老态毕现。 赵将军也是急的气火攻心,有最受宠的小妾红摇一边帮忙拍着胸口,一边在旁边安慰说道“老爷别急啊大爷不定就这么坏了, 大夫都进去了,您就先放下心来, 别大爷好了,您又病了。” 赵将军此刻听不得这些话,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一巴掌将红摇扇的老远, 声音更是啪的一声,响亮无比,赵将军怒道“都给我闭上你们的嘴安静” 赵夫人闭不上,撑着瘦弱的身子站起来,就扑到赵将军身边,拍打不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要是死了, 我就不活了你为什么不管管他, 他就知道跟着那个燕千绪,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下场” “行了行了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赵将军的确就这么一个孩子, 没有私生子,没有庶子,连女儿都没有,唯一的这个根独苗好不容易有些成熟,想要上进,却遭遇了这种事情,实在是 “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将军在大堂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挥手,说,“去,把跟着虔儿的人叫过来都是怎么办事的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就躺着回来” 外面的下人更是害怕的乱作一团,听到里头主子叫人了,立马才推出一个急的满头大汗,面色煞白的小子。 这小子戴着蓝色的帽子,此刻也被他抓下来拿在手里,急急忙忙的连滚带爬进了正堂,扑通一下跪在赵将军的面前,声音颤抖的说“老爷” “哦就是你今天跟着虔儿出去的”赵将军站在那里,喘出的气比吸入的多,看上去犹如红脸的关公。 “是、是的老爷。” “老子今天就砍了你”赵将军气的举起凳子就砸过去,但被那小子躲过。 小子名叫赵群,是赵将军远亲的儿子,千里迢迢送到今都给赵将军的嫡子当奴才使用,已经好些年了,平日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作威作福不在话下。 赵群哭丧着脸抱住赵将军的大腿,一面哭一面打亲情牌,说“叔叔啊这不怪赵群,是少爷他的确喝多了,非要和燕家大公子来一场搏斗,还签了生死状,要不是燕家大公子脚下留情,少爷能不能抬回来都两说啊” “好他妈个燕千明”赵将军一巴掌拍在桌面,几乎将昂贵的红木桌拍碎,“我家的独子被他打成这样,竟是也不过来赔罪,现在你们现在就去相府要人把那个燕千明给我捉过来把他下头也给我踹到烂掉若是燕相不放人,就告诉他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赵将军没了理智,下头的人更是闻风而动也没有主意,说风就是雨从跑出门,一堆打手和侍卫浩浩荡荡的逼近相府。 而相府内,燕家三兄弟只回来了两个,燕千律不知道怎么丢了,只有燕千明和燕千绪坐在大堂和燕相说话,自然也谈到了今天的事故。 燕相坐在相比他身材来说已经显得格外宽阔的圈椅里,一边抽烟,一边笑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保持着优雅,说“哦千明你和赵家那小子打了一架还把人家给踹的下头废了为什么” 燕家大公子冷冷静静的坐在左边位置上,看着缩在圈椅里的父亲,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好像自己今日所坐之事也不值一提“不为什么,赵世子邀约,千明赴约,他输了,儿子赢了。” “好好一个赢了”燕相笑的咳嗽起来,但马上就自己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顺了气,才又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争强好胜,是不是又因为什么女人或者一些幼稚的口角” 燕千明没有说话,倒是燕千绪在一旁担忧的说“大哥和世子向来是没有仇怨的,可能只是因为喝酒上头,失了分寸,不如大哥过去赔礼道歉,送上好些珍贵的药材,以免两家交恶。” 燕相这回视线转向二儿子,他的二儿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准备与人共赴一场盛典,满头满面的散发动人心弦的味道,燕相对这样完美的燕千绪微笑,说“绪儿说的对,正值陛下寿诞,我们做臣子的总不能窝里反啊,不能让列国使者看了笑话。” “绪儿,那爹爹就派你和千明过去一趟,顺便带上前段时间东洋送来的深海稀奇食材,据说吃了很补。”燕相说。 “什么食材”燕千绪只听说过吃动物的鞭很补,深海里面除了鱼鳖和珍珠还有别的东西吗 “叫象拔蚌,说了绪儿你也不知道,赵将军府上估计也没有人懂,干脆把咱们的厨子也送过去一个,好帮衬帮衬,我看赵家父子两都很需要补一补的。”燕相委婉的讽刺着,在场的人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懂。 燕千绪也终于是明白,那象拔蚌大约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就和虎鞭牛鞭一样,是那种形状的东西吧。 当燕二爷拉着大哥出门去看望赵虔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打更的报过三更天后,就敲着锣走远,燕千绪坐在轿子里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盒子,心里没有想过此时赵虔怎么样了,也没有想坐在前头轿子的大哥又有什么想法。 他好像个局外人,眨着漂亮的眼睛,好奇的打开怀抱中的盒子,借着外头红灯笼那些微弱的光芒,看清盒子里那象拔蚌的真面目。 好丑。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象拔蚌泡着水,水不知道是不是刚换的,所以闻起来没有太多海鲜的味道,燕二爷看着象拔蚌软体部分,总觉得能吃下这个东西的人大约很变态,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吃的,长得太恶心了,浑身黑漆漆还泛绿,啧自己的就好看多了,起码颜色很正常。 和一个海洋生物做对比,燕二爷也是无聊透顶,傻的冒泡。 他可能觉得这次挺好玩的,所以像是踏青那般带着完全没有道歉人表情的大哥去了将军府。 途中燕千绪还在想遇到的刀疤脸魏国舅,想三弟一副要献身的模样巴结过去的样子,想王弟围若是知道会是上面表情,还想到了梁公子,那分明是个女的啊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老粘着大哥,莫不是看上大哥了 燕二爷这厢慢慢整理思绪,途中正巧碰见要去相府讨要说法的将军府家丁,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汇合,一起再朝将军府进发。 此刻将军府侧厅的小塌旁那焦头烂额的大夫已经给世子施针完毕,大夫其实并不知道现在情况有没有脱离危险,因为世子下头明显紫的肿大到恐怖的模样,甚至好像失禁了一般,流出血与某些液体的混合物 大夫愁眉苦脸的出来,便一下子被赵将军捉住,摇晃的脑袋都要掉了。 “我儿如何他怎么样了还能不能传宗接代”将军最害怕的就是无后,他能容忍赵虔至今不婚配,那是因为纵容,可不代表他能接受整个赵家到赵虔便再没有人了。 大夫不好说,却也不能把话说死,他道“世子爷现在情况不是很好,需要有人辅助他把瘀血弄出来,只要弄出来估计就好了一半,接下来就是休养” “好快让人进去帮忙”赵将军情急之下直接抓住自己的小妾红摇。 红摇吓了一跳,却是没有拒绝,很是红着脸进去了,众人一时之间也没有觉得不对,而外头又有小子跑过来报信说是燕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前来探望 赵将军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主位上,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说道“来的好,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燕千明便和燕千绪前后脚的踩着影子进屋。 燕千明自不必说,英武非凡,冷漠又贵气十足,进屋后直直的站在堂中央,不失礼数的给赵将军行礼,随后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燕千绪是个软和的,表面上看是个好说话的,是个漂亮又精致的公子哥,一登堂仿佛将满屋光辉尽数吸引在他身上,并且捧着一个盒子,甜甜的喊了一句“赵伯,这是父亲让绪儿带来的,说是现下赵兄用得上。” 赵将军向来看不起这个比女人都好看的燕千绪,虽然行为举止没有一丝一毫女气,但光是这祸害人的长相便是他不喜欢的,所以没什么好脸色,只点了点头,说“放下吧。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想进去看看虔儿便去,燕家大公子却是不要走的好,什么时候虔儿好了,大公子再什么时候返回相府” 燕千绪可不愿意在这里陪着大哥受训,这都是大哥的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燕二爷溜去侧厅,绕过百花图的屏风和一道珠帘,拐角里面熏了香的榻上便是他倒霉的赵兄了。 然而赵兄或许也不是很倒霉,毕竟燕千绪可看见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在给赵虔用手来回运动呢。 燕千绪走过去,眉目间一派清明,纤尘不染的连眸色都是最纯净的黑,他瞧着赵虔紫色的玩意儿,一旦想到上辈子这个玩意儿害死自己了,现在却跟废了一样在小美人手中没有反应,就感觉自己和赵虔之间的孽债似乎清了 “大爷大少爷您疼吗”红摇害羞的不行,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虽然有个仙人似的公子哥在旁边看着,也不好罢手不做,而是情意绵绵的和一直皱着眉头的赵虔说话,“大夫说您要把瘀血清出来就一回就好,疼也要忍着的” 赵虔大约是真的疼,面如死人,浑身大汗淋漓,牙齿将下唇咬的流血不止,喘气声大如牛鼾。 是个可怜到极致的模样。 “姑娘,你再轻一点,我瞧你指甲刮着他了。”燕千绪靠在一旁的床架轻飘飘的说话。 红摇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被赵虔一脚踹开,她懵在一旁,就见赵世子死死拽住燕二爷的手,咬牙切齿的恳求说“阿绪阿绪我不行了我好像不行了你帮帮我、只有你才可以” 红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可世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燕二爷那双骨节分明的玉色手指头轻轻按住。 燕二爷一副无辜又为难的样子对着红摇笑了笑“他疼糊涂了,乱说话呢。” 红摇从地上起来,茫然的看着坐到床边去,怜悯的伸手碰了碰世子快要烂掉地方的燕二爷,只觉得燕二爷的手和世子的烂东西颜色对比强烈,前者雪白,后者紫黑 “啧啧,你疼成这样,我怎么能帮你呢我帮不了啊”燕二爷叹了口气。 赵世子本来便痛苦,他的痛原来只是单纯的痛,现在却从燕千绪的语气里听出自己若是不行便不要自己的意思,顿时着急起来,挣扎着要拉燕千绪的手,嘴上说着“不、你不能走,我还没有废我好好的” 燕千绪对红摇招了招手,让红摇继续用手帮忙,自己则半蹲在床头,凑到闭着眼睛的赵世子耳边小声说话。 “呐,我没有走哦我握着你呢。”他骗他。 “想要我舔一舔吗”太恶心了,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还是想要我用腿帮你”燕二爷想起看的书里似乎有这种姿势 燕千绪说的暧昧又温柔,声音直窜世子的脑袋。 红摇基本没动,就有东西红红白白的落了个满天星。 红摇依旧很懵,看着几句话就把世子爷说舒服了的燕二爷,不知道燕二爷说了什么,也不敢问。 燕二爷则拍了拍昂贵的绸缎衣袍,站起来,对她露出浅淡的微笑,说“看样子赵兄是舒服的晕过去了,我还是出去看看大哥他们吧” 红摇愣愣的点了点头,半天才想起来给世子擦身体,世子嘴里一直在嘟囔什么,红摇免不得好奇,悄悄凑过去,便听得一句 “阿绪我会保护你、我好心悦你啊。” 35 035 燕家兄弟离开后, 赵将军府也依然无法平静。 老将军木着一张沧桑的脸, 去了儿子的房内, 坐在床边看这个好不容易长大的孩子, 最后默默的又出去, 把门关上。 这夜老将军难得宿在发妻的房内, 老两口早没有了什么激情,躺在一个被窝,却同床异梦。 老将军听见发妻颤抖着哭泣的声音, 也不像之前那么不耐烦了,他好像忽然发觉自己的确是老了一大截, 于是问发妻“你觉得,虔儿是不是被我们宠坏了” 发妻在黑暗里瞥了老将军一眼,虽然看不清, 却也仿佛能看到老夫君浑浊的眼睛, 这人从年轻时就分外要强,到了老了老了,也是专横霸道,把赵虔养的骨子里就和他一个性子“我们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就是多疼爱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老将军叹了口气, 心里想着很多东西, 却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妇道人家说那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因此缄默不语。 发妻却好似明白老将军有心事, 不再多说什么, 而是继续谈起了赵虔“这次的事情,虽然是燕千明害的,可到底也是虔儿不知分寸,非要出头和燕千明比试,堂堂一个世子,怎地就这么没有脑子呢。” “他是极聪慧的。”老将军摇头,“只是没有把他的聪明用在正确的地方,哎成日的和那妖精一样的燕家老二混在一起,比王家的那个王弟围都是不如了。” “王弟围就是那个过继到王老三底下的庶子”发妻虽然不知道爷们之间的事情,但是对这些人倒是清楚,“那王弟围的确是个上进的,王家那么多小辈,也就他看着能有出息,姐姐又是贵妃”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将军说,“王弟围能定下来,虔儿却始终好像一门心思扑在那个燕千绪身上,那燕千绪如今瞧着是越发有点儿妖气,好些人都在传这燕千明和燕千绪两个人混到一张床上去过。” “这下人的话也能听”发妻是从来不信谣言的。 “空穴来风,未必不可信。”老将军伸出手,拍了拍发妻的手背,“我是觉得,该给虔儿娶亲了,也早该娶亲了,之前一直由着他自己找,他却是不上心,现在出了事,娶个好姑娘进来冲喜也是不亏。” “可虔儿他现在还没好”发妻很心动,但是却不敢轻易答应,毕竟大夫说过可能要养个百日,这期间娶了人家姑娘,让人家守空房不成再来虔儿下头能不能好还两说 “他会好的。”老将军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不好,也得娶亲,我们老赵家不能后继无人” 老将军后面一句话说的有些深意,发妻不敢细想,只重重的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说“你说,要是燕家那老二是个姑娘多好,我瞧着虔儿最是喜爱他了,书房里” 发妻突然顿住,知道自己是多嘴了。 老将军却皱了皱眉头,猛然的做起来,在黑暗里问发妻“你刚才说什么” 发妻直觉自己要是说出口,虔儿定是要遭殃,现在虔儿已经受苦够多了,承受不了老将军的一顿乱打。 “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睡吧,明日还要看看虔儿伤势。”发妻岔开话题,“明日我们是不是该和相爷家回个话,说说虔儿的伤势” 今日燕家能过来表态已经很给面子了,是小辈之间的争斗,燕相其实给一句小孩子不知分寸这事儿也能过去,两家关系表面看着还好,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发妻觉得人家是礼数都做到了,就是那燕千明打哪里不好,非要还了虔儿的命根,这太损阴德了。 “呵呵,我和燕老鬼说虔儿伤势还嫌不够丢人吗”老将军准备把这件事直接压下去,让赵虔默默的把伤养好,然后就娶亲,找差事,和他一块儿把持权利,不能让燕老鬼和王家把他们比下去 老将军怒气冲天,可是光有怒气是不行的,他睡不着,干脆又起身去冲个凉水澡。 老将军身体很好,火气大,大半夜的洗凉水澡是常事,下人们也都不奇怪,唯独老将军洗完澡后跑去书房这件事比较稀奇。 谁都知道老将军生平最讨厌读书了,看两行字就能睡过去,鼾声如雷。 而赵将军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来看一趟,估计会后悔,也会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也因此,他非常非常轻松的,看见了赵虔写的那堆不堪入目的东西 老将军气急反笑,坐在书房里面,叫人把小妾红摇叫过来,他则坐在书房想到了一些从前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自己和燕老鬼还有王家政见不同,谁也不服谁,他不像燕老鬼,和魏国有些秘密勾当,也不像王家,没脸没皮的想要巴结梁国,他主张战 哪怕战死也比窝囊的把城池土地送出去好 可他也知道这仗打不起来,两个对他一个,就算他手里面有十万兵马,那也都是他的兵,凭什么要去保护那些想要坐吃山空的废物 老将军也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如今整个大沅国,俨然是他、王大人、燕相三人共同把持,说句不好听的,燕相权利更大,还有个燕千明现在初露头角,魏国舅也的确和燕相仿佛是旧时,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清楚。 王家就更不必说了,从来都是坐山观虎斗,他清楚的很,王家都是这样的小人,想看他和燕老鬼斗法,顺便搞搞小动作,也是个蛆虫无疑。 可赵将军万万没有想到燕老鬼会出这么损的招 赵将军怀疑那燕老鬼是故意让赵虔迷恋上燕千绪的好潜移默化的断了赵家的根 赵家人丁凋零,除了赵将军,旁支也死的差不多,要不然就是拿不上台面,没什么本事的人,赵将军就这么一根独苗,他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了过去,谁承想竟是让燕老鬼的儿子给迷了心窍 怪不得不喜欢女人呢怪不得一直不愿意碰房里的丫头是在这里除了差错 赵将军是知道现在朝中风气有些偏向南风,但到底是个邪门歪道,没有人光明正大的摆在上头,被搞的人也都是下贱的东西,算不得男人。 那燕老鬼也真是舍得,把好好的一个漂亮儿子送来给自己儿子当女人用呵 赵将军其实笑不出来,他从这些东西看出,赵虔根本就没把燕千绪弄到手,充其量就是个被迷的昏头转向的废物,还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赵将军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竟是这样轻易被人掌控的,不过还好发现的早,他只需要知道现在他们到了什么地步就好 思索间,小妾红摇过来了。 红摇穿着浅色的衣裳,披了身薄薄的斗篷,一入室内就撩开宽大的兜帽,给赵将军行礼。 赵将军向来喜爱她,觉得她是个好生养的,可现在做起正事,便严肃的让人害怕。 红摇瑟瑟发抖的跪在赵将军脚边,笑容都有些僵硬,询问说“老爷深夜叫红摇来此,是为何事” 赵将军不傻,看得出来红摇是喜欢赵虔,但是他不在乎这些,若是红摇能上得了赵虔的床,他说不定第一个高兴。 所以现在赵将军便垂着眼皮看红摇,声音冷淡的听不出喜怒“红摇,我问你,之前让你进去帮虔儿放瘀血,是你做的,还是燕千绪做的” 红摇一愣,不知道老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于是回答“当然是我老爷这是做什么” “说实话。”赵将军声音一冷。 红摇害怕的一个哆嗦,连忙道“真的是我,老爷别不信啊,只是我用手好些时候少爷也没有反应,后来燕二爷来了,在少爷耳边说了悄悄话,红摇听不见,可说完少爷就出来了”红摇本来是不敢把赵虔对燕二爷心思的事情说出来,可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不过在燕二爷走后,红摇听见少爷嘴里还念叨着燕二爷的名字,说说” “说什么” “少爷说他心悦燕二爷” 魏国舅的椒棠院迎来了个客人,这客人天快亮才被送出宫去,一直送回燕相府里。 燕千律是从偏门进去的,蹑手蹑脚回到自己院子里,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叫来自己随身的丫头让打一桶热水,那丫头睡眼惺忪的起来,被三爷狠狠瞪了一眼才瞬间清醒,匆忙跑出去找热水来。 燕千律则是一头栽倒在床上,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待热水来了,他沉进水里泡澡,更是感觉自己的大势降至。 他的身上有不少吻痕,他瞧着这些吻痕,很是心满意足,甚至觉得王弟围那样地位的人曾经居然搞过自己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早就该找上魏国舅啊 他想起魏国舅对自己的好,还有那些答应自己的话,深感美妙,他心情如此的好,自然要大度的询问一下二哥在做什么了。 燕千律问外间的丫头,说“大哥今日把赵世子给打残了,二哥和爹说了什么” 丫头不敢欺瞒,说“老爷没说什么,大爷和二爷出去道歉后就回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是说世子没废”燕千律啧了一声,本身十分期待世子废掉的,免得世子总像苍蝇似的围着燕千绪,虽然不比大哥难缠,可大哥总还有公事要办,不会总呆在燕千绪身边,世子就不同了,见缝插针的像个疯子。 “好像是的。” “哎”燕千律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笑了笑,想起魏国舅对自己说的话。 还想着魏国舅大约真的喜欢他了,不然也不会那般殷勤。 虽然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却是有着别样的魅力,那是权利在手的魅力,是比爹还要有恃无恐的随意。 魏国舅说梁国公主属意燕千明,燕千明肯定是不愿意跟着梁国公主回去,当个没什么用的驸马,梁国公主那样的人,被驳了面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是说不准 燕千律当时也在人博场上,竟是没有发现梁公子就是梁国公主,他既感觉魏国舅厉害,又很期待大哥坏事,只要能让燕千绪不好过,他都愿意开心。 他盲目的因为燕千绪可能会倒霉而高兴着,并不知道这国与国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事。 任何一步都牵扯着大沅国这个庞大死鲸的未来是被分食殆尽,还是被人一口独吞。 与此同时燕千绪这晚又被大哥爬床了。 大哥像是对他下头玩上了瘾,上来后便伸手进去,随意抚摸。 燕二爷心情尚好,也觉得舒服,不多时便昏昏欲睡,哪怕大哥的手指头去了他五谷轮回之地搅了一滩水出来,他也只从喉咙里哼了几声,沉沉睡去。 燕千明不困,他搂着燕千绪,眼神里很悲哀,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放不下小绪,可为了大沅国,却又不能不这么做。 燕千明希望能有两全的办法,可他暂时想不到。 他只能想到边疆辛苦的战士和吃不饱饭的闹灾荒的土地,他在外面跑了很久,久到把圣贤书消化完毕,对自己所处之地位,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有着无力的痛心感。 诚然他是能够眼也不眨杀掉几十条兄弟性命的,可他知道自己那样做才正确,跟着他的士兵也完全的相信他才只是有微言而不会造反,他不可以任性。 燕千明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改变这样的情势,他想要小绪长久的和自己在一起,也想要这沅国不受战争之苦。 他在妄想。 沅国如此的弱势,落后,还沾沾自喜,光他一个人的觉悟,哪里够呢 不够的。 燕千明搂紧了他的小绪,亲吻在小绪的额头上,一夜无眠 36 036 燕千明大约是十三岁就开始出入军营了。 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世家子们练武的场地, 而是场地之外镇守城墙的矮房子一带。 矮房子这一块儿地方没有特别的名称称呼, 或许在坊间有个什么别称, 但燕千明只叫它矮房子, 这里大都是些瘦弱兵丁们居住的地方, 兵丁们不如他想象种那样严以律己, 更不是人人强壮,他们拿着被克扣过后的军饷,聚集成一团又一团的小群体, 成日的喝酒打牌,好不快活。 燕千明觉得这些军人简直和他身边的那些二世祖们没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二世祖们玩的更高级,撒钱更大手大脚罢了。 今都尚且如此,外面又是如何呢 及至出去, 走到外头去, 燕千明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外头不比今都,可能唯有今都才如此的活在梦里,过着纸醉金迷的梦中生活。 从南到北,一路走过,四面楚歌, 西方大梁国与沅国紧紧隔着一条河便能轻易举兵入境, 东魏举国皆兵, 国人富足, 一城墙之隔, 沅国这边的边城人苦难不已,东魏的边城人富足安康。 最后北胡据说出了个暴君,暴他人之民,聚他人之财,拢他人之地,图以南上。 南面的蟠龙国蛰伏已久,常年在西梁与东魏之间摇摆不定,助长梁魏交战之气焰,囤积后方之国力,意图昭然若揭。 沅国割地大约是割上瘾了,畏惧北胡鬼国,便把祖地割让出去,那是一大片富饶之地,国库半数粮草皆从此出,祖地一让,其他三国总也有着不平衡,所以为了稳定其他三国,沅国又要割地。 割来割去,泱泱大国只剩下东拼西凑的弹丸大小,还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燕千明去剿匪时,陇西与祖地相隔不过百里,便有心前去一探究竟,然后便见祖地已无一人身着沅国服饰,无一人是沅国之人,找来当地人胡人询问,胡人提起那被国家放弃的沅国人就是一阵轻蔑,说原本住在此地的沅国人已经沦为下等人,每个人都派去修建城墙去了。 燕千明不意外,可当他便装前去城墙附近看时,却发现他大沅国的子民被当牛做马的赤脚踩在雪上,背着沉重的石头,瘦的肋骨突出。 他身边的两个长随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哭着嚎叫着,说看见老千夫长了。 那老千夫长曾经是祖地军队里很有威望的人,年过半百,颇具威仪,十分受到下头人的景仰,老千夫长的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整个家族都守卫祖地上百年,最后流落他国,成为奴隶。 两个汉子心中悲痛,有言无处诉说,有很多感情犹如无法喷发的火山,在胸口烫出一个大洞,最后流出的浓浆全是对沅国国君的失望 为什么不打呢其中一个长随将士很不解,就是战死,也不能把祖地给胡人这些野蛮的鬼 另一个长随将士也说是啊,我王太胆小了,比不得先王,先王文治武功,御驾亲征,谁人不服 这两人越说越是愤懑不平,居然埋怨皇帝,这是死罪。 然而燕千明只是听着,最后冷哼了一声,以示警告。 剿匪那段时间很苦。 燕千明基本上没有任何公子爷的包袱,他同最底层的将士同进同出,吃喝同样,没有一点儿特殊待遇,也不可能有,因为越是偏离今都,便越是贫瘠,偶尔遇到富县,也贫富差距极大,商人富的流油,百姓饿的吃糠。 他在皇城今都所见的,和在偏远地区所见的,仿佛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他曾想过,若是自己存活在这种地方,不如直接举家搬走,搬到比较友好的国家去。 但当地贫苦的百姓们似乎永远不会那么做,他们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家,说他们的祖先都在这里,他们哪里也不去。 燕千明所见的世界,太不堪,太可怕,稍有不慎就仿佛国破家亡了。 不过他看到的这些他不愿意让绪儿看见,他想绪儿既然从小便生活在花团锦簇里,便一直那么无忧无虑的好,不然绪儿大抵是要难受许久,并食不下咽。 燕千明太了解自己这位弟弟,这位长在手心里的小公子其实是个心思细腻又容易为了别人的苦难哭唧唧的类型。 如今长大了,或许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哭,但心里总还是难过的,虽然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或许口是心非,但他的绪儿会做一切善良的事。 燕家大公子看燕千绪,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因此过滤了一切不好,只剩下好。 他现在也事这样,并不认为弟弟是有意蛊惑自己,是他不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亵渎小绪 不过,其实这样亲密的举动,用亵渎来概括实在是对他们感情的侮辱燕千明想,这些不该叫亵渎,该叫爱 一大早,燕千明亲自帮燕千绪擦脸,用那珍贵的绒帕打湿后,捏着弟弟的下巴,给其从额头一点点的擦遍整张漂亮的脸蛋。 从上翘的眼角,从高挺笔直的鼻梁,再到那颜色如染血,饱满富有光泽的唇瓣。 擦过后,他又情不自禁的吻下去,从额头,一直吻到唇上。 他的绪儿会微微张开唇齿,于是他轻易攻入,捧着燕千绪的脸,亲吻的后者发出呜咽声,脱力倒在他怀里。 “大哥,你嘴角破了。”燕千绪一笑,很是狡黠的模样。 燕千明摸了摸嘴角,不甚在意那一点血色,说“无碍。” “怎么会无碍呢,等会梁国公主见到你,绝对会问的,再者今日可是陛下的寿诞盛典,那么多人都会看见你这里受伤了,大哥你怎么解释说自己咬的,别人可不会相信。”燕千绪这句话颇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他想知道大哥究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自觉,是真的本能觉得这样没有错,还是知道这是错的还不改。 燕千明没有进入弟弟的圈套,他回答“没有人会问,绪儿别担心。” 这是一个平凡的早晨,距离燕家大公子踹坏世子爷下头已经过去三天,将军府果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相府也风平浪静。 燕千绪这几日和大哥窝在府内,无聊的快要发霉之际,便总喜欢观察爹爹的状态,还有爹爹每回说起魏国舅的语气,他可以肯定爹爹的那些烟草绝对是魏国舅给的,也可以从三弟的肢体动作那些肤浅的骄傲里看出三弟估计和魏国舅也搞到一块儿去了。 这挺恶心的。 燕千绪想,和一个可以当自己爹的人做,三弟也真下得了口。 怎么找也要身强力壮,身材好,长的好,下头也漂亮的人才能让人有兴致啊。 比如说大哥,又比如说赵虔。 抛开他的所有偏见,这两个人的外表体型都非常出色,所以他就算当真日后得靠后头才能感受到一点愉快,也不会找比这两个人差的。 燕千绪这几日又相通了一点,他发觉比起死活没有反应的前头,直接弄后面更让他舒服,那种舒服是很上瘾的,他知道很不好,若是被人发现他喜欢让人玩后头,估计是得一头撞死,可他有点戒不掉了 燕千绪一面任由大哥帮自己选衣裳,像个巨型宝宝被人伺候,一面觉得自己堕落的好快,不过没关系,他开心就好,反正他不会让人发现自己这个特殊爱好。 燕千绪今日穿着一身枣红的衣裳,配着藕粉的内衣和纯白的纹饰,随意往椅子上一靠,便雍容华贵出一种新意,叫人眼前一亮。 三弟选的衣裳今日和他撞了颜色,然后立马跟吃了屎一般便秘着脸换了一身出来。 燕千绪已经不大将三弟放在心上,这个人迟早自己要收拾,太放在心上不利于身心愉悦然后长高高。 燕二爷对于自己的身高还是很在意的,他比同龄人,甚至小一辈的都要矮,这不排除是因为他骨架小的缘故,可据说在行加冠之前都算是成长期,所以重生回来的燕二爷决定好好把握这最后几年,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完美的身高。 胡思乱想之际,燕家其他主子已经准备完毕。 燕家从老爷,到下头三位公子,都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因此站在一块儿十分抢眼,给人一种满门富贵的仰望冲动。 燕家四位主子陆续进入各自的轿子里,从相府前往宫中,一路上碰到赵将军的轿子,碰到王大人的轿子等等,好不热闹。 大白天,整个今都也张灯结彩,活成过年一般。 燕二爷身在其中,感受这人间烟火,清澈的眼里倒影着这个烈火烹油的盛景,看见有追上来的小乞丐,他便也大方的伸手出去,丢了一把银子。 银子如同天女散花,晃了人的眼睛,他再撩开帘布回头看,可以看见小乞丐们一哄而上的抢夺,每人都在笑,于是他也笑,笑的分外动人。 37 037 朝阳宫内, 圆球似的皇帝正在被三四名年纪尚小的宫女伺候更衣。 他刚从王贵妃的榻上下来, 王贵妃还在熟睡, 他则已经在外间梳洗完毕, 穿戴好了最能显示出大国气派的昂贵衣物, 佩戴着世间罕见的珠宝玉石。 然而光是穿戴, 皇帝便累的气喘吁吁,他出了一身细汗,喘息着坐在侧塌上, 宫女一面给他扇风一面汇报目前为止进宫的大人们都有哪些,浅眠布置的如何如何。 他其实并没有在听, 毕竟这场寿宴看似为他而办,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坐在名不副实的位置上, 笑眯眯的看着所有仇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胖皇帝想到这里, 大约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气血上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并且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到后来咳出好大一口夹杂了血丝的秽物,这才让他终于恢复正常呼吸。 大宫女是个三十岁的老姑娘,此刻没有守在他身边, 而是在前面的寿宴场地忙活, 守着他的只有大太监宝公公。 宝公公生的眉清目秀, 乍看之下很有一股子奸臣模样, 阴柔又不露声色。 然而当只有胖皇帝和宝公公两个人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 宝公公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消散一空,他会坐在胖皇帝身边,一块儿吃点东西果腹。 里屋里还躺着有孕的王贵妃,外头,胖皇帝却和宝公公更像是一家人一般,胖皇帝会给宝公公夹一些菜,宝公公二话不说的吃掉,又给胖皇帝的碗里堆上小山似的佳肴,声音很是有些玩笑的意思在里面“陛下多吃点,今日在大堂之上你可不能随心所欲的嚼大饼,一碟菜不能用三口,就您这体型,最好多囤点儿,以免捱不到正午。” 胖皇帝当真拿着一块儿葱油饼,胖乎乎的脸上是一双很不符的细长深邃的眼,眼里有不少血丝,这是因为身体不大好的缘故,但胖皇帝对身体状况不是很在乎,依旧该吃就吃,尤其是和宝公公一块儿时,胖皇帝胃口尤其的好,他说“是是是,宝公公你也多吃点,免得站久了就头晕眼花。” 宝公公和胖皇帝闲话家常,偶尔一言一语的交流,但也不会太过频繁,等宝公公耳朵听见里屋的贵妃似乎醒了,便立马站起来,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走出去站岗。 胖皇帝十分的习以为常,但他眼里的光渐渐沉寂下去,又是一副昏庸无能的样子,对着款款走向自己的贵妃说“爱妃快快请坐,莫要累了皇儿。” 王贵妃自恃十分得宠,虽然看皇帝的眼睛也是没有爱意,不过却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她娇滴滴的依偎过去,说“陛下就只疼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疼疼臣妾吗” 胖皇帝连连点头,对外头喊重新上一遍菜后,又回头对贵妃说“当然疼,没有人能让寡人如此心疼了。” 贵妃很是满意,她要的不过是一份权势,她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婴,她要男婴长大后为她带来的荣耀 王贵妃还知道,自己的已经是晚了,皇帝的儿子太多,成年的也不少,自己这个尚且还在肚子里的,不过就是一团肉,可她有王家撑腰啊 她的二叔,三叔,都是她的靠山 王贵妃不爱任何人,但她会爱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将来会光宗耀祖,成为爹爹的骄傲。 王贵妃很少想起那位死于马上风的王家大老爷,也就是她爹,可是不想不代表不爱他。 王贵妃很爱那位看似风流实则温柔且又有着大智慧的爹爹,她也永远记得爹爹死时的惨状,是真的惨,惨到王贵妃拒绝承认爹爹会那样难堪的走掉。 因此她在爹爹的送殡途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知道爹爹也不希望她哭,爹爹会摸摸她的头顶,让她忍着,她是大姐,她还有个可悲的小弟,她还有个几乎残废的三叔,有个外强中干的二叔,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最重要的棋子,让王家翻身,复仇,完成祖宗留下来的遗愿 太子早早的到了公廷等候间和各位大人联络感情。 太子的龅牙今日也刷的分外干净,在一片晴朗好天气里洁白的反光。 他自觉身为储君,责任重大,因此到处联络完感情后就背着手走到外场地,犹如一只巡视山头的山大王对不少人指手画脚。 然而有两群人他是不敢随便吆喝的,一伙人是魏国舅带来的高卢人,高卢人们男的还穿着紧身裤,把下头的轮廓勾勒的清清楚楚,女人们依旧挤着胸脯,恨不能将两团东西吊在外面,脱颖而出的十分令人担忧。 另一伙是满脸写着别惹我并且和他一样满场地转悠的梁国公主。 梁国公主这几日火气很大,见谁都像是要揍人一顿,太子心里总想着自己的太子妃若是梁国公主就好了,却又总是不敢前去搭讪,去为自己取得梁国的支持。 因此他期待着相父能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帮他向梁国公主牵线搭桥什么的。 太子想的很好,他想拥有相父那边魏国的支持,又想要有梁国的支持,这样就算他母家地位不高,也是稳稳的坐住了储君位置,不会又任何一个不长眼的弟弟前来撼动。 只不过相父最近大约很忙,没来得及处理他这边的事情,所以太子自己也稍微行动了一点点,他借着四弟的路子迂回的在梁国公主面前刷脸,甚至为了让梁国公主认为他是个好哥哥,送给四弟不少礼物,虽然都是他不要了的。 这回他刚好又看见四弟,四弟正跟随在梁国公主身后的一行宫人身后,穿着在一众传作者梁国服饰的人当中显得尤为显眼,更何况四弟各自矮小,又长久的不喜欢仰首挺胸,是个胆小又可怜的样子,太子瞧见便笑脸相迎的凑过去,招呼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公主的身边跟着伟岸的左侍郎,左侍郎对太子行了行礼,却没有行大礼。 太子并不在乎,他甚至没觉得梁国公主这样冷淡的无视自己是不对的,他像个谄媚的太监,露出自己两颗大板牙又说“哦,公主殿下,孤是来和四弟打声招呼的。” 梁国公主冷淡的嗯了一声,转而去了魏国舅的高卢人的地盘。 太子这时才顿觉尴尬,这时他总觉得自己遭遇的冷遇被四弟看光了,可当他回头,四弟依旧是低着头,就像是他这么久以来做的那样,不看不听不说。 太子稍稍放心,又提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对四弟道“四弟,咱们一块儿跟着公主过去看看吧,好多新鲜玩意儿呢。” 四皇子点点头,蚊子似的的应道“好的,二哥。” 太子很满意四皇子的配合,他只要有四弟在场就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公主身边,公主现在还小,还没有开窍,并不知道自己的好,也可以换句话来说,是只要自己用心,公主就一定会被自己俘获 太子殿下自信满满,溜达着四皇子便一同去参观遮了一层布的后台。 后台最大的笼子旁边便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公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羞红一片,然而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进去。 太子正奇怪呢,待看见笼子里关着的是个赤身裸体的野人便吓了一大跳,好像野人比其他笼子里面的怪物还要让他吃惊一般。 “我的天这、这是这个小孩子怎么被关进去了”太子问一旁的高卢人。 高卢人正巧会一些汉语,因此简短的解释说“这是狼孩,从小被狼群养大,杀了狼王时身受重伤,被我们捡到。” “这也太不雅观了,不给他穿上衣服吗”太子爷看了一眼那狼孩下头甩着的恐怖东西,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精瘦的少年下头肿成那个样子,是驴吧 那高卢人笑了一下,隐晦的笑,说“这我们可不敢随便碰他,他也算不得人了,是狼,一口能咬死老虎的野兽” 太子爷立马摇了摇头,自认很礼貌的挡在公主面前,温声细语的说“公主莫要看这些伤眼的东西,实在是大煞风景去看那边的双头人吧,两个头还能对话呢。” 公主红着脸推开太子爷,说“笑话,人家都说了是个畜生,本公主还不能看了本公主就算现在剁了那个脏东西,都没人敢拦着” 一旁的高卢人连忙摆手,说“不、不,这万万不可啊魏国舅大人说这狼孩是燕二公子预定了的,今次表演结束就送去相府当看门狗,使不得的。” 燕家。 仅仅是提一下,太子便不说话了,梁国公主也不言语,她正是觉得燕家大公子很合心意,又怎么会和燕家过不去。 只有四皇子秦昧此时抬起头来,他视线冷淡,从地面细碎的沙石挪到笼子里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果然人不人鬼不鬼,皮肤比他还要黑,然而十分健康,拥有着线条完美的肌肉与凌乱的黑发,能敏锐的嗅到敌意,于是也抬头,露出一双几乎兽化野性黑眸。 “吼”狼孩四肢就像真正的狼那样着地,低吼出声。 秦昧在狼孩站立起来的时候自然也看见了狼孩身下明显不正常的玩意儿 这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 实际上已经十五岁的秦昧,至今没有发育,他像个十岁的孩童,身上没有一处值得被人夸赞漂亮的地方。 他瘦成皮包骨,肋骨根根分明,他眼窝深陷,他下头还像个肉虫,是沉睡致死一般不愿醒来。 他竟是比这个畜生都不堪入目 四皇子收回视线,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比较这些。 不过他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完成的,所以也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的去想自己同神祗的距离,该有几个十年那么遥远 38 038 从前殿到大殿里面,总共坐了两百大大小小的官员。 有人专程从外地赶回来, 然而小官们是无法进入大殿里面, 只有在道贺时才能跟着一众小官们进去对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进行叩拜。 大殿内是五十多名有头有脸的大人们。 坐在最前面的, 自然是三大家族和他们各自带过来作陪的小辈, 紧接着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贵客之一梁国公主吃着新鲜的杨梅, 似乎是头一回觉得这个东西香甜,于是像每个喜爱甜食的小姑娘一样一个个的不停塞进嘴里。 一旁的是威严沉默的左侍郎,左侍郎大人站起来代表梁国公主对沅国皇帝说了好些吉祥话,最后献上寿礼。 寿礼是珍贵的凉禅帛, 非常难以制得的布料, 梁国一年也不过就三匹, 送过来一匹便是分外贵重的了。 其余还有些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白蛇,小蛇据说是才满月, 是能长到十几米长, 大腿那么粗的雄蛇, 温顺又能开灵智,是梁国公主百兽园里头的小崽子。 皇帝一见大喜, 连连道谢, 之后又是魏国舅送上的贺礼。 魏国舅拍了拍手,在临近正午时分的时候给大殿内的所有人看了一场香艳至极的舞蹈,他拍了拍手, 一群红发碧眼雪肤的高卢女人便摆着裙子登场, 她们明显比国内舞女更加开放, 每一步的摇晃都仿佛是要将胸口的那块儿薄薄的布甩掉,非常不尊重那块儿布的劳动。 在场大人们都是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人,偶尔有小辈,也是二世祖。 然而没有一个人看过这种奇怪又振奋的舞蹈,就连音乐都演奏的奇怪又诡异,可结合起来这些舞蹈却有非常和谐,到最后一幕,异族的舞女们撕开了纱裙一般的大裙子,露出膝盖以上的大腿,腿和腿叠在一起,躺在用白玉石打造出来的大碟子里面,像是一道珍贵的人间美味。 音乐也戛然而止,魏国舅此时笑眯眯的看向龙椅上的胖皇帝,声音好似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一样,让人愉快“这道玉体横陈送给陛下,希望陛下喜欢。” “哦这、这魏国舅实在是太客气了。”皇帝看了一眼燕相,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但脸上的高兴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他直接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些病态的红晕,“燕相,这么多美味,我可吃不下,再加上今日高兴,就送于众位大人如何” 燕相在大庭广众之下是给足了皇帝面子的,虽然很多时候是他自以为的给足了 “全凭陛下做主。”燕相也笑。 “好好好今日实在是应当举国同庆,诸位大人们也就不要客气,魏国舅,让这些舞女伺候诸位大人们喝酒可好” “她们已经是陛下的了,自然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魏国舅身边一直坐着两名擦脂抹粉的少年,少年们一派风情,为魏国舅倒酒夹菜,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眉目之间很是有一抹媚色,柔柔软软的,大抵是比之女人都不差什么。 皇帝大笑,摆了摆手,众位在内殿的大人们便都分了一个异域美人,就连燕千绪身边都坐了一个。 燕二爷不是头回跟着爹爹上殿参加这些庆典,但是这么开放的分美女却是头一回,他总觉得龙椅上那位皇帝似乎是又胖了一圈,不但胖,还昏庸的更甚。 之后又是按顺序让各位大人把自己的礼物送上,和燕千绪没什么关系,他只一面喝着异域美人送上的果酿,一面看着对面的魏国舅发呆。 魏国舅对他笑了笑,举起杯子隔空示意要一口干掉,燕二爷更是无所谓的也回应了一下,反正他的不是酒,喝多少都不会醉。 一上午燕千绪就坐在爹爹身后一点的矮桌后,等开饭。 宫里的菜肴其实不比相府的好多少,但胜在今日是皇帝大寿,为了不让宫里丢脸,不让整个大沅国丢脸,燕相家里的厨子都到宫里帮忙来了。 燕二爷吃的挑挑拣拣,是个被宠坏了的样子,他身边的大哥却给他弄了一小碗的鱼肉汤拌饭,作势要喂他。 燕千绪在这么多老头子面前还是知道收敛的,跟何况他发现魏国舅和赵将军似乎一直在看自己,看的他坐立难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向赵将军慰问一下赵虔那个傻子。 自己身为赵虔的兄弟,再抛弃他,也要把表面工作做好啊,他自我反省。 至于魏国舅,燕千绪心想,如果三弟真的又想要找魏国舅害自己,那么魏国舅老是盯着他,倒是情有可原,燕千绪虽然不知道三弟为什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但三弟非要冒犯上来,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找外援谁不会啊,他也会,而且他还不会引火烧身。 燕千绪知道三弟和魏国舅之间有苟且,这苟且太明显,想不发现都不行,就是比较心疼王弟围,毕竟王弟围看起来像是很喜欢三弟一样。 燕二爷心里算计着一些东西,不知道众人准备换地方到外面去观看马戏表演,只是从众的跟着大家的脚步出了内殿,到外面偌大的空地上去。 出去时燕千绪偶遇了王弟围,这位仁兄看起来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燕千绪可怜他,却也没有忘记王弟围很可能时和三弟合伙一同害死自己的主要凶手。 因此他很注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激动或者流露出被背叛的恐惧,他笑,笑的很漂亮,还主动与王弟围勾肩搭背,说“王兄,你最近可是忙了自从上回赵虔和我大哥打了一架后,你就失踪了啊。” 王弟围今日穿着很不起眼的灰色衣裳,虽然不起眼,但布料也是寻常人家不可能用得上的上好料子,袖上藏有暗纹,他低头,便被燕二爷身上的香气裹了一身,眼里满满当当塞着燕二爷如同大婚一样使人沦陷的惊艳模样。 “哪里,明明是二爷忽然忙起来,疏远弟围了。”王弟围叹了口气,好像很难过,装腔作势的还用袖子抹了一抹眼角,说,“妾身真是再不受宠幸就要抹脖子上吊去呢。” 燕千绪被逗的一乐,在还没有准确确定王弟围就是呢幕后黑手之前,他还是很容易装出开心的样子,和王弟围虚与委蛇,他的一身演技自重生到现在,提升了不知多少个等级,哄人的话、骗人的话,已经是张嘴就来如火纯青。 “那是我的错了,王兄可千万别去抹脖子,那多疼啊。”是啊,多疼,燕千绪脖子至今都还是敏感地带,不允许任何人捏,他有阴影,阴影到对黑暗都抗拒。 “好好好,我不会。”王弟围和燕千绪落在众人后面说话,“那燕二爷特地来找我是干什么呢” 燕千绪摇头,说“我就不能是随便找你玩么只许三弟找你”他声音低低的,明明是在明媚的春光里,却让人恍惚觉着是月色当空的朦胧中。 王弟围脸蛋一红,当真是瞬间就红了的,一脸正经的摇头,拙劣的表示“这个,我和你三弟没什么。” “是么那就好,毕竟我刚发现三弟好像更喜欢魏国舅呢,你瞧”燕千绪伸手指过去,点了点不远处对着魏国舅亦步亦趋的三弟。 说完,燕千绪又拍了拍王弟围的肩膀,说“不过你既然不在意,那就算了。”他快步离开,走向等在柱子旁边的大哥。 燕千绪离开的太快,没看见伪装的比他还深的王弟围那双眼睛早已恢复清明,王弟围对那位叫做燕千律的三弟毫无感觉,眼神只追逐着过来告状的燕二爷,觉得燕二爷今日穿的仿佛是要大婚一样,披着红尘万丈。 真是可爱。 王弟围淡淡的想。 大约半个时辰后,在并不焦灼的春日下,一个个马戏表演被搬上台子。 魏国舅送来的表演里,除了有让双头人跟个动物一样在场中来回走一圈以外,还让肚子里有个死婴却还是处女的老姑娘露出肚皮给大家看肚皮上清晰的婴儿轮廓。 临近高潮时,有个壮士抬上一个人鱼摆放在一张大桌子上,这人鱼和大家认知里人身鱼尾的模样并不相符,反而像是一头长相奇怪的鲸,魏国舅偏生要站起来,说这就是人鱼,还让大家分食过去,说人鱼肉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皇帝非常捧场,让众人都吃,自己更是食用了一大块生鱼肉。 当报幕的太监念出最后一个节目时,百无聊赖的燕千绪才一下子从想要午睡的困顿里打起精神,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听到了狼孩的名字。 “接下来要上演的,是狼虎斗”太监尖细的嗓子像是捏着鼻子从喉管发出来的,但是却传遍了整个空地。 众人沐浴在温和的日光下,微风里尽是早春的桃花香气,或许夹杂着晚梅的残味,一派和谐可爱,被推上来的巨大笼子里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笼子被极大的木板一分为二,右面是一只让人望而生畏的老虎,雄姿勃发,虎啸震耳 左边则是一个看起来黑糊糊的少年,少年如果有毛的话,现在大约是全部都炸开的样子 “吼”狼孩对着老虎也是一声怒吼。 “嗬”围观者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窃窃私语,知道内情的便把狼孩的事情说一遍,不知道的人听闻之后便都露出复杂又挺感兴趣的表情,唯独没有同情。 燕千绪所坐的地方正正巧巧的正对着大笼子,可以看见狼孩弓起的背部线条,和那脚底板厚厚的茧子。 正当场中负责搬运聋子的壮汉准备拉开木栅栏让两个野兽死斗时,笼子里的狼孩突然动了动耳朵,撩开遮住他大半张脸的黑发,从那打结油腻的黑发里面露出一张颇俊俏的脸和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瞳。 狼孩转身回来,顿在角落看向燕千绪这个方向,喉咙里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燕千绪对他摆了摆手,像是在打招呼,狼孩则对他伸出舌头,像个真正的狼一样激动到极点的喘息,从那舌尖坠下透明的涎水落在地上。 壮汉没有给狼孩等待的时间,在狼孩沉浸在雌性发情味道里时,便直接拉开了木板围栏,将两个猛兽置于同一空间。 壮汉甚至在周围撒上鸡血来刺激两只猛兽的血性。 而这似乎成功了,老虎锋利的爪子从浓密的毛发里支出,它很暴躁,并且看样子并不是因为眼前的狼孩,而是因为围观的人类。 老虎体型巨大,棕黄的眼睛里惶恐之余满是愤怒,它嘶吼着,打算先咬死面前古怪的狼孩,再冲出去,冲出牢笼,饱餐一顿 说时迟那时快,浑身肌肉隆起的大虫后腿一蹬便朝狼孩扑去,狼孩矮身躲过,从侧面直接跨坐在大虫背上,随后又是一个低头,再起来时可以听见大虫凄厉的大叫,只见狼孩一口将大虫后颈处撕开整块儿虎皮都直接从笼子缝隙掉下去 大虫疯狂晃动身体,最后竟是直接冲破了胳膊粗的木头围栏,冲向人群 “啊啊啊快跑老虎出来了” “救命” “快护驾护驾保护陛下” 一时间果盘皆翻,矮桌全倒,四处滚落着糕点,人群涌动。 老虎狂奔,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凭着本能,它朝身穿明黄色服饰的人,那最显眼的人冲过去其间将狼孩甩了出去,它则把吓的不敢动弹的太子撞飞,一下子噗嗤一声,太子被撞在摔断了桌腿的桌子上,耸立的尖锐木刺贯穿他胸口,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他的衣裳 老虎也没能活多久,一个不起眼的男孩抽出侍卫的佩刀,趁着老虎撕咬太子尸体的时候插入老虎的肚子,并顺着力道划开,流了一地肠子,鲜血喷溅在男孩瘦削的脸上,使得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十分骇人 狼孩则不知何时在乱跑的人群中准确捉住和大哥、爹爹走散的燕二爷,将其毫不犹豫的压在地上,燕二爷脑袋摔了个大包,后腰也被酒杯戳着,大约是戳青了,疼的说不出话,然而他不敢眨眼也不敢说话。 在他眼前,咫尺之间,狼孩的肿块蹭在他脸上,留了一道水色过去 燕千绪几乎能嗅到浓重的腥味。 狼孩不得要领,不知道这只母狼哪儿可以让他占有,乱蹭一通,最后把鼻尖埋在燕千绪双腿间,像是终于找到了。 而燕千绪原本是吓的不敢动,这回生怕自己那小玩意儿被狼孩一口咬断,那真是连哭都没处去哭,因此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拍了拍狼孩的小腿,狼孩回头看这个美味的雌性喉咙里咕噜咕噜个不停。 燕二爷之前看狼孩,是隔着笼子,自然觉得可怜可爱,现在近距离感受它的兽性,那种可怜便变成可怕。 燕二爷鼓足了勇气,见狼孩没有要咬自己的样子,便闭着眼睛踹开狼孩,翻身就要爬起来。 可狼孩转身就骑到燕千绪身后,将燕千绪压制的动弹不得 “不别滚开”燕千绪声音暗暗发抖。 狼孩顿了顿,听见母狼的恐惧,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母狼一面发情一面又不要自己是为什么,但他很乖,委屈的呜咽一声,蹲在一旁,垂头丧气着,好像今生下崽无望 39 039 一场喜事成了白事。 太子没了。 胖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口血吐出来,晕过去, 被十几个太监一窝蜂抬去后殿, 前殿却也没有群龙无首, 三个位高权重的大人都还在场上杵着, 自然也不会乱。 最喜欢在这种时候处理事端的燕相站出来, 他有条有理的给其他人分配事务,听下头的人汇报伤亡情况,正当有人将四皇子秦昧推到前头,说是这个少年杀死老虎, 拯救众人于水火之时, 燕相正要说话, 外头便传来骚乱。 殿内的寿宴是绝对举办不下去了,外头又能有什么坏事呢 这不好说,因为众人眼见着梁国使臣一众人簇拥着左侍郎, 左侍郎大叫着冲过来, 一张看起来还算是俊气的脸上充斥着怒极的红斑, 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骂道“燕相好大的威风既然这里是你来管事了,就请把踩伤我们公主的罪犯砍头公主如此的金枝玉叶, 但凡这回有半点不好, 本左侍郎必定亲笔禀明梁国陛下,陛下最是疼爱百日公主,如若知道公主在这里竟是受到这等待遇, 必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我恐怕燕相你也不好收场吧” 左侍郎一番话, 如同惊雷在沅国臣子中炸开。 燕千绪就站在角落嫌弃的拉着大哥的衣袖擦自己脸上, 虽然脸上已然是看不见什么异样,可依旧是把脸蛋擦的绯红,听见这番话,亦是一惊,抬头看过去,那左侍郎竟是激动的像是犯了癫痫,浑身都在抖。 “这是什么意思”燕千绪侧头问大哥,“公主怎么了” 之前大乱,燕千绪没瞧见大哥被人群带跑,自己又被狼孩给拽着压倒在地,所以其他事情根本就没有看见,更别说公主那边了,公主坐在他们对面,是个眼睛总往大哥身上瞟的害羞样子。 燕千绪对这梁国公主没有太大感觉,甚至觉得这人若是把大哥搞去当驸马,也算是给自己解围,可现在那公主是受伤了 “不知道。”燕千明摇头,他一只手轻轻放在弟弟肩上,另一只手从弟弟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子,眸色微沉的看向场内几个重要人物,“不过似乎不轻,不然左侍郎不会如此激动。” “那大哥你得去关心一下公主殿下,之前公主三番四次主动找你,抛去身份,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要让公主难过啊。”燕二爷仰头看向大哥,故意说的很平淡又真诚。 燕千明却连沉思都没有的拒绝了“与我无关的事情,不必。”他认为再严重也不至于死人,只要没有死人,梁国就不可能真的有借口攻打沅国,所以,的确和他无关,这是燕相需要操心的。 燕千绪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看着孤零零站在殿中央的四皇子,瞧着这个小孩子,突然想起自己当时似乎救过一个小乞丐和他长得很像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低头的样子硬是叫燕千绪记起来自己当初干过的事儿,他是不知道一个四皇子是为什么当街晕倒,还穿的很是可怜,不过看四皇子现在,处境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质子,从小在别国长大,或许就算被放回来了,也不会被朝中大臣乃至任何人接受,他没有自己的地位,没有自己的交际圈,什么都没有,似乎连母家也没有,那么还不如不回来呢。 燕千绪可能看的太专注,明明在人群中最热闹区域,却显得那么孤零零的四皇子偏头看他,小脸上竟是还残留着鲜血,擦也擦不干净,似乎是面无表情,又好像很害怕,害怕的低下头,任由被鲜血打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上面凝固的血液沉重的仿佛让他睁不开眼。 燕千绪看着,又问身边的大哥“大哥,四皇子的母家是不是都没了”这一点燕千绪其实是不确定的,然而又莫名的想要知道。 燕千明其实哪里记得一个小小四皇子的母家有没有覆灭,但是当时确时记得宫内有宠妃上吊死了,然后四皇子才被送走。 一个妃子的死,在当时还算是大事,然而依旧不过让时间淹没在深水里。 这皇宫就是一坛大水缸,沉着许多灵魂,然而表面依旧风平浪静,还有缸中莲花亭亭玉立的开花。 “应该是的,你问这么做什么”燕千明伸手敲了敲弟弟的额头,说,“他的事情你不要过多的问,不是什么好事情。”本身一个废弃的棋子,最终的结局不是死,就是在梁国孤老终生,所以的确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有,只是看他一个人站在那儿”怪可怜的。 燕二爷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口,毕竟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话天真过头,转念一想,一个能在梁国存活十年的皇子,哪怕真的可怜,也不会可怜到哪里去。 他们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和燕千绪生存的世界,并不相同。 因此燕二爷住嘴,也不关注朝中之时,正要和大哥一块儿先行回府,谁知脚还没有踏出大殿,就有梁国侍从飞奔过来,哭的梨花带雨大吼一声“左侍郎大人大人啊公主她、她死了” 傍晚,燕千绪一个人在偌大的相府,接到了据说是魏国舅送来的礼物。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一件也没有搞清楚,就和大哥说的那样,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去弄明白,只浑浑噩噩的回府,留下燕相和大哥还有又不知道跑到那儿去的三弟。 燕千绪和很多二世祖一样,并不太关注国事,从小爹爹对他的教育更是不偏向朝廷,反而是专注于琴棋书画等更高雅的志趣。 他书不念可以,但不能不学琴,逃课可以,但不可以逃避下棋。 以至于燕千绪对一切消遣都十分拿手,包括养宠物虽然人形狼他没有养过。 魏国舅白天似乎也是受了惊吓,所以早早的带领他的那些异域人离开,回到了椒棠院里闭门不见客。 皇帝也是一下午都没能醒来,赵将军以家中犬子病重为由也不理事,最后竟是只有燕相和一个总是拿不定主意的王大人在镇场子。 这回魏国舅是缓过神来了所以记得把这个狼孩送给他 燕千绪站在院子里,看向被人五花大绑像是烤乳猪那样抬进来的狼孩,颇有些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然而他着实笑的很好看,是个要让下人都心神一荡的样子,教人很怀疑若是此刻亡国了,燕二爷坐在城头的围墙垛子上笑,也只会让人赞一句烽火佳人。 “醒了,你们下去吧,暂时不要给他松绑。”燕千绪盯着这个被绑的动弹不得的狼孩,蹲下去,用旁边折的小木枝把狼孩遮住脸的脏兮兮黑发撩开燕二爷怀疑这狼孩身上有跳蚤,所以不敢伸手碰,虽然他是已经被这个狼孩扑倒过露出狼孩一张被揍的看不清原来面目的脸,说,“哟,谁把他揍了” 还没走远的下人听了,回话道“这个好像不是被人揍的,这个畜生撞墙来着,像是有了疯病,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下药下的太多,神志不清了。” 燕千绪对这个狼孩没有恶意,哪怕这个狼孩之前那么对他,可燕千绪心里不怪他,一个没有开智的动物,就算自己怪他,他也不会明白哪里错了。 更何况狼孩之前发疯也是因为药物,自己让他滚开,狼孩也起开了,怎么看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好狗狗 然而好狗狗的漂亮腹肌下头也的确吊着一长条的罪恶之物,肿的看不见原本模样,是个要炸掉,要坏死的样子,恐怕再不解决,这块儿肉也只能不要了。 燕二爷右用小木棍戳了戳狼孩的那里,很想对这个悲惨的孩子好一点,可谁知道他那么一戳就坏事了 狼孩眼睛死死盯着他,哪怕嘴里塞着布,也哼出声音,如同鲸鱼浮出海面换气一般,喷出东西,正巧撒了燕二爷满脸。 燕千绪浑身都僵硬了,动也不敢动,几乎是脑袋一片空白,随后才恶心的反胃,一边吐一边用袖子擦掉脸上的东西,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给我把他关进柴房不去给他吃饭” “快去备水爷要沐浴” “刚才的事情谁要是敢说一个字出去,我就拔了谁的舌头”燕二爷急的眼眶通红,像是要哭了,然而又没有掉泪,便落了一副可怜兮兮招人疼的神情。 等好一阵忙活,燕二爷终于是把自己舒舒服服的泡干净,才暗暗皱眉,思索这狼孩是不是和自己相克,总和自己过不去,要拿那玩意儿怼他 这是燕二爷第一次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归咎于狼孩憋疯了。 40 040 这夜,正在发疯的人很多。 梁国使臣左侍郎就在发疯, 他哭的就像是死了娘, 在仪欢院外头都能听见动静。 公主的贴身侍女纸鸢更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同样的趴在床边, 捏着公主冰凉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嘴里一直念叨着公主公主。 左侍郎不能进公主的闺房,站在外面愁云惨淡的谋划着什么,可他什么都谋划不出来,跟着他好些年的侍卫南翼安静的站在一旁, 偶尔的一抬头, 就会发现左侍郎虽然哭嚎的厉害, 可眼里是一点泪水也没有的,或许刚挤出来几滴猫尿,却又实在是少得可怜, 可以忽略不计。 左侍郎叹了口气, 突然在侍卫南翼的面前顿住脚步, 他望向梁国那一方向的夜空,对南翼说“你说如何是好公主惨死沅国, 我等护驾不力, 都是要砍头的。” 南翼是个藏在暗处的小子,惯于飞檐走壁,因此若是他想要隐藏身形, 便没有任能够找到他的位置。 南翼并不会多话, 听到左侍郎的询问也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己是不必多嘴的,因为左侍郎也不需要他这么一个侍卫的建议,左侍郎只是焦急之余的自言自语,好像是把自己一分为二,开始对话,一同商讨对策。 而后左侍郎果然回答自己“不对不对,砍头倒是不至于,是沅国的错,我若是处理的好了,回去卖个惨,陛下不定会追究我的责任。” “可是公主的确是死了啊”左侍郎又焦躁起来,他干脆的转出这个让人呼吸不上来的小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没有关上,还是后来的南翼关上的,“陛下疼爱公主,几乎将公主当儿子养,现在没了,也没有个什么喜事可以冲一冲,前段时间和魏国交战,虽然表面上看是互有损失,好像是胜了,却也是惨胜死了十万人十万人啊” 左侍郎坐在圆桌旁边,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茶水,倒了一杯,直接灌进肚子,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要是魏国舅那边也有什么损失就好了”左侍郎知道自己来沅国的使命,皇帝是想要公主和自己给沅国找点儿茬,好让沅国能够主动倒向梁国。 现在天下形势已经四分,只有沅国这个被围在中间的暂时还中立着,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碰一碰,但是大家都知道沅国迟早会完。 沅国的那些大臣也明白,现在他们如若不找一个靠山,不俯首称臣,就等着其他国家结盟起来攻打他一国。 梁国要的就是沅国的臣服,如果沅国臣服,他们就可以直接派兵从沅国穿过,直接攻打魏国,而不是在蟠龙国交战,时时刻刻提防蟠龙国的背后阴招。 梁国国君李盛历三代之余烈,功盖千古,要在这乱世争一个霸主之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左侍郎就如同所有梁国臣子一样,永远揣摩不准君主的意思,因此他又想,自己如果不及时禀报,说不得还会坏了大事,最好的法子应当还是派人秘密回国禀报此事。 “南翼听命。”左侍郎艰难的下了决定,这个决定关乎他的性命,也关乎整个梁国的国运,而且只有让大沅国的君臣知道自己国君的态度,才能更好的让沅国这群上下全是废物的人们害怕。 “我命你连夜赶赴大梁,持公主的玉牌,亲见陛下,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陛下听,快马加鞭的过去,来往最多五日,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然”左侍郎声音低下去,揉了揉额头,说,“行了,你去找纸鸢要玉牌,然后不必再过来见我,快去快回吧。” 南翼在阴影里单膝跪下领命,随后转身便走,长发在空中划过,乘着月色,消失在春夜湿润的冷空气中。 距离仪欢院不远的椒棠院里是一片寂静。 魏国舅并没有歇息,而是和那高卢人詹姆士喝着小酒,詹姆士是一喝酒便脸红的类型,此时脸上已经没有白的颜色,他喘息了几下,伸手到下头,摸了摸小狗似的跪在自己双腿间的美貌青年,对魏国舅说“今日之事,国舅爷打算不管” 魏国舅的下头也趴着一个美貌的男子,男子嘴里不停歇,魏国舅却没有詹姆士那么强烈的反应,他继续喝酒,眯着眼睛,随后也是叹了口气,说“哎,管什么呢咱们看戏就好,只不过可惜了那么好的礼物。” 下午的时候,燕相来过,魏国舅没有见他,但是魏国舅清楚燕相想要送自己一份大礼,亲自送,送到床上去。 魏国舅是十分想要接受的,可不是现在,现在时机不对,自己若是收了燕千绪那样一个绝美的小母狼,保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色令智昏的事情。 魏国舅对自己没有把握,也就只能从以开始就阻止自己犯错。 高卢人摇了摇头,很可惜的说“其实就好比你玩燕老狗的三儿子一样,把老二玩了也就玩了,无所谓,怕个什么” 魏国舅抬眼,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轻蔑“还是小心为好,我暂时还有他们呢所以,忍得住。” 说着,魏国舅也伸手下去,摸了摸男子的头发,随后直接抓着头发逼迫男子抬头,男子生的很好,但是不如燕老狗家里的那个绝色那么眼神清澈确又不时艳丽无双的魅人样子。 他对这个男子说“来,转过来,我看你里头的葡萄有没有烂掉,被夹烂掉的话我会很生气啊。” “哈哈哈,国舅爷你真是强人所难啊。”詹姆士大笑,却也不敢再深入调侃。 詹姆士是见识过魏国舅的手段的,这人心狠手辣,就连床上的事情,都变态的要命,喜欢见血,喜欢看人痛苦,喜欢听人惨叫的声音,每当玩死一个,魏国舅便身心愉悦,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詹姆士很庆幸自己长得丑,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会被祸害了。 “对了,那个主动凑上来的燕三公子,味道如何”詹姆士不愿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被惩罚的男子那压抑的哭声上,找了个话题说,“好歹是兄弟,应该也不错吧” 魏国舅摇摇头,乏味的说“一般吧,被人用过了,没有亲手开苞的成就。” 魏国舅沉迷玩弄未经人事的男子,要的就是享受那种被害怕确又无法逃脱的掌控欲。 魏国舅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硕大的几乎和马有得一比的仿真玩意儿,往那不听话的男子后头塞。 男子努力放松,却又无法承受,到后来肚子都被撑出一个包,涕泗横流的躺在地上不敢动。 魏国舅擦了擦手上的血丝,笑道“不过我答应帮他找机会报仇了,他想要燕千绪死,可死太可惜了,我准备帮他找个机会可以亲手鞭打小母狼。” “想象一下那皮肤被鞭打出一条条交错血痕的样子,大约很美吧” “我在一旁看着就好,比把狼孩送过去有意思,狼孩到底还是个畜生,听不懂人话,我也看不见他欺负小母狼的场面,指不定现在那狼孩就因为对燕小三爷不尊敬,被打死了呢。” 詹姆士听着这一堆话,当真是越发见识了魏国舅有病。 可那和他无关,只要魏国舅高兴就好,只要魏国舅高兴了,他就有钱赚,就能够和魏国舅一起耀武扬威。 更何况有时候詹姆士觉得魏国舅虽然的确玩的过火,但仔细品一品,还是很激动人心啊 “那我就等着看戏了” “是啊,等着吧,过几天燕老狗应该还会想办法要送小母狼过来,那时,就可以一饱眼福,此行不亏啊。”魏国舅说着,又笑着,脚踩在那痛苦的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踩在男子的肚皮上,弄得男子眼泪不断的掉,求饶之语断断续续,凄凄惨惨,却又不会反抗。 这是被调丨教的足够好的小倌,知道自己该如何,不该如何,来获得宠爱和呼吸的空间。 另一边,养心殿内,宝公公在为胖皇帝擦身子,擦到手时,胖皇帝突然抽开捂住嘴,他又开始咳嗽,咳的仿佛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随之震动。 宝公公连忙去倒热水,然后扶着胖皇帝起来,皇帝随意的拿起昂贵的绢帕擦了擦满是血的嘴,裂齿一笑,牙上都沾满红色的血丝,他对身边的宝公公说“行了行了,小宝你别这么担心,我现在还死不了,暂时死不了。” 宝公公神情还是很担忧,但却在皇帝说话后,自觉的把担忧放回肚子里,说“我哪敢担心陛下,陛下把身后事都算的清清楚楚,我还用得着担心吗” 胖皇帝拍了拍宝公公的手,捏着宝公公的手背看了半天,说“昧儿呢现在梁国公主已经是死了,估计也没有人还能分出心去管他。” “是的,都如同陛下想的那样,一步不差。”宝公公一面说着,一面反将胖皇帝的手捏住,戳了戳手背上面的几个肉窝窝,声音放轻道,“他现在正在外间等候,要传他进来吗” “嗯,传吧。” 四皇子秦昧犹如幽魂一般,悄无声息的进来。 这是他第二次踏足皇帝私密空间,他极少抬头,进来后,首先给皇帝和宝公公行礼,随后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脸上的血迹已然是擦了个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重新换了一套。 四皇子不管从哪儿看过去,都是个瘦瘦小小的可怜人,一丝皇子的气势也无。 胖皇帝慢吞吞的靠坐在床头,对这个孩子摆了摆手,说“醒了,我们之间不必做这些虚礼,看着就烦。” 四皇子冷淡的回话,说“不可,君臣父子,皆有礼数,不可废。” 胖皇帝歪了歪头,打量这个孩子,虽然他同秦昧书信交往多年,感情深厚,他亦是知道秦昧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是个能够帮他重整朝廷,是个可以继承大统的人 可见了面,这位信中思维缜密,处处锋芒,野心勃勃的孩子,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胖皇帝不是嫌弃四皇子长得太像小冻猫子,只是反差太大,一时没能将心中的四皇子和眼前的瘦弱男孩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除了第一次见面四皇子情绪外露以外,其余任何时候,看着都是个平庸无能,胆小怕事之徒。 不过在胖皇帝看来,这样也好,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皇帝,正是现在沅国需要的。 他让四皇子抬起头来,男孩抬头,他看见的便是一双极度冷静的眼睛。 胖皇帝对这双眼睛还是很喜欢,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下面是有多少狂风暴雨,等待着未来爆发。 “你今日表现的很不错,没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胖皇帝此时还被宝公公拉着手,两人似乎不觉得在四皇子面前暴露有何不妥。 “现在梁国并不知道公主的死与我们有关,毕竟我们也死了太子啊。”胖皇帝浅淡的微笑,好像并不把太子的命放在心上,胖皇帝的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他的国家江山,所以哪怕牺牲他自己,他也不会犹豫一秒。 “方才得到暗报,梁国使臣左侍郎已经派人悄悄快马加鞭离开今都,我既然都知道了,燕相也应该知道,所以他会想办法,我们不需要再管。”胖皇帝笑着说,“梁国国君多疑,他可能会觉得我们有问题,但是却不敢逼迫我们赔罪,因为一逼,我们就要倒向魏国,不过就算他不逼迫,我们也要倒向魏国,这样梁国国君就会认为公主的死是魏国使的阴险手段,目的就是要嫁祸我们,让我们和梁国有仇” “哈哈咳咳咳”胖皇帝又是一阵咳嗽,但这回很快转好,就着宝公公的手喝了一口热水,说,“昧儿,你的计策,比父皇好一万倍,这等不破不立的事情,很好,很好。” 四皇子被夸赞了,也没有表露出喜悦,只是又是深深的一鞠躬,谦卑的说“是父皇教导有方。” “我哪里教过你,夸你,你就受着。”胖皇帝说,“话说之前林太重新开了个药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暂时还能护你一阵,你也不必再回梁国,趁着这段时间,和你的哥哥弟弟们打打交道,和宝公公多请教宫内朝内不懂的事情,最后” 胖皇帝顿了顿,说“太子没了,燕相虽然近期不会找人代替他,但也快了,你最好在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让他满意让他亲自捧你上去。” “啊真想看看日后你灭他满门时,亲爱的燕相会是什么表情呐” “一定很精彩。” 四皇子眨了眨眼,脑海里并没有浮现燕相是什么表情,他只看见今日仿佛穿着嫁衣的燕千绪,那人漂亮的让他睁不开眼,就那么远远看他,并且又是用那种怜悯的眼神 41 041 燕相深夜回府,紧跟其后的是一身寒气的燕千明。 燕家大公子刚从城外回来, 随着父亲一同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 茶水温热, 侍女将门窗关好后自觉退场, 啪嗒一声关上书房的房门,同守夜的小子们站在外面等候。 燕相惨白着脸,急吼吼在书房柜子里找到自己的烟杆儿,身边的燕千明用火石帮忙点燃, 他猛抽了几口, 烟锅子里的火光仿佛比屋内的烛光都要耀眼, 晃的人眼前模糊。 燕相却是舒坦了,他吐出一圈圈的烟雾,迷恋将自己置身似梦似幻的境地, 好像只要能抽到烟, 那么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足为惧, 都不算事情了。 燕千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样的父亲,眼睛里没有真情实意的亲情, 他很少流露自己的情感, 因此很多时候看上去像是个怪物一般麻木不仁。 燕相却很了解自己这位优秀的大儿子,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大儿子的眼神让他觉得心惊,可实际上大儿子非常听话明事理。 “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燕相回来的晚, 主要是去处理梁国和魏国的关系, 还有接待姗姗来迟的其他两国。 说实话, 燕相真是在此之前从未恨过大沅国的地理位置,可是现在看来四面皆敌,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 以前燕相还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是天下霸主才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就好像他们大沅国是世界的中心,其他都是围绕大沅国生长的附属,非常的有优越感。 可这优越感突然破灭,整个大沅岌岌可危 “不好,梁国公主带来的一千兵马闹的很凶。”燕千明如同下级对上级汇报那样站的笔直,然后身后的烛光却是让燕千明仿佛才是掌握大局的人,把他的影子拉长,模糊,笼罩在老燕相身上。 燕相揉了揉太阳穴,啧了一声,说“那梁国公主过来贺寿,还非要带一千人马,真是麻烦,现在杀不能杀,难道任由他们闹腾” 燕千明没说话,他脸上依旧冷淡着,此刻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和往日那个精明的父亲说话,现在的父亲有着说不出的愚蠢味道,那梁国公主带人马过来就是要找茬的,这是他们来时就该预料到的事情,现在说这些简直与废话无异。 燕家大公子并不知道燕相抽的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只是越发觉得父亲在抽烟的时候,思维十分跳跃且冲动不靠谱。 他以为燕相是老了,或许是抽烟抽坏了脑袋 “还有,之前有人汇报说梁国的左侍郎派人去通风报信了”燕相皱着眉头说话,但是很快又松开,“干脆杀了” 燕千明声音带着一丝兵器般的冷冽肃杀,他幽幽的说“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是最好不要杀。” “那还能怎么办”燕相抽烟抽的厉害,现在是一口不停,不断的吞云吐雾,最后突然抬起头来对燕千明道,“还是只能求助于魏国舅才行” 燕千明此刻才微末有了反应,他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也沉了下去。 “今日恐怕是我不够诚心,魏国舅才不愿意见本相”燕相看向燕千明,说,“我现在再去求见,他也一定不会见,他们都是一个德行,恨不得我们被压迫到了弹尽粮绝,才一副施舍者的面孔帮忙,实际上我们得付出更大更多的代价,这不行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割让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 燕千明也清楚,大沅国唯一富庶的地方,只剩下皇城今都,而他们一旦搅入战争之中,要么被灭国,要么就沦为别国的附属,几乎没有能够战胜的把握。 他们打不起,为了避免被梁国正面征伐,必须求助魏国舅,魏国舅如果现在接受,那么他们或许还有得商量,等梁国都把他们打残了,魏国再过来帮忙,大沅也已经无法恢复元气,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了,不管是谁都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沅国不想掺和战事,不想灭国,不想再割地,可又有求于魏,魏国自然也能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而置之不理,事后再掺和一脚。 “所以,明儿,你要提前帮为父做一件事了。”燕相仿佛是深思熟虑才说出这句话,然而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外轻松放松乃至飘飘然,“你,帮为父说服绪儿,让他去找魏国舅帮忙。” 言外之意,燕相要自己这个大儿子,燕千明亲手把弟弟送上魏国舅的床 以一人换一国平安。 燕千明没有回话。 燕相细细的观察着燕千明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知道燕千明一定会这么做,虽然很难,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去考虑,这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燕千明不是个为了一己之私而成为千古罪人的人。 燕相知道燕千明或许对绪儿有点儿不寻常的疼爱与控制欲,但该放弃的时候就该放弃,没人可以阻止燕家人的富贵长存没有人 “明儿,你今夜不如去和绪儿秉烛夜谈吧,爹不管你和他说什么,爹相信你会做正确的决定。”燕相正色,“况且时间紧迫,各国探子无孔不入,梁国公主死掉的事情绝对瞒不了多久,你不要让天下人失望。” 这是很重的一句话。 燕千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又是怎么坐在内院绪儿门口的石桌旁沉默的,他死死盯着燕千绪的房门,瞧见里面没有烛光闪烁,便知道里面的人应当是熟睡了。 他顿了顿,站起来走进去,悄悄的推门进去,没有惊扰睡在外间的大丫头兰心,而是直入里屋,缓慢的撩开床幔,借着月色看弟弟眉眼如画的样子。 本来燕千明一直很逃避这件事,并且认为送弟弟走这件事可能永远都不必发生,只要沅国能够强大,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毫无预兆的来了。 可为什么是绪儿呢 燕千明小时候没想过,如今看着绪儿生的这样姝丽又纤尘不染,很是教人想要破坏、玷污、弄脏的漂亮样子,也就觉得如果是小绪的话,他也愿意为了小绪做任何事,更何况魏国舅那个老匹夫呢。 可是 为什么是小绪呢 如果有别人就好了。 燕千明可以一眼不眨的砍杀敌人的头颅,可是要送出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弟弟,他觉得不行,凭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小绪了。 别人不知道小绪小时候有多可爱,不会知道小绪儿时各种调皮的举动,不会明白小绪有时候的难过是因为什么,不会了解小绪成长的过程里的每一步走向,没一点变化,每一次微笑。 他都知道。 没有人会比他更疼燕千绪。 这是他的兄弟,他的同胞,他们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是血缘至亲,是天生就该永远在一起的啊。 更何况小绪现在叛逆期过了,是那么的依赖自己,那么听话,唇是那么软,身体是那么的柔韧,那些因为自己而变得粘腻缠绵的声音更是让燕千明无法就这样放弃。 他想,若是沅国非常非常强大就好了。 他一定会有所作为 凭借燕家的势力,就算是造反也可为之。 那时候他会绝不会让一人护一国,他会让一国去护一人。 他伸手抚摸过燕千绪的额头,从额头又滑到鼻尖,最后落在那颜色不如白日红的唇上,摩挲。 燕千绪睡的不太熟,突然惊醒看见个黑影在自己面前,吓的浑身顿时汗毛竖起,他怕黑暗,他记得自己睡前有留一座蜡烛,可见是燃尽了。 “大、大哥”燕千绪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下来后便看见是大哥在自己床边。 大哥声音很低,低到传入耳朵里时带着一点点酥麻“嗯,是我。” 燕千绪还是不太习惯,他说“大哥可以把蜡烛点上吗太黑了。”一边说着,燕千绪一边起来靠坐到床头,并不能感受到燕千明纷繁的内心。 燕千明也照做,很快将床边的蜡烛点上,照亮这一小片区域,然后又坐回床边,说“怎么突然怕起黑了” 大哥摸了摸燕千绪的头顶,燕千绪头发散了满背,衣衫凌乱,浑身散发着温软的肉丨欲气息,那被烛光照亮的皮肤上落了一片橙色光辉,显得无比诱人,好像这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是甜的 燕千绪假笑了一下,说“就是突然害怕了啊”如果你也被人罩着头,在黑暗中吊死,你也会害怕吧,大哥。 “别怕,天很快就会亮起来,而且,我会在你身边。”燕千明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煽情的话,可他此刻脱口而出,收不回来。 燕千绪伸手拉着大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随后撩起那双惑人的眼,浅笑着拉着大哥的手往床上牵,最后把人牵到身边,一同躺下,温声细语的说“好啊,那大哥陪绪儿睡吧,但是不要说话,明日还要早起不是么” 燕千明回神过来时,自己已经是搂着弟弟困觉了。 可他觉得自己今日出了一身汗,还未沐浴更衣,就这样搂着香喷喷的弟弟,是种罪过,因此等弟弟气息平稳,他便立即出去沐浴更衣,后又返回来重新搂着弟弟睡觉。 秉烛夜谈是没有的,满怀温软倒是怀了一夜。 燕千明睁眼到天明,没有和燕千绪说关于魏国舅的一个字。 而燕千绪其实也是装睡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大哥还在看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脸上有字。 他惦记着那个冒犯自己却又可怜巴巴的狼孩,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着急要过去看一看,他暂时觉得笼络大哥太容易了,所以也不怎么上心,他把世子都完全抛掷脑后,更何况这个好像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大哥呢。 可谁知道当他洗漱完毕,穿戴好正准备出门吃早餐,然后去看狼孩时,大哥拉着他说“先别走,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能有什么事儿 燕千绪什么都不在意,但如果是关于害自己的幕后黑手的事情,那么他愿意听一听。 “小绪,今天,你可能需要去魏国舅那里一趟” 燕千绪听到大哥这话的开头,突然打起精神看着大哥,那双不笑自弯的眼睛里是黑葡萄一般大的瞳孔,显得燕千绪单纯又稚嫩。 “需要你求魏国舅相助大沅,你”燕千明顿了顿,似乎是把要说的一些话藏了起来,“不要怕,大哥会在外面等你。” 燕千绪见过魏国舅,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所以很不情愿,可他现在不能直接拒绝大哥,便乖咪咪的问“为什么呢我和他不熟啊。要说熟悉,应该是三弟和他熟悉。” “嗯,你相信大哥,你只需要过去就好,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做。”燕千明眼睫下是被阴影笼罩的深邃眼眸,他仿佛是决定了什么,对燕千绪千叮万嘱,“因为现在只有你过去,魏国舅才会见。” 燕千绪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那个魏国舅名声已经臭的不行了,还和三弟搞在一块儿,让他过去岂不是送肉上门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千绪正愁不知道爹爹和魏国舅的关系,这回过去,说不定能知道。 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毫无保障的过去,哪怕大哥在这里保证自己的安全。 燕二爷不是太高看自己,只是瞧不起魏国舅而已,魏国舅连三弟都吃得下,难保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燕二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在去之前,得给在家里养伤的赵虔送个口信才行,赵虔这几日,日日送信过来,但燕千绪都没看,也没有过去看望赵虔的意思,但是赵虔大约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顾后果冲来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人。 燕千绪知道赵世子把自己当成什么,赵虔也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必多说,只要让人透露自己单独去见魏国舅就好了,赵虔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出现。 燕二爷为自己又要利用赵虔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他这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保障,大哥不够,所以赵虔凑一凑吧 总归他不会让自己再吃亏了。 “既然这样,绪儿去。”燕千绪假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稍微犹豫片刻,微笑着答应道。 42 042 一大早,赵将军的小妾红摇从外间打水出来, 在绞帕子的时候, 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 颇有些顾影自怜之感。 她瞅着自己的模样, 小脸尖尖的, 眼睛大大的,里头有着点点血丝,稍微抿唇愁容起来,便觉得自己也算得上是病若西子了。 当然她其实没病, 她只是害了相思。 相思着她的大少爷赵世子。 世子爷前段时间犯了太岁, 被人打的不成人形卧病在床好些天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红摇的机会便来了,她被委派去世子的外间贴身伺候世子爷, 府里的下人虽然不敢说, 但这觉得是坏了规矩的, 可既然连老爷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谁也不会不识时务的嚼舌根。 只不过红摇心里也苦, 她感觉自己虽然是满腔柔情的来了, 世子却完全看不见,世子成日醒来便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要他的长随送信去相府。 相府不就是燕二爷的家么, 红摇撇撇嘴, 她当真是不明白, 男人有哪点儿好了,比女人还要好吗 红摇心里开始乱糟糟,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她收拾干净后就捧着水进里屋,给穿着白色亵衣,披着暗红色外衣的世子洗脸。 世子不爱别人碰自己,因此红摇也没能上手,刚把帕子凑过去,世子就伸手过来接过去,自己自力更生。 “世子爷,昨晚您睡的早了,将军回来您都不知道呢,将军还来房里看你了。”红摇汇报昨天的事情。 世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说“把送信的人给我叫过来,我送出去是十封,一封回信也没有,我倒是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这指不定是燕二爷太忙了,没有时间回信,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世子。”红摇下意识的想要诋毁燕千绪在世子心里的形象,虽然燕二爷本人其实比她嘴里说的更可恶绝情一点,“不过我瞧燕家最近很是清净,就昨天朝里出了事而已,这就奇怪了呢” 赵世子抬眼看着红摇,根本没有把红摇的话听进耳朵,他深呼吸了一下,仿佛是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然后又说了一遍“我说,让送信的人进来,你听见了吗” 红摇原本是不怕赵世子了,可有时候总觉得世子爷处处流露着要发疯的怪异,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来大叫着开始发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爷并不恐怖,里面流露的深意却叫红摇心惊。 红摇立马点头,不敢多耽误一秒的走出去,小跑到一进院子里找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让外头的长随大牛进来。 大牛是赵虔最近常用的下人,很多和燕家的联系都靠这人来回跑,可是现在一连四五天没能有燕千绪的消息,赵虔不能忍,他是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情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废了一样,渐渐远离阿绪 大牛生的人高马大,然而生了一双鼠眼,眼角细长,看人似乎永远都是眯着眼睛瞄来瞄去,不像是个好人。 然而赵世子不在乎这些,他只坐在床头,声音沙哑的询问道“说,我让你把信亲自交给燕二爷,你可是真的交到人家手上了” 大牛一下子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然而抬脸笑道“当然啊” 世子爷举起身边的陶瓷枕头就砸过去,刚好砸在大牛的腿上。 大牛惨叫一声,侧倒在地上,头顶便是世子爷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你撒谎” “没、没有小的是是的,小人送信过去,连门都进不去,只好交给门口的小子,那小子说是叫东土,小人记得他,他是二爷身边的长随,所以就放心交给他了”大牛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断了,可又不确定,只能涕泗横流的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 世子爷站在他面前,身形不如以前挺拔,他佝偻着背,像个刚坐完月子的新媳妇,然而脾气却不像新媳妇那么好,他可饶不了下人,他若是不能自己出门找阿绪,又怎么会需要这种废物来当传声筒 “我饶了你,谁来饶了我”世子爷心中憋着一口邪气,用了浑身的力举起旁边的椅子就砸在长随的身上 “啊” 长随被打的头破血流,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后,世子爷才把散了架的椅子丢开,心平气和了,对在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红摇说“小姨娘,你把他扶出去吧,好好找大夫看看。” 红摇顿时连连点头,扶着大牛出去,生怕再多耽误一秒,自己就也要被少爷打死 这人如此的阴晴不定,红摇心里既紧张又可惜,多可惜啊,长得多俊啊 正是这个时候,外间有另一个长随屁颠颠的跑进来,红摇和这人擦身而过,也就顿了顿脚步,便听见那人紧张兮兮的和世子爷说道“世子爷,咱看清楚了,燕二爷今日又和燕大爷出门,做的轿子,一大早就出去呢,朝宫里去的。” “后来我花了点银子打听,据说是那家的大爷要带二爷去见魏国舅” “小的一得知消息就过来了,您看” “好。”赵虔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说,“就是要像这样,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说吧赵虔对外头的大丫头们招了招手,说“更衣。”他现在虽然是被禁足了,可若是不去看看那个燕千明伪君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放心 赵虔总还是对国事有些敏感度的,从那天他说要上进后,赵将军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和他大谈国事,问他见解,此时赵虔虽然不知道燕千绪过去干什么,可也知道燕相有求于魏国舅,而魏国舅那个老混账又是个管不住下边儿的,那眼神早就黏在阿绪身上不知道多久了,要是魏国舅要做什么,那怎么办 他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他光是出门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从后院的茅厕翻墙出去时,他他妈的扯着蛋了,世子爷现在最伤不得的就是那地方,因此走路很是有些内八,甚至坐在轿子里时浑身冷汗直冒。 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他也不在乎,他怕自己去的晚了,阿绪要吃亏。 他是不相信燕千明能对阿绪有多好的,就算是要,也是有利可图的好,而他就不一样了,他爱阿绪,比谁都爱。 从儿时到现在,世子身上的每一部分回忆都承载了一个阿绪,因此没了这个人,世子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可是他似乎还是去晚了。 当他进宫,直接的闯入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里头却是早已一片混乱 垫着薄羊毯子的地面上有无数血迹,燕家三公子燕千律晕倒在地上,并且完全不见燕千明和燕千绪的踪影 魏国舅也倒在地上抽搐,头吐白沫,周围下人散的干干净净,只有他冲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批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那高卢人詹姆士,直接扑到魏国舅身边,随后急急忙忙的对下人说“快把烟杆子拿过来” 赵虔也感觉要疯了,他抓住高卢人的衣领,仗着自己的爹是赵将军,也没有把魏国舅放在眼里,起码现在冲动之下他什么都不怕 “燕千绪呢燕二爷呢”他吼。 詹姆士愤怒的掰开赵世子的手,说“你又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 两人皆是不明此地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赵虔却在另一个房间看见了被迷晕的燕千明 可所有他不在乎的人都找到了,唯一的那个在乎的却始终不见 与此同时,在椒棠院背面的小巷子里,巨大的梧桐树下,有个曾经死过宫女的水井。 这个小院子是东宫的偏院里某个下人房前的水井,多年前闹了桩丑事,死了好多人,最后关键的宫女便是直接跳井死掉,弄得这个小院子开始闹鬼,没人敢住,渐渐便荒凉的没了生气,只剩下井旁的大梧桐时常落叶进去,笼一片阴凉给这本就阴森可怖的水井。 而水井久违的从里头发出声音。 那是指甲抓过墙壁,扑腾着冰凉井水的声音,细细的听,仿佛还有回音。 偶尔有路过的小太监打这儿过,也是被吓的迅速逃离,不敢去看井内有什么孤魂野鬼。 井里的确有个艳鬼,艳鬼面色惨败,身上皆是一道道还在流血的鞭痕,他长发落了满身,漂亮的眸子里只看得见小小的一片梧桐树,他趴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浮着,下半身完全沉入水里,凉到他骨头都开始刺痛。 “有人吗”他声音沙哑,青丝如网,白衣黏在雪白的皮肤上,透出一点粉嫩的肉色,“有没有人” 外头只有威风吹过地面时,沙砾滚动的声音。 “我头好疼”艳鬼眼泪在一颗颗的顺着那线条柔美的脸颊滚落,“这里好黑” 井太深了,艳鬼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丢进这里面的,他只是在被井水淹没的时候突然醒来,本能的抓住了浮在井面的东西。 艳鬼力气渐渐消失,他真是非常不甘心死在这里,然而他头痛欲裂、浑身冷的僵硬,连呼出的气体都仿佛能凝固,他想自己重生后,似乎什么都没做,可又什么做了,很累,却又到底还是没能报仇 他思绪纷繁紊乱,当他松开手,一点点沉入水底,让冰冷的井水盖过他肩膀,水位缓慢的爬到他精致的下颚,他仰面,可这阻止不了什么,他依旧在下沉 当井水差一点彻底将他吞噬的时候,水位依旧盖过了他的耳朵与眼角,可他却看见有人影出现在井口 艳鬼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出去,上面的人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麻绳从上至下的甩下来,正巧缠绕在他的手比上,然后一个用力,艳鬼便瞬间被拉上去,重见天日 这天,四皇子是偷跑进东宫闲逛,他将整个东宫的每一寸土地都走过,当然也不会遗漏这样的冷院。 他也不怕鬼。 更何况光天化日,哪里来的鬼呢 他只从斑驳的井水粼光里看见一个美的惊心动魄的和那位燕二爷很像的人鱼,但很模糊,因为光线实在不好。 他将人捞起来,人鱼浑身湿哒哒的滴着血水,没有骨头一般歪在他身上,身体凉的吓人,可却还是抬起头,仰望自己,那瑰丽的仿佛折射了阳光的眸子被湿哒哒的簇状睫毛点缀,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脆弱“谢谢。” 四皇子来不及说话,怀里的人就闭上眼睛,脱力的晕过去。 四皇子看着燕千绪,耳尖有些红,他搂着燕千绪的手也一点点滚烫,可忽然间,他瞥见燕千绪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唔或许是泪珠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过去,接到手指头上,又用舌尖舔了舔,尝到了血的甜味 43 043 燕千绪醒来时,睁眼看见的是一帘颜色灰暗的床幔。 床幔上有龙纹祥云的绣花, 以浅色的针线打底, 贯穿金丝银线, 于是偶尔便能看见床幔上在闪光, 像是当真有龙在腾云驾雾一般, 翱翔星空。 燕二爷眼前有些模糊,以至于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渐渐将视线聚焦在坐在桌旁的男孩身上。 这人他是认识的,便是那位自己曾救过, 以为是小乞丐的四皇子。 那个可怜兮兮杀了老虎却无人问津的瘦小孩子。 这小孩子在燕千绪看来, 可能不过十岁多一点, 阴阳不良的可怕,浑身皮包骨,穿什么都像是个真正的衣架子, 空荡荡的能在里面玩耍。 “醒了”四皇子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 拿开放在燕千绪额头上的帕子, 声音很平静,“二爷感觉怎么样” 燕千绪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好像有点发热嗓子也疼。”他声音既小又轻, 因此那种嘶哑便弱化了下去,他眼角嫣红,虽然他没有要哭的意思, 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惹人怜爱的模样, “可以给我喝点水吗” 四皇子点点头, 转身去倒了杯热水,虽然冒着烟,却是不烫,刚好可以入口。 燕千绪被扶起来靠坐在床上,仅仅是这两个动作便让他累的喘气,浑身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四皇子那双冷淡的眼睛可以看见妖精一样的燕二爷双手紧紧捏着床单,忍耐痛苦,发迹线有成珠的汗水滚落,蜿蜒爬下。 等适应了那些疼痛后,燕千绪才用那冰凉的手接过四皇子递给他的茶杯,然而茶水被他含在口中,又吐了出来,他是半点也咽不下去,稍微做一下吞咽的动作便犹如刀割 他似乎病了,病的很严重,燕二爷想。 “怎么”四皇子首先是觉得自己这里的热茶水是不是入不了燕千绪的口,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把茶杯接回来,没有任何不满与质疑。 燕千绪摇了摇头,简短的吐出两个嘶哑的字“不行。”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那喉结是十分漂亮乃至性感的,他自己指间泛着粉色的手指头点在上面,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但四皇子似乎是个瞎子,他看不见眼前人像个落魄神仙一样的病态美,而是正经的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说“哦,是了,你嗓子肿了我看看。” 燕千绪微怔片刻,张开了自己刚被滋润过的唇齿,颜色腥红的舌尖软软的抵在下唇瓣上,露出里面被肿大发炎的软肉堵的只剩下一点点缝隙的喉咙。 “怎么办好像很严重,我并不会医术,也没有叫太医过来,怕害你,现下二爷你醒来了,不如告诉我你是想现在回相府看病,还是在这里叫太医,亦或者” 四皇子没说完,燕千绪就摆了摆手,他感觉自己还好,可能只是泡了深井水,井里寒气大,所以才还了风寒,多盖几床被子发发汗就能好,所以不需要。 他复躺回去,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都是换过的,而谁给他换的也不必说,肯定是眼前这个四皇子。 燕千绪现在病者,脑袋疼,然而依旧能够思索一些事情,比如这个四皇子为什么刚好出现在井旁,为什么四皇子没有给自己叫太医,又或者为什么自己只是魏国舅口中的一份迟来的礼物。 昏昏沉沉中,燕千绪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鞭痕,几乎是瞬间似乎能看见自己被请入魏国舅二进院时的画面。 那时候里面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来着,他居然也就那么进去了。 他知道自己此去绝对有危险,就算来的时候大哥和自己说过,他是为了整个大沅国才需要过去求助魏国舅,可谁知道燕千律这个三弟也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等着要对他下死手 在他和魏国舅聊的越来越深入,魏国舅把他爹贬低的一无是处,一面微笑着一面污蔑爹爹的时候,他的脖子就被人从后面锁住,然后三两下的被绑住手蒙住眼睛,倒在地上。 魏国舅从那一刻开始退场,或许根本没有退场,就在旁观一场酷刑。 燕千律拿着鞭子,用的劲儿很大,是要把他打死的程度。 燕千绪那时候打死也没有发出一丝惨叫声,他把自己舌头都咬破了也不打算叫给燕千律听。 燕千律却像是疯了一样,开始细数他的罪过,燕二爷听在耳朵里,简直想要大笑 若果燕千律觉得他从小的光辉被自己抢走,那就抢回去啊凭什么在这里耍阴招 燕千律还说只要自己死了,大哥也会一蹶不振,以后相爷只会器重他一个人,他才会是燕家唯一有出息的人,会被万众瞩目,会得到所有人的奉承,而不是永远的遭到无视。 燕千律还提到他的母亲,也就是燕相的续弦高夫人,他说,夫人以后也只会疼爱他一个人了。 当燕千绪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魏国舅开口喊停了,然而燕千律还嫌不够,他想要的是这个人死然而他却被魏国舅打了一巴掌,让他出去,魏国舅似乎只是想看一场单纯的凌虐,这能让他兴奋。 燕千律才不管这些,举起一旁的花瓶就砸在魏国舅脑袋上,然后亲自将燕千绪拖到后门出去的冷院井里丢掉。 这些事情他感觉只有亲手做才会有成就感 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最可怜的人了,这辈子永远被人压的喘不过气,只有将头顶的大山给搬走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 他做完这一切,就按照原路返回,谁知道回去就看见正在犯烟瘾的魏国舅,魏国舅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浑身抖的厉害,可他刚要关心一下,就被魏国舅按着头往桌角撞去抓着头撞了十几下才放开 紧接着魏国舅也翻着白眼趴在地上,继续抽搐。 只不过这些内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燕千绪所知道的有限,可没有关系,他甚至还笑了笑,虽然笑不出声音,却勾着嘴角,好像坏掉了,又好像终于要不顾一切去报仇的样子 燕千律那个废物,既然觉得自己碍眼,就应该多捅几刀,确认自己死透了再毁尸灭迹啊,不然自己回去,那燕千律别自己还没开始动作就吓死了。 燕千绪翻了个身,背面朝上的趴着,毕竟大多数伤口都再背后,他趴着也舒服一点。 再者这么一来,他也能回避一下四皇子的视线。 四皇子好像每一回见面,都会让他吃惊一点,最初是个快要死掉的孩子,之后一次是个质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人杀虎,能单手提起自己这么个落水的人,甚至还能预料到自己不希望叫太医来看病 这绝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可怜质子该有的深藏不露。 燕千绪想要先休息好了再谈回去的事情,他必须要等燕千律把戏演起来再回去,那样撕起来才好看。 他需要一个人证,可这人证魏国舅是不可能帮忙的,四皇子也不够分量,最后就是大哥了,大哥却不知道能不能为了自己和魏国舅翻脸。 燕千绪还想了想世子,世子来晚了,或许根本没有来找他 他明明布置了很多,现在算起来却又好像什么都不趁手了 燕二爷很热,双腿膝盖却发冷;他有点晕晕沉沉的困顿,却又精神无比兴奋;他想着关于爹爹的秘密,想着大哥对自己的期望,想着四皇子落在他背后的目光,最后是浑身的疼痛和快要死掉时自己巨大的悲伤。 “二爷,你睡了吗”突然的,四皇子声音低低的打断了他的思路。 燕千绪闭上眼睛装睡,他想自己或许对四皇子有点用处,所以四皇子才愿意帮忙,不然像自己这样一个现在可能已经被传失踪死亡的人,这个处境艰难的四皇子为什么要冒着卷入是非的危险救他 燕二爷断定这个四皇子是个心机深重的人,不可深交。 但四皇子其实真的只是什么都没有想,他连将人偷偷背回自己的房间,都那么顺其自然,顺从这个瘦小少年的心意。 随后等少年把燕二爷安置妥当,衣裳全换,塞入床上,坐在旁边休息时,才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过于鲁莽,可能会暴露他这卧薪尝胆的十年,可能会让他忍受的所有常人所不能忍都白费。 可 他只是心里后悔,身体却并没有立马将燕二爷丢出去,他还很任劳任怨的出去打水,给燕二爷额头换帕子,然后看着这个人发呆。 直到他似乎已经可以闭着眼睛就将燕千绪的轮廓眉眼画出来,燕千绪醒来,他才收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起那些眼神,为什么要害怕被发现,也不知道自己怕被发现什么。 “那我就睡在脚踏上了,如果有事,你直接叫我,我听得见。”睡在地上对四皇子来说都无所谓,更何况脚踏比地面干净多了。 燕千绪听在耳朵里,有意想说让这个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的四皇子抱着被子上床算了,毕竟这床很大,睡两个人自然绰绰有余。 可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嗓子疼,也因为梦境席卷而来 梦里,燕千绪梦见了另一个关于自己的结局。 如果他的人生一直风平浪静,在十七岁这年也没有死掉,没有三弟搅和,他便被当真送给魏国舅当和平礼物。 大哥亲自送自己过去,一路上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魏国舅收到自己,过真帮扶大沅国,还送给爹爹几片土地,上面种植着无数爹爹喜欢的烟草。 从此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他就只是个玩具。 燕千绪作为旁观者,看的浑身都在颤抖,虽然嘴上一直说不相信魏国舅诋毁爹爹的话,可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不然他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梦。 燕二爷这个旁观者太难受了,他很想哭,却又强硬的逼着自己不可以哭,就好像他绝对不能因为燕千律而哭一样,他绝对不会为了仇人掉一滴眼泪了。 他走过去,抱住梦里身为玩具的自己,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明明没有说话,却听见了很温柔的声音 “别怕别怕你很安全。” “没错,你很安全,相信我。” “也相信你自己。” 声音破了他的梦,燕千绪最后陷入沉睡,第二天便把昨夜的一切忘在脑后,睁眼就是神清气爽,准备要去搞事,于是下床就刚好把裸足踩在还在睡觉的四皇子脸上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四皇子 44 044 四皇子秦昧去厨房自己端了许多早点回来,摆在桌子上招呼燕二爷过来用餐。 燕二爷正坐在床边给自己洗脸, 然后看了看丢在角落的衣裳, 那上面全是淤泥与血迹, 已然是用不成了。 四皇子想了想, 让燕二爷等等, 他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拿了一套十分花里胡哨的大红大紫的服装回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说“你先穿这个吧, 我用一个银子和隔壁太监换的。” 燕千绪就算是差点儿死两回了, 品味也还是有的, 可现下也不是能容他挑剔的时候,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穿上,好歹是不必穿着短半截的亵衣亵裤在四皇子面前晃悠了。 “谢谢。”燕千绪发现自己从这回遇到四皇子开始, 就一直在和这个小男孩道谢, 其余的话真是说的很少, 或许他应该表现的不要那么冷淡,应该稍微热情一点 想到这里, 他拍了拍袖子, 坐到四皇子身边去,他嗓子好了很多,已经可以稍微正常说话, 可吞咽依旧有些困难, 只不过燕千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习惯忍耐,而并非动辄撒娇。 “呀,居然有香菇粥。”燕千绪露出个善意的笑,哪怕是头发还乱糟糟的凌乱在背后,也分外好看。 四皇子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燕二爷这起床后和自己坐在一个桌子上用餐的情景,他是想都未曾想过,可谁知道竟是乍一下子的出现,害的四皇子有种时光好像漏了一大段剧情一般。 那段剧情应该是自己和燕二爷情投意合,然后举案齐眉,最后共赴巫山,第二天才是一起用早餐 四皇子控制不住的在自己编造的剧情里抽身不出来,直到听见燕二爷的问话,才愣着一张小脸,说“啊” “我说,我今日就要回去了,现在外面可有我的什么传闻没有”燕千绪虽然是问话,可是却直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四皇子一定知道,按照四皇子谨慎的性格,或许宫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四皇子也的确没有让燕千绪失望,他给自己拿了个白面馒头,就这么干巴巴的吃着,乏味的很,却又没有一点儿嫌弃的表情,好像是习惯了这样简陋的食物“有,相府昨天就闹起来了,和魏国舅。” “哦”燕千绪睫毛颤了颤,但又仿佛不动声色,“怎么说” “有人散布谣言说你在魏国舅处失踪,是因为魏国舅吃人肉,把你吃掉了。”四皇子一本正经,虽然人看起来干瘦矮小,但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说起话来字字句句十分清晰有据,“燕相带人亲自找去了魏国舅那里,讨要说法,魏国舅和燕相在里面谈了许久,不知道谈了什么,但是燕相离开的时候表情并不是很好。” “最后世子爷正在到处找你,但是还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就被赵将军绑了回去。” “现在只有你大哥,也就是燕都尉还在魏国舅的椒棠院跪着”四皇子以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一件惊天祸事,语气冷淡的几近漠然,“现在相府应当是门庭若市,全是当朝文武大臣和皇子们前去慰问。” “哦你怎么知道”燕千绪抿着那香菇粥,粥里的葱花被他一点点的挑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像是数着米粒一般的喝粥,慢条斯理,细致到精致。 “我听别人说的。”四皇子自觉自己已经是在燕二爷面前暴露很多了,那么也没有必要多话解释,好在燕千绪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愿意让他随便糊弄过去。 “哦”燕千绪开始沉默,他在想自己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悲哀,他一直以来崇拜的渴望的,都是荒唐的东西,那么失去这些,他还能拥有什么他该不该干脆将相府闹个天翻地覆,把所有肮脏的事情摆出来,和燕相还有大哥对峙 他需要做的抉择很多,唯一确定的只是要对三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想了半天,赌大哥在这件事上会站在自己这边,而且他还不能明面上表示自己知道爹爹的所有秘密,不能把魏国舅对自己说的话与爹爹对峙,他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他现在完好的回去了,是明着告诉所有人自己的遭遇,三弟会狡辩,最后惩罚也不会太过,他什么都不说,暗着来,才能更好的达到目的吧。 四皇子见燕千绪不说话了,便也安静着开始用餐。 他由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用餐没什么礼仪,基本上是大吃大嚼,所以声音有些响,可渐渐他便突然停止发出这些声音,尴尬从他的脚尖窜到头顶,硬是连吞咽都忘记。 四皇子很少能和别人同食,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内,像个见不得光的怪物,更何况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还需要伪装需要隐藏心情,因此只有用食的时候能够让他发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哪怕显得很粗鲁野蛮。 可现在四皇子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他真的很怕被燕千绪瞧不起,也生怕被这个人再用什么奇怪的怜悯眼神看待。 他在努力的从对话和称呼上寻找一个平等的地位,可谁知道却因为自己吃饭的声音功亏一篑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会受到鄙视的。 他感觉燕千绪绝对会在心里说自己是一个没教养的人 四皇子大概从未感觉过如此的坐立不安,所以一时找不到让自己下台阶的话和事情。 燕千绪看了一眼咬了一口大馒头就含着突然不动的四皇子,觉得这小孩傻傻的,于是伸手给小孩盛了一小碗青菜汤,说“噎着了吗喝点东西。”语气明显是在哄小孩。 四皇子的确比燕千绪矮许多,不像是个只差两岁的人,他被燕千绪的声音吓的一惊,顿时咳嗽起来,然后把嘴里含着的面团直接喷出来,掉在桌子上 四皇子顿时脸上就红了,红的跟猴屁股没两样,虽然他极力表现的镇定,但当燕千绪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别急别急,是呛着了吗”时,四皇子真的时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脸埋进去,好让这样丢人的自己消失 燕千绪拍四皇子背的手被后者拒绝了,四皇子自己喝了碗菜汤便收拾自己的碗筷,好半天才让脸色如常。 燕千绪长久的和四皇子在一起,突然觉得四皇子和前几天自己唐突过的小黄毛丫头很像,不对其实不是很像,是几乎一样啊 “你、看我做什么”四皇子表示他已经坐到角落去了,没有更偏僻的地方能让他遮挡一下他觉得不堪入目的自己。 燕千绪慢吞吞的吃着东西,并不着急回府,他心里大致有个计划,可又并不明确,每一步都要斟酌,所以慢一点才好。 “没什么,只是觉得四殿下你太瘦了” 燕二爷这句话可以摸着良心说,没有任何言外之意。 可四皇子心里总是喜欢讲一句话反复琢磨,琢磨到最后面目全非,他总觉得燕千绪果然是觉得自己不好看,哪里都不好,他想起燕千绪是个喜欢男人的人,是个喜爱俊美高大帅气男子的人,虽然他也劝诫自己恐怕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他多吃一点,可他控制不了的说“不,我觉得这样刚好。”一副别扭生气的语气。 燕千绪听出秦昧的不高兴,不明所以,但他也不在意,四皇子能收留自己便已经很好“对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初你晕倒在城门口,是我把殿下你送去医馆的。而今殿下又救了我,真是缘分,可千绪也不敢说这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千绪愿意答应小殿下一件事,任何事,只要说出来,我便一定会替你办到,如何” 四皇子却只捕捉到里面一个小殿下的称呼,他看着自己又黑又全是因为做粗活和练武的满手老茧,忽然抬头,漆黑的眼睛凝望着燕千绪,说“不要叫我小殿下,我与燕二爷年岁相差并不大,叫我秦昧吧。” 燕千绪一愣,随后开了个小玩笑说“那么这算是你的愿望吗用了就没有了哦。” 四皇子向来都是极度现实的,可在这个人面前,他开始心中脑海里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浪漫,他本身便已经是可以娶亲纳妾的年纪,只不过因为这些年过的太苦,所以未能长高发育完全。 他隐约知道若是能让燕千绪和自己达成一定合作关系,利用燕千绪,自己的目的一定能够更快更好的达到,可他那干渴起皮的唇瓣却吐出让他自己都觉得无奈的话语“嗯,叫我秦昧,我不是小孩子。” 燕千绪笑了笑,动作优雅的用桌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走过去,半蹲下来,摸了摸四皇子的头顶,笑的眉眼如画“好,秦昧,你也叫我阿绪吧。” 四皇子头顶是温柔的手掌心,面前是山中精灵一般美的无法言说的笑颜,虽然四皇子感觉得到自己这是还被当成小孩呢,不过他却突然不生气了,也没办法生气。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化成了一滩水,暖烘烘的流入四肢百骸。 这天,阴沉内敛的四皇子眼里有了光。 “阿绪。”秦昧在唇间念这两个字。 45 045 收拾自己的碗碟是四皇子做惯了的事情。 如今他算得上是一个两不管的人物,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梁国的使臣因为公主的突然离世陷入暴躁和疯狂当中, 自然是懒得管也想不起来他这么一号小人物,大沅国这里也更不必说, 太子骤然离开,所有其他皇子更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为了自己获利而不择手段。 魏国舅那边有意要坐山观虎斗,等到梁国真的出兵才会解救陷入困境中的大沅,以期获得最大的好处。 秦昧这样一个从梁国回来的质子,身后没有任何势力, 那些皇子们都不把他放在心上, 就更别说来折腾他了。 因此四皇子有幸能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搬出自己这个小院子里的所有被褥, 趁着阳光正好晒一晒,顺便蹲在井边打水洗衣服和洗碗。 做这些粗活时,四皇子不觉得又任何不妥, 他这边没有一个可用的下人, 就算有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攀高枝, 不愿意回来, 四皇子心知肚明,遇到那些本该伺候自己的下人也和颜悦色,没有一点儿主人的架势, 下人们也就更不把他放在心上, 猖狂的连被褥碗筷都不收拾。 现在发展到就连吃饭用餐都时四皇子自己一个人去厨房领, 活像个真正的乞丐。 正当这个时候, 外头有个卑躬屈膝的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在外头喊了一句“四殿下四殿下可在” 四皇子把手上的水直接擦在自己的衣服上, 走到门口问“怎么了这位公公。” 小太监低着头, 帽檐将他的大半张脸遮挡住,只留下一张嘴巴在外面,说“四殿下,今日陛下召见了所有皇子殿下呢,就差您一个,请您跟我来吧。” 四皇子平静的点了点头,正要走,却又说“等一下,我忘了件事儿。” 小太监甚至宫中的生存法则,没有抬头,也就无法知道这四皇子回去竟是拿起一个模样精致的小盒子,从里面挖了一点亮晶晶的油膏擦在手背上,一副认真保养自己手的样子。 “行了,公公带路吧。”四皇子连衣裳都不用换,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在乎自己的手,再回到小太监身边时便带来了一阵淡香,叫公公大感奇怪,却又不会多问。 小半炷香后,四皇子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外站着皇帝最为信赖的宝公公,宝公公一副奸臣模样,笑眯眯的看着四皇子,看了半天,眼神满是打量,好半天才对四皇子说“四殿下请吧。”一边说,宝公公一边让身,推开房门,房门吱呀一声发出苍老陈旧的声音,就像这个曾经繁荣昌盛的国家在棺材里发出腐朽的声音 秦昧后脚刚踏入,宝公公就把门重新合上,近正午的阳光一点点在四皇子身后变成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隔绝外界的光明。 他绕过那个赝品屏风,可以看见坐在宽大椅子上的胖皇帝。 胖皇帝几日不见,仿佛又水肿了一点,变得好像站都站不起来,连坐在这里都喘息的厉害,还是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胖皇帝到底害的什么病。 “我听说,今天一早,有个长得很像燕家二公子的人从你的院子里出去了,可有此事”胖皇帝笑眯眯的问话,虽然脸若银盘,但这微笑的模样倒是和外头的宝公公有几分奇妙的相似。 秦昧面色未变,声音也没有丝毫心虚,大大方方的说道“是。” “哦怎么回事呢”胖皇帝倒不是怀疑这个自己秘密培养了十年的孩子,只是害怕这个孩子会被燕家的那个老二的甜言蜜语蛊惑去,毕竟燕二公子最有名的便是让他的大哥和世子爷对他言听计从了不是么 他怕这个最后的好苗子会一不小心的行将踏错,坏了他的大计 胖皇帝虽然是害怕,但在看见秦昧的一瞬间就打消了顾虑,因为他只看见了秦昧的坚定与漠然。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时间好好成长,绝对会成为专门为大沅而生的铁血帝王 胖皇帝期望自己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他还能见证一场属于沅国的胜仗,看见江山收复。 “是场意外,秦昧意外从井里将其救起,留宿一夜,这也是父皇希望看到的不是吗”四皇子说。 “此话怎讲朕何时说过你与燕家那个花瓶走的近了有好处” “如今虽然不显,但日后必有奇效。”四皇子缓慢且清晰的说道,“儿臣认为,此人便是儿臣找到的新靠山了。” 相府。 在外哭着跑了一天的东土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二爷回来了,东土顿时连滚带爬的跑去前院,扒开那些看热闹的下人就跑进去,在正堂里果然看见了跪在相爷面前落泪无声,却教人感觉撕心裂肺的心疼的二爷 “爹爹绪儿无用啊” 东土听见二爷哽咽着说“绪儿差一点就可以劝魏国舅答应为沅国说话,然而却没成想到三弟居然疑心我与魏国舅大人有苟且,在魏国舅暂住的椒棠院发了疯病,先是迷晕大哥,然后敲昏魏国舅,对我恨之入骨,对我施以酷刑丢入井里,若不是后来魏国舅派人寻我,我大概早便死在井里,也就没有办法回来见您和大哥了” 燕千绪说到悲伤之处,已经泣不成声,他仰着那张哭起来异常让人心软的脸,说“不过爹爹,孩儿醒来还是不忘使命,和魏国舅沟通好了,只要能把对他因爱生恨的三弟叫给魏国舅处置,那么便愿意向魏王上书救沅国于水火若是梁国来犯,也愿意出兵十万以示魏沅友好。” “只是”燕千绪低头说,“三弟到底是三弟,我如何能轻率答应,他只是太冲动了,此番如果落入魏国舅的手里,怕是” 啪的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打断了燕千绪的话。 只见一只坐在旁边的燕千明,燕家大公子右手鲜血淋漓的捏着茶杯碎片,一直以来鲜少情绪外露的脸上已然是苍白一片,额上青筋毕现,并且气压极低的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燕相立马叫住燕千明说“你给我回来不许乱来”说罢又对方才冲进来的东土说,“你去把老三叫来,就算是再养伤,也该醒了,无论如何的,给我送到这边,听到没有” 燕相压力很大,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捏着烟杆的手心开始出汗,另一只手放在趴在自己腿边的燕千绪头上,并不明白到底谁说的是对的谁是错的,所以异常暴躁,连放在燕千绪头顶的手的抚摸力度都越来越沉。 燕相说到底并不关心梁国那边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暂时找的幌子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那几块儿罕见的烟草地他急需摆脱魏国舅的控制他需要一大批烟草供他如今的烟瘾挥霍,而不是省吃俭用度日如年。 或许再早十年,燕相会清楚的告诫自己不要再深陷这种一般的烟草陷阱里面,不要和魏国舅再做任何交易为长远计当然是保全大沅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燕相如今顾不了太多,他离开烟草便生不如死,要他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还是在荣华富贵里当个亡国奴,燕相认为后者还是比较轻松容易接受的。 所以燕相手里唯一的筹码只有他从小到大养成名器的美貌儿子,这个从小吃药吃的不能人道,只能靠后头才能获得快感的孩子,一定是能够俘获魏国舅那种熏心的人。 换句话说,燕千绪简直就是燕相亲手为魏国舅打造出来的极品玩具。 这个玩具会说会笑,是绝色美人,是不管如何玩都能感觉到快感的家伙,是个浑身上下散发美味香气的欲兽,身上无处不是宝藏,只要使用得当,继续喝那些药水,还能调丨教的胸口涨出那么一星半点的香甜奶水 多好啊 燕相一点儿也不后悔收养当初那个煮酒女的孩子。 煮酒女虽然到底没能成为他的人,可最后留下的这个野种倒是很有用,有大用处啊 就在燕相思绪纷杂的时候,燕千律已经面色惨白的过来,他应当是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知道燕千绪回来了,所以这般模样,可却没有颓败的迹象,抿着嘴唇,以为只要自己能够狡辩过去,就可以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糊弄过去。 燕千绪这个蠢东西,既无用又善良,是个当之无愧的空皮囊,哪怕自己亲自打他杀他,燕千绪也只会哭,说不出个一二三,所以不用怕 燕千律这样安慰自己。 他还想着,魏国舅虽然被自己不小心打晕了过去,可自己也被魏国舅敲晕了啊,这算是平手,更何况魏国舅当时应该是发病了,虽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病,但魏国舅要是清醒着,绝对不会抓着他的头发撞桌子的 燕千律依旧认为魏国舅很爱他,就像王弟围那样为了自己愿意承担任何事情的后果。 “爹爹,律儿来了,天啊,这不是二哥吗二哥你回来了我们昨天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燕千律开始演戏,虽然他不是个好演员,但是现在也渐渐入戏,“二哥,昨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燕千律一副心痛担忧的样子,走近说“昨天实在二哥你实在是太冲动了,怎么能出言不逊的顶撞魏国舅呢还被他打成那样,可惜我虽然过去为你求情也是自不量力,被发病的魏国舅失手打晕,再醒来就不见你踪影,魏国舅也记不得你在哪儿了。” 燕千绪捂着心口,一脸惊讶,好像完全不知道三弟居然会这样扭曲事实,因此干脆不再多说,而是对燕相道“爹爹,绪儿没有说谎,这里还有魏国舅的书信一封以证明真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三弟居然爱魏国舅至此,事到临头见了我还要狡辩。” “如果爹爹还不信这封信的话,绪儿可以找魏国舅当面对质”燕千绪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听到这话,燕千律顿时懵了,问“什么信魏国舅什么意思” 燕相也没有看信,直接把信丢给燕千律,说“你自己看吧。” 燕千律打开信,里面竟是半真半假的把所有错误推到了他的身上,还是魏国舅的亲笔有着魏国舅的印章,可燕千律虽然背后冷汗直冒也嘴硬不服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爹爹不要信他”燕千律慌不择路,一口咬定此信造假,“魏国舅与我早有交情,不可能说要惩治我我不相信”燕千律伸手就要抓燕千绪的脖子,说,“一定是你不知道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燕相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下一秒,燕千明便站在了燕千律的身后,被拉长的影子将燕千律遮挡在阴影里,燕千律回头,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就被大哥捏住了脖子,双脚离地 “啊唔”燕千律恐惧的眼睛瞳孔都开始放大,但又因为缺氧渐渐收缩,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咳嗽与挣扎的声音,双腿胡乱蹬踹。 燕相看着,没有阻止,他的宝贝绪儿还没有卖出最高的价钱,就差点儿毁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更何况其实这件事已经不受他掌控,魏国舅要处置一个燕千律那就处置,他如果送过去就能暂时摆平一件急事也算是解了沅国近忧。 从侧面看,燕相认为绪儿果然是能够让魏国舅心软的,魏国舅果然很喜欢绪儿,因此就算这回没能送出去换那几块烟草地,没有关系,再等等,等燕千绪这朵惑人之果熟透了的时候,十里飘香的时候,魏国舅就会亲自上门讨要了 燕相决定到时候自己得多要几块儿地才行。 而燕千律则是快被捏断气的时候才被放开,被大哥摔在地上,硬生生的捏断他的腿 “啊啊啊啊” 燕千绪趴在爹爹的腿上,神色温柔的笑了笑,说“大哥,这是魏国舅要的人呢,不要太过分了,交差的可是我啊。”这是他回来后对大哥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千明陪你过去吗绪儿你身上伤还没有好。”燕相又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说,“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让千明去送人过去就好。” 然而燕千绪坚持,他说只有自己过去才算是完成和魏国舅的合约,燕相也就不再勉强。 不过当燕千绪坐上马车,后头的马车里也捆着燕千律时,大哥还是一言不发的跟了上来,坐在他对面。 燕千绪起先没有理大哥,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鞭痕,手指头一点点的划过去,简直犹如尖刀划在燕千明的心口。 燕千明说不出一句话,他面对弟弟,总是感觉自己错了,是他的无能才导致绪儿变成这样,绪儿不理他也是应该的。 可燕千绪可以不理他,却不妨碍他对绪儿好。 大哥拉起燕千绪的手,说“对不起小绪” 燕千绪不看大哥,手也抽回来,明显是生气至极,就连肩膀都在颤抖。 燕千明对弟弟的话深信不疑,因此既恨自己,又恨不得杀了燕千律,可就如同他只能亲自将弟弟送入魏国舅府里一样,他不可以手刃燕千律,只能在这里窝囊的捏着弟弟伤痕累累的手,窒息的犹如沉入深海,无法挣扎。 “你不理大哥是对的,大哥没能护着你” 燕千绪依旧的不说话,好像打定主意要和大哥恢复成之前那种相见也是陌生人的关系。 正当燕千明认命时,他的小绪突然看向他,用颤抖的极度恐慌又可怜的哭腔,轻轻说“大哥,其实我才不怪你,只是很害怕之前我在爹爹面前说的话有一半是假的,真相我不敢说,怕你和爹爹站在一起,你总是听爹爹的话,虽然嘴上说着很爱我,实际上做的却总是让我难过,我不相信你了。” 燕千明一愣,把弟弟的手捏在手心,既疑惑又心如针扎,沉声说“怎么会,只要你说,大哥便信你,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相信呢” 燕千绪垂眸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随后再睁眼,又是茫然了“真的吗” “大哥不骗你,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今日不会,未来也不会” “那好”燕千绪吞吞吐吐,神色悲伤的说,“大哥你知道爹爹抽烟很厉害吧那你知道爹爹为什么会这样吗我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在虽然平坦的官路上也发出木头碰撞的声音,将马车内的话覆盖。 及至终于重新入宫,到了魏国舅的椒棠院,燕千明也在震撼中无法回神。 燕千绪则是领着被捆起来的燕千律见到了躺在小倌腿上抽烟的魏国舅。 魏国舅见燕千绪又来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似乎已经不再掩饰对燕千绪的喜爱,燕千绪也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伸手拿开魏国舅的烟杆子,自己抽了一口,没有过肺,而是轻轻的吐在魏国舅的脸上,魏国舅眼神里朦胧着迷恋,叹息着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吧,想要你的三弟什么下场叔叔都满足你。” 燕千绪把烟杆子重新放回魏国舅的手中,笑道“国舅爷随便玩吧,腻了就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哈哈哈哈,有意思,果真够狠毒”魏国舅做起来,感慨万千的牵起燕千绪的手,觉得这手当真柔柔软软,十分的适合被亲吻,“你之前来找我,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还好你没有死,不然我可真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狠毒不喜欢”燕千绪把手从魏国舅的手心里抽出,弯弯的眼里是动人的墨色。 “喜欢,够聪明又够心狠手辣,喜欢的不得了啊。”魏国舅还说,“要不是你爹他想要我的烟草地才能换一个你,我真是” “好了,得了个燕家三公子,叔叔你就知足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燕千绪变脸变的很快,他和魏国舅无需虚与委蛇。 “那是自然,若不是你,叔叔还真是没有想到,那梁国公主死了,梁国首先不是跟你们交战,而是肯定要怀疑我们魏国下的暗手。”魏国舅摇了摇头,说,“若是他们此时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指不定魏国要吃亏。” “当真是看的长远,叔叔受教了。”魏国舅微笑的做了个礼。 然而燕千绪却是转身就走,没有接受,更何况他根本看不了这么长远,如果不是四皇子与他说了这个事情,他恐怕没有办法说动魏国舅暂保大沅平安顺便帮他写信颠倒黑白。 与此同时,御书房。 胖皇帝声音冷冽了几分,道“什么你让燕千绪去告诉魏国舅梁国下一步的走向做什么” 四皇子说“此时说与不说都无碍了,梁国会和魏国开仗已是定局,所以就算让魏国知道做做准备也无妨,还能让燕千绪知道儿臣我,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可如果梁魏真的开战,我们不可能独善其身,除了梁国和魏国,还有北面的胡人与南面的蟠龙国想要作壁上观,我们之前只要加剧他们的矛盾,现在却深入其中,又谈何保全谈何韬光养晦”胖皇帝虽然觉得四皇子每一步都走的很险,可毋庸置疑都是有其妙处。 “父皇,那我们也战就是。” “这如何战”胖皇帝冷笑。 “自然可以,只不过必输无疑。”四皇子不过十五岁,一字一句却算计到了未来的几年乃至十几年,“输的大败,退出这乱世舞台,大破大立,偏居一隅,方可韬光养晦,以图东山再起。” 胖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良久,后大笑出声,说“好一个大破大立要是一个不慎亡国了,就立不起来了不过,很好,你做的很好。” 这边,相府。 燕千绪无事一身轻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准备休息,就被自己后院的吵闹声弄的头疼不已,叫住一个小子询问,才知道是被关在柴房的狼孩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被下人畏惧的同时又欺负的很惨,正偷了只鸡喝血,这会子的吵闹是一群小子拿着棍子群殴被锁起来的狼孩 燕千绪皱眉,面上有着病态的嫣红,眼角还湿哒哒的,眼神却是风情万种中混着不耐烦的凌厉之色,他冷声道“什么时候我的东西连一群下人也能随意欺负了找死么” 46 046 “二爷二爷你干嘛啊快回来, 你手好烫, 老爷还说你昨儿没喝药汤,得补上啊。”兰心担忧的看着燕千绪,眼见着燕千绪朝旁边院子穿过去,连忙拉住二爷的手, “快别管那个狼孩了,我去说说他们,给他饭食, 你给我回去躺着,里头热水我都叫人给你弄好了, 别浪费。” 兰心一夜未见燕千绪,听了很多不好的消息,正是哭的伤心,一夜未睡,谁知道第二天燕千绪便自个儿的回来了,穿着花色奇怪的衣裳,浑身都是伤, 兰心本还没有资格到大厅去看,因此光是听,便听的心都碎了。 兰心伺候燕二爷,伺候的非奴非仆,日后若是燕千绪开窍了, 她便有机会成为燕二爷的第一个女人, 可在燕千绪还没有开窍的时候, 她便把燕千绪当弟弟,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说回来就回来,回来后又可怜巴巴的,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兰心你不用着急,我去去便回来,又不是不回了。”燕千绪这才看见兰心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兰心的头发,说,“而且你过去那狼孩也不定能听你的,他只听我的话,应该是认我当主人了。” 兰心撅了撅嘴,眼泪掉了下来,但是又用素色的手帕擦去,笑了笑,说“是是是,那狼孩就只听二爷的,不过我得陪你过去,免得那些没见过二爷的粗使下人冲撞了您。” 兰心说这话,其实就是怕燕千绪在外面又耽误不少时间,没能好好休息,明明还在发烧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的乱跑呢 她想不明白,但是又觉得二爷本身就如此调皮,所以也不觉奇怪。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粗使杂活的地盘,院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散开的干柴,院子地上有呈喷射状的血迹,一伙腰盘子能有燕千绪两个那么醋的男男女女追着一个蓬头垢面四肢着地的狼孩打,每人拿着一根拳头粗细的长棍,打的狼孩面目狰狞,眼角青紫。 原本就不怎么能看的脸,现在更是血肉模糊了,燕千绪就在台阶上站着不动,冷淡着看这群粗使婆子下人们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来了。 然而那些下人们似乎玩的正高兴,他们远离府内核心人物,是一群混饭吃的,主人家死了也不必陪葬,只不过是换一家主子伺候罢了。 兰心眼见二爷脸色越来越不好,便站出来咳了一声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这一声的效果很好,不少人一回头就看见穿的干干净净的兰心姑娘,他们都认识兰心,是二爷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威风着呢,那么跟着兰心站在一起的模样精致的公子身份也绝对不一般 “哎呀快停手停手,兰心姑娘来了。”有人喊了一句,其他还没有察觉气氛不对的粗使婆子才纷纷转身过来,给贵人磕头。 兰心摆了摆手,说“别磕我啊,这是二爷,二爷听说你们把他狼孩当猴耍很不高兴,非要过来看看,一瞧果然是要将其打死的架势,说你们谁起的头” 燕千绪瞥了一眼兰心,他倒是没见过兰心对下人们威风的样子,兰心在他面前一直挺温柔的,在大哥面前就是个小鹌鹑,现在却是只老虎,比自己这个正主都要叫这些下人害怕。 “哎呀姑娘饶命姑娘饶命”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擦了擦汗,说,“这野人在柴房不安分,出来就要伤人,今天还偷了一只鸡,二爷又不在,这些天我们就只好帮忙教训他啊,不是要这小野人死的。” 兰心走前一步,双手叉腰,正要训斥,却被燕千绪拦住,他不顾兰心疑惑的眼神,径直上前,伸手说“他脖子上锁链的钥匙给我。” 跪在地上的一片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了看兰心,待兰心点头后才有人上交。 燕千绪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满脸是血的狼孩身边,咔哒一声解了树上的锁,牵着锁链,对愣愣看着自己的狼孩说“怎么饿你几天就不认得我了” 狼孩听不懂话,但是却感受得到人类的情绪与对他的喜恶,极度敏锐,在发觉燕千绪似乎没有再如同上次那样生自己的气后,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滋出染了一层鲜血的尖牙,蹲到燕千绪身边用脏兮兮的脑袋去蹭燕千绪的腿。 众人见状,皆是惊讶不已。 他们都以为狼孩就是傻子,既是个傻子又是个野人,那比之贱民也高等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因为冒犯了主子被惩罚到柴房的 谁知道现在在这一人一狼是亲密无间起来,下人们有的立马就尴尬起来。 燕千绪可不管下人们的心思,他声音轻轻的对狼孩说“小可怜,能不能记得是谁打你嗯我允许你打回去怎么样” 狼孩一双黑眸仰望着燕千绪,只能看见这雌性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好听的声音,他听不懂,但不管雌性说什么都行,他都点头。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哭喊着说“二爷饶命啊二爷这只是个畜生是脑袋不清楚的我们只是不想要他伤到别人啊” “放你妈的屁。”燕二爷漂亮的嘴里蹦出这个污言秽语,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但可以看出燕二爷并不引以为耻,还说的很自然,“我看你们是觉得我又蠢又笨管不到这里来,所以对我的东西非打即骂,我说关在柴房就关起来,你们只能关着,谁允许你们打了” “呵”燕二爷牵着狼孩慢悠悠的离开,最后还留下一句让所有人脸色发白的话,“还有,只有我可以叫他畜生,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叫他” 兰心硬是看了一场好戏,觉着二爷耍脾气的模样十分帅气,气势颓然涨了好几个台阶,以前的燕二爷是从来不管这些小事,也不和任何人计较,因为有人为他代劳,他也什么都不用管。 “二爷,你不要生气了,我去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把他们都打发了。”兰心小跑着跟上燕千绪,眼里都是燕千绪精美的侧颜,“还有啊,二爷,你说,不让人叫他畜生,难不成意思是以后真要养起来养在哪儿呢” 燕千绪没有看向兰心,他卷长睫毛下的桃花眼是一片清潭,潭面是斑驳的阳光交织阴影。 “自然是养在我屋里。”燕千绪嗓子还没有恢复,方才又哭又闹的演了一场戏,说话便感觉很吃力,但他没放在心上,他今天一天都呈现出极度兴奋的状态,虽然没有人知道,“兰心,一会儿给我送新衣裳还有帕子,对了,还有剪子过来,我给他收拾收拾。” 兰心皱眉“交给下人不就好了” “不好,我感觉他挺可爱的,只认我一个人,多可爱啊,我怎么能辜负这样的一片真心呢。”燕二爷说着,实际上不是因为这样的一片真心才会要开始对狼孩亲自教养,只是因为他发现只要是人就不可相信,那么还不如养一条狗,至少狗是忠心的。 这条狗既不会说人话,又指对自己一个人好,真真是满足了燕千绪心里空缺的很多位置。 燕千绪找不到代替,也不愿意找代替,那么就狗狗也不错,可以聊以慰藉,起码他对狼孩说什么,狼孩都听不懂也不会告诉别人,会是条好狗。 等狼孩哪天慢慢接受了人类社会,融入其中,会说人话时,燕千绪想,那时就扔掉狼孩。 随便给狼孩一些钱,就打发走。 不过那应该会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了,或者永远都不会发生。 当燕千绪回到自己的屋里,让狼孩直接跳入浴桶里时,狼孩二话没说便跃入,溅了燕千绪一身水,燕千绪拿了剪子把狼孩头发打结的地方全部剪掉,然后像对待自己宠物一样搓了皂角在狼孩身上,给狼孩黑糊糊的身体搓下一层层的黑泥。 狼孩指甲扣在木制的浴桶内壁上,被洗干净的清秀脸蛋上满布潮红,胸膛一起一伏,被燕千绪搓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一个大力拉拽,便将燕千绪这个没多重的公子爷也拉入浴桶里 浴桶刚巧是能容纳两个人的,燕千绪呛了水,皱着眉就给狼孩一个不重的巴掌。 狼孩被打了也很高兴,死死抱住燕千绪,伸出舌头便从燕二爷的下巴舔到眼角,下边儿有一不安分的东西也戳着燕二爷的腿,像是水中的石头鱼,笨的要命找不到巢穴在哪里,因此到处乱蹭。 燕千绪身体先是很僵硬,然后慢慢放松,外头的兰心听见里屋有动静,正端汤药过来的脚步都快了几分,一边准备进来一边说“二爷怎么了” 燕二爷回道“没事,兰心你不用进来了,我这里弄好了就准备睡觉,你把药放在外间的桌子上我一会儿喝,你也不要吵我,把门锁了,谁要是来吵我休息,就叫他滚。”这里燕千绪特指大哥。 然而他也认为大哥现在没有心思来折腾自己。 大哥听到了关于父亲的那些秘密,大约是世界观都坍塌了一半,正在修建重组。 而燕千绪本人放开了,觉得肆意活着最好,只要自己快乐,管别人死活呢 他继续给狼孩搓澡,这个狼孩和他体型差不多,只是因为常年像狼一样走路,因此显得矮小。 此时和燕千绪坐在一块儿,一面啃咬燕千绪的脖颈,一面双手搂着燕千绪的腰,滚烫的石头鱼还在乱捅,燕千绪却是笑了。 燕千绪声音有点低哑,他说“你别乱动,再弄我就捏断你传宗接代的东西。” 狼孩听不懂。 燕千绪摇了摇头,严肃道“你别动,我给你洗干净,不然就滚出去。” 狼孩听懂语气了,这雌性真是不好哄,又生气了。 如果狼孩有尾巴,此刻一定是夹着,委屈巴巴的蹲在角落了。 燕二爷对狼孩这反应感到很有意思,他一面给狼孩搓澡,一面眯着那迷人的眼睛打量剪了狗啃发型的狼孩,发现狼孩长得不错,清秀的脸,略邪性的眼神,委屈巴巴的表情,结实的肌肉,最后是那形状弯曲上翘的大石头鱼 燕二爷给狼孩洗好了后,站起来,自顾自的出了浴桶,一边走向自己的床榻一边脱掉湿哒哒的衣裳,一件件衣裳汇成一条扭曲的小路。 当燕二爷雪白却有着不少鞭痕的身体躺在床上时,二爷拽了拽一直拿在手心里的锁链,对不敢动的狼孩轻轻道“小狗,过来” 47 047 梁国特使暗卫南翼在这天被放走。 被放走的时候正是大中午, 日照高头, 然而他没有歇息的余地,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开始狂奔,朝着梁国进发。 眼看着通风报信的人离开,燕千明独自一人又去城外看了看自己带领的老兵们, 兵士已经被磨的没了脾气,之前和梁国士兵的水火不容似乎也转化为了视而不见。 燕千明对这种状况并不看好,如此的漠然, 十分不利于本国作战。 可他们应当是打不起来的,燕千明又这样自嘲想, 并摇了摇头,拉了缰绳,扯着马头朝回走。 马儿摇摇晃晃,甩着马尾驱赶蚊蝇,不时从鼻腔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在这寂静广阔的空地上,显得尤为突兀。 高头大马的燕都尉身形轮廓被艳阳照耀下来, 在地上与骏马形成一条短短的影子,影子里滚着无数野草,野草在肆意生长,绿的发亮。 大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里面都听见了什么马车里,他发誓要好啊后守护一辈子的弟弟这样控诉道, 爹爹从一开始对我好就是想要把我送给魏国舅的, 你知道吗你知道对不对 燕千明那在阳光下显得颜色浅淡的眼睛十分迷人, 然而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命力,他挺着笔直的背部,仿佛是个坚硬的空壳。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 大哥,爹爹并不是真心对我好,你也不是,爹爹想要几块儿地,他有毒瘾,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为我好,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们的私心或正义牺牲你们凭什么不去牺牲呢 是啊,凭什么呢 从今以后,我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才不想被你们绑架着,也不会心软了,大哥以后也不再是我的大哥,爹爹也不是我的爹爹,虽然我不敢和爹爹说自己清楚他的所有事情,但我不爱他了,也不在乎他的认可 燕千明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城内,他脑海里全是马车上弟弟所说的话,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也震惊不已。 他很想告诉小绪,他也是被骗了 可话说回来,就算他说出真相,他对小绪所作的一切都能够一笔勾销吗 不可能的。 燕千明在城内骑马踏春,没有要回府的打算,他面上依旧冷淡,冷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可那捏着马鞭子的手却越来越紧,过路人无不感受到恐怖的阴沉气场,纷纷躲避。 及至燕千明路过一品楼才驻马,他进去买了一包小点心,想要用为数不多他会的手段去哄一个人。 然而这个人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和皮肤蜜色的狼孩厮混。 “你不要乱咬,唔等一等。”妖精一样的少年身段极美,腰细腿长,背过去趴在床上的样子是无论谁见了都只会屏住呼吸的美丽。 他用自己那被祸害过的嗓子沙哑的说“都说了等一等啊,唔,真乖。” 少年长发散落在右边,蜿蜒的像是一条漆黑的小河,小河有许多分支,有的趴在少年那满是鞭痕的背上,有的缠绕在少年雪白的小臂上。 少年小臂十分漂亮,看着细瘦但一捏全是肉,他身上的鞭痕深深浅浅,深的结了血痂,浅的颜色犹如淡红的胭脂划过,他的手腕上系着有银铃的手环,脖子上佩戴者银锁,皆发出空灵又极小声的铃声。 他手指头去了他那因为药物改造的过分敏感的地方,在里面为他人做嫁衣。 好一会儿,少年才喘着气,把自己的手指头拿出来,手指头上还连着晶莹剔透的银丝,粘腻不已,拉的很长才断掉。 “可以了,小狗,你不要弄疼我啊”少年侧脸躺在床榻上,说着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话语给一个狼孩。 狼孩脖子上的锁链并没有取下,依旧被少年的另一只手牵着,但狼孩不在意这个,他就如同真正的野兽一样,对即将享受的美味感到发自内心的激动 这匹人形的狼是击败了上任狼王的胜利者。 他本应该享有自己的狼群和母狼,然后独霸一方,生出无数的小崽子,可这一切迟迟没能到来。 现在,狼孩虽然觉得眼前的小母狼和其他的母狼有点不一样,是两只脚走路,可没关系,这匹小母狼是最漂亮最好闻的 光是那香气就能让狼孩夜夜宠幸他 狼孩的意识里,他是狼王,哪怕如今陷入困境,也不能改变,因为他从未被打败过。 现在是他可以播种的时候了,小狼王喉咙里发出激动高昂的叫声,趴在了燕千绪上头,被燕千绪戏想为石头鱼的东西则滚烫的在他皮肤上滑来滑去。 ??看来大石头鱼还找不到地方。 于是燕千绪翻手去引导,在引导的过程中,燕千绪什么都没有想,或许有点激动,也有点期待。 这是他自己孤独的狂欢。 他把狼孩看作秘密的匣子,什么都说,什么都放得开,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当大石头鱼的那坚硬的鱼头进入奇怪的巢穴时,大石头鱼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像一个河豚胀大但又坚定不移的继续挖掘 燕千绪哽咽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受这一刻。 而他感受到的也的确和大哥用手指头很不一样。 他也终于是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坏的不能再坏了,完全成为只能用奇怪地方才会有剧烈反应的怪物,他低低的喘息着,抓紧了床单,呼出滚烫的呼吸,小腹一阵饱胀感,浑身不受控制的迎合,肌肉痉挛,随后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踩在云端。 云端有一对蛟龙纠缠不休,一只生生吞了另一只,然而被吞的蛟龙不死,在其肚子里翻云覆雨,像是要干脆捅穿出去 狼孩没什么技巧,只有本能,他的本能就是不断不断的进行原始动作,并且咬着雌兽的脖颈不放,只要稍微挣扎一点,便咬出血来,逼迫雌兽就范。 好在狼孩现在的小母狼乖的不得了,似乎正处于发丨情丨期,喉咙里会发出绵羊一般温顺的哼声,身体软如无骨,反应极好,是个似乎离开他就要死了的样子 狼孩的野性被小母狼激发到一定地步,便搞的像是打仗一样,疯狂起来 在外间的兰心都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然而在站起来要冲进去的时候,兰心却顿住了,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却记得二爷吩咐的话,不许任何人进入。 兰心只好歇了心思,趴在距离里屋最近的地方偷听,她听见里面有床椅吱呀作响的声音,有沉重的喘息,有十分惹人遐想的巴掌声音,一切都透着古怪,并开始逐渐散发让兰心不敢承认的暧昧味道 兰心听了许久,当听见二爷沙哑着声音,笑着说“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时,兰心脸色又红又白,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就在此时,身后有脚步声想起。 兰心回头,便看见燕千明正在往这边过来,她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拼命压制自己的紧张,先是行礼,然后拦着大爷的去路,道“大爷,二爷已经睡了,说谁也不见,连老爷请的太医都没见呢。” 燕千明头戴紫金冠,身着深色衣袍,袍上纹以暗银秀竹花纹,袖为箭袖,在手腕处收紧,绑着金色的绑带,威风凛凛的提着小糕点,被一个大丫头拦在门外。 这若是放在以前,燕千明决计不会听从,他没给过燕千绪任何自由,尤其是拒绝他的自由。 但现在燕千明暂时有点不敢见燕千绪,他怕看见小绪的眼泪,怕看见小绪对自己失望的眼神,那让他感觉自己从开始到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错的。 “是么”燕千明淡淡的问。 兰心点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捏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生怕这位爷二话不说如同以前那样冲进去。 冲进去可如何是好啊 里头的二爷和狼孩正在正在 兰心说不出口,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拦住大爷。 “那我晚点再来。”燕千明把自己手中提着的糕点递给兰心,说,“这是小绪喜欢的,你等他起床后有了胃口,再给他,若是没胃口就丢了吧,不然放久了就没有松软的口感。” 兰心忙不迭的点头,满头冷汗目送大爷离开。 而屋内的燕千绪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紧张起来,绞的石头鱼要死要活口吐白沫。 等听见大哥是走了,外面没有别的动静后,才放松 而狼孩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小母狼有反抗的迹象 他可不能让母狼跑了跑了去吸引别的公狼怎么办怀了别的狼崽怎么办 狼孩决定速战速决,弄的燕千绪腰酸腿软,已是跪不住的要倒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小母狼肚子里头被烫了一下,发出呜咽的声音。 狼孩则满意极了,舔了舔燕千绪脖子后头被他咬的乱七八糟的牙印,留下一片水色 燕二爷由此开始歇息,直接陷入沉甸甸的梦境里。 梦里头还是那两头蛟龙。 被吃掉的蛟龙终于出逃出生天,然后搞的另一条可能有点反胃吧,奄奄一息的趴在云端大吐特吐。 吐出来的却不是什么秽物,而是雨水,雨水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催生地面无数的种子发芽长大,长出翠绿的叶子,却死活不结果。 逃出来的蛟龙天天到地面巡视,揪着那些果树痛心疾首的哭,责问果树为何不能开花结果明明土地如此之肥沃,雨水如此之充足。 果树水土不服。 48 048 “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国大殿之上, 身着黄金龙袍的皇帝突然站起来, 他快步走下台阶,抓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衣领,双手手背上都浮现青筋,声音愤怒, “你说我的百日公主怎么了” 黑衣人正是从大沅国回来的暗卫南翼,南翼风尘仆仆,马不停蹄, 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不负众望的将这个消息带回梁国, 可梁国君臣们皆不欢迎。 “是的,公主被踩踏受伤,不治身亡。”暗卫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可听到梁国君臣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梁国国君李盛突然的跌坐在地上,臣子们轰然而上,将其扶回龙椅,国君便瘫在龙椅上, 眼睛发直,似乎是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首先站出来说话的,是丞相大人,梁国的丞相大人是个极为年轻的青年,然而嘴角长了一颗大黑痣, 时常被人在背后取笑为媒婆痣, 取了个外号叫媒婆丞相, 丞相听过之后大笑,还觉得挺有意思。 丞相大人上前一步,先是鞠躬而后道“王上莫要伤神,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立刻出兵,兵临城下讨个说法,若是没有一个好的交代,我们便可为公主报仇,东进大沅” 朝中一时间纷纷开始讨论此事,只有梁国国君李盛还在恍惚之中,他一手撑着额头,手上的阴影落在他的眼上,眨眼间,是他初见百日公主的模样。 百日公主是李盛唯一一个女儿,然而性情和他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小版的李盛。 李盛将百日公主抱在自己最近的宫中让曾经带大自己的嬷嬷带百日公主,日日同餐,日日相见,就连在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百日公主都能够在他桌下玩耍,把他的鞋子上用墨水画上手掌印。 李盛对百日公主寄予厚望,没有一刻不曾惋惜他的公主如果能继承他的王位就好了。 以至于太后都对他敲打一二,可李盛嘴上答应了要一视同仁,转身便忘了个干干净净,依旧是做什么都依着百日公主。 李盛今岁四十有余,不会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有闲心亲自养一个孩子了。 他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替代品,让替代品住在百日公主的位置。 李盛此时只是一个父亲,他累的苍老好多,就等着百日公主回来,给他拔一拔白头发,然后父女二人一块儿吃上一顿团圆饭,可这一切都成为泡影,李盛伸手取抓却是连空气都握不住 李盛用手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渐渐开始能听见他梁国臣子们说话的声音了,他听见丞相力排众议主张借着公主之死的理由逼迫大沅国倒向他们梁国,一同向魏国宣战。 其他臣子考虑的更多,认为此时时机未到,不能意气用事,之前的两位大战,梁国惨胜,民生凋林,国库空虚,如何能战战的话粮草兵器还有征税,征兵,如何能立马组织恢复 朝上乱成了一锅粥,梁国国君冷漠的看着,直到朝上大臣们注意到国君的神色不对,慢慢安静下来。 此时梁君李盛才缓缓的说“公主之死决计不可能是沅国那群废物能做得出来的,公主虽然死在沅国,但背后黑手一定是魏国,魏国与我国历来不和,我先王被现今的魏王曹笑一箭射死在战场上,他又设计杀了我公主,企图嫁祸给沅国。” “想要我梁国与大沅开战交恶,他好乘机笼络大沅将这最后一块儿肥肉拆吃入肚,他休想” “战一定战但我们是要和魏国决一死战为我公主的在天之灵献祭魏国将士的头颅” 梁君狠狠的拍着龙椅的扶手,说完便从眼角滑了一行眼泪。 “王上万万不可啊”主张恐吓一下大沅得了好处就收手的慎重一派站出来个白发花花的老人,此人三朝元老,地位颇高,扎着一个丸子头,手上扶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看起来仙风道骨,说话的声音更是铿锵有力,“王上若是只因为公主一人就要弃梁国上下于不顾,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现在正是应当修养的时候,国内将士疲于征战,战死在外的不知凡几,现如今成年男丁比女子少数倍,新生儿又极少,如此还要决一死战,那么岂不是让国内只剩妇孺” “先生何出此言您就如此断定我们梁国赢不了那魏国”媒婆痣的丞相不等国君发话便替其说话,“现在正是好的时机我们出师有名,假意为了给公主报仇,逼迫大沅国成为附庸国,让大沅的兵丁冲在前面,我们再后面,就算魏兵猛于虎,我们也损失不了多少” “无稽之谈”白发老先生直接跪下,对着一言不发的国君就是一个磕头,他激动的说,“王上,莫要听小人谗言光是国库空虚这一条,我们就不能打” 梁君漠然的说“哪里没有钱我泱泱大国,哪里会没钱先生莫要开玩笑,先生是老了糊涂了吧。” 老先生一愣,眼睁睁的看着梁君站起来,又道“谁也不要说了,朕意已决魏国欺人太盛,我大梁岂能如此窝囊丞相,此事交予你去办,十日之内,兵临大沅,逼他们开城让路出兵与我们共同伐魏,不然就等着灭国吧退朝” “王上啊”以白发老先生为首的众多文臣扑通全部跪下,匍匐一地,哀嚎着,哭诉着,心痛那些即将又要流血牺牲的百姓。 然而国君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另一边,魏国舅领着半死不活的燕千律回国,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觐见魏王曹笑。 魏王还很年轻的样子,悠闲的坐在湖上泛舟,湖面都是刚刚发芽的荷花荷叶,从水里露出个尖角,没什么看头。 魏国舅站在桥上,对年轻的魏王招了招手,说“陛下,老臣回来了。”魏国舅不老,但资历很高,自己也觉得自己足够当一个老字,便在同僚与为王面前如此自称。 魏王站起来,笑的如沐春风迷人不已,嘴角两个酒窝,凤眼也眯起来,像是非常开心,也对魏国舅摆了摆手,说“哎呀呀,国舅竟是回来了,朕有失远迎,国舅不要怪罪才是。” 魏王一面说着,一面在大太监的簇拥下下船上岸,也上了桥,十分亲昵的拉着魏国舅的手拍了拍,说“国舅辛苦了,这回你什么都不必说,寡人全部都已经知晓,那大沅的地方死了太子又死了梁国公主,正是让他们狗咬狗的时候,寡人定是不会瞎搅和,国舅爷放心。” 魏国舅也笑,很不敢当的连忙对魏王鞠躬,说“陛下真是折煞老臣,老臣此次进宫不是劝诫陛下,而是得了高人指点,认为此时应当好生布置一番,以免梁国倾朝来犯” 魏国舅显得很卑恭,魏王也显得很尊重魏国舅,两人好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一同一边说话一边去小亭子里头坐着,魏王身长玉立,面容俊美,笑起来嘴角勾的很大,一双眼睛里也好似正气无双,他一面给魏国舅倒茶,一面听魏国舅将此次大沅之行细细道来,表情也很丰富,像是听一个说书讲故事,讲的眉飞色舞,他也听得津津有味,或皱眉或大笑,最后点了点头,说“那个燕家老二的确是个妙人,魏国舅若是喜欢,等寡人收了他们大沅,那人便随意国舅处置,算是国舅劳心劳力的一点应得的奖赏。” “那梁王李盛多疑,肯定会认为公主的死和我们有关,陛下必须早做安排,以防后患。我答应燕千绪保他大沅的事情,这个陛下尽可当作没有听见,一切还是以魏国为主,沅国本身就是飘零之国,哪怕就是倒向梁国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多威胁,顶多是添了个小麻烦罢了。”魏国舅说。 “国舅哪里的话啊”魏王脸色一变,正色说,“魏国舅出去,那就是代表寡人出去同样的一言九鼎答应那燕千绪的事情自然也要做到,不然传扬出去,天下人说我魏国言而无信,可就不好了。”魏王义正言辞的说,“更何况国舅说的话,寡人怎会置之不顾国舅在朕六岁登基的时候就一直匡扶左右,殚精竭虑,若是这点儿小事情都不能为国舅办妥,那寡人还有什么颜面见先王” “陛下言重啊。”魏国舅听了这一番话,着实通体舒畅。 二十年前,魏国舅把自己十二岁的妹妹嫁给六岁的皇帝当皇后,以此巩固地位,方便帮扶朝政,二十年过去,魏国一日日壮大,魏国舅劳苦功高,魏王时时牢记,并挂在嘴边,像是要一辈子记着,这种第一头的姿态让魏国舅每回冒出来曹笑背地里可能有鬼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多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啊,知道他国舅二十多年来为了魏国东奔西跑各种阴谋阳谋使出来,当然要永远的记在心里,时时刻刻的感谢 “哪里言重了”魏王严肃的说,“寡人立马下令布置军防,准备粮草,并且派人去和蟠龙王打声招呼,只要梁国敢过来,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从蟠龙国绕过去,突袭梁国薄弱的天凉城,一路正面藏在大沅身后,当然了,只要大沅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那便稳赢不输的。” “陛下英明。” “不不,都是国舅教的好。”魏王像个学生,站起来就给魏国舅鞠躬,这深深的一拜下去,魏国舅竟也是坐着接受了,没看见年轻魏王眼里快要溢出的阴霾 49 049 魏王曹笑送别国舅后, 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又在亭中坐了许久,突然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一旁的大太监王喜公公, 说“王喜,我上回让武将刘宁去户部领银子盖房子,刘宁领到钱了没有” 王喜公公人生的瘦小, 但是颜色讨喜,像个散财童子, 还是个老童子,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温和,道“这个户部大人说国舅爷不批。” “理由呢”魏王慢悠悠的往回走,走向他的后宫。 “没细说,但有传闻说是刘宁将军在上回的梁魏之战中决策失误才导致我们魏国兵败,所以该罚而不该赏。”这散财老公公慢吞吞的说着话,一面对皇帝察言观色, 一面又提国舅爷说好话,“其实国舅爷也是为了我们魏国好,他现在虽然不管事了,但是怕下面的人胡来,总还是喜欢过问一二, 表达自己的看法, 并不是国舅爷逾越再说, 那刘将军的确是败军之将,历来只有罚的,哪里能赏赐呢” 这老散财童子心里就觉着国舅爷好“国舅爷二十来年殚精竭虑,为了开疆拓土无一日不到处奔波,如此才换来陛下您如今的盛世啊。”王喜公公说着很是感慨,他一沉浸在感慨里,便视线狭窄,只能瞧见这江山半数都是国舅爷守着的,瞧不见身前还有一个皇帝。 这个皇帝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 “是啊,多亏了国舅爷,不然寡人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能不能学习到他那么多的治国之理。”魏王也附和。 “陛下能够明白国舅的苦心就好啊老奴当年亲眼看见先帝把陛下交给国舅,让他好好教陛下,要繁皇室子嗣,要保这大魏江山,要明先祖遗志,这些陛下都做到了,老奴真是就算是即刻去见先帝,也死而无憾。” 魏王嘴角勾了勾,说“公公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寡人身边的老人就只剩下你和国舅,只有你们二人才是寡人最亲信之人,若是离开了,寡人可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啊” “哎,陛下就是太慈爱,心软。”老太监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说,“不过这样也好,君主,光是有着铁血手段是不行的,还必须心怀天下,这样便能得人心,得人心者必将称霸。” “哦公公认为寡人可以做到吗” 如今王者太多,小国不算的话,真正能够和魏国一争这天下霸主之位的有三个,其中又以梁国为其中之最。 “只要陛下和国舅爷在,这是迟早的事情,老奴相信,陛下成为天下霸主的时刻终会到来” “公公竟是说寡人喜欢听的话,再听下去,脸都要臊死了。”魏王笑了笑,摆摆手说,“行了,还是去书房吧,后宫果然还是太吵了。”魏王站在后花园的入口处,里头繁花似锦,十分热闹,似乎他的妃子等各种后宫的女人都听到了风声知道他来了,所以跑出来赏花的赏花,扑蝶的扑蝶,指不定等他进去后还要弄点儿流血事件,哭闹事件。 魏王曹笑脚步一转便干脆的朝着御书房前进,御书房和后花园相隔还是有些距离,一路上能走过一条幽静的宫道和奢侈的黄金龙像旁。 年轻的魏王很喜欢这个龙像,从小就喜欢,因此路过的时候便总会看两眼,看着龙像上面缺了的两只龙角,想起很多事情。 那两只龙角本来是做好了的,整条龙栩栩如生,放在清澈见底的浅池里,池中有鱼,浑身雪白,热爱与这金龙亲热,似乎把这金龙看作恋人。 儿时的魏王常顿在旁边看那白玉一般的鱼到底想要干什么,结果便目睹白鱼一跃而起把龙角撞断的场景 众人大惊 而后检验时才发现,是制作工人偷工减料,竟是用白米和面粉做的龙角,糊上一层浅淡的金漆便自以为无人知晓,谁知竟是被一条小白鱼给撞破秘密 那年先帝大怒,说不吉祥,把所有制作金龙的匠人全部处死,正要重新按上金龙角的时候,又被大臣们拦住,说是这是天意,现在魏国只能是一条蛟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龙,只有称霸天下才能把龙角塑上,不然必定引来灾祸 可惜的是,先帝没能做到,到死都还在想着要把那龙角补齐。 如今的魏王却不这么想,他比较在意那条小白鱼,然而池中早已没有那条鱼了。 魏王觉得那可能是通灵性的鱼,指不定是能化成什么精怪,那就有意思了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掠过,没什么痕迹,魏王只是很莫名的记住那件事情,以至于后来在战场上初见沅国狗头军师燕千绪的时候,便觉得在一众浑浊糙汉子里的燕家二公子就像是那条咬龙角的白鱼 又傻又可爱。 这头魏国有了准备,另一边事件中心的大沅国倒是也紧张起来了,但是那些大臣们紧张的事情并非害怕梁国来袭。 这群人并不觉得大沅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还认为沅国的地理位置就是天然的保护屏障,不管哪一国前来进犯,其他国家都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一定是打不起来的 因此大臣们吵的是内部的事情,是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太子之位。 得知今日朝堂上还在争吵太子之位应当谁继承的燕二爷,正趴在自己寝室歇息。 外间依旧没有人,只有兰心在外头院子守着,仿佛是守习惯了,脸上好几日惨白惨白的,但又什么话都没有同外人讲。 里面的动静先起很大,后头渐渐弱了,兰心便再次松了口气,开始刺绣。 屋里燕二爷推开身上还在舔自己脸和脖子的狼孩,气喘吁吁的指了指桌上的水壶,狼孩立马聪慧的明白是什么意思,矫捷的跳下床,一手抓着水壶,一手还撑在地上,跑了个来回,最后一下子蹦上床,水壶里的水却是一滴未撒。 狼孩先是自己喝,鼓了一嘴的凉水,然后低头便想要喂给自己的雌性。 燕千绪拒绝了,扭头过去,才不愿意和狼孩嘴对嘴。 他可是见过狼孩直接吃生肉,吃的满面是血的画面。 狼孩很不满,压着燕千绪就要强行喂过去 然而燕千绪伸手作势要打自己肚子,狼孩这恐怖的力气就卸掉了,好像浑身的狼毛都能炸开,委屈的缩到一旁去,只把水壶留下,留给他的小母狼和母狼肚子里的崽。 燕千绪也是这几天和狼孩厮混久了才发现狼孩深信他能给他生小狼,所以只要狼孩不听话,那么装模作样的打一下肚子,狼孩就能立刻被制住,痛苦万分的用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他。 燕二爷对此百试不爽,觉得狼孩果然不愧是野兽,还是好不了的那种,不但声音改不回来,只会发出狼的叫声,还一心繁衍繁衍繁衍,为种族人口做贡献。 燕千绪坐起来,漂亮的手指头牵扯了一下落到手肘上的亵衣,盘起腿靠坐在床头,先是对着那茶嘴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咳的嗓子,而后拿着一旁准备好了的干净棉布在腿见擦了擦,再拿出来,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液体。 “你好烦,要是再给我弄里面,我就把你这里绑起来,三天三夜只需蹭蹭,不许释放。”燕二爷不是很苦恼的抱怨,毕竟他自己也清楚,和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狼说这些,狼也不可能改过,只会遵循本能,非要搞进去,然后美滋滋的期待他肚子变大。 “别看了,我把你儿子都弄出来你不高兴就别看,摆一张要哭的脸我也不会同情你的。”燕千绪声音有笑意,一面和狼孩说话一面手上动作不停,他可不想闹肚子。 前几日他没有清理干净就弄的他很痛苦了,本来发热病就一直没好,还很咳嗽,腿又冷又疼,只有做这档子事情的时候才会舒服一些,要是闹肚子,这种事情都不能做了,燕千绪得难受死。 好不容易处理干净,燕千绪把脏了的帕子往床下一丢,重新躺下去,狼孩也悄悄爬过来,面对面的搂着他,一双在燕千绪看来是非常天真的眼睛就这么简单的看着燕千绪,把燕千绪看的心里很平静,回抱了一下,还亲了亲狼孩的额头,说“还是你好啊什么都不用想,我想的头都是大的。” 狼孩就看着燕千绪说话,好像知道燕千绪不开心,因此用那被洗的干干净净的短发去蹭燕千绪的下巴。 短发有些硬,才不是什么软绵绵的毛,但燕千绪不讨厌这个,他喜欢这样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狼孩,所以稍微宠爱一点也没有关系。 “等会儿我去一趟宫里,见一见那个秦昧好了。”燕二爷缓缓眨了眨眼睛,还很湿漉漉的睫毛有些黏在一块儿,像是花瓣,“他看起来好像很希望我去找他,应该是和太子之位相关吧无所谓,主要是我觉得啊他很适合成为我的傀儡。” 狼孩依旧是听不懂,但是那双黑眼睛里全是燕千绪美好的笑颜。 “燕相扶持的傀儡太子死了,正巧需要另一个来顶替,那么我就推荐一下秦昧吧,让燕相操纵扶持的人实际上是我的人,这个计划很棒吧”燕二爷已经不叫那个人爹爹了。 狼孩茫然的看见小母狼笑,他也笑,两个虎牙露出来,阳光又帅气。 燕二爷一巴掌拍在狼孩的脑门上,骂他“傻子一个”语气宠溺。 50 050 燕二爷这回病的有些长久, 断断续续总不见好, 因此也没能立刻进宫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是成日窝在房内和狼孩厮混。 直到发现大哥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似乎渐渐淡漠的快消失, 不会理智且给他私人空间的时候, 燕二爷才打起精神要往外头跑了, 他早想在外面置办自己的小宅子,奈何大哥完全没有娶亲的意思, 自己也不能分家出去,实在可恶。 四月下旬的时候,倒春寒结束,天气日渐朝着夏季的炎热奔腾而去,燕千绪便觉得自己身子大好了,腿也不疼了,于是就什么药都不再喝, 光靠药膳养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日燕千绪又起晚了, 他一睁眼,就发现应当睡在外间的狼孩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他的被窝, 规规矩矩的穿着亵衣亵裤缩在床脚,抱着他的脚放在肚子睡觉。 燕千绪悄悄把脚抽出来,狼孩便立马睁眼,警惕的好似要下一秒就咬死打搅自己的人, 可一见是自己的小母狼, 狼孩就伸着懒腰喉咙里打着呼噜声爬到小母狼身边, 用脑袋去蹭母狼的脖子。 燕千绪面无表情的伸手推开狼孩的脸,重新倒回去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大约在心里数了一百下才渐渐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现在每日起床艰难的像是有什么压在他头顶,一下下用锥子敲击他的脑袋,附带着眼前一片昏黑,太阳穴一股一股的跳动,必须得倒回去再躺上许久,慢慢唤醒身体所有的地方,才算完。 燕二爷心想自己可能是上回掉井里后烧糊涂的后遗症,腿也是,膝盖总是冷,但现在天气暖和,还可以忍受,若是冬天到了,却不知会怎样 不过冬季距离现在还很远,燕千绪暂时不去考虑,他慢慢的起床,在里屋就喊兰心的名字,早早就在院子里摘花的兰心立马放下手中的篮子,进屋,对二爷说“二爷您可算是起来了,大爷已经过来好几回,您再不起来,大爷可就直接进来了” 燕千绪想了想,一边张开双手让兰心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兰心“你觉着大哥这几日的表情如何” “什么表情”兰心不解,但是也思索着,组织了语言道,“大爷前几日有点吓人,最近好像又恢复了,可还是很吓人就是了。”兰心一直很怕大爷,但是前几日大爷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木了一张阎罗脸,再俊也让人不敢看一眼。 “哈哈哈,我看兰心你这几日才不怕他,和大哥说的话,比之前一年说的都多。”燕千绪垂下眼睫,嘴角是一抹微笑。 “那还不是二爷您您”兰心又是说不出口,因此翻了个白眼,气塞塞的转了话题,“二爷您若是想要玩,也不要太沉迷了,不然传出去了多不好啊还是要注意一点,而且老爷和大爷若是知道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兰心其实很想劝二爷不要玩这种事情,更何况二爷不知道什么心思,居然是下方的那个,多没身份啊。 一般的公子哥,就算荒唐,也不会这样自甘下贱 是的,兰心觉得下方的人,那叫小倌,那叫兔子,都是些比妓女还不如的人,哪怕上回魏国舅来了,带来一波美貌男子,大沅很是跟风的盛行起来了南风,可说到底被压在下头当女人的,还是些下九流,哪里能是二爷这种身份的呢 兰心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半夜很心痛的哭了许久,后来也想开了,认为二爷还是调皮,孩子心性,再长大一点就不会如此荒唐了。 兰心始终把二爷看作小孩子,总想着要等二爷长大,孰不知他的二爷虽然跟个二百五一样荒废了大好少年时光,但却在重生那一刻开始拼命成长。 不长不行啊,会被人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剩啊 燕千绪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依旧是白底,纹色暗银,在裙摆和衣摆的上头分别有繁复的花纹,他随意的站着便瞧上去简直高贵的难以言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祗。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这神祗落下发冠,散落衣裳后,凌乱又肉欲的模样。 这仿佛就是两个极端,可又如此融洽的存在于一个皮囊里面,一半起源于他的过去,一半的出现是为了未来。 燕二爷伸手拍了拍兰心的脑袋,声音很温柔悦耳“只要兰心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我相信兰心哦。” 兰心脸蛋一红,不再说什么了,只又拿起袖子里的小盒子,要给二爷把脖子上一些暧昧痕迹给遮掉。 燕千绪则说“这个就不必了,养一只狼孩,身上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的么没有人会想歪的。” 兰心一愣,虽然觉得二爷这种想法很天真,但又瞧着二爷脖子上没太多痕迹,也就不再劝说,给二爷腰上挂了自己昨儿才绣好的荷包,还有一串玉坠,一根扇子,才放二爷出门用膳。 燕千绪到了饭厅,燕相和大哥已经用过,分别前后脚出门办事,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燕相从小让他喝到大的那碗药汤,也是面不改色的在所有仆人面前全部喝光,但一出门就跑到那市井人用的厕所,在那儿站一会儿便扶墙吐了个痛快,把胃里腾空。 他身边的小厮东土看着皱的眉毛都能打结,急的团团转,大骂道“一定是府里厨子做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二爷难受了回去小的就告诉大爷去让大爷为二爷做主” 燕千绪瞥了东土一眼,扯了东土的袖子擦嘴巴,说“做个屁,我难道是他的姨娘,要他做什么主” 东土一愣,也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可笑,连忙作揖道歉“二爷,小的这不是没文化嘛,说话没有脑子,可别生小的的气。” “我要是生你的气,非得一日死八回。”燕千绪打发东土离开,“行了,你也别跟着我,我进宫找朋友去。” “什么朋友”东土愣愣的问。 “爷我什么朋友都还要和你东爷报备不成”燕千绪知道东土这个人不可信,虽然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却是个墙头草,心不坏,愿意为他好,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性命,决计不会选自他这个主子,不像狼孩那样,除了自己,其余人都是敌人。 东土低下头,心知二爷这是要和自己生分了,心里正难受,却又瞧见眼前一袋子银子。 “诺,知道你最近没钱花,拿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去,顺便给我打听一下王弟围和赵虔这两个人最近忙什么呢。”燕千绪解下自己的钱袋子给了东土。 东土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拍了拍胸脯,说“得嘞,二爷您放心” “不过”东土抓了抓头发,说,“世子爷不是每日给二爷写信了吗这世子爷的事情,二爷最清楚了,还用问吗” “废话。”燕千绪手中的扇子在东土的脑袋上一敲,转身就走,路上买了一碗茶喝,算是漱口,路过卖凉粉的摊子,又给自己买了碗凉粉,手里端着碗便一边走一边吃,往皇宫走去。 进宫之后便坐轿子,坐不到一会儿就下去自己走,等到了四皇子院子,燕千绪手里的冰粉还有一大碗,没吃多少,他端着进去,自在的像是走在自己家里。 而此刻,那在燕千绪看来像个小猴儿似的瘦巴巴的四皇子秦昧正像个下人一般撩着袖子,把院子里铺了一地的书,就连树上都挂着书,随着微风吹来,树叶与书页唰啦啦的作响,满院墨香,燕二爷没开口打搅,直接走过去,站定在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勾着腰,弯着背,劳作的像个力夫,但力夫才不会像他这样瘦弱。 四皇子首先瞧见的便是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靴子,靴上缀着珍珠,简单又漂亮。 他抬头,从那层层叠叠的衣摆往上瞧,最后便仰望到了燕二爷那端着冰粉吃的模样。 燕二爷一笑,好似惹来万千春光,那抿过冰粉的唇上还沾着甜水,被燕二爷用那柔软的舌尖卷走。 四皇子一愣,垂下眼睛,不去看这过分热火的画面。 “秦昧,多日不见,你怎么又黑了”燕千绪那漂亮的手捏着瓷白的勺子,但那手分明比白瓷更剔透美丽,勺子被他使的乱动,在碗里搅和半天,挖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冰粉,然后半蹲下去,喂到四皇子嘴边,说,“来,尝尝,街头小吃,很甜。”燕二爷随意的很。 四皇子唇瓣干的起皮,一被那甜蜜的糖水碰到,便润了一小片地方,他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张嘴,实际却已经唇齿皆开,把冰粉包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燕千绪问。 秦昧点了点头,拘谨又欢喜,他没想到今日燕千绪能来找自己,他本以为燕千绪肯定是不会再来了,当初说什么会报答,也可能早就忘在脑后。 秦昧还想着自己要找机会接近对方,不然有些事情进行不下去,这人就自己来了,像是踏春一般,逍遥轻松满目星辰。 “好吃。”秦昧淡淡的道。 “那就都给你了,我吃不下,太凉了。”燕二爷把碗送到小孩手里,转身便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推门进去,熟悉的入了里屋,打开窗户,坐在小圆窗旁边对还站在外头的秦昧招手。 秦昧走过去,手里还捧着碗,就听趴在小圆窗口的燕千绪一面双手撑着脸蛋,一面低低的说“呐,别站这么直,我可没有让你罚站,低头下来一点” 坐在矮塌上的燕二爷比四皇子低一个头,见四皇子一直呆呆傻傻完全没有之前与自己分析局势那般严肃伶俐,便又是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放松一点啊。” 秦昧也知道自己不该怕燕千绪的,可他就是每回见这人,就能四肢僵硬,对这人的每一句话过度分析,以至于认为自己卑微的像个从泥里扑腾起来的飞蛾。 “哦。”秦昧一点点低下头去,动作十分僵硬,不知道燕千绪究竟要干什么,可越是接近燕千绪,越是能闻到这个人身上的香气,秦昧就心跳的越快,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燕千绪那饱满柔软的唇瓣上,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秦昧距离燕千绪只有一个指头那么近时,秦昧停下,闭上眼睛。 燕千绪也觉得秦昧真是有意思,便故意半天不说话,等发现秦昧捏着碗的手都开始用力,才缓缓说“呐,你想要太子之位吗我可以帮你哦。” 说完,燕千绪便看见秦昧睁开眼,站直了身子,原本冷淡的神情波澜未起,说“哦” “就一个哦”燕千绪歪头,“你难道不激动吗” “不是” “不是什么”燕千绪突然眨眼,笑说,“你刚才不会以为我让你低头是想要吻你吧” 四皇子抿唇,脸上很烫,但他表现得很自然,强行自然,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尴尬的表情,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燕千绪也只是觉得好玩,并不认为四皇子这小孩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他怀疑这小孩估计还没发育好,依旧把秦昧当十岁左右的男孩对待,完全忘记秦昧十几天前十分认真的和他说了年纪问题,“那太子之位呢你想要吗只要点头,哥哥就帮你弄到手,但是” 秦昧静静的听。 “但是啊,你得记住,谁才是你的盟友,谁和你一条船,谁给你未来”燕千绪虽然在笑,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威慑力,他说,“我相信秦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秦昧的确知道,但是有一点他认为燕千绪还不明白,于是重申“我不是孩子,我只比阿绪你小两岁。” “啊,我忘了。”燕千绪还是没听进去,但却勾了勾手指头,对秦昧又说,“来,低头。” 秦昧以为这人又要戏弄自己,和自己说悄悄话。 这回他没有期待的低头下去,却在额头上得了一个吻。 秦昧听见燕千绪好听又恶劣的声音“这是道歉,不要生气了,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