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笙歌醉酒楼 远山翠雾笼罩,松柏一片澄碧。蔓草萋萋,野花芳菲。风暖飞絮迷人眼,紫陌红尘笙歌醉。 这“笙歌醉”不是凤翔府最豪华的酒楼,确是凤翔菜味最佳的酒楼。楼上单间,装潢典雅。楼下大厅,宽敞明亮。 墙上挂的隶书字画,门楣悬的招牌匾额,都出自先秦名家程邈之手,程邈,字元岑。陕西渭南人,善长篆文,相传为县之狱吏时,因性情耿直获罪始皇,下云阳狱中,覃思十年,损益大小篆方圆笔法,成隶书三千字。 始皇大悦,赦其罪,赐封御史,以其书文字便于隶人佐书,故曰隶书。程邈字字珠玑,每幅墨宝都堪称佳作,市面难觅,这酒楼居然挂了三幅。 识风雅者寥寥无几,知美味者络绎不绝。这笙歌醉,日日宾朋满座,笙歌缭绕。若非提前预定,虽一席之地难求。亦有食客,为大快朵颐,每饭时门起长龙。较它处酒楼之冷清,“笙歌醉”也算一道风景。 这时,两匹骏马飞驰而来,停在门口。马上男子,衣袂飘飘,英姿飒爽。伙计疾步上前牵马缰,掌柜喜笑颜开,一揖到地,抱拳道:“大少爷,二少爷,您二位可有些天没来了。我早上差人给府上送去的臊子肉夹馍,这会都快到家了。” “谢谢掌柜的,莫不是心有灵犀?早上才想这馍,就送去了。”东方逸辰爽朗的笑道,他身材伟岸健硕,明亮的星眸神采飞扬,一件湖色蜀锦长衫,腰间系一条玉色鸟纹宽带,外系黑色风氅,举手投足间,有些玩世不恭,眉宇英气逼人。 “可不是吗?二爷是不吃肉夹馍心里落寞,我是研究出菜品没二爷点评,心里落寞,这菜呀,二爷说好,小的才有信心。”掌柜姓吴,身材很胖,人称吴胖子。 “哈哈,掌柜,你看我弟都长十多斤肉了,你俩再这么惺惺相惜下去,这店门迟早要拆了小门换大门了。”东方逸仙笑道,他身材挺拔,略显清瘦,一双睿智的俊目,仿佛能洞穿人心扉,鼻挺唇薄,气质高冷。他身着一件冰蓝丝缎长衫,腰系青色蛛纹宽带,温文尔雅。 东方逸仙是东方华府的大少爷,比东方逸辰年长几岁,已能独当一面,帮父亲东方景云打理家族生意。 “哈哈····”吴掌柜大笑道:“如此说来,我这门拆的,拆的····”三人大笑着,吴掌柜引两位少爷至一安静的角落,翠竹镂空的隔断包间,被繁茂的紫藤花围绕,串串花絮悬挂于碧绿的藤蔓之间,微风摇曳,阵阵花香疏影,美不胜收。这里视野好,听曲看戏极佳,是专门为贵客布置。 东方华府在凤翔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产业庞大,茶园,银号,医馆,绸缎庄,菜园,酒坊,醋坊·····几乎所有行业都有涉猎。 吴胖子的这个酒楼,也是东方家的产业。东方景云看好吴胖子的厨艺,安排他独立经营。未派遣一人参与,足见信任。 吴胖子感念东方老爷的知遇之恩,用心经营,不断研发新菜品,其中最脍炙人口的就是改良过的臊子肉夹馍。 东方逸仙、东方逸辰每次来酒楼,都会吃碗地道的臊子面,再加几个臊子肉夹馍,馍是炭火现烤的发面白饼,外皮金黄酥脆,内芯绵软,里面夹的臊子肉,是浸满醋汁辣油,香糯酥烂的五花肉,又酸又辣,毫无肥腻感,非常鲜香,吃几口就酸得爽歪歪,辣的欲罢不能,只想一直吃,好吃到停不下。 吃完臊子肉夹馍,再喝一碗酒楼提供的乌梅陈皮汤,那感觉就像在味蕾的巅峰,酸辣鲜香极致震撼后,被一缕温柔,浅浅凉凉,酸酸甜甜,沁入心脾,丝滑入灵魂。食客为之倾倒,故取名为“销魂汤”。 酒楼门口排队的食客,无论买什么菜品,都会外加几个臊子肉夹馍。更有单纯奔着肉夹馍来的,一买就是十几个。当然必不可少的,都要带一份“乌梅汤”。 这时,又有一拨客人进来,招呼掌柜应酬,东方逸仙道:“掌柜,你快去忙吧,我俩不用陪。” 吴胖子抱拳道:“二位爷少坐,我去去就来。” 东方少爷是常客,又是东家。店家小二奉上乌梅汤,直接问道:“两位爷,除了臊子面和肉夹馍您老还点什么?” 东方逸仙道:“弟,一盘腊驴肉,一盘葫芦鸡,一盘秦镇米皮,你看可好?” “好,再加个榆林豆腐。”东方逸辰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 “咦,你在家不吃豆腐?”东方逸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东方逸辰道:“榆林豆腐,是用“桃花水”制作,你未闻榆林“女美而妇丽”吗?她们饮用桃花水,肌肤细腻,面若桃花。这桃花水制的豆腐,鲜嫩细腻,美味至极。” “你说的是“寒泉冬蒸”的南泉?”东方逸仙道:“我倒是忘记了,这泉俗称“桃花水”,东方醋坊用的就是这泉,酸里透香,风味独特。” “二位爷都是行家,东方家的南泉醋,可是市面上的紧俏货,就是产量太小,我们店里也抢不到多少,都是限量供应。”小二甚是遗憾道:“这个品质的醋,要是产量上去,该多好?” “为何产量那么小?”东方逸辰极少过问家族生意。 “呵呵,南泉醋是四姑姑打理的。”东方逸仙似笑非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东方逸辰。 “啊,原来如此。”东方逸辰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哥,你喝什么酒?”直接略过醋的事情,不再好奇。 小二笑嘻嘻的道:“‘开坛香十里,隔壁醉三家。’我知道爷一准要西凤酒。” “有比西凤酒更好的,也给我们上一壶。”东方逸仙微笑着说。 小二挑起大拇指道:“在凤翔‘东湖柳,西凤酒。’能敌过西凤酒的,就只有新来的婉玉姑娘,那嗓子,一等一的好。入耳醉,入心酥。二位爷先听曲,饭菜马上就来。”小二利落的跑向后厨下菜单。 第二章 婉玉的歌声 东方逸辰,东方逸仙听小二一说,才开始注意台上卖唱的父女。 姑娘微垂着头,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结着补丁的素白衣服,怀抱琵琶站在老父身旁。她容貌清丽,纤腰楚楚。灵秀的眸子,水雾蒙蒙。 只见她拨动琴弦,轻启樱唇,那声音悠长凄美,如远山木叶,随秋风飘扬,“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当言未及得言,不知泪下一何翩翩。”那声音仿若飞鸿,顿时惊起四座,纯净的音质,如碧空万里,无一丝浮云,声声沁人心脾。 “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 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姑娘声音低低蜿蜒,思复念之····字字句句,断人肝肠。正是一曲《病妇行》。 老者紧接着拉起胡琴,苍凉的声音,回旋梁柱,往下唱道:“ 乱曰:抱时无衣,襦复无里,闭门塞牖。舍孤儿到市,道逢亲交,泣坐不能起。 从乞求与孤儿买饵,对交啼泣, 泪不可止。” 琴声苍苍,越发沉重,老人声音沙哑:“我欲不伤悲不能已! 探怀中钱持授交。入门见孤儿,啼索其母抱,徘徊空舍中。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琴声嘎然而止。老人沧桑的面颊,老泪纵绗。 他举袖试了试眼角的泪痕,慢慢起身,姑娘搀扶老人,四方拜谢。然后托着空空的盘子,依次乞讨。 老人打躬作揖,给每位客人行礼。姑娘跟在老者身后,托盘收赏。为给亲人筹钱买药,爷俩已在酒馆唱了半月有余,只是赏银微薄,饱腹之外,所剩不多。 东方逸仙平素最爱听曲,却从未听过,这般美妙的歌声。那歌声仿佛把他的心都融化了,看着父女憔悴的身形,心中恻然。见父女过来行礼,拿出银两打赏。 婉玉姑娘看东方逸仙出手阔绰,将两个银元宝放在盘里,眼睛一下亮了,就像黑暗里见到一束光,一下照亮了她的世界。 老人更是感激涕零,拉着姑娘,跪地拜谢,这是父女两在此卖唱,赚到最多的钱了。 东方逸辰与东方逸仙急忙扶起父女,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千万使不得。” “恩公赏赐银钱,解我燃眉之急。大恩大德,子谦永生铭记。”老人激动的握着东方逸仙的手。 老者姓郭,名子谦。乃是桃溪村人氏,祖上颇有田产,后来家道中落,为给妻妹治病,带着小女四处卖唱,筹钱买药。 “一点心意,勿以为念。”东方逸仙目送父女,继续到其他客人桌上讨赏。 这时小二端来托盘,饭菜酒水齐备。东方逸辰拿起一个肉夹馍就吃,边吃边说道:“大哥,这姑娘唱的真好。”东方逸辰眼光追随这对父女,只见他们被小二带上楼,想必是雅间的客人点曲吧。 “绕梁三日,犹如天籁之音。”东方逸仙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道:“老人唱的也好,都是百姓水深火热的写照,难道今日的现状,会比这首《病妇行》好许多吗?” “群雄割据,黄巾猖獗。“东方逸辰叹气道:“这皇帝也就是个摆设·····” “嘘”东方逸仙手指放在唇上,侧首看了看周围吃饭的人,东方逸辰会意东方逸仙的意思,出门在外,以防言多必失,惹来祸端。他咽下后面的话,咬了一口肉夹馍,看着东方逸仙,口齿不清的说:“ 咦,大哥。你光顾自己喝,不给我倒酒。” “别急,给你满上。”东方逸仙微笑道:“逸辰,你吃起饭来,就像饿了半个月的小老虎。” 东方逸辰风卷残云般,一个肉夹馍已经下肚,笑道:“大哥,我是真饿啊。” 东方逸仙道:“可是你一摸剑,立马就变的老辣冷酷。” “咳,咳。什么叫老辣冷酷,大哥,那叫冷静严肃好吗?”东方逸辰对东方逸仙扮鬼脸。 “嗯,差不多了。”东方逸仙道:“我就喜欢看弟吃饭时的模样,赏心悦目。父亲也说,看逸辰吃饭,纵是吃饱了,也会感觉有点饿。” 东方逸辰有个特点,他吃饭很快,喝酒也很快,两件事从来不掺和。吃饭就是吃饭,一大碗面,三个肉夹馍,半盘腊驴肉,转眼下肚,然后就喝起酒来。 一般东方家的应酬,都是东方逸仙出面,东方逸辰从不出席,家宴他也懒的露面,独来独往,谁也拿他没办法。他是家里嫡子,东方家产业的继承人,但现状是家里的生意,都是东方逸仙在打理,着实令东方景云头疼。 东方景云年轻时中意一歌女,柳如研。两人情投意合,并育下一子,即是东方逸仙。碍于家族门第之嫌,如妍只能退居妾室,后来东方景云娶了正妻,即是东方逸辰之母,贺兰。贺兰善良贤惠,待如研情同姐妹,东方逸仙也从小照顾东方逸辰,陪他游戏,倾听他的苦恼,凡是弟弟喜欢的,都竭尽全力为他找来。 在东方逸辰眼里,逸仙大哥就是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凡是他有的东西,全给了大哥,也绝不心疼。他不参加宴会,也不出面打理家族生意的,就是觉得大哥能管理好东方家,不应只为庶出就被淹没。他玩世不恭,整天沉迷于刀枪剑戟,几乎所有人,都被二少爷的放荡不羁迷惑,唯独他的母亲,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字不提。 东方景云急,东方老太爷更急,难不成东方家诺大的产业,最后就交给一个“武疯子”管理,那还不败光了?为了锻炼东方逸辰,才命东方逸仙带他出来历练。不然东方逸辰整日沉迷于习武,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东方逸仙熟知弟弟性情,总能用美食诱惑他出来。 哥俩喝着酒,边吃边聊,讲的都是茶园的奇人轶事,只听东方逸仙道:“弟,这九凤茶园最近换了一位茶掌事,姓柏,单名一个“楚”字。柳眉杏眼,唇若涂朱,身姿纤弱,性格温和,只听他说话的声音,就以为是哪家的女子,再见他容貌,就更确定无疑。所以,你见了他,莫以为她是女子就好。” “不会吧,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至于公母不分呀。”东方逸辰拎起酒壶倒酒,道:“还有两杯,你酒量不好,就少喝些。”说着给自己多斟些,只给东方逸仙斟了少许。 第三章 制茶师柏楚 东方逸仙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他,就差点闹出笑话来。” “难不成,你还真把他当成女子了?”东方逸辰笑嘻嘻的望着东方逸仙。 东方逸仙道:“那日我跟茶掌事们在一起喝多了,当时,他还是个品茶师,掌事让他扶我去厕所,我虽是醉了,可也不能让个女子陪我一起如厕,我再三推辞,他却一定跟随,气得我推了他一把,我进去后,他又跟进去。 我当时醉的东倒西歪,他就过来扶,我就推他,我两折腾了几个回合,他无奈,道:“大少爷,定不让小人服侍,也罢。小人要先如厕了。”说罢脱了裤子如厕,我才信他是个男子。” 东方逸辰大笑道:“大哥,你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真是太有趣了。” “你知道就好,免的又生尴尬。”东方逸仙道:“柏楚,一个貌似女子的男人,年纪轻轻就执掌了九凤茶园,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东方逸辰喝酒道:“我才不好奇,有大哥呢?我只管喝酒,管他是男是女,父亲用人唯贤举之,就像笙歌醉的吴胖子,想必柏楚也是有绝活呗。” “正是,这柏楚在品鉴茶叶上有奇才,茶姑们几时采摘的茶叶,回来晾晒在何处?翻了几遍,炒茶的师傅如何制作的茶叶,中间出现了哪些事情,他都能推演出来。” 东方逸仙道:“让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一个午后,我去茶园对货,发现有一批茶叶不对,跟货号上的颜色、味道、形状都不符,就把柏楚唤来问,柏楚道,炒茶师傅制作的途中,偶有腹疾,交给徒弟翻炒,火候稍微过些,若是马虎交货,客户也不会十分在意,因为在口感上差别不是很大。 但是却会影响到真正喝茶的行家,也就损了东方家九凤茶园的声誉,于是自作主张将这批茶,改变了制茶工艺,并且提前将样茶送去客户府上,另外也将原茶送去一份,告知新品茶为酬谢老客户的支持,保持原茶价位不提价。 那茶老板品了新品茶之后,大为赞赏,提出加价采购这款新茶,将那批预定的原茶退了,这同样没有先例的,但是为了不让客户为难,柏楚也答应下来,一时间,那客户到处向同行推荐,这款新茶居然成了茶园里销量最大的一款茶叶。” 东方逸辰道:“这柏楚非但是个出色的制茶师,还是个厉害的买卖人,爹爹是怎么发现他的?” 东方逸仙低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对任何人讲,他的身世,东方家只有三个人可以知道,爹爹,你、我。” “这么神秘?”东方逸辰看着东方逸仙一脸严肃的样子道。 东方逸仙道:“不是神秘,是太过于凄惨,这柏楚是爹爹去云南大理送茶时遇到的,大理有一个“南风酒楼”。当地的茶商爱好此道,约了爹爹在酒楼谈生意。 爹爹过去的时候,茶商们早就在等候,他们谈完买卖,就开始打量大红帐子搭起的高台来,爹爹说,那天有四五十个人,他们一次上台来十人,穿着红色的开衫长袍,腰系一条黑带,列成一排,任凭客人挑选,客人们一上台去,就将他们腰间的带子打开,满意的带走,没被挑选上的就会挨鞭子。当时,柏楚脸上有伤,眼睛乌青,嘴巴淤肿,脸颊上还有新划的血痕,样子丑陋,自然没人选他。 柏楚被打的皮开肉绽,直到四五十个顽童都被买走了,还没有人要他。人贩子道:“按照规矩处置吧。” 爹爹见他可怜,就问茶商,他们会怎么对他,茶商道:“宫里割太监没见过吧,这最后没人买的就卖到宫里去。” 只见高台上,有人搬来一张桌子,四个壮汉上去,将柏楚抬到桌子上,用绳子捆成一个大字形,腰上也用绳子捆紧。 这时,一个巫医模样的人,走上高台,对着下面的客人行礼,拿出一把雪亮的弯刀,道:“其实这位小哥,皮肤还是不错的,也不贵,才二十两银子。” 众人急道:“快割吧,都看着你呢?” 巫医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家都不要,我就开始割了。”说着走到柏楚身边,叫道:“哎呀呀,真是太可怜了,这孩子都吓坏了。” 爹爹一直顾及身份与形象,不愿参与其中,但听巫医的话,再不伸出援手,这孩子就废了,于是将柏楚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来。 爹爹问了一些柏楚家里的情况,柏楚只说家里世代都是茶奴,得罪了主人,父母被绞死,他与妹妹都被卖给人贩子了。爹爹又问他脸上的伤?柏楚说是他自己割的,他不想受辱,宁可死。 爹爹见他无处可去,就道:“你跟我回陕西吧,我家也有个茶园,名九凤茶园,我不好男风,我只是见你可怜,才伸出援手。” “多谢老爷救命大恩,柏楚愿意一生一世为奴服侍老爷。”柏楚跪地不起。 爹爹道:“起来吧,孩子。记住了,从今之后,你不是任何人的奴隶,好好学茶,好好做茶,在九凤茶园做个好茶师,也不枉我救你。” 众茶商见状,都深深被爹爹的义举感动,也都为柏楚庆幸,遇到贵人捡了一条命。 这时有茶商请爹爹与众人一起去他的茶楼品茶,爹爹让随从,给柏楚敷好伤药,换了干净的衣服随行。 爹爹说这云南的茶商是非常厉害的,他们擅长做普洱茶,色泽乌润显毫,香气清纯馥郁。汤色橙黄清亮,滋味醇爽回甘。 “哪有那么好喝,我喝过一次普洱茶,感觉就像药汤一样。”东方逸辰插言道。 “你喝的那普洱茶,是当年的新普洱,品相也不太好,不是柏楚亲自做的,当然就像是炖了一锅老鼠屎。”东方逸仙笑道。 第四章 摔碎的胡琴 “对、对、对,还是大哥会形容,就是那个味道。”东方逸辰举起双手来表示赞同。 东方逸仙道:“当时那茶商拿出他们家祖传的普洱茶,据说存放了一百年了,那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爹爹说,那茶商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小撮茶叶,放在小紫砂壶里煮,茶香很快就溢满茶室,茶商拿出极小的茶杯,每一杯斟了少许,连一大口都没有,仅仅够品尝一下滋味。 爹爹知道珍贵,细细品味,果然满齿留香,香气馥郁。他喝完,柏楚恭敬的接过杯子,轻轻放在茶台上。 茶商见状笑道:“东方老掌柜,这小子除了脸丑,人可是很机灵,你看他动作也温和,像是懂茶道的人。” 爹爹道:“柏楚说他家世代茶奴,想必对茶道不会陌生吧。” 茶商倒了一小杯普洱,看着柏楚道:“小伙子,为了庆祝你获得新生,我这百年普洱也赏你一杯。” 柏楚恭敬行礼,接过茶杯,先闻了闻香气道:“这茶里融和临沧、保山、思茅三地茶树的嫩叶,明前采摘,神形兼备。谢谢掌柜,赐茶于柏楚。” 茶商一下站起来,道:“小伙子,你怎知这茶叶里是这三个地方的茶叶?” 爹爹见状,忙起身抱拳,赔礼道:“对不住,少年人口无遮拦,掌柜勿怪。” “东方掌柜请坐,我无责怪之意,这小伙子说的没错,我这茶确实是父辈三兄弟在各自的茶园里拿来凑在一起炒制的,我是奇怪,他怎么能看出来呢?” 柏楚端起杯子,轻轻缀了一小口,慢慢道:“这茶的储存时间,应该是一百零九天,后味的回甘,隐隐又无,再放一百年,即可汤有色,茶有形,无味似有味,有味不知味,只觉飘飘若仙耳。” 此语一出,满室茶商,包括爹爹都是大吃一惊,望着柏楚如见茶圣一般,顿时不觉其脸丑了。 “有这么厉害?”东方逸辰道:“我都迫不及待了,快去见识见识这等神人。” 东方逸仙微笑着,站起身来,道:“走吧,酒足饭饱了,我们这就去茶园。”心想:“感兴趣才是做生意的第一步,弟弟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关键要引导他的兴趣才行。” 东方逸辰拿起椅背上的披风,一抖披在身上,两人走到前台,跟掌柜辞行,吴胖子早就备好了食盒,忙从柜台里出来,双手恭敬奉上道:“二位爷,这是新出炉的桂花糕,小人新研发的品种,有绿茶、香芋、红豆、栗蓉四种馅料,还烦劳爷拿回去给东方老爷、夫人们品尝。” “谢谢吴掌柜。”东方逸辰接过食盒,打开盖子,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赞道:“好吃,吴掌柜。” “谢谢二少爷夸奖。”吴胖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走出店门。 “弟,回家吃。这幅模样若是被母亲看到,又会被训斥。”东方逸仙看他吃相,又忍不住问道:“有那么好吃?” “大哥尝尝。”东方逸辰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塞入东方逸仙口中,道:“我才不会让母亲看到,你当我傻呀?” 东方逸仙吃着桂花糕,赞道:“真不错,这吴掌柜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他看了东方逸辰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出声来,道:“我弟行动敏捷,聪明着呢。” 东方逸辰也笑道:“大哥,你真坏,总是揭人短。”想到前日里,东方逸辰午餐时遇见厨子上菜,伸手就端了去品尝,正巧母亲跟如夫人迎面走来,东方逸辰一个闪身,迅速躲进回廊,他转身也没看身后,一头撞在东方老爷身上,那一盆汤汁都洒在老爷怀里,可想而知,被老爷劈头盖脸的狠骂了一顿,罚抄书到半夜。 东方逸仙拿出手帕擦擦嘴,看着东方逸辰嘴角有些糕粉,又在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绣帕递给他,道:“擦擦嘴角,你房里的丫鬟又没给你带手帕么?” 东方逸辰接过手帕擦擦嘴,揣在怀里,道:“这不是有了吗?” “御下不严,何以治家?”东方逸仙解下马缰。 “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忘带手帕了吗?”东方逸辰也牵马出来,正要翻身上马,就听一声惨叫,有人坠楼了。 只见那人满身火苗,四肢紧缚,像粽子似得被直直戳下,摔在石板路上,**碰裂。 不知死者身上被浇了多少油,火势凶猛,突然一声巨响,像是爆炸的声音,难道死者身上还放了什么?顷刻间尸体烧成一团灰炭。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被这惨烈一幕震惊时,窗口跌下一把胡琴。 “是卖唱的老人?”东方逸仙惊叫。 “不好,那姑娘有难。”东方逸辰叫道,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冲进酒楼,东方逸仙紧随其后。 吴胖子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蜷缩在柜台后面哆嗦着,连裤子都湿了。见东方逸辰、东方逸仙冲进来,忙大喊道:“二位少爷快回家,楼上的惹不起啊。” 这时,正巧有一蓝衫客官从酒馆走出,头上带着一顶斗笠,遮住半张脸,身背一柄长剑。 他被蓦然冲进来的东方逸辰撞得七荤八素。斗笠斜飞向一侧,露出两道漆黑的剑眉,眉毛高挑,极为特别。 “得罪了。”东方逸辰急忙道歉,话音没落,人早已穿进大堂。 蓝衫男子拉下斗笠,摇了摇头,道:“真是个莽撞鬼。”径自出门,他瞥了一眼掌柜,不屑道:“英雄男儿自古多,岂如尔等吓趴窝。” 掌柜汗颜,只是两腿哆嗦实在不听使唤,又不放心,只好命伙计搀扶,小声道:“抄家伙,我等上去看看,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二位少爷不危险,我们就不出头。” 两个伙计怀里揣了菜刀,扶着掌柜,蹑手蹑脚的从后面的楼梯爬上去,在楼道转角的屏风下面蹲下来。 这时酒楼人声嘈杂,乱成一团。夹杂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爹爹、爹爹·····” 第五章 恶少的眼泪 楼上十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围着婉玉姑娘,一黑衣壮汉,满脸络腮胡子,他一只手扭住姑娘手臂,低吼道:“你还敢跑,你跑的掉吗?孙猴子还想跳出如来佛的掌心?” 婉玉泪痕满面,脑海里都是爹爹被欺凌的景象。 话说,刚才父女俩被带上雅间,一看上首坐着的人,赫然竟是骚扰他们多日的恶少,卧龙山庄少主公孙启。 郭子谦心里暗叫,不好。拉着婉玉转身就欲逃离,小二一看情况不对,忙上前打躬作揖赔罪道:“公孙大爷,对不住您了,小的带错人了,这就给您换一位伺候。” 公孙启道:“没错,我就要她伺候,专程来的。”他一双鹰眼,盯着伙计,冷声道:“你下去吧。” 小二一看公孙启,腿脚就发软,再看屋子里凶神恶煞一般的侍从,个个剑拨弩张,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怯怯退出去。 小二刚走,侍从就将门关上,郭子谦一下跪地磕头道:“公孙大爷,小女蒲柳之姿,不堪入目,求您放过她吧。” “这是什么话,我觉得她人美,歌美,仿若天仙呢。”公孙启将一双修长的腿,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少女,道:“婉玉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啊,怎么我到哪里,你就在哪里唱曲,这不是诚心让我犯错吗?” “我们马上走,还请公孙大爷高抬贵手。”婉玉姑娘声音清美,语调里充满恐惧,已被吓的花容失色。 这公孙启阴魂不散的跟着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骚扰一番,吓得他们已经换了好几家酒楼,今日这笙歌醉又被他们盯上了。 “别走啊,来都来了。错过什么?也不能错过天赐姻缘啊。”公孙启朝手下一使眼色,侍从立即扑上去,将少女擒住,押到公孙启面前,公孙启用剑柄托起婉玉的脸,道:“这小模样,这嗓子,大爷我是夜不能眠啊,你只要答应嫁给我做妾室,我保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公孙大爷放过小女吧?”郭子谦哭求道:“她还是个孩子啊?求您行行好,放过她吧。” “闭嘴。”公孙启慢慢走到郭子谦面前,一下跪地,酝酿一会情绪,抽着鼻子声泪俱下,道:“老丈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我行不行,我这相思病犯得寝食难安呀?”他一看身边侍从,侍从一拥而上,将郭子谦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公孙启哭的捶胸顿足,郭子谦看的都傻了,只见一侍从从外面拎来一桶凉水放在地上,公孙启猛地将脑袋浸在水桶了,半晌才钻出来,噗的一口,吐了郭子谦一身,哭道:“老丈人,您可不能遭这罪呀,我快难过死了。”然后不住地咳嗦起来。 两个侍从一下按住郭子谦的头,浸入水桶里。郭子谦呛水奋力挣扎,婉玉吓得心胆俱裂,哀求道:“我嫁,我嫁给你,求你快放了我爹爹吧。” 公孙启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侍从将郭子谦的头,也从水桶里拎出来。郭子谦剧烈的咳嗦,吐水,被折磨的脸色惨白。花白的头发,一缕缕贴在消瘦苍老的脸颊上。 公孙启轻轻给郭子谦擦擦脸上的水迹,道:“您听见了吗?婉玉姑娘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老丈人,快点个头吧?” “畜生,我女宁死,亦不会与禽兽为伍。”郭子谦愤然道:“婉玉,不要求他,你我一同赴死,去找你娘亲可好?” 婉玉听老父一言,冷冷的盯着公孙启道:“你让我跟父亲一起去死吧。” 公孙启撇嘴哭道:“哪有挑唆自己姑娘找死的,老丈人您也忒狠了吧?”公孙启捶着自己的胸膛,走到老者面前,从侍从手里拿过白布塞进老者口中,长叹一声道:“哎!老丈人啊,您还是别说话了。”说着摸摸郭子谦的胡子。 侍从抡圆手臂,左右开弓打郭子谦耳光,郭子谦被打的嘴角鲜血长流,婉玉一口咬在压住她的侍从手臂上,侍从负痛手一松,婉玉猛地挣脱开他,扑过来护住老父亲,她一把抽出公孙启的长剑,厉声道:“你敢过来,我立即自尽。” 公孙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婉玉如此刚烈,立即后退几步,同时使眼色给左右侍从,公孙启大声训斥道:“你们活够了吗?敢打我老丈人?他娘的,老子打过你们老丈人吗?”他对婉玉打躬作揖的道:“美人,有话好好说,刚才还要嫁给我,这会就寻死觅活,不是太绝情了么?” 就在公孙启说话之际,侍从一下扣住婉玉的手腕,一翻掌就夺下婉玉手中的剑,再次将她押住,侍从向上反提婉玉胳膊,下手很重,疼的婉玉眼泪直流。 公孙启走过去,捏住婉玉的下巴,侍从将一条白巾塞入她口中,公孙启道:“千万别咬舌自尽,我会心疼死的。” 婉玉气得歇斯底里,抬脚猛踢公孙启胯间,这一脚踢得很猛,用尽了全部力气,只是没踢到正当要害处,纵使如此,也疼的公孙启抱着裤裆跳起来。 “你居然踢我?”公孙启跳起来,骂道:“小娘子,谋害亲夫呀。”他斜着眼,咬牙切齿的望着郭子谦,骂道:“若不是您蹿腾,您家姑娘温柔的像只小绵羊,这会变成母老虎了。” 郭子谦愤怒的眼神,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虽然口舌被堵住,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愤慨与不屑表露无遗。 公孙启拿出几个炸雷塞入老者怀里,道:“您先去西天等着,我们几十年后再去拜见。” 他盯着郭子谦,抱着裤裆疼的浑身冒汗道:“老丈人,您放心,我绝不会亏待您闺女,马上就以身相许。”说着一掌砍在婉玉的后颈上,婉玉瘫软的倒下去,世界在她眼前一下消失。 八仙桌上的酒菜,刚刚上齐,众人还没动筷,就被公孙启一把推下地去,摔得稀烂,一盘红烧鲫鱼,整个跌落在侍从的鞋子上,溅了一腿汤汁。 郭子谦眼中流下一行行血泪, 绝望、心痛如同万箭穿心····· 第六章 绝望的婉玉 公孙启瞪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郭子谦道:“老丈人,我还有个绰号,叫公孙阎罗。” 公孙启用手捂住眼睛,侍从也都捂着眼睛,装模作样的假哭道:“老爷子呀,您走好了。” 父女连心,婉玉猛地苏醒过来,只见老父亲被扔下窗户,也不顾身体伤痛,一下滚下桌子,挣扎着拼命往窗口跑,想追随父亲而去。 公孙启一把抱住婉玉,哭道:“娘子啊,岳父已经去了,你就忍心舍下我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吗?” “你这败类,恶魔。”婉玉奋力挣扎,公孙启望着婉玉,做鬼脸,他挑着眉毛,眼底闪过一丝猫逗老鼠的愉悦,声音里蕴含着一种能拧出水分的放浪,低声道:“小娘子的声音真好听,骂什么我都喜欢。”婉玉低头一口咬在公孙启手上,公孙启疼的哇哇大叫,一下松开手。 婉玉趁机就跑,公孙启鬼影般如影随形,挡在婉玉面前,道:“小娘子,还没唱曲呢?别那么心急回家呀?”他一闪身就将婉玉手臂挽在身后,婉玉骂道:“畜生,你们杀了我爹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鬼?”公孙启低声下气的求道:“小娘子,你就行行好,唱一曲吧,我夜不能寐,想着你的歌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那叫一个绝,一个美!”他手腕一抖,剑尖“嗖”的划破婉玉的上衣,瞬间婉玉雪白的肩膀与后背,暴露无遗。瀑布般的长发从白色头巾里散落,清秀的脸颊满是泪水,愤怒的眸子燃烧着绝望的仇恨。 “你有种就快杀了我。”婉玉厉声吼道。 “我没种啊?哪里舍得杀你呀?小娘子别发火,会吓坏我的。”公孙启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剑却又不安份起来。 “放开她!”东方逸辰大喝一声,几十个楼梯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冲上去。 “你是哪里冒出来杂种,敢管公孙大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劲装男子呼啦一下子,将东方逸辰、东方逸仙围在楼梯口,他们手里的兵器,清一色都是剑柄雕龙的青铜剑。 另有两个劲装汉子,满脸横肉,脸色一青一赤,正是江湖人称“炽火青云”堂的人,乃是卧龙山庄青炽辈弟子。 卧龙山庄横行江湖,少庄主公孙启嚣张跋扈,有公孙阎罗之称。黑白两道都忌惮三分,无人敢与之分庭抗礼。其门下弟子是以面色排字论辈,青色辈份最高,红色次之,黄白最差。 红脸炽火人称夺命阿三,他手里握着一把三环刀,一震把柄,刀上铁环铮铮作响,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坏我家少爷好事,快报上名来?老子刀下不杀无名之鬼?” 东方逸仙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杀人害命。尔等与强盗何异?” “我看没有区别?快放了那姑娘,小爷饶你们狗命。”东方逸辰拔剑道。 “哈哈····”夺命阿三大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至极的小子,我宣布,你们今天中了头彩。敢来搅局公子的美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头彩可不敢当,如此大礼,怎能有来无往?”东方逸辰一抖手腕,长剑如虹,直刺炽火胸口,炽火挥刀格挡,哪知东方逸辰剑锋如灵蛇一般,居然像是缠着炽火那三环刀,上下左右游动,一片虚影,光圈之中,只听东方逸辰道:“礼到了。”寒星一点,卟的一声,刺进阿三下肋。 “哎呀。”阿三惨叫一声,螳螂跌倒。 青脸人,姓霍,排行老七,人称鬼影剑霍七,他大吃一惊,抢过来相救,挥剑大喝,道:“好小子,我也送你一剑。”长剑寒光一闪,直取东方逸辰咽喉,东方逸辰挥剑格挡,道:“你也来讨赏,好说,好说。”话间两人你来我往,已拆的数十招。 东方逸辰道:“你的剑法不错,可惜使剑的人太差。” 霍七道:“如何就差了?” 东方逸辰冷笑道:“剑品与人品相得益彰,剑才有魂。你看我使这剑法,是何等气势?”说罢招招复制霍七招式,行云流水般的身法,把霍七惊的面无人色,如同遇到镜里人一般,不由勃然变色道:“你是人是鬼?师出何人门下?怎会使我剑法?” “哈哈”东方逸辰笑道:“谁规定你的剑法就不能使?” 话间霍七剑招突变,快如雷霆,亦如闪电,乃是霍七的鬼影剑法“天女散花”,十几年来,死伤在这招剑法上的各路英雄,不计其数。 霍七使出看家绝技,是逼东方逸辰用本门武功,看他是何路数? “好快的剑法。”东方逸辰道:“看看谁更快?”话音未落,东方逸辰剑花如轮旋转,仿佛一下变幻出,无数闪亮光影,重重叠叠,霍七的“天女散花”立时被击的溃不成军。 “你真敢惹卧龙山庄?”霍七阴沉道,连发狠招,一招“双鸾舞镜”虚中有实,实中带虚,剑影翩翩,连成一线,攻向东方逸辰小腹。 东方逸辰足下飘移,剑影从身侧划过,一招“联飞接影”化开霍七攻势,微微一笑道:“卧龙山庄有何惹不起?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 霍七被他挤兑的怒火中烧,自知今日遇到了劲敌,夺命阿三倒地,满身是血,不知是否伤到要害? 一眼扫去,见那东方逸仙与家丁混战一处,虽武功不如东方逸辰,可是对付一众侍从,也是绰绰有余。 霍七心中暗暗道:“如此局面,必败无疑,少主真是沉得住气,我兄弟二人此刻都命在旦夕,他居然还站着不动。他是想等我们都翘辫子之后再出手吗?”心道:“如今之计,只能拼了。”当下使出鬼影剑里,最为阴毒的一招“回肠一寸危如线”他剑尖一挑,横扫东方逸辰腰间,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招式,实则变化多端,从云剑内旋,到剑尖穿出,刺进对手小腹,平开划出,中招者无不是开肠破肚,命悬一线。 第七章 九幽剑出世 霍七最阴毒的是左手三颗寒星蒺藜镖已在袖中,蓄势待发。只要“回肠剑”一击不中,蒺藜镖立时飞出。 东方逸辰剑锋急挡下盘,已看出这招攻势,实则要害在云剑内旋虚晃之中,剑尖穿出一刻,两剑沧浪相撞。劲道之大,两人皆后退数步。 霍七冷笑一声,左手飞镖射出,三颗蒺藜镖,射向东方逸辰咽喉、心脏、下肋。距离之近,力道之猛。东方逸辰要避开飞刀,几乎不太可能,他挥剑急挡,剑如屏风,使出“野狐剑法”中,“一曲两曲涧边草,千枝万枝村落花。”剑如屏障,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脆响,蒺藜镖纷纷落地。 霍七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只听东方逸辰道:“收礼吧。”长剑倏然刺进他的右臂,霍七手臂鲜血如注,长剑苍啷一声,跌落在地。只听他惨叫一声,大声道:“潜龙在渊。” 东方逸辰一惊,以为是什么厉害招式,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猛地从后面抱住自己。紧接着一声:“恩公,小心。” 原来公孙启站在一边,始终观察东方逸辰路数,霍七一声,“潜龙在渊。”正是他们暗语,意思就是兄弟挂了,要趴水坑了,赶紧出手吧。 公孙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从腰间拔出飞刀,扬手飞出,直取东方逸辰心脏,这一举动,谁都不曾发现。 众侍从都参与打斗,公孙启见遇了劲敌,全神贯注盯着东方逸辰,研究他的招数,早将婉玉抛在脑后,婉玉无人看管,对公孙启的举动,观察的一清二楚,眼见恩人危险,命在旦夕,大喊一声,急扑过去。 飞刀不偏不倚,一下刺进婉玉后心,婉玉倒上东方逸辰身上,鲜血染红白衣。 她如秋水般清澈眼眸,闪耀着感激,望着东方逸辰声音微弱道:“我叫,婉玉。求恩公把我身上的银钱,送到桃溪村,我姨母病的很重······”婉玉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东方逸辰心痛万分,抱着婉玉,道:“谢谢婉玉姑娘,舍身相救,我一定送到。” 公孙启见婉玉竟舍身替东方逸辰挡刀,恨得咬牙切齿,肺都气炸了,骂道:“小娘子,太薄情了啊!为了小白脸,居然连命都不要。看我今天把这龟孙碎尸万段。” “你嘴巴干净点,再侮辱婉玉姑娘,我会让你永远闭口。”东方逸辰感觉婉玉姑娘的身体渐渐僵硬、冰凉。 他慢慢把她放在地上,婉玉尸体落在木质地板的一瞬,窗外有一阵凉风吹来,忽的掀起婉玉的裙子,一片血污。 “畜生!”东方逸辰怒火直冲头顶,长剑狂舞,招招凌厉,公孙启也不弱,迎着剑招,叮叮当当,两人混战在一起。 “你敢说跟她不认识,不认识,你发哪门子疯?敢做不敢当·····”公孙启破口骂道:“她怎么不给我挡刀,我盯了她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到手,这会却是为你死了。” “你骚扰了这姑娘好几个月?”东方逸辰更是气恼,剑下一个虚晃,剑锋滑过公孙启长剑一寸,手腕一沉,剑走偏锋,如灵蛇吐信一般,公孙启也不弱,迎剑直击,沧浪一声脆响,长剑相击,两人虎口都震得剧麻,东方逸辰冷声道:“不杀你,婉玉姑娘怎走的安心?” “哈哈······”公孙启大笑道:“凭你也配杀我,还是陪她一块去吧。”公孙启话音未落,就看见东方逸辰的长剑,错过自己剑尖一寸,那剑尖里倏地弹出一截利刃,雪亮的剑锋,“噗”的刺进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泉般涌出·····公孙启的笑容凝结在脸颊上,诧异的眼神,似乎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九幽剑”公孙启一口鲜血喷溅出来,恐惧到眼瞳收缩,天底下有比死亡更恐惧的事情吗?若有,就是这把剑中藏剑的剑。 九幽剑,相传就是一支来自地狱的灵幡,见到它的人就像被黑白无常索了命一样,任你多大本事,都得死,必须死。所以,江湖上闻名丧胆,但是消失匿迹几十年,在世间已经变成了传说。 “九幽剑?”阿三、霍七惊得面无人色,一众侍从更是闻风丧胆,就连东方逸辰也是懵了,他也不知道师父临终赠与的这把剑竟是九幽剑。 这时门外一阵骚乱,想是酒楼闹出人命,有人报告官府,因震慑卧龙山庄的淫威,伙计与众食客们,都吓的蜷缩一团,无一人敢上前,大家都知道,这卧龙山庄堪比阎王爷,惹上它就是死路一条。 每年被公孙启祸害的女孩都不少,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个“不”字。光是吴胖子知道的就有三四个,被祸害死的,祸害残的,哪怕是家里有些势力,只要她们有些姿色,又很倒霉,出门被这个花花太岁碰上,无论谁在他们身边,只要武功不及卧龙山庄的,都无法避免被摧残的命运。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这花花太岁上街遇到了自己亲叔叔家的妹妹,一时兴起,跟了上去。花言巧语骗表妹跟他同坐一车,表妹虽知他劣迹斑斑,但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对自己下手。 完事之后,这公孙启还厚颜无耻的威胁,若是表妹敢对家人透露半个字,就灭了她全家。 表妹回家后不敢声张,打碎了门牙往肚里咽。谁知这败类频频往叔叔家跑,趁机威胁表妹,表妹恨不能宰了他,三番五次给他在酒里下毒,那公孙启也是了得,连砒霜都毒不死他,表妹看着他喝下毒酒,满心欢喜等他七窍流血,可是这家伙居然无恙,等来的又是一次失望,跟公孙启狂风暴雨似的宣泄。 表妹下毒不成,就变卖了自己所有首饰,拿着全部私房钱雇佣杀手,只要公孙启一天不死,她就寝食难安。 第八章 表妹家灭门 公孙启每次干掉表妹的杀手,都会来找她庆贺,看着她脸色暗淡失望,痛不欲生的模样,就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道:“表妹,你是不是睡梦里都在骂咱公孙家老祖宗,怎的生出我这么个败类?你下次能不能找个抗打点的杀手,都接不住我两招,太没劲了,你得多么爱我吗?这般舍不得我死?” 表妹怒目圆睁道:“我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你,可是我现在银子花光,一穷二白了。呜呜·····”表妹崩溃大哭起来。 公孙启大笑道:“别呀,我给你钱,就当你是楼里的姑娘好了,攒钱杀我吧。”公孙启一扔元宝,头也不回就走,表妹握着银子,心里又充满希望。 公孙启从没见过这么执着想弄死他的女人,看着她满怀希望的盼着他死,最后又不得不投怀送抱,挣钱再去雇佣杀手,那感觉爽,就像站在了人生巅峰。 一日公孙启在青楼里听人言,花十两银子就能去,一个神秘的高标厕所,那里有异族女子,貌美如花,身上纹着各种惟妙惟肖的图画跟能笑翻天的段子,更有不能言传的奇异感觉。 公孙启打赏了十两银子,去享受了一回,一下就迷恋上。 他回到家里,让妻妾照做,妻妾怎肯为他做那些事,开始他还是利诱,给她们发银子,买首饰,陪着小心,说尽了好话。妻妾们知道他阴险,谁也不上当。 最后,公孙启无奈,也是豁出去了,心道:“明着不行,就暗着来。”他居然设计陷害自己的妻妾,然后捉奸,小妾知道他的残暴,吓得魂飞魄散,于是这身上就也顺理成章的纹上了公孙启喜欢的图画和段子。 公孙启逐一攻破,手腕如铁,遥遥快活了一阵子,突然想到表妹。 于是趁着叔叔、婶婶外出之际,来到表妹家,先是灌她酒,表妹酒量天生不错,喝到最后,倒是公孙启先醉了。 表妹一看他酒醉,高兴坏了,拿起砖头就要砸扁他脑袋,他醉醺醺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将手腕卸下来,表妹疼的不住哀求,他拿出银针颜料,道:“我家里的妻妾都有纹身,你怎能没有呢?” 表妹吓得魂飞魄散,借故给他取水擦脸,也顾不得手腕脱臼,匆匆逃回房间。锁好房门,不敢出去,一夜战战兢兢。第二日清晨,表妹以为他早回家去了。 一开门就被公孙启拎住头发,噼噼啪啪一顿耳光,打的她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公孙启低声道:“昨晚跟你说的事情,你想了一个晚上,怎么样了?” 表妹疼的冒汗,道:“我让你纹身,纹什么都可以。” 公孙启大笑道:“早说,何苦找打。”说着向后院客房走去,表妹跟在他身后,路过回廊时,院子里有一口深井,只见她一转身跑到井边,“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公孙启发现时,为时已晚。他见出了人命,从墙头窜了出去,逃之夭夭。 小姐投井自尽,房里的婢女昨晚就知道了实情,小姐预料到万一无法摆脱,也不再受辱,她将公孙启对她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丫鬟,让她告诉父母,为她伸冤。 女婢不忍小姐含冤而死,就告诉了主母,连夜私逃而去。 公孙夫妇大怒,当下去找公孙启之父,公孙光理论。 结果走到半路上就被公孙启截杀,将马车推进悬崖,望着叔叔、婶婶坠崖身亡,公孙启立在悬崖边还流了两滴眼泪,道:“哎,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每年中秋喝不到叔叔酿的葡萄美酒,吃不到婶婶亲手烙制的甜饼,真是太寂寞了。” 侍从旁边道:“节哀顺变啊,少主,既然做了,就不要太悲伤。” 公孙启破涕而笑道:“我在哀悼葡萄酒,你没听见吗?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都快给我叔叔婶婶磕头。” 侍从们一脸懵懂,面面相觑,人人惶恐,跪地祭拜,心道:“这抽风似得,一会阴,一会晴。才杀了人家,这会莫非后悔了?” 只见公孙启也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养女不孝,如养猪,表妹,你这祸害精,害死我叔叔家满门啊!” 众侍从一听,吓得冷汗直流,原以为他心生悔意,不料却是要大开杀戒,公孙启带人,拎着油桶火把,半夜扔进叔叔家,放了一把大火,然后在门口,墙外守着,逃出火场的人,也被乱刀砍死,一家几十口人,除了逃出去的丫鬟,无一活口。 丫鬟听闻府里的惨状,也被吓的疯疯癫癫,唯恐公孙启找上她杀了灭口,见人就说,小姐死的冤啊,小姐一家死的冤啊,都是公孙启杀的,将她小姐受过的折磨,逢人就讲,见人就说,弄得世人皆知,没几日这丫鬟也死在街头,收尸的狱官,一尸检,丫鬟身上被砍了足足两百多刀,想必是公孙启气疯了。 从那之后,公孙阎罗的名头就更响亮了,无论他欺负了谁家姑娘,他们的家人,都会选择沉默,以此自保不被灭门。 公孙启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眼珠,充满无限恐惧。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横行霸道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公孙启,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炽火青云身负剑伤,躺在地上挣扎。那一众侍从吓得跪地求饶,不敢再战。 东方逸辰与东方逸仙见事已至此,赶紧跑路要紧,东方逸辰走到婉玉尸体旁边,心中凄怆,“大哥,不能让婉玉躺在这里。” 东方逸仙看了看楼下的情况,附在东方逸辰耳边,悄悄道:“弟,让三叔帮忙安葬姑娘更妥当,咱们兵分两路,一会茶园聚合。” 此时,大队官兵已经到了门口,有士兵冲进酒楼。 吴胖子见状,忙跑上前来道:“二位少爷跟我来。”东方逸辰、东方逸仙跟着吴胖子穿过楼道,走进一间幽静的客房,吴胖子推开窗子,下面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屹立在窗下。 吴胖子道:“下面那棵大榕树,正好可以落一下脚,我去拿绳子给二位。” 东方逸辰、东方逸仙向楼下望去,只见满树一簇簇粉红的榕花,犹如一片片伞盖。这树离着窗子不远,纵身跃下,脚尖定能在树干上借力,缓冲一下力道,再落下去就很轻松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明了,对吴胖子道:“不必拿绳子了。”言罢,飞身一跃,在树干上轻轻一点,翻身落地。 第九章 蔷薇花仙子 此时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一个推车卖豆腐的老婆子,刚敲响梆子,一抬头正看见两个男子从楼上跳下来,惊骇的“啊呀”一声,手里的梆子跌落在地。看着两人居然平安无事,嘴里喃喃道:“不吓,不吓。”哆哆嗦嗦的弯下身捡梆子。 吴胖子见二位少爷就这么跳下去,吓得魂飞魄散,比卖豆腐的老婆子还惨,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尾巴骨生疼。他挣扎着爬起来,向下张望,二位少爷早已经不见人影,心道:“原来二位少爷武功这般了得,难怪东方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东方逸辰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看着黄巾军,从酒楼里匆匆出来,随后又看着公孙启的人抬着尸体,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而去。 想到公孙启临死叫出的九幽剑,一下将东方逸辰的思绪,拉回遥远的过去,第一次遇见师父时,还是东方逸辰六岁时的一个冬天。 冬日的上午,阳光明媚,刺骨的寒风,挡不住东方逸辰对冰糖葫芦的向往,一早就缠着哥哥东方逸仙带他出去买吃食,东方逸仙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两位夫人怎能放心他们出门,一起做了马车,带着他们去街市买冰糖葫芦。 繁华的凤翔街市,到处熙熙攘攘,各种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琳琅满目的小吃,每一种都冲击着东方逸辰的小心房。 贺兰夫人抱着东方逸辰,如妍夫人牵着东方逸仙的小手,老管家跟在后面,只要是小少爷指名要的吃食,全部都买两份。 东方逸辰瞅见前面有吹糖人的车子,在母亲怀里吵闹着要下来看,老管家接过小东方逸辰,牵着他小手,挤进去给他买了好几个形态各异的糖人。 就在这捏糖人的车子不远处,躺着一位破衣烂衫,奄奄一息的女子。一群顽皮的小孩,不断拿石子,木棍,沙土往她身上扔。 东方逸辰也跑到这女子面前,明亮的小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她,蹲在她身边,给她一个糖人,道:“你吃吧。”他站起来,双手叉腰望着那一群调皮的小孩道:“我不许你们欺负她,没见她都受伤了吗?” 小孩见他身后有大人跟着,有管家,还有家丁,知道不好惹,一下散去。 东方逸仙走过来道:“弟弟,你的样子太帅了,像个大侠。” 东方逸辰跑过去拉着母亲的手,道:“娘亲,我要她,带回去吧,不然会死的。” 贺兰夫人与如妍夫人都是善良之人,见这女子着实可怜,就命家丁抬上车子,拉回东方华府。 贺兰夫人请医生医治了一个冬天,这女子才好转,又到了夏天这女子才能下地走路,东方逸辰每日都来看她,给她送各种各样的吃食,还将自己心爱的玩具给她,跟她说话,讲述自己的快乐与烦恼。 这女子也越来越喜欢东方逸辰,东方逸辰一日不来,她就会烦躁不安。一日东方逸辰出去戏耍,被伯伯家的孩子,打得鼻青脸肿,跑来钻进这女子怀里哭诉道:“姑姑,我又挨打了,他们人多,欺负哥哥,我去救哥哥,被他们群殴了。” 女子道:“辰儿,你想不想做个真正的大侠,谁也不怕,谁也欺负不了你。” 东方逸辰道:“当然想了。”他擦着鼻涕道:“我走了,姑姑,我还要去做陷阱,我跟哥哥两个人,打不过他们,哥哥说体力不行,就智取。” 女子拉住东方逸辰道:“谁说你打不过他们,今日我就传你几招,明日你再去找他们打。” 女子示范了几个进攻防守,以及一对多的招式,她身手敏捷,招式毒辣,东方逸辰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子,只看一遍,就学的有模有样,女子大喜,如获至宝,将东方逸辰揽在怀里,道:“辰儿,你现在就拜我为师,我将一身武艺都传授给你,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东方逸辰也是喜出望外,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口喊师父。就这样,东方逸辰跟了师父九年,练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剑法。 不过这女子有言在先,不能当面喊她师父,也不能卖弄武艺在外惹事生非,人前这女子就是东方家的一个仆役,在柴房负责烧水。 她没名没姓,少言寡语,也不跟东方家的任何人交往,整日劈柴烧水,人们都叫她柴火女。大家见二少爷对她极为尊重客气,也不敢为难她。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师徒俩一有时间就去后山习武,东方逸辰最喜欢听师父讲江湖奇人异事,讲民间见闻,讲神话故事。师父的每个故事都精彩绝伦,其中一个就是九幽剑。 相传九幽剑法乃是九幽冥后所创,九幽冥后是九幽冥王之妻,生的貌美如花,未入冥府为冥后之前,是一株修行万年的蔷薇花仙。 冥王嗜杀成性,雷厉风行,一次同外敌的战斗中,绞杀数十万敌军,血流成河,下令焚烧敌军的城堡,城里的一切生灵,花草树木,飞虫走兽,都将毁于一旦。 是夜,美冠三界的蔷薇花仙,走进冥王的大帐下请降,愿以一己之躯,换城里生灵的平安。 冥王大悦,他这次出征的目标就是迎娶这位浑身都是傲气,国王面前都不低头的美人,为了求娶她,冥王已经下了几百张拜帖,也被驳回了几百次。 这一次借战争之由,前仇旧恨一起清算,若再不依从,就毁灭一切,让这座城为她陪葬。 高傲的蔷薇花仙,终于拜倒在冥王的屠刀下,冥王携美人而归,保全了那座城。 冥府规矩森严,即使王后也不能逾矩。善良的蔷薇花仙看不惯冥王怒则杀人的暴戾习性,屡屡规劝,盼他弃恶从善。 冥王面对那个永远一身正气,玉洁冰清的美人,她不像是自己的王后,倒像是位立在床边时刻说教的先生,不由心生怨怼。 有一次,冥王在外大开杀戒,回来未及更换战袍就冲进冥后寝宫,大叫道:“王后,本王回来了。”说着一把将蔷薇花仙抱在怀里,冥后一见他战袍满是鲜血,皱眉道:“你又杀生了?” “啊!那个也不是杀生,一群逆臣而已,你不要管外面的事情。”冥王口不应心的说,伸手解冥后的衣裙,冥后冷冷的推开他,道:“王上答应过蔷薇,不再杀生,如今违背诺言,恕蔷薇不能服侍王上,王上请回吧。” 第十章 逃出乌蛇巷 冥王霸道一生,鲜有败绩,冥府嫔妃百依百顺,从无人敢违逆他半分,被蔷薇拒绝,不由勃然大怒,盯着冥后道:“你不要侍宠骄纵,将你打入冷宫也是本王一句话的事情。” 冥后不在说话,一副神游物外的神情,将冥王气的脑袋都快爆炸了,他最讨厌她的清高模样,一切万物都在她的眼底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即使他是执掌她生死存亡之人,也像微尘一样,一文不值。 冥王暴怒道:“将冥后打入地牢,面壁思过。” 冥后被鬼兵押走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冥王盯着她道:“你不向本王忏悔求饶,就在地牢里终此一生吧。” 冥后一声没吭,地牢里的生活,艰苦卓绝,一位失宠的王后,日子过得不如卑微的侍女,还日日被冥王提取审讯。 冥王一日不见蔷薇仙子,就坐立不安,放在身边生厌,天天说教,离开就生愁,想起她身上馥郁的芳香,销魂入骨,身边的女子就像鸡肋一般无味。 于是,冥王日日提审她,给她创造无法忍受的生活环境,她素来喜爱洁净,就将她安排在最脏最差的地牢,她不喜欢食肉,就日日给她炖羊肉,她不喜欢颜色妖艳的妆容服装,冥王偏偏让狱婆给她化成妖冶妆容,穿上如同青楼歌女般花哨的衣裙。 每日里带着沉重的手脚锁链,被狱婆牵来冥王的寝宫,冥王让她跪在很高的台子上问话,她的回答,只要让他不满意,台子就会坍塌,台子上的冥后,跌落下来,摔得鼻青脸肿。 冥王看着有趣,哈哈大笑。心道,你不求饶,我便寻你开心,也是乐事。逐渐冥王兴趣升级,变着法的戏弄冥后。 将她带入他的九幽迷阵中,这里面都是机关暗器。一日,冥王将冥后带入最为恶毒的乌蛇关,一进巷子,大铜门即落锁。 冥王在城墙上问话,道:“蔷薇,你可知错了?知错就求饶,本王还是爱惜你的,这乌蛇巷可是通往人间的一把钥匙,迄今为止,除了本王,无人可以穿越。你冰肌玉骨,走出去,就成为一具骷髅了。” 冥后一言不发,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其每日被戏耍,不如一死了之,她步伐坚定的向小巷深处走去。 只见小巷里乌蛇密布,窸窣爬来,涌动着如黑色水浪,凉气逼人。冥后视而不见,艰难前行,说来也怪,这些乌蛇却是并无一条伤害她,都在她脚前一步步后退,她一直走到人间。 第一次走出乌蛇巷,是在村头的一个墓地里,正好有一村姑疾病去世,她就借着她的尸体还魂在人间。 冥王见冥后多时未出,吓得急忙下去寻找,一见地狱之门被打开,冥后居然逃跑了,他召集众冥界兵士到处寻找,杳无音信。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冥后借尸还魂后,在人间治病救人,除暴安良。她头上的王钗就是一件冥府的镇府神器,号称第一鬼符,九幽令。 她的寿命很短,一个尸体只能承载十年,十年后她就必需回到冥府修行法力。 冥王在这十年间思劳成疾,蓦然见到回来的九幽冥后,大喜过望,也不敢再冷落她,唯恐她又逃走。只是对她看管极严,走到哪里就带她到哪里。 哪怕她出言顶撞他,将他气的脸色发青。他也仅仅是冷笑一声,盯着冥后道:“你故意气本王,本王才不上当。” 冥王自王后逃走之后,就将乌蛇巷封闭。想从乌蛇巷逃出已是没有可能。 冥王重新布置了天罗地网,心里又开始膨胀起来,想到十年前数种折腾她的情境,与现在被她屡屡顶撞,毫无半点威严的状况,天差地别。 准备妥当之后,就发誓要找回男人的威严,一日冥后正在寝宫看书,研究兵刃法器,阵法战术,就见冥王怒气冲冲的进来,一进门就抓住她的侍女一顿暴揍,直打的侍女满脸鲜血。 冥后怒道:“你疯了吗?她们有何过错,值得冥王亲自教训。” 冥王道:“我昨夜传唤你,她们没跟你说吗?都是哑巴吗?拉出去都割了舌头。” 冥后见他反常,心道:“莫不是研究出了厉害阵法,找我测试,才这般趾高气扬。” 冥后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道:“冥王要蔷薇闯闯你的天罗地网,明说就是。何苦找她们麻烦?” 冥王哈哈大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本王就是要挫挫你的锐气,敢去吗?” 冥后不屑道:“走吧,你还能有何出息?我真是不知。” 冥王气的脸都黑了,拉着她就狂奔到寒铁飞钩阵里,一推她进阵,就锁上大门。冷声道:“受不住了,就跪地求饶,我高兴了,饶你一命。” 冥后刚进阵里,就有数道寒光从四面八方飞来,一见之下都是飞钩,冥后瞬间化成无数片落花,像一阵旋风般飞进飞钩阵里,那些钩子在花瓣上滑过,根本伤害不到蔷薇,花瓣随着飞钩的方向变换,每一阵法都像提前就被蔷薇仙子破解,冥王大惊,眼见蔷薇就要破阵而出,急忙跑去按下机关,谁知冥后比他更快,从飞钩阵里又逃出冥府,一去又是十年。 原来凡是有花草树木之地,甚至木石瓦烁都有精灵相随,冥王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个阵法,都有精灵向蔷薇花仙禀报,冥后非但是冥府的王后,更是草木的主宰。 随着九幽冥后出逃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九幽冥王不断重金悬赏能人异士,各路神仙,共同研究囚禁冥后之法,为冥后的出逃创造千难万险。 第十一章 骑猪小猎女 冥王的性情也是不断恶劣,制造的阵法越来越恶毒,冥后在天罗地网,重重机关里九死一生,有时是闯关到一半就遍体鳞伤,只是她宁死不屈,冥王也不忍心她真出危险。即使如此,看着她落败的模样,也能高兴好长一段日子。 冥后回去养伤,继续研究破解之术,如此周而复始,这九幽冥后一身武艺,将越狱出逃,当成家常便饭,冥王得意的时候越来越少,重金悬赏,也无人敢来一试。 人间也就有了“十年一侠九幽剑,锄奸惩恶万魔哭。”之谶语。 最后一次,九幽冥后临近寿终,得知冥王请来仙界第一法器师,萧索仙人。知道可能此生再也无法重回人间,就将九幽剑传给了她的衣钵弟子。 东方逸辰当时非常好奇,问道:“师父,这九幽剑这么厉害?是个什么模样?冥后拿着九幽剑惩奸除恶,定是神武潇洒。” 师父沉默良久,道:“九幽剑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故事里没有描述,我猜定是一把神奇的法器吧。” 东方逸辰想到师父给他讲完这个故事,第二日就病逝了。她走得很安详,平静的就像是睡着了。这是她讲的最后一个故事。但从没告诉过他,这把剑就是九幽剑,而她就是借尸还魂的九幽冥后。 直到今日刺死公孙启,东方逸辰才恍然大悟,心里一阵难过,想到师父对自己的栽培,东方逸辰万分自责,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大意,一把剑中藏剑的神剑,怎么可能是平凡的呢?它的主人,怎么可能是平凡的呢? 师父临命终的前夜,给他讲完九幽冥后的故事之后,才拿起这把剑,对他说道:“辰儿,你的生日马上就快到了,为师也没什么好的礼物给你,这把剑跟了我快十年了,我现在老了,就送给你吧。” 东方逸辰道:“这剑从没见师父用过呢?” “它太过锋利,杀气太重,且是剑里藏剑,我平日里哪用得着?” 东方逸辰惊奇道:“剑里藏剑?是什么样子的?” 九幽冥后仔细给他讲解,道:“辰儿,你看这手柄是有机关的,这把剑千变万化,机关甚多,你要好好琢磨,用它为民除害,也不枉为师教导了你九年。” 东方逸辰跪地,双手接过宝剑,道:“师父,徒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九幽冥后望着东方逸辰,慈爱的眼神,就像母亲一样,她拉着东方逸辰的手,道:“辰儿,这些年谢谢你的陪伴,为师过的很开心。” “师父,徒儿明日上山打两只山鸡,您给徒儿炸香酥鸡块可好?”东方逸辰握着师父的手,望着师父,调皮的笑道。他知道平日里师父最爱吃香酥鸡块。 “好,师父等着你。天色晚了,快回去吧。”九幽冥后也是难分难舍的看着东方逸辰。 东方逸辰哪里知道,此别竟是永世分离。他高高兴兴的拿剑就走,走到门口,就听师父说道:“辰儿,天气凉了,晚上要盖好被子。” 多年来,东方逸辰脑海了,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师父点点滴滴的恩情,像春风化雨滋润着他的心灵,呵护着他,像母亲、像朋友,更像是无话不说的知己。 师父蓦然逝去,东方逸辰只觉天塌地陷,他遣走仆役,亲手给师父穿上寿衣,禀明父母,自己跟柴火女的真实关系,东方老爷、贺兰夫人一阵唏嘘,命全府披麻戴孝,厚葬柴火女。 东方逸辰以孝子之礼,亲捧师父骨灰下葬。东方家上下此时才知原来那个一文不名,默默无语的柴火女,竟是二少爷的恩师。 而东方逸辰今日也才知,自己的恩师,竟是侠之大者,九幽冥后。 东方逸辰心中默默祷告,师父,今日徒儿杀了这淫贼,也算是为民除害,不辜负您多年教诲,只是,徒儿好生想念您,如何才能见到您老人家,哪怕只看一眼。 东方逸辰心里凄苦,想到婉玉还在酒楼里,无人安葬,快马加鞭赶往茶园,心道:“不知大哥走的哪条路,现在到了哪里?” 话说,东方逸仙牵马走出小巷,见身后无人跟踪。翻身上马,急奔茶园,行至一荒僻的山坡,放慢脚步,这山坡后面连着大片茶园,也是东方家的产业,因为乡民的坟冢太多,所以没有开发,毕竟让人挖坟掘墓,搬迁祖宗的事情不太厚道,东方老爷宁可自己吃亏,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过。村民心里都明镜似得,无不夸赞东方家仁义厚道。 东方逸仙提议修建一个祠堂,火花掉尸骨,大家在一处供奉,即节省了空间,又为后世子孙祭祀提供了场所,里面除了供奉村民祖先骨灰牌位,更有一座**的佛塔,供奉诸佛菩萨,让祖先之灵,日日听经修行,往生极乐,福延子孙。 他的想法和规划图一出来,就被乡里的老者们拥戴,东方老爷得知也甚是欣慰,大力支持,东方逸仙已经筹划好,计划不日即将开工建设。 东方逸仙望着这一大片荒芜的坟场,坟丘和小路,都淹没在高高的白茅下,突然远处闪过一头黑影,东方逸仙定睛一看,是一头野猪,野猪背上骑着一个女孩,女孩长发凌乱,衣衫褴褛,几片破布挂在身上,该遮的一点也遮不住,女孩已经发育,美丽的酮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闪电一样亮瞎了东方逸仙的眼睛。 只见她忽然俯下身子,草丛里一抓,一条花蛇握在手中,她低下头,张嘴竟直接咬住蛇颈,蛇血滴滴塔塔流尽,直到不挣扎,女孩娴熟的剥掉蛇皮,把蛇肉挂在野猪身上,两手一撸乱发,用蛇皮一扎,及腰的黑发,在脑后梳成一条马尾。露出一张野性唯美,被太阳晒得红红,满是灰尘的小脸,嘴角还有丝丝蛇血。 “野人吗?”东方逸仙打了一个冷战,停下步伐观察,只见女孩正拿着弹弓打野兔,她身手敏捷,一连几发子弹,皆中标的。眨眼功夫,只见她已从草丛里拎出两只野兔,一只野鸡。 全程野猪一直在奔跑,她就在野猪背上稳稳狩猎,或是站立观察,或是弯弓射猎,或是俯身捡拾猎物。 在东方逸仙眼前一阵风似的飞过,又消失在山林深处。 东方逸仙有些怅然若失,心道:“她去哪里了呢?洛水有女神,她不会是山神女吧?”女孩狩猎的画面,犹如烙印刻在脑海深处。 第十二章 以命护普洱 东方逸仙继续前行,没走多远,突然觉得身后一凉,急忙躲闪,左肩还是被石子重重的砸了一下,他一回头,正见那女孩骑在野猪背上,斜睨着眼睛,一手叉腰,盯着他,道:“喂,你看到我了吗?” 东方逸仙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这时女孩身上已经有衣服了,补丁叠补丁,破旧的不知布料先前模样,但还算完整。只是她赤着脚,没穿鞋子。 野猪身上很丰富,挂着十几条蛇肉,蛇皮铺在野猪背上,仿佛是女孩设计的座垫,野猪鬃毛很是坚硬,这个方法不错。七八只野兔和山鸡。可见她狩猎丰盛。 “我经常在这里狩猎,从没遇见过人。”女孩有些羞涩,道:“我看见你看到我了,我就身上这一件衣服,怕被树枝刮坏了,没舍得穿。”女孩从野猪背上,拿起一只山鸡扔给东方逸仙道:“这只山鸡送给你,别跟人说这事。” “嗯”东方逸仙接住山鸡,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是穷苦女孩狩猎,怕刮坏了衣服,自己还以为人家是野人呢? “你狩猎真厉害”东方逸仙从怀里掏出一个元宝,扔给女孩道:“谢谢你的山鸡,银子给你买衣服。” 女孩伸手接住元宝,笑道:“山鸡不值钱,再给你两只野兔”她嗖嗖扔过去,一拍野猪屁股,道:“小黑,我们走。”野猪真是听话,嗖的窜出去,速度极快,一眨眼功夫,消失不见。 东方逸仙看的怔住了,大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从密林深草中传出来:“你以后不要来这个山坡,这是我的领地。” “真是个妙人。”东方逸仙唇边泛起一丝微笑,策马而去。 东方逸仙一到茶园,就径直去找掌事三叔,交代他去笙歌醉处理善后。 三叔一听事由,急忙备了马车出发,行至茶园路口,又遇到东方逸辰,三叔停车问候,上前行礼。 东方逸辰与三叔寒暄几句,从怀里掏出婉玉姑娘嘱托的银钱袋子,又将身上的银子交给三叔,让他一并给婉玉姑娘家人带到。 三叔一再声明,东方逸仙少爷已经安排了,给了不少银子。东方逸辰挥手打发三叔快去办事,三叔只得收了银钱,赶车去酒馆给姑娘收尸,心道,这么多钱,买活蹦乱跳的丫鬟都几十个不止,真不知两位少爷是怎么回事? 东方逸仙、东方逸辰前后脚到达,在前堂落座,茶园掌事柏楚,立即奉上新茶与账册。 东方逸辰打量着柏楚,只见他螓首蛾眉,肤若凝脂。一身白色长衫,乌发飘飘,额头系一条银带,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美人。 他声音清脆柔弱,全无半点男子的迹象,东方逸辰心道,若非大哥提前打了招呼,这要是不脱裤子,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是个男子。 东方逸仙见东方逸辰盯着柏楚看,介绍道:“柏楚,这是二少爷,东方逸辰公子。” 柏楚忙躬身行礼道:“久闻东方逸辰公子侠名,乃是一位少年英雄,仰慕之极,小人柏楚,拜见二少爷。”说着屈膝行了大礼。 东方逸辰忙扶起柏楚,道:“东方逸辰对柏楚先生的茶道才是仰慕之极,先生不要折煞逸辰了,你我年纪相仿,若不嫌弃,兄弟相称可好。” 东方逸仙道:“我看甚好,柏楚,去给你逸辰兄沏一壶不是老鼠屎味的普洱茶来。” 柏楚笑道:“小人僭越了,这就伺候逸辰兄喝茶。”说着从茶柜上取下一个紫陶茶罐,用包银嵌玉的茶匙取出一勺茶叶,只听柏楚道:“这是小人在云南老家带回来的普洱茶,为了这几罐茶叶,安老爷大费周章,花了不少银子。” “柏楚,这事爹爹从未跟我提过,你快快讲讲。”东方逸仙道:“上次爹爹带回家去一小罐,我喝了几次,觉得甚好,再去讨,爹爹就说,美味只能细品,若是灌驴,九凤茶园的茶叶随你造去,竟不舍得给我了。” 柏楚清洗茶具,温杯烫壶,双手回旋,动作轻柔优美。他浅浅一笑,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这几罐茶叶的来历甚是曲折。” 柏楚燃起茶炉,从一只青瓷矮缸里舀出一瓢泉水,注入铜壶,道:“在云南东方老爷品尝了茶商的百年普洱之后,大为赞赏,心思慕之,我见此状,不敢隐瞒,小人家世代为茶奴,制作普洱已有三百年历史,祖上每一辈制茶师都会储藏一些茶叶,我父母就是为此事得罪了茶园的主人,不肯将祖辈所藏茶叶交出来,才至灭顶之灾。” 东方逸辰道:“就为了几罐茶叶,茶园主就杀人?也太黑暗了。” 柏楚道:“茶奴的命,在庄园主眼里,不如一只蝼蚁。父母不敢拿出私藏之茶,若是拿出来,我们一家都会被绞死,庄园里的规矩,茶奴是庄园主的私产,没有任何权利拥有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生命。不拿出来,罪名不实,死的就只有他们两人。” 柏楚盯着铜壶,上面热气缭绕,他的眼光迷离,似有一层泪雾,慢慢道:“父母死后,我与妹妹被卖掉,我们家也被抄没。东方老爷救下我,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又四处打听我妹妹的下落,得知家妹被卖到妓院,只身前去救赎,可惜只带回一具尸体,妹妹虽生在奴仆之家,性情刚烈,不堪受辱,当日即跳楼自尽。 我深受东方老爷大恩,无以为报,就带着东方老爷的一个亲随拾光,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潜回茶园,摸索进自己家里,将几罐茶叶全部拿出来,本以为得手了,谁知这时,突然灯火通明,我们被茶园主埋伏的人给包围了。” “啊?”东方逸辰惊叫道:“难道茶园主知道你会回去?” 柏楚低头道:“是的,他早就算计好,我父母不肯说,就是为了保全我们,他将我们卖掉后,就派人驻守在院子里,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 “那可怎么办?”东方逸仙也着急道:“这茶园主也太恶毒奸狡了。” 柏楚拎下煮好的泉水,注入茶壶,先洗了一边茶叶,茶叶乌黑晶亮,淡淡的散发出一阵阵幽香,令人神魂一震。 第十三章 失踪的女孩 柏楚再次将沸水注入茶壶,浸泡片刻,用竹夹取出两只越州窑的小茶盏,斟入茶汤,七分满处,放在托盘上,双手敬茶给东方逸仙,道:“大少爷,请用茶。” 随后,又给东方逸辰奉茶,道:“逸辰兄,品一下小人家的祖传之茶,此茶有三百年历史了。” 东方逸辰忙站起来,双手接过托盘,道:“谢谢柏兄,太珍贵了。” 东方逸仙轻轻缀了一口,只觉唇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柔和的若有若无,那感觉入口淡的仿若无物,回味却是万般销魂。从唇齿到咽喉,甚至能感觉到茶入肺腑,肚肠都舒爽,犹如服食了仙丹灵药一般,飘飘然。 东方逸辰喝完杯子里的茶,赞道:“此茶只应天上有,我平生第一次被茶俘虏,柏兄真茶仙也。这等仙茶滋味,妙不可言。难怪那茶园主动了杀念,柏兄是如何脱难的呢?” 柏楚拎着茶壶,给二位少爷斟好茶,放下壶,继续前话说道:“我与拾光被困在屋子里,已经无路可逃,看着院子里有七八个拿着长枪的茶园护兵,举着火把,叫道:“快出来吧,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柏楚道:“我将茶叶系在拾光身上,让他从后窗逃走,我出去跟他们周旋。拾光拉住我道:“你不要惊慌,我来时,已经跟东方老爷说了,你等等,看看情况再说,他们若是破门而入,我就从后窗走。” “我当时急道:“你怎能跟东方老爷说呢?他人生地不熟的。” 只见这时院门突然打开,进来一队官兵,官兵后面跟着东方老爷的马车,那茶园的护兵一见官府插手,吓得不敢出声。 只听军官大声道:“逼死茶奴,滥杀无辜,你们又闯入柏家,这是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还将我看在眼里吗?” 茶园护兵一看这阵仗,知道事出有因,惹不起,忙打躬作揖,道:“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就回去禀告主人。” 军官怒道:“大胆刁奴,还想通风报信?全部抓起来。”士兵一拥而上,将茶园的护兵都押了起来。 柏楚、拾光见状忙从房里出来,东方老爷将两人送上马车,自己又跟军官一阵寒暄,拿出一袋银子,塞在军官手里,军官再三推辞,才收下。 那军官跪地拜谢道:“多谢东方老爷,老爷放心,下官绝不让柏楚的父母和妹妹屈死,一定会严惩凶手,给您一个交代。” 柏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拾光道:“东方老爷神通大着呢?那个杀你父母的庄园主不会得好报的,你且看那军官手段,他可是老爷昔日的部下。” 柏楚见二位少爷喝完了茶,又急忙添茶。东方逸辰品着这来之不易普洱茶,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爹爹产生敬佩之感。 东方逸仙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茶是不能灌驴,细细品味一点,已经很奢侈了。” 柏楚道:“能够禁得住八至十泡的普洱茶,已经到了极限,这三百年的普洱茶,却是可以泡上一整天,无论注入多少沸水,它的滋味始终如一,这就是它宝贝珍贵的地方。” 东方逸辰道:“如此神奇?” 柏楚道:“不瞒逸辰兄,柏楚和妹妹在家时,也常常央求母亲给口好茶喝,母亲就拿出一点碎末放在家里的凉水缸里,我们能喝很久,半月水味都有余香。” 东方逸辰赞道:“太神奇了。” 东方逸仙拿起账册,开始翻看,没看几页,就被外面一妇人的哭声搅扰,问柏楚道:“何人哭泣?” 柏楚道:“大少爷,是茶师傅福光家没了女儿,夫人得了失心疯,每日都哭闹着出来找,小人这就派人送她回家。”柏楚唤来伙计,叮嘱送那妇人回去。 东方逸仙问道:“我记得福光家的小女孩,叫软儿,聪明伶俐,现在大概有十一二岁了,这孩子怎么了?” 柏楚向外张望一下,轻轻掩上房门,低声道:“大少爷,大家都知道软儿失踪了,可是谁也不知道真相竟是,被人硬生生从家里绑走的,走时给福光家扔下一袋麦子,威胁他敢说出去就满门抄斩。 福光师傅不敢声张,夫人急出了病,天天出来找女儿,好好一个妇人,就这么疯癫了。” “欺人太甚!”东方逸辰怒拍桌案,道:“是谁如此猖狂?” 柏楚道:“逸辰兄息怒,这事跟黄巾军有些关系,但是何种关系,外人也不知,只是听说地公将军张宝有一道友名“长阳道长”,法力高强,还在其兄张角之上,张宝对他言听计从,他们到处搜罗少女,也不知有何用处?现在有女儿的人家,都人心惶惶的。” 东方逸仙若有所思的道:“柏楚,你统计一下,咱们茶园及其分号里有多少失去女儿的人,把失踪的名单给我,我让官路的朋友疏通一下关系,看看能不能买回来。另外把有妙龄女孩的人家集中起来,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让孩子去四姑姑管辖的醋坊里暂时避一避风头,就说醋坊招工。” “大少爷,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柏楚一揖到地,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软儿,天天柏楚哥哥的喊着,她出了事,我心里难过,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些日子,茶师傅无心炒茶,炒出的茶,也拿不出手,我不忍心责备,都偷偷扔掉了。茶妇们不敢出门,在家里藏孩子。您这一出手,咱们茶园就都活过来了。” 第十四章 魅影劫囚车 “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东方逸仙盯着柏楚。 “民不与官斗,那长阳道长有地公将军撑腰,如今谁敢惹他们,小的怎敢给大少爷找麻烦呢?”柏楚低着头,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内心欢喜道:“去了四姑姑的醋坊,就都安全了。” “这事,你速速去办。”东方逸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拿起账册,继续看。 这时,有伙计来报,发现一队黄巾官兵,在茶园附近走动,像是找什么人? 兄弟两个心照不宣,互使眼色,心中都明镜似得,此事决计不能牵连茶园,还是速速撤离为好。 东方逸仙放下账册道:“今日有些晚了,还要去它处查账,月银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少爷。”柏楚不敢多问,急忙取了当月的盈利银子给少爷。 两人拿了银票,不敢耽搁,匆匆离开茶园,心里暗自嘀咕,怎么会被官兵盯上呢?来的时候,并未发觉被人追踪啊,东方逸仙骑马飞驰在前,东方逸辰潜伏其后。若是出现不测,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上黄巾官兵仿佛阴魂不散的魅影,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跟着东方逸仙,行到樟树林,前面就是三岔路口,只有一条路通往东方华府,东方逸仙选了相反的方向,目的就是想甩掉他们,甩不掉也不能引狼入室,他走了一段后,发现黄巾军并未跟来,难道已经甩掉他们了? 东方逸仙骑在马上,正在犹疑要不要调转马头回去。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急冲而来,马嘶狂鸣,像是受了惊吓,从东方逸仙身边急驰而去,没跑多远,即人仰马翻。 一阵阵女孩的哭声与尖叫从马车上传来,东方逸仙定睛一看,原来那马车拉着一个大铁笼,笼子里挤满了女孩。 拉车的像是受了伤,被射中了眼睛,满脸鲜血,倒在地上哀嚎,十几个黑衣人,持剑围着囚车,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看样子是这车子的护卫。 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叫道:“冤有头,债有主。兄弟保这趟镖,也是为了糊口。山不转水转,英雄跟了我们一路了,露个面吧?” 东方逸仙见女孩们哭的甚是凄惨,忍不住向前问道:“各位镖爷,这些女孩子为何深陷囚笼,这是要去向何处?想是摔伤了吧,要不要帮忙?” “要你多管闲事?”一身材臃肿的胖黑衣人暴躁道:“滚一边去。” 东方逸仙脾气很好的,但被这样无理对待,也很上火,正要发怒,就听一阵,“啪啪·····”声,一连几记脆生生的大耳光,打在那黑衣人胖子脸上,紧接着就见两个黑衣人居然互殴起来,只听那胖子,破口大骂道:“孙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老子,看我不踹断你的腿。”胖子恼羞成怒,一脚踢在那黑衣人的小腿骨上,疼的那黑衣人,单腿跪地,他双手抱住胖子的两腿,猛地向后一拉,胖子脚跟不稳,一下倒地,那黑衣人,压住胖子,只听他怒道:“不是我打得你,为何踢我?” “你以为我瞎啊。”胖子一指戳进身上黑衣人的左眼,黑衣人惨叫一声,从胖子身上滚落,他左眼鲜血直流,疼的冷汗直冒,怒拔配剑劈向胖子的胳膊,胖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一条胳膊被硬生生砍下来。 “造反了,造反了。”胖子抱着断臂大叫道:“格杀勿论,一个也不要放过。” 立时十几个黑衣人,一下就自发的分成了两队,自己护着自己人,你给我一剑,我给你一剑,厮杀谩骂,断臂一方凶猛彪悍,出手狠辣,交战不几个回合,就把对方消灭,胖子骂道:“他娘的窝里反,算什么东西?” 只听一黑衣人道:“大哥,这些尸首怎么办?回去如何跟长官交代?” “交代个屁,自己人打自己人,还干的这么惨,怎么交代?你问我,我问谁去?”胖子骂道:“老五,那小子可是你介绍给我的人,怎么这个德行,我也没招惹他呀。” “大哥,我也纳闷,他平时少言寡语,很谨慎一个人,无缘无故怎么就反性了呢?”老五纳闷道。 “不是你们早就设计好了吧?杀了我,独自带着女孩们去领赏?”胖子不信任的的打量着老五。 “天地可鉴,大哥你若是误会冤枉老五,老五愿意一死自证清白。”老五拔刀就要自刎。 “老五,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一定是你·····”胖子急道。 老五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举着的刀,一下子向胖子砍去,只听胖子,大叫道:“叛徒,快杀了他。” “大哥,我·····”那叫老五的黑衣人不知怎么解释,其它黑衣人一拥而上,一刀将他首级割下。 “快、快抬我走,老五绝不会是有意的,闹鬼、闹鬼啊!”胖子大声尖叫,吓得失魂落魄,被弟兄们抬着,落荒而逃。 东方逸仙看的莫名其妙,心道:“原来这黑衣人也不是一伙呀,看样子是有人要救车里女孩。” 东方逸仙下马,走到囚车跟前,道:“各位姑娘不要惊慌。”他从车夫身上搜到钥匙,车夫瞎了一只眼睛,血流满面,惊恐的结结巴巴道:“大侠饶命,饶命,我就是赶车的,我什么也没做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小儿,您就饶我一命吧。” 东方逸仙拿出一个银元扔给他道:“你也快逃命去吧。” 车夫拿着银元磕头道:“谢谢大侠····”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跑了。 东方逸仙打开铁笼,小姑娘都不大,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从笼子里爬出来,很多摔破了皮肤。又疼又吓,嘤嘤哭泣。 东方逸仙数了一下,一共十三个孩子,女孩们知道这是救命恩人,就像落水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般,跪地磕头道:“恩人,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做药人。” “姑娘们都快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家在何处?可能回去?”东方逸仙想到逃走的黑衣人会不会回来? 第十五章 美味的烤鱼 女孩们嘤嘤哭泣,道:“我们回不去了,也不敢回去。求恩公指条活路吧?”一个女孩比较镇定道:“我们都是长阳宫买的药人,怎样都难逃一死,谁也不敢收留额头有‘火’字烙印的女孩。 东方逸仙心中一颤,心里暗暗道:“传言长阳道长有一情妇,日日浴血滋养皮肤,难道竟是真的?” 东方逸仙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女孩们,仿佛就像见到了福光家被掠走的软儿,温言安慰道:“别害怕,没事了。你们既然无处可去,就去前面明德医馆吧,那里的大夫能帮你们除去烙印。”东方逸仙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交给女孩道:“你把玉牌给那里的明德大夫,他会安置你们的。” “真的?”女孩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 那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不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不会刻骨铭心。 “快走吧,往前三五里地就是明德医馆。”东方逸仙道:“告诉大夫,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你们十三个人额头的印记全部消除,然后送你们去南泉醋坊,在那里养伤。” “谢谢恩公。”女孩们千恩万谢,互相搀扶着小跑而去,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因为眼前有一丝生的希望。 东方逸仙目送女孩们离去,策转马头,正要回去,突然脑海中浮现出软儿的模样,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太放心这些孩子是否能平安到达明德医馆,他策马跟了上去,在后面悄悄跟随保护。 东方逸仙觉得,马匹很快了,可是远远追过去,这些小女孩跑的象风似得,宛如一片片小树叶,很快,她们就在明德医馆门前停下来,东方逸仙看见明德大夫把她们领进屋子,才转头回去,就在他掉头回去的一瞬间,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嗖的窜入路边的树林,像是那骑野猪的女孩。 “咦,怎么她也在这里?”东方逸仙一时兴起,策马追去,树林空旷,明月皎皎,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东方逸仙怅然,心道:“奇怪了,明明看到她,又没了踪影。莫非是我看错了?还是快回家吧,辰弟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了。” 东方逸仙骑马返回,林间月光如水,只听他轻声慢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这是一首先秦,佚名的《蒹葭》,诗中表达的正是一种,可见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得,伊人身影隐约飘渺,就如那猎女飘忽不定,萦绕在东方逸仙心头。 东方逸仙刚走不远,就听见河边有落水声,他放慢马匹的速度,心想是不是有人轻生,这么晚了,谁还会去河里游泳呢?想到这里,急转马头,向河边跑去。 东方逸仙看见河里有一女孩,正在洗澡,月光下,那美丽的身体,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河边有一头大黑猪,也在水里嬉戏。 只听女孩叫道:“小黑,过来。” 野猪欢快的游到女孩身边,女孩立在水中央,轻轻给野猪洗澡,温柔道:“我若不在时,你自己也要记得来洗澡,天天洗澡才干净,睡觉也会很舒服,不能做懒猪猪,脏猪猪哦。” 东方逸仙见野猪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似得,用它的大鼻子拱着女孩的小手,像个撒娇的孩子,模样可爱极了。忽然之间,东方逸仙心里也好想养一头野猪。 东方逸仙下马,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柳树后面,怔怔望着女孩出神,心道:“她怎么在这里出现?她的家难道在这里吗?” 只见女孩给小黑洗完澡,就上岸来,从岸边拿出一个鱼篓背在身上,手里拿着一支鱼叉,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薄薄的紧紧贴在身体上,她跳进水里,水面冒出一串泡泡,东方逸仙紧张的手心出汗,心道:“不会出什么危险吧?” 他屏住呼吸,心里默默数数,从一到二十,就是他的极限了,还是不见女孩出来,东方逸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一心只想救他,他跑到河边,大声道:“姑娘,你还好吗?” 东方逸仙一连叫了三四声,河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东方逸仙噗通也跳进河里,他刚入水底,就见女孩正抱着一条大鲤鱼冒出水面。 东方逸仙钻出水面,望着她道:“你没事?吓死我了。” 女孩笑道:“又是你?” “我,我听见有落水声,怕是有人轻生,就过来看看。”东方逸仙窘迫道:“见姑娘进水里这么长时间,担心遇到不测,所以,所以·····” 女孩银铃般的笑道:“所以过来打捞,公子一天里遇见我两次,这次可带了银子?”说着走上岸来,她摇着手里的鱼篓道:“新鲜的大鲤鱼,三文钱一条不贵吧?” 东方逸仙跟着上来道:“真不贵?你捉了几条鱼啊?这么快,姑娘就改行打鱼了?” 女孩见他浑身也湿透了,将鱼篓递给他道:“自己数吧。” 东方逸仙见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岸边居然连柴火都架好了,她拿出火石,点燃柴火,拿起一个竹竿,从鱼篓里拿出两条鲤鱼,穿上,递给东方逸仙一条,道:“现捉现烤的鱼才鲜美,看你下去打捞我的情分上,这条鱼送你了。” 东方逸仙拿着鱼,在火上烤,道:“谢谢你的鱼,你今晚捉了九条鱼,烤了两条,还剩七条,三文钱一条,总计二十一文钱。”说着从怀里拿出银子,给女孩道:“我都要了。” “我逗你玩的,你真要了?”女孩哈哈大笑道:“你家是开银号的吧,这么多钱?见什么就想买什么?七条大鲤鱼,你吃得了吗?” “我家人多,再多七条也吃得下。”东方逸仙望着火焰中的女孩,真是格外娇美,从没这么近的距离,看过一个女孩,东方逸仙心中狂跳不止。 “都给你吧,我虽然身无分文,家里也贫寒,可是也不把钱当回事,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女孩不收东方逸仙的银子,吹吹烤糊的鱼,低头吃起来,边吃边赞道:“鲜美吧,我一天没吃饭了,感觉这鱼肉一入口,简直世界都美好了。”说着撕下半条鱼,扔给她的野猪。 第十六章 华府不速客 小黑叼起烤鱼,美滋滋的吃起来。女孩吃的很快,吃完就站起来,道:“你把袍子脱下来吧。” 东方逸仙放下手里还没吃完的烤鱼,不知她要做什么?却是听话的将长袍脱下来给她。 女孩将长袍铺在地上,拿起鱼篓,将大鱼倒在袍子上,东方逸仙惊得张大嘴巴,却是不敢出声,怕伤了女孩的心。心道:“我这是蜀锦的长袍,沾满鱼腥就得扔了。” 女孩将长袍系好,鲤鱼还在袍子里挣扎乱动。她扔给他道:“我姨母家都吃素,也不让我们吃肉,想吃就得偷偷出来吃,你拿回家吃吧。”她盯着他腰间的玉佩,怔怔出神,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得,看的东方逸仙都不好意思了。 东方逸仙笑道:“谢谢你,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姑娘?” “若是下次有缘再见,我就告诉你。”女孩骑上小黑猪,背着鱼篓,手提鱼叉就飞驰而去。 东方逸仙素来有洁癖,这会却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甚至没有觉得鱼腥,他满心欢喜的带着大鲤鱼,跃上马飞奔而去,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马蹄也轻快起来。 东方逸辰策马在樟树林转了几圈,也不见东方逸仙踪影,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繁星满天,明月姣姣,心道,大哥去哪里了?居然还跟丢了。 山湾来的马影挟风带电,几声长嘶划破夜空,快马狂奔,骤然停在寨边的樟树下,几十个黑影落马,凶猛快捷的潜入村巷。正是那队黄巾官兵,他们不追东方逸仙,确是直接进了东方家的巷子。 东方逸辰骑着红棕小马,紧随其后,直冲村巷深处的一座宏伟宅邸,庭院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金钉,耀耀生辉。门顶匾额写着四个漆金大字,东方华府。字迹铁画银钩,刚劲非凡。 只见他一振黑色风氅,刷地掠下马背,靴尖点地,风氅斜飘,如燕子一般掠入院中。 这时院内灯火通明,一片喧哗嘈杂,大约是刚才那伙人,清一色的黄巾官兵,他们在院内中堂巡视,大约和管事说了些什么,并抬手着揖地出了院子。 随之在全村巷子,小院间搜索,从东到西,如水浪推动,似乎逼出一个黑影,束袖,裹腿,纵跳如飞。在他到西村小院时,这些散在村巷里的黄巾官兵也围上去了。 那人从墙头飞过时,借院里淡光可看出是一紫脸壮汉,他身背长剑,落在地面时便和黄巾官兵交手了。闪动之间叮叮当当的几声,似乎是擦的铁皮声,三个黄巾官兵把他围在磨盘。 好俊的身手,只见那人一个燕子冲天,飘动的衣襟约见蓝色,后面人也很快,急扑上去,蓝衣人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人没落,剑光一闪,冲在前头的黄巾官兵一声惨叫,脖颈一线红光,人头蓦地飞出,他身体直直向前扑倒时,脖腔鲜血喷溅。 “逆贼,敢杀你黄巾爷爷。”另两个黄巾官兵,怒火中烧,大喝道:“老子跟你拼了。”那黄巾官兵猛冲上去,挥刀直斩蓝衣人。他体型笨拙,身体犹如投出去的矮冬瓜。 东方逸辰,一旁蛰伏未动,暗道:“这些官兵不是追东方逸仙大哥的么?怎与这蓝衣汉子打起来,这蓝衣人是谁?为何跑到安家堡来?难道这一路,黄巾军追的都是他,跟我们没半点干系?”他心中疑惑重重,一时间竟也不知帮谁?这时那个矮冬瓜官兵,横在磨盘上死了。 剩下那人一声急口哨,巷院之间,条条影子扑来了。蓝衣人退进西小院,那墙是土坯,脚停上去时有粉尘下滑,惊动了一对老夫妻。 豆油灯亮了,院后羊圈里也咪咪的骚动,那黄巾官兵进院,一拨人捉住两老人,一拨人紧逼那蓝衣汉子。东方逸辰怕伤了老人,也落入院中。身子在空中几个旋转,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劈空而下,打倒拿住老人的黄巾官兵。 这时,十几个官兵扑将上来,团团围住东方逸辰,刀光雪亮,刀刀砍向要害,东方逸辰展开长鞭,舞动的风雨不漏,但是每招每式都无伤人之意。若开杀戒,他就用九幽剑了。 黄巾官兵越聚越多,刀枪快捷,步步紧逼,把那蓝衣人逼进了羊圈。 官兵抓起吓得蜷缩成一团的老人,刀锋架在老头脖颈上,凶狠狠质问:“小老儿,快说那女子藏在哪里?” 老太太吓得跪地求饶,身体筛糠似得抖擞,“官爷饶命,饶命呀。” 就在这时,羊群里突然钻出了一位腹部高高隆起,身怀六甲的孕妇,她虽头发凌乱,却难掩花容月貌。只听她说,“不要打了,放了老人家,我跟你们走。”她声音清脆温柔,虽身处浮世危急中,却仍有清风徐徐之感。 瞬间所有声音停下来,只见那蓝衣人嗖的一下,像箭一般窜过来,蓦地抱住那女人,低声说,“得罪了。” “你是谁?”妇人惊道。 那蓝衣人拿出腰牌,在妇人眼前一晃,妇人一眼扫过,立时沉静下来,她低声道:“你快去安夫人房中,我把东西藏在婴儿身上了,带着我,你走不掉的。”妇人低低的说。 “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蓝衣人低声道,态度坚决。他剑抵着妇人后颈, 大声道:“你们也不想她死吧?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黄巾官兵泥塑的停住了,不敢动,刀枪还闪着血光。一个头目紧张的说,“快闪开,地公将军有令,要活的,不能伤了这女人。” 黄巾军立时闪开一条通道,蓝衣人带着女人走到院门回廊处,妇人急道:“快去拿东西,速速离开。” 蓝衣人面露迟疑之色,妇人道:“事若败露,你我也是一死。再不走,我立刻自尽。”妇人一脸决绝,引颈要往蓝衣人剑上抹去。 蓝衣人急收长剑,抱拳下跪道:“属下这就去。”放开妇人,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东方逸辰从暗处一下滚到回廊,与妇人差点撞个满怀,妇人急躲避时,脚下一滑,身子不由向后倒了下去,蓝衣人单臂抓住妇人胳膊,拉向怀中。 第十七章 夜雨扰民宅 东方逸辰怒道:“贼强盗,连孕妇也不放过。”说罢一鞭递出,蓝衣人扶住妇人的瞬间,不及自保,长鞭已到头上,蓝衣人惨叫一声,低喊道:“你才是强盗,不分青红皂白。” “小爷还冤枉你了?”东方逸辰气愤道:“劫持孕妇算哪门子好汉?” “他受伤了......”黄巾官兵群起大喊,猛地冲过来,挥刀直斩东方逸辰,叫道:“臭小子敢情你俩不是一伙的,快闪开,再多管闲事,老子先剁死你。”说着手下刀枪却毫不留情,又混战在一处。 蓝衣人猛然把妇人推出院子,急促道:“快跑....快...”他堵住院门挥刀砍倒一个冲上来的黄巾官兵,又一个黄巾官兵想纵过院子去拿那妇人,蓝衣侍卫刀锋一闪削其后腿,就在这一关头,后面涌来的黄巾官兵一刀插入他后心,跃出院子。 这时东方逸辰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帮错了,蓝衣人原来是想救这孕妇。这一切来的太快了,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黄巾官兵见蓝衣人倒下,立刻放弃纠缠东方逸辰,迅速撤离。 东方逸辰急跃到蓝衣人身边,扶起他道:“在下东方逸辰,真的是误会兄台了。” 蓝衣人声音微弱的说:“少侠,求你救救她·····” “是你?”东方逸辰借着微弱的灯影,看清怀里蓝衣人的相貌,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是小酒馆被我撞到的那个客人。我记得你的眉毛·····” 蓝衣人有一双高挑浓密的剑眉,确实非常特别。他声音微弱的仿佛听不到,但是东方逸辰却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记在心头,蓝衣人断断续续道:“是,是的。我也记得少侠,她叫梅姑,少侠一定要救她·····”他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中,了无痕迹。 “放心,我一定救她。”东方逸辰放下满脸遗憾的蓝衣人,即懊悔又难过,悲声道,“兄弟走好。” 他冲出院子,远远望去,只见那队人已捉住妇人,动作粗鲁的拎起她扔到马背上。 只听妇人惨叫一声,想是挤压触碰到了腹中胎儿,随后那士兵也翻身跃上马背,一手握缰绳,一手拽起妇人头发,道:“你可坐好了 。” 妇人痛不可挡,凄声惨叫道:“畜生,你们快杀了我吧。”她手脚被缚,扭动身躯欲从马上摔下自戕,黄巾官兵按住她身体道:“长官,这娘们不想活了。” 东方逸辰怒火中烧,正欲冲上去,就见一黄巾官兵,牵着自己的红棕小马,走到黄巾头目跟前,那黄巾头目一拍马背,纵身上马,马鞭指着妇人,破口大骂:“我把马匹让给你,你还寻死觅活,信不信?老子将你系在马尾上,拖回大营?” “就是,为了找这娘们,咱们几夜都没睡,可不气恼?如今落在老子手里,凭你是大罗金仙,也给我老实点。”另一黄巾头目,解下一副马嚼子,扔给马上官兵,讪笑道:“给她勒上,免得摔不死,一会咬舌自尽,都他妈的没法交差。” 那黄巾官兵接过马嚼子,举起一扬,像博了彩头。众官兵一阵戏谑大笑,道:“戴上,戴上。” 可怜那妇人,被牲畜般的黄巾官兵,一把卡住脖子,硬生生撬开嘴巴,勒进马口衔,直塞的樱唇开裂,鲜血淋漓。 东方逸辰怒发冲冠,血脉喷张,就在这时,只听那黄巾头目高声,道:“你就是东方少爷吧,回去告诉东方景云,东方华府今日立了头功,我等定会向地公将军禀报。” 此时夜色深沉,灯影朦胧,那头目眼力甚是尖锐,一眼就发现追出来的东方逸辰。 “能为军爷效力,是东方华府的荣幸。”东方逸辰强压怒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公然对抗官家,是灭门死罪,不能拿府上几十口人的性命冒险。 如今之计只能跟踪他们,伺机救出这妇人。且不管她是何方人士?又为何被黄巾官兵追捕。 只听那黄巾头目大笑道:“哈哈,后生可畏啊,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东方华府也算后继有人啦。”说着扬起手中马鞭,空中一振,打一空响,随即一鞭抽到妇人的马匹身上。 妇人又是一声低沉的惨叫,这凶狠的一鞭,一半抽在妇人背上,一半抽在马臀上,那黄巾官兵猝不及防,也被马鞭抽的生疼,下巴飞出一串血珠,战马负痛狂奔。 黄巾头目紧随其后,肆意狂笑,一阵急促马蹄声,踏碎石阶板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东方逸辰没了马匹,迅疾的重返东方华府大院,从卧房里取出一套夜行衣,挂好佩剑,直奔马厩,牵出一匹青鬃马,翻身跃上,双腿一夹,飞也似地向西追去。 东方华府大院追出一帮看家护院,大声喊:“逸辰公子,快回来。” “告诉大哥,这几日别出门,在家照看爹娘。”东方逸辰洪亮的声音从飞驰的马背上传过来,人早远去了。他记挂那妇人,想到她的处境,一刻也不敢耽搁。 东方逸辰一路尾随在黄巾军后面,从大道一直走到山路,他熟悉附近地形,穿过这小村庄,在往前去,就是黄巾军的营地。东方逸辰心道,就在此处动手,否则再无机会。 此时夜空细雨濛濛,村庄灯影稀疏,笼罩在雾气昭昭之中,只见前面迎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不知与黄巾头目说了些什么? 那黄巾头目,立刻一挥手,所有马匹都停下来,快速下马。两个黄巾官兵把妇人从马上拽下,反押手臂拖进附近一民宅里。 东方逸辰甚是稀奇,心道,这是什么情况,小心藏好马匹,跟在后面,跃上屋檐,他悄悄掀开屋檐一角瓦片,见那屋里灯火昏暗,室内陈设也极简陋,设着香案,灵幡,几碟子山蔬野果,一大束野花。 地下一竹板上,躺着一人,从头到脚蒙着白布,想是刚刚过世,身边跪着三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四人披麻戴孝,抱头痛哭成一团,一时间被突然闯进来的黄巾官兵吓的呆住了。 第十八章 若兮斥官兵 只听一黄巾官兵大声喝骂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咋这样晦气,外面老天哭,屋里女人哭,赶紧抬出去,弄点好吃好喝上来,不然让你们一起见阎王。” 只见那位哭的眼睛肿成铃铛似得中年男子赶紧站起身,赔了笑脸,唯唯诺诺,点头哈腰道:“军爷稍等,小人拙荆刚刚过世,这就抬到偏房,回头服侍军爷。” 那中年男子抬起竹板两头,看着女孩们道:“快,快点,若兮,雪菲。你姐妹两抬上娘亲,咱们去偏房。” “凭什么啊?”那叫若兮的小姑娘,猛地站起身子,眼里冒火,指着黄巾官兵道:“你们夜闯民宅,与强盗何异?就算进来躲雨,那也是死者为大?我姨母刚刚过世,你们一来,我们就得抬灵?你家没死过人?还是你们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找死,你。”黄巾官兵怒道,一把抓起若兮姑娘,拎起来按在墙上,喝道:“你敢骂老子?” “若兮。”中年男子大叫,吓得面色土灰,一下子跪倒在黄巾官兵面前,磕头如捣蒜道:“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孩子姨妈刚过世,口不择言,冲撞之处,全看小人薄面,求军爷原谅了吧。” “滚一边去。”黄巾官兵,一脚踢开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连滚带爬,抱着黄巾官兵的腿,哭道:“您老行行好,要打,要骂,对着小人来······” 若兮挣扎着,大声道:“姨丈,您别求他,死强盗,有种就杀了姑奶奶,今天你冲撞了我姨母的灵,明天就有人撞你的灵。没心没肝可以,没天没地,你就天地不容?我就是骂你了,怎么着,你打死我,也只早你一会,孟婆汤你还喝我剩下的,威风什么?” “孟婆汤也喝你剩下的?”黄巾头目忍俊不禁,道:“这倒是第一次听到,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妮子。”黄巾头目一摆手,道:“放了她吧,惊了亡灵是晦气事,你家还有其他地方吗?外面雨大,我们避避雨。死者为大,是我们打扰了。”说罢举手对着亡者一揖。 那中年男子爬起来,千恩万谢,道:“军爷,请这边走,若兮,雪菲、豆花快去准备饭菜。” 三个女孩匆匆下去,那中年男子带领黄巾官兵去偏房落座,心中长长吁了口气。 东方逸辰从屋顶辗转到偏房屋檐,看那三个小姐妹在厨房忙着收拾饭菜,忍不住多看了那若兮姑娘一眼,听她刚才跟那黄巾兵对恃,心中不由生出钦佩之情,见她粉嫩嫩的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野性俊美,心中不禁一怔。暗暗道,这女孩生的好美。 东方逸辰跃上偏房屋顶,掀开瓦片,只见那妇人正被一黄巾官兵,从头到脚的搜身,那官兵搜了两遍,摇摇头道:“长官,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只听那报信人道:“长阳道长说,就在这女子身上,你再仔细搜搜。” 黄巾官兵道:“身上没有,她有一个黄包袱,会不会在包袱里面?” “快取来看看。”黄巾头目吩咐,官兵立刻呈上,打开一看,都是些换洗衣物,及日用品,哪有什么宝图的影子? “还在身上?”报信人道:“包袱没有,只能在身上。” “搜!”黄巾头目厉喝:“快搜?” 黄巾官兵硬着头皮继续搜,心道,你是不是傻呀,没有怎搜的出来? “摸什么啊?”黄巾头目怒喝道:“让军爷看仔细了,要是再找不到,就拨了她的皮。” “是。”那黄巾官兵,一听头目急了,也吓得慌张起来,不顾妇人抵死反抗,尖刀挑破衣服····· “还是没有?”那黄巾头目脸色顿时猪肝似发青,走到妇人跟前捏住她的下巴,取出马嚼子,妇人满口是血,怒骂道:“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骂得好,你知道我们都是畜生,就快说,那宝图在哪里?”黄巾头目,嗖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明晃晃的刀尖,抵在妇人的肚皮上,道:“听说,你们一行三个孕妇,乔装打扮,负责运送宝图,前几日我们已经活捉了两个,都没查出宝图的踪迹,那这宝图就藏在你身上无疑。”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宝图?你们这样灭绝人性,会遭报应的?”妇人嘶哑的说,她在马背上就受了伤,动了胎气,鲜血直流,口中被塞进马口衔,羞辱气恼,急火攻心,一下昏迷过去。 黄巾头目叫道:“主家,快提桶凉水来?” “是,军爷”中年男子,急打井水,拎到门口,黄巾官兵接过水桶,道:“离远点,不叫你,别进来。” “是,是,小人明白。”中年男子诺诺退下去。 黄巾官兵拎起水桶,对着妇人泼下去,妇人缓缓苏醒。 那报信人道:“奉长阳道长法旨,你可以选择交出宝图,远走他方,从此无人知晓你下落?也可以选择,死守秘密,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跟你没出世的孩子,一起奔赴黄泉。” 那黄巾头目,望着报信人道:“难不成这本身就是个骗局?她们不过就是迷惑人的引子,真正送宝图的人早就到了泰安?” “你是质疑长阳道长?还是质疑地公将军?”报信人盯着黄巾头目,道:“铁马金戈门的人,都是死士,奸狡异常,不用非常手段,还想听到真话吗?” “信使大人息怒,下官绝无质疑大将军、长阳道长之意,只是下官生擒的前面的两个孕妇,已经严刑逼供,非常手段也用到了极致,以下官刑讯多年的经验,她们是真不知,所以,下官冒昧推断,这极有可能是铁马金戈门放出的一个烟花,掩人耳目,误导我们跟他们捉迷藏,而实际的宝图,早已送出。”黄巾头目额头已然冒出冷汗。 第十九章 葡萄壮秧肥 “你所谓的非常手段是什么?”信使大人冷笑道:“你知道她们都受过怎样的训练吗?割几刀,打断几根鞭子,烫一个窟窿就能让她们屈服,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招数,她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长阳道长既然说宝图在她身上,就不会错,你只管在她身上用功。” “下官明白。”黄巾头目不敢再多说什么?冷冷盯着妇人道:“金戈能给你的,大将军也能给你,金戈不能给你的,大将军一样可以给你。你的两个姐妹,现在都在我的军营,孩子也都抱出来了,你来选择她们的生或者死?” 妇人脊背挺了挺,一脸决绝之色。自把宝图藏在婴儿身上的一刻,她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她冷冷的盯着黄巾头目,道:“别浪费时间了,快杀了我吧。” “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快说!宝图在哪?”黄巾头目的刀尖立起来,眼见划破妇人肚皮。 就在这时,只见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条破布,嗖的,缠住黄巾头目的刀子,那破布一拽,刀子瞬间脱离。 黄巾军惊的瞪大眼睛,谁也不知这破布条从何而来,紧接着,更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黄巾头目身上的披风,忽的被脱掉,那件衣服,慢慢飘到妇人身上,自己在空中还打了个结,系在妇人脖颈上,遮住了裸体。 “有鬼啊”黄巾军大呼,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忽然全部灭了,窗子一下敞开,一阵阴风吹过,黄巾军吓得屁滚尿流,东方逸辰也吓得头皮发麻,只是他知道,此时正是救走妇人的大好时机,管它妖魔鬼怪。先救人再说。 东方逸辰从屋檐落下,一个翻滚,冲进屋里,妇人还没看清这突降骑兵的样子,只觉眼前刀光一闪,手脚的绳索即被斩开,她双手急忙拉住斗篷,又惊又喜道:“谢谢壮士,救命--之恩。”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东方逸辰一声口哨,一匹青鬃马冲进来,东方逸辰一把抱起妇人,飞纵马背,黄巾官兵终于看清来人,群起蜂拥而上,东方逸辰挥舞九幽剑,一片光影中,扑上来的黄巾官兵,呼啦啦飞出一片,惨叫此起披伏,断手,断脚,断腿,断臂,四散零落一地,东方逸辰道:“快闪开,谁还觉得手脚多余。” “尔等何人?敢公然与官府作对?”黄巾头目拔出佩剑,指着东方逸辰,他身前的黄巾官兵吓得两腿发颤,步步后退,像是遇见了瘟神恶鬼一般。 东方逸辰策马出屋,众官兵齐齐后退,这时只见那黄巾头目,突然挥刀斩向马腿,东方逸辰一勒缰绳,那马突抬两腿,后蹄站立,随后一蹄踏出,将黄巾头目踹飞,东方逸辰怒道:“卑鄙无耻,连马都暗算。”言罢,策马冲出,身后黄巾军急追而去,那些断手断足的互相扶持,也都随着队伍离去,只剩满屋血迹。 中年男子带着三个女孩,站在墙边,只见众官兵来也匆匆,去也迅疾。恍恍惚惚,犹如一梦。惊魂未定的他,壮着胆子去关好院门,回屋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妈呀”跳出来。 “姨丈?怎么了?”那叫若兮的女孩,冲进屋子,随即退出,一言不发,去拿扫把,簸箕,雪菲跟在身后,声音发颤道:“若兮姐姐,我跟你去收拾,爹爹说都是断手,断脚,血流满地。” 那叫豆花的少女,更是夸张,尖叫着躲到父亲身后,大呼道:“雪菲、若兮,你俩还不快进去收拾。” “马上就去了,豆花姐,你跟姨丈先回屋去吧。”若兮说着早已经进屋,道:“雪菲,你帮我打水就好。免得晚上做恶梦。” “呜呜······”那中年男子竟捂脸痛哭起来,抽抽噎噎道: “都是我没用,我是个废物啊,要是欣桐还在······” “爹爹,娘亲不在了,还有豆花呢?”豆花安慰道:“爹爹见不得血,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娘经常说爹爹是大丈夫呢?” “呜呜·····”中年男子还在哭,豆花将他扶进房去。 若兮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心道,姨丈又伤心了,估计得哭个把时辰了,她将残肢收拾起来,心想,这东西扔出去吓人,不如就地埋了给葡萄做肥料吧,就在院内葡萄架下挖坑掩埋起来。 雪菲提了水放在门口,怯生生的道:“若兮姐姐,水。” “嗯。”若兮站在葡萄架下,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道:“雪菲妹妹,还记得去年我在外面捡回一只死狗吗?” “记得呀,今年葡萄大丰收。”雪菲看着满树晶莹剔透,紫的像水晶珠子似得大葡萄,一串一串挂在绿叶底下,沉甸甸的仿佛快要把葡萄藤压塌了。 “明年也差不了。”若兮扮个鬼脸,抱着锄头,望着雪菲,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狡捷。 “姐姐,你把·····”雪菲看着若兮手里的锄头,颤声说道。 “嘘”若兮手指轻轻放在唇上,示意雪菲噤声,她扬手摘下一串葡萄,边走边吃,道:“他们半夜来惊扰姨母亡灵,这就是报应,明年葡萄丰收,我们摘了去坟上供养姨母和我娘。” 雪菲道:“若兮姐姐,要不要做超度?这样血光冲天的,会不会带来厄运?” 屋里若兮使劲洗刷地面,叫道:“雪菲,再来桶水,就是折手断足,又没死人,做什么超度,要做你来做,我洗完地板可要睡觉去了。” 雪菲怏怏道:“姐姐有羊皮经咒,我又没有,我哪做的了。” “送你了,羊皮在我枕头底下呢,你快拿去,赶紧给这断手断脚,做什么劳子超度去?”若兮笑声传出来,雪菲也笑起来,道:“姐姐不做,我才不做呢。那些圈圈球球的字,我一个也不认的。姐姐胆子咋这么大,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哩。” 第二十章 霸道的豆花 良久,那中年男子止住哭声,从房里出来,他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让我们平平安安。”然后吩咐两个女孩,道:“若兮,雪菲,你姐俩也去休息吧。” 两个女孩应声道:“是。”目送男子回屋去,若兮拉着雪菲的小手,道:“我们也去休息。” 这时,豆花从屋里走出来,拦住二人道:“我饿了,若兮去给我做饭。” 雪菲道:“豆花姐,热热晚上的剩粥行不行?” 豆花眼皮上翻,道:“我吃糖饼。”她眼睛有点小,细细的,翻眼皮却很厉害,一翻就剩白眼珠了,吓得雪菲道:“姐姐真坏,又吓唬人。” “家里没有红糖了。”若兮道:“明天买了红糖,再给豆花姐做吧。” “红糖都被你偷吃了吧?”豆花跳起来,抄起院子里的扫把就要打若兮,骂道:“你这馋嘴的贼。” 雪菲双臂一伸,挡在若兮前面道:“红糖是爹爹给了病人喝姜糖水了,关若兮姐姐什么事?豆花姐又冤枉人。” “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你是谁的亲妹子,你给我闪开,娘在世的时候,她就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何时敢哼哼两声,咱娘才死,她就这个态度,看我不收拾她服服帖帖的,就不是你豆花姐。” 若兮叹了口气,转身就走,就听豆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躺在院子里捶胸顿足,边哭边叫道:“爹爹,我娘才刚死啊,还没下葬这个家就没我说话的份了,爹爹啊,娘亲没了,我就受委屈了·····” 只见那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家法,脸色阴暗,怒斥道:“若兮,你就是这么做妹妹的吗?豆花姐管不了你了?” 若兮默不作声的走到姨丈面前,也不为自己申辩,就直挺挺的跪下,男子举起家法却在半空中停顿住,长叹一声道:“姨丈从没打过你,你做妹妹要服从姐姐教训,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绝不姑息。还不快给豆花做糖饼去。” “没有红糖了。”若兮道。 “我房间里有白糖。”男子拉起地上打滚的豆花,道:“好闺女,吃白糖饼行不行?” 豆花一把抢走父亲手里的家法,道:“白糖饼也行,若兮你快去做。” 雪菲跑进房里拿出白糖,跟若兮一起去厨房做饼,姨丈也回房间了,豆花拿着家法看着若兮和面,骂道:“你倒是别做呀,我娘是死了,不是还有爹了吗?你有啥?你爹娘都死飘飘了,我娘说就当养只狗了,狗是什么都东西,就是想打就打,想踢就踢。”说着拿着家法抽打若兮的后背,啪啪作响,若兮衣衫单薄,几下就红肿起来。 雪菲一把抓住豆花,狠狠道:“还有完没完,咱娘已经死了,你打伤了若兮姐姐,还吃糖饼,吃屁去吧。” 若兮一声不吭,忍痛继续烙饼,豆花坐在凳子上,不住嘴的咒骂,摇晃着手里的家法,道:“若兮你听着,我娘在时,你是我娘的狗,我娘不在了,你就是我的狗。我让你跪着,你就不能站起来,否则就打断你的腿。” 若兮烙完糖饼,放在豆花面前,扭身就走。 豆花刚咬了一口糖饼,见若兮不打招呼就走,一下站起身来,弯腰就从灶台下摸了一把黑灰,抓住若兮的手,道:“别动,我最讨厌看你的死猪脸,要是你脸上没摸黑灰,我就家法伺候。” 豆花一边吃着糖饼,一边往若兮脸上抹黑灰,雪菲气的哭泣来道:“豆花姐,你太过分了。”冲上来拉豆花,豆花骂道:“滚一边去,你再管闲事,信不信我打断她的腿。” 雪菲一下松开手,哭着跑出去,道:“我告诉爹爹去。” 若兮木然的望着豆花,一动不动,任她涂抹。豆花看着若兮花猫似得脸颊,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一大口糖饼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狂笑声戛然而止,她只觉喉咙里的糖饼,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忙拿了一根筷子捅进咽喉里,她摇晃了一会,那糖饼也奇怪了,像石头一样堵着下不去,豆花被憋得脸色发紫,急忙拿着糖饼也跑去找父亲了。 若兮自幼失去双亲后,被姨母养大,豆花欺凌她已是家常便饭,今日的事情,再普通不过,豆花不得意了,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时就见雪菲跟姨丈都出来,姨丈不知豆花出了什么事情,她摇晃着手里的糖饼,指着咽喉,男子一下明白,将她领回房间去。 雪菲看着若兮被涂画得一脸黑灰,心疼的哭道:“若兮姐姐,快洗脸去。”俩人跑出厨房。 若兮刚在院子里洗完脸,就听姨丈发出一声悲鸣,放声大哭,道:“豆花啊!” 雪菲、若兮都是一惊,心道:“豆花那糖饼还没咽下去吗?听着姨丈的动静不对,若兮、雪菲忙跑屋去。” 只见豆花直挺挺躺在地上,翻了白眼,手里还拿着糖饼。 姨丈一见若兮,随手就是一记大耳光,大怒道:“都是你烙的糖饼害死了豆花。” 雪菲抱住父亲的手,哭道:“若兮姐姐不烙糖饼,要挨揍,烙了糖饼也要挨揍。爹爹想让姐姐怎样?豆花姐不是小孩了,是她自己吃东西不小心·····” 若兮被打的一个趔趄,撞在柜子上,她一声不吭,忙去看豆花,她力气非常大,一把拎起豆花就扛到背上,就使劲拍打她的后背,姨丈一下想到了什么?也急忙过来帮着若兮拍打,只见豆花身体一动,噗的吐出一口带血的糖饼,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若兮将豆花推进姨丈怀里,扭头走了出去。 “豆花,我的乖闺女·····”哭着,男子紧紧将豆花抱在怀里。 豆花咽喉疼的直掉眼泪,哭道:“爹爹,你快打死她,娘亲说她就是个扫把星。她还敢拍我····” “不拍你,能吐出糖饼来吗?这么大的姑娘了,吃东西还这么不小心。”雪菲看着父亲百般怜爱的扶着豆花姐坐在椅子上,打开药箱,给她喂药。想到若兮姐姐这一晚上,除了挨揍受辱,没人安慰她半句,就也跟着跑了出来。 “若兮姐姐”雪菲从厨房拿了两个糖饼追上若兮,道:“我们吃吧,折腾了一夜,你也饿了吧?” 若兮道:“留给豆花姐明天吃吧,不然又不知生出多少麻烦来。” “晚上只喝了一碗菜粥,饿的头发晕了。那我去摘几串葡萄吃可好?”雪菲想想也是惧怕豆花,又将糖饼放回厨房去。 若兮小声道:“雪菲,跟我去密室。” 第二十一章 冤死的珠儿 雪菲兴奋的捂住嘴巴,唯恐激动地叫出声音来,她一下抱住若兮,小声道:“姐姐出去打猎了?” “是的。”若兮牵着雪菲小手,道:“这会应该都熟了。” 雪菲又高兴,又害怕,低低道:“爹爹说咱家都是修行正道,不杀生,不食肉,不饮酒,不妄语,不·····” 若兮放开雪菲的手,故作生气道:“你不吃是吧?” “姐姐,我吃。”雪菲抱住若兮的胳膊,把头贴在若兮身上,低声道:“我做梦都想吃肉了。” 若兮拉着雪菲,跑到后院,两个女孩钻进一个草棚,草棚后面居然有一堵可以活动的墙壁,进入墙壁,赫然是一条石头砌的楼梯,往下走大约二十几个台阶,就是一条长廊,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野兽皮毛,野兔皮,狐狸皮,蛇皮,应有尽有。 走廊尽头是两间宽大的石屋,一间卧室兼书房,里面摆放着沉香木的睡榻,书案椅子,墙壁上立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各类方术书籍。 另一间是厨房,中间挂着藤蔓编制的吊床,有三个石头砌成的炉灶,十几盏悬挂在屋顶,形状各异的纸灯笼,灯笼里装满了萤火虫,整个石室闪耀着如梦如幻的光芒。 烤鸡烤兔的香气缭绕在室内,三个炉灶,一锅蛇肉羹,一炉烤鸡,一炉熏兔肉。灶台的上方挂着一串串风干的腊肉,足足有几十斤。 “姐姐,你好厉害”雪菲陶醉的抱住若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姐姐,哪怕吃饱了,杀头也行。”雪菲想到若兮第一次带她来这里吃烤肉,还是五年前,父母带着豆花姐去参加姑姑家寿宴时,那时这密室里可没有这么多肉,只有一只烤山鸡,那也是美味绝伦,至今不能忘怀。再之后,就没来过了。 “小傻子,你不说,我不说,这个地方除了我去世的爹娘,没人知道的。”若兮取出烤鸡,放在一张干荷叶上,下手将鸡撕开,又从一个蛇皮口袋里取出一捏调料,洒在鸡肉上,说:“雪菲,快来吃,今天我卖了几只野味,买了点盐,你试试看?” 雪菲咬了一口鸡肉,眯上眼睛,幸福的无与伦比,道:“太好吃了,姐姐。太香了,我感觉自己可以一直吃到天亮。” “很多的,雪菲。姐姐现在会打猎了,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经常挨饿了。”若兮吃着鸡肉,拿了一个木勺,去舀了一勺蛇羹,放在唇边吹吹,轻轻喝了一小口汤,无比鲜美,她自言自语道:“这东西生着可真不好吃。”想到白天狩猎时,咬死了十几条蛇,心里有点恶心。  原来她,就是东方逸仙碰到的狩猎女孩。当然,就更不好意思跟妹妹说,狩猎时被人看到的囧事。 欣桐姨母是若兮最后一个亲人,也是她无法摆脱的噩梦,若兮还记得五岁那年,母亲去世前的场景,母亲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握着欣桐姨母的手,道:“桐儿,我走后若兮就交给你了,这卷羊皮经咒你收藏好,千万不要练习,御云风天门的法术都是口传心授的,不然走火入魔会有性命之忧。” “欣竹姐姐放心,我会珍藏好,绝不偷练。”欣桐哭道:“我会把若兮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照顾,抚养她成人。姐姐放心就好。” “这小顽皮已经偷学会了,隐身符咒,她总偷酒喝,经常喝醉,你要严加管教,免得她出危险。”欣竹在欣桐耳边说了一个法咒,就这法咒将若兮打入了无间地狱,若兮能隐身起来逃过所有人的耳目,唯独会在欣桐姨母面前现形,直到最后若兮千辛万苦,重新编译了隐身符的咒语,欣桐姨母才无法窥伺她的身形,这中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惨痛的较量。 “若兮,你要好好听姨母的话,长大了孝顺姨丈、姨母就像自己的爹娘一样。”母亲爱怜的抚摸着若兮的头发,问道:“若兮记住了了吗?” “记住了,娘亲。”小若兮不住点头。她看着母亲轻轻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还以为母亲累了,睡着了,就听姨母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母亲走了······ 欣桐姨母也确实对若兮好几日,但非常短暂,短暂到若兮记忆模糊,她只记得欣桐姨母给她梳过一次头,在母亲去世不久的一天清晨,她与婉玉、雪菲、豆花、珠儿一起在院子里玩,雪菲和珠儿争夺一只蝴蝶,珠儿哇哇大哭,这时,欣惠大姨母忙出来哄她们,雪菲就见大姨手腕上的铜铃好看,哭着要摘下来玩,大姨摘下铜铃哄雪菲,珠儿握着蝴蝶,开心的笑起来,小手刚伸开,蝴蝶就飞走了,又哭起来。 这时,欣桐喊欣惠大姨,家里来了客人,欣惠就让女儿婉玉跟豆花两个大姐姐看着她们,也进屋去了。 雪菲玩了一会铜铃,觉得不好玩,也哭起来,扔在地上,问豆花要蝴蝶,豆花就吩咐若兮去找,然后跟婉玉分工,一人带一个,婉玉领着雪菲捉迷藏,豆花就将珠儿放在柴火跺上,威胁道:“不许哭了,再哭姐姐就走了,掉下来摔死你。” 珠儿吓得忍着眼泪,站在柴火跺上不敢动。豆花大笑道:“这样才乖。” 若兮捡起地上的铜铃,摇晃着跑出院子,去外面找蝴蝶。她这一去,跑的远了些,就迷了路,直到傍晚才被村民发现,送回家。 当若兮找来蝴蝶要给珠儿的时候,却见珠儿已经死了,她的小尸体被裹在白布里,姨丈、姨母扛着出去埋,她吓得大哭,婉玉将她抱在怀里,不住颤抖,道:“若兮,从今之后,你要十分小心才行,姨母不会放过你的。” “婉玉姐姐,珠儿怎么了?”若兮泪流满面的问,突然她发现婉玉姐姐胳膊缠着白布,白布上都是血迹,哭道:“姐姐,你怎么也受伤了?” 婉玉道:“你昨天是不是约了小表哥一起斗蟋蟀?” 若兮点点头道:“是啊!他来找我了?我去捉蝴蝶了。” “是的,他还给你拿了一颗苹果,他等不来你,珠儿问他要,就给了珠儿,珠儿刚想吃,就被豆花抢过去吃了,珠儿大哭,把姨母跟家里的客人都哭出来,豆花怕她告状,一把脱下她小裙子,说珠儿非要吃小表哥苹果,小表哥不肯,就脱裙子给人看,把爹娘气的差点没吐血,唯恐客人们回去败坏名声,姨母走过去,当着客人们的面,亲手掐死了珠儿。” 婉玉道:“我当时目睹这一切,极力为珠儿辩白,豆花恼羞成怒,在厨房里拎出菜刀就要自杀,姨母让我夺下菜刀,那豆花自杀是假,杀我是真,一刀砍在我胳膊上,幸亏我娘及时制止住豆花,否则你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第二十二章 苍耳子棉衣 从此,若兮陷入人生至暗时刻,姨母、姨丈埋完珠儿回来后,若兮就被满眼火焰的欣桐姨母吊在树上,拿藤条抽的遍体鳞伤。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规劝,来解救,可怜的小若兮,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这样被打的死去活来。 半夜,大姨丈郭子谦突然发现妻子欣惠不见了,他出来院子找,见若兮还吊在树上,就将她放下来,让婉玉给她敷上伤药,自己出去找妻子。 从那之后,若兮不能上桌吃饭,不能进屋睡觉,不能跟猪抢食,大家的残羹剩饭,也要猪吃剩下才有她的份,她要干完姨母交代的所有活,才能休息。 若兮隐身起来,很快就会被姨母发现,姨母拎起她就按在腿上,拿缝衣针,扎的她遍体鳞伤,骂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藏起来?” 小若兮饿得在院子里吃树叶,吃草,吃小虫,若是见到蛇,她上去咬住就不松口,她在欣桐的管制下施展不出隐身符咒的效果,其它法术也不会,羊皮经咒又被姨母锁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若兮,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这一日,欣桐给孩子们换上新棉衣,若兮也得到了一套姐姐们不穿的旧棉衣,还是欣桐重新做的,若兮高兴极了,穿上棉衣之后,就觉得刺痛瘙痒,欣桐恶毒的盯着若兮,道:“你害死了珠儿,还指望我给你穿棉衣吗?这衣服里可都是苍耳子,你敢脱下来,我就杀了你,给珠儿偿命。” 若兮不敢脱,浑身被扎的溃烂,鲜血与脓都粘在皮肤上,她发烧了,仍不敢休息,还是跟在姨丈身后去山上采草药,若兮偷偷爬进山洞里躲起来。 那日姨丈找了她一个下午也没找到,无奈只好自己回家。若兮自己脱不下来衣服,高烧昏迷在山洞里,醒来时,她的血衣脱了下来,身上的伤也神奇愈合了。手边蜷缩着一条带翅膀的小黑蛇,小黑蛇道:“若兮,你可不能吃我,我乃是羊皮经咒的护法神,你这衣服是连皮一起剪下来的,这女人太恶毒了。” 若兮也不害怕,伸出小手,道:“来,小黑蛇,谢谢你。可是,我一点也不疼呢?” 小黑蛇爬到若兮手心里,道:“我给你开启了一道止血符咒,我的权限就是可以为羊皮经咒的主人在危急时刻开启一道灵符。” 若兮看着小黑蛇在她手心里吐出一道符咒,道:“你收好了,照着画就好。”随后,小黑蛇又唤来一头黑猪,一只乌鸦,道:“你姨母五年之后,寿命将尽,她死后,你要立即将羊皮经咒取回来保存好,我们都是经咒的护法神,会一直保护你的。”说着忽然全部消失不见。 若兮手里不是拿着符咒,一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她将苍耳子衣服撕开,倒出苍耳,往里面装上茅草,才穿在身上。 若兮饿得头昏眼光,下山来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她又冷又饿,蜷缩在墙角,这时,正好有一位公子刚买了一袋热包子,她饥饿难耐就跟上去,小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手里的包子,那公子见这小乞丐一般的孩子,浑身脏的看不出模样,也不知男女,知道他饿了,就把包子给了她道:“你吃吧。” 若兮拿过包子就吃起来,她已经记不得怎么吃进去的,那公子望着她,让侍从给她一壶清水,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若兮吃完包子,抬起头来,那公子已经走了,她见他腰间美玉,在风中摇曳,那玉佩深深烙印在若兮的脑海里,就是今日那位东方逸仙公子,所以若兮才会盯着他的玉佩出神。 小若兮吃饱后,又在外面游荡了一天,被邻居发现,告知欣桐一家,若兮又被捉了回去。 这一晃就又是几年过去了,姨母果然如小飞蛇所言,突然患起重病来,若兮衣不解带的服侍,晚上就睡在她地上,欣桐没日没夜的折腾若兮,她病重时也不消停,更是将责打若兮的活全部授权给豆花,所以豆花才打若兮这么顺手。 若兮哪怕一丝违背欣桐姨母,都会被咒骂不忠不孝,不听母亲临终嘱咐。一家人都等着一个若兮伺候,所有情绪也会对她一个人发泄。 欣桐从凌晨去世后,若兮和雪菲就没合过眼,姨丈因为伤心过度,一度昏迷,躺了半日才缓过来,豆花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一切都由两个妹妹操持,她们做了简单的孝衣,搭建了灵堂,还采来山花和野果,若兮把一切安置好后,趁雪菲做饭的功夫,出去打猎,她回来就将这些美味慢火烹调,想一有机会就带着雪菲吃顿好的,因为雪菲将羊皮经咒从母亲的柜子里拿出来给了若兮。 “谁敢生吃蛇呀?”雪菲打了个冷颤,说道:“我一看它就吓死了。姐姐我可不敢吃蛇肉,熟的也不敢吃。”雪菲将若兮的思绪又带回来。 “鲜美着呢”若兮笑道:“过来尝一口,鸡是肉,蛇也是肉,不要有分别心,厚此薄彼。” “这话也有道理,可是蛇太丑了。”雪菲手里抓着一只鸡腿,啃着走过来,若兮给她舀了一勺,雪菲闭着眼睛,不敢看,狠下心来吃进去,“咦,好鲜啊!”她睁开眼睛,望着若兮道:“我以为会特别难吃呢,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就是,无论什么事情,只有亲自尝试过才能下结论。”若兮把勺子递给雪菲道:“吃吧,我这里没有碗,哪天有功夫了,等姨丈带着豆花姐出诊的时候,咱俩自己挖些黏土回来,烧一窑,什么,盘儿,碗儿。” 雪菲又拿起勺子,喝了几口蛇羹,赞道:“姐姐,我从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真是欲罢不能。” “那就多喝点。”若兮望着雪菲满足的模样,也十分开心。 “我去家里拿些盘子、碗儿。”雪菲道:“家里有多余的,平日里吃饭也用不了许多,以前一大家子人,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不行,你千万别拿哦,姨丈心思细密,家里的一根筷子他都有数,若是还想保住咱这神仙洞天,就不要节外生枝。”若兮从炉灶里拿出一只熏兔,撕下一只兔腿,坐到她的藤蔓床上,一边摇晃,一边吃道:“雪菲,其实烧制陶器不难,也就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反正对于我们来说,能用就好了。” 第二十三章 半夜叩门声 “嗯嗯,姐姐说的一定是有道理的。”雪菲从不质疑若兮的每一句话,她也撕下一块兔肉,边吃边赞道:“姐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熏兔估计连橱子也做不出来呢?” “谢谢雪菲夸奖,我没吃过橱子做的饭,但我也觉得我做的熏兔好吃。”若兮吃完兔肉,跳下藤床,拿出一条破烂的棉被,棉被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棉絮了,若兮把被子铺在地上,从石壁上取下几张兽皮,穿针引线,草草连缀在一起,对雪菲道:“我把兽皮缝在这条破被子里,你铺在身子底下,防潮保暖,冬天的时候,咱们在做条狐狸毛的棉被。” 雪菲盯着若兮,眼睛湿润道:“姐姐,你就像我娘亲一样疼我,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雪菲蹲下身子,抱住若兮的肩膀。 “雪菲,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若兮握住雪菲的小手,道:“我缝的不太细密,你拿回去后,自己在仔细缝缝。” 若兮叠起被子,递给雪菲,自己则灭了炉火,收拾干净吃食,将剩下的骨头残渣包在荷叶里,准备出去时扔掉。不然食物发霉,有垃圾在屋里会产生异味,若兮非常喜欢整洁,石室各个角落,都擦的干干净净。 虽然挂满肉干与兽皮,屋子里却只有艾草与花香,没半点腥膻味。可见若兮处理的非常干净,雪菲恋恋不舍的看着石室里的肉干,若兮拉着她道:“我俩吃了一石锅蛇羹,一只烤鸡,一只熏兔,还不满足?”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来。”雪菲抱着兽皮被子,心里暖洋洋的,这顿饭是多日来,最饱的一次了。 “饿了就来。”若兮道:“姨母走了,我们不用天天守护,只要避开豆花姐眼睛,总有机会出来一会的。” 说话间两个女孩子,悄悄回到前院自己的房间。点上豆油灯,雪菲铺上兔皮被子,若兮吹灭油灯。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雪菲轻轻道:“姐姐,我吃的太饱了,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吧。” 若兮翻了个身,坐起来道:“是吃的太饱了,有点撑,不过不能点灯,若是姨丈发现我们还没睡,会过来催的。” “不点灯,你看外面的月亮多亮啊。”雪菲搂住若兮的肩膀道:“若兮姐姐,它就是我们的夜灯。我一想起刚才那些官兵,就吓得心慌。” “都过去了,没啥好怕的。”若兮道:“雪菲,前日我见咱家后边的那条河沟被村里人都挖开了,正在挖土烧制土坯,不知谁家要建房子。” “不是建房啊,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听王婆婆说,是东方大善人家要在坟场那片土地上修建一座祠堂,将荒坟都迁过去,还要建一座佛塔,以后我们就可以去那里烧香拜佛了。”雪菲兴奋的坐起身来道:“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准备,都要为祠堂出力出钱,毕竟这些年自家祖宗都是在人家地里,姨丈、姨母,明日我娘也要埋在那里去,爹爹说过几日,安顿我好娘,也跟着乡亲们一起去干活。” “哦,是这样子,真是好事。”若兮心想:“以后不能去坟场打猎了,要再走远些。建祠堂和佛塔是好事情。” “我们能帮上忙吗?”若兮道:“做饭总是可以的。” 雪菲道:“王婆婆说了,到时让我俩跟他家的女儿、媳妇一块去给大伙做饭,就是这么安排的,姐姐,你咋一猜就猜着了呢。” 若兮指着雪菲的脑袋,笑道:“小傻瓜,我们能做什么?也就是做个饭罢了,这还用猜吗?” 雪菲以手敲着额头,道:“也是啊,姐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扣门声,中年男子跟屋里的若兮,雪菲都不由吓了一跳,这官兵不是刚走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屋里一阵慌乱,若兮穿衣极快,她睡前都将衣服叠好放在枕边,一抖衣服几秒就穿好。 “谁呀?”若兮大声问道,迅速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出去。 雪菲坐起身来,闭着眼睛摸索,抓起衣服,也不管反正了,稀里糊涂的套在身上。 “姐姐等等我。”雪菲下地找到鞋子,双手发抖,抖抖索索的穿上。胆怯的跟在若兮身后,若兮心里暗自琢磨,不可能是官兵,刚才踢门进来,这会怎会改敲门了? 中年男子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低声道:“若兮,雪菲,豆花服了止疼药睡着了,你俩扶她从后院角门出去,今夜注定咱家不消停。” “姨丈,我们不走,没啥好怕的。”若兮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扫把,就往外走。 “听话,若兮。”王仕奇气道:“你我手无缚鸡之力,骑着扫把,也飞不到天上去,快走。” 这时,只听敲门声一阵比一阵急促起来,可见来人非常急迫。 雪菲吓得哆哆嗦嗦,腿都软了,紧紧拉着父亲的手,脸色煞白。 若兮大步向大门走去,镇定的问道:“谁啊?” “若兮,快站住。”中年男子,撒开雪菲的手,急步赶上去,拉住若兮,语气严厉,又带着几分祈求,道:“好若兮,听姨丈话,出去避避。” 这时就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那老者很有礼貌,“请问这是桃溪村王大夫家吗?” “是病人。”若兮松了一口气道:“姨丈,我去开门。” “我去吧。”原来这中年男子姓王,名仕奇。是个大夫,这桃溪村十里八乡的,仅仅有他这么一个大夫,即使三更半夜来求医,也是平常的事,他总是有求必应。 不管有钱没钱,进门看病没有拒绝过,行医二十多年,春夏秋冬,大风雨雪,也无论什么天气,只要病家来人请,都会背着药箱去诊治。 王仕奇大步出去,吱嘎嘎拉开院子的两扇大门。其实大木门被黄巾军已经踢坏了,真的是可有可无,所以门和锁两样东西,是挡君子不挡小人的。 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老者,赶着一辆马车,老者六十开外,满头银发,目光炯炯有神。老者车上拉着人,蒙着白布,从头到脚看不出是什么人,王仕奇立刻感觉得不对,这个盖法不是病人,倒像是死人。 第二十四章 深夜亡人归 “在下就是王仕奇,老人家,您这是·····”王仕奇打量着老者,指着马车上的人说,“这是患了什么病吗?”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茶园的三叔,他奉命去给婉玉姑娘和其老父亲收尸,奔波劳累不说,刚才到村口时,还险些被四处横冲直撞的黄巾官兵撞坏马车。 三叔想,无论如何,少爷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快快办好,死者为大,这父女本来就死得惨,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王大夫,请您节哀,这是婉玉姑娘的尸体,还有她老父亲,我只找到这团灰炭·····”三叔揭开白布,掩面而泣。 王仕奇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惊住了,大叫一声:“什么?”仿佛不敢相信眼睛,姐夫跟婉玉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好今晚回来给欣桐买红参,欣桐等不到药来,就撒手走了,如今爷俩回来了,却是阴阳两隔。 “不是真的,不是·····”王仕奇手扶着马车,看着婉玉冰冷的尸体,跟她旁边老者烧炭的尸骸。嘴里喃喃自语,眼中泪水流淌,如决堤的河岸。整个人都垮下来了,颓废在马车下。 “婉玉姐姐,大姨丈。”若兮跟雪菲跑过来,两个人顿时哭成了泪人,若兮仔细看了看婉玉跟大姨丈的尸体,然后轻轻将白布拉上,从头到脚盖好。 若兮抽泣着,举起衣袖,擦擦眼泪,转身走到三叔面前,跪下磕头道:“谢谢爷爷送婉玉姐姐,跟我大姨丈回家。”若兮哽咽着问三叔道:“爷爷,请您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这样?” 这时王仕奇才缓过神来,扶着马车缓缓站起来身来,也对三叔跪下磕头道谢,雪菲也跟着磕头,三叔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 王仕奇将三叔让进客房,三人将婉玉姑娘和老人的尸体抬进房间,若兮不用王仕奇示意,即下去烧水沏茶,片刻功夫,端茶水敬献三叔,三叔一路劳顿,正是口渴,喝了两口热茶,身上也是温暖许多。 “王大夫,小人是受我家少东家之托,去酒楼给姑娘收尸的,我过去时,听酒店掌柜讲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三叔从头到尾,细细讲来。 起先三叔不知情的时候,觉得东方逸仙少爷给了钱,东方逸辰少爷又给,二位少爷花钱如流水,别说安葬尸体用不了这么多钱,就是活蹦乱跳的丫鬟,也买十几个了。最后他到了酒楼,听吴掌柜讲起这姑娘父女如何被恶霸公孙启欺侮杀害,少爷们如何跟他们搏斗拼杀,最后婉玉姑娘拼命为少爷挡刀而死,那大仁大义真的是给多少银子也不为多啊。 三叔讲的老泪纵横,听得王仕奇、若兮、雪菲姐妹俩悲愤交加,最后得知公孙启那恶人被东方逸辰少爷杀死,心里才透过一口气来,只是因为这事,东方少爷惹上官兵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三叔将钱袋掏出来,放在王仕奇手里,说:“这是东方少爷嘱咐我的,一定要交给你们,快给姨母看病。婉玉姑娘临死不能释怀,牵挂她的病情。” “拙荆已经去世了。”王仕奇哽咽道:“婉玉这孩子有心了。” “对不住。小人来晚了。”三叔起身深深一揖。 王仕奇也赶紧起身还礼,道:“三叔,我们亏欠东方少爷太多了,他为我们报仇雪恨,还让您把婉玉爷俩送回家。这份大恩大德,小人一家没齿难忘。这个钱,我们不能收,您一定要带回去。”王仕奇执意不收,握着三叔的手,道:“请三叔老人家,代为转告东方少爷,我们办完丧事后,一定登门拜谢!” 三叔为难道:“王大夫,您别为难小人,这个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心意,里面还有婉玉姑娘的卖唱钱,您赶紧收下,好好安葬他们吧。” 两人推脱半天,王仕奇看怎样都推脱不掉,三叔是执意不肯拿回去,只能作罢。吩咐若兮与雪菲,赶紧去打扫偏房留三叔住下,明天再启程回茶园。 三叔执意不肯,说茶园事务繁忙,起身告辞。 若兮急忙出去,在院子里摘了一筐葡萄,送与三叔,王仕奇示意若兮将钱袋放在葡萄底下给三叔带回去,穷苦人命贱,可是知道知恩图报,婉玉虽然舍命救了东方少爷,可是人家东方少爷也为她爷俩报了血海深仇,自己反被连累,惹上官兵。所以这个钱是抵死不能收的。 送走三叔,三人返回客厅,心情沉重,谁也不说话,悲愤与心痛占据整个心房,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 王仕奇找来自己换洗的衣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包好老人炭烧的尸骸,哭道:“大姐夫,你死的好惨啊·····” 若兮拉着雪菲出来,说道:“我们也给婉玉姐姐洗洗身子,换套干净衣服吧。总不能让姐姐这样走啊?” 雪菲点点头道:“嗯,婉玉姐姐跟我一般高,我的衣服刚刚好。我这就去拿,若兮姐姐,你烧水吧。” “好的。”若兮心中酸涩,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想着婉玉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跟自己在河边一起唱歌,一起洗衣服。如今就阴阳永隔了。 小院雨落纷纷,斑驳的墙壁上爬满青苔,若兮快步去厨房打水,脚下碎石板砌成的小道,缝隙宽大,间隙小草茂密,雨湿地滑,若兮步子太急,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身子斜扑过去,差点摔倒,只见一只黑色的大猫,嗖的从腿下钻出去,窜出院子。 “讨厌的大黑猫。”若兮心里暗暗道,差点绊我一跤。她从厨房烧好水,端着水盆毛巾出来,雪菲也找好了衣服,王仕奇见若兮与雪菲进来,悄悄退出回避。 男女有别,虽是晚辈,但死者毕竟不是自己女儿,这种事情姨丈是不方便的。王仕奇心中虽然也不太放心,两个女孩给尸体擦洗穿衣,何况婉玉遭遇不测,至今身上还插着一把刀?自己见血就晕倒的毛病,着实没办法在旁边陪着。 若兮放下水盆,捏干毛巾,轻轻给婉玉擦拭脸上的污渍,看着婉玉后背的匕首说:“雪菲,你扶住了婉玉姐姐,咱不能让姐姐插着刀子下葬,那样太凶,投胎转世找不到好人家。” 第二十五章 起死回生符 “嗯”雪菲吓得不敢睁眼,只是紧紧扶住婉玉尸体,若兮用力拔出匕首,血一下流淌下来,婉玉的身体仿佛动了一下,若兮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凉,汗毛直立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撒腿就跑,吓得雪菲扔下婉玉尸体,也跟着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后面叫道:“姐姐,姐姐,你做什么去,我害怕。” 若兮等雪菲跟上她,低声道:“我去找娘亲的‘起死回生符咒’。”若兮拉着雪菲跑回密室,打开一个藤编的小箱子,翻出一个黄布包,里面一叠厚厚的朱砂符咒。 “没用的,姐姐。”雪菲苦着脸道:“爹爹说,姨母和姨丈去世的时候,已经把‘起死回生符’咒都烧了。不然,爹爹肯定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啊,我娘得的是绝症,咱家穷,又没钱买好药。就是眼睁睁的等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折磨一个大夫,一个丈夫的事情吗?” “我知道,雪菲。”若兮看着手里的符咒,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她哽咽道:“我知道咱们已经没有娘亲的‘起死回生符’了,可是这些,我小时候偷偷背着娘亲描红的起死回生符,娘亲没烧掉呀。” “姐姐,那时的东西?你都还留着?”雪菲惊得睁大眼睛,嘴巴都合笼不上了。 若兮手里拿着一大叠符咒,内心百感交集,她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着,眼睛里充满泪水,望着雪菲,道:“是的,我都留着,这些起死回生符,都是我描红的,不知管不管用?” 若兮抽出两张,把其它符咒放回箱子里,拉着雪菲的手道:“好妹妹,姐姐知道这个可能没啥希望,可是我铁了心想给婉玉姐姐试试,你不知道,刚才我拔出她身上的刀子,那一瞬间,她的身体仿佛还有弹性,还是鲜活的,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定要试一试,不管有用没用?”雪菲望着若兮,道:“姐姐能给我娘亲一张吗?” 若兮拿出一张符咒放在雪菲手里,道:“我拿出来了。” 雪菲握在符咒,心里激动的要哭出来,她嘴唇颤抖的都不听使唤了,“姐,姐姐,要不要告诉爹爹。” “不要。”若兮拉着雪菲从密室钻出来,两人回到客厅,锁好房门。 若兮小声道:“这个是我偷着描的,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别让姨丈心惊肉跳的了。”她把符咒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心跳。 “嗯”雪菲觉得若兮说得有道理。 “雪菲,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若兮握着雪菲的肩膀,郑重道:“如果,万一我们成功了,我娘亲的符咒显灵了,救活了婉玉姐姐和姨母,你一定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有,羊皮经咒的下落,你要三缄其口,此生此世保持沉默,不将此事告知他人。” “为什么?姐姐。你一定要让我娘感恩,她才不会再虐待你。”雪菲从没见过若兮严肃起来的样子,但她也很认真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若兮道:“我爹娘是御云风天门的弟子,听姨母说,她们门规森严,不是亲传弟子,偷看一眼都是要被处死的,我爹娘从没教过我一招法术,都是我偷学来的。这次法事,事关人命,万一被人得知,我爹娘在天之灵肯定会生气有我这样的不肖女,我就像个小偷一样,到那边也无颜面对双亲的。” “我发誓,绝对不与任何人说。”雪菲举手发誓道。 “好妹妹,我们试试吧。” 两人把老者尸体先移到一边,安置妥当。然后将婉玉姑娘跟姨母欣桐的尸体并排摆放一处,准备好施展咒术。 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两个少女,婀娜的身影,两人声音低沉,却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雪菲,我记得娘亲活着的时候,救过一个在坟地里埋了两天的姑娘,那姑娘被他继母卖给一个绸缎店的老头。 新婚之夜,她自缢身亡,老头就把她埋在乱坟岗,那姑娘的兄长听到这个噩耗,悲伤欲绝昏死过去,他妻子求姨丈诊治,姨丈用尽浑身解数,也救不醒他,明明人活着,却如同死了一般。 后来我娘用法术救活他,只是一道符咒贴在他脸上,他就站起来,发疯似的跑的乱坟岗,用手刨出她妹妹给背回来。 你知道吗?最神奇的是,她妹妹居然也被娘亲给救活了。” 雪菲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祈祷,道:“我记得,若兮姐姐。那天姨母就是把这‘起死回生符’,化成符水,然后滴到姑娘的眼睛里,嘴巴里。念了一通咒语,一张符咒,起死回生。” 若兮紧紧握着符咒,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所以我那时啥也不想要,就想要娘亲的这个符咒。每晚偷偷背着娘亲跟爹爹,悄悄起床描红了很多起死回生符咒,总是惦记着哪天或许能用。”若兮冥思苦想,摸着脑袋道:“可是娘亲用这符咒的时候,念得是哪句咒语呢?” “我不记得。”雪菲一脸沮丧,道:“姐姐,你也不记得吗?” “娘亲没教过我。”若兮拿着符咒,为难道:“不念咒语,会怎样?到底是哪一句?羊皮经咒上有没有?” 若兮冥思苦想一阵子,道:“雪菲,你在这烧了符咒,先化成符水。我再去密室拿羊皮经咒查查有没有?” “好的,若兮姐姐。”雪菲找来火石和空碗,忙着焚化符咒,若兮也很快,片刻功夫返回。 两人准备停当,若兮小手在羊皮上一行行移动,口里默默念着,闭目感受,回忆当年娘亲念咒的声音,其实那时若兮很小,不过五岁,也完全不认得字,只是若兮天生聪慧,凡是听到过的声音,见到过的东西,只一遍就能过目不忘。 她动用所以记忆,与感官,将声音,思绪都推演到多年之前,仿佛整个人都穿越了时间的年轮,雪菲见若兮姐姐额头上,闪着亮晶晶,细细的汗珠,紧闭着双目,口中越来越快的念诵咒语,那声音,那神态,仿佛就是姨母在世时候的模样。 雪菲端着符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若兮,时间凝结了,定格在这一瞬,两个小娃娃马上就要干-件连她们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就是这句。”若兮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欣喜,道:“雪菲,快拿符水来。” “谁先?”雪菲看着母亲和婉玉姐姐,怯懦得问,心里七上八下,她是怕失败,本来就没把握的事情,那也很纠结。 “一起来。”若兮看出雪菲纠结的心情。 “好。”雪菲又拿了一只空碗,将符水分开,递给若兮一碗,道:“我不会念咒。” “我们先用符水,然后再念咒语。”若兮看着雪菲道:“先眼睛。”只见她手指熏了符水,轻轻滴在婉玉姑娘的眼帘上,雪菲以同样的手法,熏水滴在母亲的眼帘上。 “后嘴唇。”若兮将符水滴在婉玉的嘴唇上,“再心口。”雪菲将符水滴在母亲胸口上后,眼中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下来,哽咽道:“姐姐,娘亲真的能活过来吗?” “不知道呢”若兮将手中的碗交给雪菲道:“成与不成,都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 若兮席地而坐,学着母亲的模样,盘膝打坐,其实她平时根本就没打过坐。但是女孩儿身体柔软,学的中规中矩。 雪菲则是跪在地下,双手合十,默默求祈上苍保佑。 第二十六章 不平静的夜 突然,雪菲一下用白布蒙上了母亲的尸体,神情凄然道:“姐姐,不要救母亲了,咱们只救婉玉姐姐吧,万一她活过来,还是对姐姐百般虐待,就不如这样让她去了。”说着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 若兮望着雪菲道:“姨母很疼爱妹妹的,她也是我母亲的亲妹妹,小时候,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如今都长大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雪菲颤抖着揭开母亲身上的尸布,盯着母亲的尸体,泪流满面。对着若兮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姐姐,我替娘亲谢谢你了。” 只听若兮嘴唇微微启动,一连串的咒语,如珍珠落玉盘般倾洒出来,若兮越念越快,声音微微有些急促,不知这咒语为何配上符水之后,念诵起来就格外费劲,仿佛千金重担压在若兮身上,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那嘴唇也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念起来十分费劲,若兮心里道:“为何刚才念诵不费力气,这会却如此艰难。”但同时她心里暗暗窃喜,心中道,“无论如何,这说明即使是我画的符咒,也是有效力的。”其实若兮猜的没错,她的符咒是描红她娘亲的,分分毫毫不差,怎会没有效力,只是小姑娘没有半点功力,而这是极其耗费内力修为的法术。 若兮折腾半天,浑身是汗,累的筋疲力竭,问雪菲道:“怎样?你快过去看看有没有动静?” 雪菲站起身来,走进母亲和婉玉姐姐,伸手在两人鼻息间试探了一下,仔细观察一丝反应也没有,满脸失望的对若兮摇摇头,声音嘶哑道:“没有。” “别灰心,我继续念。”若兮倔强地说,“雪菲妹妹,你在给她们洒一遍符水。” “姐姐,没用的。”雪菲眼泪夺眶而出,嘴里说着,可是依旧按照若兮的吩咐去施符水。 小女儿的心,即使母亲永远不会醒来,即使所做的毫无意义,只要是为母亲做的,就是幸福且有意义的。 雪菲希望夜永远漫长,永远不要天明,她一遍一遍,重复重复,直到生命尽头,就可以永远跟母亲在一起。 若兮紧闭双眼,用尽身体里所有的力量,无论多么艰难,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咒语,她全部意念都集中在咒语上,就连身体,连自己的存在都忘记。 雪菲看着若兮的状态已经接近恍惚,心里害怕,又不敢出声,只是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的给母亲和婉玉施符水。 就在这时,只听一匹快马长嘶,划破夜空,院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一匹青骢马蓦地闯进来,马上一黑衣人,驮着一孕妇,正是刚才逃走之人,他怎么又回来了? 王仕奇惊恐失措的从屋里跑出来,雪菲拉着若兮,急急摇晃若兮手臂,“姐姐,姐姐别念了,出事了,咱家又来人了。” 若兮憔悴不堪,气息不匀的道:“还是没反应吗?” 雪菲低头不语,眼泪扑簌簌跌落。 若兮站起来,紧紧抱住雪菲,哽咽道:“别难过了,妹妹。我们尽力了。”她擦擦额头的汗水,又给雪菲用袖子擦擦眼泪,拉着雪菲的手道:“咱们出去看看。” “你们?”王仕奇蓦然间看见,来者竟然是刚才从黄巾军手中,单骑救走孕妇的黑衣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东方逸辰救了妇人之后,策马狂奔,他熟悉山间道路,几个岔口,就把后面的黄巾军甩开,可是妇人动了胎气,一直流血昏迷,想来想去,东方逸辰脑海里浮现出若兮的影子,心中道:“我返回去,让那姑娘帮忙给妇人在附近请位大夫诊治,若是带她奔跑一夜,怕是性命不保,所以才又返回来。” 若兮跟雪菲从屋里出来,她打量着东方逸辰和妇人,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她动了胎气,姑娘能否帮忙请位大夫?”东方逸辰下马,将妇人扶下来。 “客官,你·····你们这样会连累我们的。”王仕奇急得快要哭出来。 若兮走过去,扶住妇人,对王仕奇道:“姨丈,您不就是大夫吗?怎能见死不救呢?他们刚从咱这出去,就是追不到,也想不到这客官又折回来了。” 王仕奇觉得也有道理,且医者救死扶伤,天经地义,就不再推脱,可一眼望见妇人脚下鞋子上都是鲜血,吓得又哆哆嗦嗦起来,道:“我又不是产婆,她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或是滑胎了,我一见血就晕啊。”说着,就虚脱似得坐在地上了。 “爹爹。”雪菲忙扶住王仕奇,道:“您怎么了?您没事吧?”王仕奇脸色惨白如纸,好像马上就会晕倒。 若兮道:“妹妹,你先扶姨丈回房休息。” “姑娘,这可怎么办?”东方逸辰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怕血怕成这个样子,听若兮说他是个大夫,刚高兴这妇人有救了,却是空欢喜一场。 “先扶进屋吧。”若兮心道,姨丈指望不上,深更半夜的去哪找大夫,这方圆几十里都是姨丈看病。除非去镇上的明德医馆,去一趟,也需两个时辰呢。 雪菲把父亲扶进卧房,不一会就跑过来帮忙,道:“爹爹说,他见这姑姑的情形,情况极度不好,大侠心里要有准备,早作打算。” “她会死吗?”东方逸辰急切道:“她情况不太好,这个我看得出,我们该怎么办?” 若兮把妇人扶到床上,见她一身是血,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不由怒火中烧,心道,这群黄巾兵真是禽兽不如,把一个孕妇折磨成这个样子,当时救她时,真该好好吓他们一吓,原来破布缠刀,空中脱衣,开窗灭灯,都是若兮干的。乃至,夜劫囚车,打镖师耳光,让他们互殴,直至暗送女孩们到明德医馆。 第二十七章 施法保胎符 若兮自幼开了隐身符,她又极聪明,善于观察与模仿,看过的东西,只要想记住的,可以过目不忘,这些年跟在姨丈身边,看他诊病,一些病症,若兮也能判断的八九不离十。 按当前妇人的情形,若兮觉得,即使姨丈不晕血,也会束手无策,她看了东方逸辰一眼,道:“我姨丈颇通医术,他说不行了,应该就没什么太大希望了,这位姑姑失血过多,刚才扶她的时候,鼻息微弱,看来在路上她就昏迷了,想必大侠折返回来的原因,也就是怕赶到镇上,姑姑人已经没了。” “姑娘说的甚是。”东方逸辰心里的顾虑被若兮一语道破,其实东方逸辰折返回来,就是觉得妇人气息微弱,已经快不行了。怕是挺不到镇上求医。 若兮低头沉吟了一下,道:“现在就两条路,一,无论生死,都得去镇上的明德医馆,尽人事而听天命。因为姨丈这里没有办法帮到您。二,我可以先用银针封住她的穴位,先止血再想其它办法。” 东方逸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妇人,急急地说:“姑娘真的可以治病吗?” 若兮道:“我医术都是姨丈教的,功力尚浅。若是试好了,皆大欢喜,若是没有效果,前后也耽搁不了几分钟。总比什么也没做要好。” “能止住血就有救,姑娘赶紧施针吧。”东方逸辰对若兮深深一揖。 若兮看着东方逸辰道:“男女有别,我要脱了她衣服施针,大侠要不要回避一下?” “自然。”东方逸辰急忙退出房去。 “姐姐,你何时会用银针了?”雪菲小声道,看着东方逸辰走远了,才敢出声。 若兮道:“何时也没学会啊,姨丈只教豆花姐,根本不让我看。”若兮这时才觉得自己莽撞,刚才见这妇人危在旦夕的模样,心里想的是自己小箱子里还有母亲亲手书写的保胎符咒,就想着不管有用没用,先给她试试,不行再让他们走,就算这可怜的女人死在路上,也不遗憾了。 这女子现在的状态,其实到哪里都一样,不是人力可以挽救的了。 雪菲急的都快哭出来了,道:“姐姐,你好糊涂,我们哪里有办法救她······” 若兮想到自己刚刚给姨母和婉玉姐姐施符咒,结果白白折腾了一个晚上,不由得心灰意冷。她垂下眼帘,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滑落,哽咽道:“我娘生前总用符咒救人,娘去世后那符咒真的一点也没用了吗?”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你也别太伤心了,要是能让死人活过来?那还不成神仙了吗?”雪菲抱住若兮哽咽道:“我们认命好了。” “对呀,死人活过来不易。这让胎儿跟孕妇不死,也很难吗?何况符咒是娘亲亲手书写。”若兮一下子被雪菲触动,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像是满血复活了一般。她看着雪菲,道:“好雪菲,快取碗清水来,我们试试。” 若兮一下消失,她隐身返回密室,片刻就回来。以至于雪菲都没发现,雪菲从外面取来一碗白水,立在若兮身边。 若兮拿了符咒在那妇人头顶,正转三圈,反转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念着念着,不知为何?却是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若兮姐姐?”雪菲望着停下来的若兮。 若兮从怀里拿出羊皮经卷,展开看了一会,就又念念有词的拿着符咒在妇人胸口,腹部,转了几圈,最后在妇人脚底也转了三圈,才将符咒放在烛火上点燃,化成符水,吹了吹,扶起妇人的头,端在唇边,慢慢喂下,然后又轻轻将她放回枕上。 “这就好了吗?”雪菲疑惑的看着若兮道:“不用多念几遍咒语吗?” 若兮道:“不用,若是管用,就该有效,反之,只能听天由命了。”若兮揣好羊皮经咒道:“这经咒一直锁在姨母柜子里,我从没看过,一切都是盲人摸象,试着来。” “我偷偷听娘亲跟爹爹说起过,这些经咒很邪门,我娘不敢练,只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眼睛就肿了好些天,火辣辣的像滴了辣椒水一样疼,她再没敢看过,姐姐,你会不会眼睛疼啊?” “现在没疼,不知会怎样?”若兮望着床上的妇人。 雪菲也望着床上毫无反应的妇人,心里满是绝望,她此刻更担心的是若兮姐姐,安慰道:“姐姐,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也不是神仙?我去叫那大侠进来,带她求医去吧。” 若兮内心无比崩溃,点点头道:“好,你去吧。”她颓然坐在椅子里,怔怔望着床上的妇人,心里多么企盼着奇迹。 东方逸辰正在院子里,心神不安的转来转去,见雪菲出来,忙问道:“姑娘,她如何了?止住血了吗?” 雪菲道:“您赶快带她去镇上求医吧,若兮姐姐尽力了。” “哎,是,是这样子。”东方逸辰心中道:“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且事前说好了,都是自己急疯了,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不能再拖延?”东方逸辰急忙跟着雪菲返回卧房。 东方逸辰看了一眼床上了无生息的妇人,走到若兮身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今日骚扰了姑娘,心下甚是不安,能否借用一套衣服给这妇人穿,好带她去镇上就医,至于能不能活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说,不用银子。”若兮望着躺在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妇人,心道,那些神奇符咒的日子,都跟着母亲和爹爹去了,一去不复返了。小若兮百无一用,什么都做不了。 若兮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布衣,神情落寞的看着东方逸辰道:“我这正好有一套母亲生前的衣服,就给这位姑姑穿吧?是您给她穿,还是我们来?” “劳烦姑娘”东方逸辰固执的把银子塞给若兮。 “真不用,都是粗布旧衣,不要钱。” 第二十八章 灵符显神通 “姑娘不要推辞,这是在下一点心意,感谢姑娘帮忙。”东方逸辰固执,遇到若兮也是死心眼,一个非给不可,一个决计不要。正在俩人推辞之间,突听那那妇人,嘤咛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 “天啊”东方逸辰大叫一声,吓了一跳。看着若兮,惊若天人,“姑娘,她醒了,她真醒了。你真是神医啊。” “我还活着?”妇人恍若隔世一般,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但知道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若兮灿然一笑,看着妇人道:“您没事了,您腹中的宝宝也会没事的,我这就去给您拿碗菜粥喝。” 雪菲道:“我去,我去。”她燕雀似的跑出去,若兮喊道:“拿些开水来。” “知道了。”雪菲清脆的答应。 “谢谢姑娘,谢谢这位义士搭救。”妇人坐起身来,挣扎着想下床行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斗篷,不由得神情窘迫。 若兮轻轻按住她道:“不客气,您有孕在身,千万别动。” “您是?”妇人这时在灯光下,看清东方逸辰的脸,“您,在东方华府?” 她认出他就是在东方华府想救自己的少侠,想到那侍从为救自己惨遭杀害,心中一阵难过。 “在下鲁莽误伤了蓝衣大哥,他命终时嘱托我一定救下您,请相信,在下一定会护您周全。”东方逸辰满心愧疚的说。 “少侠的恩德,梅姑铭记。大恩不言谢!此刻我只想速回东方华府。”妇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拉着斗篷,忐忑不安地说。 “东方华府?”东方逸辰惊道:“夫人去东方华府有何要事?” “我遗失了点东西,在东方夫人处。”梅姑道:“那是我孩儿的信物,失了这信物,就无法回泰安老家认祖归宗。孩儿也就没名没分了,这对我母子至关重要。” “东方夫人?”东方逸辰更是疑惑重重,她怎会认识我母亲,东方华府只有母亲一个东方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侠可认识东方夫人?”妇人察觉到东方逸辰惊诧的表情。 “嗯。”东方逸辰点点头,道:“东方夫人正是家母。” “那雪儿姑娘就是你的小妹妹了。”梅姑欢喜道。 “正是。”东方逸辰更是不解,她怎么连雪儿都知道,莫不是母亲的好友?抑或是姐妹? “少侠莫要疑惑,我并不认识东方夫人,我在你家后花园见过香儿抱着你妹妹,她非常可爱,当时我被黄巾官兵追踪,无奈之下,就把信物放在雪儿的襁褓之中了,不过就是一条绣帕。”妇人轻描淡写,但是东方逸辰知道,那绣帕绝非凡品,否则也不会引得黄巾官兵四处追捕,而这妇人更是以死相护。 “梅夫人莫急,您先安心在这养伤,我这就回去给您取绣帕来。”东方逸辰看得出妇人心急如焚,万分在意这绣帕的安危。 “妾身,拜谢少侠大恩大德!”梅姑感激的热泪盈眶。 这时就见雪菲左手提着一桶热水,右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进来。 东方逸辰赶紧迎上前去,接过雪菲手里的水桶,道:“辛苦姑娘了,拿这么多东西。” “没事。”雪菲把菜粥放在桌子上,道:“姑姑,都是粗茶淡饭,您凑合着先用些吧。” “谢谢你们。”妇人满心感激的望着小姐妹俩和东方逸辰。 东方逸辰道:“梅夫人,逸辰这就回家给您取绣帕来,您多保重。” 妇人点点头,道:“有劳东方少侠。” 若兮心中道,这妇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被黄巾军捉着,挺着这么大肚子做俘虏,她男人一定是乌龟养的王八蛋,缺德又不靠谱。 若兮见东方逸辰出去,对妇人道:“姑姑,您先喝碗热粥,然后我跟雪菲帮您洗洗身子,穿上衣服。” 妇人含泪道:“谢谢两位妹妹的救命恩情。” 若兮道:“区区小事,姑姑不必挂怀。” 东方逸辰出得门来,牵马正欲离开,突然想到,自己这般打扰若兮一家,还留妇人在这里,着实非常惭愧。刚才给若兮银子,她不肯收,一定要留下银钱感激人家。 他想当面向若兮的姨丈王仕奇道谢。 小院有五六间草房,燃灯亮着两三间,他刚出来一间,东方逸辰琢磨着,刚才有一间放着灵幡,停尸。 那另一间必定就是这大夫的房间里。 东方逸辰走到窗前,轻轻敲敲门,低声道:“大夫,您休息了吗?” 屋里竟没人回应,东方逸辰心道,莫非这大夫睡着了? 他也不敢大声,生怕若兮听见。就悄悄推了推门,门竟也没关。东方逸辰心想我悄悄把银子放他桌上就走。 东方逸辰进的门来,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竟走到停尸房里来了,地板上蓦然摆着两具女尸,一老一少。那墙角边还有一具炭烧的男尸。 东方逸辰虽然不怕死尸,但还是觉得汗毛竖立,头皮发麻。嘴里含糊不清道:“对,对不起。走错地方,打扰了。”转身就往外走。 “恩公,留步。”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东方逸辰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地上的年轻女尸居然站了起来,她,就是白天在小酒馆为自己挡刀的卖唱女孩,婉玉姑娘。 这就是个死人呀,东方逸辰亲眼见证了的死人,死去多时了。东方逸辰大叫一声,“鬼呀”撒腿就跑。 若兮挽起衣袖,提起水桶将热水倒入大木盆里,雪菲拿来浴巾,搭在浴盆上,俩人扶着梅姑坐进浴盆里,刚拿起浴巾,给梅姑擦身,就听东方逸辰一声魂飞魄散的尖叫,“有鬼啊。”两人放下手里的巾帕,急跑出来,就见东方逸辰吓得灰头土脸的从房间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后面赫然站着婉玉姑娘。 “婉玉姐姐”若兮与雪菲惊喜的扑上去,三个女孩儿拥抱到一起,喜极而泣。 第二十九章 奇迹再降临 这时王仕奇也跑出来,他的表情跟东方逸辰一模一样,但他毕竟见过世面,一看这个情况,知道肯定是菩萨显灵了。 “欣竹姨姐,是您回来了吗?”王仕奇又一次见证了奇迹,那个曾经无数次让他情不自禁的跪下来欣竹仙姑又降临了,他就是若兮的娘亲。 只有欣竹仙姑才可能创造奇迹,王仕奇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想到爱妻欣桐,急冲进房间。 若兮和雪菲也紧随其后,只见姨母欣桐,也缓缓坐起了身子,夫妻俩抱头痛哭在一起。 若兮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磕头,声音里满是幸福与欢喜:“娘亲,一定是娘亲仙灵,我的姨母和姐姐都回来了,谢谢娘亲!谢谢娘亲!” 若兮瞥了雪菲一眼,雪菲立时会意,忙跪下磕头道:“谢谢欣竹姨母仙灵,谢谢欣竹姨母。” 王仕奇也跪地不住磕头,惊喜道:“欣竹姨姐,谢谢您,您让我们一家又团聚了。” 东方逸辰从未见过这等事情,而这事情却又发生在自己眼前,容不得丝毫怀疑。逸辰一直深深遗憾婉玉姑娘得死,如今婉玉姑娘死而复生,他心里非常高兴。看着这一家人再次团聚的幸福,他也被感动了。 这个世间本来就有无数个不可思议,也有无数个不可能。就像自己的师傅,九幽冥后,若非亲身经历,又怎会相信世间会有借尸还魂。 东方逸辰走到婉玉姑娘身边,真诚的一揖,道:“恭喜婉玉姑娘,重返人间。不然,东方逸辰今生都将在遗憾内疚中度过了。” 婉玉姑娘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甜美,她微笑着,还礼道:“恩公,不要这么说,婉玉永远感激恩公仗义相救。” 这时,若兮,雪菲,王仕奇才明白,原来这少侠就是为婉玉打抱不平的东方逸辰少爷。 大家一顿寒暄,互相道谢!东方逸辰留下银钱,嘱咐王仕奇照顾好梅夫人,自己则回家去取绣帕。 王仕奇将东方逸辰送出院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道:“但愿好人一生平安。”他转身回到院内,就见妻子欣桐和婉玉正在布置坛场,将郭子谦的尸体摆放在正中间,王仕奇赶紧过去帮忙。 雪菲悄悄在若兮耳边道:“她们想继续让欣竹姨母显灵救救大姨丈,你看都烧成炭了,可如何是好吗?” “雪菲、若兮,你俩别光站着,快去取清水碗供奉,等着欣竹姨母显灵,救救你们可怜的姨丈。”王仕奇吩咐道。 “是。”雪菲和若兮奉命下去准备。 若兮想起梅姑,赶紧返回房间看她,只见梅夫人已经洗干净身子,换上了衣服,正坐在床边喝菜粥。梅夫人道:“若兮,少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事,姑姑,少侠已经启程回去了。夜深了,您吃完也早休息吧?”若兮见梅姑安好,轻轻掩上房门出去。 “辛苦你们了。”梅夫人轻声道,精神状况,身体都恢复到从前,气色也好起来。 若兮来到厨房,见雪菲正在拿着几只空碗注满清水,放在托盘上,雪菲一见若兮进来,立即放下托盘,一下子跪地磕头道:“若兮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让雪菲又有娘亲了。” “快起来,雪菲。”若兮扶起雪菲,道:“大姨丈已经不成人形了,我正在考虑如何救治。你先去吧,就说我在厨房给姨母和婉玉姐姐做饭。” “好,我先过去。”雪菲端着托盘,走到门口,回头望着若兮道:“姐姐,你跟欣竹姨母一样厉害。” 若兮挽起衣袖,洗米煮粥,微笑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记着呢,烂在雪菲肚子里了。”雪菲笑着走了。 若兮煮粥,一边往灶台里添柴,一边翻看羊皮经咒,想找到对治之良策。通红的炉火映照着若兮疲惫的小脸,她已经救了三个人,这样的法术咒语是极耗损内力的,但是想到亲人们居然能在自己的努力之下起死回生,那种欣喜溢于言表。 雪菲走进正房,只见爹爹、娘亲、婉玉姐姐已经设好了坛场,供品。她急忙摆上清水碗,退立在婉玉身后。 王仕奇问道:“雪菲,若兮呢?” “若兮姐姐在厨房给娘亲和婉玉姐姐煮粥呢?”雪菲道。 “还是若兮心细,应该的,你娘和婉玉肯定都饿坏了。”王仕奇温柔的看着欣桐,欣桐道:“我们都下去吧,清清静静的让大姨丈在这里等欣竹姐姐,若是还有救,欣竹姐姐一定会救他的。” “哎·····”王仕奇叹了口气道:“咱们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欣竹姨姐本事再大,能够起死回生,可是这大姐夫已经没有个模样了,都成焦炭了,可怎么是好。” 婉玉一听姨丈如此说,噗通就跪地哭道:“欣竹姨母在上,求您救救我爹爹吧,只要还有一口气,什么样子都行,只要让我能服侍他老人家就行。”婉玉跪地磕头,满脸泪痕的哀求。 “婉玉姐姐快起来。”雪菲扶起婉玉,道:“我们一定求欣竹姨母试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弃。哪怕等上三天五天、三月五月、就是三年五年我们也等,姐姐别太伤心了。” 婉玉听雪菲如此说,才站起身来,握住雪菲的手,哽咽道:“姐姐人世只有这一位亲人了······” 欣桐走过来,将婉玉揽在怀里道:“婉玉,你还有我们,你要对欣竹姨母有信心,我们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是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今天是咱们家大喜的日子,我们先出去,这几天都别打扰欣竹姨母,等待奇迹出现。”王仕奇拉着欣桐的手,道:“我去看看若兮的粥煮好了没有,你跟婉玉雪菲先回房等着。” 雪菲道:“你们都回房间,我去看看若兮姐姐。” “也好,你去吧。”王仕奇一脸笑容的看着女儿,道:“饭好了,就快过来,顺便拿了你娘亲、婉玉姐姐、豆花和我的衣服都让若兮洗洗,明天一早,早起做饭,上山多采些草药回来。” 第三十章 骷髅生肌符 “哎,我知道了,爹爹。”雪菲应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心道:“若兮姐姐救活了娘亲跟婉玉,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若还像以往那样奴役、虐待她,你们就真是狼心狗肺了。”雪菲心里想着,却也不敢说破,怏怏的走进厨房,只见若兮正从锅里盛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案板上有一盘切得细细的咸菜丝。 “若兮姐姐”雪菲望着若兮眼圈就红了。 “怎么了?雪菲。”若兮将米粥、咸菜都放在托盘上,抬眼望着雪菲。 “对不起····”雪菲一下扑倒若兮怀里,哽咽道:“我也不敢说破,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你告诉她们行不行?不然,他们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对待你,爹爹刚才说,你做好了饭,还要给全家人洗完衣服才能睡,明天一早做饭,还要上山多采草药·····” “雪菲,你发过誓言的。”若兮严肃道。 “若兮姐姐,我没说,我绝对不说。”雪菲哭道:“可是这太委屈你了。”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些年都是这么过得呀,你的衣服也是姐姐洗的,你吃的饭,也是姐姐做的,姨丈每天看那么多病人,都是要吃药得呀,姐姐不上山采药,他们吃什么?”若兮轻轻推开雪菲道:“快给姨母、婉玉送饭去吧。你把她们衣服取来,我抽空就洗了,现在正房里没人,我去给大姨丈施法咒,看看能不能救活。” “姐姐,从今起,雪菲的衣服都自己洗,姐姐的衣服也要给雪菲洗,不然就让雪菲天打雷劈。”雪菲举手道。 “哈哈,姐姐就当没听见,雪菲真要帮忙,今天就你洗她们的衣服吧,我不知下来这个坛场会不会累的洗不动了。”若兮笑着跟雪菲一起走出厨房。 雪菲去父母房间送饭,看着母亲和婉玉饥肠辘辘的吃着米粥的样子,道:“娘亲、婉玉姐姐你们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 欣桐闻言心生不悦,皱眉道:“大晚上的,熬这么多粥多浪费,若兮做饭就是这样子,说了多少次也记不住。” “姨母息怒,若兮妹妹不是怕我们饿坏了吗?”婉玉道:“雪菲妹妹,我还想再吃一碗。” “一碗就可以了,晚饭不可以吃太多。”欣桐看着婉玉道。 “是,姨母。”婉玉垂头道。 “你告诉若兮,将剩粥都盛出来,放在陶瓷罐子里,明早蒸蒸再吃,千万别放在铁锅里过夜。”欣桐说着将衣服脱下递给雪菲,看了婉玉一眼道:“你的衣服是新换的就不必洗了,拿那件血污的让若兮洗,记得烧些碳灰搓搓,不然洗不掉的。” 王仕奇也将自己的衣服跟豆花的衣服抱了一堆放在雪菲怀里,雪菲抱着衣服,问道:“娘亲,爹爹,还有什么吩咐?” “这些日子,你都跟若兮一个房间吧?”欣桐盯着雪菲,她细长的眼睛,往上吊着眼梢,嘴唇很薄,说话的时候,抿着嘴唇。 “是,我一个人害怕,豆花姐又不陪我。”雪菲抱着衣服,委屈道。 “你跟婉玉、若兮一个房间,睡不开,就让若兮睡地下吧。”欣桐冷笑道:“要是嫌拥挤,就还让她去院子里睡吧。你看谁家的狗进屋了。” 婉玉闻言,心里一阵酸涩,心道若兮自幼没了父母,在这个家里干活最多,风餐露宿,姨母一不高兴就赶出去,连院子都不让进。家里的猪不剩下吃的,就没有若兮的饭吃。若兮能够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婉玉道:“我们三个喜欢一张床上睡觉,一点也不挤,姨母就不要操心了。”说着,她起身行礼告退,跟着雪菲一起出来。 两人路过正房,婉玉忍不住向里面张望,只见房间里人影婆娑,惊得差点喊出声来,雪菲眼疾手快,一下捂住婉玉的嘴巴,低声道:“姐姐要是想让大姨丈复活,就别出声。” “欣竹姨母来了·····”婉玉激动地颤抖起来,雪菲拉着婉玉道:“别打扰欣竹姨母了,你跟我去洗衣服,若兮姐姐去帮忙救大姨丈了。” “真的?”婉玉眼泪一下就流出来,匆匆跟着雪菲去厨房烧水洗衣服。 若兮听见窗外有脚步声,然后又离开,回头望了一眼,见是婉玉、雪菲姐妹俩,她俩很快离去,并未停留。 若兮心想姨母死而复生,一定跟姨丈在房里说话,不会再过来,但为了避免被人打扰,若兮还是隐去身形,她从布包里找出三张符咒,分别化成符水,放在地上。盘膝而坐,将羊皮经咒摊平在腿上,找出这三个符咒对应的咒语,起死回生符她已经用过,不必再看。止血符她也常用,经常磕磕碰碰,“骷髅生肌符”从未用过,但是大姨丈已经烧成了焦炭,若是不用此符咒,即使活了,也是极恐怖吓人的。 若兮看了一会,找到了骷髅生肌符的咒语,见其记载,骷髅生肌符,可令骷髅生肌,断骨重续。若兮见之大喜,心道,若是果能如此,这大姨丈就有救了,婉玉姐姐也有亲人陪伴了。 若兮站起身来,走到老者面前,半跪下身子,轻轻打开老者的布包,一见之下,心下甚是为难,暗暗道:“都没有嘴了,只能洒在头上。”端起“起死回生符水”洒在郭子谦头上,若兮手结法印,口中默念咒语,她面色镇定,呼吸均匀,比第一次念咒,从容很多。 片刻,若兮停下来,端起止血符水,洒在老者身上,从头到脚,一个诺大的活人,被烧成儿童般大小一团焦炭,哪里还有四肢。 若兮闭目念咒,额头渐渐有汗珠泛出。此刻她睁开双目,盯着老者,希望奇迹降临,可是良久不见动静,紧张的手指抓进自己的掌心里。 若兮咒声停顿,端起最后一碗生肌符水,洒在老者身上。继续念咒,且是越念越快,她额头、脸颊、脖颈都是汗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就像被暴雨淋过一般。 若兮感觉自己的魂魄都飞了出去,看见郭子谦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附在空中,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使劲拉,只听空中一声巨响,郭子谦与她一起跌落下来。 第三十一章 若兮梦中惊醒 郭子谦“啊呀”一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四周无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若兮见郭子谦已经醒来,悄悄退出房间,倚在厨房的门框上,脸色苍白。 婉玉一下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来,望着若兮道:“若兮妹妹,我爹爹他如何?” 雪菲也站了起来,望着若兮道:“若兮姐姐,你没事吧?” “大姨丈已经醒了,你们去看看吧,我来洗。”若兮支撑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婉玉一下抱住若兮道:“谢谢你,若兮妹妹。谢谢欣竹姨母,你们的大恩大德,婉玉永生铭记!” “快去看看你爹爹吧。”若兮道。 “我去告诉爹娘,今夜我们家好事连连。”雪菲高兴地跳起来,跟婉玉像风儿似得跑出去。 若兮坐在小板凳上喘息,望着洗衣盆里的衣服,二人不知这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居然还有那么多污渍没洗下去。 她从灶台底下拨出一些灰炭,洒在血污上揉搓,虽然很累,累的想倒地就睡,但是心里特别高兴,就在这一夜,她平生头一次学会了用符咒救人,想到羊皮经咒上还有那么多神奇法术等待她去探讨,去验证。就兴奋的浑身充满力量,虽然她的胳膊和手一直在发抖。 婉玉飞奔进正房,一推门就扑到父亲怀里,父女俩同历生死劫,笙歌醉的一幕犹在心头,一缕魂魄依恋不舍,正四处游荡,愁苦万分之际,忽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召回,看着自己残破之躯,神奇修复,郭子谦激动的不能自己,心中一直默念,欣竹仙姑显灵,欣竹仙姑显灵,他见证过若兮父母的神奇咒术,知道他们总能创造神奇,带来希望。 郭子谦抱紧女儿,幸福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王仕奇和欣桐刚熄灯休息,就被雪菲的敲门声吵醒,只听雪菲在门外道:“爹爹、娘亲,你们快去看看大姨丈吧。” 王仕奇、欣桐闻言立即披了衣服,连鞋子也没穿,赤脚就跑出来,跟着雪菲一齐来到正房,乍见郭子谦,好似比之前年轻了十岁,郭子谦五十开外,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生活磨砺,饱经沧桑,早就令他未老先衰。 “大姐夫,你可算是活过来了。”王仕奇抱住郭子谦泪水都流出来,道:“欣竹姨姐真是我们家的观音菩萨,她生前就保佑我们,看不得我们受苦,死后还是这样护佑我们。” “是的,欣竹姨姐就是我们菩萨啊。”郭子谦道:“小若兮呢?怎么没见她?” 王仕奇道:“若兮在洗衣服,一会就叫她过来。” “婉玉,你去洗衣服,别总是累若兮一人,欣竹姨姐救活我们的命,不是要让若兮受累的。”郭子谦道。 欣桐道:“大姐夫,你这话说的就跟我虐待若兮似得,要是我欣竹姐姐也这么觉得,恐怕你我谁也活不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这孩子了,欣桐姨妹不要多心。”郭子谦忙道。 王仕奇道:“她一会洗完衣服就过来。” 郭子谦道:“不急、不急,我这都是烧成灰炭的人了,欣竹姨姐还能让我重生,跟女儿团聚,欣惠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吧。”说着眼中都是泪水。 这郭子谦比婉玉母亲欣惠年长七岁。是个读书人,年轻时祖上颇有田产,欣惠当年名是满京师的歌者,郭子谦迷恋欣惠的歌声,为一睹风采,听她的歌曲,花光了全部积蓄,欣惠念其痴情,赠送百金命他返回故里,是夜,郭子谦前来辞行,正遇欣惠被几个黑衣人装在口袋,投入江中。 郭子谦奋不顾身跳入江中,救出欣惠。从此两人结为夫妻,相依相守,直到九年后的一个夜晚,欣惠突然不辞而别。 郭子谦到处寻不见踪影,只在河边发现妻子手腕上的铜铃和一只鞋子。 郭子谦雇人打捞了几日,也不见尸体。此时,若兮的父母早已辞世,家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父女俩整日以泪洗面,郭子谦一夜白发,百病缠身。 王仕奇夫妇过去探望时,已然是家徒四壁,惨不忍睹,婉玉饿得面黄肌瘦,瘦骨嶙峋。 王仕奇夫妇将子谦父女接到家中,王仕奇以看病为生,本就收入微薄,全赖若兮父母积攒下来的银钱度日,为了给郭子谦治病,王仕奇也花光了积蓄,好在郭子谦的病总算治好了。 郭子谦领着十岁的婉玉出去卖唱补贴家用,一唱就是五年,直到遇难。 若兮虽然筋疲力尽,还是很快就洗好了衣服,这时就见婉玉、雪菲匆匆跑过来道:“姐姐,梅姑姑不见了,她只留下一个铜铃和这张字条。” 若兮将衣服交给婉玉晾晒,跟雪菲回到房间,打开字条一看,上面字迹娟秀,写着两行小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铜铃相赠,后会有期。”她拿起那个铜铃,看了看,心里奇怪道,这铜铃跟大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呢?她随手给了雪菲道:“拿去玩吧,姑姑的伤已经好了,走就走吧。” 雪菲笑嘻嘻的将铜铃缠在手腕上,喜欢道:“谢谢姐姐,我喜欢得很,多好看的小铃铛。” “喜欢就好,我快累死了,好困。”若兮一下躺在床上,只觉浑身散了架一般。 “若兮姐姐,你快睡吧。今天真是累坏你了。”雪菲心疼的说。 若兮刚躺下,只觉一阵昏眩,睡了过去。雪菲看着若兮累昏睡过去的样子,万分心疼,给她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这时婉玉晾完衣服轻轻走进来,雪菲急忙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免得吵到若兮,婉玉将被褥抱到地下,自己铺了个地铺,刚想熄灯睡觉,就见欣桐姨母推门进来,只听欣桐大声叫道:“哎呀,幸亏我过来看看,若兮,快起来,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孩子吗?婉玉姐姐能睡地下吗?” 若兮是太累了,欣桐那大嗓门竟没有吵醒她,雪菲忙道:“娘亲,姐姐太累了,我去地上睡,你别吵醒若兮姐姐了。” 欣桐哪里肯听,一把揪住若兮的头发就拉扯起来,这次若兮可真醒了,她慌乱的眼神,看着欣桐一脸怒火,道:“姨母·····” 第三十二章 恶毒的姨母 “滚到院子里睡去,没我这几天,疯了你吧。敢跟雪菲一床上睡觉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欣桐拿起枕头就往若兮头上砸,骂道:“山上滚得泥一身,土一身的,也好意思进屋。” 若兮忙下床赤脚就跑出去,屋子里传来雪菲的哭泣声。 欣桐看着若兮蜷缩在墙角,恨恨道:“现在天气这么热,又不冷,你往屋里钻什么?”她瞪着若兮,低声道:“别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能称大王,一天不打,皮子就紧的贱货,还不跟我去柴房。” 若兮看着姨母在月光下狰狞的面容,眉毛拧成一条绳索般,眼睛滚圆的瞪着,瑟瑟发抖的跟着她走进柴房。若兮一进柴房,故意脚下一滑摔倒,趁机将羊皮经咒推进柴火堆里去。 “吓成这样还敢去雪菲床上睡觉。”欣桐关上柴房的门,盯着若兮道:“还用我说吗?” 若兮脱下上衣,咬在嘴里,背对着欣桐跪下,双手扶着墙壁,欣桐拿起藤条狠狠抽打若兮后背,边打边骂道:“你这不孝女,天天惹我生气,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娘死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全忘了吗?” 若兮一言不发,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滚滚滴落,欣桐骂道:“你娘让你听姨母的话,你听过话吗?我何时允许你上床睡过觉,你见谁家的狗往床上跳。”欣桐打的手累了,扔下藤条,抓起若兮的头发,恶狠狠道:“若兮早就跟我的珠儿一起吃苹果死了,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若兮倒在地上,后背一片模糊,柴上到处血迹斑斑。 欣桐托起若兮惨白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道:“说一百遍,我是不孝女,忤逆姨母,罪该万死。不听母训,猪狗不如。” 若兮失魂般的说着这句重复了千千万万遍的话,每次姨母打完了,就会让她说一百遍,若兮整个人像沉浸在黑暗水底里一样冰冷····· 婉玉、雪菲趴在窗台上,看着若兮,被母亲带进柴房,都清楚会发生什么?俩人眼泪扑簌簌落下来,雪菲一下跳下床,愤愤道:“我去看看若兮姐姐。” 婉玉一把拉住雪菲,道:“你不想若兮姐姐被姨母打的更狠,就去吧。” 雪菲一下泥塑不动了,她想到小时候,每次都是因为自己无故哭闹,害的若兮姐姐不是被罚跪、就是家法杖责,每天都伤痕累累。 婉玉、雪菲蒙在被子里低低啜泣,她们不敢帮若兮,唯恐惹怒欣桐,给若兮造成更大的灾难。 雪菲哭的浑身颤抖,自责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在往事里····· 那日豆花又告状若兮不听话,因为她丧心病狂的捉了一只壁虎放进若兮衣领里,若兮抖掉了,那壁虎爬到豆花身上,钻进她衣服里,趴在豆花后背上,吓得豆花哇哇大哭,跑去求助王仕奇才拿下来。 欣桐为了安慰豆花,就捉来几只壁虎,命若兮跪在豆花面前,听凭摆布,豆花将壁虎放进若兮的头发里,衣服里,系上若兮的袖子,拿家法打在若兮衣服里爬来爬去的壁虎,雪菲见状拼命扑上去阻拦,被欣桐拉走,骂道:“你亲姐受了委屈,你却护着一条狗。” 雪菲拼命挣扎,叫道:“她是我若兮姐姐,她的母亲是你的欣竹姐姐。你骂她就是骂自己。” 欣桐被雪菲激怒了,骂道:“她就是我养的狗,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宰了她。” 雪菲被母亲狰狞的样子吓住了,她见过母亲亲手勒死珠儿妹妹的情景。 那一夜,若兮被打的鲜血淋漓,衣服里的壁虎全部被打死了,豆花才放过她。 从那之后,她跟婉玉见若兮被责打训斥从不敢出声,就连王仕奇、郭子谦也不敢出声,因为他们越是出言相劝,若兮就越遭罪,欣桐跟豆花就像魔影一般纠缠着若兮,片刻不宁。 雪菲哭到浑身无力,忍不住起身悄悄溜出去,她推开柴房的门,见柴房空空如也,若兮已经不见了。心道:“幸亏姐姐还有个密室,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不然这些年早就活不下去了。” 若兮果然回到自己的密室里去了,她贴上止血符,躺在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从小到大姨母都是这么对待她,她早已习以为常。 自从小飞蛇为若兮脱下苍耳子棉衣,给她开了止血符咒之后,护法神小黑猪就将老主人的密室告诉若兮,令年幼的小若兮不至于露宿在草垛里,在一天劳作之后,有一遮风避雨之所。 天刚蒙蒙亮,若兮就起来,在石锅里煮了一锅肉羹,她将晾晒的小根蒜、干芸豆丝、皂角米都放进锅里,美美的吃了两大碗,洗完碗筷才从石室里出来。 这一夜,实在太累了,若兮睡得很香。她将羊皮经咒藏在密室里,心道,若是姨母发现经咒丢失,等待自己的又是腥风血雨,哪怕是命丢了,也要护着经咒,她是父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了。若兮想到神奇的经咒,救活了家人,心里就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若兮每日清晨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劈柴烧水,将热水放在一家人门口,然后做早餐,早餐很简单,除了菜粥、咸菜,还是菜粥咸菜,不过就是米或是面多少而已。 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了,若兮扫出最后一捧米煮了一锅粥,婉玉、雪菲也早早起来,帮着若兮收拾碗筷将米粥、咸菜端去房间。 王仕奇、欣桐、郭子谦还有豆花则坐在桌前,看着她们忙忙碌碌,摆好餐饭,郭子谦道:“雪菲快坐下吃饭吧,若兮你坐姨丈身边来。” “姨丈,您气色很好。”若兮将粥饭放在郭子谦面前,刚想跟大姨丈说几句话,就被豆花拎上耳朵,道:“滚出去,狗进屋,人还怎么吃饭?” “混账,豆花你是怎么说话呢?”郭子谦怒道:“你也这么大姑娘了?她是狗,你是什么?还有家教吗?” 第三十三章 雪菲下河乘凉 “大姐夫,您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呀,别把我家豆花吓坏了。”欣桐斜眼看着若兮道:“欣竹姐的若兮早就跟着我家珠儿一起死了,那苹果本就是给若兮的,我家珠儿陪着上路,难道还对不住欣竹姐吗?她要是怨恨我,就不会救我了。我留若兮一条性命,就是当狗养着,给我家豆花玩的。” “欣桐,可以了,不要太过分。”王仕奇啪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瞪着欣桐道:“欣竹姐才刚把你救活,积点德吧,这些年要不是若兮支撑着这个家,谁能过的轻松?你病在床上这些年,若兮日夜服侍,做人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王仕奇,你还敢替她出头,是不是想······”欣桐当着郭子谦的面,没说下去,但王仕奇却立即闭嘴了。 若兮惊慌失措的看了郭子谦、王仕奇一眼,道:“姨丈们,您们都快吃饭吧。我进山采药去了。”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欣桐怒骂道。 若兮慌张的跑出屋子,一颗砰砰直跳的心,才缓和下来。每次姨丈忍不住替她说话,接下来就是一场酷刑,欣桐会拿着香火烫若兮的后背跟大腿,若兮浑身疤痕,惨不忍睹。王仕奇知道欣桐的魔性,这些年不是实在忍不住,是不敢发声的。 郭子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看着碗里的热粥,想着若兮忙了一早上,做好了饭,却是饿着肚子上山采药。自己死而复生,被欣竹姨姐救活,眼睁睁看着她的女儿受委屈,连饭也吃不上。 王仕奇拿胳膊碰了一下郭子谦,道:“大姐夫,快吃吧,山上东西多,饿不着她。你不要再出去卖唱,跟我们一道去坟场做工吧,东方家每天都管饭,一天一结工钱,比外面给的都多,好多人都去了。” 郭子谦道:“有此等好事?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呀,这家里还有比没米没面更严重的事吗?”急急忙忙吃完饭,就跟王仕奇、欣桐、婉玉、雪菲一起去坟场了。 豆花伤了喉咙在家养病,就是平日,她也没干过活,家里虽然清贫,但她养尊处优,就连小妹妹雪菲,都要让着她。 这豆花不是欣桐所生,乃是王仕奇前妻之女,王仕奇前妻生下豆花之后,没出月子就死了,王仕奇续弦,欣桐一手抚豆花,竟比亲生的还娇惯。 雪菲握着婉玉的手,道:“婉玉姐姐,听说东方家这工程很大,要两年才能完工,我们不用担心三餐不继,你也不用再出去卖唱了。” 婉玉一直无法摆脱笙歌醉的梦魇,一闭眼就是被公孙启欺凌的画面,虽然起死回生,身体从内到外修复如初,但那天的遭遇,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翻腾。 “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婉玉轻声道。 欣桐一行妇人,来到坟场临时搭建的工棚前,见已经有百十个妇人在排队等候,不同村落的妇人们,各自站在自己的队伍中。 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立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拿着笔,她问的很快,一个个村民走过来,登完记,就基本分配好该干什么活了。 只是今天人实在太多,天气又热,大家站在太阳下被炙烤的像炉子里的烤红薯,雪菲和婉玉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头皮也晒得生疼,翘脚望去,还有很多人。 “什么时候才能轮上我们呀,我想去方便。”雪菲小声对母亲说。 “再忍忍,雪菲。”欣桐道:“万一轮到你了,你不在,就失去这次机会了。” “尿裤子行吗?”雪菲觉得实在太热了,渴的喉咙冒烟。 “你这孩子,快去快回。”欣桐知道雪菲顽皮,她是站的不耐烦了,那些小心思,怎瞒的过母亲。 “姨母,这里荒凉,我陪她去吧。”婉玉道。 “也好,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快去快回。”欣桐小声嘱咐。 雪菲拉着婉玉的手,跑出来,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再这么晒下去,我也不用找工作了。” “为何?”婉玉拿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指着前面树林,道:“我们去那里吧,我给你看着人,你进去方便就行。” “我都快晒成人肉干了,还用得着钱吗?”雪菲喘着气,道:“婉玉姐姐,我们去河里灌点水喝,这天气你真以为我尿的出来呀?” “小雪菲·····”婉玉道:“女孩子不能随口瞎说的,多难为情。” “若兮姐姐说了,吃喝拉撒人之常情。连放屁都不敢出声的人,不是窝囊废就是奸狡之徒。”雪菲笑哈哈的跑向树林深处的一条大河边。 婉玉追着她道:“你又编排若兮姐姐,我一定会对她说的,你这小鬼自己不学好,总是拉着别人垫背。” 雪菲停下脚步,道:“婉玉姐姐最好了,才不会对若兮姐姐说我坏话呢,我是揣摩若兮姐姐的心思,哈哈,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婉玉笑着摘下自己的水壶,递给雪菲道:“你给我灌水去吧,将功赎罪,我就不告诉若兮姐姐了。” 雪菲拿着婉玉的水壶,将自己的水壶也摘下来,见四下无人,就道:“婉玉姐姐,咱俩下去凉快凉快,洗个澡再回去吧,太热了。” 婉玉道:“你快下去灌水吧,我可不敢下去,湿了衣服怎么回去应试,小雪菲,你也别胡来,赶紧打水回去,给姨母喝些,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雪菲见婉玉不肯下来,脱了鞋袜,将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一下跳进水里,只听她舒爽的叫道:“婉玉姐姐,太凉爽了,太舒服了,太美妙了。” “不害羞吗?小雪菲,你是个女孩子呀。”婉玉紧忙捡起雪菲的衣服抱在怀里,急道:“雪菲,快上来。” 这时,就听林间有马蹄声传过来,婉玉大惊失色,急忙躲避到草丛里,雪菲听到声音,也潜入水底,就见一个男子牵马来饮水,那男子解下水壶,灌了一壶水,并未停留,牵着马缰急匆匆离开。 婉玉跑出来,小声道:“雪菲,雪菲。” 雪菲一下露出水面,满嘴吐出泡泡道:“姐姐,他走了吗?” 第三十四章 华府买丫鬟 “走了。”婉玉道。她见雪菲游上岸来,急忙帮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凉快”雪菲拿着水壶递给婉玉道:“我们快回去吧。” 姐妹两个急急跑回来,见那长长的队伍,也不过是仅仅移动了一半,雪菲将水壶递给欣桐,道:“娘亲,您喝点水吧。” 欣桐此刻已经快热的中暑了,只觉头昏眼花,唇干舌裂,闻言,拿过女儿的水壶,咕嘟咕嘟一口气就喝光了。婉玉将一块冰凉的湿手帕盖在欣桐头上,道:“降降温吧,姨母。” “感觉不错吧?”雪菲笑嘻嘻的望着欣桐。 这一刻,欣桐突然觉得自己顽皮的猴子似得女儿,真的是非常贴心,她喘了口气,对婉玉道:“我没事,婉玉,你喝水了吗?” 婉玉道:“喝过了,姨母。”婉玉解下自己的水壶,给欣桐道:“我这还有,您喝吧。” 欣桐接过水壶,不是自己喝,而是给了自己前面的王婆婆,王婆婆刚才就已经快虚脱了,大家劝她回去,她执意不肯。 王婆婆抱着水壶坐在地上喝了起来,这时只见那女工头身边多了一位男子,雪菲握着婉玉的手,道:“姐姐,他·····就是刚才那人?” “我在笙歌醉见过他和东方逸辰公子在一起。”婉玉想到那公子将两个银元宝放在她的托盘里。那双睿智的双眸,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此人正是东方逸仙,他回去后,见东方逸辰已经回家,公孙启也未来寻仇,一切平安无事,跟弟弟东方逸辰合计一下,俩人决定暂时先不跟父亲提这命案。 坟场开工是大事,东方逸仙一早就赶过来,他见日头太烈,晒得村民们汗流夹背,就吩咐工头道:“先让她们去树荫下坐着等候,会晒坏的。” “是,大少爷。”只听那妇人,高声道:“大家先找个树荫坐下来等吧,大少爷怕你们晒坏了。” “谢谢大少爷。”众妇人如获大赦一般欣喜非常,急找个树荫坐下乘凉。 东方逸仙向雪菲这边望了一眼,招呼道:“你们过来。” 雪菲和婉玉急忙起身,跑过去,敛衽施礼道:“大少爷,安。” “多大了?”东方逸仙打量着婉玉,他觉得她像极了笙歌醉卖唱的女子,几乎跟那个死去的女孩一模一样,他一眼望见她,极为震撼,才唤她们近前。 “十三岁。”雪菲道:“大少爷,留下我吧。我在家里能烧火做饭了。” “十五岁。”婉玉垂下头,不敢直视东方逸仙,也不敢将自己起死回生的事情说出来。心里突突直跳。 东方逸仙道:“你的模样很像我一位故人,可惜她已经不在了。烧火做饭,用不了这么多人的,你们的父母也来了吗?” “都来了,大少爷。”雪菲道:“我们全家除了若兮姐姐上山采药,都来了。” “我在笙歌醉见过他和东方逸辰公子在一起。”婉玉想到那公子将两个银元宝放在她的托盘里。那双睿智的双眸,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此人正是东方逸仙,他回去后,见东方逸辰已经回家,公孙启也未来寻仇,一切平安无事,跟弟弟东方逸辰合计一下,俩人决定暂时先不跟父亲提这命案。 坟场开工是大事,东方逸仙一早就赶过来,他见日头太烈,晒得工人们汗流侠背,就吩咐工头道:“先让她们去树荫下坐着等候,会中暑的。” “是,大少爷。”只见妇人站起来,道:“大家先找个树荫坐下来等吧,大少爷怕你们晒坏了。” “谢谢大少爷。”众人如获大赦一般欣喜非常,急找个树荫坐下乘凉。 东方逸仙向雪菲这边望了一眼,招呼道:“你们过来。” 雪菲和婉玉急忙起身,跑过去,敛衽施礼道:“大少爷,安。” “多大了?”东方逸仙打量着婉玉,他觉得她像极了笙歌醉卖唱的女子,几乎跟那个死去的女孩一模一样,他一眼望见她,极为震撼,才唤她们近前。 “十三”雪菲道:“大少爷,留下我吧。我在家里能烧火做饭了。” “十五岁。”婉玉垂下头,不敢直视东方逸仙,也不敢将自己起死回生的事情说出来。心里突突直跳。 东方逸仙道:“你的模样很像我一位故人,可惜她已经不在了。烧火做饭,用不了这么多人的,你们的父母也来了吗?” “都来了,大少爷。”雪菲道:“我们全家除了若兮姐姐上山采药,都来了。” 东方逸仙微笑道:“你若兮姐姐真厉害,居然敢一个人上山,毒蛇猛兽都不怕吗?” “那些算什么?它们都怕姐姐。”雪菲一扬眉毛道。 “雪菲,贵人面前休要胡言乱语。”婉玉轻轻训斥。 “没事,令妹天真烂漫,甚是有趣。”东方逸仙道:“你们下去吧,把父母喊过来,我有话要说。” “是,大少爷。”姐妹两退下,找来王仕奇、欣桐和郭子谦,三人见到东方逸仙一起施礼道:“大少爷,清安。” 东方逸仙道:“免礼,刚才我见了你们的女儿,年岁太小,这里做饭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我母亲房里的丫鬟,有两个这几日就要出嫁了,我见令爱干净利落,是否愿意过去做工,我家丫鬟不同别处,到了年岁就会择贤婚配。” “愿意、愿意。”王仕奇跟郭子谦,几乎同声道:“能进东方华府做丫鬟,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欣桐虽然不舍,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东方华府的丫鬟与别处的不同,东方华府最出名,除了遍及各地商业,就是后院的训诫房,那里培养的侍女,才艺俱佳,是诸多掌柜们梦寐以求之人。 只要东方华府一有适龄婚嫁之女,商人们必会争相求娶,别看在东方华府是丫鬟,这嫁出去为妾室的都很少。 这些商家一来是珍惜姑娘们的才艺德行,二来更加重视这手帕之谊的生意网络,夫人们在一起喝喝茶,往往就决定了,男人们几个月的踌躇不前。欣桐想着女儿们,没准哪一天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心里也是充满遐想。 东方逸仙也甚是欢喜,当下签下字据,付了工钱,道:“每月她们都可以回家两日,探望你们,你们若有事情,也可以随时来府上找她们。” 雪菲与婉玉欢天喜地,一起来的村民都忍不住艳羡道:“这是多大的福气呀,一来就得这肥差。” 第三十五章 采药归来遭毒打 雪菲听母亲跟她一说,忙跑过去问东方逸仙,道:“大少爷,我们能不能明日一早再去府上当差,我们要回家跟姐姐辞别。” 东方逸仙微笑道:“好呀,难得你们姐妹情深。若是你姐姐闲在家里没事,也可以一起过来当差。” “谢谢大少爷,我回去就跟姐姐说。”雪菲脱口而出道。 “雪菲,你以为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东方华府做丫鬟,你那姐姐粗鄙不堪,快别胡闹了。”欣桐训斥道。 “大少爷,我若兮姐姐才不像娘亲说的那样,她比我跟婉玉加在一起都能干·····” “住嘴·····”欣桐气的恨不得抽她一个大嘴巴,这要是在家里,欣桐的火爆脾气,雪菲早就被打上了。 东方逸仙笑道:“没事,不要训斥她。一定是她姐姐特别优秀,所以在妹妹心中才这般完美。” 雪菲摸着脑袋笑道:“是,我姐姐特别好,完美的就像神仙一样。” “雪菲。”欣桐无奈的看了东方逸仙一眼,道:“大少爷,我这女儿性情顽劣,还请多多**,老身没有管教好,实在惭愧。” “无妨,孩子性情率真,很可爱。”东方逸仙道:“你们都下去吧。” 东方逸仙坐在树荫下,摇着折扇,拿着登记的名册,仔细翻看,将断文识字、精明干练的人圈画起来,王仕奇是医生,郭子谦是秀才两人都被安排做管理,欣桐也被安排在厨房做采购。三人对工作都相当满意。 婉玉、雪菲姐妹俩,在众人的羡慕声中,情绪激动,只想早早回家,告诉若兮。 王仕奇见状,吩咐二人,回家也不能只顾玩耍,归置一下衣物,明日进府做工。 若兮从山上采回草药,见家里空无一人,正在纳闷都去了何处?就见豆花拿着家法棍子从房里走出来,若兮一看这事可有些麻烦,放下草药就跑出去。 只听,豆花沙哑着喉咙骂道:“小蹄子,敢躲我。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就将若兮辛辛苦苦采的草药都倒在地上践踏,若兮急忙跑回来道:“豆花姐气我,不要祸害这些药,都是救人治病的。” 豆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准回来,你是舍不得的这些药。才回来的是不是?” 若兮急忙将草药抱起来,放在草席上晾晒。被豆花踩脏的,放进竹篮里准备拿去清洗。 豆花看着若兮,眯起她细细的眼睛,一扬下巴,道:“知道娘亲今天交代我在家里做什么吗?” 若兮边冲洗草药,边说道:“不知。” 豆花道:“娘亲柜子里的羊皮经咒是不是你偷走了?乖乖拿出来,我饶你一条小命,娘亲很生气。” “我没偷。”若兮没想到欣桐这么快就发现,心想今天豆花还不知怎样折腾。 豆花双手叉腰,立在若兮面前,道:“你现在给我跪好,否则我就将你采的草药全扔到粪坑里去,等爹爹回来再教训你,娘亲的手段你不是没领教吧。” 若兮无奈放下手里的草药,道:“我真没拿经咒,能不能等我晾晒完草药,做了晚饭,豆花姐再教训,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豆花拎起草药道:“你跪下,否则我马上就倒粪坑去。” 若兮跪在豆花面前,她怕豆花真会将草药全部倒进粪坑里,她现在不让豆花打尽兴,等姨母回来之后,豆花就会双倍奉还责打她,而且很有可能是单打变双打。 豆花轻轻嗅着若兮的头发,鼻子在若兮脸上闻来闻去,道:“你身上挺香的,好闻极了,我娘鼻子有问题,总说你臭,哪里臭呢?”她的小眼睛,闪闪发光,盯着若兮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她猛地抓住若兮的头发,使劲摇晃,然后一根根的拔下若兮乌黑的长发。 “若兮,如果没有你,我就是咱们家最美的姑娘,虽然我眼睛小点,可是我皮肤细腻白嫩,你们谁比得了?那雪菲和婉玉长相平平,更重要的是,傻得跟猪一样。偏偏你出落得越发标致,美丽聪明又能干?凭什么?”豆花自言自语,边拔若兮头发,开始一根一根的拔,最后就不耐烦起来,一小绺一小绺的拔,看着若兮被撕扯破的头皮在流血,冷笑一声道:“有我豆花在一天,你就是垃圾,必须是垃圾。我知道你没偷经咒,你也不敢偷。可是经咒一定在你手里,是雪菲拿给你的是吧?” 若兮忍痛不语,豆花冷笑道:“吭也不敢吭一声,还不错。越来越规矩了,现在家里没人,你哼两声,也无所谓。”她拿着头发在若兮眼前晃悠,道:“其实吧,我娘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经咒又不能看,看了两眼长脓包,又是你家的东西,她那么在意做什么?要是我就天天让你看,看你两眼跟兔子一样才好玩。” 若兮默然望着豆花手里的头发,心在滴血的痛。不知她还要折腾到何时?只听豆花道:“我从来都看你不顺眼,只是我也不愿看你被我娘弄死,弄死你,我折腾谁玩去?”豆花摇着若兮脑袋,幸灾乐祸道:“你不可以梳头,也不能洗头,更不可以束发,就让它们像茅草一样飞扬。否则就不是今天,一绺绺拔你头发。” 若兮从小就被豆花责令不许洗脸、不能梳头,否则就是一顿暴打,而她如果不梳头,不洗脸又会被姨母一顿暴打。 若兮在这母女之间,没有一日不是伤痕累累,只听豆花又道:“你今天脸上为何没涂灰呀?我不是规定你必须涂灰才能见人吗?”说着扔下头发,抓起一把土就往若兮脸上抹,若兮握紧拳头,气的浑身发抖。 突然豆花不知想起了什么,放下若兮就跑进卧房,一会就见她拿着一几支点燃的香出来,道:“若兮,你今天不招,我就拿香火伺候了。” 若兮见状,吓得起身就跑 ,她知道豆花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豆花见若兮跑了,举着香,边追边叫道:“若兮,你给我站住。我要整治你,你何时逃脱过,现在不老老实实让我烧,等我娘回来,你还得任我烧个够。” 第三十六章 小飞蛇点化若兮 若兮悲苦无尽,心道,就随她吧,只要活在欣桐姨母的屋檐下,这宿命就无法避免,她停下脚步,豆花手里的香径直戳向若兮胳膊,眼见香火就要触碰若兮衣袖,就听豆花一声惨叫,只见一条带翅膀的小黑蛇,一口咬住豆花鼻子,吓得豆花魂飞魄散,直挺挺的昏死过去。 “是你?”若兮站起身来,伸出小手,那小蛇就落在她手心里,盘成一团,看着若兮,道:“你怎这么废呀,又让这她欺负。” “我现在不让她欺负,姨母回来也还得让她欺负。”若兮道:“你不会毒死她吧?” 小蛇道:“看你意思?我看她活着就是你的灾难,还是死了干净。” 若兮道:“别呀,让她睡一会就行了,我干完活就好,不然,她真会一直折磨我到天黑。她是受姨母之命,逼问羊皮经咒下落。” “你放心,她这一觉没个三天五天醒不了。”小蛇绕着若兮的手指盘了一圈,道:“若兮,你不能总是由着这些恶人随心所欲的欺负你,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谢谢你总是护着我。”若兮黯然道:“我已经没了父母,想要尽孝也没有机会了,姨母是我母亲的亲妹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母亲去世前嘱咐我要 好好孝顺姨丈、姨母就像孝顺自己的爹娘一样。而且,我娘亲把破解我隐身术的法咒传给姨母,我根本也无处可藏。” “这是主人最糟糕的托付了,将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小飞蛇道:“我也不知怎么破解,除非将隐身符重新定义,但那是非常艰难的尝试,跟自己发明差不多,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 若兮眼前一亮,道:“真的可以将符咒重新编写吗?那样新的隐身符就不会受母亲咒语的影响了?” “哎,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小飞蛇道:“这种可能性,对于你来说根本不存在,除非是御云风天老祖自己,这符咒是他的,他想怎么修改定义都行?没那本事,都是徒劳。” “哦”若兮失望的看着小飞蛇,道:“你能带我去御云风天门找祖师爷爷去吗?” 小飞蛇道:“你不该用起死回生符救她们,这道符咒一用,你就是死罪,你愿意去伏法的话,我就送你去,也算完成了护法的任务。” “哦”若兮苦恼道:“我是没有什么活路了,哎,挨过一天是一天吧。” “你可以离开王家,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也别总想着你母亲的嘱咐了,她不是也嘱咐欣桐姨母了吗?她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了吗?”小飞蛇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你那么善良,总想尽一切可能感化她,她要是有一颗人心,早就被感化了。执着任何事情都是障碍,包括亲情,如果一直付出,从来没有结果,放弃也是一种选择。” 若兮道:“姨母这些年无法释怀自己一时冲动杀死珠儿妹妹的心结,将所有怨气都发在我身上,她有癫痫症,时好时坏,姨丈一个人养家,收入微薄,这一家子人都是勉强度日,我只想尽自己的力量,替母亲照顾姨母和妹妹。要是我离开了,我娘真的不会在那边责备我不孝吗?” 欣桐每次打完若兮,都逼着她说一百遍不孝女,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只要不听姨母话,就罪该万死,对不起死去的娘亲。她曾经有一万次想逃离这个家庭,又一万次说服自己,只要自己做的够好,够听话,够努力,够孝顺,姨母终有一天会打开心结,对自己好的,她是娘亲人世间唯一的妹妹。 小飞蛇道:“若兮,我想主人在天有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快乐平安,即使你不能去御云风天门,也不能用法术扬名立万,你那么聪明,大好河山,叱咤山川之间做一个猎女也是极自在的一生。” 若兮若有所思道:“受教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小飞蛇腾空而去,道:“若兮,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特别美,笑一个。” 若兮灿然一笑,望着小飞蛇飞入云霄。 若兮扶起地上的豆花,扛回房间,放在床上。回到院里,刚打水洗完脸,正拿着巾帕擦拭。就见雪菲、婉玉风风火火跑进来,道:“若兮姐姐,我们找到事情做了。” 若兮道:“真好,快说说,找了什么活?” 婉玉道:“我们碰上了东方华府的大少爷,她母亲房里的丫鬟出嫁了,大少爷就问我们父母,愿不愿意让我们过去做事?父亲和姨夫立马就答应了,我们明日就要过去了。” 雪菲拉着若兮的手,道:“姐姐,大少爷说,你要是在家闲着没事做,也可以去当差。”雪菲高兴地望着若兮。 “妹妹,东方家是大善之家,我们去了那里,非但能补贴家用,还会比较安全、伺候老夫人的活,也很清闲。每个月有两天假期,可以回来探视家人,这是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没有的恩赏了。”婉玉道:“我看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比在这个家更好些。” 若兮叹了口气道:“我也想跟你们在一起,只是不知姨母怎样安排,或许会觉得我粗陋不堪驱使,你不见家里一来人,姨母就不许我出来吗?” 若兮苦笑道:“或许漫山遍野的追兔子更适合我吧?”她望着雪菲道:“外面不比家里,小雪菲,你性格直爽,要知道处处小心,谨言慎行才是。” “姐姐不跟我们一起吗?”雪菲从小一步不离若兮,就像小尾巴一样,刚开始还挺高兴,其实路上就有些后悔起来,心想没了若兮姐姐护佑,在外人的屋檐下讨生活,就不自在起来。 婉玉从小在外面卖唱,人情冷暖都经历多了,觉得能在这样的人家做事,实在是不容易。 第三十七章 若兮卖兽皮 雪菲“哇”的一声就哭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下来,她一下扑倒若兮怀里,抽噎道:“姐姐,我后悔了,我不去了。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反正你会打猎,我天天都有肉吃。” “雪菲,你怎能这样?”婉玉急道:“爹爹和姨夫都跟大少爷签了文书,大少爷把钱都给了,说得难听一点,我们现在已经是东方华府的人了。” 若兮道:“姐姐,你知道给了多少钱吗?”若兮安慰的拍拍雪菲的肩膀道:“雪菲不哭了,姐姐想想办法。” “姐姐,我不想去了。我知道爹爹和娘亲回来一定会训斥我的,可我真后悔了。我只想跟着姐姐去追兔子,呜呜·····”  雪菲一听若兮说“谨言慎行”四个字,就一下子热情全无了。这四个字,就是雪菲的杀手锏,雪菲想,自己老死那一天,也做不到这四个字。 婉玉道:“我们卖身的银子,一人一百两。” 若兮道:“一百两银子,也不是还不起,只是东方家有恩于我们,二少爷救过婉玉姐姐,是其一,其二,姨丈们都是一言九鼎的人,他们签了契约,就不会改变,想让他们毁约,就是要陷他们于不仁不义,言而无信的境地,若是执意不从,这俩人这么爱面子,还不寻死觅活?” “妹妹所言甚是。”婉玉道。 “姐姐”雪菲满脸泪痕的望着若兮,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哎,也罢。”若兮道:“我就豁出去被姨母责骂,主动提一次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做工的事吧,至于成不成,就看老天爷帮不帮我们了。” “姐姐真好。”雪菲高兴的抱住若兮的腰。 若兮握着雪菲的小手,道:“不管成不成,姐姐都不会不管小雪菲的,我去找东方逸辰告诉他梅姑已经离开的事情,且问问他,有没有狩猎的活,若是没有,我就在外面狩猎,卖了钱给你们赎身,这样东方少爷处我们不辜负,父母处也不违背。” “姐姐,我不要你那么辛苦。若是娘亲执意不让你去,你就在家里好了,家里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我不让你再为了我们,除了采草药,还要打猎卖钱给我们赎身。”雪菲哭道:“我已经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了。”她擦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若兮笑道:“我每天都可以跳墙头偷偷看你们,谁能挡得住我呀。你们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想父母了,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们都偷出来,再都送回去。” “若兮姐姐最好!”雪菲破涕为笑的蹦起来。 “有妹妹在,我就踏实了,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落实。”婉玉道,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从小到大,虽然若兮比她小一岁,却总是若兮照顾她,她就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若兮,姐妹三人的感情极好。 “姐姐,放心。没事的。”若兮虽是如此说,心里也还是忐忑不安,想到姐姐和妹妹都出去做工了,自己留在家里,日子恐怕更艰难了吧,姨母和豆花的所有心思都落在自己身上,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若兮道:“你们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带好自己的换洗衣物。” 雪菲、婉玉想到马上要与父母分别了,心里也十分感伤,都沉默起来,各自回房收拾。 若兮回到自己的石室,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小天下,默默的将兽皮都摘下来,卷成一捆,用绳子捆好,背在身上,走出院外,她将手指放在口中,打了一声口哨,只见一头漆黑的大野猪,呼啸而来,在她身边停下来,摇着短短的小尾巴,欢喜的用它的大鼻子拱着若兮的小腿。 若兮跨上野猪,道:“小黑,我们去集市。”小黑嗖的一下,钻进密林,在小路上风驰电掣般向集市的方向狂奔,若兮心情一下好起来,她抚摸着小黑的脖子,道:“小黑最乖,最帅了。” 小黑仿佛听得懂她的话,速度更快了,不大一会就带若兮来到了集市,若兮下来,道:“我要去卖掉这些兽皮,你先自己去玩会吧。” 若兮背着兽皮,走在集市上,此时集市上的摊位都渐渐开始撤了,人也稀少起来。 她将兽皮摊在地上,过往人很少留意,也不看她,若兮心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她见旁边卖包子的大婶,一开笼屉就招呼道:“热包子,新出笼的热包子。” 若兮想到大夏天卖兽皮,本来就不讨喜,有钱不买半年闲,于是就招呼道:“便宜兽皮,大家快来看了,货真价实,夏天买,冬天赚了。” 她声音清亮,一嗓子招呼出去,半条街都能听到,附近小店的老板们好奇哪里来了个小姑娘,这叫卖声真是好听极了。纷纷过来打量,若兮见有人来看,都是附近店里走出来的人,忙道:“各位老板,来看看兽皮吧。便宜卖了,我急着用钱,不然一定会等到冬天再卖。” 只听旁边卖包子的妇人道:“谁大夏天的买兽皮啊,买回去闲半年?小姑娘,不是我说你,还是收拾收拾,也快散集了,回家去吧。” 若兮笑道:“婶婶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兽皮现在买便宜啊,冬天不就少花钱了吗?若您自己用不着卖出去,也是赚了一倍呢?”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你这兽皮多便宜?若是能赚一倍,还放钱做什么?我也买两张。”卖包子的妇人,也凑过来看。 几个小老板见兽皮成色极好,都动了心思,就问道:“小姑娘,多少钱?” 若兮道:“每张价格不同,您要哪张?” 这时,一位骑马的男子经过,道:“若是都要了,什么价?” 众人一下让开,那人勒住马缰,若兮一看,正是在坟场与河边遇到的那位公子,一见他腰间的玉佩,若兮心里就一阵温暖,他在小若兮的心里是世界最美的图画,像天神一般。这是第三次邂逅了。 东方逸仙跳下马,道:“你的兽皮很好,我都要了。” 第三十八章 若兮慧眼识法器 若兮温婉道:“公子,十两银子。” “你不太懂行情啊,卖亏了。”东方逸仙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她。 若兮道:“我卖亏了,公子才会想着再买,下次就还能卖给您。”若兮只收了十两银子,将其余的银子,递给东方逸仙。 “嗯,也是这个理,不过,我不能占你便宜,你狩猎挺辛苦的。何况,我还吃了你馈赠的鲤鱼。”东方逸仙握着马鞭,不收银子。 若兮道:“那我照此数量再给公子送去一份,只不过,需要点时间,我明天就去打。请您告诉我府上的地址。” 东方逸仙笑道:“坟场现在不能去了,那里开工建祠堂了。” 若兮将兽皮放在东方逸仙的马背上,低头道:“我知道了,能打猎的地方很多。你喜欢什么?狐狸?野猪?都不喜欢的话,狼,黑熊也行。” 东方逸仙吓了一跳,道:“那些猛兽太危险了,你不要去。我什么也不喜欢,只要你平安就好。”说着翻身上马,他回头道:“这是第三次遇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若兮”若兮拿着银子,望着东方逸仙道:“家里人都叫我若兮。” “好,我记得你了。”东方逸仙策马疾驰而去。 若兮望着东方逸仙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小老板们纷纷艳羡道:“小姑娘,你运气太好了,刚来就遇到东方大少爷,一下买走全部兽皮,我们想买也没份了。” 若兮道:“下次我来时,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一个小老板听到了他俩的谈话,打趣道:“有黑熊皮吗?我也跟你订一张。” 若兮道:“二百两银子,明日此时此地,一手钱,一手货,老板觉得可行否?” 那小老板一听,急忙从人群里钻了出去,连话也没敢接,众人一阵大笑。 若兮揣好银子,走进街面上的一家兵器铺子,铁匠见是位小姑娘,放下手里的活,问道:“姑娘,要点什么?” 若兮打量着满墙壁的刀枪剑戟,道:“我要一把最便宜的刀,什么样子都行,只要锋利就好。” 铁匠笑道:“这可有点为难?但凡锋利的刀,哪里有便宜的?除非你买旧的吧?我收的那一堆破烂里面,也有些刀,都是按铁价收的,你选一把,我给你磨磨,一文钱一把,便宜吧。”他指着角落里一堆破铜烂铁道:“您自己选吧。” “谢谢老板。”若兮走过去,拿起一根铁棍,翻开里面,只见几把锈迹斑斑的铁刀,已经不成模样,刀刃都亏缺。失望之余,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铁棍子,道:“都不成用了。” 铁匠笑道:“成用谁还卖废铁呀。” 若兮正欲离开,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根半米长的降魔杵,浑身生满绿锈,滚了一身黑泥,若非生在修行之家,见多识广,一定不会知晓,因为平常的降魔杵大都很短,如此长的降魔杵,连若兮家也没有,若兮拿起来,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铁匠瞄了一眼,道:“你也选了半天了,拿去玩吧,这个不要钱,我也没花钱,那日我家小儿在外面捡来的,玩了几日就腻了,正想扔出去,放这也占地方,你喜欢就拿走吧。” “谢谢老板。”若兮从怀里掏出一小口袋肉干,放在铁匠旁边的凳子上,道:“这是我晒得肉干,给老板尝尝,山里打的野兔,也不用钱。” 铁匠这才正眼看了若兮一眼,笑道:“小姑娘还真懂事,谢谢你的肉干了。”说着拿起来就吃,边吃边赞道:“你手艺真不错,这肉干真香。” 话间若兮已经出了铁匠的店铺,她刚走出来,就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一晃进了一条胡同,若兮心道:“这人不是梅姑吗?”当下隐去身形,跟了上去。 只见梅姑进了胡同,敲开一户家人的大门,梅姑一闪身进去,若兮紧随。那家开门的是个老婆子,一脸凶狠之相,她向门外望了望,立即就锁了大门。 若兮跟着她们进来房间,只见房中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穿棕色绣袍,脚蹬虎头皂靴,脸上戴着一幅半截的黑铁面具,眼睛里露出阴森寒冷的光芒。 梅姑一进来,就双膝跪地,她月份以大,行动甚是不便,刚跪地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只见她跪直身体,声音发颤道:“梅姑给金戈教主请安。” “百合图呢?”金戈一双阴鸷的目光,盯着梅姑的眼睛。 “在,在东方夫人处,妾身那日为了躲避搜捕,将百合图藏在婴儿襁褓中,我被抓后身受重伤,幸亏东方少爷相救,我告诉他绣帕在他母亲处,让他回去取,他走之后,我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东方华府,谁料东方夫人带着婴儿回了娘家,要过几日才回来。教主放心,宝图一定无恙。” “你密切关注东方华府动态,他们产业庞大,日后必有所用。拿回宝图后即刻赶往泰安,我在那里等着你。”金戈端起桌上茶杯,缀了一口茶道:“你就在这里住下,你隔壁住着的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歌者,欣惠。她当年爱上了一个秀才,还生了孩子,躲起来九年,才被发现,于是就是如今的模样了,你们每日观摩学习,以免意志不坚定的时候,给自己警醒。” “梅姑谨遵教诲。”梅姑瑟瑟发抖道:“如夫人芙蓉、她们被黄巾军捕获,受尽酷刑,孩子也被割破肚子硬生生取出来,如今他们狱医治疗,不让断气,我日前派人营救,不料中了埋伏,派去的七个侍卫,全部自尽。” “不必再去,让她们死,自己蠢,怨不得别人。”金戈站起来,冷冷道:“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芙蓉妹妹是教主的如夫人·····”金戈冷冷道:“我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若是,属下也·····”梅姑望着金戈,眼神幽怨道:“腹中的孩儿,可是您的亲骨肉。” 第三十九章 画框里的活人 “梅护法这是在埋怨我寡情薄意吗?”金戈站起身来,走到梅姑身边。 梅姑不敢看他的眼睛,急忙俯下头道:“属下不敢。” “前任教母比起芙蓉如夫人如何?”金戈立在梅姑面前,他的腿散发着梅姑熟悉的味道,腰间垂挂着前教母用金丝银线缀珠点翠镶嵌亲手制做的双莲并蒂香囊,香囊里是教母最喜欢的白芷、川穹、芩草、排草、山奈、甘松,教主常年佩在腰间,香气扑鼻。 金戈微眯双目,仰头感怀道:“教母文韬武略,教中女子无人望其项背。她殉教时,可曾有过抱怨,她的子女不是我亲生的吗?她于我三十年夫妻,难道没有情意?铁马金戈门能够存活至今,靠的就是舍身成仁,仁者为何?” “只许成功,绝不失败。视死如归,保存实力。”梅姑仰头望着金戈,坚定道:“梅姑时刻谨记教主教诲。” “很好,起来。你月份大了,以后就不要行礼了。”金戈扶起梅姑,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道:“这几天,你住在这里,就常去看看欣惠吧,人的意志,在松弛的环境里最容易懈怠,不坚定。” 若兮闻言心中大惊,她听到一个名字,非常熟悉,像是大姨的芳名,欣惠。她迟疑一下,心道,天下重名的人多了,大姨失踪这么多年,家里人都以为她死了,怎会在这里呢?还是按奈不住好奇,急忙跑去后院,就见一排爬满绿萝藤蔓的房间,门口都有两名带刀侍从把守。 正在犹豫不知哪个房间,就见梅姑被刚才开门的婆子,搀扶着走来,梅姑厌恶的摆脱开婆子的手道:“我自己能走。”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道:“只怕见了欣惠就走不出来,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门口的侍从,见二位至,急打开门锁,拉开房门,若兮进来室内,只见室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榉木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套雪亮的刀具,刀具旁边是一方洁白的巾帕。 若兮往墙壁上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檀木画框,画框雕刻着“钩连雷纹”,曲折排列、递连搭接、间隔交替,雕工精湛,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画框中钉着一个女子,墨云般的长发,像瀑步般倾泻而下,她有一张洁白清丽的面颊,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绝望的直视前方。 瘦弱的娇躯上,不规则地被几条漆黑的铁链捆缚着,两条粗重的铁链相交成一个锐角,缠敷在胸前,双臂展开,手掌被铁钉钉在墙壁上。 她薄如蝉翼的白纱衣服上,分布着一条条鞭笞过,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血痕,她纱袍很长,垂在画框底端,袍子里女子的下半身,从脚掌到大腿都被凌迟干净,往上进行到臀部区域,像是刀口感染,丑陋的刀疤,凹凸崩缺,像正在腐坏着似的,流着暗绿色液体的腐肉,发出一阵阵瘆人的腥臭。 梅姑一见墙壁上挂着的女子,一下晕了过去,那婆子一把扶住她,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快醒醒。教主吩咐,要你看仔细了才能出去,这才第一日,以后日日都来观摩,你这才到哪呀。” 梅姑在婆子的摇晃下,慢慢苏醒。她一睁眼,就背过身去,趴在地上不停呕吐,若兮看着墙壁上的女人,怔了半饷,她认得这女子的脸,就是婉玉的母亲,欣惠,自己的大姨。 若兮内心悲愤,大姨失踪这么多年,原来是被捉到此处受刑,一时百感交集,心急如焚。暗暗道,赶紧想个办法,救下大姨才是。 若兮溜出门去,来到婆子的住处将她棉被卷成一卷,又将她床单撕成布条,捆好背在身上。轻轻掩上房门,这时,正见金戈钻进马车准备离开,心道,你祸害我大姨,我也不让你好过。 若兮一抬头,就见院中的大树上有两个巨大的马蜂窝,心头一喜,爬上去轻轻拿床单蒙上,取下一个来,道:“马蜂兄弟,今日为我大姨报仇,就全靠你们了。”她悄悄钻进车里,放下马蜂窝,出来就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棍,马匹负痛,长嘶狂奔出门,车子里马蜂初始未受惊扰,就像人看不见若兮隐身一样,马蜂也看不见,若兮一走,马车一颠簸,马蜂忽的群体出动,扑向金戈,金戈脸上有半截铁面具,下半张脸和脖子一下被马蜂糊上,他脱掉袍子,拼命摔打,马匹惊得四处乱窜,剧痛之下,眼睛都睁不开,只得跳下车去,路上行人被冲的四处躲闪。 马车拉着一车厢马蜂狂奔而去,金戈爬起来,嘴都肿成花卷,一瘸一拐的走回来,心道:“倒霉催的,哪里来的这么大个马蜂窝。” 若兮看着马车狂奔,心下顿时舒畅,跑回房间里,见那婆子也是缺德透顶了,梅姑吐得七晕八素,本就是有孕在身之人,受不得惊吓,她抓住梅姑的头发,按住脖子,强迫道:“教主有命,你必须的看。” 梅姑浑身发抖,满头冷汗,骂道:“你就是条狗。” 婆子嗤鼻一笑,道:“你不是?彼此彼此,装什么大个?” 若兮看在眼里,心道,这婆子也是个禽兽,折磨大姨这么久,还有一个马蜂窝就给她享受吧。想着立即跑出门,小猴子般爬上大树,将剩下的马蜂窝,也依先前的法子取下来,她拎着马蜂窝进的门来,悄悄将马蜂塞进婆子怀里,一推梅姑,梅姑只觉身体一下被推出屋去,紧接着就听婆子惨叫一声,满室大马蜂嗡嗡的飞出来,侍卫吓得撒腿就跑,梅姑也逃命去。 若兮用被子蒙住大姨,贴上一张隐身符,拴在身上,从婆子身上跨过去,只见那婆子被马蜂蜇的面目全非,昏死过去。 若兮走出小巷,就听背上的欣惠声音微弱道:“欣竹,是你吗?” 若兮心中酸楚,也不敢出声。欣惠剧烈的咳嗦,又晕了过去。 若兮急奔到树林,一声急口哨,唤来小黑,骑上野猪,飞也似的往家跑,若兮进门时,王仕奇、欣桐、郭子谦三人还没回来。 雪菲与婉玉找不到若兮,也相约去了河边洗衣服。 若兮回来见家中无人,将欣惠放在上床,去厨房取来空碗,注入清水,焚化止血符,扶着欣惠起来,轻轻喂她喝下道:“喝了止血符,就不痛了。” 欣惠依言喝下符水,果然片刻就止住长年累月的疼痛,她只闻其声,却是看不见人,心里只是想到定是欣竹妹妹救度自己,忍不住泣泪俱下。 欣惠又见虚空中焚化一张符咒,一只装满符水的碗漂浮在空中,撩起被子,露出自己那只剩下骨头的腿脚,欣惠失声哭泣道:“欣竹妹妹·····” 若兮眼中也浸满泪水,她端着碗,口施咒语,轻轻将符水洒在欣惠的脚掌、腿骨、臀部····· 第四十章 雪菲婉玉受罚 欣惠泪眼朦胧中,眼看着自己的皮肉慢慢生长出来,她急忙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一双修长结实的腿已经恢复如初,肌肉比年轻时更紧致。 “啊!啊····”欣惠惊喜的叫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叫道:“欣竹,真是你回来救姐姐了是吗?”她欣喜若狂的从床上走下来,像去抓住什么?一下跌倒在地,大哭起来,道:“欣竹,让大姐看看你,只看一眼,大姐想你啊·····” 这时,婉玉、雪菲端着洗衣盆刚回来,就听见房间里有人哭泣,急忙放下盆子,跑进来,婉玉一见地上的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瞬间懵了,雪菲急忙扶起欣惠,对婉玉道:“是大姨,姐姐,是你娘亲啊。” “娘亲。”婉玉扑倒欣惠怀里,放声痛哭。 雪菲也泪流满面,道:“大姨,我是小雪菲,这些年,您都去哪里了?”欣惠也将雪菲搂在怀里,三人抱头痛哭起来。 若兮见状,悄悄退出房去。 雪菲轻轻挣脱开欣惠的怀抱,道:“婉玉姐姐,你好好照顾大姨,我去给大姨弄些吃的来。”雪菲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一定跟若兮姐姐有关,就急忙追了出来。 若兮见雪菲追了出来,一下就现出身形,道:“鬼精灵,就知道你会出来。” 雪菲道:“姐姐在何处找到大姨的?” 若兮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明日一早就要去东方华府了,我出去打点猎物,总不好空手去吧。” “姐姐小心。”雪菲哽咽道:“一家人都要姐姐操心,操劳,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姐姐。” “你跟婉玉做好晚饭,不然姨丈们回来该不高兴了。”若兮望着雪菲道:“雪菲,姨母很快就会发现羊皮经咒丢失之事,你要心里有个准备。” “我不会说的,即使她打死我,我也不说。”雪菲举手发誓道。 “谢谢你,这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了,我抵死也不会给任何人,人在咒在,咒毁人亡。”若兮凄苦而又无比坚定道,她拍拍雪菲肩膀,道:“明早我跟你们一起走。总然,要把梅姑的动向告诉东方逸辰,才不负所托。”若兮说着,人早出了院子。 雪菲望着若兮远去的背影,她从没见过若兮那么坚定地眼神,在她印象里,若兮唯唯诺诺的恐惧着所有人,因为这个家里,谁都可以欺负她,就是自己也是各种指使若兮,且所有情绪都向若兮发泄,倾诉,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雪菲、婉玉依言准备了晚餐,到了傍晚收工,王仕奇夫妇、郭子谦三人兴高采烈的将工钱合并一处,买了酒水,菜肴回家庆贺。 郭子谦一进门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王仕奇夫妇,也一下惊住了,那人一转身,三人惊呼道:“欣惠。” 郭子谦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爱妻抱在怀里,瞬间泪崩,道:“惠儿,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 欣惠哭道:“若不是欣竹妹妹将我救回来,我此刻······” 欣桐看着欣惠激动地抓着王仕奇的手道:“欣竹姐姐把大姐也找回来了。” “是的,欣竹姨姐这是让我们一家都团聚啊!”王仕奇感慨道。 “若兮呢?”欣桐问道。 “姐姐出去了。”雪菲道。 “去哪里了?”欣桐急道:“这天都黑了,越来越没规矩,是把家长都当死人吗?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雪菲道:“就知道打姐姐,欣竹姨母生下姐姐就是给你打的是不是?你那么不喜欢姐姐,就叫她跟我们一起去东方华府做工。我都跟姐姐说了,姐姐同意跟我们一起去,再不用受你们虐待了。” “什么?”只听郭子谦叫道:“此事万万不可,婉玉,是不是你怂恿的?” 雪菲和婉玉从未见郭子谦如此暴怒过,脸色铁青,瞪着她们,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婉玉,你给我跪下。”郭子谦怒斥道:“你可以去做丫鬟,雪菲也可以去,我们全家都可以做工,当牛做马都没问题,唯独若兮不行,我们一家人深受她母亲的活命大恩,纵是砸锅卖铁,卖血卖肉也报答不了欣竹姨姐的恩情,怎能让她唯一的骨血去给人做丫鬟?” 婉玉吓得跪地求饶道:“爹爹息怒,我没有····” 郭子谦怒道:“没有,若兮会知此事吗?还敢狡辩。自己去取家法。” 婉玉不敢多言,站起来委屈的看了母亲一眼,欣惠与郭子谦夫妻多年,从未见他发过火,也不敢上前劝阻,欣桐道:“大姐夫,您别生气,这事定是雪菲的注意,你别错怪了婉玉,婉玉从小就安稳,做事有分寸,雪菲你说怎么回事?今日不说清楚,我就打断你的腿。” 婉玉道:“不是雪菲,就是我说的,只责罚我一人就好,别打妹妹。”说着高举家法,跪在父亲脚下。 郭子谦气的脸色发青,拿起家法就要打下去,王仕奇抓住他的胳膊道:“大姐夫,明日孩子们就要去当差了,你打坏了她们,还怎么去,不是言而无信吗?” 郭子谦愤愤道:“今晚不许吃饭,去院子里跪着,天一亮,就去东方华府。” “爹爹息怒,婉玉知错了。”婉玉匍匐在地。 雪菲吓得只管流泪,哇哇大哭道:“若兮姐姐,你快回来呀······” “闭嘴,你也不许吃饭,去院子跪着,姐姐不起来,你也不许起来。”欣桐怒斥女儿,扶着欣惠道:“大姐,我们来吃饭,孩子不懂事,不管不行。” 婉玉跟雪菲灰溜溜的退出屋子,在院子里跪下来,雪菲望着满天星辰,道:“婉玉姐姐,若兮姐姐说去打猎了,不好空手去东方华府,你说她现在打到猎物了吗?她再不回来,咱俩这一晚上就成僵尸了。”说着跪坐在脚跟上,她见婉玉还是直挺挺地跪着,就起身向房间里张望,见父母跟大姨、姨夫正在喝酒,怏怏道:“姐姐,你也歇会,跪那么直不累吗?大姨夫眼睛又不会拐弯,看不到你。” 婉玉也不答她话,只言道:“惹父亲生气,是做女儿的不孝,你也跪直吧。” “我都快饿死了,还跪直。”雪菲干脆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两只小手捶着地,小声叫道:“若兮姐姐快回来吧······” 第四十一章 若兮夜猎白虎 若兮骑着小黑,飞驰在山岚之间,此时夜色降临,星光点点,一路走来,除了野兔,野猪,连只狐狸和黑熊影子也没看见,若兮心道,恐怕今晚要在山上过夜了,明天一早,或许还能打点猎物。她爬上一棵大树,躺在树杈上,闭目养神,忽听一阵嘶喊声,有人大叫道:“它在那里,快射,快射死它。” 若兮站在树杈上往下一看,就见斜刺里窜出,一只庞然巨虎,只见它体态雄伟,通体雪白,金底黑纹。头圆,吻宽,眼大,嘴边长着雪白的硬须,威猛凶悍,嘴里叼着一个少年,一下从树旁窜过,后面乱箭齐发,一群猎户追上去,只见那白虎,一下爬到树上,若兮大吃一惊,心道,自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讲故事,老虎是不会上树的,这白虎怎会爬树呢? 别看它身形巨大,动作却异常敏捷,他将少年放在树杈上,飞扑下去,一口就将领头射手的脖子咬断,随即窜起扑向另一个射手,那人的箭还没射出,就被白虎一爪子抓掉一只胳膊,其余人四散而逃,白虎扑将过去,一口咬死,若兮看的心惊胆战,掏出弹弓,对准白虎眼睛,就是一弹,白虎伤了一只眼睛,鲜血长流,更加暴戾,发疯似得追着猎户,扑将上去一一咬死,若兮从树上爬下来,骑上野猪追了上去,只见白虎步步紧逼,转眼功夫,已经咬死十几人,那剩下的二人,一个失足跌下山谷,一个正被白虎咬住脑袋。 若兮捡起地上射手的箭,对准白虎的另一只眼,射去,白虎惨叫一声,松开口中之人,猛地向若兮扑来,若兮松开小黑,一下扑到白虎身上,拿起降魔杵,狠狠刺进白虎身上,白虎猛地翻身,将若兮甩出去,若兮眼看就被撞下悬崖,小黑飞起,一口叼住若兮的衣领,将若兮拉回来。若兮抱着小黑的脖子,回头看看身下万丈深渊,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那白虎在地上挣扎片刻就气绝身亡,若兮走过去,见白虎身上流出黑色的血液,一看那长着绿毛,浑身滚满泥土连铁匠都不要的降魔杵,在白虎身上,闪耀着幽幽蓝光。 若兮拔下降魔杵,心道:“这降魔杵上有毒,否则白虎不会这么快就死,血都是黑的。”想到还欠东方逸仙一堆兽皮,就从怀里掏出匕首,将虎皮剥下来,在树林里生了一堆火,用树枝将虎皮支撑起来烘干,另外找些干柴,覆盖在老虎身上,点燃柴火,盘膝坐下,开始超度,火光中只见白虎之魂,四肢跪地,哀哀流泪道:“感谢仙姑慈悲超度,这十几个猎人,杀了我妻,卖了我子。我如今大仇得报,已然无憾,唯求仙姑他日有缘,遇到我儿,将它买下,放回森林,我一无所长,仅有这张虎皮,赠与仙姑,以示答谢。” 若兮道:“我助你投胎做人,你放心去吧,你子之事,我会办妥。” 白虎感恩再拜,一缕幽魂投胎去了,若兮看看地上这些人,一探鼻息都没了气息,于是,也做起超度,只见这些猎户纷纷跪地痛哭,忏悔道:“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猎杀白虎,如今家破人亡,都是现世报应,仙姑慈悲,救救我在树上的孩子,他还没死,我们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若兮道:“你们暂且等我一会,我先去树上看看那孩子。” 若兮被白虎差点摔下悬崖,惊魂未定,听他们一提,才想起白虎叼的那个少年,她爬到树上,只见少年已经昏迷,奄奄一息,急忙拿出止血符,贴在少年伤口处,那被撕裂的伤口立即愈合。 若兮轻轻摇摇少年,道:“醒醒,你速回家,找辆大马车来,将家人拉回去安葬。” 少年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道:“我走不了,我受伤了。” 若兮爬下树来,道:“我给你治好了,你自己看看。一家人,就活了你一个,切记以后不要再杀生了。” 少年往地下一看,父亲、叔叔、伯伯、哥哥、表哥全都被老虎撕咬的尸首不全,一下从树上爬下来,抱着尸体痛哭起来。 若兮将众人魂魄聚在一起,道:“你们罪孽深重,若是到了地狱,少不得历经苦楚,我今日就超度你们投胎到平原富庶之地,远离大山,来世再不做猎户,不结恶缘,不受恶报,你等可愿意去?” 众魂魄感激涕零,皆愿往之。若兮道:“这白虎之子,现在落在何处?你留它子一命,它留你子一命。因缘果报,实在不可思议。” 魂魄道:“卖给集市上一个杂耍团了。” 若兮道:“我给你们几分钟,跟孩子有什么话要说,就快说吧,晚了投胎的时间,又要等下一个因缘。” 若兮望着伤心欲绝的少年,道:“你跟家人最后告别一下吧,他们马上就要投胎去了。” 少年眼前一下就看见自己的家人,激动跪地道:“父亲、叔叔、伯伯·····我·····” 只见其父道:“我儿谨记,以后就是饿死,也不要再干这营生了,免得祸及满门。家里的柜子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去将咱们卖给杂耍团的小白虎赎回来,他要是不给,你就去告官,告官也不行,你就去偷回来,咱们欠的债,咱们一定的还,还完了,就没灾没难了,你明白吗?” “是,孩儿记下了。”少年垂泪道,再看父亲已经消失。 只见若兮盘膝念咒,良久,若兮从地上站起来,道:“节哀顺变,你的家人们此刻都开始了新的生命,你也重新开始吧?” 少年跪地道:“多谢仙姑。” 若兮道:“集市上的那个杂耍团,并非什么善类,你爹爹留给你的银子,不要乱花,自己想个营生,好好过日子,小白虎的事情,我这就去处理。”若兮说着将白虎皮折好,捆好背在身上,骑上小黑,一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十二章 群兽归山 若兮夜里经常出来溜达,凡是好玩的地方她都门清,那个杂耍团在本地颇有名气,谁家寿诞,都请他们去表演,他们团里也有很多名贵的珍稀动物,若兮之所以对他们印象不好。 源于去岁元宵佳节,若兮跟雪菲出来赏灯,她们见有杂耍团卖艺,也挤进去看,就见一头被剃光全身皮毛的大猩猩,被涂脂抹粉打扮成女子模样,猩猩被命令坐在地上,那驯兽师手里拿着木棒,猥亵的指指点点,道:“大家看看,我们家翠翠姑娘出场了,这身段是不是比家里的婆娘还销魂?” 一些街上的痞子无赖和老鳏夫看的俩眼冒光,道:“光大有个鬼用?还能当婆娘用?” 驯兽师道:“比婆娘好用,一位一文钱。” 猩猩忍痛缩着身子,眼里全是泪水。想必是驯兽师动作太大,猩猩一下翻身滚开,站起来要跑。 众人大笑道:“这要是被它别一下子,还不折在里面。” 若兮和雪菲见如此惨无人道,龌龊不堪就从人群里退出来,只见那驯兽师在帐篷后面,将猩猩吊起来,拿着雪亮的长剑,刺进猩猩腹中,猩猩一声惨叫,剑尖挑破肚皮,  肠子流了一地,旁边几只被剃光皮毛的猩猩都吓得跪地,抱着头哀嚎。 若兮跟雪菲气愤的连看花灯的心情都没有了,闷闷不乐的回到家,两人一路无语,雪菲回房连衣服也没脱就躺下了,若兮站在墙角窗外,听见雪菲嘤嘤哭泣,其实她也想哭,望着满天星辰,若兮没回密室,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泪水沿着面颊流下,若兮痛恨自己没用,若不是被姨母破了隐身咒,不能隐身,早就回去救那大猩猩了,可是她无法在姨母面前隐身,姨母的破解法咒厉害到让她无处遁形,甚至姨母不在身边时,那隐身咒都会失效。只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姨母不再念咒时,若兮的隐身咒,才会恢复。 若兮在杂耍团的大院外停下来,此时已经接近黎明时分,应该是最黑暗的时刻了,杂耍团里的清洁小厮,已经起来打扫卫,若兮隐身进去,只听两个小厮窃窃私语,道:“你昨晚又进去了?” “我就进去一会,那跟怡红院**一样的货色,我才没兴趣。”小厮道:“你猜我清洗出了什么?” “什么?”那小厮放下扫把,好奇道。 “一堆石子,你说缺不缺德,天杀的,他咋不作践他婆娘····”小厮骂道。 “小声些,这猩猩现在就这么回事,贱卖贱卖,给钱就卖。想咋祸害咋祸害。”拿扫把的小厮,道:“我见班主现在打小白虎的注意,有几次,我见他拿棍子驯它,它一反抗,就饿肚子,几天不给吃食,水也不让喂。我见它可怜,偷偷喂过它几次水喝。你猜怎么着,现在那白虎被班主驯得,服服帖帖。”那小厮低声道:“现在还早,咱俩进去?” “班主这是要卖个大价钱啊,咱俩可别被逮着了。” “害怕你别去。”那小厮放下手里的扫把,径直走向关着白虎的房子,后面的小厮小跑着跟上来。若兮也跟上去。 进的房间,就见那小白虎被关在笼子了,漂亮的像个雪白的大雪球,毛茸茸的,圆滚滚的大脑袋,萌哒哒的大眼睛,望着两个小厮,小厮学着班主的样子,手持木棍,一敲笼子,白虎立即趴下。 那小厮伸手解腰带,若兮抄起一根木棍,对着后脑就是一棒子,小厮应声而倒,同伙惊得睁大眼睛,不知他为何蓦然倒地,急弯下身子探他鼻息,就在这时,若兮一棍子也将他干倒。 若兮拍拍小白虎脑袋道:“你父亲让我救你出去,你随我去吧。” 小白虎两眼含泪仿佛听得懂若兮的话,跟着若兮走出囚笼,若兮从小厮身上拿到兽笼的钥匙,一一打开门锁,将关押着动物,无论什么品种都放出来,道:“快逃命去吧,往太白山上跑。” 众兽冲出大院狂奔而去,这时院里全部都惊动了,像炸了锅一样,若兮看着白虎也跟着众兽逃走,那班主集合全部人手,带着捕兽笼,要去追捕,若兮见状,急忙跑进厨房,拎出桶油泼在房子上点燃,大火迅速燃烧起来,若兮跑出院子,看着班主等人,一下无暇顾及追捕野兽,都抢着救火,从房间里搬出金银细软,乱成一锅粥,心头甚是舒爽。 若兮骑着小黑,折腾了一夜,也有些乏了,此时天以破晓,东方渐露鱼肚白,想着一夜未归,姨母定然暴跳如雷,回家这顿打,逃是逃不掉的了。 若兮隐身回到家里,一进院门就见婉玉姐姐、雪菲妹妹跪在院子里,姨丈、姨母们正坐在椅子上训斥她们,只听郭子谦道:“若兮从来没有出去过这么长时间,都一夜了,还未回来,莫不是伤了她的心,她是个多么细腻的孩子,你们想过没有?” 若兮一看,根本不敢走近,那隐身符在欣桐姨母眼中根本无处遁形,她急忙绕道后院,将虎皮藏到雪菲的褥子底下,又从床下找出一包草药拎在手上,若兮绕到正门,现出身形来。 欣桐一见若兮歇斯底里的跳起来,厉喝道:“若兮,你这一夜未归,野到哪里去了?牵累姐妹为你受罚,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说着拿起家法就是一顿暴打,若兮跪地任她责打,也不敢躲避,肩头、后背、手臂衣服都渗出血迹来。 郭子谦冲过去,一把夺了欣桐的家法道:“欣桐,你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孩子呢?” 欣桐怒道:“我养的孩子,我还没权利教训了是吧?大姐夫只管好自己的孩子就是了,若兮是欣竹姐托付给我的,我若是教育不好她,怎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 欣桐没了家法,就干脆动手,扯着若兮的衣领,噼噼啪啪的扇耳光,若兮被打的东倒西歪。 王仕奇冲上去,抱住欣桐道:“够了,你打坏了若兮,没人采药。病人全部等死好了,你想干什么?若兮究竟有什么错?” 欣桐尖叫道:“我就是要打她,这个贼偷了羊皮经咒,那是欣竹姐姐让我保管的。” 王仕奇闻言,一下松开欣桐道:“你不是锁在柜子里吗?若兮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欣桐道:“那就是你干的,你偷得,你还给我。”欣桐使劲捶打王仕奇,王仕奇气道:“你是疯了吗?我拿那个有什么用?胡搅蛮缠。”言罢拂袖而去。 第四十三章 仙人球鼻子 郭子谦见状,也跟着王仕奇进屋,毕竟丢失经咒事情太大,谁也无法阻止欣桐盘问若兮。 欣桐气呼呼的坐回到椅子里,问道:“说,你一个晚上都去干什么了?” 若兮道:“我出去找了一天草药,想着明天姐姐和妹妹去东方华府也不至于空手,只是这些草药太难找,在山上寻了好久,才找到。” “她们去做丫鬟,又不是去走亲,带东西做什么?”欣桐冷笑道:“莫不是你也想跟着去,才出去找礼物讨好人家?” “姨母息怒,都是我的错,不要责罚婉玉姐姐和雪菲妹妹,我是想跟她们一起出去见见世面。”若兮挺直脊背道。 “你也想去东方华府?”欣桐嗤鼻一笑道:“怎么就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呢?哪个太太、少爷房里能容得下你这粗鄙的东西,就是在我家,也是上不了台面货色,何时让你抛头露面过,我丢的起那个人吗?” 若兮窘迫的脸都红了,小声道:“我真有姨母说的那么不堪吗?” “还敢顶嘴?”欣桐一下站起来,又要冲下去揍若兮。 欣惠一把拉住她,道:“行了,教训过就算了。” “看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把欣桐姨母气的,还不快给姨母认错。”欣惠盯着若兮,道:“你姨母都是为了你好,你娘死的早,大姨这些年也没在身边,以后我会跟你欣桐姨母一起好好归置一下你,不管怎样,在出嫁前也得修理出个模样来,这披头散发的像个疯魔的样子,别说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就是找个村夫嫁出去也难啊?” 这欣惠姨母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进若兮心房,丝毫不比欣桐的一顿暴打轻,原来在姨母们心里,我不堪到如此地步。若兮面无表情道:“姨母息怒,都是若兮的错。” 欣桐瞥了她一眼,道:“说吧,羊皮经咒是不是你偷去了?” 若兮垂头道:“我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吗?”欣桐冷笑一声,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晚上再告诉我,我们娘俩的事情,有的是时间。” “快下去洗个澡吧,这一身灰土,老远就闻着汗腥味,哪里像个姑娘呀。”欣惠叹了口气,眼中都是嫌弃之色。 “若兮姐姐香着呢?大姨身上才有味呢?”雪菲口无忌惮道:“说不出啥味,难闻极了。” 欣桐气的脸都绿了,骂道:“雪菲你这小妖精,成天跟我作对,不气死我,不会罢休。还不快跟大姨道歉。” “算了,算了,我也洗个澡去,没准身上真有味呢?”欣惠窘的脸红道。 王仕奇跟郭子谦见欣桐没有再责备若兮,就走出来,郭子谦道:“孩子们都快起来,洗洗脸,吃点饭,若兮睡觉休息,婉玉、雪菲也该去华府上工了。” 王仕奇诧异道:“咦,这豆花怎么一直睡啊,欣桐,你去看看她,问她想吃什么,让若兮去做。” “豆花都快被你宠上天了,从晚上回来就没见她出屋,这是要睡歪脖子吗?我去叫她起来,今天跟我一起去坟场做工,咱是什么人家,养得起闲人。”欣桐嘟嘟囔囔的道。 婉玉、雪菲、若兮,三人退下去。 婉玉、雪菲两个挽着若兮的手臂,刚想进房间,就听欣桐喝道:“没事别往屋里跑,你就在柴房里呆着吧。” 若兮踏进门槛的脚又退回来,她松开姐妹俩的手臂,转身向柴房走去,只听身后欣桐咒骂道:“想睡觉,也做完饭呀,一家人等着吃早餐呢?你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 “我洗把脸就去,免得一身灰尘,溅在锅里。”若兮毫无表情的说,欣桐一听,立即闭嘴,回屋去了。 若兮一身伤痛,想到晚上还不知怎么熬,心里就好想逃离这个家。她从怀里拿出符咒贴在身上,心里默念着法咒,伤口很快就愈合。 若兮来到井边打水,清洗了一下头脸,拎着水桶刚走进厨房,就听欣桐惊恐的大声叫道:“仕奇,你快来看豆花。” 随即屋里一阵凌乱,只听王仕奇跟欣桐嚎啕大哭起来,郭子谦、欣惠。雪菲、婉玉也跑了进去。 雪菲看着豆花的鼻子上长了一个仙人球一般大的红包,上面都是黑点,密密麻麻恶心死了,比她鼻子还大,遮住了半个脸。 众人都惊骇的说不出话来,王仕奇边哭边给女儿诊脉,只见豆花脉象平和,又不像生病。 他摇晃着豆花,大声呼叫她,豆花沉沉睡着,一丝一毫也听不见。 王仕奇大声叫道:“若兮,若兮。” 若兮听闻,急忙跑进屋里,王仕奇盯着她道:“豆花怎么回事?” 若兮望了豆花一眼,也是下了一跳,道:“姐姐怎么了?” 王仕奇道:“你采药回来可曾见过豆花?” 若兮摇摇头,心道:“在这个家里,从来不需要解释,她们认定事情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 “你就是扫把星,先是珠儿,现在又是豆花,你怎么不死呢?上次豆花吃了你烙的糖饼,差点没噎死,这次只有你俩在家,指不定又干了什么?”欣桐歇斯底里的扑上来,双手掐住若兮的脖子。 若兮只觉头晕目眩,感觉姨母是要活活掐死自己,她没有丝毫挣扎,心里悲凉道,你掐死我吧,掐死我就见到娘亲了。 雪菲、婉玉见状,急扑过去抱住欣桐,拉下她来,雪菲声泪俱下,道:“娘亲,你冷静一下,从小到大,若兮姐姐何时敢违逆过您和豆花姐,还不是想打就打,想罚就罚吗?她说没见过豆花姐,您也打,她在院里干活,累了就在柴房里休息,她敢去豆花姐房里看吗?豆花姐这病蹊跷,我爹爹不是经常都能治好怪病吗?你们不想办法医治姐姐,却莫须有的朝着若兮发火,仿佛咱家所有坏事都与若兮有关,所有好事又都没若兮一份。这样做真的公平吗?” “滚、滚去做饭去。”欣桐破口大骂,雪菲、婉玉急忙拉着若兮退出房间。 郭子谦道:“仕奇,你也别着急,豆花这鼻子,哎,你行医这么多年,可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吗?” 王仕奇捶胸顿足,扶着桌子道:“大姐夫,我见都没见过。所以才着急啊,好好一个俊俏姑娘,这个模样可怎么见人啊?” “哎····”众人看着豆花的样子,都沉默不语。 第四十四章 负伤做早餐 郭子谦心道,这豆花没好歹的虐待若兮,真把欣竹姨姐当吃素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兮是人家的亲闺女,看着自己闺女被欺负成这样都不显灵,还是亲娘吗? 其实,此刻王仕奇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只不过,不敢说出来罢了。 若兮三人一出屋,婉玉就拉着若兮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休息,看若兮脖子已经被欣桐掐紫了,忙道:“妹妹,你没事吧?” 若兮道:“我休息一下就好。”若兮喘息了一口气,摸着脖子默念法咒,当着二人的面,也不好拿出符咒来贴,只是欣桐下手很重,若兮感觉咽喉撕裂般的疼,她咳嗽道:“有吃的吗?我可能是饿的头晕了,感觉眼睛发黑。” “有,我娘买了豆沙糕,我这就去拿。”雪菲飞快的跑去。 婉玉道:“你先歇会,我给你倒杯水喝。”也跑去厨房取碗端水。 若兮趁着二人不在身边,掏出止血符咒贴在脖子上,疼痛迅速止住,当雪菲拿来豆沙糕,婉玉取来水时,若兮就悄悄将符咒收好,她脖颈上的淤紫随之也消退了。 雪菲轻轻蹲在若兮身边,将豆沙糕喂进若兮嘴里,道:“快吃点,若兮姐姐,出去了这一晚上,肯定饿坏了。” 若兮吃着豆沙糕,道:“饿晕了。” 婉玉递给若兮一碗清水,柔声道:“若兮妹妹,慢点吃,别噎找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手帕里包着若兮的头发。塞进若兮衣袋里,道:“我在院子里发现这把头发,定是豆花干的,你收好,别被姨母发现,无论豆花干了什么?哪怕她杀了你,她们也不会替你说一句公道话的。” “谢谢婉玉姐姐。”若兮眼中迅速充满泪水,她想到数年前,婉玉姐姐为了护着她,向姨母、姨丈揭发豆花诬陷珠儿的事情,被豆花砍伤的情形。 “苦命的妹妹,要是欣竹姨母活着该多好。”婉玉忍不住抱着若兮的肩膀抽泣起来。 雪菲见状,害怕母亲突然出来,又是一顿臭骂,忙找话题道:“若兮姐姐,你出去的太晚了,估计这晚上是打不到猎物的了?” 若兮道:“是没打着什么?就猎杀了一只白虎,虎皮放在你褥子底下了。” “啥?打了一只老虎?”雪菲惊的张大嘴巴,拉着婉玉就往屋里跑。 若兮站起来,脖子不疼了,吃了一块豆沙糕,立刻就感觉浑身舒畅起来,她伸伸胳膊,走进厨房去做饭。 婉玉、雪菲从来没见过老虎呢?别说白色的老虎,俩人一撩褥子,就见一张雪白的毛茸茸的巨大虎皮,激动地抱在一起,道:“若兮神勇无敌。”急忙盖好褥子跑回厨房。 雪菲一进厨房门,就夸张的纳头就拜,道:“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连老虎都能打,快也赐我一点力量吧。” “真是太大了,若兮妹妹,吓死人,你怎么做到呢?就是十几个壮汉也是办不到的。”婉玉拽着雪菲的耳朵,把她拎起来训斥道:“刚换的衣服,又弄脏了,一会怎么出门,还想挨骂是吧?” 雪菲兴奋的不能自已,道:“若兮姐姐,你快说说,怎么猎到的呀。” 若兮一边和面,一边说道:“当时有十几个猎手追杀这只白虎,最后只活下一人。我与它搏命,也差点摔下山崖。幸亏小黑一口叼住我的衣领,不然也坠入悬崖了。” “姐姐,你太神勇了。”雪菲道:“难怪姐姐一整夜都没回来,猎杀这庞然大物一定要些时候的。” 若兮道:“那也不是,你还记得去年元宵节我们看杂耍团的事情吗?” 雪菲道:“我当然记得了,哭了一夜都没睡,想起来就难过,太可怜大猩猩。” 若兮和好面捏成长条,切成等份的面团,一一压平,沾了芝麻,一个个整齐的码在铁锅里,盖上锅盖,就坐在灶台下添柴烧火,她一边拨着柴火,一边说道:“我昨晚猎杀了老虎,就去那杂耍团将里面锁着的所有动物,包括让你哭了一晚上的大猩猩,全都给放了。” 雪菲瞪大眼睛道:“真的?”一下扑倒若兮身上,道:“姐姐,你太伟大了,我太高兴了。” 若兮道:“我就知道你会开心的,我也开心。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想到那些动物再也不用受虐待了,就觉得很值。” 雪菲道:“我要是有姐姐一半身手,就把我娘吊到树上挂几天,不治到她求饶,就不放她下来,让她没好歹的瞎折腾。” “雪菲,你又皮松了是吧?让你娘听见,不打你几个大耳光子才怪。”婉玉慌张的向外打量。 “打就打呗,谁怕她。”雪菲坐在若兮身边,搂着若兮的肩膀道:“我若兮姐姐,生的又美又香,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别靠进我,一身汗味。都是灰尘了。”若兮轻轻推开雪菲。 “姐姐香着呢。”雪菲抱着若兮,道:“我就要抱着美若天仙的若兮姐姐,一会我就要去东方华府了,也不知几天才能再见姐姐。” 婉玉望着她们笑道:“这是真心话,姐姐也愿意听。若兮妹妹多美,才不像我娘跟欣桐姨母说的那样,你说她俩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呀?” “眼睛没问题,脑袋残疾。”郭子谦从外面走进来,接着女儿的话茬说道。 女孩们都吓了一跳,郭子谦道:“我过来看看早餐做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若兮站起来,从坛子里捞出一个咸萝卜,放在菜板上切成细丝,装在盘子里,又切了些细细的葱丝洒在上面。 郭子谦道:“若兮,难为你了。” “没事,烧饼马上就熟了。”若兮掀开锅盖,一锅热气腾腾的芝麻烧饼。 雪菲迫不及待的下手就抓出一个来,烫的一下扔出去,若兮手里正拿着一个空盘想装火烧,见此状一个转身,将盘子飞出去,只见烧饼一下落在盘里,若兮伸手接住盘子,递给雪菲道:“快吃吧,小手烫坏了没有?” “姐姐好棒。”雪菲端着盘子,就吃起来,边吃边赞道:“真香,姐姐烙的芝麻火烧太香了。” 若兮将锅里的火烧捡出来装盘,放在婉玉手里的托盘上,郭子谦道:“若兮,你就在这里自己吃点吧?别去姨母们跟前了,这俩女人,脑袋不清楚,明明跟你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却偏偏都将怨恨记在你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我知道了,大姨丈。你们快去吃饭吧。”若兮拿起一个火烧,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啃。 第四十五章 华府的早晨 若兮啃着火烧,陷入沉思里,大姨的铜铃跟梅姑的铜铃一模一样,又是在金戈的刑室里找到,她与金戈门到底是什么关系?若兮想着这些,心里疑惑越来越多,一点也没发觉欣桐姨母何时来到身边,她手里吃了一半的芝麻火烧一下就被欣桐夺走,只听欣桐骂道:“什么时候这新出锅的食物也敢往你嘴里放,不是告诉过你,只能吃大家的剩菜剩饭吗?而且只能在门口蹲着吃,且要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呢?原来躲在这里偷吃。” “是我让若兮在这里吃的,就怕你再没完没了的数落她,才不让她在你眼前晃。”郭子谦道:“欣桐,你对外人的女儿都视若己出,若兮是你姐姐的亲女儿,是你的亲外甥女,你不要太过分。” “子谦,妹妹管教若兮,你不要总是横加干涉,玉不琢不成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欣惠道:“若兮,咱们家不富裕,你在家里也不出去干活,吃点什么都能凑合一顿,捡着吃就行了。别总惹你姨母生气。” 欣桐指着院子里的菜地道:“若我总是纵容你,你就一点规矩也没有了,你去给我吐出来,该你吃的你吃,不该你吃的就得吐出来。” “太过分了。”郭子谦急道:“若兮,你不要听她的。” “子谦,你快去上工吧?”欣惠催促着,拉郭子谦的胳膊,郭子谦抬手就将欣惠推了出去,欣惠脚下不稳,一下跌倒在地,嚎啕大哭道:“你居然打我,我不活了······” “老天啊!欣竹姨姐,我郭子谦对不住您啊,我后悔再活一次啊!”郭子谦怒吼着,扭身就走。 雪菲、婉玉看着若兮在菜地里不断呕吐,心如刀割,被王仕奇拉着上了马车,向东方华府行进。 雪菲愤怒的眼睛都红了,瞪着王仕奇道:“你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老天爷不报应你们,就是老天爷眼睛瞎了。” 婉玉道:“姨丈,如果那年吃了苹果的人是若兮该多好,今天就不会被姨母怨恨,惨遭虐待。如果活着的是欣竹姨母,也会这么虐待珠儿吗?我们一定不得善终,欣竹姨母能救我们,也能解脱女儿的苦难吧?” “我也劝不了她们,若兮今年也十四岁了,我会留心给她找户好人家,赶紧把她嫁出去,也好彻底摆脱这梦魇般的生活。”王仕奇眼角流下泪来。 东方华府的早晨,是婢女们最忙碌的时刻,三更就要起床练功,单是捧水盆伺候洗漱,就有二十势,每一招一式都要求丫鬟具有扎实的基本功,据说,东方华府的丫鬟,平日服侍,日日研修,一到危急时刻,都是杀的了敌,擒得住贼的。就连扫地的奴仆,都必须脚穿十斤重的铁鞋,按照规矩打扫,每块地方扫几下,怎么扫?都有严格的规矩,一丝违反,就要受罚,被惩戒。 丫鬟们的鞋底都是镂空的,里面有铃铛,倘若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就会被罚跪。说明还没学会走路,不会走路的丫鬟,只能呆在柴房,劈柴烧水,干粗活。能在院子里走动的丫鬟,至少也有两年基本功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主子房里伺候。 平日,丫鬟们五更天,服侍主子们起床更衣、洗漱、然后去练功,主子们通常在练功房回来,还要再洗澡,再更衣后,才用膳,直到主人出府,丫鬟们才能稍微放松下来,然后,开始打扫房间,一直要忙碌到晌午才能收拾停当。 尤其是大少爷的院子,奴婢们更是要小心翼翼,他素来有洁癖,各处都要一尘不染,一日沐浴两次,早晨起来,晚上睡前,都会沐浴,夏日则是出门回来就沐浴,衣物从里到外,都会更换。包括鞋袜都要熏香熨烫。 二少爷就相对简单,他整日沉迷于练剑习武,对于婢女是否偷懒,衣服是否熏香等等都不在意,一件衣服有时穿了两三日,母亲提醒他更换,他才想起来,为此管事李婆婆,几乎天天在晨训的时候责骂婢子们,皮轻骨贱,偷奸耍滑。 婉玉与雪菲站在最后排的的队伍里,听李婆婆训话,琐碎繁沉的规矩,听的人哈欠连连, 诸婢女日日听这老生常谈,耳朵都听出茧子来,这打哈欠是会传染的,一个传染一个,都轻轻掩着嘴巴,强忍困意。 婉玉、与雪菲跪了一夜,本就没睡觉,此刻也是昏昏欲睡,婉玉强忍哈欠,雪菲一个大哈欠就打出声来,李婆婆一眼望到她就叫道:“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雪菲又打了一个哈欠,根本没发现李婆婆是在跟她说话,婉玉忙道:“回管事的话,婢女婉玉。” 李婆婆走过来,拉着雪菲的衣袖,给她拽出来道:“问你呢?” 雪菲道:“我叫雪菲。” “邋邋遢遢,睡眼惺惺,一看就是个懒惰坯子,大少爷也是,这等人还买了往夫人房里塞,可不是要日日挨骂不成?”李婆婆敛容冷冷道:“也幸亏夫人这两日不在府中,你们俩个还有些时间学习,不然真是不堪入目,跟我来吧。”说着对诸婢女道:“今日晨会,就到这散了,大家都回去各忙各的吧。”诸婢女应声道:“谢管事教诲。”躬身退下。 李婆婆将婉玉、雪菲姐妹带回房间,坐在椅子上,盯着她们打量道:“小模样倒是还行,都眉清目秀的,眼睛怎么都这么红,莫不是初次离家,一夜未眠?” “回管事话,正是。”婉玉垂着头道:“我与小妹雪菲,从未出过家门,想到入府侍奉夫人,战战兢兢,唯恐粗鄙不堪驱使,是以夜不能寐,还望管事宽宥,教导。” 管事点点头道:“初来乍到,都是在所难免,你们既然要入府做事,身为丫鬟,就要知道尊卑,牢记规矩。谨言慎行,不逾越礼仪。目光不能直视主人,声音要轻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大声喧哗。主人不问,不能随便说话······”管事婆婆唠叨了一大堆,然后问道:“你们都记下了吗?” 婉玉、雪菲道:“都记下了。” 第四十六章 水盆侍奉 管事李婆婆拿起一只金铃铛摇晃三五下,就见院外一女子,急匆匆赶来。只见这女子生的娇躯袅娜,神态娉婷,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翠云高髻簪金铀,藕花罗裙步生风。她一进门,就微笑着对李婆婆敛衽施礼,道:“长青给婆婆请安。” “免礼。”李婆婆拉着女子的手,指着二姐妹,道:“长青,这是大少爷新买的丫鬟,交代过了,放在夫人房里,你要用心教导,不同于小丫鬟们从柴房做起,有的是时间磨练。” 长青笑着打量着婉玉、雪菲,道:“大少爷这得多看好她们呀,一来就安排在夫人房里伺候。婆婆放心,长青必当尽力教导。” 李婆婆道:“你就先教教她们最简单的水盆侍奉吧,下午我叫陆媛姑娘教她们煮茶,先把眼前最基本的技能学会了,现学现用,一边伺候,一边练习就好。” “婆婆放心,我一定尽力。”长青眼角含笑,目光温柔,看了雪菲一眼道:“你去打盆水来。” 雪菲看的怔住了,心道,这女子生的好美,真像画里走下来的美人一样,这东方华府里的丫鬟都这般美貌吗? 婉玉见雪菲发怔,忙轻轻碰她胳膊,道:“雪菲,去拿盆打水。” “水哪里?盆在哪里?”雪菲忙慌张问道。 “哎”管事叹了口气,道:“往身后看,架子上是盆,旁边桶里是热水,这会温热了。” “哦,知道了。”雪菲眼角斜睨了李婆婆一眼,忙走过去,拎水倒入盆中,端过来,往地上一放,道:“水来了。” 长青、李婆婆情不自禁的同时摇了摇头,李婆婆道:“没出过门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呢?我还要去如夫人房里伺候,一切烦劳长青姑娘。” “奴婢分内事。”长青敛衽恭送李婆婆,道:“李婆婆慢走。” 婉玉、雪菲也敛衽施礼,见李婆婆一走,长青就笑道:“你们俩个别拘谨,我这师傅是华府最没脾气的,任你多淘气,我都不忍心责罚?” 雪菲、婉玉一见长青姑娘,就生出好感,雪菲忍不住道:“长青师傅,您就像是那画上走下来的美人,我刚才都怔了,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这嘴巴甜的,人小鬼大。”长青笑道:“你叫什么?” “雪菲。”她眼睛不住地瞅着长青看,笑呵呵道。 “婉玉,见过长青师傅。”婉玉敛衽施礼,见雪菲模样,轻轻拉她衣袖。 长青笑道:“无妨,她年纪小,看我不打紧,要是主人面前就要被罚了。” “啊?”雪菲不解地望着长青。 长青道:“雪菲,你要记住在华府,奴婢是不能直视主人的,刚才李婆婆应该告诉你了吧?” “是。”雪菲垂下头道。 长青轻轻弯腰,脚下轻移,双腿高低起伏,从地上端起水盆,双手交叉捧着,曼声道:“从低姿入地取水,力从根发,劲整而力聚;高姿飘然,机含万变,双掌穿花捧盆,出手一式站方圆,变化四方任周旋。”只见她身形飘忽,气质高贵,水盆在她手上宛如一件兵刃一般,挥洒自如。 “师傅好美啊!”雪菲拍手叫道:“我都没看清,怎么这般美妙。” 长青道:“这套水盆侍奉二十式,乃是东方华府训诫房祖师雅安姑姑所创,取意,春夏秋冬为寻常侍奉。取意,梅兰竹菊四君子,为文侍奉。取意“十二形者:龙、虎、猴、马、鼍、鸡、鹞、燕、蛇、鲐、鹰、熊”为武侍奉。” 只见长青手捧水盆,沉腕坠肘,两腿平行开立,两脚双肩同宽,垂直下蹲,脚尖平行向前,两膝向外撑,大腿与地面平行,同时胯向前内收。只听她道:“春夏秋冬寻常事奉,对应的是四个基本步桩,马步、扑步、虚步、歇步。纳气两手托上行,提自丹田升在胸。腹收精气全提住,势若腾空上苍穹。” 雪菲、婉玉看着长青,静止如松,气定神闲。也跟着学起来,只是这马步初练甚是费劲,弯腰塌背撅屁股不算,双腿站了一会,就情不自禁的酸痛发抖,不听使唤起来,二人汗如雨下。 “坚持。”长青道:“凝神静气,使裆成圆弧形,这马步俗称圆裆。含胸拔背,胸要平,背要圆。两手抱盆与胸齐。虚灵顶劲,头如悬线发提梁,双眼微垂视前方,呼吸匀称如无物,待得吸尽变成吐,清气沉来浊气除。浑然一息还太虚,二气循环无先后,内外相生一念转。激浊扬清精气添,脚下生根似泰山。” “长青师傅,夫人公子们洗漱大约用多长时间,我实在坚持不住了。”雪菲扑倒在地,呼呼喘气,额头汗珠黄豆般滚滚而下。紧接着婉玉也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双腿不住发抖。 长青道:“平日里夫人、少爷们吃些小食,都会先洗手,用时大概五分钟。早晚洗脸用时大约在七八分钟,这春夏秋冬的四步桩要练到半个小时以上,才能应对自如。” “为何那么久?”婉玉气喘吁吁问道。 长青笑道:“因为,有时少爷们会按照惯例考教丫鬟们的功课,会故意拖延不洗,那丫鬟就不能动,若是坚持不住,就只能去后山罚跪两个时辰,三次以上都受罚,就要跟扫地仆人穿一样的铁鞋,腿戴沙袋干粗活了。” “啊?怎么会这样?”雪菲惊得张大嘴巴。 “夫人房里最是轻松,你们现在最难的不是水盆侍奉,而是鞋子。”长青抬脚道:“华服丫鬟的鞋子都是镂空装了铃铛的,所以走路要特别小心翼翼,不能让铜铃有响声,万一不小心弄出动静,被夫人少爷听见,不用等训斥,自己去后山罚跪就好,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雪菲、婉玉听得面面相觑,这与她们想象的东方华府一点也不一样,心道,这还站得起来吗?还不日日都得罚跪呀。 长青见状,笑道:“你二人还不快起来,也别害怕,习惯就好了。有个一年半载,受罚多了就练出来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每日三更就要起床练功,不像在家里,睡不了懒觉了。” 第四十七章 长青姑娘授徒 雪菲、婉玉浑身发抖,两腿酸软无力,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立在长青身边。 长青拿起一条巾帕,搭在脖子上,道:“夫人、少爷们房里用的都是缠枝掐丝金兰花的浅铜盆,你们要牢记。李婆婆这里没有,等你们去主人房里伺候的时候就见到了。” 长青和蔼地望着二人,道:“我再教你们二十式水盆侍奉里,文武侍奉各一式,以应对突如其来的考教。” “我们在夫人房里伺候,也会被少爷们考教吗?”雪菲怯怯的问道。 “东方华府的规矩是每个月,各房里的丫鬟轮值,除通房丫头除外,其余丫鬟都有机会在少爷们房里当差,目的就是为了考验功课进展。所以,你们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尤其大少爷,御下严厉。”长青道:“先给你们示范武侍奉里的,一式燕子捧心。”只见长青姑娘,双臂捧着水盆,身体向前倾,左腿直立,右腿后撩,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她下盘稳如磐石,一丝也不摇晃,只听她慢慢道:“这时脖子将相当于巾帕的架子,你们一定要注意清洁,大少爷有洁癖,有一丝不洁或异味,大少爷也不会用的。这是大不敬罪,会被训诫房打手板子的。还有,就是主人或许正在谈话,或许还要喝口茶水,你们都要耐心等候,无论何种姿势的水盆侍奉,都不可移动,更不可放下。除非,主人吩咐退下,否则不能离开。” “啊!”雪菲又是一声惊呼,忍不住道:“就这个姿势,我们十秒钟都坚持不下来啊,还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呢?” 长青放下腿,站起身子道:“文侍奉里古梅盘枝,相对简单。”只见她双臂后背环绕,水盆滑在脊背后托住,单腿微曲,另一只脚盘在支撑的腿上,长青道:“这个动作,最难得就是胳膊别在身后,力量要小于身前,夫人们之间聊天,或是少爷跟老爷谈的起兴,等着时间长一些,就酸麻难忍,因为这个动作罚跪的人最多。” 长青看了婉玉一眼道:“你们也别心急,新来乍到,都是要受罚的,我再跟你示范足浴。”长青放下水盆,道:“你们俩个可以互相按摩,这按摩的功夫,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掌握,手上力道,认穴精准都是日积月累,磨炼出来的,凡事循序渐进。” 长青看着两个一眼无助的小姐妹,心下甚是怜惜,温柔道:“婉玉,你坐下。” 婉玉依言坐下,局促不安的望着长青。长青望着她们,道:“足浴时,大少爷用玫瑰、二少爷用艾草、夫人用藏红花、如夫人用枸杞生姜,老爷不会用你们洗脚,都是如夫人亲自伺候。”长青跪地恭敬地抬起婉玉的脚,婉玉吓得一下缩回,长青玉指一扣,婉玉脚腕就被紧紧握住,移动不了丝毫,婉玉尴尬的都要流下眼泪,窘迫道:“长青师傅,这怎么可以。” 长青微笑道:“你不让我洗,怎么教你们按摩呢?”说着将婉玉鞋袜轻轻脱下来,道:“放入主人脚之前,一定要轻轻拖住他的脚掌,让自己的手先下水,再问,温度是否合适?” 长青此处停顿一下道:“若是主人说不合适,或是凉了,或是太热,你们就要向后移动两步,退后告罪,稽首道:“奴婢疏忽,这就去更换。若是温度合适,就可以开始清洗按摩。” 长青将洗脚的步骤、及脚上的穴位分布,耐心仔细的讲与二人听。婉玉感觉长青姑娘的手,柔弱无骨,柔软细腻,但刚才那一抓,却非常有力,令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长青用膝头的长巾将婉玉的脚擦拭干净,涂抹上一层玫瑰油,双手轻轻拍打双脚外侧,轻声道:“按脚之前,先放松一下小腿的肌肉,双手要灵活轻盈,犹如金鱼摆尾。”长青松开婉玉的脚,双手抖动如游曳的金鱼尾巴,她快速抖动,双手现出一重重光影,仿佛生出无数只手掌一般,一层层展开,像旋转的折扇,又像一朵朵盛开的雪莲。看的婉玉、雪菲眼花缭乱,情不自禁赞道:“长青师傅,太厉害了。” 长青收住手,双手握住婉玉的脚,向内稍用力挤压,婉玉忍不住**了一声,长青道:“痛吗?” “有一点点。”婉玉不好意思的道:“不痛,没事的。” “昨晚是不是在家里闯祸?罚跪了?”长青若无其事的说,雪菲惊奇道:“您怎么知道,我们昨晚罚跪了一个晚上。” “脚底是全身器官的缩影,哪里受了委屈,都会反映出来。”长青双手在婉玉脚背处上下搓热整个脚部,婉玉只觉身体都热血奔腾起来。 “舒服些吗?”长青食指弯曲,指关节顶住婉玉脚心,轻轻按压片刻,然后蜻蜓点水般轻刮她大脚趾,道:“按摩大脚趾,能改善头痛头晕,宁心安神,助于睡眠。”又用中指、食指关节按压脚底穴位,道:“跟我讲讲,你俩那么乖巧,爹妈怎狠心责罚呢?” 婉玉、雪菲闻言,心里郁结的悲苦一下崩溃,两人从没遇到过像长青姑娘,那么和蔼可亲的人,看着长青,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什么心里话都愿跟她倾诉,婉玉就将若兮的处境跟长青细细道来,长青听得泪眼朦胧,难过道:“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回头我跟李婆婆说说,你们也回去做做家人的工作,让她来东方华府吧,这种情况下,唯有离开那个家才能摆脱厄梦。” “可是我娘怎么可能会同意呢?”雪菲流泪道。 “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长青安慰道:“你们想想,我回去也想想。”说着又给姐妹俩讲了些按摩的手法,她双手轻轻挤压婉玉脚侧,道:“有没有泰山压顶的感觉?” “有的,但师傅一松手,又感觉特别舒服。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婉玉道。 长青双手起伏交错按压婉玉脚背与脚心道:“这是排山倒海手法,感觉小腿微微发热了吗?” “是的,好舒服。”婉玉被长青按摩的飘飘欲仙,四肢百骸舒爽的难以言会。不由心悦诚服。 雪菲也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跟长青师傅好好学习,这足底按摩的学问实在太多。 第四十八章 陆媛煮茶 长青师徒三人练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饭食,长青道:“你们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带你们去餐室用餐。” 雪菲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大喜,高兴地跳起来,挽着婉玉手臂,就跟在长青身后向餐室走去,此刻,正是饭时,东方华府里的丫鬟们都在用餐,诺大餐室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 长青立在门口,望着姐妹俩,轻声道:“虽然,你们还没换鞋子,可是走路的声响已经不小,而且一路上,雪菲都是挽着婉玉的手臂,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你们进去用餐之前,我必需得给你们说说规矩,免受责罚。” 雪菲闻言忙松开手臂,规规矩矩站好望着长青,道:“是,谢师傅教诲。”心里却道:“吃饭还能有什么规矩。” 长青一脸严肃,道:“在东方华府,丫鬟走路,禁出声响。不能叉腰、不掉臂、不摇肩、不摇头、不摇身。两人同行,不携手、不蹦跳,不喧嚣,独坐手不扶腮,不伏桌小憩。用餐时,不择好食、随顺赐予,一心羹饭,不含食语、不嚼食出声、不剩饭菜,食毕,新人要主动清洗餐室里的所有杯盘碗筷。” “这么多人?就我们两个洗碗吗?”雪菲可怜兮兮的望着长青。 “是的,每个新人都要洗碗半年,或是等后面的新人来替换。”长青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餐后问我。”说着踏入餐室。 餐室宽敞明亮,摆着一排排榆木桌椅,从前到后大约有五六十张桌子,桌子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墙壁上挂着各种扇面状的侍女图,画中人形态各异,个个端庄秀美。 进门处是一张大餐桌,桌子上摆满菜肴,饭食。前面站着两位侍女,负责将饭菜盛好放在一个托盘上,交给用餐的人,屋里有三位侍女,手里拿着戒尺,漫步在室内,负责监督用餐不合礼仪的丫鬟。她们都身着同样款式、质地的白色长衫,头上戴着白色头巾,一身栀子花香,婉约可人。 前面的侍女见长青进来,忙恭敬行礼,端上一个托盘,道:“长青姑娘,辛苦。” “妹妹辛苦。”长青还礼,接过托盘就在前面的桌子上坐下来。 婉玉、雪菲两人接过托盘,看也不敢看,垂头走到后面无人的桌子旁落座,小心翼翼的吃饭,不敢出声说话,餐室里没有声音,雪菲恨不能将餐饭不嚼就吞下去,唯恐咀嚼青菜的动静太大,被那手拿戒尺,转来转去的女侍捉住责罚。 婉玉也胆战心惊,都没吃出饭菜的味道,就一身冷汗了,托盘里的食物给的不少,比平日她们的食量都多,两人不敢剩下,勉强吃进去,就在这时,餐室里突然有一个丫鬟打了一个饱嗝,这饱嗝打的很响,估计是吃多了,没控制住。 只见那丫鬟倏然站起身来,四周作揖以示歉意,然后对着白衣侍女跪下,道:“雾妳请惩戒。” 白衣侍女,敛衽施礼道:“雾妳姑娘,得罪了。” 雾妳伸出左手,白衣侍女举起戒尺就狠狠朝手心打了下去,啪、啪、啪,三声,打完就将一片敷了药粉的白纱放在她手心里,雪菲见雾妳眼泪都流出来,娥眉颦蹙,隐忍着将纱布缠在手上,纱布渗出血迹。 婉玉仔细端详那侍女手中的戒尺,竟不是普通竹木尺子,而是一把缠着铜丝的厚竹板,三下拍下去,女孩嫩嫩的小手早就破了,仅仅是吃饭打嗝,婉玉捂着胸口,一颗心都快蹦出来。 丫鬟们见雾妳受罚,并无一人出声,甚至看也不看,像是见怪不怪,根本不当回事。都专心吃饭,饭毕,就悄悄走出去,婉玉听不见她们的脚步声,几十个人就像幽灵一样,渺无声息的鱼贯而出。白衫侍女们也跟着出去,她们脚上都穿着青色绣兰草的铃铛鞋,却都没有声响,雪菲、婉玉二人,心里不由奇怪极了。心道,自己没穿铃铛鞋,还有声响呢,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二人将碗筷杯盘都洗刷干净了,就回到李婆婆的练习房里,继续等待下午的课程。 雪菲、婉玉看着雾妳受罚后,一颗心就悬在喉咙,不敢说话,也不敢窃窃私语,唯恐被发现哪里不合礼仪,想到雾妳流血的手,就感觉浑身发冷。 这时,一位叫陆媛的姑娘来教煮茶,这陆媛姑娘素丝单襦,一身梅香。乌发垂腰,秀美的脸颊,粉嫩如桃花,似吹弹即破。一双玉手,十指纤纤,仿如精雕美玉,又一位天仙美人疑似画中来,惊得雪菲、婉玉怔怔出神,心里暗暗自惭形秽起来。 陆媛声音如黄莺出谷,甜蜜轻柔,一进门就道:“这大热天的,中午昏昏欲睡,李婆婆非要我教你们煮茶,这炉火熏烤势必火上浇油,俩位妹妹新来乍到,就忍忍吧。” “有劳陆师傅了。”婉玉、雪菲敛衽行礼。 陆媛从手提的竹箱里拿出一只生铜铸造,形如古鼎的风炉,一把蚀刻花草纹的铜壶,一支柿心木银裹两头的茶夹,几个装茶的纸囊,使炙茶不泄其香。一个内圆外方,形如车轮的磨茶碾,一个漉水囊,一个茶刷,一条茶巾,八只越州的青瓷碗。 陆媛看着雪菲,见她一脸倦怠,昏昏欲睡,就道:“你叫什么名字?” “雪菲。”雪菲用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困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了。 “雪菲烧水。”陆媛吩咐道:“风炉里的果木炭已经装好,点火就可以,煮茶前要先将井水用漉水囊过滤一下,然后才能装进铜壶里烧开,这样的水质更清澈,味道也更甘美。” 雪菲依言拿起滤水囊过滤完清水,装进铜壶,点火烧水。 陆媛问婉玉道:“你的名字呢?” 婉玉道:“回陆师傅,婉玉。” 陆媛道:“你叫我陆姐姐就好,茶道无边,我可不敢称是师傅,这个事情也要有些天分和悟性的,你来碾茶粉,放入碗中。” “是,陆姐姐。”婉玉小心翼翼的用茶夹,从茶囊里取出干茶叶,放进茶碾里研磨,她很小心,很仔细,研的茶末很细,拿茶刷轻轻扫下来,装进茶盒里,又用茶勺均匀的挖到茶杯里,心平气和有条不紊。 陆媛望着她道:“婉玉在家也喝茶?” 第四十九章 雪菲烫伤 婉玉道:“是,家父喜欢喝茶,每年明前时分,都会上山采些野茶回来炒制,我在家时,常给父亲磨茶煮茶,只不过都是百姓人家的土办法,登不了大雅之堂。” 陆媛道:“我看你手法娴熟,对每种茶道都很上手,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雪菲站在铜壶边,眼睛闭着已经睡着了,婉玉忙唤道:“雪菲,水开了,该沏茶了。” 雪菲一下惊醒,差点跳起来,揉了一下眼睛,就拎水壶,一把抓在铜壶身上,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烧焦皮肤的味道就满室弥漫开来,“啊呀。”雪菲一下松开手,只见满手血泡,一下红肿起来,疼的雪菲,哇哇大哭起来。 “小祖宗,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陆媛道:“我去找烫伤药,你们等着。”急忙跑出去。 雪菲疼的汗如雨下,觉得整个世界都像被火烧着了,钻心的疼痛与恐惧占据了整个心房,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道:“若兮姐姐,若兮姐姐·····” 婉玉看着妹妹烫的惨不忍睹的小手,顿时心疼的心乱如麻,她慌慌张张,深一脚,浅一脚,如踩烂泥一般跑到外面,从井里提来一盆凉水,跑到雪菲面前,道:“快、快将手放进去。” 雪菲把手放进冰凉的井水里,顿时缓解许多,哭道:“婉玉姐姐,你怎知道这法子管用?” 婉玉道:“小时候烫伤了,爹爹总是这样子让我泡在凉水里降温。”婉玉抚摸着雪菲的头发道:“小雪菲忍忍,晚上若兮姐姐就来看你了。” 陆媛很快就拿了药膏跟白布过来,给她敷好,包裹上伤口,叮嘱道:“这几天千万别着水了,婉玉你日常照顾着她些。主子房间里的事情,我做不得住,万一轮到你们当差,一定小心。最好跟值日的姐妹们合计一下,好歹养好了再说。”陆媛叹了口气,道:“怕只怕,你这没病没灾的没人算计,一个新人,一来就烫伤了,那些油滑的婢子们乐的看笑话呢。你们是哪个房里的丫鬟?” 婉玉道:“陆姐姐,我们是夫人房里的。” 陆媛笑道:“那就没事了,这两日,正好夫人不在府上,雪菲可以好好养伤。” 陆媛吩咐婉玉将茶具装好,明日再继续练习,看着雪菲呲牙裂嘴疼的难受的模样,也无心再教她们,闲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李婆婆闻讯过来,看着雪菲烫伤的手,道:“这几日怕是不能着水了,府上的丫鬟,每月都有两日假期,你可以回家养着,也可以在这里。” 婉玉见雪菲难熬的模样,就道:“求李婆婆恩典,让我先送她回家吧。” “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你送她回去,晚上也别往回赶了,明日一早过来就行。”李婆婆盯着雪菲,叹气道:“府上的规矩,抱病休假,假满之后,有伤病也不能耽搁。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太矫情了。” “是,奴婢知道。”雪菲忍痛道。 “你们出门的时候,门口卫侍会找马车,告诉他们地点就好。”李婆婆说着拿出一个刻着“通行”二字的玉牌交给婉玉,转身就忙其它事情去了。 坐在马车里,雪菲盯着自己的小手,垂泪道:“婉玉姐姐,我这手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可怎么在东方华府活下去。” “哎,先回家再说,姨丈的治伤药,应该很好地。”婉玉也心乱如麻,心道:“雪菲从小也没怎么干活,都是若兮打理日常。这手受了伤,要怎么应付呢?” “若兮姐姐也不知怎样了?没有她的日子,真是一天也活不下去呢。”雪菲想到在华府的一天,心惊胆战道。 若兮呕吐的厉害,她真的恶心到极点,仿佛肠子都要吐了出来,就连小时候,欣桐姨母给她穿装满苍耳子棉衣,扎的鲜血淋淋,都没像今天这么心如刀割,半个火烧而已,她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欣桐盯着她,冷冷道:“我今天不去坟场了,就在家里看着豆花,仔细问问你羊皮经咒的下落,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命。”说着一把揪住若兮的头发,就拖进柴房。 欣惠见状忙跟了进来,道:“欣桐,你千万别冲动啊!豆花脉象平和,生命无忧。你这手底下稳着点。” 欣桐从柴房的木架上拿起一捆草绳,手法利落的扔到房梁上,打了个结,将若兮双手、双脚困住倒挂起来,欣惠望着若兮,跺脚道:“若兮,那经咒不能看,也不能学,你要它何用?快还给姨母,免得受苦?” “我没偷。”若兮还是那一句话,然后就闭目不语了。 “行,你厉害。”欣桐道:“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你不坦白交代,我就吊你到死。” 婉玉、雪菲到家时,已是晚鸦归林,素月悬空。王仕奇、郭子谦夫妇刚吃完饭,正在满心愁苦之际,豆花昏迷不醒,若兮吊在柴房,一天水米未尽,被拷打了两次,死去活来,只字不吐。 又见女儿们回来,着实吓了一跳,雪菲一见父母,就哭的梨花带雨,婉玉也泣不成声,二人将这一天在东方华府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跟父母讲述了一遍,听得王仕奇、郭子谦胆战心惊。 王仕奇忙打开雪菲小手上的纱布,见女儿烫的惨不忍睹的掌心,心疼的刀扎一般,不由垂泪道:“雪菲,为父对不住你。” “爹爹,我不要回去了。我这手怎么干活,不干活就要被责打,呜呜·····”雪菲哭着扑进王仕奇怀里。 欣桐心疼的围着屋子乱转,婉玉见状道:“爹爹,姨丈,我们可还有回旋的余地,还钱给东方少爷可还行?” “哎!”王仕奇哽咽道:“雪菲,为了你豆花姐,你就坚持一下行吗?豆花的病还不知怎样?家里实在是······” “姨母,今天华府的雾妳丫鬟只是打了个饱嗝就被惩罚,打的小手鲜血直流,妹妹这手,还能再挨打吗?”婉玉望着欣桐,心疼万分的道。 “我去帮她干活行不行?”欣桐急的方寸大乱。 “哎,那怎么行呢?华府规矩森严,怎会容外人进出,除非你是个影子,谁也看不见。”欣惠也急的搓手道。 “有办法了。”欣桐忽然就跑出去,欣惠见状道:“我怎么没想到那死丫头,这会可真是派上用处了。” 欣桐跑进柴房,将奄奄一息的若兮放下来,道:“既然你咬定了没偷,姨母就信你一次,羊皮经咒的事情,就过去了。雪菲在华府烫伤了手,府里规矩大,养不得闲人,我要你用隐身术跟在她身边,帮她干活,照顾她到手伤痊愈,你可愿意?” “是,姨母。”若兮虚弱的晕了过去。 第五十章 若兮穿铁鞋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王仕奇就借了马车,将三个女孩送回东方华府,一路上,雪菲、婉玉将各种规矩,跟自己学到东西一一跟若兮讲了一遍,若兮双目无神,萎靡不振。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 想到昨夜姨母交代完她隐身随侍雪菲后,突然拿出剪子,按住她的头,剪下她的头发,那一头长发落地的瞬间,若兮心疼的窒息了,那落发像生命一样飘零在尘土里。 欣桐冷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不然怎么叮嘱,我也不踏实。你怎能比我的雪菲、婉玉更俊俏。”说着欣桐捏起若兮的下巴,雪亮的剪刀在若兮眼前一晃,一阵刺骨的疼痛,若兮惨叫着捂着脸在地上挣扎翻滚起来。 欣桐冷声道:“别嚎了,至于吗?不就在你脸上划了一剪子吗?这道疤痕,会跟你一辈子,我会给你找套男装,送你去华府当个杂役,这样你就有地方吃饭住宿了,一有时间就去帮雪菲干活。” 雪菲、婉玉见若兮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难过,搁谁被作践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模样,也活不成了。 雪菲心疼的偷瞄了一眼,一身男装,一头短发,一道深长伤疤的若兮,逗趣道:“若兮姐姐,你要真是男孩子该多好,我就嫁给你,简直太霸气,太有男人味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当心府里的丫鬟们犯花痴哦。” 婉玉闻言,盯着若兮,也附和道:“可不是吗?真是个冷俊、霸气的小生,有一种人是怎么打扮都像赝品,就像豆花。又有一种人,怎么祸害?都笑傲群雄,就像若兮妹妹,你若真是男子,我也是要嫁给你的。” 若兮本来心情灰暗,被她俩一说,有气无力的,说道:“真没那么难看吗?”若兮有止血符,生肌符咒本来可以恢复的一丝也看不出来,可是想到姨母的愿望就是让她丑陋不堪的进入华府,充当仆役忙雪菲干活,若是瞬间治好了伤,必然又会遭到更严重的伤害。 其实剪刀刺下来的那一瞬,小飞蛇就在欣桐脖子后面,若兮一把捉住它,才在地上挣扎翻滚,她不想让欣桐看见它,也不愿它伤害欣桐,无论姨母做了什么?她都是母亲的妹妹。 婉玉见若兮开口说话,忙道:“我发誓,一点也不难看,这伤疤更频添几分硬朗,很有男人味。”婉玉拉着若兮的小手道:“姐姐从没骗过人是吧,就是挨豆花的菜刀,也敢说真话的。” “我信姐姐。”若兮淡淡一笑道:“我以为自己被剪了头发,割伤脸颊,一定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了呢。” 雪菲钻进若兮怀里,调皮的笑道:“若兮姐姐,你快体验一下,妻妾成群的威风。” 若兮笑着,一手一个,揽着二人肩膀道:“我要是个男子,就娶了二位做新娘子。”小姐妹三人笑成一团。 马车停在东方华府门口,雪菲、婉玉拿出玉牌,进去找李婆婆告知父亲王仕奇在门口等候,有事求见。李婆婆跟着婉玉出来,路上,婉玉就将姨丈想把小表弟若若送来当个临时杂役,家里有病人,已经揭不开锅的事情,告知李婆婆,求李婆婆慈悲给条生路,只要管口饭吃就行,缓两个月,家里情况好了,就回去。 李婆婆笑道:“这事无妨,就算做长工也可以。” 婉玉千恩万谢,两人来到门口。 王仕奇见到李婆婆忙一揖到地,道:“在下王仕奇,拜见李婆婆。” 李婆婆打量了一下王仕奇跟若兮,道:“这就是若若,这脸怎么伤成这样?看这大眼睛清亮有神,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 “若若,拜见李婆婆。”若兮跪地磕头道。 “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李婆婆扶起若兮,拉着他的手,道:“瞅瞅这小脸,那个狠心的婆娘下的去手,往着俊脸上戳剪子?” 王仕奇一听,后背发凉,暗冒冷汗,心道,这老婆婆怎这般厉害,一眼就看出伤痕是剪刀划伤?还猜出是女子所干?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王仕奇汗颜,当下也不隐瞒,道:“河东狮吼,惭愧、惭愧。这孩子在家甚是可怜,还望李婆婆赏口饭吃。” “王先生,放心回去吧,这孩子交给我就行了。”李婆婆一见若兮,就心生欢喜,本来一脸严肃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多谢李婆婆。”王仕奇告辞而去。 李婆婆望着若兮道:“若若,看你是个利落孩子,放在杂役堆里就埋没了,只是这脸上的伤疤,不知愈合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当书童可能不太行了,还是做个牵马坠蹬的亲随吧?” “多谢李婆婆抬爱,若若粗鄙不堪,贵人面前服侍,唯恐冒犯,还是做个杂役吧。”若兮躬身行礼道。 “这孩子,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李婆婆道:“只是这东方华府的杂役最是辛苦,你看这些扫地的小厮们,脚上的铁鞋,你能受的住吗?” “劳其筋骨,炼其心志。若若能受得住。”若兮道。 “好,是个脚踏实地的孩子。”李婆婆将若兮交代给仆役的工头,就带着婉玉离开了。 这仆役工头,姓梁,五十开外,一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他体格健硕,一尺九的身高,浑身肌肉坚硬如铁,看着若兮,哈哈笑道:“小娃娃,我姓梁,名振飞。这里的人都叫我梁叔,你叫什么?” 若兮作揖道:“若若,拜见梁叔。” 梁振飞一扬眉,道:“一看就弱弱的,哪里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在家里干过活吗?” 若兮道:“小人自幼劳作,能干活。” “好吧,你跟我来。”梁振飞带着若兮进了库房,找出一套仆役的服装,又拿出一双铁鞋替给他道:“在你鞋子外面套上,拿麻绳捆好,这铁鞋重二十多斤呢?” 梁振飞往若兮脚上一看,这孩子脚上根本没鞋,几条破布缠着脚底板,脚趾上落满了灰尘,心头一紧,这是个苦孩子啊,家里穷成啥样,连双鞋也不给穿。看着他脸上的伤疤,是被女子的剪刀所伤,在家里的处境 ,就可窥一斑了。 梁振飞翻了几双男鞋,都很大,若兮根本没法穿,就拿了一双草鞋扔给他道:“若若,你先穿上草鞋再绑铁鞋吧,回头我给你问问李婆婆,找找丫鬟们有跟你脚差不多的,要双鞋子给你穿。” “谢谢梁叔。”若兮拿着草鞋道:“我有草鞋和铁鞋就很好了。” 梁振飞望着他,仔细打量,这孩子生的非常俊俏,洁白的皮肤,明眸皓齿,若是脸上没有这两道丑陋的伤疤,再有一头乌发,说他是个女娃也没人怀疑。 他见若兮虽然纤弱,却丝毫也不矫情,不由心下生出几分怜惜来,问道:“你家里父母都在吗?怎么小小年纪出来做工?” 若兮道:“父母早亡,自幼跟姨母生活。” “那就难怪了。”梁振飞心道,这没爹妈的孩子,毕竟是没人疼的,不然断不至于此,他转身找沙袋给他绑腿,若兮趁着梁叔转身的功夫,隐去身形,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仆役衣服。 梁振飞找到沙袋,一转身递给他,就见若兮已经换好衣服,连鞋子都绑好了,笑道:“行啊!小子,挺利落,我喜欢。” 若兮接过沙袋绑在腿上,梁振飞道:“猜猜这两个沙包有多重?” 若兮站起来,走了几步道:“沙包加上铁鞋,两条腿上估计负重了四十来斤。” “厉害?小子,你在家里做什么?称量的这么准,铁鞋二十斤,沙包二十斤,一共四十斤,一点不错。”梁振飞越发觉得这小孩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