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她太软弱 阳春三月,本是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好时节,沈云悠的房中却像是阴冷的地狱,灰尘连同腐烂的味道一同涌入她的鼻腔,令她脑中一片混沌。 冷,好冷……她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全身都冒着冷汗,通体冰凉。 “再泼!”耳边是沈云娇的声音,下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二小姐……不……不能再泼了,会死人的。” “哪那么多废话?”沈云娇一把夺过下人手里的水桶,往沈云悠身上泼去,嘴里骂着:“没用的东西,这就死了吗?” 沈云悠打了个冷战,用尽全力睁开双眼,沈云娇那张狰狞的脸映入眼帘,在她的记忆中,沈云娇一直温柔和善,她有些不敢相信,断断续续地开口:“你……为什么?” 沈云娇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眼中写满了厌恶:“你少给我装,都这个时候了,演什么姐妹情深?” 沈云悠已经被她折腾得没有一点力气,只是本能挣扎着,沈云娇粲然一笑,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令沈云悠冷到了骨子里,她说:“这就对了嘛,你越挣扎,我就越高兴。” 她一点点地收紧手上的力道,似乎很享受将沈云悠的命捏在手里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沈云悠呼吸更加困难,她扳着沈云娇的手指,整个人都很狼狈。 沈云娇大笑起来,近乎癫狂,手中的力道更甚。她身后的丫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虽隐隐担心沈云悠会死在她的手上,却也不敢说话,唯恐被迁怒。 人都怕死,而死在沈云娇手上,更是令人心惊,沈云娇的丫鬟平蓝咽了咽唾骂。这些年,沈云悠身边的人都一一被沈云娇处理掉了,没有一个是痛快死了的,沈云娇一定会尽己所能将人折腾一番再痛苦地死去。 她最恨的沈云悠,自然也逃不出这个下场。 眼见着沈云悠抽搐着昏死过去,沈云娇终于收回了手,她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双手,像是方才真的碰了什么脏东西,一面轻快地吩咐:“好好儿‘照顾’大小姐。” “是,二小姐。”众人都低着头,直到沈云娇离去,才敢开口说话。 “大小姐也够可怜的,痛痛快快儿地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唉……”林妈自己有两个女儿,见到沈云悠全身血肉模糊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 “我看她是活该,这么软弱,能怪谁啊?”丫鬟松月不耐烦地抓着沈云悠,又忍不住踢了一脚,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阴冷的地方待着? 在她看来,沈云悠是沈府嫡女,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可好,若是自己,一定会早早地将二小姐处理了。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讲,依照沈云娇那个性子,知道她有这种想法,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沈云悠的一条腿实际已经只剩下半截,那是沈云娇亲自砍的,砍下她半条腿后也不允许任何人上药,只是简单地止了血,就这么拖着,沈云悠腿上的肉已经腐烂,发出一阵恶臭。 松月捂着鼻子走向门口,很快,沈云悠从剧痛中醒来。 她半张着嘴不停颤抖,林妈赶紧蹲下身,低声问:“大小姐,您说什么?” “冷,冷……”沈云悠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林妈却明白了,她心中清楚,沈云悠冷是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小姐究竟还能撑多久。 “大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去抱一床被子来。”林妈起身,松月却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若是被二小姐发现了,咱们都得完。” 她不管不顾地拖住林妈,一边威胁:“你要是敢去,我就告诉二小姐,现在就让你家里那两个小贱胚子去死!” 一听她提起了自己的女儿,林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悠独自挣扎。 夜幕降临,沈云悠的噩梦再一次来了。 沈云娇走近,用平日里谈笑的语气对她说:“姐姐,你这双手当真生得好。”说着将沈云悠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捧在掌中欣赏,片刻后又放下,托起了她的下巴:“照我看,姐姐你的舌头也不错。” 因为害怕,沈云悠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沈云娇索性扯住了她只剩下一半的腿。沈云悠一动,便撕心裂肺地疼。 “你说,池二公子喜欢你的手吗?”沈云娇一抬手,身后的人便递上了一把斧子,她在沈云悠身上来回地比划着。 她倾慕池季远已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沈云悠。而自己多次表明心意之时,他都以婚约拒绝。 现在沈云悠落到了自己手里,她倒要看看池季远能有多痴情,等到沈云悠四肢不全、又聋又哑,他真会娶她进门?。 沈云悠喘着粗气下意识往后躲,还记得沈云娇曾说过,每一日都会取走自己身上的一个部位,之前是腿,而今日…… 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拼命摇头,倾下身护在自己的另一条腿。 “姐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要你的腿呢?”沈云娇伸出手,安抚一般摸着沈云悠的头,片刻后,却突然发力,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上拉,眼中就像是要燃起来:“当然是要你的手指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房外的林妈不忍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小姐大约又遭罪了。 第2章 此生最痛快的事 林妈进去的时候,沈云娇已经走了,沈云悠平躺在地上半张着嘴,双眼呆滞无神,眼泪不停往外流。 她的手指被砍去了一根,眼下还流着血,她却像是已经麻木了,一点儿也不管。 “大小姐,你……唉……”林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走上前去,想要帮沈云悠处理伤口。 沈云悠却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她。沈云悠死死地抱住林妈的手臂,手指上渗出的鲜血也流到了她的身上。 林妈被她吓了一跳,沈云悠却张大嘴,像是要说什么。林妈微微低头,她听见沈云悠说:“让……让我死,求你了。” 她一愣,随即心头一酸,流出泪来。大小姐一向对人和善,她先前也多次受到照顾。只是如今老爷不在府中,自己的家人又在沈云娇手中,她实在是救不了沈云悠。 而沈云悠越说越激动,林妈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现在一心求死,也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慌忙擦干了泪水,将沈云悠拥在怀中,轻声说着:“大小姐,你不要怕,老奴会陪在你身边的,明日……明日我就帮你……” 明日我就帮你了结掉自己的性命,这后半句她实在说不出口,便沉默着。月色透过窗洒在二人身上,凄清冷寂。 第二日晌午,林妈便带来了要人性命的药丸,她实在不想用其它方法,这样,沈云悠还会再遭一次罪。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沈云悠已经猜到了一切,抖着手,将药丸捧在手中,又指了指门外。 林妈知道,她这是怕自己被牵连。虽说不忍,但她还是往门外走去。死了,对沈云悠也算是解脱了,她在心中说着,希望来世沈云悠能够投胎到和和睦睦的人家,不必受这样的痛楚。 她将门关上,强忍着不回头,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落泪。 而沈云悠到底是没有死成,她正当要将药丸放进嘴里时,被忽然闯入的沈云娇一掌拍下,药丸也滚落在地。 沈云悠挣扎着要去捡药丸,沈云娇却将她的手踩在脚下,恶狠狠地骂道:“贱人,我就是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身后站着松月,先前松月偷听了林妈对沈云悠说的话,便立即禀报了沈云娇,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去,将林妈押过来!”沈云娇一声吩咐,松月立即走了出去,她早就看那个老婆子不顺眼了,今日就一同收拾了。 “跪下!”她将林妈按在地上,抬起头等着沈云娇的指示。 沈云娇围着林妈走了一圈,终于开口:“看来你是活腻了。”她说罢命人拿来刑具,将林妈按在板凳上。 林妈惊恐的双眼正当对上了沈云悠的眼睛,她不住地求饶,沈云娇却悠闲地坐在一旁品茶,语气平淡:“打,打到她断气为止!” 林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沈云悠却是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直张着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林妈就没了声响,沈云娇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打!” 下人不敢停手,半晌后,林妈终于断气,那双眼睛还睁着,满眼血丝,就像是一直看着沈云悠。 沈云娇还是不解气,接过下人手中的板子,一下一下地砸向林妈的尸体,等到她累了,终于走向了沈云悠:“姐姐,就让她在这里陪你吧!” 说罢冷笑一声,走了出去。门重重地关上,卷起了满地灰尘,混合着腐烂的空气拍打着沈云悠,她明白,自己就要烂死在这里了。 她爬到林妈身边,用力地摇了几下,林妈没有反应,她终于抖着手去探林妈的鼻息,随即又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林妈到底是死了,沈云悠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死成,还害得林妈丢了性命,她缩在角落里环抱着自己,牙齿紧紧地咬住手臂上的肌肤,不知所措。 夜色降临,月亮爬上夜空,沈云悠愈发冷,她知道,沈云娇又要来取自己身上的东西了。 她微微抬头,发现月光已经落在了林妈脸上,她那双睁着的眼睛里洒满星光,沈云悠似乎看到了不甘。 沈云悠颤颤地爬过去,替林妈将眼睛合上,又想起了昨日林妈将自己揽在怀中。 那大约是她在人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了,沈云悠拉着林妈冰冷的手,终于哭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月光渐隐,她擦干了泪,爬到林妈身上摸索起来。沈云娇已经将房中的东西都撤走了,不知道林妈身上会不会有些有用的东西。 她吃力地翻着,终于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沈云悠攥紧双拳,目光冷冽,这是她被沈云娇囚禁以来,最清醒的时刻。 不一会儿,沈云娇到了,她像平常一样,羞辱了沈云悠一番,最后指着林妈的尸体开口了:“姐姐你放心,我今日不是来拿你身上的东西,而是要惩罚这个叛徒。” 她拿着木棍儿对林妈的尸体敲敲打打,然后蹲下来问沈云悠:“姐姐以为,怎么惩罚好呢?” 平常不管她说什么,沈云悠都没有多大的反应,令她想不到的是,今日沈云悠竟然抬头盯着她。 沈云娇笑了起来,语气里都是嘲讽:“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怔,莫不是她看错了?竟觉得沈云悠眼中充满了杀意。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沈云悠手中的小刀已经刺了过来。沈云悠到底是被她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又没有杀过人,手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咬着牙连续刺了沈云娇几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众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沈云娇率先夺过了那把刀。 她用尽全力胡乱地往沈云悠身上扎,一面狂叫:“去死吧,贱人,去死!”明明是沈云悠先动的手,她却已经被按在了地上。 沈云娇像是疯了,整个人十分狠厉,沈云悠的血溅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令她这个人看上去诡异无比,她却丝毫不在意。 不一会儿,沈云悠奄奄一息,她身下淌出了一大滩鲜血,整个身子快速抖动着,嘴里也发出沙哑的低吟,面上却挂着笑。 她懦弱、识人不清,自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说,还害得别人丢了性命。 只是沈云娇和她的母亲桑迎秋……她对她们,从来都是一片真心。若是沈云娇和池季远两情相悦,她定然求父亲将自己和他的婚约退掉,何至于此? 可笑的是自己明知一切不对劲,竟还相信了沈云娇的鬼话,从未想过查明真相,说起来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只可怜了那些为自己而死的人,若是能重来一次…… 沈云悠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沈云娇笑了:“你输了,你不是要我活着折磨我么?我就是要死在你的手上。” 发现林妈身上的刀时,沈云悠就想好了,要用这刀去刺杀沈云娇。能杀了她自然最好;而若是杀不了,也能激怒她对自己动手,那时候便能死在她的手里。 她此生已经无望,若是不能杀沈云娇,也不能如她的意。这一世唯唯诺诺,从未认真活过,这大约是最痛快的一件事了。 沈云悠说完此话便断了气,而沈云娇满身是血,呆滞地看着她,心中又怒又气,沈云悠怎么就这样死了?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第3章 十五那一年 “小姐,小姐?”耳边是丫鬟的轻语,沈云悠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自己的丫鬟白桃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沈云悠一时混沌,她揉了揉眼,缓缓坐起,白桃忙过来扶她,一面说着:“小姐可算是醒了,把我担心坏了。” “从你晕倒,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 白桃还是像从前一样爱说话,她是从小在沈云悠身边长大的,二人之间情同姐妹。她一直念叨着,沈云悠却呆愣地看着前方,眼中没有一点神采。 这是怎么回事?她脑中闪过了无数的疑问,白桃不是已经被沈云娇害死了么?就连自己也…… 沈云悠想起自己遭受的那一切,不自觉的发抖,随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腿还在,她不可置信地掀开被子,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腿,又是敲又是打,片刻后,又伸出自己的双手。 她那双手完好无损,手指纤细、皮肤白皙。沈云悠来不及多想,她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有痛觉,看来不是梦了。 一旁的白桃看到她这副样子默默地担忧起来,她不停地绞着手指,嘴里的话充满怀疑:“这是……这是怎么了?大夫明明说了没有大碍,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坐在床上的沈云悠抱住了腰。白桃目瞪口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半晌后终于缓缓地回抱住沈云悠。 完了,小姐这下可完了。身子这样弱,若是脑子再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沈云悠哪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紧紧地抱住白桃不肯撒手,眼前的白桃是鲜活的,她能触摸到,沈云悠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场景,但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得好好珍惜。 “小姐还没有醒么?”桑迎秋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沈云悠立马放开了白桃,扭过头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桑迎秋见她已经坐了,便是欣喜地上前,两手钳住她的肩膀:“云悠,你可让母亲担心死了!” 母亲?沈云悠听见这二字有些恶心,上一世她简直是瞎了眼,才会相信桑迎秋,还将她视为自己的生母。 就算是小猫小狗儿,养的时间长了,总也会有些感情。自己六岁丧母,这些年一直在桑迎秋身边长大,她竟然可以直接将自己扔进深渊,当真狠毒。 沈云悠想着上一世的事,便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半晌后,桑迎秋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忽然起身,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云悠,你,你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沈云悠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从前那个小蠢货,那双眼里的恨意,似乎要将自己吞噬,她伸出手半掩着嘴:“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母亲?” 沈云悠心中大叫不妙,随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胡乱说着:“白桃,快帮我看看,我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快!” 白桃慌忙低下头,想要替她看一看,沈云悠却死命捂住,仍凭白桃怎么扳,她也不肯松手。 二人咋咋呼呼,片刻后,桑迎秋终于挥了挥手:“云悠,你就先休息,今日陆姨娘要进门,你还是得露个面儿才成,午饭时分去前厅便是了。” 这个小贱坯子,总是这样蠢,她可没有功夫在这儿陪她闲聊,今日那姓陆的小狐狸精就要进门了,她还等着去收拾此人。 关门声响起,沈云悠通过手指的缝隙露出了眼睛。等到她终于确认桑迎秋走远,这才从床上起来,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中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只是整个人都有些苍白。而与这张少女的脸格格不入的,便是那双眼睛。 沈云悠几乎被自己的眼神给吓到了,难怪方才桑迎秋生出了疑心。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放松了一些。她也明白,这么些年,自己都对桑迎秋言听计从,现在的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当然不能硬碰硬,还是冷静一些,不要被她瞧出了端倪。 “小姐……”白桃咽了咽唾沫,艰难开口,不管怎么看,今日的小姐都太不对劲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一番。 “白桃,我现在多大了?” 沈云悠这句话让张大嘴的白桃愣在了原地,小姐……小姐她竟连自己多大也记不住了么?她鼻子一酸,就要落泪,沈云悠却忽然拉住了她的双手,眼神认真地注视着她。 “白桃,我现在说的话你要听好,在这府中,只有灵意和我,你才可信任;其余任何人,尤其是夫人和二小姐,你必要有戒心。” 灵意也跟了沈云悠许多年,最是忠心不二。 白桃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她着实不明白小姐为何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小姐一向没有主意,平日里也是夫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她虽纳闷儿,但也确认了一点——自家的小姐并没有傻。她可不信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明白了这一点,她也不再纠结,认真回答起来:“白桃明白了,小姐今年十五。” 这整个沈府,小姐对她最好了,她不信小姐,还能信谁呢? 十五?沈云悠微微眯起了双眼,想着自己十五那年发生的事儿,回忆了一半,她蓦地皱眉。 这不就是陆姨娘进门的那一年么?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桑迎秋提到,今日陆姨娘进门。 看来是有一场恶仗了,沈云悠叹了口气,同白桃说着:“快帮我梳洗一番,咱们去见见新姨娘。” “新姨娘来了,小姐很高兴么?”白桃有些奇怪,先前听说陆姨娘要进门,夫人日日在小姐房中以泪洗面,小姐也从不愿提起此事,今日是怎么了? 沈云悠摇了摇头,陆姨娘进门,同她有什么干系?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沈府的嫡女,难不成来了个陆姨娘此事就会改变? 可对桑迎秋来说就不一样了。 第4章 她是怎么流产的 沈云悠带着白桃慢悠悠地往前厅走去,到的时候,沈老爷和桑迎秋已经落座。而陆姨娘低着头,耳边垂下的发丝紧紧地贴着脸颊,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整个人很紧张。 这个陆姨娘倒不像是个厉害的,沈云悠心说,上一世她没有什么机会同陆姨娘接触,如今她在府中步步为营,自然要弄清楚每一个人的意图。 “可算是来了。”桑迎秋见沈云悠进来,赶忙起身去挽住她,一面说着:“就等你呢!” 上一世她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沈云悠并未在意,只以为她是无心,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刻意提醒众人,自己不懂规矩。 她就这样一点点地瓦解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感情,而导火索,就是这个陆姨娘。 “她今后就是沈家人了,你可要多照顾一点儿。”沈舜这话虽是在对桑迎秋说,眼神却没有离开沈云悠,他先前偶然听桑迎秋提起过,说是沈云悠对这位姨娘不满意。 桑迎秋赶忙应着:“这是自然,都是一家人,理应相互照应。”她说着走到了陆姨娘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妹妹可千万不要拘束。” 她这个动作令陆姨娘全身一颤,随即结结巴巴地回答:“姐姐您是夫人,我今后也一定会好好儿听您的话。” 桑迎秋很满意她的反应,这狐狸精倒也算是识相,知道自己就算是进了沈家,也不过是奴婢,想来日后也会对自己言听计从。若是她不听话……桑迎秋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手也不觉间握紧,自己可有的是办法。 沈舜对陆姨娘说了几句话,就要敬茶了。 桑迎秋没有开口,陆姨娘却也不敢动,而沈舜又催得急,陆姨娘只好抖着手去端桌上那盏茶,桑迎秋只是咳嗽了一声,她的手瞬间收了回来。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桑迎秋终于有些着急,她看向沈云悠,眼神示意她说些话。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毕竟上一世她就是用这个技俩害了陆姨娘,又离间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自从听说陆姨娘怀着身孕要进门,桑迎秋便日日在沈云悠跟前哭诉,将陆姨娘说成了无恶不作的狐狸精。上一世沈云悠以为她真将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当然为她鸣不平。 她上一世乖巧听话,头一回同父亲起冲突,就是这个时候。 沈云悠清楚记得,这一天,她在父亲跟前说了桑迎秋教给自己的话,将父亲气得脸都紫了。后来陆姨娘又出了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从那时就慢慢差了起来。 沈云悠在心中暗骂上一世的自己蠢笨,一面波澜不惊地拿起桌上的糕饼吃了起来,像是完全不懂桑迎秋的暗示。 “敬茶吧!”沈舜这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再次开口催促。陆姨娘怯弱地起身,正准备上前,沈云悠却忽然用衣袖掩住自己的脸庞,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说只是叹气,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沈舜更是一脸疑惑。本来这个时候,沈云悠做出这样的举动非常不合时宜,但他没有立即发作,毕竟这个女儿一向懂事,他还是耐住性子问:“这是怎么了?” 沈云悠好像有些为难,一旁的桑迎秋神色得意,不枉费她日日在那蠢货面前做戏,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又闭上眼睛感受茶的清香,就等着沈云悠说出忤逆的话来气一气沈舜。 “女儿实在是为母亲难过。”沈云悠起身,走到沈舜面前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小女儿模样:“自从得知陆姨娘要进门,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可又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女儿实在心疼!” “是么?”沈舜看了桑迎秋一眼,虽说没有责问,她却吓得呛住,随即咳嗽了好几声,沈云悠赶紧快步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拍了起来:“母亲,您还好吧?” 这个蠢货!怎么当着沈舜的面就将这事儿抖出来了,桑迎秋心中不住地骂着沈云悠,面儿上却还是在笑。 她拉住沈云悠的手,开口道:“你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这话可乱说不得,我身为沈府的夫人,怎会不知事情的轻重?陆姨娘有身孕,将来为沈家添丁是好事,我又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陆姨娘,但你不小了,该懂事儿了。”桑迎秋说得情真意切,一副慈母的样子,一句话又将事情推到了沈云悠头上。 而沈云悠,她听了此话忽然一愣,目光也有些呆滞,完全反应不过来,片刻后,呆呆地问:“可……可母亲不是同我说若是陆姨娘不能进门,您的日子就好过了么?” 说完,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嘴捂住,心虚地看着沈舜,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母亲,母亲没有说过,这一切都是云悠自己说的。”她一面慌张地解释,一面偷偷地看桑迎秋,有些惧怕她。 她这番动作引起了沈舜的怀疑,沈云悠不会撒谎他是知道的,方才分明就是不小心说出了秘密而慌张。 他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大约是桑迎秋不高兴陆姨娘进门,但碍于身份不能表示什么,便支使沈云悠跳出来反对。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还利用了孩子一片真心,沈舜心中微叹,看来今后还是要让沈云悠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他想着,狠瞪了桑迎秋一眼,陆姨娘还没有进门,她便在沈云悠面前说三道四,这不是引得沈府不安宁吗? “行了,开始吧!”陆姨娘毕竟刚刚进门,而桑迎秋是沈家的夫人,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桑迎秋没有开口,她也感受到了沈舜的怒火。陆姨娘慌忙起身,将手边的茶端起,一步一步地往桑迎秋面前走去。 沈云悠侧过头看桑迎秋,她这个时候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目光也紧紧地跟随着陆姨娘手中的那碗茶。 原来是茶么?沈云悠眯起双眼,记忆回溯到了上一世,若是这茶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应该是陆姨娘敬完茶,然后被情绪不稳的自己撞倒在地,随即流产。 可今日,自己并没有对陆姨娘表现出不满,她倒是要看看,陆姨娘究竟是怎么流产的。 第5章 夸她好看罢了 眼见着陆姨娘越走越近,桑迎秋的心也慢慢揪紧,她不自在地揉着自己的手帕,心神不宁。 终于,陆姨娘停在了她面前,正当这位姨娘打算开口时,沈云悠却抢先一步,她端起了自己身旁的那碗茶:“姨娘的茶想必已经凉了吧?这一碗没有动过,又是新添的,就用它吧!” 这话令桑迎秋松了一口气,她立即帮腔:“云悠说得对,这凉水下肚,对孩子也不好。”说罢用目光征求沈舜的意见。 见沈舜点了头,她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伸手接过陆姨娘手里的茶,放在了一旁。 心中却想着,这个蠢货可算是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实际上,她方才一直想着怎样处理陆姨娘手中的茶,若是她当真喝了那碗茶…… 桑迎秋不敢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沈舜怀疑。 此时沈云悠已经起身,正准备将茶递到陆姨娘手上时,却忽然看了桑迎秋一眼,有些疑惑:“母亲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样差?” 桑迎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沈舜有没有瞧出不对,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兴许是坐得久了有些累,不碍事。” “那母亲可得注意身子。”沈云悠说罢,将茶给了陆姨娘。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世陆姨娘喝了茶后,就被自己“不小心”撞上她,导致流产。 她先前多次表现出对陆姨娘不满,沈舜也就认定,她是故意如此,害得陆姨娘失去了孩子。 实际上,桑迎秋早已经在茶里动了手脚,也是故意让二人撞上。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除掉陆姨娘的孩子,还能让沈舜与沈云悠产生隔阂。 沈舜当年因为家中争夺,失去了很多,平生最恨骨肉相残,确实因为此事慢慢疏远了沈云悠。而她又不懂挽回,一直任由桑迎秋母女摆布,到最后,沈舜对她的感情已经十分淡薄。 今生她不仅没有对陆姨娘表示出恶意,还让沈舜明白,这一切都是桑迎秋从中作祟。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再上前撞到陆姨娘。 如此一来,陆姨娘流产,便说不过去了。 先前桑迎秋看那碗茶的眼神,沈云悠便猜到,问题在茶上。桑迎秋是聪明人,既然不能栽赃给自己,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陆姨娘滑胎。 明明知道这一切,沈云悠还是忍不住将茶换掉了,毕竟上一世,虽说大家都以为是自己害陆姨娘失去了孩子,她却没有对自己做过恶。 就当是报她上一世的恩情吧,沈云悠心中想着,再说就算她今日滑胎,桑迎秋也未必会有什么大事。毕竟她掌管后宅多年,手段狠辣,指不定能将自己摘干净。 正因如此,也不必搭上陆姨娘肚子里那条小命。 敬完茶,沈舜便让桑迎秋和陆姨娘都回去休息,桑迎秋也不愿多待,立即离开了。倒是陆姨娘,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古怪地看了沈云悠一眼,令她有些不自在。 “过来,陪为父走一走。”沈舜招了招手,沈云悠便跟上前。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沈舜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也不能事事都听你母亲安排。” 沈云悠抬起头,满眼困惑:“可母亲待我很好,父亲也曾说过,要听母亲的教诲,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当然知道,经过刚刚的事,沈舜已经有些担忧。但她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然明白。正因为她傻,别人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她可不能这样早就被看穿。 沈舜将手背在身后,微微叹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沈云悠的头,说道:“也罢,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多替你考虑一些吧!” 沈云悠年幼丧母,又乖巧,他也是心疼的。 不知为何,他的手触到自己头顶的刹那,沈云悠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二人这样相处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她都有些恍惚。 “父亲,姐姐!”花丛中传来了清脆的声音,沈云悠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这声音听上去天真,对她来说却像是地狱而来,只因这声音的主人是她的仇敌——沈云娇。 沈云娇身着鹅黄色衣裙从花丛中走出来,她拉住沈舜的衣袖,左右晃动,一副不知愁的样子。沈舜也笑眯眯地回应着她。 半晌后,沈云娇像是终于想起了沈云悠,她几步走到沈云悠身边挽住了她,笑得天真烂漫:“父亲净顾着和我说话了,是不是忘了姐姐还在这里呢?”说着又小声道:“我可有小秘密同父亲说,不过还是改日吧!” 沈云悠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这是故意要将自己划为外人。细细一想,她上一世也常常如此,只是自己或是沈舜都没有起疑,只以为她是年纪小。 “妹妹不说,我可要同父亲说秘密了。”沈云悠强忍着恶心将沈云娇的手扳开,又拉着沈舜往前走了几步,二人站在了一颗老树下。 沈云娇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二人,只见沈舜低着头,而沈云悠半捂着嘴,说着说着便指着自己笑了起来,沈舜跟着看一眼,也笑了起来,一派和睦。 沈云娇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又检查了自己的衣裙,也没有异样,可那二人越笑越大声,她气得嘴唇发抖,快步朝二人走去,正欲发问,沈云悠却先一步开口了:“妹妹怎么过来了?这可是我和父亲的秘密。” 她恨不得狠狠地抽沈云悠一巴掌,却碍于沈舜,还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好奇嘛,姐姐就告诉我吧!” 沈云悠做出一副怕了她的表情,向前跑去,跑出两步,又回头对沈舜眨了眨眼:“这可是秘密,父亲千万不要对妹妹说!” 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一转身,她便收起了那副活泼的样子,脸色骤冷。走出好远一段,白桃才开口问:“小姐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夸她好看罢了!”沈云悠随意摆了摆手,她当真只是在沈舜面前夸赞了沈云娇,却又装出了一副议论她的模样。 这样一来,沈舜虽只当是姐妹间玩闹的小把戏,沈云娇却一定会发怒。就算沈舜对她说了实话,她也不会信,认为沈舜有所隐瞒,这样正好,就让她也感受感受当外人的滋味。 第6章 想不想让她滚 沈云悠走后,沈云娇还缠着沈舜,想要知道二人刚刚所说的话。撒娇耍赖、佯装生气,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解数,却探不出消息。 “你姐姐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夸你今日好看!”沈舜的这句实话在沈云娇听来,却是为了敷衍自己随意编造的。 “这不可能!”她脱口而出,沈云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夸起自己,她撅着嘴表示不相信。 兴许是她回答得太过笃定,沈舜忽然凝神看她,语气有些变化:“为何不可能?” 他最是在意她们姐妹之间的和睦,方才沈云娇反应那样激烈,他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沈云娇当然也猜到了,她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舜不催促,却也不绕过这个话题,只是一直盯着她,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 “姐……姐姐不是说是秘密么?这种事怎么能算秘密?”沈云娇终于憋出一个理由,说罢用余光去打量沈舜。 所幸,沈舜微微点头,代表认同这个答案,他回答:“都是你姐姐闹着玩儿的,她方才确实是这样同我说。” 沈云娇可不信,但她也不敢再多问,生怕被沈舜瞧出什么,只得说出一句违心的夸赞:“姐姐今日也好看啊!” 沈舜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沈云娇依然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 “她会夸我?真以为我是傻子!”她胡乱地扯着路边的花花草草,却因为力气不够大,不能将其连根拔起。 她只得烦闷地用手抽打着花草的茎叶,而后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上了许多泥土。 “分明就是在背后议论我,还装成好人!”她自打出生以来,样样都是最好的,除了身份。 虽说桑迎秋已经做了沈府夫人,但沈云悠母亲的娘家叶家权势不小,纵然她不在了,叶家也给了沈家压力。 为了不让沈云悠受委屈,沈家真正承认的嫡女只有沈云悠一个。 平日里也就算了,沈云悠人又傻,沈云娇倒是觉得父亲更偏爱自己,只是碍于叶家,有许多事都只能迁就着沈云悠。 可今日,沈云悠竟然拉着父亲说什么“秘密”,二人还对自己指指点点一番,沈云娇越想就越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在房间里,她一定将东西砸了个遍,可眼下还在花园,她气得直喘粗气,却又无法发泄,心中烦闷无比。 压抑了片刻后,沈云娇终于忍受不了了,她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卯足全力给了身后的丫鬟平蓝一巴掌。 “啪——”的一声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平蓝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不敢落下。她伸手捂住自己通红的那半边脸,深深地埋下头,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又与泥灰混合在一起。 而沈云娇,这巴掌过后她心中倒是舒服多了,终于慢悠悠地往房间走去。 另一边,沈云悠和白桃回院还没多久,就听见有吵闹声。 是林妈和松月。 说起来,这二人常常起冲突,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这个松月太过嚣张,而林妈总也看不惯。 她从松月手中抢过了一件衣裳,责备道:“说了多少次了,这是小姐的衣裳,你不能乱碰!” “看看怎么了?衣裳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穿的么?”松月不以为然,林妈立即被她惹火了,二人大声争执起来。 这两人的争吵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沈云悠和白桃耳里。 “她也太过分了,竟敢欺负到小姐头上。”白桃对松月也没有好感,这丫鬟平日里派头可大得很,对谁都颐指气使。 她说罢,便要起身出去帮林妈,却被沈云悠拦下。 看来这个松月是必须要除了,上一世若不是她偷偷告密,林妈也不会死得那样惨。 虽说这院中有许多桑迎秋安排的人,但这个松月,沈云悠一刻也容不下。可若是直接将她赶出去,定然会引起桑迎秋的怀疑。 要如何才能赶走她,同时又不引桑迎秋注意呢?沈云悠的手来回摩擦着茶杯,神色不停变幻。 不管用什么方法支走松月,似乎都不太安全,除非……让桑迎秋自己赶走松月。沈云悠的眼睛蓦地一亮,她拉住白桃的手:“桃儿,你想不想让松月滚?” 白桃点了点头,这个松月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她巴不得此人现在就滚远点儿。 “那你就去找她的茬儿。”沈云悠这句话让白桃一愣,找松月的茬儿?这是什么意思? 沈云悠拉着她走到了门边,往外指了指:“你听,她在和林妈争吵。你就去帮着林妈,若是说不过她,你就动手打,林妈一定会出手相帮。” “可是……”白桃有些犹豫,毕竟先前小姐曾说过,松月虽说性子高傲了一些,但到底不是坏人,若是些小事,也就忍了。 但今日,小姐竟要主动找茬……还要动手,光是想想,白桃就觉得那场面有些可怕,毕竟真动了手,松月还得了?定然是又哭又闹地找上夫人。 “放心,有我呢,若是她急了,你就将她带到我这里来,我自有办法。”沈云悠眼神鼓励一番,白桃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摩拳擦掌地走到门边,又回头给了沈云悠一个坚定的眼神,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院中谁没有受过松月的气?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小姐又怎样?我看她就是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不知道林妈说了什么,松月被激怒,她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沈云悠。 白桃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了这么一句。她心中的火“蹭”地烧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松月面前,“啪——”就是一巴掌:“谁允许你这么说小姐的?” 林妈和松月都愣了,毕竟这院中的人大多对松月避让三舍,像今日这样直接动手打她的,白桃还是头一个。 “你……你竟敢打我?”松月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说话也有些结巴,这院子里,就算是那个废物沈云悠,也不敢对自己出手。 第7章 打的就是你 “我打的就是你,狗奴才!”松月多次羞辱沈云悠,白桃对她厌恶已久,她趁着松月没有反应过来,对着她的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谁让你在背后辱骂小姐?”白桃虽说生气,可毕竟说不出什么狠毒的话来,但林妈就不一样了,她在沈府几十年,说起话来厉害多了。 她见白桃已经动了手,自然也不再压抑,立即帮腔:“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记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你再得意,不过就是个奴才。大小姐是金枝玉叶,你这样的狗奴才也配提起她?” 松月在沈云悠的院子里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被白桃打了两巴掌后,她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林妈还在数落着,她忽然尖叫一声冲向了白桃。 “我跟你拼了!”脸上还在火辣辣地疼,松月高傲又不愿吃亏,白桃打了她,她自然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她上去就掐住了白桃的脖子,白桃也不肯示弱,揪住她的头发不放,二人很快撕打在一起。 林妈只愣了片刻,就伸出手帮白桃控制住松月,嘴里一面骂着:“我让你得意,我让你骂小姐,狗奴才。” 这三人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院中聚集了一大群人围着看,可没有一人上前相劝。 过了一会儿,沈云悠终于打开门走出来,她看了那三人一眼,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松月完全处于劣势,脸上已经多了好几道抓痕。 “别……别打了……”她的声音太小,除了白桃,那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而白桃这一愣神,险些被松月伤到,幸而沈云悠上前抓住了那双手。 松月抬头一看,发现是沈云悠,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不屑一顾。可今日她被白桃和林妈两个按在地上打,她便张大嘴巴,哭出声来:“小姐,你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她这副样子将沈云悠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你这是怎么了?” 整个沈府谁人不知道沈云悠最是软弱,松月虽是丫鬟,可平日里总是仗着沈云悠好拿捏做了不少主,今日她也如法炮制。 她拉住沈云悠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方才白桃和林妈也不知是为何,对我大打出手,我知道小姐最是宽厚和善,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说罢,她也不管沈云悠有没有答应,兀自吩咐家丁:“将这二人拖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 从前她也总是这样,沈云悠压根儿没有反对过。松月一擦脸上的泪珠,挑衅地看着白桃和林妈,心中想着,这院子到底还是我说了算。 “小姐,我也受了伤,您可千万不能偏心呐!”白桃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云悠面前,伸出双手,以表示自己的委屈。 她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伤痕,沈云悠却面带为难地转向了松月:“这……她也求我了……” 松月不就是以为自己没有主意,可以任由她摆布么?既然这样,她就继续软弱下去。 林妈到底在沈府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小姑娘更胜一筹,她见沈云悠这样说了,也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大小姐,老奴在府中这么些年,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府的事?我今日并不是无理的那一个!您当真不信我?” 三人各执一词,沈云悠东张西望,像是不知道该相信谁。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始和稀泥:“既然大家都受了伤,不如就算了吧……今后好生相处着便是了。” 她平常也总是这样处理事情,松月一时间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到底不甘心,这个沈云悠真是废物,在她的院子里也无法做主,害得自己受了委屈。 松月实在是气不过,“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也不顾沈云悠这个小姐还站在原地。 “都散了吧!”沈云悠将下人赶走后,又安抚了林妈,这才带着白桃进了房间。 自从松月气哼哼地离去,白桃就面露担忧之色,沈云悠便问:“怎么了,让你揍了她,不高兴?” “当然高兴了,她平日里多嚣张啊,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小姐。您不知道,她刚刚被打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背后偷笑,可是……” 说起此事,白桃便是双眼放光,谁让这松月对小姐不尊敬,合该她被打。但想起她方才那样子,白桃还是担心起来:“可是她那么生气,一定是去找夫人告状了。” 松月之所以嚣张,也是因为她是桑迎秋的人,今日受了委屈,一定会去桑迎秋面前哭诉。沈云悠隐隐对白桃提过桑迎秋并不像面儿上那样和善,白桃也担心此人上门找茬。 “我就是要她去告状。”沈云悠却答,说罢拿起桌上的果子塞在了白桃的嘴里:“再说了,她一个丫鬟,桑迎秋才没功夫管她。” 松月虽说一直为桑迎秋做事,可在桑迎秋眼里,她也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松月最大的错处,就是误以为自己在桑迎秋心中有些地位。实际上,真出了什么事,桑迎秋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沈云悠也是料定了此事,才敢让白桃动手。 只是白桃说得倒也没有错,松月出了沈云悠的院子之后,便直奔桑迎秋的房间而去,心中想着沈云悠不中用、不能帮自己,可夫人总不会怕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丫鬟吧? 没想到刚到门口,她就被桑迎秋身边的陈妈妈拦下了。 “夫人正在同二小姐说话呢,你改日再来吧!”陈妈妈就站在门口,不肯让松月进去。 这个陈妈妈是桑迎秋最信任的人,松月也知道得罪不得,便好言好语地说:“陈妈妈,我真有急事,您就让我进去见一见夫人吧!” 陈妈妈斜睨她一眼,这丫头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脸上更是青一片紫一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市上的叫花子。 也许真出了什么事儿?她思索片刻,还是侧身,让松月进门去。 第8章 被那个废物打了 “我听说池老太爷这几日就会进京,是带着二公子来的!”沈云娇心有不甘,池家世代镇守边境,池季远更是接替了父辈的职责,年纪轻轻已经打过不少胜仗,连当今陛下提起,都对他赞赏有加。 若不是祖父定下婚约,沈云悠那个蠢货何德何能可以嫁给池二公子。 “母亲,若没有她,祖父一定是将我许给了池家。”沈云娇年纪不大,但在上京之中也有几分名声,论才貌、论品性,沈云悠又有哪点比得过自己?她实在有些怨艾,毕竟现在池家如日中天,池二少爷又名声在外。 桑迎秋却并不在意,她忙着手中的刺绣,连头都没有抬:“有她又如何?你若是想嫁,她照样得让路。”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云悠早已十分依赖自己,若是告诉她沈云娇与池季远早已私定终身,她顾念姐妹之情、养育之恩,一定会不知死活地去沈舜面前请求退婚,谁让她蠢呢! “夫人,夫人,您一定得帮帮我!”沈云娇还没有回答,松月就冲了进来,她跪在桑迎秋面前,哭得凄惨:“夫人您瞧,我这身上可都是沈云悠那院儿里的人下的毒手。” 桑迎秋被她一拽,险些刺到手,便是微微皱眉、满眼不耐,抬起头时却又恢复了温柔,面上略带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开口询问,松月自然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将给她听。桑迎秋时而皱眉,时而张嘴,实际上压根儿没有认真听,她对这些丫鬟之间的争斗可没有兴趣。 好一会儿,松月终于口干舌燥,桑迎秋忙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了她,松月受宠若惊,将茶一饮而下,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只要桑迎秋肯帮自己,这口恶气就能出了。 等到她冷静下来,桑迎秋终于缓缓开口:“我方才听了个大概,都是小事,你就忍让一些,今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可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松月有些激动,说罢又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痕:“夫人,您没看到吗?” “放肆!”沈云娇打断她的话:“这是你同夫人说话的态度么?” 听了这话,松月终于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肯就此罢休,一来二去,桑迎秋也烦了。 她在府中虽一直都是知书达理的样子,其实耐心并不好,这松月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早就听说你做事有些问题,想来是惹怒了别人,你今后还是安守本分为好。”她语气淡漠地告诫松月,命她今后不可再惹事。 事实上,这个松月确实让她有些头疼。此人虽聪慧,但做事不知轻重,很难不引起沈云悠的主意,桑迎秋也正好借着这个契机打压她一番。 桑迎秋的语气冷了下来,松月虽不甘心,也不敢再招惹她,只得从房中退了出去。 松月本就不是一个打碎了牙和血吞的人,在沈云悠院里受足了委屈,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却没有想到,白桃那个贱人比自己还要嚣张。 像是已经摸准了沈云悠不可能惩罚人,白桃越发肆无忌惮地欺负起了松月。说起来,也只是多派了些活儿给她做,只是松月从前一直好吃懒做,自然吃不消。 而她若是不做,白桃就立即动手,还偏偏要挑林妈在的时候。短短几日里,这三人就起了数次冲突。 说是冲突,实际上就是松月单方面挨揍,毕竟对方是两个人,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敌,而沈云悠全然当作不知道。 终于,松月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爆发了情绪。她在院中做事时,不管是干什么,一定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打碎碗碟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时遇到沈云悠也装作看不见。 这日,沈云悠在院中的石桌上练字,而松月正当在浇花。 松月爱搭不理,沈云悠也没有什么反应,她这个态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沈云悠静下心来写着字,没有将松月放在心上。 而这丫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浇着浇着,就到了沈云悠旁边。她昂着脖子装模作样地看了桌上的字帖一眼,沈云悠没有理她,毕竟此人大字不识一个。 “小姐这字,是越写越好了。”松月夸赞道,说罢往沈云悠靠过去。 这一靠可不要紧,她手上那壶水全都浇到了字帖上不说,沈云悠也被她撞倒在地。 可她还不罢休,又“不小心”将墨汁打翻,沈云悠脸上、身上都沾上了墨汁,她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狈。 松月强忍着笑意,轻飘飘地开口:“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过小姐您这样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责怪我吧?” 你沈云悠不是做不了主么?不是对下人好么?松月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沈云悠,觉得自己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些天来,她之所以被白桃欺负,归根究底,还是沈云悠这个废物没有作为。若是在桑迎秋的院子里,哪个丫鬟敢这样对自己?就是因着沈云悠无能,才害得自己跟着受苦。 沈云悠没有答话,而是从袖中抽出了手帕,慢慢地拭擦着脸上的墨渍,那张白皙的小脸儿却是越擦越黑,到最后,她活像一只小花猫。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气急败坏地将手帕往远处一扔,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松月一惊,沈云悠向来乖巧,从不发脾气,今日竟那般生气地将手帕扔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沈云悠已经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沈云悠太生气了,她紧咬着嘴唇,连睫毛都在颤动:“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念着你是母亲带进来的,一直都对你不错,可你呢?三天两头毁坏我的东西,这就是你身为奴婢应该做的么?” “你还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沈云悠盛气凌人地凑近松月,忽然冷下语气,在她耳边幽幽说了一句:“你若是再敢这样,我就杀了你!” 松月全身一颤,沈云悠那语气当真是瘆人,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中,久久不能动弹。待她终于回过神来,沈云悠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脸,最近这日子是怎么了?她不仅被白桃欺负,还被沈云悠那个废物……给打了? 第9章 杀了你 “什么?你是说沈云悠打了你?”桑迎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她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平日里同人说话都像是要断气了,你说她打你?” “夫人,此事千真万确,大小姐还说……还说要杀了我。”想起沈云悠看自己的眼神,以及那句杀了你,松月还是忍不住微颤,她慢慢觉得,沈云悠不像表面上那样蠢。 她不说这话还好,桑迎秋一听到这句话便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她前俯后仰,最后几乎要笑出眼泪,这才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杀了你?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说罢,她语气骤冷,逼近松月:“你不要以为我看重你,就能随意捏造。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可我派你过去,是让你盯着她,而不是让你胡说八道,若你再敢乱说,我绝不轻饶。” 她本想通过松月掌握沈云悠的一举一动,这下可好,这丫头胡编乱造,扰乱自己的判断,桑迎秋在好笑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担忧,松月到底是心机深沉,为了报复沈云悠在自己面前乱说一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如此,她也只是警告了松月,毕竟此人先前为自己做过许多事,一时间也找不到人来替换,她还是想再看看情况做决断。 而沈云悠这边,白桃这些日子倒是愉悦,先前松月在院中老是欺负人,她也已经忍耐许久。 “小姐,您怎么不赶她走啊?”白桃一面剥着橘子,一面问,与其让她在这里碍人眼,倒不如将她赶走,院子里也落了个清净。 “这不正在赶么?”沈云悠答着,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信,嘴角也慢慢挂起了笑,半晌后,她终于抬头:“灵意快回来了。” 她咧开嘴对着白桃笑,白桃便将刚刚剥好的橘子放在了她嘴里:“小姐你别说,我还挺想她的。” 细细算来,灵意回乡祭拜父母已经走了一月有余,沈云悠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她回信说是就快要回来了。 回来就好,沈云悠微微眯眼,像一只狡黠的小猫,灵意一回来,松月就该滚了。 趁着灵意还没有回沈府,沈云悠不止一次地同松月放话说什么要“杀了她”,松月又急又怕,一来沈云悠太过反常,神态语气又有些吓人,她实在是担心;二来桑迎秋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她便是担惊受怕,日日惶恐。 白桃盼了几日,终于将灵意给盼回来了。灵意一回府就径直去到沈云悠的房中,她将房门一关,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同沈云悠道:“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沈云悠并没有看那东西,而是摸了摸灵意的脸,又碰了碰她的发丝儿。她这一世还没有见过灵意。 大约是奔波劳苦,灵意的脸色不大好,沈云悠有些心疼,一面关心一面塞东西给灵意吃。 最后灵意不自在了,她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终于挡住了沈云悠递过来的那块糕饼:“小姐,您就绕了我吧,吃了这么多,我快撑死了。” “小姐这是关心你呢!”白桃在一旁偷笑,三人嬉笑打骂,房中很是欢乐。 午后,沈云悠昏昏欲睡,她用手撑着头打瞌睡,灵意轻声问:“小姐,我去叫厨房做几个小菜可好?” “好,你去吧,就说是我的意思。”沈云悠瞌睡连天,也不知是在点头还是手撑不住头了,总之整个人都有些迷糊,灵意便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却又嘱咐白桃:“你可要记得提醒小姐,千万别误了事儿。” “放心吧!”白桃应着,灵意终于放下心来,往厨房走去。 不过是几个小菜,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灵意将几碟小菜端到院中的石桌上,又取出一壶酒,独自喝了起来。 院里的花儿已经开了一些,清风带着花瓣飘在石桌上空,倒是一副好景象,灵意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哟,这不是灵意吗?”松月闻着酒香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壶酒上不肯移开:“有好酒也好意思自个儿喝?” 说罢拿起酒壶就要往嘴里送,灵意赶忙拦住她,又取出了一个酒杯:“松月姐姐若是想喝,我请你便是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佳酿,可不能被你独占了。” 这松月是出了名的好酒,灵意还没将一杯酒斟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闭上双眼,半张着嘴,十分享受,半晌才开口:“当真是好酒!”这可比她平日里在铺子里买的醇香。她自然不肯走,死皮赖脸地坐在灵意旁边,又是喝酒又是吃菜,好不自在。 二人一直喝到了傍晚时分,松月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灵意忙扶着她:“松月姐姐,你先回房吧!” “不行,我还要喝!”松月一把拍开她的手,又夹起一筷子小菜:“你这,你家,你家乡产的这个什么菌菇当真是好,我在沈府这么些年,还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东西。” 她手打哆嗦,自然夹不起来,她索性将筷子一扔,抓了几粒花生扔在嘴里:“今日这花生也好,香!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整个人东摇西摆,灵意强行扶着她往房间走:“松月姐姐你醉了,还是先休息吧!” “醉?我不可能醉!”松月还在叫嚣,灵意却充耳不闻,将她扶到房中,又折返。 酒已经被松月喝完了,小菜也所剩无几,灵意索性将剩下的小菜一股脑儿倒在花园中,这才拿着碗回到厨房。 夜里,沈府一片寂静。 松月因为醉酒,睡得不太踏实,她不停抓住自己的身体和脸,最后被渴醒了。 她好酒贪杯,酒量却不差,今日虽烂醉,但到现在已经大致清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起身倒一杯水。 说知道,刚睁眼,她就被吓得坐了起来。 有一黑衣人站在床边,举起的小刀还泛着银光,松月惊叫一声从床上摔下来,黑衣人却也没有善罢甘休,狠狠地将刀刺下。松月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双手。 这人手上有一只镯子,松月认得,那是沈云悠的母亲所留,她一直带着。刹那间,松月满脑子都回荡着沈云悠那三个字:杀了你! 第10章 小姐疯了 松月抓住那只手不放开,但又不敢伤到对面的人,毕竟她心里已经认定此人是沈云悠。 到底是沈家嫡女,若真在自己手上出了什么事,就算有桑迎秋相帮,沈舜也不会放过自己。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松月发现,沈云悠身边竟然围着一群蓝色的小人儿。 这些小人儿的头顶在沈云悠腰部,一个个看不清脸,都围着沈云悠跳舞,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着什么,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 松月揉了揉眼睛,用另一只手去触摸,谁知她的手竟直接穿过了小人儿,其中一个小人还转过头怒视她。 “天呐!”她骤然松手,跌坐在地上,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想要同沈云悠保持距离,而脑中不停闪过这些日子的画面。 沈云悠一反常态、性情大变,又说着些稀奇古怪的事,甚至她身边已经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松月捂住嘴,眼神惊恐地看了沈云悠一眼,连滚带爬地跌出了房间。 她不能再等了,若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沈云悠杀了。松月顾不了其它,急切地跑到桑迎秋的院子里,砰砰地开始砸门。 奇怪的是,今日桑迎秋房中还亮着,但松月也来不及多想,她只想快些将事情同桑迎秋说清楚,求她救自己一命。 “怎么了?”半晌后,门被打开,桑迎秋面色微倦,眼中满是不耐,开口就责备松月:“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夫人,实在……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说。”松月喘着粗气,方才的事已经将她吓得魂儿都没了,她双手放在胸前,发现心跳得厉害。 好容易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终于开口:“夫人,您不知道,小姐她疯……她中邪了!” 桑迎秋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松月生怕她不信,又道:“方才,方才她竟拿着一把刀想来杀我,身边还带着些奇怪的东西。” 她又想起那群蓝色的小人儿,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让桑迎秋相信自己,毕竟此事说起来确实有些荒唐。 “你可有证据?”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桑迎秋并没有细问,松月当然以为她已经信了自己的话,赶忙伸出手比划:“虽说小姐掩面,但她手上的那只镯子我认识,那一定是她。” “你是说,大小姐中了邪,方才去你的房间想要杀你?”不知为何,桑迎秋说到最后,竟有些嘲弄的意味。 松月赶紧解释:“您不觉得大小姐近来很奇怪么?整日胡言乱语……”她一心认为沈云悠中邪了,自然说得有理有据,殊不知在旁人看来,她就是一个胡乱编造的疯子。 她说了一大堆,可桑迎秋没有任何反应,面上也看不出情绪,松月忐忑不安,又开口试探:“夫人以为……” “母亲,是谁来了?”沈云悠的声音自房中传出,松月大张着嘴愣在原地。方才要杀自己的是沈云悠,那么房中的这个又是谁? 沈云悠听见响动便慢慢起身走到门口,见是松月,便问:“可是院子里有什么事儿?” 松月只觉四肢百骸一阵震颤,她冲上去抓住沈云悠的右手,那只镯子就在她的手上。 她不肯放手,一面念叨着不可能,沈云悠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有了红色的抓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动手?”桑迎秋一巴掌拍下了松月的手,她在沈云悠面前一直是慈母,这个时候做戏自然也要做全套,她将沈云悠护在身后,质问松月:“究竟是谁教你的?这样不知规矩!” 松月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沈云悠在这里,刚刚那人是谁?她分明看见了镯子,这不可能,她不死心,又问桑迎秋:“她一直同你待在一起么?” 桑迎秋“哼”了一声:“若不是云悠今日病了,我将她留在房中,她恐怕就要被你这刁奴给陷害了。” 这个松月,平时胡编乱造也就算了,竟然胆敢说沈云悠要杀她?看来这丫头是留不得了,她对沈云悠的恨意这样深,指不定会编出些什么谎话来,到时候再误了自己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陈妈妈,这丫鬟诬陷小姐,疯疯癫癫,你随便找个人牙子来发卖了!”桑迎秋一声令下,陈妈妈便将松月拖着往外走。 松月拼尽全力挣扎,她当然明白,一旦被发卖,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 “夫人,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曾骗您!”她冲着桑迎秋的方向大声喊叫,但说出的话苍白无力,桑迎秋只以为是她发了疯。 眼见着自己要被拖出去了,松月紧紧抓住院门不肯走,嘴里说着:“夫人,您当真要这样对我么?您别忘了,是您让我往小姐的药里……” “陈妈妈,快将她弄走!”桑迎秋慌张地吩咐,一面转过身柔声对沈云悠道:“外面风大,你还是先回屋歇着罢,当心着凉!” 药?沈云悠心中一动,难怪自己前一世身子那么弱。桑迎秋一直送药,这身子却是越补越弱,原来自己每日喝的,竟是毒药。 “母亲说的是。”沈云悠轻轻点头,回到了床上,心中想着此事还是应当好生查一查。 第二日一早沈云悠回院儿时,白桃和灵意已经在房中等着她了,白桃趴在桌上睡着了,灵意则是强撑着。 见沈云悠走进来,灵意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镯子,这镯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和沈云悠手上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小姐,您快将镯子收好吧,这可是夫人留给您的!”灵意轻轻将镯子放在沈云悠手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云悠用丝帕把镯子包好,又从枕边取出一个盒子,将其放了进去。镯子是母亲死后姨妈给她的,连沈舜也不清楚这镯子的事。 松月确实不算笨,知道通过镯子认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笃定地在桑迎秋面前告状,说自己要杀掉她。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镯子是一对。 第11章 树上有一双眼睛 “小姐,你回来啦?”白桃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这才问:“事情办妥了么?” 沈云悠点点头,昨日去松月房中的当然不是自己。她将镯子套在白桃手上,又让她假意去刺杀松月,就是要让松月受到惊吓去向桑迎秋求救。 而早在松月与灵意一起喝了个烂醉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了桑迎秋院儿里。 偏偏挑了沈舜在的时候,她“正巧”晕倒,桑迎秋为表示自己的关心,便将她留在房中照顾。 从前她身子不适时,桑迎秋也总是这样,倒没有什么稀奇。 夜里松月果然来求助,自己的出现当场粉碎了桑迎秋对她最后一丝信任。 眼下,松月只怕是性命不保了,沈云悠手里端着茶,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窗边有一朵开过的花,残破的花瓣正一瓣一瓣落到地上。 折腾了这样久,又是找茬又是假意“发疯”,可算是摆脱松月了,沈云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问灵意:“那东西还有么?” “照小姐的吩咐,全都炒了。”灵意答,沈云悠说的是她带回来的菌菇,那菌菇虽说鲜美无比,吃了却能令人轻微中毒、产生幻觉。 那日灵意同松月喝酒,除了想将她灌醉、无法察觉沈云悠的动向外,也是为了让她吃下这菌菇。 这样一来,白桃去“行刺”时,她便无法准确分辨来人究竟是不是沈云悠;而菌菇产生的幻觉又会让她惊慌,着急之际,自然来不及考虑就往桑迎秋那里跑了。 这个松月,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真是可怜。沈云悠将茶送到嘴边,茶已经凉了,入嘴微苦,上一世的自己,不也是这般愚蠢么? 午后,沈云悠在花园中闲逛,竟遇见陈妈妈和人牙子押着松月往外走。 松月的脸上有好几道被鞭子打过的红印,她的头发又脏又乱,双手也被绑在了一起。而见到沈云悠时,却忽然面露凶光,拼命往沈云悠冲过去,人牙子险些没有拉住她。 虽说她的嘴没有被塞住,但她却是一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沈云悠疑惑地看向陈妈妈。 “这狗奴才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审问她时污言秽语不离口,夫人便命人将她的舌头给割了。”陈妈妈解释着,又伸出手将二人隔开:“大小姐您还是离她远一点儿吧,免得伤到您!” 沈云悠当然知道,将松月的舌头割去,不过是怕她将桑迎秋的事抖出来。她勉强退到一边,目送着松月出了沈府。 直到那群人不见了身影,沈云悠终于有些崩不住了。她胃里一阵恶心,头也开始眩晕,几乎跌倒在地上,幸而灵意手快,将她扶住。 她上一世虽说软弱无能,可到底没有害过人,她也明白松月是自己的仇人,若是将她留着,今后一定是个大麻烦;再说今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己不过是让她的报应提前了。 但方才见了松月那个样子,沈云悠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难受,灵意抱着她,轻轻地在耳边说着:“小姐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我和白桃都会一直在您身边。” 白桃心思单纯,自然不懂这些;但灵意明白,她明白沈云悠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善良,可她更清楚,有些时候若是不狠下心,万劫不复的便是自己。 沈云悠忍不住发抖,她用力地抱住灵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一整个下午,沈云悠都有些闷闷不乐,她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用手撑着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平日里,她总会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像今日这副样子,着实少见。 “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白桃和灵意躲在角落,偷偷讨论起来。 灵意紧皱眉头,白桃人很简单,很难看出异常;而自己,自从在家乡时收到了沈云悠的那封信,就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 从前沈云悠总是温温柔柔,也容易被人欺负。灵意虽感觉到桑迎秋母女心怀不轨,但也不能将她们怎么样,只能暗中保护着沈云悠,让她少受到那二人的迫害。 可前些日子,她尚在家乡祭拜父母,忽然收到了沈云悠的信。除了担心她是否顺利、平安,还提及书中有记载,说是她家乡那一带有一种菌菇,虽说吃了不会让人死去,但会中毒、产生幻像,希望她能带一些回去。 灵意当时便有些不解,但还是想着沈云悠平日里很爱看书,有些好奇心也并不奇怪。 但当她将那东西带回了沈府,才发现事情越发不对,沈云悠把菌菇做了菜给松月吃,又让自己将其灌醉。 最终松月在桑迎秋面前胡言乱语,被赶出了沈府。 从前的沈云悠哪里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再说她一味忍让,又怎么会忽然间反击?灵意紧盯着不远处的沈云悠,问白桃:“我走的这一段时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白桃歪着头想了想,答道:“要说大事么,也就只有陆姨娘进门了。” 灵意摇了摇头,不对,此事同沈云悠的变化没有关联,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去安慰安慰小姐罢!”她先前抱住沈云悠时,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想来做这些事都不是出于本心,她当然明白沈云悠眼下为何会发呆。 二人拿了些果子,放在石桌上同沈云悠说话,沈云悠勉强应着,却总也集中不了精力。她还是不够狠心,这样可不行,若是被桑迎秋发现了,会狠狠地攻击这个弱点。 白桃和灵意的心意她明白,白桃是自小跟着她的,灵意进府时年纪也不大,这二人一直对自己付出真心,她纵然心中堵得慌,还是同她们说着笑。 天色渐暗,三人终于打算收拾一番进屋去,沈云悠起身,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上,她伸手往头上一模,原来是一片叶子。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忽然一个激灵,树叶随风摇摇晃晃,树影斑驳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第12章 未过门的小娘子 “你……你……”沈云悠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这双眼睛……她磕磕巴巴地开口,树上那人大约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一跃上了房顶,打算逃走。 沈云悠功夫不好,自然无法跟上,她左右望了望,目光定在了新鲜果子上。 “池季远,你站住!”她大声冲房顶上喊。 池季远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面罩还在,之后又反应过来,就算是没有面罩,这丫头也不应该认识自己啊!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底下的沈云悠已经抓起了桌上的果子,对准池季远扔了出去。 “啪——”柔软的果子在池季远脸上开了花,汁水顺着面罩流在衣裳上,他伸手一摸,整张脸就更花了。 池季远将面罩扯下,随意擦了擦脸,终于从房顶上跳下来。他紧盯着沈云悠,一步步逼近,目光不善,灵意和白桃赶紧挡在了沈云悠前面。 “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白桃出言威胁,池季远却忽然咧开嘴笑了,他笑时一双眼都眯了起来,与方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大不相同,倒还有几分可爱。 “你同我有仇么?一见面就动手。”他又抹了一把脸,问沈云悠。 若他没有记错,二人虽说定亲多年,但池家一直在边境,他极少回京,每次也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机会见他这未过门的小娘子。 这姑娘倒是好,不仅认出了他,还送了他一个果子。他方才本打算从房顶逃走,但心中有疑虑,还是想问个究竟。 沈云悠心里大骂活该,因着这门亲事,她上一世对池季远很是尊敬,事事都依他的意思来;可他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就算对自己好,也更像是为了尽责。 实际上,她死的时候,池季远远在边境带兵,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为自己难过。 可这都不重要,沈云悠呲牙咧嘴,如今一切已经重来,他高兴难过,都与自己无关,就当她上辈子对他的好都跟随他上阵,葬在了战场吧。 兴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愤恨,池季远连着退了好几步,沈云悠倒是拨开了白桃和灵意,主动走过去:“你躲什么,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她这话惊得白桃手中的树枝都掉了下来,她虽知道小姐同池家公子有婚约,方才也听到此人姓池,可怎么也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传闻中,池家公子骁勇善战,气宇不凡,又怎么能同眼前这人扯上关系?白桃仔细打量他一番,此人虽说看上去还不错,但脸上、身上都沾上了汁水,未免也有些狼狈。 “那你打我做什么?”池季远反问。 “你在树上偷窥,打你都是轻的。”沈云悠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上一世他是不是也曾在这棵树上偷看过,只是那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吧! “不是说池老太爷和公子明日才会来拜访么?公子怎么就来了?”白桃忽然插嘴,一语道破真相:“你该不会是来偷看我们小姐的吧?”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安静得不像话,沈云悠也眯起眼看向了池季远。 他咳嗽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可是堂堂池家二少爷,在战场上从没怕过谁。刚进京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未过门的娘子,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他今后还怎么在军中混。 “我这次进京听说沈家二小姐天资聪颖,才貌俱佳,可这大小姐么……就欠缺了一点儿。”半晌后,池季远终于开口解释,他将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地说:“说是沈大小姐有些呆了,我便想着来看一看,毕竟我可不能娶一个呆子。” 这倒不算假话,他今日在街上转悠,无意间听见有人在议论沈家,言语间说起沈大小姐不太机灵。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不满,回房后待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来沈府一探究竟,这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你说,我们小姐当真呆么?”白桃一句话,又让池季远哑口无言。他深深地埋下了头,半晌才从嗓子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沈云悠却没有多大反应,她上一世简直是又蠢又呆。桑迎秋母女的技俩那样拙劣,她竟是到死才弄清楚,可不就是蠢么? 细细想来,池季远瞧不上自己也并非没有缘由,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与上一世的自己在一起,着实不大相配。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个果子扔给了池季远:“我从前确实同你有仇,方才你挨了我那一下,咱们就算是扯平了,现在,讲和吧!” 她用果子砸池季远,不过是因着心中有气,气他上一世不爱自己。但感情之事,怪不得他,再说他也从未对自己做过恶,算是少有的好人,还是不要同他闹翻为好。 沈云悠现在势单力薄,自然希望多一些人站在自己身边。而她了解池季远,明白什么事他会做、什么事他抗拒,也很清楚相信他远胜过相信别人。 池季远接过果子却愣了一下,他虽不知道沈云悠说的“有仇”究竟是什么事,但听方才那番话,她大约也是个爱恨分明的清醒之人,上京中何至于将她传得那样呆傻? 他也不讲究,将果子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啃起来,一面还点头夸赞这果子味道好,像是当真已经忘了方才同沈云悠的“恩怨情仇”。 果子下肚,二人俨然已经成为了盟友,沈云悠开口:“这么晚了,你就先回去吧,就当我们今日没有见过。” 池季远当然同意,他生怕沈云悠将此事传出去,那他可就名声不保了,他抱拳:“我正有此意,多谢姑娘成全。” 沈云悠蓦地笑了,哪有对自己未过门的娘子行这种礼的?池季远也觉得有些不对,他收回手,也笑了:“头一回见未过门的娘子,得罪之处,还请沈小姐见谅。” 这下,不仅是沈云悠,就连一旁的灵意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第13章 可真是有派头 池季远走后,沈云悠站在院子里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陈妈妈走进来。 “小姐,夫人送了一碗羹汤过来,嘱咐您一定要喝了,明日气色好一些。”陈妈妈亲自送来了羹汤,倒是让沈云悠受宠若惊。 “有劳您了。”她答着,但陈妈妈却没有走的意思,沈云悠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了。”陈妈妈回答,她磨蹭了一会儿,但沈云悠忙着吩咐下人做事,没有功夫多同她说话,她也就离开了,想着沈云悠对桑迎秋唯命是从,人又蠢,大约不会出什么乱子,也不用过分担心。 第二日是池家上门拜访的日子,就连一直在沈舜的小妹沈芙家中休养的沈老夫人也回到府中。 “母亲,您可算回来了,我可时时念着您老人家呢!”老夫人还没有踏进府门,桑迎秋便上前迎接,老夫人却并不给她面子,反而装作没有看见她。 桑迎秋有些尴尬,但也只是片刻,毕竟老夫人向来如此,常常让她下不来台,她暗骂几句,还是堆满了笑脸跟在后面。 老夫人不太喜欢沈舜的两个女儿,这次回府也不过是看在池老太爷的面子上。 沈云悠的二婶东舒兰带着她的女儿沈云蕊来凑热闹,这二人深得老夫人喜欢,东舒兰一来就坐在了她身边,沈云蕊则是请安过后就去院子里玩儿了。 另一边,沈云悠那儿也来了客人。 “你怎么来了?”沈云悠欣喜地上前拉住好友霍羽柔,二人相识多年,感情甚好。沈云悠这一世第一次见她,心中有些复杂,她没有想过还有机会和霍羽柔面对面地说话。 “听说池家来了。”霍羽柔掩嘴偷笑,一面又说:“我也算与池家公子相识,怕你不自在,来看看你。” 沈云悠依稀记得,池家与霍家有几分交情,上一世霍羽柔好像也是先一步认识了池季远。倒是自己,身为未婚妻,竟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同他见面。 “这位公子人倒不错,你不必害怕。”霍羽柔为人温和,总是这样宽慰沈云悠。 二人说了几句贴心话,便一同往前厅去,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沈云娇和沈云蕊。 “姐姐,咱们一起走罢!”沈云娇挤开霍羽柔,又挽住沈云悠,霍羽柔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地朝沈云悠笑笑。 沈云娇和沈云蕊比较活泼,一路上二人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路过池塘时,沈云娇忽然松开沈云悠的手臂指了指池塘:“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一条漂亮的金鱼。” 说罢也不管其它人,兴高采烈地冲过去。 “二小姐,危险。”平蓝在后面喊,但沈云娇哪里会理她,偏偏沈云蕊也是个好热闹的,一听沈云娇这么说也跟着到了池塘边。 “二位姐姐,快来看。”沈云娇抬头招呼,霍羽柔碍于面子,和沈云悠一同走过去。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沈云蕊整个脸几乎都要埋到水里去了,却仍然没有看见什么漂亮的鱼。 沈云娇一面让她仔细看,一面站起来。 她像是蹲太久了,忽然起身没有站稳,整个人一晃,又对一旁的沈云悠惊叫:“姐姐快让一让!”说完已经扑了过来。 分明就是故意要将自己推进水里,沈云悠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睡过头没有出现,错过了池家那二人。 就连父亲,也责备了自己。 可为何会睡过头呢? 昨日陈妈妈离开后,沈云悠立即将她送来的羹汤倒掉,果然没有重蹈覆辙。 没想到沈云娇在这儿等着自己,沈云悠一把抓住她,哪里知道她用尽全身力气摆脱,动作又太激烈,一脚将面前的沈云蕊也踹进了池塘中。 沈云悠和沈云蕊双双落水。 “二姐姐,你干什么?”沈云蕊在水里挣扎时喊出这么一句,沈云娇却一脸无辜:“妹妹你在说什么?”她着实没有想到会将沈云蕊牵连进去,但眼下祖母一定还在前厅等着,她可不能耽搁了。 她之所以敢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料定沈云悠不会将自己供出来;就算这事儿真抖出来,沈云悠也没有证据。 再说沈云悠迟迟不出现,祖母一定生气,哪里还顾得上其中的缘由。 沈云娇面带为难地转向了霍羽柔:“羽柔姐姐,想来前厅已经等急了,我就先过去应付着,拜托你帮我照顾我这两个姐妹!”她话说得诚恳,霍羽柔倒也没有拒绝,她总归不可能看着沈云悠落水而不顾。 二人被救上来时已经过去很久,沈云蕊全身湿透、哭哭啼啼,沈云悠一边安慰她一边对霍羽柔说:“祖母一定着急了,你去帮我看看情况可好?” 也不知道沈云娇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还是让霍羽柔盯着放心一些。 “你自己行么?”霍羽柔有些担心,直到沈云悠再三催促她才终于离开。 此时池老太爷和池季远已经落座。 同沈老夫人打过招呼后,池季远就开始四处张望,池老太爷低声问:“小子,你看什么呢?” “人怎么没到?”池季远心不在焉地回答,厅里坐着的那位妙龄女子,可不是他那未过门的小娘子。 池老太爷也没有见过沈云悠,只当这小子是心急,想要快些与未婚妻搭上话,便看向沈云娇的方向同沈老夫人说道:“是这位姑娘吗?” 池家本就是武学世家,做起事来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池老太爷这样直白倒是让沈老夫人有些意外,但还是转过头,正准备介绍,忽然发现沈云悠并不在。 她不太引人注目,沈老夫人先前又被东舒兰哄得开心,还没有注意到这事儿。 听说池家要来的时候,沈老夫人就有些担忧,毕竟沈云悠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池家看不上她事小,可若因为此事看轻了沈家可就不好了。 没想到她竟然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当真是不懂规矩。 “云悠怎么没来?”沈老夫人看着桑迎秋,面带愠色:“让这一大屋子的人等着她吗?可真是有派头。” 第14章 谁说她呆傻 眼见老夫人已经生气,桑迎秋慌忙吩咐陈妈妈:“快去看一看大小姐是怎么一回事。”说完不停用手搓着手帕,似乎很紧张,又抬头解释:“云悠什么都好,就是被我给惯坏了,都怪我。” 这话听上去是在为沈云悠开脱,其实在告诉众人,沈云悠是个没规矩的。她本就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去池家,现下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她巴不得沈云悠今日干脆不要出现。 “云悠一向乖巧听话,从不会惹是生非,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被惯坏了?云悠这样的孩子都算是性子不好,我看这沈家就找不出性子好的姑娘了。”沈芙出言反驳,她总也看不惯这个桑迎秋明里暗里贬低沈云悠,简直令人作呕。 两人这般争锋相对,老夫人的脸色愈加难看,沈芙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当然有恃无恐,桑迎秋也明白自己同她争辩下去只会吃亏,便将怒气咽了下去,讪笑几声不再开口。 “老夫人,霍家小姐来了。”霍羽柔的出现让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毕竟还有外人在,她也不愿意传出去被人笑话。 霍羽柔礼数周到,行礼过后便退到一旁坐下,目光却落在了池季远身上。 他坐在池老太爷身边一言不发,仿佛今日的主角并不是他和沈云悠。这二人分明就没有见过,他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娶沈云悠。 霍羽柔想起了常常听见的那些议论,凡是有关于沈府的大小姐,几乎都是说她呆呆傻傻,池季远该不会是听说了些什么吧? 沈云悠迟迟不出现,她也忍不住担心,偏偏沈云娇这个时候还在添油加醋。 “姐姐平日里是不会这样的,怎么一遇到大事就没了分寸呢?”她摇了摇头,而她在别人面前又总是天真模样,倒也没有人怀疑她故意为难。 但老夫人确实因为这话更加生气,毕竟池家的人还在那儿坐着,沈云悠这样怠慢实在太丢人。 “长辈还没有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沈芙再次开口,这个沈云娇,一副可爱乖巧的样子,实际上句句都在指责沈云悠,她可看不下去这样的小人行径。 沈云娇被她这么一骂倒也当真住了嘴,沈芙心直口快,又得老夫人喜欢,她可不愿意与这人为敌,就让她呈一时口舌之快,总归沈云悠迟迟不出现,逃不出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心中火大,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只得冲桑迎秋发火。 “这……要不我亲自去看看?”桑迎秋起身,只要沈云悠今日不出现,一定会受到老夫人的责难,那个时候,就算是沈舜也无法包庇她。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妈妈和灵意急匆匆地赶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桑迎秋发现沈云悠并没有在二人身后,便松了一口气,抓住灵意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大小姐她,她睡……”灵意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说,究竟怎么了?”老夫人狠狠地将拐杖拄在地上,声音也骤然变大,灵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再替沈云悠隐瞒:“小姐掉进池塘里了。” 这个结果倒令桑迎秋有些意外,她转头看陈妈妈,后者却微微摇头,她还没有进沈云悠那院子便遇见了匆忙出来的灵意,二人这才一同赶来。 她也以为沈云悠是因为昨晚的羹汤陷入了昏睡,却不想灵意说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霍羽柔看向沈云娇,恰巧后者也在看她,那眼神中满是挑衅,霍羽柔皱眉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这都多大了,还会掉进池塘,她缺胳膊少腿儿吗?难道还需要我将她抱过来?”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重,没想到坐在对面的池老太爷“噗哧”笑出了声音。 整个厅中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偏偏他一直笑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沈老夫人看着这个老头微微不满,自己说的话很好笑么?他竟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当初是怎么结识了这样一个人。 池老太爷当然明白自己这样做很不合时宜,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一时间厅中气氛十分诡异,只剩下池老太爷收不住的笑声,随着沈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池老太爷终于勉强自控,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用手肘碰池季远,示意为自己解解围。 “咳……咳”池季远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倒也还不至于。” 沈老夫人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点、不想再理会这爷孙二人,她将目光转向别处。 反倒是沈舜有些尴尬,自己的母亲他是知道的,向来高傲,性子也不好,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池家老太爷台阶下,实在有些失分寸。 “云悠平日里毛躁了些,您别见怪……” “大小姐来了!”沈舜话还没说完,陈妈忽然语调怪异地喊出这么一句,桑迎秋瞪了一眼,她才低下头去。 “来了?”沈老夫人微微扬头,沈云悠让自己丢光了面子,她现在正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沈云悠恭敬地行了礼,又转向了池家那二人:“这一位……想必就是池老太爷吧?这位……”她目光刚刚触碰到池季远,便娇羞地低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 池季远似笑非笑,昨儿个见面时还对自己动手,今日就装作没有见过,甚至这般羞赧,谁说她呆傻来着? “行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沈老夫人可没功夫理会这些事,她率先发难:“怎么现在才来。” “灵意没有同您说吗?”沈云悠奇怪地看了灵意一眼,灵意立即低下了头,有些心虚。 沈云悠只得回答:“我今日贪睡,起晚了,这才误了时辰。” 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安静,大家可都记得,刚刚灵意才说了沈云悠是掉进了池塘,可她现在竟又换了一个说法。 这不是摆明了将老夫人当猴儿耍么?沈家的脸可算是被她给丢光了。 “你怎么了?再说一遍?”沈老夫人这话冷到极点,众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便摒住呼吸,齐齐看向沈云悠。 第15章 不得不罚 沈云悠见大家骤然安静,也有些不解,正打算开口,霍羽柔忽然轻咳两声,示意她小心一些,现在她不管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问你你就答!“沈老夫人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沈舜没有开口,眉头却越皱越紧,沈云悠一直乖巧懂事,如今怎么学会撒谎了? “回祖母,我今日睡迟了,所以……“ “跪下!“老夫人怒喝一声,将沈云悠吓得全身一抖。 兴许是老夫人语气严肃,面儿上又太难看,不过片刻,沈云悠眼眶中便聚满了泪水,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又委屈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跪在老夫人面前。 “我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恳,可你呢?你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我老婆子的脸啊!“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清楚,今早上究竟怎么了?“ 沈云悠抬头,心虚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最终还是咬咬牙:“我今日就是起晚了。“ “好!好啊!你当真是翅膀硬了!“沈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指着灵意:“她方才说了,你是掉进了池塘才迟迟不出现,现在你却说什么?起晚了?你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意,你怎么?“沈云悠瞪大双眼,满脸都写着惊讶:“你怎么能?“ “小姐,对不起,我只能说实话。“灵意小声应着、眼神飘忽,并不敢看沈云悠。 “你还好意思责怪她说了真话?“沈老夫人猛然起身咳嗽了好几声,若沈云悠只是来迟了,倒还不算什么大事,总归是沈家的女儿,她不管怎么样还是会给一个台阶。 可现在,她竟然当着外人的面扯谎,弃沈家的颜面于不顾,沈老夫人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母亲,您要保重身子。“沈舜赶紧走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气,他还是不相信沈云悠会这样不懂事,她方才那副委屈隐忍的样子令他有些在意。 “云悠不是胡闹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到沈云悠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有什么事和父亲说,绝不会委屈了你。“ 沈云悠却咬紧牙关摇头,这下,连沈舜都有些生气,虽说老夫人怒不可遏,但他心中还是偏向沈云悠的,哪知她这样令人失望。 他正当打算开口,厅前忽然一声巨响,沈云蕊连滚带爬跌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白桃。 白桃有意要拉住她,她却不管不顾地扑到沈老夫人面前哭了起来:“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东舒兰三两步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沈云蕊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她心疼之余又有些担心,毕竟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沈云蕊。 “好啊,当真是热闹,要丢脸今儿就丢个够吧!“沈老夫人极怒反笑,她缓缓坐下,就等着沈云蕊说话。 “都是二姐姐,她将我和大姐姐都推下了池塘,就想一个人出风头。“沈云蕊带着哭腔说道。 桑迎秋本是看好戏的心态,这句话却令她整个人一激灵,老夫人本就生气,可千万不要将自己的女儿牵扯进去。 “妹妹可不要将事情扣在我头上!“沈云娇立即反驳,沈云蕊却也不甘示弱:“大姐姐和霍家姐姐都可以作证,你别想抵赖!“ 沈云悠却没有吱声,霍羽柔当然也不便开口,沈云蕊更加委屈,她一面抽泣一面埋怨:“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大姐姐竟还要我忍着,不让我告诉祖母,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个道理?“ 她这话一出,灵意也赶紧哭诉:“老夫人,您就绕了大小姐吧,她也是不愿让您担心,这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不能说实话,都怪我嘴巴不严,您要罚就罚我吧!“ “灵意,别说了……“沈云悠小声阻止。 在场众人也算明白了,大约是沈云娇将那二人推到池塘中,沈云悠为了保住沈家的面子便不愿意让沈云蕊将此事捅出来。 但沈云蕊本就是被娇惯着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事闹大。 竟是这样?沈老夫人瞥了一眼沈云悠,难怪方才谎称自己起晚了,就算被拆穿也没有将其他人供出来。这个沈云悠,平日里似乎呆了一些,但着实懂事。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沈老夫人语气不好,沈云蕊也吓得噤声,东舒兰赶紧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也起来吧!“沈老夫人对沈云悠道,但她将头埋着,不敢回答,唯唯诺诺的样子。沈老夫人心中不禁叹气,好好儿一个嫡女,竟被教成了这个样子,桑迎秋这个媳妇可真是“劳苦功高“。 “祖母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沈舜开口,沈云悠才敢起身,但也只是站在沈舜身后,并没有坐下。 “说吧,怎么回事儿?“沈老夫人并没有指名道姓,目光却看向了沈云娇。 若是今日沈云蕊没有冲进来,顶多就是以责罚沈云悠收场,可此事儿被捅出来,便成了沈家的笑柄。 这下,不仅是池家,就连霍家,恐怕也会知道沈家的女儿们在家中暗自内斗。这传出去,对沈家的面子、对这几个姑娘的名声都不好。 她索性将这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个赏罚分明,这样就算传出去,沈家也会落个家风严谨的名声,这也算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补救方法了。 所以今日,沈云娇不得不罚。 “祖母,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沈云娇没有料到此事会被闹大,她原本只是想给沈云悠使绊子,谁知道沈云蕊意外落水。 她很清楚此时若是承认,自己定会落一个善妒的名声,她在老夫人面前本就不受宠,经过此事,恐怕连沈舜都会对自己有所看法。 “你平日里就是装的,亏我以为你是好人。“沈云蕊实在气不过,出言指责,东舒兰用手拍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老夫人当然已经明了,虽说她对沈云娇不甚熟悉,但沈云蕊她是清楚的,这丫头一向没有什么心眼儿,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事情闹大。她虽说有些娇蛮无理,可栽赃诬陷这样的事儿做不出来。 “母亲,是云娇不懂事儿,还请您责罚。“桑迎秋忽然走到老夫人面前亲自认错。 沈云娇一脸错愕,她万万没想到最先出卖自己的竟是桑迎秋,便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开口:“母亲您在说什么?“ 第16章 由不得你们撒野 桑迎秋当然明白,老夫人极其信任东舒兰母女,虽说还在询问,其实已经认定此事是沈云娇故意为之。 眼下有外人在场,若是沈云娇迟迟不肯认错,老夫人必定会认为自己没有面子。 沈云娇认罚,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母亲,我没有,都是妹妹诬陷我!“沈云娇哪里肯罢休,她不明白桑迎秋为何忽然出卖自己,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埋怨的意味。 “你还说,若不是你,我和大姐姐会落水吗?你这个害人精!“沈云蕊虽说平时蛮横了些,可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绞尽脑汁也只想起这么个词来骂沈云娇。 东舒兰恨不得将她的嘴给封住,但沈云蕊一直骂骂咧咧,非得要沈云娇给自己道歉。 “妹妹你看看自己,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家的姑娘是你这样的?“沈云娇不甘示弱,对付沈云蕊她绰绰有余,那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草包,可是祖母…… 沈云娇偷偷地打量老夫人,她面儿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更让人害怕。 “行了,你祖母在这里,云蕊的母亲也在这里,她什么样子由不得你来说。你一个做姐姐的这样指责妹妹,又是大家小姐所为吗?“ 沈芙伶牙俐齿,一句话将沈云娇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妹妹就不要再吵了,云娇也不是故意的,同三妹妹道个歉就好了。“沈云悠声音很小,努力劝说着那两位。 她话不多,可每说一句,池季远就看她一眼,她发现此事后,每每都偷偷地瞪回去。 “大姐姐你自己软弱就算了,可不要带上我,我今日一定要她道歉。“沈云蕊可不干,她何时吃过这种亏,既然沈云娇敢将她推进池塘中,就一定得付出代价。 “够了,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们二人撒野么?“老夫人一声怒喝,众人赶紧闭嘴,连池家那爷孙俩也低下了头。 池老太爷心中可惜,本想着看一出大戏,这沈老夫人,当真扫兴! 今日本是因着沈云悠与池季远的婚约,两家头一次正式见面,却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局面。沈家的女儿一个个这样不守规矩,这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沈老夫人气得够呛,余光扫了那三人一眼,没想到沉默寡言的沈云悠竟是最识大体的那一个。说起来,她今日也够无辜的,本来是同自己的未婚夫见面,进了池塘不说,还要被卷进那二人的纷争之中。 即便这样,她还为着沈家的名声考虑。沈老夫人微叹,可惜她亲娘死得早,被桑迎秋教成了这样一个没主意的傻样子。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今日是什么场面?你们就是要来打沈家的脸面么?“沈老夫人说罢看了一眼池老太爷。 池老太爷本来只想做个旁观者,但还是迫于压力说道:“这本就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你也别生气了,年轻人嘛,有活力……“ 这话虽说得不太好,但好歹也表明了立场:池家不会因为此事看低沈家,也断然不会拿这样的事当笑话讲。沈老夫人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再次将矛头指向沈云娇。 “二小姐今日与姐妹不合在先,不守规矩在后,打手掌二十下再罚跪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门。“老夫人这话不容反驳,桑迎秋拉着沈云娇示意她不要再招惹是非,她心中万分不满,挣脱了桑迎秋的手。 “至于你们两个,“老夫人抬眼,沈云蕊泪痕还挂在脸上,沈云悠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手板就免了,但与姐妹争执,又将事情闹得这样难看,罚跪是少不了的。“老夫人看向东舒兰:“你将云蕊带回去后,好好儿罚,可不要以为我不在,就能纵容她!“ 话虽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东舒兰和沈云蕊一回府,究竟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老夫人这是暗地里偏袒着沈云蕊。 “你也去跪祠堂吧!“老夫人随手指了指沈云悠,今日这事儿本就同她关系不大,倒也懒得处罚她。 说完这一切,沈老夫人看向池老太爷,本来想看一看他的反应,试探一番他对自己的处理是否满意,谁知他已经开始和池季远探讨起了桌上的糕点,好像方才压根儿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 沈老夫人又皱起眉头,池家人可真是不懂规矩,尤其是这个老太爷,真气人!她咳了两声,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 “虽说是犯了错,但毕竟是姑娘家,也不便当着外人的面惩罚……“ 池老太爷立即就明白了此话的意思,赶忙起身同沈老夫人道:“我还有事儿,今晚就得出发回边境,我这孙儿就拜托你了!“ 近来边境倒还算安宁,他本就有意让池季远在京中待上一段时日,这便独自离去。 池季远和沈舜起身送池老太爷出门,霍羽柔也说道:“时辰不早了,家中父母恐怕会担心,羽柔也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见沈老夫人点了头,她便匆匆往门口走去,经过沈云悠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而东舒兰那边儿,虽说沈云蕊吵着要亲眼看沈云娇受惩罚,但她生怕这个小姑奶奶又惹出什么事儿令老夫人不高兴,还是强硬地拉着她走了。 “来人,将板子拿上来。“见不相干的人都已经离开,沈老夫人立即吩咐,沈云娇自然慌了,她方才只以为沈老夫人是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没想到竟然动了真格。 “母亲,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不如……“桑迎秋赶忙开口劝说,她先前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至于让老夫人在外人前颜面尽失,眼下既然只有沈家的人在,她还是得求求情。 “你闭嘴!瞧瞧你整天都教了她什么?好的不学,就会些耍心眼儿的把戏。“老夫人气得不行,连带着桑迎秋一起骂。 沈云娇见老夫人这般狠心,便跪倒在了沈舜面前:“父亲,云娇不是故意的。“说着眼泪已经落下,一副可怜样。 第17章 因为我真的蠢 沈舜虽为武将,但也是慈父,平日里对家中的孩子极有耐心。不过今日他没有护着沈云娇。 别的事兴许还能商量,可她今日引得姐妹间生出隔阂,沈舜不可能会帮,他对沈云娇道:“我平日里总是在说,你们姐妹之间要和睦、互相照应着,可你呢?“ 他有些痛心,明明沈云娇看上去也是没有心眼儿的样子,怎么就学会争风吃醋了? 沈云娇无法反驳,只是不停求饶,一直哭着,最后连沈芙都看不下去了,她不耐地同沈云娇道:“多大点儿事儿?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说罢又转向老夫人:“母亲,我就先将云悠带去祠堂跪着。“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了沈云悠,这丫头,总是不说话,还真容易忽视。她也明白,今日之事沈云悠没有什么大的错处,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反悔。再说今日的事非同小可,给她们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她点了点头,沈芙便带着沈云悠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给那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可你呢,总是不肯听我的。“一路上,沈芙嘴上就没有停过:“现在好了,让池家看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池老太爷看上去倒不是个为难人的,可谁知道这池公子怎么想?万一……“ 万一他嫌沈云悠太傻了可怎么办?这后半句话沈芙没有说出口,她虽是刀子嘴,可心肠最是软,到底也怕伤害到了沈云悠,今日说这些,不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这也不算大事儿,你只要……“她转过头,本想安慰沈云悠几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在笑,她气得不打一处来,话头一转又骂道:“你笑什么?这要是被池家给退了婚,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姑母骂我,我高兴。“沈云悠挽着沈芙的手臂,撒娇一般说道,她也知道沈芙是为了自己好,方才这番责备,令她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她这样骂着自己,反而真实。本来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她了。 沈芙见沈云悠这样子,又心软了,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能将所有的真心交付。“ “姑母放心,云悠明白。“沈云悠安慰地对沈芙一笑,沈芙反而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懂了。 二人很快到了祠堂,沈云悠就要跪下,沈芙却一把将她拉起来:“说你傻吧,你还不信,这祠堂就我和你两人,你跪给谁看啊?“ “没人看也应当跪啊……“这倒是真心话,沈云悠也没想过来祠堂偷懒。 “心眼儿实当然是好的,但有时候啊,你也得做做样子,这样……这样祖母也能更疼你!“沈芙有些头疼,她总不能教着沈云悠在老夫人面前耍心眼儿吧?但不教一教,这孩子又着实吃亏。 沈云悠心中感动,便宽慰她:“姑母这样疼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甜言蜜语了?“沈芙笑骂几句,开口嘱咐:“今日之事本也不是你的错,若是没人盯着,你不必太当真。你祖母也不是有意为难,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将你放出来。“ 她说完后,又交代了几句,终于不放心地离去。 沈云悠这才跪下来,她也知道老夫人很快会放自己出去,可一个人到底百无聊赖,便垂着头闭目养神。 似乎是有人走动,带来了一阵风,沈云悠猛然张开双眼,池季远那张脸就在她眼前晃荡。 “不是说了么,不允许别人来祠堂!“沈云悠开口。 “这是你们沈家的规矩,对我可没用。“池季远说罢在她身旁坐下:“难不成,沈老夫人还要过来抓我?“ 这倒不会,沈云悠也知道,就算老夫人发现了池季远,也断然不会为难他,只是他真有这么有空?专程来看自己罚跪?上辈子怎么没见他这么闲。 沈云悠心里还在想着,池季远忽然跳起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半晌后开口:“究竟是谁在传这沈家大小姐呆傻啊?我看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话什么意思?沈云悠抬头看他,他倒也不买关子,慢悠悠地开口:“我说大小姐,你也太夸张了一些罢?方才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委曲求全、快惩罚她,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沈云悠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老夫人会不会也看出来了?谁知一见她紧张池季远又笑了:“你慌张什么?方才都是我瞎编的,不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他先前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沈云悠完全可以不卷进来,看着那两人演一出好戏、被沈老夫人责罚,为何非要趟浑水。 直到发现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许变化,他便猜测这丫头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改变在老夫人心中的印象。 这才试了一试,没想到还真就试出来了,只是他仍然想不明白,既然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她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要等到京城之中都在传沈家大小姐呆傻才出来反抗? 沈云悠向来不太能藏住事儿,见已被池季远识破,她倒也不再伪装,总归他不会害自己。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大小姐赐教。“池季远忽然行了一个礼,令沈云悠忍俊不禁,这人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行不合适的礼。 “讲!“她忍住笑意说道。 “为何现在才反抗?“池季远问,他可不信沈云悠是真蠢。 因为上一世识人不清?因为重获新生已经到了这一年?这些沈云悠都不能说出来,她只是笑了笑,略带戏谑地说出了池季远最不想听的那个答案:“因为我真的蠢。“ 池季远显然不满意,正当他打算和沈云悠斗智斗勇的时候,祠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你快……“沈云悠转过头话还没有说完,池季远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便挺直了背脊,端端正正地跪在软垫上。 第18章 还是少爷好 “快起来吧!“沈舜一踏进祠堂便同沈云悠说道,他先前也是给了好几个台阶,老夫人才肯顺着下来,绕过沈云悠这一次。 他当然知道沈云娇躲不过责罚,这才一定要先一步将沈云悠接走,若是二人一同在祠堂罚跪发生了矛盾,姐妹之间的隔阂加深可就不好了。 他将沈云悠扶起来,开口关心:“怎么样?膝盖没疼吧?“ “父亲不必担心,我总共也没有跪多久。“沈云悠对他笑笑,却因为腿有些麻,险些摔倒。 “还说没事!“沈舜又急又心疼,要立即请大夫来看,沈云悠一再强调自己并无大碍,最后沈舜也只得作罢,但还是执意将沈云悠送到了院里方才转身离去。 “小姐,你还好吧?“白桃和灵意都上前来,自从沈云悠被罚跪,她二人就一直在房里等着,见她回来,白桃非要看看沈云悠的膝盖。 “小姐今日掉进了池塘中,可大意不得,得祛寒。“灵意说罢,从袖中取出了好几个瓶子,却微微皱起眉头,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东西,忽然叹气:“少带了一样。“ “我去将药取过来,你先照顾着小姐。“灵意同白桃嘱咐着,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沈云悠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灵意的房间就在院子里,倒没有多远,她低头快步走着,只盼着能快些将药取回来给沈云悠。 没走两步,却忽然有一人挡在前面,不肯让灵意过去。 “小灵意,这才过去多久啊,你就不记得本少爷了?“这声音让灵意心中一颤,她当然知道是谁。 “少爷,您就不要胡闹了,小姐还等着我呢!“灵意一抬头,便看见了沈逸天,他手里拿着一朵不知从哪儿折来的花,一双眼闪着光,正冲自己笑。 他将花塞在灵意手上:“本公子外出游玩这么久,你就不想我么?是不是在埋怨我没有带你出去?“ 灵意听了这话面儿上却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她进沈府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沈逸天这样没有正形儿。 “少爷,您还是先让我过去吧!“她一心想着沈云悠,有些生气,偏偏沈逸天还不知好歹地说道:“我不让你又怎么样,我今天还就在这儿了!“ 他像是故意跟灵意过不去,就是要拦着她,灵意一着急,便踢了他一脚,骂道:“少爷,你太过分了!“ 沈逸天吃痛地叫了一声,将手撑在灵意身旁的大柱子上:“你胆子真够大的,竟敢踢我,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罢伸出手佯装要对灵意动手。 “胡闹!“桑迎秋喝斥一声,沈逸天全身一僵,他将手放下,转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母亲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大姐姐,她方才被你祖母责罚,心中定然难受!“桑迎秋没好气地回答道,一面不着痕迹地看了灵意一眼,又转向沈逸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规矩些,虽说是丫鬟,但人家迟早是要嫁人的。“ 灵意将头埋得很低,好半晌才开口:“夫人,我带您过去吧!“ 三人到的时候,白桃刚给沈云悠上完药。 “云悠,你怎么样?“桑迎秋走进门去,心疼地摸了摸沈云悠的脸,有些埋怨:“你祖母也真是的,不过是些小事,何至于要这样责罚你?“ 她倒是巴不得沈云悠怨恨老夫人,哪知沈云悠回答:“祖母也是为大局考虑,我不碍事,再说,不是还有母亲护着我么?“她说着,强忍恶心往桑迎秋怀中靠了靠,表示自己对她的信任。 “大姐姐这话可就偏心了,我不也来看你了吗?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感动?“沈逸天不满地坐下,佯装生气,沈云悠只得笑着劝说:“谁不知道你最心疼我了,出去玩儿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没有,新鲜东西倒是不少。“沈逸天说起此事就来了劲儿,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瓶子,放在桌上:“这是我路过一个小村落时买的,那村子里的人擅长制香,将这装了特制香的瓶子放在房间里,就能自然散发出香味。“ 沈云悠将瓶子拿过来闻了闻,笑道:“你可真有心。“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谁都会送的。“沈逸天说着笑,往房间四处望了一眼,白桃和灵意都在角落。 沈逸天刚回府,桑迎秋也有一大堆话要问,便没有呆多久,嘱咐白桃和灵意好生照顾着沈云悠,就和沈逸天一起出了院子。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大姐姐那里了!“没走两步,沈逸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接着同桑迎秋说:“母亲您就先回去,我将东西找到了便去您那儿。“ “总是这样毛毛躁躁。“虽说是在责备,桑迎秋话语中却带了笑,沈逸天的归来将她心中的烦闷冲淡了许多,连被打了手板又在祠堂罚跪的沈云娇她也不想管了。 沈逸天鬼鬼祟祟地潜进沈云悠的院子,在院中望了又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白桃从沈云悠房中出来。 “白桃儿,过来!“他冲白桃招招手,白桃便会意地过去,只见沈逸天取出两瓶香,放在白桃手上:“给你和灵意!“ 白桃还在摆弄着那两个小瓶子,沈逸天已经往院门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小声对白桃嘱咐:“都是因为你和灵意照顾大姐姐太辛苦,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白桃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闭嘴的动作,沈逸天这才放心离去。 等他不见了身影,白桃忽然开口:“少爷已经走了。“话音刚落,灵意便从角落走出来。她见沈逸天一直在院儿里不肯走,这才拜托白桃出来看看。 白桃将沈逸天给的小瓶子放在她手上,夸赞道:“还是少爷好,每次出门都给咱们带东西。“ 灵意轻咬嘴唇,脸颊在霞光下染上了红晕,她手上的瓶子也因为阳光的照射格外好看,她盯着那瓶子好半晌才说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少爷就难做了。“ 第19章 何必再喜欢 池季远在沈家住下之后,很快便同沈逸天混熟了,两个人相约在京城各处游玩,好不痛快。 这日,桑迎秋刚回府就见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去,她心中一动,将二人叫住:“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京城中有一个好玩儿的地方,鲜有人知道,我这便带池兄去看一看。“沈逸天兴致勃勃地回答,一面同池季远形容起了那地方。 “正好你二姐姐今日闷得慌,就让她同你们一起出去散散心罢!“桑迎秋这话让沈逸天傻了眼,本来他和池季远两人悠闲自在,多了一个女子多不方便;再说沈云娇那德行他是知道的,又爱哭闹,实在是太麻烦了。 想起这些,他摆了摆手拒绝:“二姐姐若是闷,您可以让大姐姐陪她玩儿,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朝池季远使了眼色,就要离去。 哪知道桑迎秋像是铁了心要将沈云娇塞给这二人,她拉住沈逸天不肯放手:“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让你二姐姐过来。“一面示意陈妈妈去叫沈云娇。 “你是说母亲让我和池公子一起出门?“沈云娇欣喜地问,她当然知道这是桑迎秋在为自己制造机会,想来是她多次提起,桑迎秋便留意了一些。 她先前因为被老夫人责罚的事,不肯搭理桑迎秋,这下心中倒有些愧疚,想着母亲这样为自己考虑,她却使小性子。 不过她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是要同池季远出去,她当然得重视,单是挑选衣裳她就花费了不少功夫,接下来还要挑选首饰、整理发髻…… 那边沈逸天已经等得不耐,他再一次试图说服桑迎秋:“母亲,您就让我们先走吧,这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你姐姐平日里待你多好,让你安慰安慰她怎么了?“桑迎秋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就是不肯放这二人。 过了许久,沈云娇才姗姗来迟,她穿着精心挑选的浅蓝色衣裙,裙上带着淡雅的暗纹,身上的首饰也搭配得恰到好处,华丽但并不夸张。 桑迎秋有些得意,不愧是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哪里是沈云悠那个蠢货比得上的? “二姐姐,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沈逸天开口却是埋怨,沈云娇又哪里顾得上他,她的目光一直在池季远身上。 令人失望的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同沈逸天道:“还是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沈逸天这才不情不愿地带上沈云娇出了门。 到了他说的那地方,沈云娇才明白他为何会抱怨,她打扮得这样隆重,在这鬼地方根本寸步难行。 此时她的鞋上已经沾满了湿泥,每走一步都觉得鞋子有千斤重。偏偏沈逸天和池季远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将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你们等等我,啊--“沈云娇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果然,池季远和沈逸天很快回过头来看她。 “说了让你不要来,你偏不听。“沈逸天有些不满意,好好儿的游玩,就被她给毁掉了。 沈云娇抬头,眼泪汪汪:“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眶已经红了,池季远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的脚怎么样了?“他说罢蹲下身,指了指沈云娇的脚,示意沈逸天检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沈逸天的手刚刚碰到沈云娇的脚,她就吃痛地叫出声,看来脚是崴了。 “今日就回去吧,沈小姐这脚想来伤得不轻,还是先让她去看大夫为好。“池季远起身,拍了拍沈逸天:“你就将你姐姐背回去罢!“ “你怎么不背?“沈逸天反问,这儿的路本就不好走,他要是再背上沈云娇,就更难了。 池季远低声同沈逸天解释:“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我背不合适,这传出去,她日后还怎么做人?“ 沈逸天也知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虽说不情愿,但还是背着沈云娇往前走去。 很快,沈逸天便气喘吁吁,沈云娇“体贴“地说道:“池公子,这样下去,逸天一定吃不消,你就……“ “我没事!“沈逸天不耐烦地将她打断:“你就别说话了,今日要不是你,我们会这样么?“ 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他很清楚,说什么也不将沈云娇放下,碍于池季远在场,沈云娇也只好闭嘴。 三人到沈府门口时沈逸天已经累得不行了,他喘了几口粗气,将沈云娇放下来说道:“我去叫人,你就在这儿等着。“ 沈云娇却没有回复他,双眼望着前方有些发愣,片刻后忽然开口:“羽柔姐姐?要走了么?“ 沈逸天转头,只见沈云悠和霍羽柔一起往外走着,两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霍羽柔见有人叫自己,便往这边看了看,礼貌回答:“正要回去。“ 说罢扫视了三人,还没有再开口,沈云娇就甜甜地笑了:“怎么不多玩儿一会儿,我们可刚刚回来呢!“她下意识地往池季远的方向靠了靠,又道:“可惜我的脚受伤了。“ 沈云悠抬眼看了看沈逸天。 “大姐姐,你可别误会,是母亲非要让二姐姐同我们一起出门的。“他倒解释得快,其实沈云悠压根儿没有在意。重活一世她已经想好,他池季远喜欢谁、要同谁在一起她通通不管,必要的时候他能帮一帮自己她就知足了。 何必再去喜欢他,她已经受够了失望和患得患失。 不过这沈云娇么……沈云悠眯了眯眼睛,池季远可看不上她,虽说上一世池季远对自己不上心,但沈云悠也算了解他,沈云娇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子,他可最烦了,眼下恐怕就是在看戏。 果然,他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既然受伤了就快些回去休息吧!“沈云悠将心思放在了沈云娇身上,又是安排送她回房间,又是为她请大夫。 “你们先进去罢,我再同羽柔说几句话!“她整个过程中一句也没有提到池季远。 池季远走进府中又回头看了一眼沈云悠,她正专注地听霍羽柔说话,眉眼带笑。 这丫头,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关心? 第20章 简直胡闹 “我怎么觉得云娇……“见那三人进府,霍羽柔终于收起笑意,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她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总觉得她没有以前那般纯真了。“ 她很少说出揣测别人的话,但实在是有些担心沈云悠,那日沈云娇将沈云蕊和沈云悠推进池塘中,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是无心的。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大约是长大了,有了些变化!“纵然知道沈云娇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愿意将霍羽柔牵扯进来,便想着敷衍了事。 “我倒是觉得,你还是防着她好一些。“霍羽柔摇了摇头:“整个沈家都知道你同池公子的婚约,可她倒好,就像是故意表明自己同池公子更亲近一般。“ 沈云娇那点儿小心思昭然若揭,连霍羽柔都为沈云悠抱不平,沈云悠反而安慰道:“别担心,这感情么,总是要讲两厢情愿,若是他们二人当真有意,我也不会用婚约束缚住他。“ “你当真这样想?“霍羽柔有些意外,随即嘱咐:“还是应当注意着,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云悠一再保证自己会在意沈云娇的举动,霍羽柔这才放心离去。 她回到院中时,发现沈云娇已经在石桌前坐着了。 “妹妹怎么来了?“她上前,目光落在了沈云娇的脚上:“既然受伤了,就好生歇息着。“ “这不是闷得无趣,来同姐姐聊聊天儿么?“沈云娇眨了眨眼睛,抱怨起来:“我一想到这段时日都不能出门,心中就发慌,你说这院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沈云悠敷衍一笑,她现在根本不想同沈云娇多说,若不是还得勉强和她们母女维持着关系,她恨不得将手上这杯茶直接泼在沈云娇脸上。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果然,沈云娇下一句就是:“也幸亏池公子是个热心肠的,见我受了伤,便将我背了回来,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池季远会背你?沈云悠心中冷笑一声,他是有分寸之人,就算是避嫌,也一定不肯同沈云娇太过亲密。 再说,她同池季远可有婚约在身,但两世加起来他背自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见他有多懒。 想起从前的事,沈云悠微微失神,她如今同池季远的接触反而比上一世更多,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见她不答话,沈云娇反而变本加厉,又开始念叨:“那日在厅上,我见他一句话都没有同姐姐说,还有些生气,没想到是误会了……“ “快要吃晚饭了罢?“沈云悠面无表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说罢起身:“咱们还是先过去吧,可不能比祖母晚。“ 说完也不管沈云娇,兀自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同沈云娇的丫鬟平蓝道:“你快些扶着二小姐去饭厅,若是迟了,老夫人可会生气!“ 撂下这句话她便没了踪影,沈云娇在原地气得说不出话,沈云悠不接话就算了,还将自己扔在这里,她当真是有气发不出。 平蓝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沈云娇又对自己动手。 沈云娇行动不便,果真迟了,她到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先一步坐在了主位上,看见她时眉头一皱:“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祖母,妹妹的脚受伤了。“沈云悠低着头小声解释。 “难道不会早一点儿出发么?“老夫人不依不饶,倒是沈舜关心道:“怎么了?“ “听说是同池公子一起出去伤着了。“沈云悠再次抢在沈云娇前面开了口。 沈舜脸色微变,眼中情绪复杂,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半晌后才说道:“今后还是应当注意一点儿,池公子毕竟同你姐姐有婚约,你与他一起出门,不合适。“ 沈云娇有些委屈,她一撇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我本也不愿,是母亲非要让我去的……“ “我瞧着她近来有些闷,便让她出去散散心,逸天也在,并不是二人单独出门。“桑迎秋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头上,想着自己就算是被责骂也无妨,总不能让沈舜对沈云娇生厌。 “是啊,我也在场!“沈逸天附和,虽说他总也不喜欢沈云娇那个性子,但还是想要为她解围。 “这不过是件小事,若是老爷不高兴,我今后注意些便是了。“桑迎秋敷衍道,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简直胡闹!“老夫人“砰“地将筷子放在桌上,脸色很是难看:“云娇是未出阁的姑娘,你怎么能让她和别家公子一起出门?尤其还是与云悠有婚约之人,这要传出去,沈家的女儿今后还怎么做人?“ 桑迎秋做错了事不说,竟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家中两个女儿,一个被她教得不知规矩;另一个则是软弱无能,老夫人着实生气。 “就算外人不说,你这样做难道不会引得姐妹间生出矛盾么?“虽说不喜欢这两个孙女,但老夫人到底明事理。 她不知桑迎秋此举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可也明白若不制止,这个媳妇日后还会做出更加过火的事情来。也幸而池季远外出办事不在场,她才有机会好好儿将此事说一说。 “我早就说过,你作为沈府的夫人,做事应当知分寸。今日之事,你没有将沈府的面子放在心上是错;明知云娇不对却还纵容着她,是作为母亲的失责。“沈老夫人句句严厉,将平日里风光的沈府夫人训得抬不起头。 “母亲,是儿媳错了,今后一定谨遵您的教诲。“待狂风暴雨过去,桑迎秋终于回答,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烧了起来,但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她做贤妻良母多年,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暴露自己的心性。 沈舜到底有些不忍,虽说桑迎秋太欠考虑,但毕竟还当着孩子的面儿,他低声安慰:“母亲今日话重了些,你也别难过,她总归是为了沈家好。“ “我明白!“桑迎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却已含泪,看上去可怜又动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眼泪后面有多少怨恨与愤懑。 第21章 大姐姐晕倒了 “我说了多少次,这种事不要大肆张扬,你倒好,将事情闹到了你祖母面前。“晚上,桑迎秋将沈云娇叫到房中教训起来:“你祖母不喜欢咱们母女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给她为难的机会?“ 她着实气不过,那老婆子不过仗着自己年龄大了,就在沈府耀武扬威。自己再怎么样,也是沈府的夫人。竟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幸好陆姨娘那个狐狸精没资格上桌吃饭,不然可要被她给笑话了。 “我哪里知道沈云悠会将此事说出来,我不过是在她面前提了几句。好让她明白,池公子根本不会娶她这样的蠢货,她就不该痴心妄想。“沈云娇答。沈云悠向来不知分寸,在祖母面前将此事说出来,不是蠢是什么? “池公子瞧不上她,难道能瞧上你?“桑迎秋气得用手指按了按沈云娇的额头:“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整张脸上都写着要同沈云悠争,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么?“ “母亲,您说什么!“沈云娇一脚踹翻身旁的椅子,她向来高傲,没想到桑迎秋对自己也这么不客气。 桑迎秋今日已经被气糊涂了,当然顾不了这么多,狠骂了沈云娇一顿,她心中也算是出了气,终于认真同沈云娇道:“我是要你将眼界放宽,我的女儿这样优秀,自然不是沈云悠那个蠢货比得上的,可你不能以她为对手。“ “沈云悠那样的,池公子当然看不上。依我看,那个霍羽柔才能称作你的对手,若她对池公子有意,你们三人之中定然是她胜出。“虽说不愿承认,但霍羽柔大气温柔。往那儿一坐就比沈家这两个要端庄。 “什么?母亲你是说?“沈云娇嘴里的茶险些喷出去,照桑迎秋这个意思,霍羽柔对池家公子也?? “你急什么?总是这么急躁。她对池公子当然没什么,我是要你同她学一学。“有霍羽柔那样的女儿,定是媒人都踏破了霍家的门槛。若是沈云娇能学到几分,就算不能同池家公子结缘,又何愁攀不上更富贵的人家? 沈云娇嘟嘟囔囔不愿意,她实在看不出霍羽柔哪里比自己强。桑迎秋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后,她终于不耐地离开了。 而桑迎秋坐在房中,紧皱的眉头怎么也不肯放松,她心里清楚,今日老夫人训自己只是一个开端。自从老夫人回府,她明显能感觉到老夫人的不满。想来心中这股气已经憋了许久,今日也不过是借题发挥。 若她一直待在沈府,一定还会找机会打压自己。想到这儿,桑迎秋不禁如坐针毡。看来必须要对老夫人动手了,她是沈舜的亲娘。又颇有威望,桑迎秋当然不敢直接要她性命,可如何才能将她赶走呢? 桑迎秋盯着房中正冒烟的安神香出神,半晌后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天气正好,桑迎秋吩咐厨房做了些吃食,一家人连同池季远都在园子里赏花。 由于沈舜在场,沈云娇倒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找机会同池季远搭话。 “季远哥哥,“她指着不远处刚开的花,伸手折下后冲池季远眨了眨眼睛:“你看这花儿多好看!“她着实不太了解池季远,当然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只得不停试探。 池季远敷衍点头。觉得她有些烦人,方才同沈逸天聊得正高兴,她忽然就过打断。 “这草也好看呢!“沈云悠心里不舒服,她折下一根草在池季远面前晃来晃去,也得亏沈舜和桑迎秋离得远,她才敢在池季远面前这样嚣张。 总归她已经知道了二人的结局,上一世她小心翼翼,即使心中有事儿也从未说出来,眼下既已死心。倒也没有什么顾忌。 池季远总觉得这丫头有些奇怪,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说有仇,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不时会有些恍惚,总觉得二人相识已久。 “是挺好看的。“池季远接过沈云悠手中那根有些发黄的草,笑道。 沈云悠还没回答,就被沈逸天拉到了一旁:“大姐姐,怎么不见灵意和白桃?“这二人一向同沈云悠形影不离,今日倒有些奇怪。 “她俩近来也闷坏了,我便让她们出府玩一会儿。“沈云悠答,沈逸天有些扫兴,说起来,他这几日也很少见到那两人。 沈云悠转过头,还打算说什么,却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令她头疼。她伸出手挡住阳光,想要缓一缓。谁知道手刚接触到额头,她竟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啊--“沈逸天鬼吼鬼叫,池季远三两步走过去,沈逸天惊恐地指着怀中的沈云悠:“我大姐姐,晕??晕倒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手快将她接住。 池季远来不及多想,伸出手就要接过沈云悠,却忽然一顿,虽说二人有婚约在身,但到底没有成亲,他将手收回,催促沈逸天:“你先将她带回房间,我这就去请大夫。“ 沈云悠这一晕,把沈舜也急坏了,他快步跟上,心中有些不安,虽说沈云悠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从未晕倒,莫不是身体比以前更差了? 桑迎秋在他身旁,已经急得快哭了。 “这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晕倒呢?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她说起话来嘴唇都在发抖,双手不停揉搓手帕,很是紧张。 “怎么样?“大夫出来后,桑迎秋赶紧冲上去问,她激动地抓着大夫不肯松手。 “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不过是身子有些虚弱,近来又太过操劳,才会晕倒。只要好生调养着,定然能将身子补好。“大夫安慰道。 沈舜终于松了口气,桑迎秋也放开大夫,快步走到沈云悠床前蹲下,嘴里念叨着:“都是娘不好,没有将你照顾好,不然,你,你也不会??“她说着,眼角渐渐凝满了泪珠,她赶紧用手帕擦了擦,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第22章 实在太诡异 沈云悠醒来的时候,桑迎秋还在床边抹眼泪。 “醒了?怎么样?饿吗?“桑迎秋一见她睁眼,便说个不停,沈云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疼。“ 桑迎秋立刻又紧张起来,问东问西,令沈云悠十分烦闷。她本就还没缓过来,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暴露出对桑迎秋的厌恶。 “姐姐真是好福气,母亲可是寸步不离,就连我生病时她也不曾这样尽心。“沈云娇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说了这么一句酸意十足的话。 “你闭嘴!“桑迎秋喝斥一声,又拉过沈云悠的手:“不要听她瞎说,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同娘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看你晕倒躺在床上,娘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桑迎秋这戏着实足。也难怪自己上一世会上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云悠便暗自唾弃自己,又在为愚蠢找借口。 “你姐姐还病着,你就不要同她争了。“沈舜知道沈云娇是小姑娘心性,便也没有责骂她,只是让她安静一些,不要吵到沈云悠。 “我说笑的!“沈云娇撇撇嘴表示委屈,她总是喜欢用天真来伪装自己。 沈舜没有回答,而是柔声同沈云悠道:“大夫说了你身子太弱,今后可要好生注意着,千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不善言表,方才是真心急,以至于大夫都来了还愣在原地。 “父亲放心,以后不会再让您??让您和母亲担心了。“沈云悠心中矛盾,沈舜的态度令她感动,但又没办法忽视对桑迎秋的恶心。 桑迎秋说什么都要留下来照顾,不管沈云悠怎么劝都不听。 “好了,云悠今日也累了,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沈舜终于开口,桑迎秋这才犹豫地同沈云悠道:“那母亲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事儿,一定差人来叫我!“ 过了一会儿,房中终于安静下来。 “小姐。你怎么会晕倒呢?“白桃捧了杯热茶过来,一边问着,沈云悠看着杯中不停浮沉的茶叶也有些失神:“是啊,怎么可能晕倒呢?“ 就算是上一世,她一直被桑迎秋荼毒,也从来没有晕倒过。 这次的事。实在太诡异。 “会不会是最近太过操劳了?“灵意说着,皱眉将桑迎秋点在房中的安神香给熄灭了:“这味道有些呛人。“ 沈云悠将目光锁定在了安神香上,那是桑迎秋昨日带来的,说起来,她昨日将这香点上,今天自己就晕倒了。确实有些巧。 深夜,沈云悠换上黑衣偷偷去了桑迎秋的院子,她在房间门上捅了一个洞。那安神香的味道立即从房中飘了出来,沈云悠捂住鼻子后退几步。 桑迎秋的房中也点着这香,她怎么没事儿?难道此事当真和她没关系?说起来。自己晕倒对桑迎秋还真没有什么好处。 沈云悠满腹疑问,她鬼鬼祟祟地往院子外面走,走出院门时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赶紧跟了上去。 对方速度很快,沈云悠不得不加快脚步。 好容易近了一些,那黑影却忽然跃上房顶出了府,沈云悠也就跟不上了。 其实她已经认出了此人,毕竟二人曾经那般熟悉。只是她上一世对任何事都不太敏锐,自然不会发现池季远半夜出府这种事。 可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沈云悠坐在府门后,用双手撑着头,开始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季远终于回来,他刚上房顶就发现沈云悠还在那儿坐着。 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他本打算偷偷回府,但又怕她一直等,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个小石子儿轻轻一扔。 石子儿自房顶滚落发出声响,沈云悠抬头一看,那道黑影进了院子,她赶紧追过去,走了两步却忽然自嘲地笑了。 真不知道她方才为何犯傻。明明就算二人撞上,她也没有立场去问他什么,虽仍有婚约,但她也清楚,这婚约大约很快就会被废除。就算池季远不提,她也会主动说出来,她不愿二人再如上一世那样互相折磨。 早些解脱,指不定还能做朋友。 既然如此,她又在府门处等着做什么?沈云悠拍拍脑袋,前世只要同他相关的事,她都很上心,大约已经成为习惯,真是个坏习惯,得改。 沈云悠满心都是安神香的事,很快将池季远抛在了脑后,第二日,她又找了个机会试探桑迎秋。 “母亲,这香着实呛人,能不能换一种?“沈云悠皱眉捂鼻,又轻咳几声:“我不习惯这个味道。“ “我也知道这味道不太好,可我试了很多种,它是众多安神香中最有效的,你就暂时忍一忍。“桑迎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可不想看你又晕倒。“ “都听母亲的。“沈云悠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桑迎秋为了让自己完全信任她,几乎有求必应,可为何要坚持将这安神香留下?自己分明已经表现出了不喜欢,按照她的性子,不是应当立即撤下么? 这香究竟有什么秘密? 晚上,沈云悠再一次偷偷潜进桑迎秋的院子,本想从她房中偷拿一点儿香来研究,却没想到动静大了些,还没将门打开就被发现了。 “什么人?“桑迎秋警觉出声,沈云悠心跳如雷。 她不停往后退着,耳里窸窸窣窣是桑迎秋起身的声音。 此时虽是深夜,但月色明亮,若桑迎秋招来了下人,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沈云悠开始懊恼,就不应该这样莽撞,但她实在着急,查不出晕倒的症结所在,她就不能安心。 眼下唯一能遮挡的地方恐怕就是那几根柱子了,可她总不能直直地站在柱子后面吧,这不是摆明了自投罗网么?沈云悠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桑迎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一片慌乱,上天给了重来的机会,这本是报仇的好机会,难道就这么断送了?她不甘心。 第23章 你傻呀 沈云悠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院里的草丛中,草长得不算高,但有花树遮掩,应该能躲过,她心一横,卧倒在了大树下。 不对,有哪里不对,耳边是轻微的呼吸声。沈云悠僵硬地转过脖子,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捂住嘴的瞬间,对方也伸手将她的嘴捂住。 二人对视片刻。池季远眉头一皱,拎着沈云悠就上房去。 桑迎秋在院子里自己检查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又回到了房中。池季远这才将沈云悠拎出了府。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说话的声音也似乎被放大。 “你在这里做什么?“池季远昨夜就发现她在府中鬼鬼祟祟,不想今日又见到了她。他本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她竟然被发现了,他这才不得已出手相帮。 “你呢?“沈云悠一把扯下面罩,有些后怕,若不是池季远,今日就暴露了,她松了口气才问:“这大半夜的,你在我母亲院子里干什么?“ “跟着你过来的,担心你晕倒。“池季远故意这样说,沈云悠想起自己晕倒一事,也有些泄气,她索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你说我怎么会晕倒呢?“ “身体差呗!“池季远也坐下,沈云悠面色一直不太好,若说是身体原因晕倒,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没差到那个地步。“ 这话令池季远一愣,她是怀疑这事儿有蹊跷? “你怀疑你母亲?“他直截了当地问,从方才沈云悠扯下面罩,他就已经觉察到她并不打算隐瞒。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将这样重要的事透露给自己。 沈云悠微微仰起头,看来在桑迎秋房中偷安神香是不可能了,自己那点儿功夫。还没进门就会被抓住。但池季远功夫不错,若是他能帮自己,此事指不定还有希望?? 她眯起双眼看向池季远,像一只小猫,最后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听完了她的想法后。池季远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沈云悠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等着他开口。 “你傻呀,何必要从她房里偷,将你房间里的安神香找个人送出去,再看看别人有没有事不就行了么?“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半晌后沈云悠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她先前一心想知道桑迎秋的香同自己房中的是不是同一种,却忽略了香本身。 着实将事情变复杂了。可将这香给谁呢?沈云悠陷入苦恼,若香真有毒,岂不是害了别人? “将你那香给我一些。我就勉为其难替你试一试。“池季远“善解人意“地开口,沈云悠则迟疑地看着他,虽说池季远底子好,可也经不起折腾啊! 她摇头拒绝,池季远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不由分说拎着沈云悠到了她房中,自顾自地取走一些安神香,又同沈云悠道:“两日之内我给你答复。“ 说罢转身离去,不给沈云悠后悔的机会。 沈云悠一夜未眠,她始终狠不下心让池季远去试,虽说她也明白,这香就算真有问题。也不会致人于死地,毕竟自己是沈府嫡女,桑迎秋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可毕竟自己已经晕倒,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池季远冒这个险。天还未亮,她便偷偷去找池季远。 但人不在。 因为是客人,池季远在京城之中又有别的事要办,沈家也没有什么约束,以至于这人整日神出鬼没,沈云悠不禁有些担心。 能去哪儿呢?她想起那日深夜池季远出府。心中想着,上一世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样多的秘密? 池季远还没出现,沈云悠又晕了,桑迎秋急得直落泪,大夫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是说沈云悠身子弱,并没有找出别的什么原因。 虽说她很快就醒了,但桑迎秋坚持要她在床上休息,还亲自守着。沈云悠担心池季远,几次想要将桑迎秋支开,可她铁了心要待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肯走。 怕引起她的怀疑,沈云悠也没有过分勉强,一直到傍晚,沈云悠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桑迎秋方才离去。 “走了么?“沈云悠躺在床上问。 “走了,我方才亲眼看见她出了院子。“白桃回答,沈云悠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要出门。 刚走几步,池季远不请自来。 “这东西没问题。“他晃了晃手中的安神香,同沈云悠道。 难不成他当真试了?沈云悠心中五味杂陈,池季远却一笑,拍了拍她脑袋:“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亲自试这东西。“ 沈云悠疑惑抬头,他终于解释:“我将这东西点在了别人房中,观察了许久,那人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真是关心则乱,她应该知道池季远不会傻到亲自试。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池季远被她盯得发怵:“放心,对方欠教训,这东西就算真有毒也死不了人;若没毒,还让他占便宜了,他可用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 此人是京城中一个小混混,池季远在城中几次见到他,总是听到他嘴里听什么沈大小姐呆傻之类的话。次数多了,池季远也有些不满,一听沈云悠说起安神香的事他便想起了这人。 “真便宜那小子了。“池季远有些郁闷,本想让他为毁坏别人名声付出代价,谁知这香竟是好东西,惩罚不成,还让他睡了个好觉。 不过更加难受的是沈云悠,一旦证实这香没有问题,她的线索就完全断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 若要说身子不好,晕倒一次也就算了,可接连晕倒怎么都说不过去。再说若真有人故意为之,常常让自己晕倒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么? “会不会是故意要将此事闹大?“池季远出言分析。 但闹大又有什么好?沈云悠烦躁地揉了揉头,她还真想不明白,沈府能有人这么闲,每日就想着如何让自己晕倒?真是见鬼! 第24章 江湖骗子 接下来的几日,沈云悠经常晕倒,身上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趋势,甚至更加严重。 “大夫,您不是说她只需要调理吗?为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沈舜很是着急,他没想到沈云悠的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这??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没有大碍。“大夫回答,他已经在沈舜的要求之下来来回回往沈府跑了许多次,除了身子弱。沈云悠当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沈舜在房中来回踱步,像是在考虑如何解决此事,桑迎秋忍不住催促:“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她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悠,不知如何是好。 沈舜没有开口。毕竟大夫也找不出缘由,现下恐怕只能换别的大夫来瞧瞧了。 桑迎秋的目光追随着沈舜,却半晌也得不到回答,她终于受不了了。 “我自己去想办法,一定要让云悠好起来。“她撂下这么一句就出门去,沈舜也没有阻止,他现在已经为了沈云悠的事心力交瘁,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桑迎秋。 一直到傍晚,桑迎秋方才归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老道,二人径直到了沈云悠的院儿里,撞上了从房间出来的沈舜。 “你要做什么?“沈舜压低声音道,桑迎秋身后那人一看就是江湖道士,他可不信大夫治不好的病,请这老道来就有用了。 “来为云悠治病。“桑迎秋压根儿不理会他的情绪,反而像是豁出去了:“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个事儿,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云悠的身体一日日虚弱下去?不能再这样耗着了!“ 沈舜一时语塞,沈云悠这病确实拖不得。 从前桑迎秋遇事也总是喜欢算上一卦,他虽不信,但也没有过多阻拦。 可现在她竟将人领到了家中,沈舜当然不高兴,但眼下沈云悠病着。他着实不想发火,以免扰她清净。 “您快看看,我女儿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趁着沈舜没有发话。桑迎秋先一步催促那位老道:“情况我已经同您说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只见那位老道伸手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没有开口答话,开始算卦。他闭上眼,像是在感知些东西。半晌后,又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手上也不停比划。 一阵风起,老道骤然睁开眼睛,同桑迎秋道:“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的情况并不复杂。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做,她定能很快痊愈。“ 桑迎秋一听这话甚是欣喜,赶紧回答:“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做。“ “您先告诉我,府上近来可有什么奇怪的事?“那道士问。 奇怪的事?桑迎秋皱眉想了半天。确认没有遗漏后终于回答:“除了这个病,倒当真没有怪事。“ “不对,方才卦象显示府中有东西同大小姐起了冲撞,才令她久病不愈。“道士摇头晃脑,又道:“最近有人来府里么?“ “这倒是有,池家公子在府上做客。“桑迎秋答,道士却否认:“与大小姐冲撞的乃是至阴之气,应当与此人无关。“ “对了,他来府上那日母亲也??“这话说到一半,桑迎秋骤然闭嘴,她偷偷地看了看沈舜的表情,他脸色微愠。桑迎秋便也不敢再提。 道士草草收场,临出门时他又说了一句:“起了冲撞对这二人都不好,您就听我一句劝,让二人暂时分开,待情况好转,再做打算。“ 桑迎秋很快将道士送走,回来时沈舜还站在院里,她壮着胆子开口:“老爷,您看??“ “看什么?难不成你真信了那江湖骗子胡说八道?“沈舜皱眉。显然不将方才那人当一回事儿。 “那可不是江湖骗子,我先前有好几桩事儿都是拜托他为我解决的!“桑迎秋小声说道,见沈舜无动于衷,她又着急起来:“那你说怎么办?这样拖下去,云悠受得住么?再说,大师方才说了,若是不将二人分开,对母亲也不好!“ 沈舜不答,他脑中过了一遍京城的名医,盘算着一个一个去请,总也能将沈云悠治好。 桑迎秋见他这副样子更加不满:“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点儿也不疼云悠了?母亲先前在小妹府上住着不是一直都很好么?就算她当真想换个环境,也可以去二弟府上住一段日子,待时机合适了,再将她接回来??“ “够了!“沈舜一声怒喝,将桑迎秋吓得住了嘴,他也希望自己的母亲和女儿都好好儿的。只是??且不说那道士究竟是不是骗子,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又怎么能开口将母亲赶走? 这样的事他着实做不出来,当然也不允许桑迎秋做。 “云悠的病我会想办法,你就不必瞎掺和了,今后不准再提此事。“沈舜语气坚决,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桑迎秋又进沈云悠房中抹起了眼泪。 “母亲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沈云悠有些奇怪,她轻声安慰着桑迎秋。 桑迎秋只顾着流泪,根本没有心力去回答她,沈云悠也就不再说话。她心中清楚桑迎秋是在做戏,她倒是要看看,这又是演的那哪一出。 “你放心,母亲不会不管你,我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你父亲??“桑迎秋自顾自地说着,眼神温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慈母。 沈舜不大相信桑迎秋请来的那个道士,他一心只想快些治好沈云悠的病,完全没有心思管桑迎秋。本以为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她不会再多事,却没想到她这次意外地坚持。 变故发生在第二日,桑迎秋特地选了一个全家人都在场的时机。 “母亲,儿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桑迎秋挽着沈云悠,怯弱开口,说罢偷偷地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 沈老夫人缓缓将手中的茶放下,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抬头看桑迎秋:“你若不知道,就别讲了。“ 第25章 哭着求我走 “有些话,我知道不能乱说,但您也要体谅我这做母亲的心??“桑迎秋也知道老夫人是刻意为难,便忽略了她的回答,一开口又将事情推到了沈云悠头上。 “您也看到了,云悠近来状况十分差,我??我实在担心,便找人来替她算了一卦。“ “别说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沈舜也明白了她的意图,忙出言阻止。 “老爷您就不要阻拦我了,我今日一定要将话说清楚。“桑迎秋不管不顾,将事情全盘托出:“那道士说了。母亲您同云悠有冲撞,若不将你们分开,对两个人都不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沈云悠垂眸,虽说池季远已经证明。桑迎秋送来的安神香没有问题,但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她干脆将香灭了,平日里也只有桑迎秋来房中看自己的时候做做样子。 没想到将那安神香熄灭后,她竟再也没有真晕倒。沈云悠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便配合着桑迎秋,每日都要晕上一两次,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什么大病、冲撞,分明都是桑迎秋安排好的。她故意让自己得了“怪病“、又找到道士做戏,目的就是把老夫人赶走,又将事情扣在自己头上。 想来也是,自从老夫人回府,三天两头教训桑迎秋,她定然会找机会还击,将老夫人赶出沈府。 老夫人虽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但立刻明白桑迎秋话中的意思,她轻哼一声,半晌才开口:“这是要赶我老婆子走?“ “母亲,您这是哪里的话?那日老爷也在场,道士确实是这样说的,我不曾骗您。“桑迎秋料到老夫人会生气,但还是慌里慌张地解释,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您回来,我当然高兴。可云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做不到看着她受苦而不管,您也是做母亲的,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越来越激动,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沈舜虽不满意她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这些话,但到底有些动容,她也是爱女心切,倒不好苛责。 “说了这么半天,不还是要我走么?“沈老夫人神色冷漠。一点也没有被打动,她斜睨桑迎秋一眼:“既然你都哭着求我走了,我难道还会死皮赖脸地留下?“说罢起身,同身边的顾妈妈说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母亲,“沈舜赶忙上前阻拦:“母亲您别生气,她也不过是心疼孩子,怎么会真让您走呢?“ “可是??“桑迎秋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将老夫人送走。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停恳求,以老夫人那样高傲的性子。一定会受不了,到时候连沈舜也拦不住她。 她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沈云悠却忽然上前开口:“母亲,您就不要提此事了,不管怎样我都是晚辈,哪里有让祖母为了我奔波劳苦的道理?“ 沈云悠平日里很听桑迎秋的话,今日忽然有了主意,倒是让她不适应。没有马上作答。 “你当真这样想?“沈老夫人也有些意外,本来今日这事儿,她也不指望沈云悠能够出来说话,总归桑迎秋怎么说。她就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竟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你这病??“桑迎秋反应过来后,生怕忽然冒出来的沈云悠坏掉自己的好事儿,赶紧又拿她的“病“做文章。 “不碍事,“沈云悠反而安慰起她:“若是母亲真的忧心。就将我送去静灵寺住一段时日吧,这样既可以和祖母分开,我也能静一静心。“ 她既体谅了桑迎秋的“慈母之心“,又为老夫人考虑得周到,倒令沈舜很欣慰,但他不会让沈云悠去静灵寺。 “你身子本就弱,让你自己去寺庙怎么能行?“不管怎么样,沈云悠不在身边,他便不放心。 “您别担心,我应付得来。“沈云悠却很坚持,她走到了沈老夫人面前,却不敢同老夫人对视,只是有些忐忑地问:“祖母,您能不走么?云悠请您留下。“ 沈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她,如今见她这副可怜样儿,心里头一回涌现出了心疼。她将沈云悠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语气温和:“祖母不走了,祖母还要好好儿看看你,怎么会走呢?“ “父亲,祖母答应我了,她不走了。“沈云悠转过头冲沈舜粲然一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沈舜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好好养病,剩下的我会想办法,你和祖母都不用离开。“ “可姐姐这病也不能放任不管啊!“沈云娇忽然插嘴。她面色绯红,眼中写满焦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父亲不如就让姐姐去寺庙住些日子,万一病好了呢?“ 她当然明白,沈云悠这一搅和,老夫人是不会走了,但她不甘心,想着既然沈云悠要表现,那就让她好好儿表现一番。 “那怎么行,大姐姐身子不好,怎么能去寺庙?出事了怎么办?“沈逸天出言反驳,沈云娇压根儿不理他,反而是走到沈云悠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母亲说了,那道士亲口说过,若是不分开,对姐姐和祖母都不利,姐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也得为祖母想一想罢!“ 沈云悠明白她的意图,这是一定要将自己送去寺院,既然她已经提起了祖母,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不过?? “妹妹说的是,只是我一人去,多少会有些孤单,不如你陪着我,咱们姐妹俩也有个伴儿!“沈云悠也握住沈云娇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其实去寺庙对沈云悠来说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可沈云娇就不一样了。 她何时去过这样的地方? 这话一出,沈云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她本想用老夫人压一压沈云悠,让她去寺庙吃苦头,不想却被她给反将一军。 她可不愿去寺庙受罪,沈云娇憋红了脸,半晌才说出一句:“可若是你我都走了,家中不就冷清了么?“ 第26章 小姐被狼叼走了 “怎么会呢,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逸天不是还在家中么?“沈云悠揪着不放,沈云娇没想到她会将自己拉下水,迟迟没有找到借口推脱。 “你妹妹是个不懂事儿的,怎么能照顾好你?不如母亲陪你去罢!“桑迎秋可不愿让沈云娇去受苦,再说她隐隐觉得沈云悠有些变化,若是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桑迎秋也不放心。 “母亲,您是沈府的夫人,您走了,这府里的大事儿小事儿谁来打理?“沈云悠不想再纠缠。若是一定要去寺庙,她当然希望摆脱桑迎秋好好儿查一查安神香的事儿。 此时桑迎秋也在心中盘算着,虽说跟去寺庙能盯紧沈云悠,可等到自己回来。这沈府不就成老夫人的天下了么?她可不能为了那个蠢货冒这么大的险,也就顺着沈云悠的台阶下了。 “母亲??“沈云娇还是不愿意与沈云悠同去,但她也不敢立刻拒绝,毕竟沈舜和老夫人都在场。 她面上写满了抗拒。整个脸都涨得发红,这幅窘迫的样子持续了好一会儿,沈云悠忽然善解人意地笑了:“吓到了吧?跟你说笑呢,姐姐哪里舍得你跟着去受苦,我一个人去便好。“ 沈云悠压根儿没打算让她去,沈云娇不安好心,跟过去反而会坏事儿,方才只不过就是想吓吓她。 “父亲,您就让我先去静灵寺住着,若是您想让我回来,我立即启程,可以吗?“沈云悠心中明白,自己不去寺庙,这事儿就还没完,她现在得弄清楚究竟为何晕倒,才能同桑迎秋斗。 沈舜有些犹豫,沈云悠又劝了好几句,他终于松了口:“若你不习惯,一定要立刻回来。“ “父亲放心。“沈云悠点头。 “不行,没人照顾你,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我看就让陈妈妈陪你去罢!“桑迎秋不由分说将陈妈妈塞给了沈云悠。 在她心中,沈云悠一向愚蠢,一个陈妈妈也够用了。 沈云悠动了动嘴,没有说话,一来在沈舜看来,桑迎秋是好心,她没有理由拒绝;二来若是反对。容易引起桑迎秋的怀疑。 第二日沈云悠便启程去了静灵寺,她也算是少有的放松了一些。虽说有陈妈妈在,但她毕竟孤立无援,就算要向桑迎秋报信儿。也没那么快。 沈云悠整日除了调查安神香的事,剩下的时间都带着白桃和灵意疯玩儿。事实上,安神香的事太过怪异,她根本找不出头绪。 也不知为何,来寺庙过后,她也试过长时间点上安神香,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可在家中的时候,她只要一点香就会晕倒。 “难不成是我的房间有问题?“沈云悠自言自语。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带着白桃和灵意上山游玩。 以至于错过了来寺庙探望的池季远和沈逸天二人。 这二人本是相约出门游玩,却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恰巧“来到了寺庙附近,也就“顺便“来看一看沈云悠。 到寺庙后,却被告知沈大小姐已经上山去了。 “我大姐姐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从不会这样。“在沈逸天的印象中。沈云悠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连出门都很少,更不用说上山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池季远当然知道沈云悠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弱不禁风,但这些日子下来。也猜她不愿让别人看穿自己,便就没有解释。虽说二人只是有婚约,但遇事他总莫名有些偏向她。 此时正逢晌午,二人顺着寺庙后面那条小路往山上走。直到细密的汗从额头渗出,也没有见到沈云悠几人的踪影。 “会不会已经下山了?“沈逸天问,若是那三人已经回寺庙,他们可就白跑一趟了,上山的路也不止这一条,要说错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去寺庙里等着吧。“池季远提议,上山来找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毕竟这山头这么大,谁知道沈云悠在哪一片儿。 二人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听见有说话声,顺着声音过去,是白桃和灵意。 “可找着你们了!“沈逸天双眼都亮了,一面又开始对着灵意耍赖:“本公子方才为了找你们,腿都快断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然而这一次,灵意却没有反驳他。反而一见他就像是忍不住了,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少爷,小姐不见了,您帮帮我们吧!“ 灵意做事冷静,很少会失态,想来是真的急了,沈逸天赶紧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低下头安慰:“你先不要急,我大姐姐到底怎么了?“ “方才小姐见我和白桃累了,便让我们在这里休息,说好在原地汇合,但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我和白桃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一圈儿了,还是没有见到小姐??“灵意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她实在不敢想,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去树林里找找吧,别走散了。“池季远当机立断,看灵意和白桃这慌张的样子,若是不好好照看着,恐怕会出事。 山上的草有些茂密,昨夜刚下了雨,树林中的路不大好走,白桃踩空好几次后,终于绷不住,哭出了声音:“小姐不会是被狼给叼走了吧?“ “你先将她们送回去,这儿不大安全。“池季远同沈逸天说完,便纵身一跃上树去,过去这么久了,若沈云悠当真遇见了什么危险,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耽搁,只想快些找到她。 他目光在杂草中搜寻,只有一小片草地看上去同周围不大一样,虽说草长得深,但那一块儿的草塌得厉害,叶子也偏黄。 池季远跳下树一步步走近,又用棍子探了探,这片草果然被人动过,片刻后?? “啊--“沈云悠的惊叫声响起,鸟儿惊得扑棱一声,树上掉下了几片发黄的叶子。 草下是一个陷阱,池季远落入陷阱后同沈云悠四目相对,最后伸手将她头上的草拿了下来。 第27章 你早就被救了 “你怎么也下来了?“沈云悠愣了愣神,抓住池季远的衣裳说道:“完了,咱们俩都得饿死在这里了。“ 池季远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她没事儿。 “你就不怕么?“他有些奇怪,她一个高门嫡女,遇到这样的事,竟也不慌张。 “当然怕啊,就这么死了多不划算。可你不是来救我了么?“沈云悠笑嘻嘻地回答。 本以为池季远会同以前一样同她笑闹,没想到他竟轻叹一声,声音也更加低沉:“你就不能好好儿同我说话么?“ 沈云悠一怔。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她一直同池季远保持着距离,她原以为他没有察觉。却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刻意他都知道。 池季远初见沈云悠就知道,她心里的事儿太多了,虽说对他没有表现出厌恶,但总归有意无意划清了界限。 他当然知道此次进京是要见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心中也不是没有期待,却没想到她戒备心这样强,没有给自己一丝亲近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林中鸟儿啼叫的声音。 “我??很怕会死在这里。“许久之后,沈云悠终于开口:“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胡思乱想。“ “我在想自己会不会就以这样的方式死了,甚至想到我死之后,谁会难过,谁又高兴?可是??“她说到一半忽然抬头看池季远,眼中闪着光芒:“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还在意别人的情绪做什么?“ “我也知道既然有陷阱,就一定会有猎户来,更何况灵意和白桃找不见我一定会想办法。即使这样。我还是怕。其实我看见你后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我怕你笑话我。“沈云悠说罢自嘲地笑了一笑。没想到在地狱走了一遭,自己还是这样怕死。 所以才故作轻松吗?池季远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值得笑话的?人这一生不都在同生和死作斗争么?“说罢他弯下腰在沈云悠耳边轻声说:“再说有我在,怎么会让你死呢?“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让沈云悠莫名安心,她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又挤出笑脸:“好了,带我上去吧!“ 池季远的功夫她很清楚,拎着自己跳上去不是问题,可他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躬着身子。有些为难:“方才我落下来的时候扭了脚,实在使不上力,暂时上不去了!“ “什么?“沈云悠可不信。她猛一抬头,撞到了池季远的下巴,他果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但不能带你上去了。“池季远眼神中都是抱歉,“咱们就多困一会儿吧!“他微微靠着身后的泥墙说道。 沈云悠抬起头望了一望,这陷阱又大又深,她和池季远两个人待在里面都不太拥挤,真不知道制造陷阱的人是想猎杀多大的猎物。 池季远来之前她已经将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但没有成功,眼下也只能乖乖地在他身边待着。 好不容易让她说了几句真心话,池季远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当他打算开口试探时,陷进上方忽然有了声音。 “怎么还真有人掉进去了?“有人往陷进里探了探头,说了一句:“等着。我马上来救。“ 那人说完便没了声响,沈云悠终于看到了希望,她不再掩饰,双眼放光地拽着池季远说道:“咱们有救了!“ “你早就被救了。“池季远低声说出这一句,沈云悠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池季远拎着飞出了陷阱。 沈云悠落地后没有责怪池季远的欺骗,而是皱眉捂着自己的脚,她落下陷进时是真的伤到了脚,方才一直在忍耐。 “哎?怎么出来了?“先前说要救他们的那人折返回来。那是一个少年,整个人很精神,只是穿着打扮不像山中的猎户,而更像是哪家的公子。 沈云悠一直盯着他看,令他有些不自在,这便主动解释起来:“我就是图好玩儿,看能不能捉到些小东西,哪知道这陷进太大了??“ “姑娘,你受伤了吧?此事因我而起,我这就送你下山。“那少年想要扶起沈云悠,池季远迅速伸手挡住。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沈云悠受了伤,让不认识的男子扶她总归不太好,池季远三两下将沈云悠背起,又同那少年道:“你还是先将这坑填了罢,这位姑娘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罢背着沈云悠往山下走去,身后那少年还在喊:“你们小心啊,不远处还有我的陷进。!“ 沈云悠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人真是太闲了,她在池季远背上一言不发,觉得自己方才太傻了,若池季远真是“不慎“掉进陷进,自己早就被他踩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池季远心中有些对不住她,早知道她受伤,他也不至于骗她??直到两人快要走到寺庙,沈云悠仍然不说话,他终于开口:“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若你觉得生气,大可骂我几句。“ “都说沈大小姐呆傻,照我看么,简直荒谬,沈大小姐分明就是冰雪聪明。“他又道,沈云悠不答,他终于微微侧头,不禁笑弯了眉眼,沈云悠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他背着她刚进寺庙,就听到了沈逸天的声音。 “怎么样,我大姐姐没事儿吧?“他急切地走过来,看见熟睡的沈云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忽然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了两人:“你不是说不能背么?怎么现在又肯背我大姐姐了?“ “她受了伤,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池季远义正言辞地解释:“再说,只有你看见了,只要你不同别人说谁能知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本就有婚约,你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沈逸天调侃两句,又催促:“快将我大姐姐带回房间,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第28章 大胆贼人 沈云悠醒来的时候,灵意已经守在她身边,她揉了揉头,回忆起之前的事。 最后的印象是趴在池季远背上睡着了。 一见她有动作,灵意忙擦了擦眼睛,迷迷糊糊开口:“小姐,你醒了?“她伸手去替沈云悠拉被子,又道:“我担心死了。“ “白桃呢?“沈云悠问。 “方才还在这里哭呢,我让她回去睡了。“灵意回答。自从白桃认定沈云悠被狼叼走了,便是怎么劝也劝不下来,一个人哭了很久。等到沈云悠平安回来,她一双眼睛已经肿了。 “那??“沈云悠想起池季远,欲言又止。灵意当然明白她的心思。 “池公子和少爷担心您出什么事儿,今日就在寺庙住下了,说是明天一早走。“虽说沈云悠只是脚受了伤,但她身子骨弱,沈逸天和池季远还是坚持留了下来,就怕她有闪失。 实际上,池季远带着沈云悠回来的时候寺庙中的人都已经歇息了,他和沈逸天只是随意找了个柴房之类的地方歇息,着实有些辛苦。 沈云悠打算偷偷去看看,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她眯起眼一看,有个黑影正站在门外。对视一眼后,她将灵意拉上去,二人一同躺了下来。 她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见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房中太暗,这人只得摸索着行动,半晌后停在了安神香旁边,看样子是在动手脚。沈云悠捏了捏被子,轻声同灵意道:“灵意。揍她。“ 说罢骤然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逮住了那个人,一面惊慌地骂着:“大胆贼人。你想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人手中的玻璃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沈云悠与灵意并没有管那么多,她们将这人死死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嘴里不停骂着,受足了惊吓的样子。 二人下手都不轻。那人吃痛地叫出声音,一面求饶:“小姐,别打了??“ “你以为叫我小姐就会绕了你么?“沈云悠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不让她开口说话。 “我是??“此人挣扎着开口,却又被沈云悠给截住:“你是什么?半夜闯进别人房间的,绝不是什么好人。我??我可不怕你!“ 她与灵意乒乒乓乓折腾了好一阵,那人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小姐,我是陈妈妈。您误会我了。“ 沈云悠扬起的手一顿,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最终将手放下。语气却更加惊慌:“陈妈妈?怎么是您?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没伤着吧?“ 她当然知道是陈妈妈,她早就认出来了,可这个毒妇来能有什么好事儿? 前一世灵意和白桃的死和她可脱不了干系,眼见着陈妈妈动完手脚就要离开,沈云悠心中气不过,索性叫上灵意先揍了她一顿。 这一折腾,不远处的池季远和沈逸天也发现了动静,沈云悠将灯点上时,二人已经赶了过来,一来就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妈妈。 “这是?“沈逸天指着陈妈妈,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少爷?您怎么在这里?“陈妈妈白日里见了那二人一面。后来他俩便没了踪影,没想到还在这里。 她不禁担忧,今日收到夫人的消息说要继续让沈云悠“晕倒“,她这才急急忙忙在夜里动手,以至于被发现了,也不知少爷会不会怀疑。 “我来看看大姐姐。“沈逸天只简单地说回了一句,继续上下打量着陈妈妈。 “我受夫人嘱托照顾小姐,夜里醒了有些不放心,这便来看看她睡得怎么样。不想一进门就被她当成了贼人。“陈妈妈赶忙解释。 她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毕竟谁会大半夜潜进别人的房间,说她心中没鬼可没人信。 沈云悠却不打算多追究,反而主动道歉:“我确实不知道是您,这儿也不比府中,我到底有些害怕。“ 这话也没错,虽说沈舜担心她的安危安排了一些人手过来,但毕竟不比沈府安全,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老奴本就是来看看小姐,小姐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陈妈妈捂着腰部,痛苦地站了起来:“既然都是误会,老奴就先回房休息了。“ 因为疼痛,她走得极慢,一直到她完全不见了身影,沈逸天才开口:“这个陈妈妈,怎么怪怪的?“ “按理说她跟了母亲这些年,沈府待她不薄,总不至于手脚不干净吧!“他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沈云悠和池季远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们也回去吧,“沈云悠说着要将那二人送出去,沈逸天走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什么味道?“他用力嗅了嗅,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便转过头,循着气味走了过去。 地上是一个摔碎的瓶子,沈逸天将碎片拿起来看了看,很是眼熟。 “少爷,你快回去吧,这大半夜的,我和小姐还要休息呢!“灵意上前轻轻拉了沈逸天的衣袖,他却起身,几步走到安神香前面,用力扇了扇,安神香中果然混杂着别的味道。 沈逸天咳嗽两声,觉得这味道十分呛人,便皱着眉头将安神香熄灭。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草草同沈云悠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整个人失魂落魄。 灵意将地上的玻璃渣都捡起来,出神半晌,才缓缓同沈云悠道:“小姐,会不会??“ 沈云悠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碎片,沈逸天先前送她的香就是这样的瓶子装的。 收到那瓶香后,她一直将香放在房间中没有怎么管,后来桑迎秋送来了安神香,自己就开始晕倒。 池季远证实过,安神香没有问题,她便没有了方向,而今日陈妈妈明显就是要在香上做文章。 安神香没有问题;沈逸天送的香也没有问题,可若是两种香味混在一起就不一定了。沈云悠凝神一看,安神香还微微冒着烟,她在沈府时,确实没有注意到香炉旁边一直摆着沈逸天送的香。 门外一片漆黑,沈云悠想起沈逸天方才的神情,微微失神,她本不想将他牵扯进去的。 第29章 是我害了大姐姐 第二日一早,沈逸天连招呼都没有同沈云悠打,便匆匆赶回沈府。 到府上已经不早了,他径直去了桑迎秋的房间。恰巧沈云娇也在,见他急急忙忙地进来,有些不满:“怎么就回来了?不是去看你大姐姐了么?“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桑迎秋却拍了拍她的手:“本就应该去看你大姐姐。“说罢笑着同沈逸天道:“她怎么样了?“ “母亲,“沈逸天直视她的双眼,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送您的那瓶香呢?“ 桑迎秋一怔。随即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怎么了?这送人的东西可不能再要回去。“ 沈逸天却异常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母亲,您告诉我。那瓶香去哪儿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同母亲说话的么?“沈云娇瞪了沈逸天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平日里大家都依着你,你还真是不懂规矩。“ “你闭嘴!“沈逸天打断她。双眼盯着桑迎秋,他一夜没睡,到现在眼中还布满血丝:“为何我送母亲的那瓶香会在陈妈妈手中,最后出现在了大姐姐房里?“ “我??我只是让陈妈妈去照顾她,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啊!“桑迎秋明白沈逸天已经察觉了一些事,但眼下她并不知道细节,便也不敢多说,只想敷衍过去。 “陈妈妈深夜潜进大姐姐的房间,您说她会有什么目的?“沈逸天不肯就此作罢,他继续说道:“难不成真像她说的那样,半夜进去给我大姐姐盖被子么?“ 桑迎秋心中一咯噔,看来陈妈妈不仅被抓住,还被沈逸天撞见了,她实在无法解释,只得说道:“只是一瓶香,你这么激动干嘛?若是你这么好奇,待她回来我好好儿问问便是了。“ 这语气已经有些不悦,沈逸天虽说没个正形儿,但对家中长辈十分尊敬,平日里若是见桑迎秋这样,早已住了嘴。今日他却直截了当地问:“母亲,您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想对大姐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桑迎秋见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坐下:“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逸天心中一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今日来,本是想被桑迎秋狠狠地教训一顿、指责他胡思乱想。没想到?? 他伸手拿起桑迎秋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母亲,您究竟要做什么?“ 这动作将沈云娇吓得往后一退,她惊叫一声:“你做什么?不过是小事,你难道真要因为那个蠢货同母亲闹翻么?“ “蠢货?“沈逸天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晌忽然笑了起来:“这事也有你一份儿对么?“ “你不知道么?还有你一份儿呢。若不是有你那瓶香,她怎么可能晕倒?“沈云娇得意地说道,总归此事同沈逸天有关系。他就算为了保全自己,也得站在桑迎秋这一边。 沈逸天愣在原地,他也猜过两种香混在一起会有些什么效果。没想到竟同沈云悠晕倒有关。 “住嘴!“桑迎秋最是疼爱这个儿子,虽说她陷害沈云悠,但从未告诉过沈逸天,他也一直很尊敬爱护沈云悠。 眼见着沈逸天和沈云悠的关系越来越好,桑迎秋也有些担忧,怕他得知了真相会受不了,如今既然被他自己发现了,桑迎秋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就是因为她,我和你姐姐在侯府才得不到认可,你现在去外面打听打听,说起沈家嫡女,有谁知道你姐姐?若我不出手。你姐姐这一生都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桑迎秋已经在尽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因为嫉妒与不甘,整个人都有些狰狞。 在沈逸天的记忆中,她一直温柔善良,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桑迎秋这副模样,他不禁往后退了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一些,冷下语调转身往外走:“我去同父亲说。“ “你干什么?你竟要为了她出卖我和母亲么?“沈云娇几步上前拉住他:“别忘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让他去!“桑迎秋却道:“就让他去同你父亲说清楚。将咱们娘儿俩的一生都给毁了!“ 她这话令沈逸天整个人一僵,虽说将此事捅出去,沈舜未必会把桑迎秋赶出门,但冷落是一定的。桑迎秋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为他付出很多,沈逸天握紧拳头,始终踏不出那一步。 “你若想让我和你姐姐从此被唾弃、被赶出沈府,你就去!“桑迎秋的声音不觉间大了起来,说话也微颤:“我将你养这么大,本就不指望你能报答我什么,就算是现在,你要让我去死,我也绝无怨言。“ 沈逸天握紧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他转过身盯着桑迎秋看了很久很久,这便是他的母亲,从小教他心存善念的母亲,真是可笑。 “我不会告诉父亲,但你也休想再伤害大姐姐。“他用尽全力说完这一句终于要离去,经过沈云娇时又开口:“你好自为之吧!“ 见他离开,桑迎秋也抹干了眼角的泪,沈云娇开始抱怨:“您说他是不是没蠢?究竟是咱们同他亲还是沈云悠同他亲?“ “行了,“桑迎秋打断她:“毕竟是你亲弟弟,说话不要这样难听,他以后想明白了,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他。“ 她了解沈逸天,他很是孝顺,经过方才那一出,断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处处提醒着沈云悠。 就怕沈逸天会站在她这边,可要如何才能让二人之间产生嫌隙呢?桑迎秋盯着前方,缓缓摇动手中的扇子。 另一边,沈逸天出了门便往沈舜那儿去,一见到他就跪了下来:“父亲,孩儿来请罪了。“ “这是怎么了?“沈舜有些纳闷,沈逸天近来还算安分,难不成又闯祸了?他心中不停想着沈逸天可能做出的事。 “父亲,是我害了大姐姐,请您原谅我!“沈逸天抬头看他,眼神认真。 第30章 漏洞百出 沈舜没想到竟还扯上了沈云悠,他愣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听听沈逸天怎么说。 “你先起来。“他点头,示意沈逸天说清楚。 “父亲,姐姐晕倒是因为我,我今日来,就是要请您原谅。“沈逸开口解释:“是我送给姐姐的香伤害了她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确定?“沈舜一直认定沈云悠晕倒是因为生病,不大相信沈逸天的说法。 “姐姐去了寺庙之后,便再也没有晕倒。我有些奇怪。几番调查,才发现竟是那香的缘故,当然??“沈逸天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当然也不是什么同祖母起了冲撞。“ 他方才有些混乱,没有仔细去想,冷静下来才惊觉事情有些太巧了。既然沈云悠晕倒是桑迎秋的手笔,那么所谓的冲撞?? 当桑迎秋在他面前将面具一点儿一点儿扯破,露出原本狰狞的模样,他还是下意识要去逃避。 沈逸天狠不下心揭穿,如今他能做的,只有阻止她一错再错。 沈舜在脑中想着此事的可能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若事情真是这样,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不知道那东西有问题。但你姐姐毕竟糟了这么多罪,又牵扯到你祖母,你还是应当反省。“ 他现在一心只希望沈云悠平安,既然她不再晕倒,此事也算是解决了。 “孩儿明白,今后一定会小心谨慎,我现在就去静灵寺将姐姐接回来。“沈逸天说完便去静灵寺接人。 沈云悠远远看见沈逸天往这边走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他还会来。 “你担心他?“池季远在一旁同她说话,他早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沈逸天不知道他那母亲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下恐怕够他受了。 “他不会害我。我知道。可那毕竟是他的生母,换做是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做。“沈云悠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倘若有一日,温柔和善的母亲在她面前变成了杀人的恶魔,她大约也会崩溃。 “他没那么脆弱,“池季远轻拍她的头,有些安慰的意味:“再说沈家今后可是要交给他的,若他一直像现在这样。整个沈府还有什么盼头?“ 他这话也对,若沈逸天这点儿事都无法处理,今后定然无法挑起重任。现在磨砺他的心性,反倒是好事。 “大姐姐,你受苦了。“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沈逸天难得正正经经同沈云悠行了个礼:“父亲让我接你回府。“ 沈云悠知道他这是暗地里代替桑迎秋道歉。但没有深究,之后二人都有些沉默。沈云悠在等他开口,而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局面。 难道要亲口告诉她是自己的母亲在害她? 沈逸天不想破坏沈府的安宁也不愿刺激沈云悠。直到回到沈府,他方才开口:“大姐姐,你晕倒都是我惹的祸。我送你的那瓶香对身体不好,你今后就将它收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沈云悠心知他是不打算将桑迎秋供出来了。 “是??是母亲发现的,这便告诉了我。“到了这个份儿上,沈逸天还是扯了谎,他将事情都揽在自己的头上,沈云悠倒也不忍戳穿。 桑迎秋没想到沈逸天会将沈云悠接回来,幸而她反应快,赶紧上前拉住了沈云悠的双手:“你终于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说罢用眼神的余光去打量沈逸天,企图看出些什么,然而他全然没有表情,直到桑迎秋那边儿的戏演完了。才开口:“我将事情都告诉父亲了。“ 这话将桑迎秋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逸天,只见他又说道:“既然是我送的香让大姐姐晕倒,便是我的错,理应受罚。“ 桑迎秋的心可算是放在了肚子里,但她又有些心疼,沈逸天这个傻小子,竟然真的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沈逸天果然站在了沈云悠这一边。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怕,毕竟沈逸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下手。 沈逸天见不得她演戏,她刚说几句就将沈云悠送回了院子里,期间没有再解释。 沈云悠在房中坐下,她本打算借着这次的事儿让桑迎秋栽一个大跟头,没想到沈逸天被牵扯了进来。 看来只好作罢,窗外灵意一闪而过,沈云悠有些发愣,沈逸天做事实在不周全,此事明明漏洞百出,也幸而大家都以为自己傻,他才能圆过去。 陈妈妈半夜潜进自己的房间里,又不小心将那瓶香打碎,这些她都可以装傻,可她总有一日会同桑迎秋撕破脸皮,那时该怎么办? “少爷,等等我。“灵意急急忙忙地跟过去,同沈逸天道:“您怎么了?“她明知故问,今日他一直是这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有些担心。 沈逸天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又没了正形儿:“回府了便能日日见到你少爷我,高兴么?“ 灵意知道他是强颜欢笑,她想开口安慰,但又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去安慰。两人相识多年,沈逸天一直对她不错,只是这些日子桑迎秋处处都在提醒她二人之间的身份,她不敢靠近。 “怎么又不说话了?“沈逸天伸手去碰她头上的发簪,正准备逗逗她,忽然冲上来一个人,一手抓住沈逸天的手,一手往灵意脸上扇了过去。 灵意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红印子,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外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沈逸天甩开那只手,盯着灵意那半边脸,忍不住伸手去碰,但灵意一扭头,躲开了,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贱胚子,谁教你在少爷面前做出这副模样的?真以为使点儿小伎俩就能往上爬么?“桑迎秋的母亲程氏伸手要去扯灵意的头发,被沈逸天拦下后,转而骂他:“你是沈府的少爷,怎么能同这样的丫鬟拉拉扯扯?“ 第31章 不嫌弃就收了她 “走,跟我去你母亲那里说个清楚。“程氏不由分说扯着灵意往外走,沈逸天拦在前面:“外祖母,她只是个小丫鬟,您就不要为难她了。“ “小丫鬟?正经小丫鬟会是她这个样子么?“程氏冷哼一声打量起了灵意,倒算是个美人儿,一看就是个勾搭人的狐狸精,那怪将沈逸天迷成这样。 她先前听桑迎秋提起过,说是沈逸天同沈云悠身边的一个丫鬟走得有些近。没想到今日刚来沈府就给撞上了。 她当然知道桑迎秋在担心些什么,在她看来,沈逸天看上了府上哪个丫鬟也不要紧。待他成亲了,实在喜欢,收了做个小妾也不是难事儿。 关键就在于这个丫鬟是沈云悠的人。让她待在沈逸天身边,桑迎秋和程氏都不放心。桑迎秋为这事儿忧心已久,程氏既然遇上了,当然想解决此事。 她到底是长辈,又是桑迎秋的亲娘,灵意就算挣扎也怕将她弄伤了,拉扯间,三人还是到了桑迎秋面前。 “母亲,您怎么就来了?不是说过几日么?“桑迎秋欣喜上前,她早些天就接到消息说程氏要和她哥嫂一家一起来沈府小住,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说罢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灵意和沈逸天,大约也明白了,但没有动气,反而换上了笑脸:“这是怎么了,刚来就这样生气?“ 程氏脾气大得很,方才看见沈逸天和灵意在一起说话,现下她连桑迎秋的面子也不给,开口便道:“让你好好儿管教府中的丫鬟你不听,现在好了,一个贱胚子都想搭上你儿子,还指望着当沈府夫人呢!“ 程氏家中经营一些小生意。幼时父母太过宠溺,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再加上没读过书。她说起话来十分难听。 后来嫁给了秀才,女儿又成了沈府夫人,程氏就更加扬眉吐气了,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桑迎秋到底跟着父亲念过书,也知道程氏这些话不得体。可又怕惹怒了她,便小心翼翼地解释:“母亲,您误会了,逸天虽对府中下人好,但心中有数,您就不要担心了。“ 她这句话将二人划清了界限。哪里知道程氏不依不饶,她抓着灵意又道:“他有数,可这丫鬟有数吗?真以为我不知道她那下贱心思?“ 桑迎秋毕竟是沈家夫人。自己的母亲来府上大吵大闹,她面儿上也挂不住,忙将话题一转:“母亲。不是说哥哥和嫂嫂他们也要来么?怎么不见人?“ “收拾东西太磨蹭,我便先到你这儿来看看。“程氏这才坐下,桑迎秋赶紧眼神示意沈逸天将灵意带走。 沈逸天一直将灵意送到了院门口,才问道:“还疼么?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给你找点药。“他很少这样正正经经地说话,倒是灵意有些不自在。 她往后退了几步,始终没有抬头看沈逸天,最后小声回答:“不必了,少爷你回去吧。“说罢转身走了,沈逸天却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灵意。小姐让你??“白桃刚出门就看见灵意坐在台阶上发呆,她本想蹲下吓唬灵意,却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红印,惊呼出声:“你这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灵意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别让小姐知道,她该担心了。“ “什么事儿不让我知道?“方才白桃太大声,沈云悠已经站在二人身后,白桃吓得跳了起来,捂住心口:“小姐。你吓死我了。“ 沈云悠蹲下,轻轻地托起灵意的脸,灵意皮肤白皙,脸上的印子也就格外清晰。她眉头一皱,眼中生出了戾气:“谁打的?“ “是??是程老夫人。“灵意也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方才她看见我同少爷说话,有些生气了??“ “她来了?“沈云悠哼了一声:“她也配叫老夫人?“不过是一个狗仗人势的泼妇,来了沈府还想耀武扬威? “白桃,先给灵意上药。“沈云悠说完便起身,脸色有些难看,灵意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小姐,这是小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被抓住把柄。“ 她当然知道沈云悠已经开始同桑迎秋斗,若沈云悠为了给自己出头引得桑迎秋怀疑,可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沈云低头安慰她:“我又不会同她打起来。“ 程氏一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枉她前世费尽心思讨好,真是可笑。她当然不会和程氏打起来,毕竟这府上,有的是人收拾她。 程氏同桑迎秋哥嫂一起住在乡下,不常来沈家,沈舜倒也给面子,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菜以招待。 “沈家果然气派。“桑迎秋的嫂嫂丁氏东望西望,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池季远身上:“这就是池公子吧?当真是一表人才。“ 她上下打量着池季远,毫不掩饰掩饰,直到桑迎秋几番提醒,这才终于转头,说了一句话:“早就听闻池公子同大小姐有婚约,我那女儿虽没有大小姐这样的福气,可胜在乖巧、懂事儿,若是你不嫌弃,就收了她,日后也好伺候您和大小姐。“ “嫂嫂,我看你是喝多了,别说了。“桑迎秋险些被呛住,赶紧示意她住嘴,她这个嫂子同她母亲一样是个没数的,竟当着沈家人的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这面子可往哪儿搁。 “我没醉,只是提一提怎么了?“被桑迎秋打断后,丁氏有些不高兴,喋喋不休,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亲家,您儿媳这话不太合适吧?“沈老夫人忽然开口,她方才一直在忍耐,要不是看在沈舜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当场发火。 可这家人竟然登鼻子上脸,要知道沈云悠可是沈府的嫡长女,他们竟将主意打到了她未婚夫头上,老夫人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她将碗重重地放下,扫视了一眼饭桌上的人,不怒自威:“即便是乡下,恐怕也没有未成亲,就想往别人家里塞小妾的习俗吧?“ 第32章 除掉这个祸害 丁氏见老夫人生气,多少收敛了一些,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但程氏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被老夫人这样一说自然不乐意,立即反驳:“你这话怎么带刺儿?我儿媳也是好心,再说我孙女那样的,有多少人家想娶?委屈她做小不是便宜了你们家沈家?“ 沈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程氏居然觉得是沈家占了便宜,她面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妇人多少有些无力。 “从没见过要赶着上别人家中做下人的。沈家和池家可都不缺丫鬟。“她的语调冷了下来,讽刺桑家女儿没脸没皮。 “你这意思是,我孙女儿贴着要来你们家当丫鬟?“程氏嘴一歪。怒目圆睁,一拍桌子就要发难。 “难道不是么?“没想到老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氏咒骂着起身,桑迎秋赶紧拉住她。就怕她再惹出什么事儿来,程氏甩开了她的手,仍然气不过,重重地将茶杯磕在了桌上。 “云悠是个和善的孩子,一定不会介意吧?“桑迎秋那嫂嫂丁氏趁乱开口,她知道沈云悠好拿捏,想要在她身上下功夫。 她明白,眼下只要让沈云悠做出承诺,今后就跑不掉了。她的女儿就算是去池家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再说沈云悠这个傻样子,哪里有自家女儿机灵?这要是嫁过去,谁受宠还不一定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有些得意,脸上也不觉间浮现出笑容。 沈云悠却像是被她这么一句话给吓到了,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同池??池公子还没有成亲,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都是自家人,说一下有什么要紧?“丁氏步步紧逼,心中想着只要自己态度强硬一些,沈云悠一定会被迫答应下来。 “表妹她??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您这样说??着实不太妥当。“沈云悠大约有些胆怯。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 “是啊,表妹又不是非得做小妾,舅妈想什么呢?“沈云娇难得帮腔。毕竟她一心在池季远身上,有人给他塞小妾,她也不乐意。 丁氏当然不肯放弃,在她看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就能同池家攀上关系。她的女儿指不定还会成为池家夫人。 “倒不是妻妾的事儿,有云悠照应着,我也放心啊??“ “这事儿就不要提了。“沈舜难得出声打断了她,他皱紧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悦。他没有想到桑家的人这么过分,揪着沈云悠问这种问题。 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沈家老爷,他都得结束这个荒唐的话题。 “说说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程氏满不在乎。心中想着沈舜也就算了,沈云娇这个没心肝儿的小东西是怎么回事儿?定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桑家的人,真得好好儿教训她。 “说说而已?“沈老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直视程氏:“女儿家的名声在你眼里是能说着玩儿的么?你既然来我们沈家,就应该清楚,沈家不允许拿这种事开玩笑。“ 程氏被彻底激怒,她不管不顾冲到沈老夫人面前:“真以为沈家人有多高贵?我求着来你沈家了?“ 她将平日里同人骂架的架势拿了出来,沈老夫人却气定神闲地坐着,甚至还端起茶抿了一口,气势上完全将她压住。 程氏当然不服,撩起袖子就想动手,沈舜赶紧拦住打圆场。动起手来程氏当然吃亏,毕竟沈家那么多家丁,但到底是他的岳母。总不能真让她在沈府被打。 再说桑家人爱招惹是非,闹得太难看了对沈家也不好。 他好声好气地劝着老夫人,桑迎秋也识相地安排着程氏走出饭厅,将两人分开。 “母亲,您方才说那样的话,让我在沈家怎么做人?“桑迎秋有些埋怨的意味,本来沈老夫人就不喜欢自己,程氏这么一闹,她恐怕又要找机会教训自己了。 上一次费尽心机想将老夫人赶走。最后却功亏一篑,她心中本就烦闷,没想到程氏还跟着来添堵。 一听她语气不太好,程氏就更不得了了,她骂骂咧咧地数落起了桑迎秋:“那可是你亲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你难道不应该在意么?我可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等到你进了沈家,如今亲娘也不肯认了么?真是白眼儿狼!“ “母亲您怎么又说这话?“桑迎秋心烦意乱,程氏就这个德性: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实在不想纠缠,索性闭嘴让程氏骂了个够。 过了许久,程氏口干舌燥,桑迎秋递过去一杯水,她一饮而尽,终于说起了别的事。 “你总是说你那个继女是废物,我看可不一定。“程氏将杯子放下,她虽泼辣无理,但在市井之中混迹多年,眼光毒辣,总觉得沈云悠并不傻。 “可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平日里就是这副样子。“桑迎秋实在看不出沈云悠有什么异样,程氏却很笃定:“说不上哪儿不对,我看你还是试探试探她。“ 试探她?桑迎秋思索一番,虽说她一直认定沈云悠很蠢,可近来同她相关的事自己总是不顺,也确实有些蹊跷。说起来这个蠢货开窍了也并非不可能,可要怎样试探她呢? “那贱坯子是她身边的吧?“说起灵意,程氏面露凶光,这种货色也想飞上枝头?她那一巴掌根本不解气。 她搓了搓手,同桑迎秋道:“就拿她下手吧,你不是也担心你那宝贝儿子中邪么?“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讽刺桑迎秋没有管教好,让沈逸天被那小狐狸精勾去了魂儿。 灵意么?桑迎秋面色平静,手中的扇子一起一落,她倒是个大麻烦。从前顾念着沈逸天,许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二人走得太近,将她留着始终是隐患,不如趁此机会除掉这个祸害,断了沈逸天的念想。若沈云悠真像从前那样蠢,一定也保不住她。 第33章 落入了圈套 桑家人在饭桌上那番言论,令沈老夫人十分生气,连带着对桑迎秋也爱答不理。而桑迎秋作为沈家“贤惠孝顺“的媳妇,自然要主动去向老夫人道歉。 “母亲,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您也知道,我娘家人本就是乡下来的,不会说话,您就不要同她们计较了。“桑迎秋心中明白。此时若再为娘家人开脱,反而会引起老夫人的反感,现在越是骂她们。老夫人也就越高兴。 老夫人先前从未接触过桑家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家,她想起丁氏那副嘴脸就好笑,这沈云悠还没嫁进池家呢。就打主意要将女儿塞进去,当真以为沈府好欺负? “我早就同你说过,他们不懂规矩你就教一教,可你呢?总是敷衍过去,有这样的亲家也真是丢沈家的脸。“在她看来,桑家那群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引人耻笑。 “这些年来,沈家对他们的关照还不够么?可有的人就是贪得无厌,总想着占小便宜,也难怪一辈子都穷。“老夫人明朝暗讽,指责桑家厚颜无耻而又不念恩情。 她极其厌恶桑家那些人,但知道桑迎秋暗地相助时,倒也没有为难。可如今桑家得寸进尺,她索性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桑迎秋怒火中烧,那毕竟是她的亲人,也幸亏老夫人没有看她,才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有多扭曲。 “我已经同她们说过了,这不,我母亲差我来向您道歉。“桑迎秋起身为老夫人捏肩膀,一边说着:“她也知道昨日的话有些不妥。可毕竟年纪大了,拉不下面子。您这般明事理,又怎么会同她一个乡野妇人计较呢?“ 她三两句话将高帽子给老夫人扣上。又狠狠地骂了桑家一通,最后开始试探:“母亲,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做主。“ “什么事儿?“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是我那侄儿的事??“桑迎秋小心翼翼地说起来,虽说她母亲和嫂嫂没有分寸,但她的侄儿桑嘉志倒是没有在老夫人面前出丑。应当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桑迎秋又是讨好又是请求,一直在老夫人那儿待到晌午才离去,刚回院儿里就命人将沈云悠叫了过去。 “快坐!“沈云悠一进门就被她拉到身边坐下。 程氏昂着头,不愿搭理沈云悠,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反倒是沈云悠礼数周到。 “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桑迎秋笑得温柔,看沈云悠的眼神中装满了疼爱。 “母亲决定就好了,都听您的。“沈云悠为了不露出破绽。只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一说完就在心中唾骂自己,就是因为上一世太软弱。现在才要不停收拾烂摊子。 桑迎秋一听这话却是喜笑颜开:“还是你心疼母亲。“ 她说着便将桑嘉志叫了进来,一面说着:“虽说不常见,但你表哥你也是知道的,是个过日子的人。“ 她提这人做什么?沈云悠一抬头,桑嘉志正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笑。这个桑嘉志游手好闲、行径恶劣,沈云悠看见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你表哥年纪也到了,昨儿个同我说瞧上了咱们府上的一个人,我这便打听了一番,原来是你院子里的。“桑迎秋带着笑,语调温和。 沈云悠心中却一沉,她稳住心绪面不改色,但已经清楚。桑迎秋要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了。 果不其然,桑迎秋下一句便是:“说是瞧上了你院儿里的灵意,我想着,这虽是一桩美事儿,但她到底是你的人,还是要同你说一声。“ 白桃倒吸一口凉气,绞动着手指不知所措地看着沈云悠。 “今天灵意没跟着你么?“桑迎秋装模作样地往沈云悠身后看了看,又自顾自说道:“也罢,这样的事儿。你做主便好。“ 沈云悠半晌没有开口,程氏便也出言为难:“不过就是个丫鬟,生下来就是下贱货,让她给我们桑家做媳妇那是便宜她了,怎么,你不愿意?“ “母亲,您说什么呢?“桑迎秋假意制止,又笑着安慰沈云悠:“你放心,灵意嫁过去,桑家一定不会亏待她。你表哥也有些积蓄,这日子怎么过,也比她在沈府做丫鬟强。“ 这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沈云悠当然知道是在试探。 这桑嘉志是什么人?还没成亲便逼死过一个姑娘,若不是桑迎秋暗中相保,他早进大牢去了。将灵意交给这样的人,就是将她推进火坑,再说灵意的心思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嫁。 桑迎秋很清楚灵意对自己有多重要,将灵意推出来,就是要看一看自己是否还听话。 沈云悠的手放在膝上,随着那二人的话一点点收紧,腿上的痛觉传来,她终于抬头:“母亲,此事我不能答应。“ 桑迎秋一愣,又同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程氏说得没错,沈云悠这个蠢货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脸上不易察觉地僵了一秒,但马上挤出了笑容:“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灵意,可你也要为她的后半生考虑,总不能一直让她在你身边做丫鬟吧?“这话听上去像是为了灵意好,其实是不允许沈云悠拒绝。 她就是要看看,沈云悠会为灵意做到哪个地步。 “母亲说的是,但灵意已经有了意中人,她的婚事我自会操心,恐怕要辜负母亲一番美意了。“沈云悠淡淡道。 “是吗?那还真是有些可惜,只是??“桑迎秋抬头,说出了一句令沈云悠更头疼的话:“可我已经同你祖母说了,她答应了此事,你看这?“ 她向老夫人道歉,就是为了用她来压沈云悠。 “我亲自去同祖母说,母亲就不必担心了。“沈云悠却不吃这一套,说罢带着白桃离开了。 她已经不想同那几人待了,也清楚自己落入了桑迎秋的圈套。若是冷静一些,她可以假意迎合,先将婚事应下来、骗过桑迎秋再做打算,但事关灵意的一生,她不敢赌,生怕一个不慎就害了她。 如今桑迎秋发现自己不会再任她摆布,定会有所行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早些撕破脸皮,她不怕。 “我就说你被骗了。“程氏在桑迎秋身边叫嚷,她却充耳不闻,看来这灵意,是不得不除了。 第34章 流言四起 桑家的人在沈府待了好几日,也算逐渐安分下来,没有再惹事。 但沈云悠越来越不安,按理说,桑迎秋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她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更加可怕。 这日,她带着白桃出门办事,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远处有两个小丫鬟在议论着什么。一面说着一面还偷偷地捂嘴,眼神更是时不时飘了过来。 难不成同自己有关?沈云悠故意走过去,那二人果然停止议论。 “小姐好。“她们说完此话便低下头。偷偷交换眼神,就等着沈云悠离开。 她却偏偏不走,上下打量了那二人一番后问:“方才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两个小丫鬟支支吾吾不肯说。看来确实和自己有关系,沈云悠也没有再逼问,带着白桃离开了,想着自己查一查。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过后,沈云悠无意间撞破真相,她自花园中走过,在假山后隐隐听见有人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翠风姐姐,这事儿是真的么?“翠风是桑迎秋的丫鬟,沈云悠就更加在意了。 她透过缝隙看见了两个丫鬟,翠风神神秘秘地凑到另一个丫鬟身旁说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灵意同桑家公子在花园幽会呢。幸亏天黑,那二人并没有看见我。“ “可灵意平日里不是同少爷走得近么?我还以为她要等着少爷成亲了,做个小呢!“那丫鬟一脸不可置信。 翠风嗤笑一声,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你真以为她对少爷有多痴情?还不是图那些个好处,桑家虽说比不上咱们沈府,可也还算不错。她要是同桑家公子成亲了,好歹也是正室,她当然要贴上去了!“ “说的也是。“这丫鬟点头赞同:“平日里看她还挺安分的,没想到存了这种心思。“ 先前那些丫鬟也是在议论灵意吧?难怪要躲着自己,沈云悠狠狠地捶了一下假山上的石块。桑家的人果真歹毒,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保灵意后,竟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她嫁给桑嘉志。 这样的流言满天飞。就算她没有嫁给桑嘉志,名声也被毁了。 这让灵意今后怎么做人?不知怎么的,沈云悠竟想起了灵意刚刚进府时的样子:她怯生生地跟在沈逸天身后,自己同沈逸天说话时注意到了她。 只一眼,她便决定要将灵意带在身边。 沈云悠年幼丧母,一切都听桑迎秋的。这些年来她自己做主的事屈指可数,将灵意留在身边就是其中一件。 那两个丫鬟还在说着,有些话不堪入耳,沈云悠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在说什么?“她冷着脸上前,那二人赶紧闭嘴。 “沈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说这些污言秽语么?若再让我听见。就给我滚出去!“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将那二人吓得噤了声。 沈云悠心中很乱,狠狠训斥了人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眼下桑迎秋已经将灵意和桑嘉志私会的消息散布出去。整个沈府都在传,且不说灵意以后怎么做人,倘若此事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为了沈家的颜面,她也一定会将灵意嫁到桑家。 那时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沈云悠咬了咬嘴唇,心中想着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一定用尽一切手段让灵意逃。 “大姐姐,我??“没想到沈逸天在院里等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中写满担忧。 “灵意她怎么样?“自从那日灵意被程氏打过一巴掌,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哪里想到这两日竟听见有人在传灵意和桑嘉志的事,他教训了那些个人便匆匆赶来。 实际上他已经徘徊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沈云悠。 “你知道了?“沈云悠问。沈逸天点点头,她又开口:“你信么?“ “这事儿不可能!“沈逸天立即否定,灵意是他带进府的,就算别人不了解,他也明白,灵意绝不会同桑嘉志这样的人有私情,再说??他摇了摇头,甩掉忽然冒出的念头,继续道:“可她一定受不了这样的诋毁。我实在担心。“ 沈逸天虽说有些吊儿郎当,但很有分寸,他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灵意心思又细腻,免不了会伤心难过。 沈云悠知道他安慰人有一套,但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同沈逸天说道:“你就先回去罢,我会照顾好她。“ 沈逸天不太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姐,我听说??“白桃咋咋呼呼地冲上来,沈云悠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边,方才开口:“是不是灵意的事?“ “一定是有人要害灵意,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白桃也是偶然间听几个丫鬟提起,她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同那几人动手。 沈云悠拉过她的手,认真说道:“此事关乎灵意的名声,你想帮她么?“ “当然了,我现在就想去揍那群人,胡说八道!“想起那些人口中难听的话,白桃始终不能平静,恨不得立马撕烂她们的嘴。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沈云悠凑过去在白桃耳边轻声说了许久,最后白桃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诧异:“小姐,可你??“ “放心,我到底是沈家嫡女,自会有人帮我。“沈云悠安慰道,就算是为了沈家的颜面,老夫人也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见白桃有些犹豫,沈云悠按着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若是失败,灵意的名声就全毁了,咱们大意不得。“ 白桃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小姐和灵意都被牵扯进去了,她一定要拼命相救。 傍晚,沈云悠将灵意叫到了房中,她虽没有太大异样,可神情有些恍惚。 现在府中到处都在传,沈云悠也知道她一定听说了些,她很是心疼,拉过灵意的双手说道:“灵意,你暂时离开沈府吧!“ 第35章 京中丑闻 灵意一听沈云悠要让自己走便摇头拒绝。 “小姐,我自从进沈家就一直跟着你,只要你不嫌弃,我绝不离开你。“进沈府之前,她正经历着最灰暗的日子,若不是沈逸天和沈云悠,她大约会找一个地方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府中的流言蜚语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这两日,她也猜到是谁的手笔。虽然沈云悠不肯说,但白桃提过桑家有意要让她嫁过去。 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来逼自己。 但她不在乎,只要沈云悠相信自己。她仍然可以在府中待下去。 “你听白桃说了吧?“沈云悠明白,灵意看上去柔弱,但内心坚韧。最终决定同她说实话:“桑家是铁了心要带你走,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也不是真让你走,而是要请你帮我做件事。“她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了灵意。 灵意将那信纸摊开,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越是往下看,她神情就越严肃,最后甚至有些惊恐:“这??这都是真的吗?“ “你现在离开,一来可以避开桑家,二来也能帮我处理此事,毕竟别人我不放心。“沈云悠笃定地点头,灵意却还有些难以接受,她死死地盯着沈云悠,半晌才开口:“可是小姐,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云悠并非神通广大,只不过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才得了一些优势,但在灵意看来,她着实可怕,一个鲜少出门的高门嫡女,这么会知道那些事? 自从松月被发卖出府,她就越发觉得沈云悠有太多秘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云悠忽然笑了。她伸手去捏灵意的脸:“你怕我么?“ “不怕。“灵意答道,不管沈云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都知道。小姐绝不会害自己,这就够了。若她想告诉自己,迟早会找一个机会说清楚。 沈云悠连夜为灵意准备好行李将她送出了府,她很清楚此事拖不得,一定要立即动手,让桑家没有反应的时间。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第二日一早,白桃早早就出了院子,在沈府里四处转悠,果不其然,又看见有几个丫鬟聚集在一起说话。 “聊什么呢?“白桃上前去,那几个丫鬟立马闭嘴。她便有些奇怪:“怎么了啊,我最近做了什么事儿惹你们不高兴了?怎么都躲着我?“ 白桃平日里性子很好,倒是同许多丫鬟都处得不错。但她和灵意毕竟都是沈云悠身边的人。这些丫鬟说起灵意的事也想避开她。 “听莲姐姐,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你都不理我啊?“白桃走到听莲身边。撒娇似地抱住她的手臂不肯撒手。 这个听莲比白桃大一些,进沈府已经多年,性子很是温和,对这些年纪小的都不错。白桃比较讨人喜欢,她也就常常关照着白桃。 白桃又是撒娇又是埋怨,她终于经受不住,只能说道:“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乱传。“ “听莲姐姐对我这么好,我都听你的。“白桃笑起来人畜无害,听莲也放下了戒备,低声说道:“我听说桑家公子同??“ “你们也知道了?“白桃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之前都是道听途说,可白桃这反应,不就证实一切都是真的吗? 听莲赶紧抓住机会问:“她同你说了?这事儿是真是假?“ 白桃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听别人传出来的。“ “你们整天都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就是防着姐妹们吧?“丫鬟小雨是个伶牙俐齿的,她认定白桃就是刻意隐瞒。 “就算天天在一起,我也不敢议论主子啊!她是小姐,我是丫鬟,这被逮到了。我定会被赶出沈府。“白桃一脸担忧,众人却都愣了,她方才说什么,小姐? 还是听莲最先反应过来,由于太过震惊,她说起话来有些结巴:“你??你是说,小姐?小姐她同桑家公子?“ 灵意到底是丫鬟,可大小姐就不一样了,她毕竟还同池公子有婚约。此事若是真的,便是一大丑闻,定会让府中炸开锅,指不定还会传遍全京城。 这群丫鬟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令白桃有些奇怪,她看了那几人一眼:“你们方才不就在说这个吗?“ “什么呀,我们是在说灵意同桑公子的事!“小雨嘴快将事情给说了出来,这下反而是白桃被吓到了:“灵意同他?你们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不都是在说小姐么?“ “我就说嘛,桑家公子那个得意的样子,怎么可能甘心娶丫鬟,是你们听错了,还不肯相信我!“ “不对啊,我是听老夫人院儿里的人说的,就是灵意。“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真,最后还是听莲将话题止住:“好了好了,不管是怎么样,咱们都只是奴才,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接下来几日,白桃将消息透露给了府中要好的一些丫鬟,一会儿说是沈云悠同桑嘉志有事儿,一会儿又换成了灵意。 不过一两日,府中就传开了,有人说桑家公子同大小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有人说灵意同桑公子日日私会,已经私定终身;甚至有胆大的,私下里说什么让大小姐嫁给桑公子,灵意过去做小之类的话。 真真假假分不清,但事情总归越闹越大,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里,她立即将沈舜叫了过去。 “近来府中在传些什么你知道吗?“她脸色难看,沈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就很少在府中,当然也不会去留意府中的人在讨论些什么。 “再不管,你女儿就要将沈家的脸面丢光了。“沈舜一愣,不知道她是在说谁,老夫人越发生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府里都在传,说沈云悠同桑家那个儿子私会,还被丫鬟给撞见了。“ 她越说越生气,现在府上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丫鬟聚集在一起,就是在说此事。再这样下去,这件事传出沈府,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沈云悠也实在不知羞耻,若是池家知道了,退婚是一定的,难道还要她腆着老脸去同池家赔不是? 第36章 把眼泪擦一擦 “云悠?“沈舜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才不确定地开口,但马上又否定:“不可能,云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沈云悠从不会做出格的事,她本就有婚约在身,沈舜觉得她同别的男子私会这种说法十分荒唐。 “不可能?现在整个沈府都在传,你信她,别人信吗?池家信吗?“沈老夫人有些激动,她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信或不信这么简单了。 “先将事情弄清楚吧。“沈舜沉吟片刻做出决定,总归这样传下去,对沈云悠的名声不好。当务之急还是遏制住事情的发展。 沈老夫人不回答,她实在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但也不得不出面解决。只能吩咐顾妈妈将家中的人都叫去前厅,暗自庆幸今日池季远出府了。 顾妈妈去桑迎秋房中说明老夫人的意思便离开了,桑迎秋的脸色却不好看。 “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她少有地向自己的丫鬟翠风发起脾气:“我怕你出错还特意叮嘱,要将事情传得详细一些,就说亲眼见到灵意同嘉志在花园中私会。你倒是厉害,传来传去,到我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沈云悠与嘉志有关系。“ 翠风低着头不敢答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就岔了,甚至还闹到了老夫人面前。 桑迎秋知道,既然将所有人都叫过去,就是要当面对质。虽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于沈家而言这到底是一件丑事,还是沈云悠惹出来的,对自己也未必不利,她且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她最后一个到,沈云悠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惴惴不安。 “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夫人一开口将沈云悠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我没有。“ “没有?“老夫人那张脸皱成一团,语气严厉:“你没有做,怎么会凭空传出这种消息?“ 沈云悠只是哭。说不出什么话来,反而沈舜开口相帮:“母亲,您先不要逼她。“说罢转向桑嘉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难道不解释解释?“ “这??“桑嘉志是个没出息的,赶紧看向桑迎秋,却没有得到明确的提示。先前桑迎秋说过。会帮自己娶到灵意,但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是不是真的?“沈舜语气越来越冷,眼神凛冽,桑嘉志低下头,更加不敢回答。桑迎秋赶紧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么?“ “好好儿说?这件事传成这样怎么好好儿说?“沈老夫人一拍桌,指了指自己院里的丫鬟淑谨,问道:“你说说。这些天都听到了些什么?“ “都说大小姐和桑公子之间??有??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还,还说此事同灵意也有关联。“淑谨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自己被迁怒了。 灵意?老夫人先前也隐隐听到了灵意的传闻,但被沈云悠的事气糊涂了,便没有多在意,现在倒想起来了。 堂堂沈家嫡女,有婚约在身还为了别的男子同自己的丫鬟争风吃醋,老夫人按了按心口,转过头看沈云悠,眼中的厌恶怎么也藏不住。 桑迎秋心中一动,虽说传岔了,可沈云悠若让沈家蒙羞,老夫人一定恨足了她,自己倒也不算吃亏。想到这儿。她的火气降下了一半,手中的扇子也轻快许多。 “你胡说!“沈云悠情绪激动地喝住淑谨:“我什么时候同桑家表哥私会了?“她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眼泪,整个人不停抽咽,很是狼狈。 “你还有脸说!“沈老夫人伸出拐杖用力打中沈云悠的膝盖:“还不跪下!“ 沈云悠抹着泪跪在她面前,一旁的沈云娇赶紧将自己的裙子往上提了提,生怕被沈云悠碰到。 沈老夫人正打算发作,下人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老夫人,池公子来了!“ “他不是出去了么?“这家中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老夫人当然也不愿意让池家知道这桩丑闻。 她本就担心池家会退婚。若真以这样的方式撕破脸,沈家脸面全失不说,沈云悠今后恐怕也很难嫁个好人家。 虽说老夫人对沈云悠没有好感,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也不可能当真弃她不顾,挑了池季远不在的时候处理此事,也是想尽力保住沈云悠。 没想到还是撞上了,老夫人心中一沉,想着这门亲事恐怕是不能成了。 池季远一进来就看见他那“呆傻“的小娘子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桑家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走上前去将沈云悠扶起来,语气轻松:“这是怎么了?“ 他这动作太过自然,众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直到他将沈云悠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老夫人才反应过来,看他方才那样子,似乎并不想退婚?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将消息一封锁,此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既不会危及到沈家的面子,沈云悠的婚事也能顺利进行。 “池公子这是还蒙在鼓里吧?我说老姐姐,你们沈家这就不厚道了!“程氏忽然开口,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她同池季远说道:“你是没看到方才沈老夫人怎么教训她的,一口一个不知羞耻不要脸,娶这样的媳妇,可惜你一表人才咯。“ 场面骤然僵住,大家都没有想到程氏会出来搅和,沈老夫人气得攥紧了拐杖。沈云娇则是内心窃喜,她巴不得池季远震怒之下将沈云悠给抛弃了,自己也就有机会了。 只是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若就此撕破脸,自己恐怕也会被池家看轻。 最不受影响的人反而是池季远,他手上的动作没停,慢慢取出一张手帕放到沈云悠手中,语气柔和:“把眼泪擦一擦。“ 所有人都盯着他和沈云悠,待她拿起手帕一点儿一点儿地将眼泪擦干净,池季远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 第37章 为何不能赌一把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问起那桩“丑闻“时,池季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全没有理会程氏的意思。 程氏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渐渐扭曲,若不是沈云悠的事令人烦闷,沈老夫人当即就要笑出声来。 不过池季远这个态度着实让她放心了不少,不管怎样,他总归没有同沈家撕破脸的打算。 “我说池公子,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传闻整个沈府都知道了,你还能坐得住?“程氏从不吃亏,她嘴一歪,再次开口:“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池家真敢要?“ “母亲!“桑迎秋假意阻止,她也知道程氏说这样的话不应该,但着实想试探试探池季远的反应,若是他能就此解除婚约当然再好不过。自己的女儿也就有机会了。 池季远脸色骤然一变,再抬头时眼中竟带了戾气,他本就是沙场征战之人,这副样子倒有些吓人。就算是方才吵吵嚷嚷的程氏,也不觉间低下了头。 “池家的媳妇怎么样,说到底也同你无关。“这话摆明了要偏向沈云悠,他这种态度,就算其他人有意为难,倒也不好对沈云悠太过分。 知道他这是在保护自己,沈云悠偷偷伸手碰了他一下以示感谢,没想到他还真够意思,这样一来,她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我看你是真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这叫什么话?“程氏向来不讲道理,又是歪嘴斜眼,一副无赖相。 “好心好意?“池季远略带讽刺地念出了这几个字,程氏瞬间被激怒,她索性将矛头转向沈云悠:“传出这种丑闻的也不是我,你冲别人发火算什么本事?真不高兴,不如问问你身旁池家的媳妇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儿。“ “住嘴!“沈老夫人发现一旁的沈舜已经因为忍耐憋红了眼睛,赶忙喝住程氏,她每一句话都在讽刺沈云悠败坏门风,再不阻止,沈舜恐怕要发作了。 此时沈云悠的眼泪又装满了眼眶,她咬住下唇努力忍了一番,忽然起身,几步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祖母,云悠不曾做出有辱家门之事。虽说不是骨肉血亲,但我一直尊敬外祖母,可她??“ 老夫人立刻从这话中听出了不对。沈云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果然,她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不得不说。也请外祖母不要怪我,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得为沈家的颜面着想。“ “外祖母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是为何,其实,早??早在“沈云悠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低头半天没有下一句。 “你倒是说啊!“沈老夫人急得用拐杖敲了好几下地面。 沈云悠磨蹭许久。似乎在下最后的决心,她猛然抬头:“早在一年前,外祖母就提起过想要让我嫁给桑家表哥,云悠虽孝顺,但也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便没有答应。没想到这一年里,外祖母似乎一直在意此事,处处为难我不说。说话也总是很难听??“ “这话就怪了,这事儿同你私会男人有什么关系?“程氏立即反驳,由于话说得太快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承认曾要求沈云悠嫁给桑嘉志。 “母亲。您就别说了。“桑迎秋这下是真急了,先前不管程氏说什么,她总可以用乡村妇人不懂规矩来搪塞,可明知沈云悠有婚约还要让她嫁给桑嘉志。这摆明了就是要让沈家丢脸,此事让沈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她说罢看了丁氏一眼,这个丁氏,一直不说话也不阻止就是想占便宜又要摘干净,哪有那么容易? “好了,母亲,您就少说几句。“丁氏也意识到形势不妙,小声劝说。 “云悠自认此事没有做错,若真要说,也就是不尊重长辈,可何至于此,要受今日这般侮辱?“沈云悠还在哭诉,像是已经忍受到了极致:“我也知道不该在祖母面前说这些,但我毕竟是姑娘家,那样的污言秽语传到耳里,如何能不伤心?都在传灵意同桑家表哥也有关系、日日在花园见面。可谁又知道,灵意前几日就已经出府探亲,祖母真的相信云悠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么?“ 她双眼通红,泪痕还留在白皙的脸上,令人生怜。 见她一口气将自己的委屈都倒了出来,老夫人的确有些心软,毕竟灵意都不在府中,消息还传得那样真实,谁又知道沈云悠同桑嘉志的事是不是恶意中伤? 恶意中伤?这几个字自脑海中闪过,老夫人忽然一顿,盯住了程氏:“此事是不是你故意散播出去的?“ “你血口喷人,凭什么说是我?“程氏当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就是死皮赖脸不认账,甚至一点儿也不心虚。 “都说乡野妇人头脑简单,依在下看,倒也未必,“池季远显然同老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莫不是你怀恨在心故意将这种消息传出去,想以此逼迫云悠下嫁桑家,最后即使没有成功,她这名声也算彻底毁了。“ “池公子,这话可乱说不得。“桑迎秋一把拉住程氏,转头看池季远,拿出了沈府夫人的气势。 “夫人,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传出去,究竟对谁最有利?“沈云悠再傻,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再说此事传出去,她除了得到一个败坏门风的名声,能有什么好处? 可对桑嘉志来说就不一样了,他是男子,这样的传闻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一旦成功,可就成了沈家姑爷,他为何不能赌一把? 沈云悠微微抬头,对上了池季远的目光,他收起了方才的戾气冲她安慰一笑,双眼微眯,甚至有几分可爱,沈云悠忽然安心许多。 她虽演了这场戏,但说太多会引人怀疑,说太少又怕老夫人不信,这些话由池季远说出来反而最令人信服,毕竟他是这件事中正儿八经的受害者。 桑迎秋还打算解释,沈舜却示意她住嘴,他仍在思索池季远的话。 他还未开口,手下的副将忽然请见,而后神色严肃地向他耳语一番,沈舜眼神怪异地扫视了在场的人,终于低声同副将吩咐几句,开口道:“此事暂且缓一缓,待我处理好急事再做定夺。“ 第38章 故技重施 沈舜的话太过突然,老夫人出言阻止:“你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就走?“此事关乎沈云悠的名声和沈家的颜面,眼见着就要水落石出了,她可不想再拖。 再说现在正是责问桑家的好时候,若沈舜一耽搁,桑家的人想好应对方法,事情就又麻烦了。 “母亲,老爷有公务,您就让他先走吧!“桑迎秋巴不得沈舜这一去就让此事搁置个两三天,她也好想办法为桑嘉志开脱。 “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待老爷回来了,咱们再继续说这件事。“她想要将这件事暂时压下来。沈舜却不答应:“不必了,我很快回来。“ 桑迎秋微微皱眉,副将亲自来府上请人,按理说不是小事。怎么可能去去就回?沈舜方才的眼神也很奇怪,究竟会是什么事儿? 沈舜一走,场面变得异常尴尬,本来老夫人已经打算逼问程氏。要她承认陷害沈云悠,被打断后,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桑迎秋作为沈府夫人,时不时会说上一两句话试图缓和气氛,但没人愿意接话,几次过后,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沈舜没有食言,他果真没有用多久就匆匆赶回,身边还跟着一人。 此人桑迎秋认得,是徐州知府谢和正,与沈舜乃是多年好友,他眼神犀利,扫视着在场的人。 “那便是。“沈舜指了一指,谢和正的目光便落在桑嘉志身上,将他看得很不自在。 半晌后谢和正终于开口:“就是你?我接到报案,说你与同村姑娘林宜春的失踪有关,此事是不是真的?“ “冤枉啊老爷,我儿一向老实本分,怎么可能和这种事有关联?“丁氏本能否认:“我也知道,一直有人说在谣传,说是林家的女儿失踪是我儿子的错。可天地良心,我儿根本不知道她的去向。“ 谢和正没有答话,其实此事本不归他管,但不久前林家的人堵在谢府门口哭诉,说桑家害了自己女儿,但当地官员与桑家狼狈为奸,迫于无奈只能找上知府。 恰巧他同沈舜相识多年,一问详情。发现这个桑家竟同沈府有关。顾念着旧友情谊,他不愿将沈家牵扯进来,这才没有声张,想先探探情况。 没想到桑嘉志正好在沈府住着。他也就跟着沈舜过来了。 “带上来。“他一声令下,林家人都进来了,其中林宜春的母亲最是激动,刚看见桑嘉志就冲过去要杀了他,幸而沈府家丁将她拦下。 “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毁我女儿清白,要她性命,你迟早会遭报应!“她声音嘶哑、双眼红肿。眼下已经有些虚脱,却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同桑嘉志拼命。 “你说什么呢,你女儿自己命苦,干我孙子什么事儿?“程氏叉着腰,一副无赖样,林家大嫂护住自己的母亲,指着程氏的鼻子骂道:“你们家作恶多端。早晚断子绝孙。“ 她本就是个泼辣的,见桑家这样嚣张心中更是气不过,索性将事情全盘托出:“当初上门说要娶我妹妹,可你家那孙子什么样整个村子谁不知道?但凡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嫁给这种人?本以为此事作罢,谁知道你们,你们竟然这般歹毒??“ 纵然性情直爽,林大嫂想起可怜的妹妹。到底有些不忍:“你们四处败坏她的名声,将我妹妹逼得抬不起头。她不敢出门,在家中也不肯吃喝,整个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这些话令沈舜有些后怕,毕竟沈云悠就像当初的林宜春,此事也证实了池季远的猜测--桑家是为了逼迫沈云悠下嫁而故意传出消息。 他的目光飘向沈云悠,只见她脸色惨白,人一点精神也没有,若不是此事被揭穿,她大约也会受不了打击,而她身子又不好?? 幸好没有出事儿,沈舜心疼女儿之余,将桑家恨到了极致。 老夫人这下也彻底相信沈云悠的事是桑家的阴谋,程氏却不肯承认,甚至要冲上去同林家大嫂扭打:“你妹子命贱,她的死活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我看她就是死了也活该!“ “住嘴!“沈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没有征兆地飞过去,正中程氏额头,林家姑娘生死未卜,程氏就说出这样歹毒的话,实在是天理难容。 沈老夫人不仅为林宜春惋惜,也是在替沈云悠出气,因为桑嘉志的事,就连她都忍不住责骂了沈云悠,瞧着今日她那副样子,应当已经撑到了极限。 若是沈云悠因为这样的侮辱死去,她一定会将桑嘉志送进地狱,老夫人在心中叹气。也算上天垂怜,没有让孙女遭此劫难。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这是沈府,你撒野也看看地方。“老夫人言语中丝毫没有维护桑家的意思。 “老夫人,您就是活菩萨,请您一定要为我妹妹做主,“林家大嫂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她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本以为我妹妹是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这才离家,没想到她被这吃人的恶魔给杀死了!“ 这话让沈老夫人有些回不过神,方才不是说林家姑娘失踪了么? “我妹子就这样死了!她年纪还那么小。“林家嫂子已经泣不成声,她转头怒视桑家那一群人:“你们害人性命,不得好死!“ “她想不开,可不要赖在我儿子头上。“丁氏将桑嘉志护在身后,一副打死不承认的无赖样:“你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诬陷人。“ 桑家之所以这样嚣张,就是因为他们料定,就算林家发现林宜春已经死了,也无法证明是桑嘉志所为。 “是啊大嫂,您家中出了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可这和我侄子无关。他虽有些不懂事,但罪不至死,你将这事儿栽在他头上,他后半生不就完了么?“桑迎秋轻言细语安慰着林家嫂子,一边转过头训斥桑嘉志:“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做事有点儿分寸,这下好了?“ 她明面上教训桑嘉志,其实是想撇清关系,林家嫂子也听出了这话的不对,便一把将她推开:“做人可是要凭良心的,我妹子都尸体都在你家后山树林里找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39章 阴谋败露 桑迎秋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她之前明明一再叮嘱,要将尸体处理干净,如今竟被翻了出来,定然是她母亲和丁氏嫌麻烦,草草将尸体掩埋了事。 这下可好!桑迎秋勉强站定,又同林家嫂子道:“这??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嘉志干的,凡事总得讲证据不是?“ 总归没有人亲眼看见桑嘉志对林宜春动了手,就算林家告到皇上面前去,也未必会成功。 “证据?“知府闻言从袖中拿出一枝银钗,递给桑迎秋:“这便是证据。“ 桑迎秋不知是何意,反而程氏惊呼出声:“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林宜春一直戴在头上的簪子。我在桑家搜查时找到了这枝银钗。“知府这话对桑迎秋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眼下证据确凿,让她怎么去保桑嘉志? “母亲,我不是说了么。让您不要贪小便宜,您怎么就是不听?“丁氏像疯了一样,一边埋怨程氏,一边上前抓住桑迎秋不松手:“小妹。小妹,你,你是知道的,嘉志他??“ 她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桑迎秋一把将她甩开,眼下这个场面,没人能救得了桑嘉志。 “桑嘉志,你可认罪?“知府谢和正走过去,桑嘉志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他毫无意识地点头,片刻后又猛然摇头,目光迷离地在人群中寻找桑迎秋。 他几步爬过去,拉住桑迎秋的衣裙:“姑母,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桑迎秋将自己的裙角从他手中扯出,又握紧拳头,她也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侄儿进大牢,可现在无从辩驳,又是知府亲自出面,她无计可施。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桑嘉志入狱后,能想办法拖延一段时日。 “你什么意思,这可是你亲侄儿?你当真不管他了?“程氏终于有一丝慌神,见桑迎秋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忽然冲上前,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你想让桑家绝后吗?“ 本来丁氏只给桑家生了一个儿子她就不满。在她看来,倘若桑嘉志出了什么事儿,桑家就真的无后了。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沈舜一把扶住桑迎秋。往后退了几步,让她与程氏保持距离。 “带走!“知府不想再看这出闹剧,他同沈舜说了几句过后便要离去,程氏无赖一般拖住知府不撒手,一面哭闹:“将我孙子还给我,你算是什么官儿?杀人了,官老爷杀人了。“ 她一直着纠缠着到了沈府府门处,沈家的家丁才将她拦下来。 而前厅中。丁氏双眼无神,全身都在发抖,她不像程氏那样撒泼,是因为她心中清楚,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同知府作对。桑嘉志现在只是被带走,只要没定罪,总还有机会。 她微微转头看桑迎秋,她是沈家的夫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办法,若她想要抛弃桑嘉志,自己就同她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好过。 “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沈老夫人摇摇头。简直是作孽,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林家的同情,但更多是对桑家的厌恶。 “若此事没有败露。你们是不是打算将云悠也给害死?“沈老夫人说这话时看了看沈云悠,她似乎被吓到了,整个脸煞白,幸而有池季远在一旁安慰着。 他倒是个可依靠的,先前因为池老太爷,老夫人对池家的印象不大好,如今总算改观了一些。 桑迎秋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可还是忍不住发抖,她甚至感到有些恶心,想要呕吐,半晌老夫人解释:“母亲,您当真误会了,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既然都是子虚乌有,今后不许再传便是了。“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尤其林家的事还在这个时候闹了出来。 “你说得轻巧,桑嘉志是什么东西?云悠可是沈家嫡长女,他也配和云悠相提并论?“沈老夫人一向看不上桑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从前我是不想你难做,可桑家怎么做的?恩将仇报,还打起了云悠的主意!若不是消息传岔,将灵意也扯了进来,她恐怕就被你们给陷害了。“ “既然如此,也别怪沈家不讲情面。你是沈家的媳妇,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今后不准桑家的人再踏进沈府一步。沈家也没有这样的亲家。“ 老夫人将话说得这么难听,沈舜的脸色又不好看,桑迎秋便不敢再开脱。就算她现在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桑嘉志娶灵意,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令老夫人更加反感。 老夫人说完这话,便往外走,又示意沈云悠跟上自己。 “还不快走!“桑迎秋低声同丁氏说道,沈舜转身装作没有看见。他不想再同桑家有什么瓜葛,但对桑迎秋来说,那毕竟是她的亲人,他不愿让她太为难。 “你不救嘉志,就是要我去死,我没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程氏还在撒泼耍赖,对着沈府大骂:“若我孙儿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都给我等着!“ 桑迎秋又气又怕,气的是到了这个地步,程氏还在添乱;好不容易将他带出了沈府,又为桑家的人安排了住处,她将丁氏拉到了一旁。 “今日的事我来不及解释,你同大哥解释解释,也得稳住母亲。“她匆匆交代完,便往侯府赶。 今日她大哥出府了,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桑迎秋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可没功夫再解释一遍,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桑嘉志救出来。 丁氏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看桑迎秋的样子,是不打算放弃桑嘉志,她就再等一等。 见桑迎秋进了侯府,灵意终于从街角探出头来,她亲眼看见知府的人过来,又带走了桑嘉志、桑迎秋也领着着狼狈的桑家人出府,看来一切都定下来了,她“探亲“也够久,该回来了。 第40章 上天都不答应 灵意偷偷摸摸进了沈府,沈云悠并不在。 “你终于回来了,刚刚你不在旁边,我快吓死了。“白桃抓着她的手不敢放,嘴一撇就要落泪,天知道她方才有多么害怕,老夫人不留情面骂沈云悠时她整个人都在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谁敢动小姐,就和谁拼命。幸而事情出现了转机。 “别怕。“灵意碰了碰她的脸以示安慰,一面又问道:“小姐呢?“ “小姐方才被老夫人单独叫走了。“白桃回答,眼中的担忧显露无遗。灵意倒是冷静一些。她明白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老夫人不会再为难沈云悠。 府中还在传灵意同桑嘉志私会时,沈云悠便让她出府替自己办一件事儿。 也就是林家的事。沈云悠也是在得知桑家陷害灵意时,才忽然想起了林宜春。 上一世林宜春死时,桑迎秋恰巧带着沈云悠在乡下桑家小住,她也是无意之间听到了这个消息。 按照时间推算,林宜春已经被杀害,但沈云悠到底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一世有许多事都改变了。 她凭借上一世的印象,回忆起林宜春的尸体可能存在的地方,又叮嘱灵意去找一找,将林家的人引到那里。 本来林宜春死后就应该从此消失,但程氏和丁氏嫌处理尸体太过麻烦,又仗着有桑迎秋替桑家撑腰,便随意将她拖到后山用树枝掩埋了。 这才被轻易找到。 林宜春本就被桑嘉志毁掉了名声,尸体又离桑家那样近,林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死与桑家无关,当然哭天抢地要去报官。 谁知道县令同桑家有些勾结,三两下将人赶了出来,灵意趁着这个机会引导着林家找上知府,这才将此事闹大。 知府谢和正本就刚正不阿,将县令一块儿查了。 林家本没有十足把握,可程氏是个贪小便宜的。林宜春死后,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给取下来,偷偷藏了起来。知府进桑家一搜便搜了出来。 这下当真是证据确凿。 灵意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总算放松了一些,她的目光飘向门外,也不知道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沈老夫人也没有打算为难沈云悠,将她单独叫出来只是因为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她平日里对沈云悠确实严厉,可这会儿也觉得她受了委屈。 沈云悠一向不招惹是非。谁知灾祸偏偏就落在了她头上。因着对沈舜的两个女儿有偏见,沈老夫人听说此事便大发雷霆,没有细想就当着众人的面责骂一通。 沈云悠本就有些怕老夫人,现在更不敢说话了,她站在老夫人面前,不安地低着头。生怕自己又惹老夫人不高兴。 “怎么了,可是祖母方才骂你伤心了?“沈老夫人问,沈云悠赶忙摇头。言语间也很慌张:“祖母,祖母教训得很好,是云悠自己不懂事。“ 若是平日里。老夫人定然已经生气,她最不喜欢沈云悠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明明是沈家嫡长女,却像个丫鬟,少不了被别人笑话。但想到她经历了那样的事,老夫人还是软下语气:“坐吧!“ “你是沈家嫡女,就算有些事你当真解决不了,同你父亲说,或是同我说便好,我们总不会让你受委屈。“沈老夫人很少这样和和气气地劝人,她很清楚沈云悠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在桑迎秋的影响之下变成废物。 但她到底被放在桑迎秋身边养了那么些年。要她立即改变,实在太难。 老夫人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沈云悠亲娘死后,自己将她带在身边,她大约不会像现在这样。沈云悠性子软不错,但老夫人清楚,她是几个姐妹当中,最能顾全大局的一个。 一个好苗子,就这样毁了。老夫人摇头叹气,心中苦涩。 “祖母,孙女知道。“好半晌,沈云悠终于抬头看老夫人:“孙女也猜到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总也不愿让两家人难做,再说,我也没有证据,这才??“ 她明白,自己一味弱势,沈老夫人反而不会喜欢,毕竟姑母家中的路棠华和东舒兰的女儿沈云蕊都是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任人欺负。 这二人深得老夫人青睐。 “桑家的人算是什么东西?你不必替他们考虑。“老夫人嗤笑一声,将厌恶都写在了脸上:“给他们脸了,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是桑家巴巴儿地贴着咱们家,你不用怕。今后若再发生什么事儿,还有祖母替你撑着。“ 果真,老夫人没有责难,反而多同沈云悠说了几句。 “你替沈家着想是对的,但有的人,就不该给他脸面。若是事事忍让,对方只会得寸进尺,毕竟你同无赖能讲什么道理?“老夫人意识到,沈云悠并非朽木,若是点拨一番,今后指不定能挑起重担,对付她一直不放心的桑迎秋。 “你以后多往我这儿跑跑吧!“老夫人说道:“别整日跟着你那个娘。“ 沈云悠露出了略微吃惊的表情,有些犹豫:“可今日的事同母亲并没有关系,我也不应该因为这事儿疏远她。“ “哼!“沈老夫人满脸嫌弃:“那可是她娘家人,我就不信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再说,若她不默许,你真以为这些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打你的主意?“ 她可不糊涂,沈云悠嫁给桑嘉志,对于桑迎秋来说可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沈云娇并没有得到沈家的认可,若沈云悠因为这样的丑事下嫁,沈云娇今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桑迎秋倒是想得美,事情成功了,她娘家人便彻底攀上了沈家,沈云悠也会因为此事受到沈家责难;可若是失败了,她也可以将事情都推到程氏身上,一句乡野妇人不懂规矩,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人若是太贪心啊,连上天都不答应。“老夫人说罢揉了揉手腕上的佛珠,难怪林宜春的事会忽然败露,让桑嘉志无处可逃。 第41章 不是还有你么 “您是说?“沈云悠半张着嘴迟迟没有说出话,过了许久,终于艰难开口:“祖母是说,母亲,她对我??“ 她说到一半,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可能,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对我很好,若没有她悉心照料。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说到底,你就不是她亲生的,你是死是活同她有什么相干?“沈老夫人本就没有耐心。对沈云悠又没有多少偏爱,索性没有考虑她的情绪,直接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但也是想提醒沈云悠,今后得防着桑迎秋。 这之后沈云悠似乎受了打击,一副恍恍惚惚的状态,老夫人倒没有为难她,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出了院子,她终于收起了那副表情,冷下了脸。 “出来了?“池季远自树后走了出来,冲着沈云悠笑了笑。 她走过去同他说道:“今日之事,多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为你说话,还是??“池季远用手中的草轻轻碰了碰沈云悠的额头:“还是谢我帮你解决了桑嘉志?“ 沈云悠心中一动,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池季远向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沈云悠也猜不透他的内心,便只能装傻:“当然是感谢你站在我这边,我当时哭得那么惨,也只有你上前扶了我一把。“ 这倒是实话,虽说先前是做样子,可沈云悠那样子当真有些惨,直到池季远出现,她的境况才好了一些。 “这倒不必了,毕竟你今后是池家的人。替你说话,也是在维护池家。“池季远满不在乎,倒是沈云悠有些疑惑。二人明明不熟悉,他怎么就认定会成亲。 “只不过,这事儿有些蹊跷。“见沈云悠不说话,池季远忽然靠过去,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先前怎么听说,是灵意同桑嘉志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说得没错。桑迎秋只是想逼迫灵意,最开始传出去的消息是灵意同桑嘉志有私情。后来沈云悠为了混淆视听,才传出自己与桑嘉志私会。 老夫人一听这样的消息就气糊涂了,哪里还顾得上灵意同桑嘉志的事。 没想到池季远注意到了,沈云悠面不改色,在心中盘算着要怎样将此事糊弄过去。池季远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开口道:“行了,你不必费尽心思骗我。林家的事也同你有关吧?“ 林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云悠出事就出现了,他可不信这是巧合。 听闻这话。沈云悠倒没有急着反驳。 “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手笔,可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自己牵扯进来?“池季远问,若想将桑嘉志置于死地,林家的事已经足够了,为何非要冒险。 “因为没有把握。“他这副样子,显然已经将事情摸了个透,沈云悠索性不再隐瞒:“我不知道林家的事会不会成功被翻出来,若是失败,就意味着灵意会被逼着嫁给桑嘉志。“ “你的名声就不重要了么?为何一定要保她?“池季远这话多少有些试探的意味,就像逼着沈云悠在自己的名声和灵意当中选一个。 沈云悠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 她说:“这不还有你么?我同你有婚约。我怕什么?“ 池季远一愣,败下阵来。 沈云悠这话当然是玩笑,之所以将自己与桑嘉志之间的不实消息传出去,是因为不可能让灵意冒险。 而她自己??她不怕,决定复仇时,她就已经做好孤独一生的打算了,就算池家因为此事退婚,她也能接受,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但灵意不一样。她今后还有完整的人生要过。 “这丫头对你这么重要?“池季远又问,沈云悠点头,接着道:“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过好这一生,而保护身边的人,便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若最后我赢了,却是孤身一人,费尽心机做的那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池季远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话,对她来说,重活一世的意义是复仇,可若在复仇的过程中,接连失去了身边的人,她真能算是成功了么? 二人正说着话,便看见桑迎秋急急忙忙经过,沈云悠忙退到树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池季远不要说话。 桑迎秋太着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二人,沈云悠便几步跟上前,背对着池季远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沈云悠猜得没错,桑迎秋果然去了沈舜那里,看来还是不肯放弃?不过也是,毕竟桑家唯一的“希望“,沈云悠嘲讽地笑笑,忽然想起了程氏在府中撒泼的样子,她这么嚣张,当然要让她亲眼看到桑家“断子绝孙“。 “老爷,我也知道您为难,可他是我母亲心尖儿上的肉,我大哥就这一个儿子,他若出了事儿,桑家就真的完了。“进房间没多久,桑迎秋已经声泪俱下,她不停擦着眼泪,人很憔悴。 “我也知道母亲有错,可她毕竟是长辈。嘉志出事,那就是要她的命,老爷,我进沈府这么多年,自认问心无愧,这是头一次开口,你就帮帮我吧!“桑迎秋拉住沈舜的衣袖就要给他跪下,沈舜却是脸色铁青。 “你真糊涂啊!“他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你明知道桑嘉志作恶多端,不但不制止,反而愈加纵容,现在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是你母亲心尖上的肉,可那林家姑娘呢?她母亲的样子你没看到么?“沈舜狠拍了几下桌子:“他动手杀人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难不成,你们桑家的是一条命,林家的就不是了?杀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 他很清楚林家姑娘是怎么死的,想到自己的女儿也险些经历了和她相似的事便不寒而栗。也正因为此事,他对林家又多了几分同情。 而桑家,他们曾想毁掉自己的女儿,沈舜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帮忙。 第42章 给我安分点儿 “老爷!“桑迎秋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她扑倒在地上又抓紧了沈舜的衣裳,不住请求:“那毕竟是我亲侄儿啊,我不指望别的,只求留他一条性命,求您了。“ 她当然也清楚沈舜不会救桑嘉志,沈云悠毕竟是他的亲女儿,就算是为了沈云悠,他也不会愿意冒险相帮。 再说此事本就闹得有些大,若是强硬地救人,沈家指不定会受到影响,到时便会得不偿失。 桑迎秋之所以非要来求他。不过是认定沈舜心软,想着就算他能帮自己打通一些关系,那也是好的。 “老爷,我不救便是不孝。你叫我怎么去面对桑家的列祖列宗?“她哭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她进沈府这么些年,从未如此失态,沈舜多少有些心软。 到底是多年夫妻。他还是蹲下,压住怒火安慰了桑迎秋几句:“若你真心疼你母亲,就好生同她说说,免得她无法接受。“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桑迎秋怎么做,他都不会帮桑嘉志。 桑迎秋不肯起来,她兀自在地上哭了很久,最后用手帕擦了擦双眼:“老爷,我知道了,今日是我坏了规矩。“沈舜铁了心不帮,她再闹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倒不如就此放弃。 她缓缓起身,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中更是一点儿神采也没有,许久之后才出门。 一离开沈舜的视线,桑迎秋目光一变,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以往只要自己哭着请求,沈舜多少会让步,这次的事太过火,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她快步走着,在心里盘算究竟怎样才能给桑嘉志一线生机。 此时沈云悠已经回房,一推门就看见了灵意。 “吓着了吧?“她走到灵意面前将她揽在了怀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当初让灵意去做那件事,她担心得很,毕竟灵意一个女孩子,要让她一个人去找尸体,又要引着林家的人报官,实在是太难。 可她着实没有办法。这事儿除了灵意,谁去做她都不放心;再说她有意让灵意出府避一阵子,这才下定了决心。 “小姐,我没事儿。“灵意也知道沈云悠心疼自己。便回抱住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出声:“我照你说的,很快就找到了尸体,林家爱女心切,我将他们引过去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她全然没有提自己在树林里被树枝割破了手、以及找到尸体时有多恶心害怕,只要能回到沈云悠身边,看着她和白桃对自己笑。这一切都值得。 “对了小姐,少爷回府了么?“灵意忽然这样问了一句,沈云悠将她放开:“逸天?说起来,我这几日也没有看见他。“ 她一心忙着同桑家斗,倒真没有注意到沈逸天的动向,桑嘉志被带走的时候,他似乎也不在场,确实有些奇怪。 毕竟他对灵意的事多少有些上心。没理由不出现。 “还没有回来么?“灵意垂眸,想了想才同沈云悠道:“我出府没多久,就发现少爷跟着我,但我怕节外生枝。便将他甩掉了。“ 沈逸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她悄悄出府,跟了她很久,但灵意也清楚此事不能让沈逸天知道,这才想办法让他跟丢。 本以为他回府了。没想到自己都回来了,他还没有到。 “你别担心,他没有找见你,自然会回来。再说逸天在外面野惯了,不会有什么事儿。“沈云悠安慰她。 灵意点了点头,沈逸天本也是个好玩儿的,只要一出府,常常好些日子不回府,也不用过分担心,总归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小姐,我方才看见夫人出去了。“白桃忽然推门进来:“看样子很着急。“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总不过就是桑家那里,沈云悠当然明白,桑嘉志是程氏的命,她不会让这个孙子就这样去死,桑迎秋一定还会设法救人。 其实桑嘉志也不是必死无疑。这就要看桑迎秋怎么做了,沈云悠不担心是因为谢和正为人正直,又分外冷静,一定也能想到桑家不会罢休。就算桑迎秋当真成功将桑嘉志救出来了,她也能想别的办法治他。 桑迎秋本也没打算出去,但回房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心一横,决定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总归怕生出变故,这才偷偷出府,去了桑家落脚处。 “怎么样?“桑家的人一直在等消息,谁也不敢睡。丁氏一看见桑迎秋更是冲了上去。她心跳如雷,虽说带了一丝期冀,但更多的是紧张。 桑迎秋摇头,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应该想到,沈家不会帮忙,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么? “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哥哥对你多好么?做了沈府夫人,就想将我们都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门儿,嘉志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拉着你们去陪葬!“程氏撕打着桑迎秋又开始闹,在她眼里,只要哭闹,没有什么自己得不到。 她尝到过太多甜头,现在也想借此逼迫桑迎秋。 “行了,别再闹了!“这次反而是丁氏发火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平日里不会同程氏起冲突,遇事也总能轻易将程氏推到前面去。 她当然清楚,这不是闹一闹就能解决的事情。 程氏被她这么一吼,显然有些发愣,毕竟整个桑家,没有人敢那样对自己说话,她反应了片刻,张大嘴巴,正打算发作,丁氏就抢先一步将她打住。 “现在是你撒泼耍赖的时候么?嘉志还没有救出来,你给我安分点儿。“丁氏说罢转向了桑迎秋:“虽说沈家不肯帮忙,但你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对么?“若桑迎秋不想帮忙,断然不会这么晚了,还要冒着被沈家责罚的风险赶过来。 桑迎秋盯着她久久没有回答,她从前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嫂子有点儿小聪明、爱占便宜,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丁氏了。 第43章 可怜父母心 “我确实有办法。“桑迎秋回答,现在不是去想丁氏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厉害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救下桑嘉志更重要。 “只是需要你们同意。“桑迎秋说罢用目光扫视了桑家所有的人,最后落在了丁氏身上,正是因为丁氏聪明,所以才能让她去做那件事。 “你就快说吧,只要能救嘉志,做什么都可以。“桑迎秋的大哥是个没主意的,只能不停催促。 桑迎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那大哥和程氏都沉默了许久。 “你这就是要我去死,我可是你亲娘,你就不怕报应?“程氏率先开口。她大哥也有些为难:“小妹,非得这样么?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用商量了,我去。“丁氏打断那二人。她和桑迎秋都是聪明人,纵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为了儿子她也不得不跳这个坑。 二人单独说了许多话,桑迎秋最后问:“你可想好了?“ “你不必再试探,那是我亲儿子,我不可能反悔。“丁氏不愿与她多说,桑家的人向来这样自私自利,她心知肚明,哪里又会有什么期盼。 第二日一早,白桃早早地上街逛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异常激动:“小姐,桑家的人在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呢,那个丁氏已经敲了好久,看样子,见不到知府大人,她是不会走的。“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沈云悠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灵意和白桃去看热闹。 丁氏脸色蜡黄,发髻凌乱,她整个人很干瘪,力气却不小。鼓声引来了许多人。 没过多久,知府的人便将她带了进去。 “小姐,她要做什么啊?这桑嘉志都定罪了。证据确凿,她这样闹一出有什么用?“白桃实在不明白,那件事已经毫无辩驳的余地,丁氏为什么不肯罢休。 “她不是在闹,是在救桑嘉志。“沈云悠也不知是在看哪里,目光有些涣散:“不过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府衙内。谢和正正在审丁氏。 她倒异常冷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大人,草民击鼓是因为有冤情。“ “有何冤情?“林家与桑家的案子是谢和正亲自断的,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虽说桑家做的事天理不容,但既然丁氏说有冤情。他还是打算听一听。 “是林宜春的案子。“丁氏说道:“草民认为,林家的事,是大人您错判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谢和正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挑了挑眉,问道:“我哪里错判了?说来听听。“ “林宜春的尸体确实是在我家附近发现。她的首饰也出现在我家中,可仅凭这些就能断定她是我儿子杀的?“丁氏将桑迎秋教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由于害怕谢和正将自己当作闹事的人赶出去,丁氏又道:“要说大人因此判定林宜春的死与桑家有关,我也不觉冤枉,可您不能将罪过强加于我儿子身上。“ “照你说来,林宜春的死是桑家的手笔,但并不是桑嘉志动的手?“谢和正摆弄着案桌上的东西,似乎是在思考:“那么依你看,怎样才能找出凶手?“ “大人,不必找了,草民认罪。“丁氏忽然跪下:“林宜春是我亲手所杀,还请大人定罪。“ 桑迎秋的办法就是从桑家挑出一个人来顶罪。毕竟林宜春的死不管怎么样都同桑家脱不了干系,若是要救下桑嘉志,就得送一个人去死。 若是定罪的人中途反悔,不仅白费功夫,唯一能救桑嘉志的机会也会彻底消失。 要说桑迎秋算计她,是因为二人都知道,桑家除了丁氏,不会有人心甘情愿替桑嘉志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能让她送死。 “你是说。是你杀了林宜春?“谢和正好像一点儿不意外,甚至没有去看丁氏此时的表情,只是不停摆弄着面前那一沓纸,有些心不在焉。 “你杀她做什么,又为何现在才来认罪?“谢和正将纸整理好才问。 丁氏答道:“我本也无意杀她,只是那日同她起了冲突,若不反抗,死的恐怕就是我了。“ “我以为此事会被掩埋,大家都只当林宜春是受不了流言蜚语出走了,谁知道她的尸体被翻了出来。当日大人认定是我那儿子杀了林宜春,我也吓傻了,不敢认罪。“ 丁氏低头,一副忏悔的样子:“可我儿子被带走后,我受不了内心的折磨,毕竟他年纪还小,我不能让他为我犯下的错偿命。“ 谢和正听了她这些话,手里还没有停下,要将案桌整理好,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虽说一切都指向了桑家,但无法确定究竟是桑家哪一个人杀死了林宜春。 正是因为如此,凶手是谁,也是桑家说了算,这个丁氏完全有可能是来替桑嘉志死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半晌后,谢和正终于问道,丁氏摇头:“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认罪,请您放了我的儿子。“ 谢和正的表情令她琢磨不透,她很是忐忑,毕竟若是失败了,想要救下桑嘉志就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谢和正起身,丁氏以为他不想再理会自己,慌忙开口:“大人,您可不能草菅人命,我已认罪,您不能不管。“ 只见谢和正从方才那沓纸中抽出两张拿在手里,这才慢慢地走近丁氏,最后将纸递给了她。 丁氏还算认得几个字,她赶紧将纸展开,勉强理解着上面的意思。她抬起头时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忽然瘫坐在了地上,过了许久,她是捂着自己的脸,失声痛哭。 她的儿子,真的救不了了。 谢和正将纸捡起来,叹了口气,桑嘉志罪不容诛,可丁氏这个样子,可怜又可恨。她兴许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却也要舍命救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事谢和正不是第一次遇见,总有做爹娘的想要替孩子受罪,这中间的心酸与挣扎他无从得知,可又怎么是一句可怜父母心能道明的? 第44章 我要你去死 谢和正看着痛哭的丁氏,久久没有开口。 那两张纸,其中一张是桑嘉志的口供,上面将他如何害死林宜春写得清清楚楚;另一张则是检查了林宜春尸体后,对她的死因做出的推断。 桑嘉志的口供与推断基本吻合,若他不是凶手,几乎不可能有这么多重合之处。 “桑嘉志并不是直接杀死林宜春,而是先将她敲晕,她醒来之后。激怒了桑嘉志才会被杀,她的头部、脖子等各处确实有对应的伤痕;你方才说失手杀了她,显然是谎言“谢和正这句话彻底将丁氏打入了深渊。 他已经猜到桑家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桑嘉志。为避免节外生枝,他连夜提审了桑嘉志。 桑嘉志虽作恶多端,却欺软怕硬。平日里又被丁氏和程氏护着,着实是个没出息的。 谢和正任知府多年,多少有些手段,这一审,桑嘉志就全招了。 而后桑家果然来了人要替桑嘉志顶罪,他早已准备好那两张纸,就是为了让桑家无话可说。 其实早在桑嘉志认罪之时,此案就已经结束,但丁氏既然击鼓鸣冤,谢和正还是想给她一个解释。 丁氏跪在堂前,不管不顾,她哭撕心裂肺,最后浑浑噩噩地出了府衙。 桑家的人还在府衙外等着,当然不是在等丁氏,而是等着丁氏将桑嘉志换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程氏一看见她便尖叫一声,随即冲了上去揪住丁氏的头发,一边打骂:“你说,是不是反悔了?你给我进去,你不死,我孙子就要死。“ 丁氏像失了魂,任她打骂。没有还手的意思。 她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已经呆滞,整个人麻木不堪,程氏的拳头落在身上。她甚至没有一点痛觉。 她的儿子死了啊,丁氏忽然用拳头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张大嘴却连哭也哭不出来,仿佛刹那间变得又聋又哑。 “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你去死!“程氏拖着她就要进府衙,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她便开始撒泼:“来人啊,错判了,冤枉啊!“ 守卫想要过来拉开她,她索性放开丁氏,坐在地上又哭又闹、不肯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她一副泼才样。守卫也不愿意搭理,由着她闹。 桑迎秋听到消息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此时府衙门前已经聚集了好些人看程氏撒泼。 “快去。将我母亲带过来。“桑迎秋同家丁吩咐,幸而她有些准备,带了人出门。毕竟她作为沈家夫人。丢不起这个脸,只能让家丁强硬地带走程氏。 为首那人被程氏认了出来,她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沈家都是恶人,你们敢害我孙子,谁也别想好过!“ 她趁那几人还没有上前,忽然往沈家的方向跑去。她虽撒泼耍赖,但到底不是家丁的对手,只不过家丁顾及她是桑迎秋亲娘,不敢伤害她。 就这样拉扯着,竟当真到了沈府门口,桑迎秋见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多了。赶忙上去劝说:“母亲,您冷静一些,难道这样闹就能救嘉志了吗?“ 一提起自己的孙子,程氏直接掐住了桑迎秋的脖子:“你不是说这个办法可行么?你还我孙子!“ “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失败,您先放开我。“桑迎秋一边挣扎,一边目光找寻丁氏,想将事情问个清楚,却发现丁氏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在府衙。丁氏便是一副不想活的样子,根本不在意程氏,她那副模样??桑迎秋心中一痛,桑嘉志大约救不下来了。 程氏本一直在骂她,却忽然放手冲进府门,揪住了打算出门的灵意。 “你这个贱胚子,若不是你,我孙子怎么会被带走?“程氏死死地抓着灵意,眼神吓人。 其实桑嘉志的事同灵意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程氏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她认定,若不是沈逸天与灵意来往惹得桑迎秋心烦,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将灵意塞给桑嘉志,引出之后的事。 她不可能明白,不管有没有这些事,只要林宜春的尸体被翻出来,桑嘉志必死无疑。 程氏认定就是灵意害了桑嘉志,随手捡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往灵意身上招呼。 “啊--“桑迎秋捂住嘴惊叫出声。 也不知道沈逸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他忽然出现,并将灵意护在了身后,程氏那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 沈逸天脸色骤然惨白,灵意也吓得拉了拉他的袖子,她顾不得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焦急问道:“怎么样?伤到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沈逸天才缓过来一些,他没有回答灵意的话,而是夺过程氏手中的棍子,用力扔在地上:“还嫌事情不够大么?“ 他刚进府,就已经问清了这几日发生的事。虽说他同桑嘉志是表兄弟,但二人接触实在不多,他害死了别人家的女儿,理应偿命,沈逸天并没有感到多可惜。 反而庆幸真相大白,灵意也不用再遭人议论,只是??当日发现她偷偷出府,他很是担心,便跟了上去,也不知她发现没有。 虽说后来跟丢了,但他一句也不敢问灵意,生怕她知道自己曾跟踪她。 沈逸天很少这样发怒,程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便连着沈逸天一起骂:“我看你就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真同你母亲一样,是个白眼儿狼!“ “外祖母说的这叫什么话?若您非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沈家可不欢迎。“沈云娇走到程氏身边,却昂头不肯看她:“您是长辈,我本不该说什么,可您看看自己今日的样子,真是丢尽了我母亲的脸。“ “云娇!“桑迎秋制止出声,沈云娇却没有住口,反而拔高了声音:“您若是觉得我们沈家这么可恶,今后就不要再来往了。“她本就不喜欢桑家这群粗俗至极的人,平日里也不过是因为桑迎秋,勉强同他们说几句话。 可如今,程氏都骂到门口来了,听说老夫人在房中大发雷霆,沈云娇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辱骂程氏的机会,想要借此讨老夫人欢心。 第45章 真是亲姐弟 沈云娇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虽然桑迎秋想阻拦,但她听不进去。 沈逸天趁着场面混乱,赶紧带着灵意进府去,一转头,他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同灵意说着:“想不想知道本少爷去了哪儿?那地方好啊!“ 从他出现,灵意就有些呆愣,这会儿她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沈逸天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吓傻了?“又语气轻松地安问:“怕什么?“ 程氏方才可是下了狠手,也不知道他还疼不疼,这是灵意办完林家的事后第一次见到沈逸天。她心绪复杂,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干嘛呢?等你半天了。“一个少年连蹦带跳到了沈逸天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意。 灵意被他看得不自在,便转身走了,那少年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同沈逸天道:“这丫头可真好看!“ “你可别打她的主意。“沈逸天警告,那少年忽然盯着前方不动,没有回答他。 沈逸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沈云悠。虽说许多人在传沈云悠呆傻,但她同她母亲长得很像:明眸善睐、皓齿红唇,往花园中一站就像一副画。 沈逸天也以为身边的人看傻了,便推他一把:“你盯着我大姐姐看做什么?“ “她是你姐姐?“少年一惊,往前几步同沈云悠说话,语气有些兴奋:“你们还真是亲姐弟。“ 沈云悠远远就觉得那人眼熟,等走近一看,这可不就是在树林中制造陷阱的那个少年么?他同沈逸天竟认识? 她还没有开口,那人便指着沈逸天解释起来:“他也落到了我的陷进里。“ 沈逸天跟丢灵意是在林间,他始终不放心,便没有立即回到沈府,而是在周围一片找灵意,没想到人没找到,自己还被陷阱弄伤了。 陷阱当然就是这少年的手笔,他名叫魏泊,父亲是京城一个小官。他平日里闲得无趣总是会找些事儿做。制作陷阱就是其中之一。在山村树林制造陷阱后,他时不时会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沈逸天就是他这几日最大的收获。 今日沈逸天回府,也将他邀了过来。谁知道二人到府里还没有多久,程氏就闹了起来,沈逸天便让他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则出去看情况。 “你还真是??有想法。“沈云悠尽量说得客气,其实她完全不明白魏泊究竟在想些什么,总也感觉他设置的陷阱无处不在。 她同二人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这个魏泊究竟什么来头,还是防着一些为好。 沈逸天和魏泊在院中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谁的功夫更好。这二人其实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偏偏都不服对方。 “你若是功夫好,怎么会中我的陷阱?“魏泊的父亲是文官。他几乎没有见过功夫高强的人。在他眼里,功夫好的人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不可能掉进这种陷阱。 沈逸天却不同意。他坐在石凳上,又将腿放在石桌上:“你那叫暗算,就算英雄好汉也防不了啊!“ “你若不服。咱俩来一场啊!“魏泊一拍桌子,表示要同沈逸天一较高下。 “我怕你不成?“沈逸天起身,二人立刻摩拳擦掌要比试。 他二人吼得大声,功夫却也真不好,说好比试功夫,两人却扭打在了一起:魏泊死死地按住了沈逸天的脸,沈逸天则抓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沈逸天此时无比后悔自己练武的时候总是偷懒,以至于连个瘦弱的魏泊都打不过。 沈舜当初也一心想让沈逸天练功夫,但他总是不认真,桑迎秋又有些纵容。这才像现在这样,只能同人扭打。 二人保持同一动作许久,魏泊终于试探地开口:“要不,这次不算?“ 他已经受不了这个滋味了,被压住的地方几乎失去知觉,他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一次“比试“。 “行!“沈逸天立马松手,他早就想放手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二人松开后装模作样地活动活动了筋骨,又要开始新一轮比试。 双方都大吼一声。正当打算动手,沈云娇却忽然从花丛中走出来,她脸色难看,将手中的书“砰“地砸在了石桌上,开始抱怨:“你们怎么这么烦人,我方才一直在园里看书,被你们吵得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方才将程氏赶走后,她有意无意在沈老夫人面前邀功,老夫人却像是没有当回事儿,她实在气不过,拿了本书在园里做样子。谁知道沈逸天二人一直在旁边吵着,她心中愈发烦闷,这才出来找茬。 因为生气,她的脸颊上染上了红晕,阳光打在她脸上,此刻她便只是一个嗔怒的少女。 魏泊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半晌没有想起答话,直到沈逸天出声方才回神。 “这园子又不是你的,你既然嫌我们吵,不如找个别的地方。“沈逸天知道她和桑迎秋一直想方设法害沈云悠后,对她愈加不满,言语间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这??可我是先来的。“沈云娇半天才说出一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争不过沈逸天,而是有外人在场,她得保持自己平日那副天真的样子。 她本就长得美,这样一着急,不知情的人看来,倒确实有几分可爱。 “既然如此,咱们就将地方让给她罢!“魏泊果然拉着沈逸天走了,走了几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沈云娇拿着书在桌边坐下,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甚是美好。 “方才这位是?“一直到看不见沈云娇,他终于开口问。 “是我二姐姐。“沈逸天答道:“别理她,她平日里就是这个样子。“他从前只是以为沈云娇脾气大了些,谁知道她竟存了坏心思。 魏泊微微点头,他脑中又浮现出了沈云娇方才那样子,心中想着,传闻果然没有错,沈家二小姐出落得好,真是美得不像话。 第46章 小心 几日后,霍羽柔来沈家送请帖。 “我方才在院子里看见了逸天,“霍羽柔刚进沈云悠的房间便问:“他身边那人倒是面生。“ “他啊,叫魏泊,逸天同他认识也并不久。“沈云悠想了想,近来每日都同沈逸天在一起的也只有魏泊了,他来沈家太过频繁,就连池季远都同他混熟了。 霍羽柔点头,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她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刚刚去给你家老夫人送请帖,她好像不大高兴,我都有些害怕了。“ 霍家老太爷寿宴。让霍羽柔这个嫡长女亲自来沈家送帖子,实在是给足了沈老夫人面子。 “桑家的人先前都闹到沈府了,祖母到现在也不给我母亲好脸色看。“沈云悠回答。桑嘉志已被定罪,桑迎秋气得整日都躺在床上,没有功夫再去讨好老夫人。 “你没事儿吧?“霍羽柔有些担心,毕竟程氏的事儿到处都在传,她也怕沈云悠受到影响。 沈云悠笑着安慰了霍羽柔几句,让她放心。她一开始就是为了灵意同桑家斗,既然灵意没事儿,她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你身子弱,可要小心一些,别病了。“霍羽柔还是拉过她的手,有些惆怅。 沈云悠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母亲卧病在床多年,又受到了霍家老爷的冷落,身上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这两年甚至在恶化,若不是一直有霍家二老护着,她们娘儿俩恐怕早就被霍府的姨娘给害死了。 “好好儿照顾你娘亲,她的病总会好的。“沈云悠不知道应当怎样安慰霍羽柔,她娘亲去世时她也是刚刚记事的年纪。现在她常想,若自己当时再大一点儿,能保护娘亲。能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已经留下了太多遗憾,不希望霍羽柔同自己一样悔恨终身,只能让她珍惜。 二人互相叮嘱了几句。都让对方小心一些,霍羽柔才终于离开。 霍老太爷的寿宴很快到来,沈家的人几乎都到场了,很给面子。 桑迎秋却以抱病为由没有去霍家。 她确实因为桑嘉志的事元气大伤,但霍家和沈家也都不大希望她出现,毕竟程氏在府衙门前撒泼的事已经传开了。桑迎秋这一去,人们少不了要议论。 对沈家来说,是颜面尽失;而对霍家来说,寿宴上提这样的事,晦气。 眼见着客人都到齐了,霍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同宾客寒暄一番。气氛不错。来人很多,有的站有的坐,大家也不太拘束。 “我家小朗特意学了几首诗。就是要等着给祖父听呢!“趁着大家都高兴,冯姨娘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说罢将儿子霍成朗推到了霍老太爷面前。 霍成朗咿咿呀呀地背起了诗。他年纪小,摇头晃脑甚是可爱,逗得霍老太爷很开心。 本来姨娘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但霍家不太一样。 霍羽柔的娘身子一直不好,这个冯姨娘进门之后,为霍家添了一儿一女,又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霍府的人很认可她;而另一位钟姨娘则仗着霍老爷的宠爱,在府中很嚣张。 反倒是霍家的夫人,因为身体抱恙,渐渐被遗忘,甚至在说起霍家夫人时。许多人都只能想到冯姨娘。 “柔儿最近琴练得怎么样?“霍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霍成朗的头,又转向了霍羽柔。 “回祖母,还是老样子。“霍羽柔回答,霍老夫人便道:“今日你祖父寿宴,大家都高兴,你就弹一曲吧!“ 霍羽柔琴技了得,见老夫人这样说了,她也没有推脱的意思,命人将琴拿上来。弹奏了一曲。 她特意选了一首欢快的曲子,清泉的流水声、晨光中的鸟鸣似乎自她指尖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一曲作罢,惊艳四座。 众人的反应令霍家老夫人满意,她当然知道冯姨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出风头,而霍羽柔作为霍家嫡女,此时让她弹琴再合适不过。 一来可以压制一下冯姨娘,二来也能让给霍家长脸。 “您二老好福气啊,家中小辈孝顺,又都是才貌兼具。“周围的人夸了起来,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这话十分受用,将霍老夫人哄得很高兴。 而霍羽柔,琴被收走后后她便默默地退到了沈云悠身旁,她本就不爱出风头,今日也是不愿意让祖母扫兴。 沈云悠看着笑成一朵花的冯姨娘,微微皱眉,正准备同霍羽柔说什么,池季远忽然的手忽然从一旁伸了出来。 “小心!“沈云悠还没看清,他已经单手捏住霍羽柔旁边那人的手臂,此人手上的刀还对着霍羽柔,显然是想动手但没有成功。沈云悠吓出一身冷汗,将霍羽柔拉到了自己身后。 场面有些失控,没有人想到,霍家老太爷的寿宴上,竟有人想要杀霍家嫡女。 池季远三两下将面前的人控制住,他扫视了人群,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似乎没有同伙。 这时候冯姨娘已经回神,她赶忙出来主持局面:“众位不用担心,人已经抓到了,大约是想趁着人多混进来、想要得些好处的混混,可不要因为这种人扫兴。“ 她不愧做惯了霍家夫人的活儿,不多一会儿,已经将客人都安抚好。 霍羽柔惊魂未定地站在沈云悠身后,方才场面有些乱,也不知是谁泼了她一身水,她下意识用手帕擦了擦,终于低声同沈云悠道:“我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吧!“沈云悠有些不放心,想要跟上她,霍羽柔却摆了摆手:“别担心,我很快。“ 沈云悠迈出一步,却发现白桃和灵意一左一右将自己护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人已经被抓住了。“白桃仰着头四处张望:“我看见池公子将那人带出去了。“ 沈云悠方才根本没有注意到池季远在哪儿,今日人多,又杂,他动作太快,她实在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第47章 应当避嫌 沈云悠到底是觉得闷,便带着灵意和白桃走到花园中,也不知道霍羽柔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迟迟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沈云悠便让灵意和白桃随意去玩儿,不必跟着自己,灵意本不愿四处跑,但白桃有些兴奋,拉着她就走了。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沈云悠真是烦死这个沈云娇了。这都出府了,她还是要跟着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云悠根本不想理她。她却丝毫不介意,又在沈云悠的旁边坐下,自顾自地说道:“霍家的格局真是同咱们府上不太一样。我方才在院中走了几圈,竟险些迷路。“ “姐姐陪我走走吧,总归今日没事儿。“沈云娇忽然将沈云悠拉了起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要往前走。 “你看不出来么?大姐姐累了,压根儿不想和你一起。“这话干脆直接,沈云悠一抬头,果然是她那雷厉风行的表妹--路棠华。 她同她母亲沈芙一个样儿,最见不得人装腔作势,几乎每次见着沈云娇,这二人都会有不愉快。 “棠华妹妹既然来了,咱们就一起罢!“沈云娇今日一反常态没有同路棠华争论,而是友好地挽着她。 霍家这院子确实比自家院子复杂许多,可沈云娇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沈云悠猜她想搞鬼,反而没有拒绝,想看看她又在演哪出。 沈云娇拉着二人四处逛了逛,倒真像没有目的。只是转着转着,沈云娇将人带到了一个角落,她忽然双眼一亮。随即往前几步,摘下面前那枝花,朝沈云悠炫耀:“姐姐你看。咱们沈府可没有这样好看的??“ 她话还没说完,却忽然一僵,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沈云悠走过去往前一望,整个人也愣了一下。 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什么,看上去相谈甚欢。总之就沈云悠看到的这一会儿,那二人已经面对对方笑了好几次。 “羽柔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沈云娇故作惊讶。 沈云悠嘴角一抽,分明就是故意将自己引过来,还非要装成这样,她还没有开口,沈云娇已经走了上去。 “羽柔姐姐。你??“沈云娇说完一顿,又疑惑地看了看一旁的池季远,犹豫开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池季远抬眼。与不远处的沈云悠四目相对,二人都看不出情绪。 “不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沈云娇向来“天真烂漫“,说话口无遮拦:“该不会是趁着我姐姐不知道。在这儿私会吧?“ 她先前为了躲魏泊,在院子里闲逛,无意间撞见了霍羽柔和池季远二人在这里说话。她赶紧找到沈云悠将她带了过来,本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这二人竟单独呆了这么久。 她心中很不舒服,就想让沈云悠和霍羽柔撕破脸,这样一来,她不用花功夫,便能出掉心中的恶气。 “云娇妹妹,这话可乱说不得!“霍羽柔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离池季远又远了一些,这才解释:“我不过是同池公子碰见了。这便说了两句话。“ “我可看见你们说得开心呢!“沈云娇哪里肯罢休,她转身同沈云悠道:“姐姐也看到了,是不是啊?“ 她这一招呼,沈云悠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她慢慢地上前,看了三人一眼,压住心中的不满,对着沈云娇笑起来:“妹妹你误会了,羽柔本就同我说过。要感谢池公子救命之恩,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这个沈云悠是真蠢,她就不怕池季远瞧上了霍羽柔同沈家退婚么?沈云娇在心里骂了几句,又道:“感谢是没错,可为何非得挑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们碰上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此时沈云悠已经有些不耐,她本以为沈云娇是有多大的动作,没想到就只是让自己来看这一出。 沈云娇听出她语气有变,反而高兴,毕竟沈云悠性子软,能这样说话,大约是真生气了。她料定沈云悠只是不想让自己看笑话,这才没有同霍羽柔为难,便很快找了个借口主动离开,就是为了让这二人撕破脸皮,。 沈云娇一向不喜欢这个霍羽柔,就连桑迎秋也总是夸她,现在她又同池季远单独在一起,沈云娇巴不得沈云悠失控冲上去打她一巴掌。 她慢慢走远,沈云悠终于看了池季远一眼,他立即识趣地走开。 “我方才也没有想到会遇见池公子,只是想同他道谢,不是云娇说的那样。“霍羽柔有些着急,拉住沈云悠的手不停解释。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生气是因为沈云娇咄咄逼人。“沈云悠不会怀疑霍羽柔,二人上一世便要好,不可能为了沈云娇一句话就同对方生气。 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霍羽柔也松了口气,路棠华却有些不满。 “就算道谢,你也不该单独同池公子相处吧?还是在一个这么隐秘的地方。“她撇了撇嘴,一只手撑在墙上,皱起眉头:“你既然知道这人同我大姐姐有婚约,就应该避嫌不是么?“ “棠华妹妹说的是,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霍羽柔认真同她道歉,沈云悠也道:“是啊,羽柔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路棠华看了她一眼,像极了沈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望天:“算了,我同我娘说出来透气,眼下她一定到处找我,我先过去了。“说完,她也走了。 “棠华就是这个性子,同我姑母一样,说话直了些,但最是心软,你可不要生她的气。“沈云悠解释。 “她是孩子,哪有同她生气的道理?再说,今日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方才换了衣裳出门,没走几步便遇上池公子。我也是一时着急将他叫住,就没有细想,实在不该。“虽说沈云悠不在意,霍羽柔还是因为此事不安。 第48章 园中私会 “我明白,我都明白。“方才那一出本就是沈云娇刻意为之,沈云悠没有当回事儿,她只是拉着霍羽柔在园中散步。 “你得替我感谢一下池公子。“霍羽柔这话也是在肯定沈云悠的身份,将她和池季远放在了一起,沈云悠却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毕竟她一直认定自己会被池家退婚。 “这个冯姨娘真是爱出风头。“她话头一转,问起了霍家的情况:“说起来,怎么不见你二妹妹?“今日这个场面。连年幼的霍成朗都要被冯姨娘拉出来背背诗,她没理由让自己的女儿躲在一旁看热闹。 说起霍羽凌,霍羽柔颦眉。她着实是被冯姨娘给惯坏了,整日闹得府中鸡犬不宁:“她同钟姨娘置气,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自打钟姨娘进府。霍羽凌便处处同她作对,偏偏这个钟姨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二人三天两头就要大闹一场,霍老太爷寿宴前夕更是吵得不可开交,偏偏霍老爷有些偏帮钟姨娘,霍羽凌一起之下连寿宴也不肯来了。 不管冯姨娘怎么劝,她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冯姨娘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放弃这个好机会。 霍羽柔叹了口气,她虽是嫡女,但在霍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这冯姨娘俨然一副霍家夫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她娘亲。 沈云悠拉过她的手想要安慰,却忽然发觉不远处有些动静。此处本就隐秘,一听见有人说话,二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你做什么?当心被别人看见!“听到这声音,霍羽柔心中一颤,她拉着沈云悠几步往前,藏在墙后,透过缝隙看见了钟姨娘,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霍羽柔的二叔--霍田。 钟姨娘虽在骂霍田。面儿上却一直带着笑,霍羽柔和沈云悠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霍羽柔拉着沈云悠一口气跑了很远,缓过来之后。她终于不确定地问:“这??方才是?“ 沈云悠点了点头,霍羽柔忽然有些慌张,就连抓着沈云悠的手也开始发抖:“我??我该怎么办,去告诉父亲么?可我没有证据,父亲一定不会相信我??“ 她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沈云悠倒冷静许多。她轻轻按了按霍羽柔的手以示安慰,这才说道:“败坏门风的人是她,你不必慌乱。“ 钟姨娘同霍田之间有这样的关系,应该害怕的是她。 “你就当今日没有见过这二人。“沈云悠又道,若沈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大约会想办法将此事公之于众。但霍家不太一样。 霍家后宅之中相争的,是冯姨娘和钟姨娘,霍羽柔的娘因为身子不好。极少出现,倒不会引得她们嫉妒。 冯姨娘是个聪明人,发现钟姨娘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二人狠斗起来,霍羽柔母女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之前,装作一无所知,反而能保护自己。 “可这毕竟是大事儿,一旦传出去,霍家的脸面就保不住了。“霍羽柔有些犹豫,她是霍家嫡女,自小便知道要将霍家的颜面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很清楚这桩丑闻传出去之后,等待霍家的是什么,便还是想将此事告诉霍老爷,也好早些处理,不至于闹得满城皆知。 “就算丢脸。那也是她钟姨娘丢脸,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再说,你现在去同你父亲说,他会相信么?你没有证据,钟姨娘三两句便能消除他的疑虑。“ 霍老爷太偏帮钟姨娘,当然不会因为霍羽柔两句话就怀疑她;就算他当真将此事调查清楚,霍羽柔也只会被迁怒,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霍羽柔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好半天没有说话。 沈云悠动了动嘴,没有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在她看来,霍老爷压根儿不管霍羽柔母女俩,她也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为何要去维护霍家? 只是霍羽柔毕竟心善,性子又温和,沈云悠也不愿让她难受,只得嘱咐:“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娘亲,若你被牵扯进此事,她一定也会受到波及,就算是为了她你也要忍一忍。“ 一提到自己的娘亲,霍羽柔终于下定决心让钟姨娘的事烂在肚子里,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母亲更重要。 二人约定,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便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宴会之中。 哪里想到,这事儿很快就败露了,第二日一早,沈云悠还没有彻底清醒,霍羽柔已经到了沈府。 “云悠,“她急切地走过去,脸颊因为着急有些发红:“冯姨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这么快?沈云悠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但好像没有证据,现在正在府里闹呢!“霍羽柔紧紧拉住沈云悠的手,很是忐忑:“我该怎么办?“ “由得她们闹去。“沈云悠答:“此事同你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被她们拉扯。“冯姨娘和钟姨娘且有的闹,若能两败俱伤当然最好。 “可,可??“霍羽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脸色实在不好,沈云悠便问:“怎么了,可是她们欺负你了?“ 霍羽柔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道:“这倒没有,只是冯姨娘找不到证据,正在府中发火,说是清理门户,钟姨娘院儿里的丫鬟已经有好几个被她打得快断气了??“ “我怕,我怕我会将此事说出去,“霍羽柔想起冯姨娘狰狞的样子,不觉打了一个冷颤,她现在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就算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冯姨娘会因为利用你,而钟姨娘则会因为此事为难你。“沈云悠现在巴不得霍羽柔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个冯姨娘手段残忍,落在她手里,恐怕凶多吉少,霍府大约又会有不少无辜的人被牵涉其中;就算霍羽柔站出来作证,霍家的人也只会以为她倒向了冯姨娘,不仅救不了那些下人,反而会将自己搭进去。 说到底,冯姨娘的目的是屈打成招,她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真相,这些丫鬟中有人证明钟姨娘同别人有私情,她才会罢休。 第49章 别理我了 “云悠,我有些怕。“霍羽柔握住沈云悠的手骤然收紧,她眼神很奇怪,沈云悠也意识她情绪不稳,忙安慰:“别怕,有什么事你同我说。“ “你??你不知道,那冯姨娘,她就是个杀人的恶魔。霍家有一位夫人,两房姨娘。可她进霍家之后,就只有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霍羽柔的娘亲身子差。也是因为流产之后郁郁寡欢。她先前隐约知道一些事,可没有实际证据;再说她也不是冯姨娘的对手,便一直没有同别人提起这些事。 “我从没想过和她斗。可我祖父寿宴上想要杀我的人,我怀疑就是冯姨娘派来的。“她那时虽受了惊吓,但一直将秘密藏在心中,今日看见冯姨娘乱棍打那些个丫鬟,终于吓得来了沈家。 按理说,冯姨娘想要害霍羽柔,应该有很多办法,在霍老太爷的寿宴上动手,怎么想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沈云悠对这点很是怀疑,但她明白霍羽柔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便不欲同她讨论此事。 她倒了杯茶给霍羽柔,见她全身都在发抖,茶到嘴边却溅了出来,沈云悠忙起身拍了拍霍羽柔的背:“你若实在害怕,就在沈府住几日,正好你母亲去了娘家休养,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现在霍家正一片乱,霍羽柔离是非远一些,才好抽身。 “谢谢你,云悠。谢谢。“霍羽柔抱住沈云悠的腰,慢慢平静下来。 沈云悠陪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沈逸天过来了。 “大姐姐,咱们去郊外玩儿吧,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他很兴奋,为了这次游玩他已经准备了好些天了,和魏泊一起研究了许多玩意儿。 沈云悠看了一眼霍羽柔,她依然心神不宁。便答应了。待沈逸天出去,她同霍羽柔道:“正好趁这个机会轻松一下,不然你都要傻了。“ 她这是玩笑话,霍羽柔也笑了笑,打算一起出门。 沈云悠出府几乎都带着白桃和灵意,这一次灵意却有些不愿意。她拦住沈云悠,支支吾吾开口:“小姐,你们去罢。我有些不舒服,留在府里休息便好。“ 沈云悠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就算桑家人已经走了。桑嘉志的罪已经定下、府中也不允许再说起和他有关的东西,灵意还是一直躲着沈逸天。 “你若不愿去,我自不会勉强,只是??“沈云悠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沈逸天和灵意的事,她着实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说。沈逸天想得少,全然凭着自己的内心去做事;可灵意心思细腻,她不允许自己陷入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有许多事都是当局者迷,即便是沈云悠,也总是弄不清自己和池季远之间的感情,她没有办法劝灵意。 灵意到底没有去。沈逸天没有见到她,便问沈云悠:“大姐姐,你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呢?“ “灵意说是想休息,就不去了。“这话一出,沈逸天的热情似乎减少了一半,他耷拉着脑袋,好半天才赌气似地说道:“那她是没福气了,我可发现了很多好东西。“ 他本不打算叫上沈云娇,生怕她对沈云悠做出不好的事。谁知魏泊自作主张,非要将沈云娇拉过来,沈逸天就更加心烦了。 几人之间气氛不太好,魏泊缠着沈云娇问东问西,她却不愿意搭理;池季远和沈云悠谁也不理谁,反倒是霍羽柔不时会同池季远说上几句话。 “看,就是那儿!“到了沈逸天说的地方后,魏泊指着前面的草地,兴奋地跑过去找到几个点儿,将盖着的草拿开,面前便出现了几个大陷阱,每个陷进可以容下一两人,相互之间隔得不远。 霍羽柔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这就是他们方才一直说好玩儿的东西?沈云悠倒已经见怪不怪,沈云娇已经开始不满:“这种地方叫人怎么待?“她不停扇着手中的扇子,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魏泊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放在树下冲着她笑了:“你就坐这里吧,这里干净!“ 沈云娇嘟嘟囔囔骂了几句,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她可不愿意同这群人一起晒太阳。 沈云悠也给霍羽柔找了个地儿,自己则去不远处的溪边打水。说是打水,其实也就是将手放在溪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水。 石子儿落水溅起水花,沈云悠下意识将手挡在脸前面,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了池季远。 “霍家大小姐来找你做什么?“他在沈云悠身边蹲下,也将手放在了溪水中,沈云悠含糊地答道:“没什么事,来玩玩儿。“她有些奇怪,池季远好像对霍羽柔很感兴趣。 说起来,这二人先前就认识,该不会真被沈云娇说中了吧?沈云悠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将手从溪里伸出来,盯着池季远看了看,最后说道:“你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姑娘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有几分试探几分好奇,经历了上一世的那些事,她早已决定放弃自己的感情。 可还是忍不住好奇,谁知道池季远一点儿也不配合,不仅不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又开始了先前的“恶劣行径“,他抓起手边的小石子儿,不停往沈云悠面前砸,水花也就溅到了她身上。 沈云悠心中没有由来一阵慌乱,她骤然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池季远也跟上来。 她现在压根儿不想看见他,可放眼望去,根本无处可逃。沈云悠不敢面对自己,本来已经想好不再动感情,可方才他没有回答,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慌张。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只能加快脚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魏泊的陷进前面。 几乎没有思考,沈云悠便跳了进去,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别理我了!“池季远在“岸上“只听见这么一句,他先是一愣,而后慢慢笑了,他这未过门的小娘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第50章 忘了还有你 池季远往陷阱下看了几眼,只见沈云悠缩成小小一团,将耳朵捂上,又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像一只蜗牛。 他在旁边待了一会儿,沈云悠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便也没有再等。 沈云悠知道自己内心不够坚定,可也不想面对。重活一世,她自认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先前还想着劝说灵意,现在,她也想躲着池季远。 这个时候。沈逸天已经升起了火就要烤东西,沈云娇被烟呛得咳嗽好几声,魏泊赶紧过去为她挪了一个位置。 柴火燃烧的声音。沈云娇的埋怨声??上面越来越吵,沈云悠抬起头,忽然想起了坐井观天四字,她现在就是那只井底的青蛙,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池公子,你怎么招惹小姐了,她这么生气。“白桃和池季远一起烤着鱼,她先前也在陷阱旁喊过沈云悠几次,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我没招惹她啊!“池季远将鱼翻了一个面,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白桃咽了咽口水,这才道:“小姐很少会发脾气,一定是被你气死了才不肯出来。“ 沈云悠对她和灵意自不必说,就算是对沈府的下人,她也总是和和气气,白桃总觉得,池季远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会令沈云悠生气,但他又不太像恶人。 “你们小姐性子好么?“池季远问。 “那是当然,没有比我家小姐更好的人了。“白桃双眼盯着火上的鱼,不停舔嘴唇。眼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来。 池季远心中暗道,她对我可不太好,第一次见她。就被砸了一身果浆。 “我可没惹她,她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同白桃说道:“我和她在水边扔石子儿玩,她输了,这便生气了。“ 他一通胡说八道,白桃听得愣了神,最后还是池季远提醒:“鱼可以吃了。“ 白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又被烫得呲牙咧嘴,立刻将方才的话抛在了脑后。 池季远拿着自己烤好的鱼走到陷阱前,霍羽柔正柔声同沈云悠说话。 “云悠,你先出来吧,在里面待久了也不好。“她说罢伸出手:“我拉你上来吧!“ 沈云悠知道凭她的力量,没办法将自己“救“出去。便起身朝她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不必管我。“ 说完这话她便在心里骂自己,做什么不好。偏要跳进这个陷阱,现在好了,要上去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我去同她说罢。“池季远手中的鱼喷香诱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堆:“你就先去那边吃点东西。“ 火堆旁坐着大快朵颐的白桃,她身边有几条还未烤好的鱼,霍羽柔一个大家小姐,当然不会烤鱼,她实在不知道池季远让自己吃什么,生吃那几条鱼么?但他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她也只有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霍小姐!“反倒是白桃仗义地邀她坐下,将自己手中的鱼分了一半给她。 霍羽柔余光扫到池季远,他已经跳进了陷进里。 “你怎么下来了?“沈云悠有意无意看了几眼池季远手中的鱼,天知道她有多饿,池季远立刻将鱼递给了她。 沈云悠倒也不客气。接过鱼就开始啃,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此时很狼狈,甚至方才的忧愁已经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等到她快要将一条鱼解决掉,终于注意到了池季远。 “你怎么不吃?“她含糊不清地问。 “上面多得是。“池季远回答,沈云悠却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果真,他又说了一句话:“我上去了,大小姐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吧!“ 他说话时带着笑意,沈云悠却傻了眼。听他这意思,是不将自己带出去了? 沈云悠一口鱼肉在嘴里半天没想起嚼,只能呆呆地看着池季远一个人跳了上去。她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出去就怪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成为井里一只死青蛙的时候,池季远又跳了下来。 “忘了还有你了!“他方才也就是吓唬吓唬沈云悠,见到她那副表情实在赚了。 沈云悠将两只手并在一起,伸到了池季远面前,他终于拎着她出了陷阱。 “咱俩跟陷阱可真是有缘。“池季远说罢坐在火堆旁烤鱼,沈云悠也蹲下。 “你总算是出来了。“霍羽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在那里面过夜。“ 沈云悠其实早就想出去了,但她没那个本事啊!池季远暗自笑了,他时常觉得沈云悠分外冷静,做事果断;可有时又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这么脏,怎么吃啊?“沈云娇声音太大,一群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只见魏泊巴巴儿地将自己烤好的鱼捧过去,她却嫌东嫌西不肯吃。魏泊只得劝道:“这东西虽说不好看,但味道是真不错,你闻闻。“ 说罢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把这东西拿开!“沈云娇一掌拍过去,烤得焦黄喷香的鱼险些被打落在地,魏泊赶紧护住,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吃算了!“沈逸天接过魏泊手中的鱼,一口塞到嘴里,又道:“别管她,不吃就饿着,真是不识好人心。“ 这一路上魏泊有多照顾她大家都知道,可她一点儿也没有给好脸色。沈逸天劝说了几次,但魏泊听不进去,眼下他终于看不过去了。 沈云娇也饿了许久,方才确实嫌弃那鱼,但抵不住饥饿,她本想着,魏泊再劝说几次,自己就“勉为其难“接受,谁知道被沈逸天给搅和了,她气得扇子也不扇了,起身就问:“他愿意给我,同你有什么关系?“ “别生气,你若想吃,我再给你烤便是了。“魏泊安慰她,一面真的去给她烤鱼了。 沈云悠颦眉,魏泊是这一世自己改变了许多事之后才出现的人,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而沈云娇,她整个心思都在池季远身上,不可能接受魏泊示好,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这样下去可真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