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包办婚姻 冬季的凌晨五点,天地间黑漆漆地一片,一个行人都没有。 在这片漆黑之中,罗琼早早地就起床了,更准确说是被罗母给强行踹醒的,虽然前一天晚上她被母亲掐着,被迫聊天聊到凌晨3点,以尽孝心。虽然在过去整整一个月内,因为母亲的被迫聊天,她每天只有2个小时不到的睡眠,罗琼真的真的快要累死了。但那又如何,母亲大人的强行命令,她必须执行,否则就会被提到不配为人儿女的高度上进行批判。 冬日凌晨的地板,光着脚丫子踩上去冰冷刺骨。 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和疲劳抗衡。 因为过度疲劳的原因,罗琼脸色苍白,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胃里翻天倒地全是各种恶心和各种不舒服。就那样躺在床上,至少五分钟,她没办法起身,没办法做任何事。 又是一脚,这一次踹在屁股上,罗琼一个踉跄头撞到了床上,火辣辣地疼。 但在可怕疲惫的麻痹之下,甚至就连疼痛也不那么敏感了。 一方面是叨叨不休的母亲,另一方面是困得连哈欠都打不出来的女儿。有那么一两秒,罗琼甚至有种错觉,母亲滔滔不绝投下不是话语,而是一把把直接刺向她心脏的利刃。 就这样,后脑勺上又挨了母亲一下,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衣服,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甚至就连袜子母亲也一并代劳了。而且,整整二十六年以来,母亲投掷衣物的顺序从来没有改变过。就算闭着眼睛,罗琼也能准确地把自己武装完毕。 没错,二十六年,整整的。 对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罗琼既没有选择权,也没有决定权。包括内衣,包扣袜子,全都由母亲一手安排。而今天,母亲为她安排了决定人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婚姻。 没错。 婚姻。 包办的婚姻。 从头到尾,全部由母亲一手安排,一手包办的婚姻。从开始到结束,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一次也没有被听取过的婚姻。 从起床穿衣,到刷牙洗脸,母亲抱怨和不满的啰嗦声一直没有中断过。 和往常一样,母女两人的清晨,以罗母排山倒海的批判,和罗琼十二万分的麻木不仁作为序幕。似乎不把罗琼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全方面批判一次,新的一天就不会来到。 单从以上种种分析,这一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太累了。 实在是太累了。 被母亲强迫逼婚的四年零七个月,罗琼累得像条狗,那完全不是人类该过的日子。 不过好在,伴随着她的最终屈服,那样的日子即将结束。 她终于又能人模人样地活下去。 处理好一切,瞄了一眼挂在客厅里的时钟,还不到六点而已。 租借婚纱的影楼要九点之后才会开门。 没错,婚纱。 今天罗琼要去挑选婚纱,然后再过几天,她就要和那个她几乎没什么印象的男人结婚。然后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大灯一关,被子一盖,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她才不管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求母亲不要在继续逼迫。 只求…… 又一巴掌改在罗琼头上,然后是劈天盖地的骂声:“愣什么愣,和你爹一个熊样,还不赶快给我收拾房间去。一会小刘要来接你去影楼,万一他进到屋里来,你能让他就那么直接地走进你那个狗窝吗?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妈妈给你选的小伙子,你能够叫他失望吗?” 不管怎么样,罗琼被踢进自己房间,然后在头痛欲裂之中开始了收拾工作。 只是收拾一个房间,需要凌晨五点起床吗? 她昨夜才收拾过好不。 …… 8点45分,罗琼未来的丈夫准确出现在家门口,看来即便是那男人也知道,影楼真的真的很近。不过是街对面而已。 看着那声音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矫揉造作的母亲,还有站在她面前一脸璀璨笑容正在应酬未来岳母的,未来丈夫。一时之间罗琼又有了错觉,母亲才是那个恋爱中的女人。 而她,只不过是个令人厌恶的第三者。 老实说那个男人长得还算不错,但假如两人中间没有强行插进一个母亲,她会更欣赏他。 繁琐地应酬之后,一直到还差五分钟到九点,三人这才迈出第一步。和想象中一样,男人并没有动车,他就把它停在路边。如此近的距离,走着去会更快。 穿行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罗琼看见影楼面前站了一位身穿粉色着装的女士。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娃娃脸,皮肤水灵灵的,五官和芭比娃娃一样精致。穿着打扮颇有品味,所有的配饰全都很上档次,而且手里拎的冒似某个世界名牌。总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有钱人。 但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寞落,甚至可以说是死气缠身。 和现在的她有些相像。 正是因为如此,罗琼的视线才在她身上进行了短暂的停留,就只有一两秒时间而已。她现在就连自己都管不过来了,那里还有心思在乎别人的事。 …… 将母女两人送入影楼,男人露出我很抱歉的笑容。他说自己早上有一个早会要参加,所以就不能陪伴母女两人挑选婚纱了。 “那是当然,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怎么能整天围在女人身边转圈圈。那样的男人没有出息。快去吧,别担心,我会把你的新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罗母露出宽宏大量的表情,这样的表情,罗琼整整二十六年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 哪怕是一次。 将双手插在裤子包包里,男人很是随意地揍到罗琼身边,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趁着大厅没人,男人俯下身子做了个鞠躬的动作,他的脸是如此地贴近罗琼。他的鼻息直接冲到罗琼的脸上。拥有雄性气味的鼻息。 罗琼脑子里有个声音顿时炸开,这男人想要吻她。 未婚夫在上班之前向未婚妻索要早安吻,这是多么正常的事。 一旁的罗母眼里冒出星星,因为太过幸福,她用双手捂住嘴巴。甚至,就连眼角都有了泪花。但就在这个时候,罗琼很不解风情地把头给扭开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 母亲气得差点当场咬碎自己的一口牙,但在女婿面前,她从来都是优雅高贵的化身。 一个优雅高贵的女士,当然不会动粗。 挥着手,深情款款地和那男人告别,直到对方走过街道,直到对方的车消失在街道转角处。然后犹如川剧变脸一般,包裹在母亲身边的气息刷地一声从少女漫画式的粉色漫天花海,变成了成人恐怖片中的黑白双色,甚至还闪着血色光芒。 耳光清脆地在罗琼脸上炸响,正面的一巴掌和反手挥来的第二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在大街之上,罗母狠狠地抽了罗琼两个耳光。作为不遵守命令的惩罚。 她的表情更是恶如鬼神。 如此可怕的母亲,如此暴力的场景,直接把刚跑出柜台的影楼导购吓得一愣。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但最终依旧选择了视而不见。她可不想因为小小的正义感而失去顾客。和这个忐忑的女士相比,卖身为受害者的罗琼,反而镇静到叫人难以置信。只是,与母亲错身而过那一瞬间,罗琼清楚地听见母亲在骂:“烂泥上不了墙。”这一句话比较令她心寒。 没错,烂泥上不了墙。 只因为不肯和母亲喜欢的男人亲热,她就被归类到烂泥的行列。 捂着脸站在那里,片刻,然后跟着母亲的步伐追了上去。脸上虽然还在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死一般的沉寂。不过是一个耳光,区区一个耳光,为什么要在意。比耳光更令人难堪的,母亲又不是没有给过。在过往一生中,区区耳光,何足挂齿。 剩下的只有一点点疑惑,为什么要拒绝呢? 只是在那男人的脸靠过来那一瞬间,罗琼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声音。 不是这人。 她的真命良人绝对不是这个人。 可,若不是这人,还能有谁? 就在这时,就在她对自己人生归属产生质疑的同时,一双眼睛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脑海之中。那双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在她梦境又或是幻觉之中的眼睛,又来了。 这是一双沉静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生气的眼睛。 中国人特有的深棕色瞳孔,但却反射出金绿色光芒。 虽然一次也没有见过,但却隐隐地,罗琼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大喊着,她认识这双眼睛。 到底是谁的眼睛? 但现在,罗琼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前方母亲正在跺脚大骂。她知道,假如自己再不行动起来,再不做出叫母亲满意的动作,那么对方马上就会叫她难堪。 甚至比当街被抽耳光更加难堪的事。 但愿老天掉个雷下来把她劈死,那么,她就不用再陪母亲发神经了。 …… 整整一个上午,至少三个小时,罗母至少给罗琼刷了几十次颜色。 好歹在她昏死过去之前,一切终于结束了。 在母亲的,你为什么如此不活跃不积极的抱怨声中,两人走出影楼。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所有的声音就像从劣质音响冒出来的噪音,甚至就连母亲近在身边的啰嗦和抱怨也全都空灵起来。它们听起来是那么遥远,就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空灵声响。 等一等,为什么街对面的人在恐慌和尖叫。 为什么左边的人也在恐慌和尖叫。 右边也是。 上面? 上面究竟有什么。 罗琼抬起头,然后她看见了之前的娃娃脸,正以超高速的自由落体式向她砸去。然后,便随着骨肉碎裂的声音,整个世界一片鲜艳。 她被那名跳楼自杀的女子砸了个正着。 感谢老天开眼,终于掉了个雷下来,不掉了个林妹妹下来。 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和母亲玩了。 …… 罗琼的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街道上,更准确一点说,是她的灵魂。她就那样冷静,甚至可以说是,直接用看电视的心态看这眼前的场景。 奔走呼救的人群,围观的人群,热心助人的人群,当然还有电视场景式的,抱着她血肉模糊的身体摇个没完没了的母亲。 “琼琼,琼琼,赶快把眼睛睁开啊,妈妈还没有看见你嫁人呢。琼琼,你不要吓妈妈啊。” 正文  第二章 死亡通知 就在这乱哄哄的场景之中,罗琼冷不丁地看见,在一旁的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个男人。一个浑身被黑暗笼罩的男人,他与四周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虽然穿着打扮并没有任何问题,但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还有旁人对他熟视无睹的态度。 无一不显示出这人的不同寻常。 就在她小心翼翼打量那男人的同时,很是突然地,对方抬起了头:“真是叫人意外,在地府执勤整整一千年,象你这样冷静的新死者……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死亡,没错,她的确是死了。 但所有的一切,现在都不是关键。真正让时间整个凝固的,是对方的眼睛。那双深棕色中略带金绿的眼,那对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梦境又或者是幻觉之中的眼睛。 …… 虽然就连罗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那样傻傻地,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追那男人而去。在她甚至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及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就那样直挺挺地追了出去。 因为那双眼睛。 只因为那双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梦境,又或是突如其来的幻觉之中的眼睛。 那双几乎骚扰了她整整一辈子的眼睛。 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行走在街道上,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既不会慢到被她追上,也不会快到将她抛下。换而言之,就像刻意为之。通过肢体语言,那男人将跟着我,这个信息准确地转达出去。当然在前进的路上,罗琼不止一次尝试想要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 但很细,将自己能用的所有方法一一尝试之后,罗琼很可耻地失败了。男人自顾自地前进,完全不理睬那个追他追到狼狈万分的,可怜新死者。而罗琼,偏偏又对自己的现状,可谓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完全不知道要如可才能帮到自己。 因为追得太过急切的关系,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人行横道的地板砖突出了一块。狠狠地一脚,罗琼毫无防备地踹了上去。大拇指遭受如此猛击,产生的疼痛简直是撕心裂肺。 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揉着脚趾,愣了两秒,罗琼反应过来。她现在的存在状态,因为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名词来称呼,所以暂且用存在整个词汇来称呼。总而言之,现在的她既有灵体的特征,比如路人看不见她,又或者是她能从路人的身体里穿过去什么。但又不完全属于灵体,比如奔跑,她现在奔跑的速度和有肉体时完全一样,不仅如此还有体力限制,甚至还会产生疲劳。 除此之外,会被地砖绊倒以及会产生疼痛感,这些全都不符合亡灵这一特质。所以她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用什么名词来称呼,罗琼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发疯了。 揉着脚丫子,好一会儿,然后发现前方的男子似乎很不耐烦,于是跛着脚又开始了追击。 两人前进到两条街外的一家社区医院,透过由玻璃组成的透明墙壁以及门户,她能看见医院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几个患者。两个刚从药房结账取药的病人迎面走来,罗琼下意识地回避,当在双方即将错身而过那一瞬间,她好奇地伸手摸向那两人。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类似鬼片中的灵体穿体而过,似乎不适合用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更准确一点,应该用水中捞月来形容。虽然那感觉十分微弱,但她能摸到对方的存在感,而她的手也不是直接穿过别人的身体,而是就像伸到水里。荡漾出波纹之后,再刺进去。 就像,她触摸到的并不是别人的实体,而是对方投到水中的倒影。 医院的大厅之中,有两盆一人高的发财树,从那盆栽旁路过时。又因为好奇的缘故,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次她抓到了,冰冰凉凉的植物触感。这么说来,她的完全透明状态仅仅是针对人类而言,对于另外一些物体,比如植物,比如墙壁地砖什么的,却是有实体的存在。 终于,前进到此次前进的目的地,在社区医院的抢救室外,罗琼看见了男子的侧脸。 他就那样冷冷地站在那里,一丝不苟地注视着房间内部。 因为不懂与人相处的方式,虽然是个整整活了二十六年的成年人,但在罗琼过往人生之中,几乎没有和人相处的机会。日此久了,也就变得不懂交际起来,此时尽管她肚子里有慢慢一堆疑惑但既没有勇气,也不知道如何开头。只能把注意力投向对方关注的焦点。 罗琼想要在双方之间寻找一个共同话题。 玻璃门内似乎是社区医院的重病抢救室,放着氧气瓶的病床边,围着几个正在哭泣的人。好像是有人不治身亡了,而且还是一个刚刚进入壮年的男人。罗琼看见他了,就在病床之上,那个男子的灵魂正在向上飘起。因为是第一次看见人类的灵魂脱体…… 不,第一次目睹死亡的现在进行式,罗琼心中腾起恐惧。嘶地一声抽气,不知觉地先后推了两步,然后双手捂住嘴巴。别忘了,她自己现在也是个灵体。 一个貌似刚刚经历死亡的灵体。 那名刚刚死亡的男子,一脸迷茫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妻小扑在他遗体上哭泣。虽然伸出手想要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但却一个也触摸不到。已经是亡者的他,没法为生者做任何,哪怕是最细微的事。 宣布抢救无效的医生和护士带着仪器,从病房内撤退出来,趁对方开门那一瞬间,男子和罗琼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就在玻璃门关闭那一瞬间,罗琼伸手做了个挡的姿势。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有非常真实的触感,但却无法阻止玻璃门的关闭。甚至,罗琼的手被玻璃门整个推开,她实在无法忍受那种既感觉得到,又如何穿越过去的怪异感觉。也就是说,虽然她现在虽然是类似灵体的存在,但既没有办法象幽灵一样,直接从门里传过去,又没有办法象活人一样直接用手给自己开门。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至极的状况 房间内,黑衣男子毕恭毕敬地给那名刚刚身亡的中年男子行了一个礼:“在过往的一生中辛苦您了,所以剩下的旅程交给我就好。”说到这里,伸出单手引导对方。 虽然从那名刚刚身亡的中年男子身上,罗琼读到了类似你是谁,又或者是你要带我去哪里,之类的疑惑。但就和自己一样,对方一句话也没有问,受某个神秘未知因素影响,对方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被彻底震慑。然后如同绵羊一般温顺地接受对方引导。 房间一角,男人伸手一挥,光斑从天花板上溢出。最初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粒,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最后如同烟火一般形成整个光幕。又一挥手,光幕凝聚成为实体,那是一个电梯,圆形结构,有点象外挂的观光电梯。 罗琼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在没有人发现。 再一次鞠躬,男子伸手引导亡者进入电梯,那名刚刚身亡的中年男子,就那样完全麻木地进入电梯,然后转身。但电梯门关上那一刹那,罗琼在对方脸上读到十成十的不甘和留恋。 刹那间,在她内心深处,某种情愫犹如洪水猛兽般涌动起来。完全无法控制,完全无法压抑,就像过去整整二十六年所有的抑郁和不满,在这一刻全都骚动起来。 一个年满四十,有妻有子的中年男子尚不想死,那么刚刚二十六岁的她呢? 正在胡思乱想,黑衣男子转头瞪了她一眼。那感觉就象要把她一把抓住,然后丢进电梯,在处理中年男子的同时,顺带一起给处理了。就像商店打折的买一送一。 几乎是以跳的姿态,她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好在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继续假装她不存在。罗琼拍拍胸,让心脏归位。 黑衣男子再一次挥手,让电梯的门合上,将亡者送上黄泉路。就在电梯门关闭那一瞬间,罗琼从死者脸上读到了清晰的表情。 象哭又象笑。 回过神来时,黑衣男子已经走到抢救室的门口,而且正在向外面走去。 罗琼一声大喝追了上去,无论如何,就这样死了,她心有不甘。要知道,她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呢,到目前为止甚至就连一天属于自己的日子都没有过过,一件自己心甘情愿的事也没有做过。她的整整二十六年,都用来还债了,因为母亲生养之恩,所必须支付的债务。身为儿女必须支付的债务。假如今天自己这样死了,岂不是说,她的人生将一无所有。 她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就这么将整个人生画上句号。 她怎么甘心。 …… 大概是医院的院子里,男子终于不再前进,面对那个不再逃避,而是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男子,罗琼却心有恐慌地后退着,想要逃离。刚才对方送人上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请问……请问您是阴曹地府的使者吗……” 不管怎么样,尴尬和危险的境地必须消除,而且罗琼并不懂没有太多手段。 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转移话题,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没有否定的沉默,几乎就是认同的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罗琼突然很没脑子地冒出一句:“请问……我还没有死对吧,我还活着是吧……”因为心神大乱的关系,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到一旁的天台栏杆,猛地一巴掌拍上去,然后疼得呲牙咧嘴。 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起手,“亡灵怎么能触摸到实物,亡灵怎么会有疼痛,我还活着对吧。”用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看着对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死寂,“不,你确实已经死了……”他又向罗琼毕迈了一步,迫使她进一步后退。 心中的惶恐让罗琼的话语结巴了起来,“那么……您是来接我上路的,对吧。” 沉默片刻之后,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我今天的任务名单上并没有你,整个片区的任务名单上也没有你。总而言之,你今天的命格并不是死亡,你命不该死。” 到现在为止,罗琼才真正恐慌起来,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她命不该绝,可为什么还会出意外,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记得,对方刚刚明明有说过,她现在已经死了……为什么命不该绝的自己,偏偏就死了,而且还死得那样莫名其妙。 内心里,无数情绪在涌动,明明就已经心死如灰的自己。甚至在夜里发恶梦时会呼唤死亡赶快来到的自己。这一刻,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 还想继续活下去吗?对人生的尚有留恋吗? 不是,全都不对。她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假如在今天就这样死掉的话,她到底算什么,她的生存到底有什么意义。罗琼的眼泪巴巴就那样地掉了下来,她就那样哭了起来,甚至哭着哭着抽搐了起来,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的灵体正在激烈扭曲着,变形着。 因为太过激动,罗琼现在正面临灵体消散的危机。 叹了一口气之后,男子开口道:“凡是都会有意外,即便天道在上,但世间依旧有意外。在少到可怜的情况下,因为某些突发事件,比如今天的自杀者。”说到这里,语气强烈起来,甚至可以说就是在抱怨。“人类的生老病死,一切都由上天来决定,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人类的富贵荣辱冥冥之中也有定决,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可为什么会有人就连天命都不遵守了,时间到了自然会死亡,我们会将她接走。提前死亡的家伙,会堕入枉死……” 好像觉察到自己失言一般,他停止了碎碎念。 “怎么能这样,”罗琼猛地大叫了起来,“明明命不该绝的人却死掉了……你是在撒谎对吧,我还没有死对吧。”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假如就这样死了。 那么,她的人生除了痛苦和不堪到底还剩下什么。 一把将罗琼抓住,然后拖拽着前进…… 正文   第三章 复活 某处喷水景观中,无数条线状水柱从贴着黑色地砖的地面喷出,这些细长的银色线条在纯黑的画纸上描绘出各种各样的图像。罗琼和那黑衣男子一前一后地走在这幅画卷之中。 “在某种偶然的情况下,真的是非常非常偶然的情况下,由于不可预料的外力干扰。人类的命运会脱离原有轨道……我们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命运脱轨者。我们无法预测每一个命运脱轨者会对世界造成什么影响……这个世界是由无数生命共同组成,就像形成布匹的一条条纤维,我们无法确认,哪条非正常断裂的命运,会导致整张布匹的轰然断裂。当然,在这些纤维之中人类的命运影响尤为明显。所以,我们竭尽全力避免最坏情形发现。” “针对以上种种特殊状况,地府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和一般的使者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在少到几乎为零的情况下……” 使者用眼睛瞄了一眼罗琼,她把自己的一条腿伸进某条喷泉水柱之中。似乎很享受这种虽然冰凉,但却怪异的触感——这是她生命尚且存在的证明。除此之外,还是被狠狠压抑了整整二十六年的个性外溢,在和母亲共同生活的二十六年之中,她只能而且必须去做母亲认可的事,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禁忌。 轻轻地咳嗽一声,提醒对方收敛,要是被哪个路人发现,喷水池中的水柱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突然改变了流向。那可真就是,轩然大波了。 虽然那样的几率并不大,但提醒和制止是他的本职工作。 吐了吐舌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恢复原本循规蹈矩,甚至可以说是死气缠身的怪诞模样。 这是罗琼母亲最喜欢的形象。 “每当遇见象你这样的情况时,我们会为命运脱轨者提供两个方案,第一是维持原状,什么都不做地,就当自己死了。我们会平稳地送他上路……”描述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罗琼神态激动地大声嚷道:“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还活着,怎么可以直接当做死者直接处理掉。” 使者嘴角露出笑的表情:“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人选择第一项,除了极少数个别情况,其余的全都选择第二种,通过我们命名为四十九天的考验,重新回到自己的命运之中。” “你,愿意重新回到自己的命运之中吗。” 使者低声问道。 罗琼低头不语,只是看着那些哗啦啦地喷射的水柱,然后用自己的腿再次踢击其中一条。她能看见,那条水柱因为自己的缘故,改变了原本运行的轨道。 现在,甚至就连罗琼自己也搞不清楚她自己的想法。 “您是说假如我选择接受挑战,那么我有权力到另外一个人的体内,去经历另外一段人生,而且时间还长达49天之久吗?”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回答。 “是的,原则上时这样没错。” “那么,我去。”某种悸动在罗琼心里飞快地跳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体验和在此之前人生完全不同的人生。为什么不要。她抬头望向那男子,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再一次看见那双那双几乎贯穿她整个人生的双眸,那双一次又一次让她悸动的眸。 那双深棕色中略带金绿的眸子,那双几乎可以说是让她魂牵梦绕的眼睛。 就这么一瞬间,罗琼的心猛地一抽,她的心就这样被那对眸子触动。就像医生对心跳完全停止的病人,所使用的电击疗法。 想要伸出双手,触摸对方的眼睛,确认那妖物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物体,但却不敢。 罗琼低下头,因为这男子,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全都脱离掌控。 …… 不管怎么说,两人终于走到市人民医院的抢救室外。 在大批闪光灯的包围之中站着一女两男三个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头顶精心修饰出的小蓬松将他轻微秃顶的地中海完美掩饰,剪裁得体的西服,看上去穿得十分自在。这是一个将西服融入自己日常生活中的男子。在他身后跟了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即便社会经历浅薄如罗琼也能一眼看出,这三人中拥有决议权的是那名年轻男子。 因为所有的一切,全都围绕着他进行运转。 从现在情势分析,罗父罗母很明显地蒙在了那里。身为小市民的他们,那里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只一个照面,他们就被被对方的架势彻底震慑。 中年男子带着弥勒佛似地笑容递上名片,自我介绍自己是孙氏企业的律师,前来处理孙小姐跳楼事件的后续。介绍完自己,转向身后两人,根据他的介绍,正如罗琼预料,那名青年男子是孙氏企业的总经理,孙小姐的未婚夫。因为按照原计划他和孙小姐将在下个月完婚的缘故,目前拥有孙氏集团最高话语权。 因为手下提到自己的缘故,孙小姐的未婚夫前进一步,就像电视上所演的那样,他给罗琼父母行了一个点头礼。表示自己对年长者的尊敬,以及身为意外事故制造者的丈夫,对不幸受害者父母因有的歉意,与此同时还为己方律师的话语划上肯定符号。 那这男人,他的态度虽然彬彬有礼而且谦卑十足,但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骄傲。只一个轻微的举动,就将自己与罗琼父母魏晋分明地划分开。他们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阶级的人,完全没有平等性可言的两个阶级。只一瞬间,他就将谈判双方的距离拉了出来。 罗琼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男子,还有自家父母的唯唯诺诺。 那种小市民遇见大领导时,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不管对方说什么,这对夫妻都啄米似地点头,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别忘了,众人现在可是在摄像机面前。 据说是晚间新闻直播现场的摄像机面前,面对全市几百万双眼睛,他们还能做什么。 还敢做什么。 甚至就连身为受害者的罗琼,也都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处。 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物气场吗?象她这样的小市民,象她这般卑微的存在,如何和那般强大的存在交锋匹敌…… 就在这时,位于罗琼身后的使者掏出一个黑色手机,点了点,然后开始阅读:“黄建良,孙筱悠的未婚夫,就是那跳楼自杀导致你整个残废的女人。他是孙氏企业目前的临时大当家,和孙筱悠原本计划在下个月大婚,目前所有的一切全都筹备齐全。只等他的妻醒来。” 随着使者的阅读,罗琼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名名叫黄建良的男子身上,那名犹如众星拱月般的年轻男子,他看上去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却那么的优雅从容。那么的与众不同。 大概是因为未婚妻生死不明的原因,这男人看上去相当悲伤,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后方,用无言表达着自己的悲哀。虽然自始至终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表示自己的肯定又或者是否定态度。 但他的气场却完美地控制了一切。 这个几乎和罗琼是同年人的黄建良,他的人生,一定经历过许许多多,他一定看过许多,听多许多,尝试过许多,终究炼造出如此气质,如此风度。 至少罗琼本人是这样推测的。如此场景,如果换她上,天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高贵的人,即便是罗父罗母这般刁钻毒辣之人,在他面前也相形见绌。 更别提那张随后被展示出来的,至少有五个零之多的赔款。 罗琼的父母一直在数上面的数字。 一直在数。 将屏幕转向,对准另外一名年轻女子,使者接着念道:“张艾,孙氏企业的总经理助理,孙筱悠的闺蜜兼好友,两人从小穿一条裙子长大。以上两人,是相关人等,你得提前了解。” 罗琼看着那女子,同样的高贵优雅,但却有一些小小的不足。但即便如此,和她本人比起来,也算得上是高大上了。一时之间,罗琼是那么的自卑,那么的哀伤。 更别提房间一角还蹲着她的父母,那对甚至就连对方在说什么都不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数钱的夫妻。所有的一切就像她自己正在亲自操作那般,卑微下贱,而且肮脏不堪。 事情发展到现在,罗琼不想再看父母,区区买断费就能让父母闹得家庭完全破碎,她不敢想象这笔数百万的赔偿金,能在父母之中引起什么。人人都爱钱,都天降横财未必是件好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名年轻男子身上。 那名名叫黄建良的男子。 她只看他,她的眼里只有他。因为他和罗琼在此之前接接触到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 那是一个生活在和自己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他和他生活的世界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简而言之就是生活在云层顶端之人。和暴发户完全不同的,真正优雅之人。 相对一旁什么都不在意,只晓得为既得利益大打出手的父母,这男子是那么的贵不可言。 罗琼一直看他,一直看。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象黄建良这样的男子。 当然,死人除外。 “您是说,假如我同意接受那个所谓的49天考验,我将附身在孙筱悠的身上对吧。” “是的。” …… 医院顶楼的豪华包间内,在一大堆仪器包围下,之前跳楼自杀的娃娃脸,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看到这个脸色苍白,而且全身插满管子的女人,罗琼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个念头,排除所有的外在条件,这女人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的。但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念头而已。 只一秒不到,就从她脑海里转瞬即逝了。 一旁的使者掏出手机,又对着屏幕念了起来,“孙筱悠,孙老先生的唯一子嗣,孙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两年前孙老先生夫妻车祸身亡之后,她成为孙氏企业的董事长。因为跳楼事件,她目前的状态是脑死,也就是说,和植物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是引起你不自然死亡的因,所以必须承担伤害他人性命所必须支付的果。在进入四十九天考验之后,她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你将在她的身体里接受考验……以上相干人等汇报完毕。” “如果您同意这次考验,那么现在就请开始吧。” 一步步地靠近,当两人近到几乎脸贴脸的时候,罗琼的灵体化为雾气,一丝丝一缕缕地溶了进去。就像被撒进开水的白砂糖一样,只一瞬间,她就被整个吸收。 孙筱悠的身体,现在是她的了。 …… 周女士是一名职业护理人员,看护孙筱悠这项工作现在由她直接操作,就在罗琼进入孙筱悠身体的同时,她正在给孙筱悠做身体按摩。 因为患者已经脑部死亡,整个进入植物人状态的缘故,护理人员每隔一定时间必须给她按摩身体,翻个身什么的。如此一来,不光能够有效防止肌肉萎缩和软组织粘连,还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褥疮的发生。虽然根据医生的建议,这个过程如果由至亲来执行更为妥当,亲人们的触碰和喃喃细语能够最大程度帮助病人恢复。 但在高节奏的现代社会中,这一要求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 但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而且亲眼看见了,孙筱悠的手指的确在动。 而且那名躺在病床之上的高贵金主,照顾一天就能供养全家的金主,眼睛砸吧了几下之后,正在睁开。周女主吓得咚的一声撞翻了自己的椅子,然后大呼小叫地冲了出去。 “医生……” 正文 第四章 董事局 等到黄建良带着他的助理,十万火急地从建设工地赶到现场时,整个病房已经被医生重重包围。本院的、外院的,甚至就连省上的砖家和叫兽也在场。 别误会,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孙家的财力又或者是影响力,而是孙筱悠本人。 前一天才被判定为终生不可能清醒的病人,今天就醒了,可以想象这将在医学界引起怎么样的轰动。 哪个脑神经科的医师,不渴望亲眼瞧一瞧这位奇迹般的病人,亲自诊一诊这位病人。 当然,就孙家立场而言,有那么多位专家共同会诊,孙筱悠本人也能更安全一点。 难道不是吗? 病房内,专家和教授们正在窃窃私语,围在他们身边的小护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从孙筱悠身上拆除医疗器械。 之前的仪器是用来续命,现在这些则是用来确认她的病情是否真的稳定,能否够离开医院回复正常生活。 黄建良就那样耐心地等待在外面,就像一名合格的病人家属。 当然,对于有病在身,急着求医的患者,天大地大都不如医生最大。 终于,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因为大会诊而聚集在一起的主任医师们一个个地离去。 作为自己医院主心骨的他们,不可能长时间离开自己的医院,自己的病人。 现在,整个病房只有孙筱悠的直接责任医师和主管护士。 嚓嚓地翻动着病例,这位德高望重的主任医师笑着道:“这可真是奇迹啊,黄先生。虽然按照常规程序我要首先恭喜您,但却又不得不多嘴说一句,假如不是孙小姐前一天的脑部影片,保留了我对病情诊断的权威性,我差不多认为自己可以告老还乡了呢。感谢科学,CT以及磁共振技术,是它们保住了我的晚节。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了,黄先生。” 黄建良的神情颇为激动,一把抓住医师的双手道:“这么说医师,我的太太她……不,我的未婚妻,筱悠她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对吧。”不等医师回复,径直转身面对孙筱悠。 他的神情是那样激动,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但迎接他的只有冷淡、木然以及完全不加掩饰的生疏感,这感觉就像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所表现出来的感觉。虽然从头到尾,罗琼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黄建良的自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的未婚妻孙筱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感觉,黄建良一个扭头直接面对医师:“医生,我的太太……我的未婚妻她到底怎么了。她好像不是认识我了。” 推了推眼镜,略有些遗憾地道:“实在抱歉黄先生,根据我们的观察,孙小姐她……好像失去记忆了。她好像完全不记得有关自己的一切,甚至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老实说,从那么高的楼层上跳下,尽管下面垫了一个人,但能够醒来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因为影视作品的大肆炒作,说句实在话,这年头的人对于丧失记忆这个名词是在不陌生。但当这件事切实到某个人的实际生活中之后,几乎是每个人,都会做出类似“怎么搞的,这样的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之类的举动。比如现在的黄建良,很明显的,他不相信医生。 再次转头面对病床上的孙筱悠,“筱悠,我,是我,黄建良。我是你的丈夫,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回应他的依旧是冰冷的漠然,甚至因为还不熟悉这身体的名字,罗琼的反应比起往常又慢了好几个节拍。总而言之,她的反应让黄建良一时之间有了一种错觉。 自己正在呼唤的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不小心认错的某个路人。 当然,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黄建良在看罗琼,当然她也在看他,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见过他一次,并且为他感到惊艳,但怎么说呢。她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未婚夫。 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使者的警告:“四十九天原则之一,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的一切行动,要建立在对这个女人原本生活的保护之上。也就是说,你必须真正融入到孙筱悠的生活之中,不能让任何人看出,那身体已经易主。”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她用看电视的心态看这眼前的黄建良。 这男人,黄建良,她在几个小时之间才刚刚见过,那时的他西装革履高大上的样子。 几个小时之后,再次见到时,这男人已经换了另一套着装。现在的他身穿略有些发皱的工作服,而且还是那种工地工作服。好吧,进入施工现场是应该换工作服,安全第一是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的原则。而且西装革履地跑到烂泥里去踩,那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活。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琼觉得这个样子的黄建良,比之前的高大上更容易让他接受。 也许对于她这个阶级的人而言,和跌落凡尘的男神相处,比较没有压力吧。 罗琼的眼神看得黄建良内心发虚,不止一次地想要逃避。真是在是太可怕了,曾经亲密无间的人,用这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双几乎没有任何情感眼睛,欢喜、愉悦、愤怒、憎恨什么的,全都没有,就像一块木头,这可真是叫人无法忍受。 一把拉住身边的张艾并将她推到前面,“筱悠,记不起我,没有关系。这个人呢,这个人你是否记得。张艾,她叫张艾,和你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和大学一直都一个学校的张艾。你,记得张艾吗?记得你和我说过,在小的时候你和她同床共枕了好几年。” 虽然神情上略微有些勉强和不情愿,但依旧全力配合自己的上司,张艾拍着胸口道。“我,是我,张艾,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总在一张床上玩枕头大战,直到阿姨进来惩罚我们为止。” 她的表情,略有些急躁。 但张艾内心深处其实最想说的却是,在幼儿园的时候,每次您尿了床都会趁我还在熟睡,悄悄地把我推过去,然后,所以人都会认为是我尿了床,而不是千金大小姐的您。每一次您做了错事,都是我为您承担过错,接受惩罚。 罗琼继续用看电视的眼神看着她,目光从上到下,和黄建良一样,这女人身上的漂亮时装也被换成了工地工作服。只是,脚上依旧瞪着高跟鞋的她,显得略有些滑稽。 除此之外,罗琼从这两人的脚上都找到了泥土的痕迹,尤其是脚踩高跟鞋的张艾。 她脚上的泥更多。 即便是去满是烂泥的工地也穿着高跟鞋?也对,对于某些极度讲究的女人,高跟鞋几乎就是她灵魂的所有,绝对不能抛弃的所有。毫不夸张地说,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高跟鞋,因为那是她们作为女人的尊严体现。 好吧,罗琼本人是个极度不讲究生活细节的人,即便是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上街也会毫无压力。所以张艾对高跟鞋的情结她根本无法理解。但她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对生活细节的讲究,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对于象他们这样人而言,形象是到死都不肯放弃的矜持。比如那句经典的不要打脸。 得多么紧急的事,才能叫这种人如此不休边幅地跑到外人面前亮相。 得多么担心孙筱悠,他们两人才能踩着那一脚烂泥,甚至就连工地工作服都没有换下,就那么直挺挺地冲到医院来。要怎么样的至交,才能如此自毁形象。 一时之间,罗琼对自己这肉身,孙筱悠简直是充满了羡慕妒忌和恨意。 身边有如此关心自己的两个人,没事玩什么跳楼自杀,不说定大家族的贵女,就是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眼球……对了,还能借此抢到报纸头条,杂志封面。 罗琼拉了拉被子,将自己捂得结结实实,她尽可能地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贵圈多怪事,不是小市民的她可以理解的。 一旁的周女士为两人找来了病房拖鞋,总算结束了他们的尴尬。 爱唠叨,好像是上年纪女士的通病,周女士喋喋不休地抱怨:“黄先生,您怎么能这样,对老天爷提出如此之多的要求。毕竟他将孙小姐送回来了,将她这个人完完整整地送了回来,只不过是取走了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那么一点点东西。孙小姐只不过是失去了记忆而已。要知道那个被她打中的路人,那可怜的孩子整个颈椎都断掉了,即便现在没有马上死亡,以后甚至连五官都不能完整控制。你怎么能对老天爷提出更多的要求?” 提到那个可怜的,一出场就被炮灰掉的配角式人物,一时之间整个病房尴尬到不能再尴尬,黄建良轻轻地咳着嗽,张艾佯装整理头发。而真正的受害者罗琼,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再一次出现在自己床边的使者,那名全身被黑色包裹的男子。 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进一步将被子拉严实,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那双只一眼就能搅乱她整个心神的眼睛。 罗琼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是为了提醒她主意自己目前的身份。孙筱悠,没错,从今后她是这个人,而且甚至就连在想象和梦话中,也只能是这个名。 孙筱悠,再一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她要在意识深层改变自己的想法。 孙筱悠…… 就在这时,门外风风火火地冲进一个中年男子:“大事不好了,黄先生……”在看见病床之上的孙筱悠之后,立刻补充上了她的名字。只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咚的一声,放下一块巨石。“董事们,已经到达医院大厅。他们,正向着这间病房赶来……” 听到这句话,在此之前一直波澜不惊的罗琼眼神猛地一抖。 不是吧,这才刚刚上身呢,就来这么一出。 导演,剧情推进是不是太快了。 正文 第五章 初次亮相 这是一群至少是爷爷辈分的老人,他们中年纪最小的至少都有五十岁。 根据黄建良的临时提醒,罗琼得知这群老人,是最初跟随孙老先生在改革开放浪潮中打拼天下的生意合伙人。孙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格局,这些人可谓是心血尽流,正是因为如此,孙老先生对他们可谓是厚待有加。至少现在,他们不是孙氏的董事就是元老,也正是因为如此,以孙氏女婿身份担任总经理的黄建良,见到这群老人之后,完全是老鼠见猫的畏惧。 当然,以上事项都是黄建良火线传到罗琼脑子里的资料。 不管怎么样,在现在这种骨节眼上,千万不能让那群老东西发现孙筱悠原来丧失了记忆。 人还在门外,老年老人特有的粗粝大嗓门就已经传了进来,“搞什么名堂,工程款项结得不明白不说,工地现场事故频发不说,现在还在正式结婚之前,就把董事长搞得跳楼自杀。一个凭借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外姓小子,难道你以为躲进医院就可以把我们这群老头甩掉?”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声音接着道:“没错,企业股价暴跌,员工个个人人自危,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全都是因为那小子实在无能的关系。若是孙小姐还在,作为整个企业唯一继承人的丈夫,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能默认他的无能。但现在,孙小姐成了植物人,而且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了,所以我们要求召开董事大会,重新筛选一位更有能力的总经理……” 就那样哇哇大叫着,一群老头子几乎是以踢门而入的姿态进入病房。 他们的姿态,就像罗琼母亲每一次非请自入地闯入她的房间,进行各种逼迫时架势。 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一瞬间,已经成为孙筱悠的罗琼就将来者提到敌对阶级的位置之上。 反观那群老头子,哇哇叫着冲进来,想要再次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再一次的搜刮。 谁知道,在进门那一瞬间,就看见情报中已经据说已经成为植物人,而且终身没有恢复可能的孙筱悠,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没错,好端端地坐着。 见鬼,到底是那条线路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们收到的资料显示孙筱悠几乎没救了。 无论多么大的房间,多么大的门,想要一口气涌进一大群人都不容易。 别忘了,这是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无论到那里,都跟着自己的班子。助理、保镖、司机什么的。 走在前面的,因为和孙筱悠的对视,整个人愣在了那里,但走在后面的,因为不了解房间里面的状态,还在哪里哇哇大叫。但无论多少人,进一个门需要多少时间,几秒之后,整个病房的情形简直是诡异滑稽到了极点。就像传说中的游戏,大眼瞪小眼。 一群人就那么干瞪着眼睛愣在哪里。 黄建良和张艾在看她,董事们在看她,甚至就连床边上那个浑身冒着黑气的使者也在看她,一时之间,罗琼意识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作为自己的开场白。 老油子不愧是老油子,他们丰富的人生经验并不是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只一秒时间不到,甚至就连黄建良也没能及时作出反应,老头子们就开始了惯用手段,诉苦、哭喊以及倚老卖老。这些招数虽然都很老套,但却十分有效,至少从黄建良的表情分析,他对这些元老彻底没辙。老人们日积月累的余威让他没辙。 一把抓住床头的输液架子,罗琼乓的一声拍到墙上,一时之间墙灰纷飞。 她把医院的墙壁直接敲了一个大坑。 “吵什么,闹什么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难道不知道医院重地,禁止喧哗吗? 真是的,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全都是企业的元老,企业自己的私事能不能放到董事大会上再谈,就这样在公共场合给吼出来,你们,真的,很没有素质! 真是的,向来只有总经理无能,董事会重新选择的,至于董事无能,重新选择的案列,诸位可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 因为处事经验太少,她不知道什么叫做上位者的权威,脑袋里仅有的经历,就是母亲冲着她咆哮的过程。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她的表现略有些世俗,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在放泼。 只是直觉告诉罗琼,整件事越拖越乱,越乱越对他不利,要是到了后来,自己被那乱糟糟的情形拱得身份暴露,那可真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必须趁这些老头子被自己吓坏了,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一口气将他们拿下。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 她一定要拿下这些老头子,在对方把她拿下之前。 这群人发迹于微末,但可以想象,经历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之后,再次面对市井气息的女士放泼,一时之间难以应对是可以想象的。而且孙筱悠是谁,企业的董事长,孙氏企业唯一继承人,她还真有资格这么吼这群老头子。 再加上之前的惊吓,要知道为了能够取得孙筱悠的第一手资料,这些人全都花费不菲,谁知道到了最后,得到的竟然是虚假情报。 这可真是,心塞啊。 不管怎么样,貌似完全不能做到的第一阶段任务,就这样被罗琼一口气完成。 然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罗琼一鼓作气道:“听你们刚才之言,好像对黄总经理有天大的不满,不管怎么样,总经理的任免终究是件大事,请你们走正常程序。我们将程序提到董事会上去说,抓了他任何非法证据的,也请提交正式资料。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走司法程序,该坐牢该枪毙,绝不留情。就这样在公众场合,随口哇哇地喊出来,从来没有见过哪家企业的高层,这么轻率地就动荡了。你们,可真不愧是孙氏的元老啊~~先生们,仔细想一想,你们的举动会然外界如何猜测,如何评论。” 她的尾音拖得老长,可以想象,又是女人似的挖苦。 一群老头子好像整个吓坏了似的瞪着她,年轻的董事长如此阵仗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事。一直以来,孙筱悠对企业采取的态度都是不闻不问,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全权委任黄建良一手处理,完全一付嫁了姓黄的,就忘记自己原本姓孙的态度。 正是因为如此,积压在元老那里的不满才会越来越多。 今天,虽然孙小姐的表现略有那么一点点上不了场面,但好歹她对黄建良的姿态还算正确,她总算是坐在董事长的身份上谈论这事,而不是一股屁坐在黄家媳妇的位置上。 一位优秀的指挥家,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固守阵地。 今天,只这样就够了。 愣了好一会儿,为首的那位老者略有些尴尬道:“孙小姐,请不要误会我们的意思,实在是企业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啊。正在建设的施工现场因为意外事故的原因,工程被拖拉不说,企业形象也大受损失。核对中的工程款项比预计多了百分之三十不说,有些开销还不明不白,充满疑惑。甚至就连您……”老头子瞪了黄建良一眼,不知不觉之中他用上的尊称。 “总之,企业的股票在两天之内,一口气跌停到历史最低点。员工们人心惶惶,谣言不断……当然,我们知道无论股票价格,还是大宗客户什么的,一切都好解决,但若是核心技术人员带着技术跑到了竞争对手那里,那可真真就是灭顶之灾啊。所以,不管怎么样,请您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好,请您公开露面,将谣言一举击溃。不,请您在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上公开发言,将员工的心思彻底收拢起来。” 孙氏是一家带着浓浓的家族性质的私有企业,虽然不可避免地发行了股票,但怎么说呢。再多的外界因素加起来,也不如自己的核心技术对孙氏的影响来得更大。 一时之间,老头子们的笑容格外有深度,学会了以势压人,那又如何,是骡子是马牵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一旁黄建良的脸色刷地一声整个变白,“不可以,不可能,我太太……筱悠……孙董事长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你们不可以强迫她做任何她不能负担的事。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 这男人的态度,相当决绝,大有即便泰山压下来也由我一力阻止的意思。 一时之间,罗琼的心暖暖的。 不管怎么样,有人不管自身安危地护着她,着就是好事。 再次抓起一旁的输液架子,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因为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医院会使用玻璃介质的输液器具,所以即便这么一摔也不会整个破碎掉。但因为失去支架,原本悬挂在高处的液体摔倒地上,失去重力赋予的压强之后,她体内的血液顺着针头开始逆流。只一两秒时间,就喷满了整个管道,而且正朝输液袋子里逆流。 虽然一旁的黄建良反应很快,而周女士的反应更快,即便如此,那些喷出的血液依旧达到叫人触目惊心的效果。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步步逼近,甚至就连我的死活也不顾地逼近,那么我也就不要治疗了。医生,我今天就要出院,请你把所有的手续全都做出来。张助理,跟进并且完善。”罗琼简洁地命令着,她满意地看着周女士在黄建良的帮助下,将输液的架子又重新给架了回去,然后,护士和医生一拥而上,帮她进行更细一步的调节和检查。 而那些喷满输液瓶子的血,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到她身体内。 开玩笑,四十九天的第一原则是,绝对不能伤害孙筱悠的身体。她记得很牢,好不容易得到了体验不同生活的门票,怎么能就这么给浪费了。 处理好了一切突发症状的主治医师终于得到空闲来劝阻,“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您好歹是刚从鬼门关过来的人。不管怎么样,大脑的损伤,容不得疏忽,您必须留院观察,至少48小时……24小时总是要呆的,随后也请您卧床休息,我们会派医生定期访查。” 话到这口上,再死咬不放,不光会失去作用,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反客为主。 老头子们终于松口,不到发布现场,那么让记者进来录个现场总是没错的吧。不管怎么说,这群老头子总算被打理出去了。 罗琼以孙筱悠的身份,第一次亮相,总算还不算太过失败。 正文 第六章 红袖添香? 孙武说,知自知彼,百战不殆。 现阶段的罗琼想要尽快融入孙筱悠这个角色当中,而且还要做到完全不留痕迹,当然要尽可能更多地了解原主。她必须从孙筱悠本人的过完一生,又或是整个孙氏企业历史中挖掘有用点,是她目前唯一能够采用的手段。 当然,她还有更好使的工具,也就是黄建良这个未婚夫。 用不着提醒,用不着质问,仅仅从对神情和动作上,就能得知这件事自己做得妥否。 一直以来看着母亲眼色过日子的罗琼,怎么可能这点眼色都没有。 因为下午要参加记者招待会的缘故,一直以来负责给孙筱悠做身体保养的团队很早就来到医院,负责打理头发的美发师,负责面部修理的美容师,负责指甲修饰工作的美甲师。 当然,还有维持身材的身体美容师,以及将一切全都综合起来,外带负责搭配服装和配饰的造型师。 只有懒女人而没有丑女人,这句话果然没错。 一位女神的塑造,付出时间与精力的同时,厚实的经济基础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医师们涌进来大会诊时,整个病房内可谓是乱糟糟的,从会客室到主卧室几乎乱糟糟的全是人和物,一时之间很有舞台幕后休息室的感觉。 虽然罗琼是那种完全不适应他人触碰的人,但这些做美容的可个个都是职业好手,在她们的职业生涯中遇见的客人,比罗琼更古怪的又不是没有。 所以插科打诨、温柔哄劝外加心理暗示,一圈功夫下来,她就那样被轻轻松松地搞定了。 再加上这些人个个嘴巴上都像摸了蜜一样,手上功夫也不差。 因此,慢慢的,她也就完全放松下来,并把自己整个交了出去。 在这片拥挤之中,罗琼就那样舒舒服服地躺着,头发有专人在为她打理,脸和眼睛上敷着厚厚的保养面膜,甚至就连脖子也没有被放过。两位美甲师一个在给她做手,一个在给她做脚。 于此同时还有个身体美容师在巩固她的身体曲线。 至于病情,医师们会为她操心。 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但实际上罗琼本人并不轻松。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昨夜囫囵记下的资料,和孙氏以及孙筱悠本人有关的资料。 黄建良昨夜为她提供的资料一共分为几大模块,孙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孙氏的主要营生以及近几年来陆续开发的其它企业。还有孙氏的董事元老,以及技术核心骨干。 所谓孙氏,起源在数百年前,有着自成一套的手艺,据说还未曾经的某位皇帝敬献过贡品。 但到了后来破四旧时被砸过一次,大集体时代又被公私合营了一次,从此以后不幸沦为红色高管的后花园,在各路太太的各种使劲折腾之下,终于垮了。 因为不甘心祖先留下的传统就这样没有了,在随后的改革开放浪潮里,孙老先生果断地带着一群人下海经商去了。 到现在为止,除了核心产业又开发出五星级酒店一家,连超市在内的购物中心一座,另外还有小型水电站一座,至于黄建良今日来忙东忙西地折腾的则是一家大型娱乐休闲中心。修建大桥将大江下游的一个沙洲与陆地连接起来,然后再在沙洲上修建相对的设施。 因为沙洲土层水分太重的缘故,想要施工首先要解决渗水的这一难题,尽管工程技术人员日以继夜地抽着水,但工程难度依旧很大。身为企业的首席执行官,黄建良用不着随时守在现场,但时不时地去督促和鞭策一下,却是必然和必要的。尤其是在工伤事件发生之后。 所以黄建良那天仓促赶来时脚上粘着泥土,完全属于情理之中。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些资料,心中翻滚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些资料,黄建良显然是很用心很用心地整理过,简洁易懂,甚至就连她这个脑力不够的人,也能一次性听懂。 但只这些,未免也太过简洁,太过粗浅了吧。 要知道黄建良展现这些资料的对象可不是她这个外人,而是孙筱悠,孙氏的董事长。用这种就连外人都觉得太过粗浅的资料应付董事长。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没有调查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所以对于此事她暂时保持沉默。 美容师将贴在她眼睛上的黄瓜取了下来,黄建良见缝插针地递上饮料,温热的奶茶,口味暂且不提,因为对方是按孙筱悠的标准提供的,所以没可能十成十地符合罗琼心意。 但看见这男人一脸温柔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她脸上一红。 再次回忆起来的,却是昨夜的两人共处。 老实说,是人鬼共处。 这男人,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但就那样老老实实地呆在罗琼为他指定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为她阅读资料,老老实实地按照她的要求,将所有资料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供她进一步阅读。因为罗琼的灵体没法接触到实物的关系,这些必须让活人来做。 黄建良的阅读抑扬顿挫,很是好听,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既没有快到会让人听不清,也不会慢到在天亮之前读不完那些资料。他的声音既有男性的磁性,又有女性的糯性,这是可以想象的,暖男嘛。温暖人心的男子,可不就这个样子。更何况这暖男长得还如此养眼。 听着这样的声音,看着这样的佳人,罗琼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慢慢地全都平息。 因为需要阅读的资料实在太多,天亮之前黄建良就已经读到声音沙哑的地步,就算他有罗琼为他提供的金嗓子,结果也一样。 尽管对于此次阅读的唯一收听对象,孙筱悠的状况他很是怀疑,对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很容易让人认为她已经熟睡。 不止一次,黄建良悄悄移开资料,想要确认自己的未婚妻是否熟睡,但义务和责任心促使他坚持了下来,并且持续到资料阅读完毕为止。他是一个认真和努力的男子。 不可否认,认真而且努力的男子很有魅力。 而罗琼的灵体,就那样踱着步子徘徊在他和资料之间,且听且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夜的自己精力似乎比往日更容易集中,脑子也比平日更好使。 甚至就连逻辑思维,也比往常提升了那么一点点,许多在往日里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细节,现在全都一一地浮现在脑子里。 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以及思维能力的减弱,精神无法长时间集中是长期生活在可怕压力中的人,共有的症状,说白了,不过是大脑自我保护的一种应急措施。 排斥所有外在资料的进入,并以此保护自我。 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使得自己能够继续生存。 至于精神无法集中,那是因为幻觉和幻听的关系,因为生活在母亲身边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她不得不躲进空想世界里逃避来自现实的可怕摧残。 因为躲的时间太久了,习惯成自然之后,那些幻听和幻觉有时候,甚至会再行走的时候冷不丁地跳出来。将她带走。 就一般情况而言,罗琼想要阅读一篇纸质资料,一次读5到20个字是她的极限,再多脑子就会开小差,她的精神世界会不由自主地从肉体里逃脱出来,躲进幻觉之中。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在翻阅的同时,再找一个黄建良作为备胎在一旁阅读。 但昨夜的自己,完全不受这方面限制,她的阅读,顺利而且流畅,差一点就让她喜极而泣了。 说实在的,黄建良这个备胎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幻觉和幻听实在试太过严重的关系,早在初中时代,罗琼就已经失去倾听的能力。 课堂上老师的讲述,她几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有的功课几乎完全依靠课后自习,以及随后的提问。 但在昨夜,她的精神一直维持高度集中,没有分神,没有开小差,而且思维一直灵敏。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啊。 这是因为如此,几乎是马上,她就觉察到资料在内容和深度上的不足。 提供这种一看就是走过场的资料,究竟有何意义。 终于,到了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在黄建良的搀扶之下,罗琼从病床上起来,看着这名笑容温暖,举止温柔体贴的男子,一时之间她脑子里又没有主意了。 要知道类似这样经历,被人当做公主小心翼翼对待的经历,在罗琼过往二十六年里,可谓是一次都没有。 所以一时之间,她幸福得失去了心性。 就这样,在搀扶中走向会客厅,去挑选今天的衣物。他的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如此一来,既不会在外人面前太过亲密,也不会因为照顾不周,而冷漠了妻子。 最重要的是,仅仅这个程度的接触不会吓到罗琼。 推开卧室的门,满满一会客厅的衣服几乎晃花了罗琼的眼前。 世界发展到现在,多重体制的经营手段,不管国营企业在做,私有企业在做,比如孙氏在主业之外所做的那些副业,普通的市民会选择在工作之余经营店铺。 至于在校学生,学习之余摆个地摊什么的,小打小闹赚点零用钱倒也不错。 罗琼和母亲共同居住的那条街,虽然不太繁华,但每当夜幕降临之后,总会出现一些忙碌的身影,展开包裹支起摊位什么的。 一直以来罗琼都很喜欢看夜市,那些忙碌但却踏实的身影,还有,自由的味道。 眼前这些,假如放到夜市上,足够武装整整一条街了吧。 美丽的东西人人都爱,可是但数量超过一定限度之后,这位患有选择困难症的孩子扶着头表示自己快要昏倒过去。要知道,在过去整整二十六年里,对于自己身上的穿着,包括内衣,包括袜子,罗琼本人从来都没有选择权。 展开双手,就像站在幕后等待上场的模特一样让人往她身上刷颜色。因为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使用过唇膏,罗琼完全无法忍受那层被刷到自己嘴巴上的气味。虽然那色彩瞬间让她的双唇楚楚动人起来,但她依旧打心底地排斥,并且暗暗做恶。 努力张大嘴唇,大口大口地吸进新鲜空隙,以此稀释来自化妆品的可怕气味。 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很不容易。 只不过参加个会议,就要被这么多人,蹂躏这么久,刷这么多层颜色。 终于,当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踩着15厘米,甚至就连膝盖都伸不直的罗琼,在黄建良的搀扶下一路摇摇摆摆地前进。现在的她,还真像大黄鸭的真人版。但不管怎么样,她没有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仅这一条,罗琼就要为自己点个赞。 终于,她站在那条走廊上,不足二十米外就是会议室的大门。记者招待会的现场。 站在原处,闭上双眼然后深深呼吸,她在凝聚前进的勇气。 手心一热,是谁牵了她的手。睁看眼一看,是黄建良。他的笑容如沐春风,他的手笔鉴定而且温暖。“不用害怕,一切有我呢。”看到这样的男子,罗琼的心脏很不争气地,悸动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出现昨夜的情景。曾经的太后慈禧在当政之初由于自己学识不足,曾经刻苦努力过。但象她那样位高权重的女性,肯定不会走埋头苦读之类的学霸路线,寻个声音好听的下人,细细读了才是正道。就像昨夜的罗琼。 不知道当时的情景算不算红袖添香,有美在侧呢。 胡思乱想之间,她已经站到了会议室大门前,再往前一步就是另一个战场。 伸手瞬间,胡思乱想再次将她的思维带走。 正文 第七章 女王陛下? 前一日的罗琼,在所有人全都离去之后,独自一人躲进浴室,悄悄哭泣。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母亲的强势,一直以来罗琼都弱势到不能再弱,甚至,有些时候就连面对血亲也会因为害怕而不能顺利吐词用句。 因为自闭症的关系,不光在外人面前她无法言语,有时在母亲面前也是如此。 这样的她何时有过类似今天的经历,在一群一看就很强势很不好惹的老头子面前哇哇大叫着说出自己的意思。 好吧,她承认,因为实在太过害怕,她有那么一点点词不达意,表现也有些幼稚,但那又如何。至少她完完整整地把句子吐了出去。 一直生长在非正常坏境中的人,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和要求。 过犹不及,今天,只这样就好了。 49天,使者说她要在孙筱悠的身体里生活49天,在这49天之内她不能被任何人看穿身份。至于任务什么的,老实说对于生,罗琼从来都没有奢望过,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而已……只是想要体验和以往人生不同的生活而已。 谁的一生没有那么一次两次奢侈想法呢。 谁知道这位孙大小姐的人生竟然这么坑……想到那些大摇大摆踹门进来的老头子,还有他们那些坑死人不偿命的手段,罗琼不禁又一阵哆嗦,但她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明天,对方用尽一切手段逼她去的记者招待会,估计才是真正的主菜。 天知道她的明天会怎么个坑法。 就那样瑟瑟发抖地蜷在那里,可就在这时另外一股情绪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冲了,就像她在呵斥黄建良时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的那些。孙筱悠的人生对于她而言虽然很坑,但未尝不是一次机会,至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之下,以人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 当她走出来时,所有的人都在看她,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身后的过道上,传来熟悉的歌声。一首非常阳刚的中文歌曲,女声。 “最后一次对决 就当作告别了 所有爱恨撕成碎片 在注定寂寞的长夜……” 回头转向后方,她的主管护士姚静正挥动着双手站在那里给她打气。 姚谦的争气,现在听在罗琼耳里格外应景。 争气, 没错,她一定要争气, 就算她的时间只剩下49天,也要活得争气,叫母亲完全瞪掉眼珠的那种争气。 她叫罗琼,是个人,不是物件,不是摆设。即便到了后来,因为她和孙筱悠之间的差距太过巨大,从而导49天失败那又如何。人人都会死,我们都欠上天一死,所以重要的不是自己将会在什么时候死去,而是,在生和死之间你究竟做过什么。 就算是死,她也要在这个世界中留下属于她罗琼的色彩,留下属于她罗琼的笔迹。 在歌声的飘扬中,罗琼果断地推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去。 …… 昨天的情形,十六位董事长一起冲进来的架势,虽然到了后来依旧让对方如愿以偿。但以她这种刚刚上身,甚至就连开场白都没有读出,就撞上十六只组团着前来屠城的BOSS,没被人暴个满堂彩已经很不错了。实际上,到了后来,一切尚在掌控之中,已经算她惨胜。 就连黄建良这样的高级CEO都搞不定的十六只大BOSS,她这个屌丝幻想什么啊。 但另一方面,她知道昨日之所以那样,完全是因为现场尚未失控,一切全都在掌控范围内。而今天,人多嘴杂的今天,天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景。 象她这样的交际恐惧者,若是现场井然有序还好,倘若乱起来,她会直接吓到昏死过去。 因为,罗琼的社交恐惧症就有那么严重。 不要乱,不要乱,千万不要乱。 双手抓住会议室的门把手,然后一个用力,整个推开。 事实与愿望往往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情形,会议室内罗琼千呼万唤的井然有序觉不存在,反而是整个乱成一团的现场。 在昨日,当董事们提到职工代表的时候,罗琼脑子里当时出现的是她电视剧上看到的那样,一群看上去彬彬有礼的人坐在一起,相互讨论孙氏的未来。 毕竟,今天要举办的可是记者招待大会,无论暗地里斗得多么凶猛,谁不希望人前光彩亮丽。 谁知道,大门推开之后,呈现出来的是与她想象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场景。大约是因为十六个BOSS一起使力的关系,孙氏名下四大产业每个部门都有派出代表,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 现在这些人全都在互相进攻和揭短,而且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购物中心的代表控诉酒店方员工餐开得比他们好,酒店方则说你们的福利待遇比我们好(购物中心会定期发购物卡给员工作为福利)。双方还在争吵,本部企业又跳起来说,闹什么闹,我们才最惨。 见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的人吗? 那就是我们。 反正整个会场已经乱到不成样子,如果硬要形容,只能就像一群地痞流氓在里面相互批斗和殴打。 整个现场颇有某国议员大会召开现场的风味。 看到这样的情景,罗琼刷地一声,整张脸变得惨白。因为母亲总是用大吼大叫胁迫她的关系,因为母亲总喜欢有事没事地大吼大叫,此时罗琼的恐惧已经突破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人,一群人,一群乱糟糟而且大吼大叫的人。 母亲, 好多母亲, 此时每个大吼大叫的人全都化身成为罗琼的母亲,而且正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这一次,母亲又想逼她去干什么呢? 只听啪的一声,随着脑子深处那根弦的轰然断裂,罗琼只觉得整个人瞬间就被恐惧掏干。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却什么都听不见。就像整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剩下,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整个消失了那般。 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整个傻了过去。 但就眼前这些似乎还不是最坏情形,当她出现在会场的消息被那群正打得热闹的职工代表发现之后,简直就连集结号都不用吹,就那样直挺挺地改道冲向她。 皱了皱眉头,黄建良一个箭步向前,挡在了孙筱悠身前。 老实说,以黄建良如今天的身份和地位,用不着这样,但这一次孙筱悠参加记者招待会的随行人员一共四名,总经理黄建良,总经理助理兼办公室主任张艾,机要秘书薛海琴,新闻秘书赵燕。也就是说,在整个团队除了他这个总经理以外全都是女性。 在这种情况下,他黄建良还真不好意思躲后面去。 稍迟一步之后,张艾、薛海琴、赵燕三人也都站了出去,他们从四个方面将孙筱悠与人群隔离开来。但由于敌众我寡,想要快速驱离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第一是黄建良的体格,他绝对不是言情小说中那种文武双煞的男子,虽然并不文弱,但在好几十号人的联合冲击之下,想要勉强站稳已经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哪里还有工夫做别的事。 第二则是那些一声不吭地站在会议室后方的记者,即便黄建良是用脚趾头来思考的人,他也能猜出来,这个记者早就被董事们完全收买,此时正眼巴巴地期盼着他过激呢。 只要他有一点点,哪怕只一点点过激,立刻会被无限扩大,然后闹到举国皆知地步。 他敢用自己的一切保证。 而眼前这些本企业职工并没有干任何离谱的事,他们只不过是扭着董事长,向她上报所谓的不公平待遇,为自己部门请求更好的福利。所有的一切,不正是职工代表的本职工作吗。 他这个总经理,能对一群履行本职工作的下属做什么呢。 虽然这些哭泣好诉苦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温州皮具那段神广告。“孙氏企业王八蛋老板孙筱悠,吃喝(女票)(贝者)欠下了34个亿,带着她的小叔子跑了……” 虽然整个本职,本土化之后的解释是,和公司上层唱反调的集体行为。 会议室一角,十六位董事就那样点着雪茄,品着红酒笑眯眯地地看着现场动乱。而在会议室外面守则的保安,无论是医院方的,还是企业方的全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做了不光得不到好处,甚至还会连累自己工作不保的事,傻子才回去做。 贵圈的乱事,不是小市民的他们可以参与的。 就在这群乱糟糟中,罗琼的眼珠就想玻璃一般空洞而且毫无生气,她就那样左右顾盼着。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那名黑衣使者悄然出现,他就那样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伸出一只手在罗琼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的心理问题,已经到达疾病的程度,已经不是毅力又或者是勇气可以控制的。我只能压制半个小时。半小时之后……总之,自己努力去吧。” 那双眼睛,就像医生的电击器一样,再次将她的心脏启动。 随着黑色的离去,罗琼的世界逐渐恢复,黑白不再,色彩重来。 然后是雌狮一般咆哮声。 向前一步,直接推开黄建良,她向着职工群体走了过去。而对方,显然没有阻止的勇气,就这样一步步地前进,一步步地逼迫,一行五人终于从包围之中突出去。 寂静,震惊。 新闻秘书赵燕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脸崇拜地看着罗琼:“哇塞,这气场简直就是女王陛下啊……奴家,先跪了。” …… 医院护士站内,孙筱悠的主管护士姚静正一脸兴奋地点着自己的手机,她正在往手机上增添新的歌曲。虽然说护士在上班时不能玩手机,但VIP客户的需求,即便是制度也要为之灵活起来。 身后,两个推着输液瓶子的护士走去,一个满脸嘲讽地哼了一声,另外一个更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说你,医院可没有无线网络,你这样自掏腰包地去讨好她,值得吗?”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冲着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姚静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正文 第八章 我要…… 会议室内,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剩下的只有一地凌乱,还有十六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子。 其中一人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水晶杯子整个碎在地上:“妈的,这到底是谁得来的情报,说孙筱悠有人群恐惧症,不能在人群中发言。所以只要这样就能十拿九稳……妈的,看见那气场了吗,简直和慈禧有得一拼,老子差点跪了。”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还有寂静。 许久之后,另外一个声音淡淡道:“不管怎么样,人都跳楼了,你不能说消息是假的。” 然后是第三人的声音:“老头子,你在这里怎么装 都没用用,董事长回 来了,指不定你儿子干的那些好事,明天就会被人揭穿。你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打点沟通来得好。” 单从这些对话氛可以推测,即便是十六位董事长,相互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铁板一块。 …… 孙筱悠病房内,因为半小时失效已经过了的关系,现在的罗琼整个人就像一只大虾米一样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因为实在是太过恐惧了,她甚至就连躲进浴室的力气也没有了。 站在床前的黄建良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张艾吩咐:“联系心理医生吧。” 心理医生? 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孙筱悠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心理上的疾病。 罗琼想到那一日,看到孙筱悠死气缠身的样子。 因为好奇的缘故,她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去。 此时的黄建良正一脸温柔地坐床边,含笑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抚向孙筱悠额头:“今天,你很勇敢,比往日更加勇敢。你真棒……”但就在他的手即便触碰到对方时。 罗琼本能地逃了。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的一切全都凝固了下来。 捂着脸颊,躲进被子里,罗琼在心里止不住地哀嚎。 怎么这样,为什么又逃了。 妻子不能拒绝丈夫,这是罗母用了整整二十六年时间,一点一点地用暴力打进罗琼灵魂的意识。其结构根深蒂固,绝对不可动摇。 别忘了,就在出事前一天罗琼才因为这个问题而被母亲当街抽了整整2个耳光。 要做点什么才行, 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她得做点与孙筱悠这个身份相匹配的事来弥补错误。 孙筱悠是黄建良的未婚妻,未婚妻怎么能拒绝未婚夫的正常要求呢。 在这样下去,她会被识破的。 她就那样蜷在被窝里,继续瑟瑟发抖。 叹了一声,黄建良刚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那瑟瑟发抖的小未婚妻。透过被子,他能看见那具原本熟悉的身躯,孙筱悠原本娇小玲珑而且妩媚动人的身体曲线,现在变得象石头一般,整个硬邦邦地,毫无女人味可言。这女人,得吓的有多厉害才能这样啊。 但罗琼却抢先了一步,依旧是模仿母亲的做派,咆哮式的命令:“水上休闲娱乐中心……就是你们修在沙洲上的那个,从昨天开始我一直听人说账目有问题……请你把水上休闲娱乐中心的账目表,情况报告、意向书还有财务账单,一页都不许少,全部交出来吧。我要核对。” 愣了半分钟,黄建良同意了。 又叹了一口气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急于求成地靠近你……你,失去了记忆,完全不记得我了,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的我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一切都是我的错……婚礼的事,延期吧,直到你想起来为止。放心,我不会再轻率行事了。” 站在黄建良身后的张艾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到目前为止,之所以会出这么多事,完全是因为黄建良地位的不够稳定。他之所以无法稳固自己的位置,不外乎是因为婚事无法顺利进行。在孙氏这样的家族企业里,裙带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这男人,难道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 依旧是黄建良的车内,张艾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她看上去非常地生气。 虽然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区别,黄建良沉默地驾驶着车辆,就像一位称职的驾驶员,但透过后视镜,他不停打量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人。 在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吃了红灯。 趁这个机会,黄建良终于得空伸出一只手去抚慰身边人。将张艾的手紧紧地抓在手中,任对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终于,张艾停止了抵抗,不再挣扎。 将张艾的手放进掌中轻轻地抚摸,黄建良用他那足以温暖人心夫人声音道:“乖。不要任性,现在我们还不能操之过急。先想一想如何给那十六个老头子下套,给他们弄个满嘴泥,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首长,敌方火力太过凶猛,我方需要盟军啊。” 他的声音是如此逗乐,一时之间张艾再也无法绷住表情,噗嗤一声笑了。 …… 看到黄建良人给自己送来的资料,罗琼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些资料的确有按照她的说法分类别摆放,但大概是受惯性思维影响,又或者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黄建良并没有将资料分开摆放,而是将它们以份为单位进行摆放。 和上一次临时打印的资料不同,这一次的纸质资料因为是陈年旧物的关系,早就被装订完善。强行拆开装订会对资料造成不小的破坏,所以黄建良并没有开封。 于是,罗琼只能看着这些资料干瞪眼,心中涌动着各种各样的火星语言。她在房间里焦急地转来转去。一个冲动,将手伸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些纸质资料。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身体里被镶进纸片的感觉,甚至比恐怖片还要叫人惊悚。罗琼几乎是惨叫着,跳着避开。 类似这样的体验,她再也不想尝试。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病房一脚的报架上挂着今天的报纸,罗琼试着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份报纸上面。她尝试集中精神让自己脱离急躁。结果非常有效,而这次尝试又让她获得了一条宝贵信息。 那就是,当自己处于灵体状态的时候,不光注意力、阅读能力和记忆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甚至就连分析理解的能力以及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也都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可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状态, 因为没办法触碰报纸的关系,她只能阅读头版。 头版是一份报纸价值最高的部分,但即便是这样也会出现广告。今天的报纸,头版上大篇幅地刊登着一家酒店的广告。一家很有名气,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城市酒店业的龙头老大。 罗琼知道这家酒店。 看着这家酒店和它所打出来的广告,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想起了一个句子——高档餐饮业的末路。因为来自社会顶层的整风运动,在过去一年之后,几乎所有的高档餐饮行业全都经历了一次不亚于汶川大地震的冲击,这些昔日高高再上的高档场所要么支撑不下去选择关闭,要么选择转型,从过去的高大上转变为百姓更容易接受的平民化。 罗琼的世界被母亲封闭得相当厉害,但也不是绝对,而报纸正是她唯一条连接外界的渠道。因为小区设有报栏的缘故,每天利用丢垃圾的机会,她能够得到少许关于外界的资料。 通过报纸,她一篇篇地阅读到关于市内近十家高档酒店在过去一年内的转变过程。 在这个时候,孙氏竟然还在修建玩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的高档水上休闲娱乐中心。 罗琼完全无法理解高层们的思维方式。 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简直就是走火入魔嘛, 一个最多只有49天可活的人,她到底在这里操哪门子的心。无论孙氏和它的水上休闲娱乐中心最后怎么样,和她有关系吗? 可,她就是想看,就是想学,就是想要接触这个和自己过往人生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就是想……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吱呀一声,卧室的门被移开,首先进来的是一只大红色的手机。 罗琼认得这手机,那是姚静的所有物。 下一秒,物主姚静踮着脚尖走了进来,“孙小姐,我又下了好几首歌曲,我猜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些歌……” 见到孙筱悠貌似睡得很熟的姿态,姚静努了努嘴巴,正要转身离去但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那些放在桌上的资料。有关孙氏企业财务报表的资料。 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抚摸在资料的封皮上,一瞬间她的眼里闪过火花。 再次回到孙筱悠的床前,一本正经地向孙筱悠行了礼,“孙小姐,我,姚静之所以会在这家医院里工作完全不因为自己喜欢的缘故。我的母亲,一名老护士,因为在医院里勤勤恳恳地工作了整整三十年,她几把自己的整个人生全都献给了医院。所以她的世界仅限于医院,而我,她的女儿理所应当也要在医院里工作,无论我自己喜欢与否。” “说句老实话,母亲的见解在某方面的确正确,护士是个相对收入较高的工种,在亲人生病的时候也能及时地给予照顾。这些全都没错。”说到这里,姚静的表情变得很是讽刺,“可这高工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血汗钱。因为这医院是整个地区最好的公立医院,我们每天接待的病人数量简直难以计量,平均每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不说,同时负责几十上百个病人不说。最重要的是,现在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被抽个耳光,吐点口水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见到这里,姚静动情地红了眼圈,她伸手抹着眼泪。 站在一边的罗琼喃喃道,这可真是不容易。她知道,有些护士会因为输液一次没有扎准而被病人或病人家属抽耳光,这种不幸遭遇,以儿科护士最为悲催。 大人,怎么都无所谓,但孩子是心尖尖上的肉啊。 谁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无辜遭罪呢。 “假如我是个男人,那么我干护士的确没问题,但我是个姑娘啊。一个早晚要嫁人的姑娘。护士的工作这么累,下班后哪里还有力气做家务,又或者是照顾家里人呢……母亲给我介绍了对象,同一个医院的医生,人不错,但他母亲不是那种能够容忍媳妇懒惰的人……就算退一万步,我能够彻底忽视那个老太太对我家庭的影响,那么孩子呢?我和他都在医院忙得气都喘不过来,那么我们的孩子不是注定要成为这份工作的牺牲品吗?” “所以,我打算换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就算收入少一点也无所谓。一个家庭,总有一人要牺牲自己的事业,不是我就是他,而这世界,终究是男人的世界。他没可能牺牲,所以只能是我了……我的第一期目标是您名下的私家医院,虽然那里的病人比较少,工资也会随之变少……但那样一来,我就有时间学习了,学习足以改变我人生轨道的知识。让它从母亲的期望中脱离出来……至于我的下一个阶段,我希望能够进入孙氏本部。” 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之后,姚静对着孙筱悠又行了一个礼。“资料,我先读了……最多进入孙氏之后……假如我能够成功进入的话,我会一心一意对您,成为你最衷心的手下。” 再次鞠完躬,然后翻开资料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看到姚静认真和坚决的样子,罗琼整个都脑子都被激活……没错,学习和掌握足够的知识,并且以此为跳板改变自己人生,让它从别人的掌握之中脱离出来。 这不正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吗? 看到那个一丝不苟地阅读的小护士,罗琼终于知道一直以来隐藏在自己身上的不足之处了。那就是对自己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有规划和预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将要如何度过, 一直以来都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真是因为她的没有目标性和浑浑噩噩,母亲才会那么轻易地掌控她的人生。 现在,她要向姚静学习,好好整理和规划自己剩下的49天…… 正文 第九章 挖人 姚静的阅读习惯很不好,姚静的阅读习惯很好,她习惯将那些资料随便乱放,还习惯边读边嘀咕,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点。最重要的是,她对水上休闲娱乐中心的看法和罗琼完全一样。 姚静也不看好这个项目。 “水上休闲娱乐中心?整整二十八层的高大建筑就这样修在沙洲上?我K,到时候别整个翻进大江里才好……”手指抚摸在作为资料封面,被装订在最外层的水上休闲娱乐中心平面图上,姚静吐槽道,但此时她手指的指向并不是水上休闲娱乐中心,而是隔岸的某处高档小区。 这个小区甚至就连罗琼也知道,因为对方在民间的名气就这么响亮。 那是一处沿岸而建的高档小区,开发商打出的广告是原始江景,生态宜人。罗琼小区外面的公交车站台上就贴着这小区的广告,她当然熟悉,但那江景也正是该小区名声响亮的真正原因。众多周知,高层电梯公寓一般会选择旧有的居民小区,拆迁之后再进行建设,别的什么都不为,只为那块经过历史层层考验的坚实大地。 被人住了好几十年都没有出问题的地皮,当然可以撑起更高一点的楼层。 而这出沿江小区,因为直接修在河边非住宅小区用地上,之前没有住过人,修建前估计也没有好好考察地基,然后问题来了。刚刚修建完毕没几年的房屋因为沙地承力不够的缘故,慢慢地发生了倾斜。无论开发商在做了多少措施,都没法阻止自家楼层倾向大江。 然后就是房屋裂开,住户人心惶惶,整个小区以及修建它的集团声名大振什么的。 好在这小区并不完全修建在沙地上,只有大约四分之一不到的用地属于沙地,所以虽然歪斜,但并不严重。在经过砖家叫兽的背书保证之后,集团做了点表面工作,然后直接将住户们的集体意见给忽视了。而那群悲催的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层层手段使尽却得不到任何回复之后,又不能把自家的房子给丢了。所以,除了依旧正常使用之外别无它法。 那两年据说就连街尾那个盲眼的老太太都知道市里有这么一个小区。 沿岸修建的建筑尚且如此,因为河流冲积而成的沙洲,其地基貌似比沿岸还要松软。孩纸,您确认这栋二十八层盖好之后不会咕咚一声,直接倒进江里吗?到那个时候,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什么的,不过是分分钟的事而已。不光从中央台到地方台全都会盖满您的广告,甚至就连BBS或NBC,又或者是ABC也会出现您的身影……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但孩纸,广告创意这么玩好吗? 小区住户因为丢不掉自己花了整整一辈子积蓄购买的住宅,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但酒店客人可不不会那么干。他们会直接忽视掉您花大价钱修建出来的酒店。 鬼才会到那种随时会掉进大江里的酒店去入住。 孩纸,您会赔光自己老本的。 罗琼被自己的想象力刺激到泪流满面的地步。 因为黄建良的摆放次序,姚静第一本拿起来的是建筑账单,跳过封面之后就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足以叫大多数人望而生畏的数据。 罗琼的人生虽然被母亲包裹得很紧,但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一个读过大学的人。而她大学时的专业,不偏不倚正好就是财务。根据母亲的解释,办公室文员工作是女孩子就业的第一选择,而无数文职当中罗母最羡慕的就是财务人员(因为管钱的缘故),所以,罗琼的大学专业压根就不用她费心思考。 虽然罗琼大学时代的导师,曾经称赞她对数字有着天生的敏感,而她在大学时代的成绩也颇为优秀,但因为家有极品老母的关系,罗琼毕业之后一口气被母亲搞黄了三分工作,然后永远失去进入社会的机会……见过强迫已经就业的孩子随叫随到的母亲吗?罗琼的母亲就是,即便是在上班时间,无论罗琼正在干什么,她的要求是随传随到。 假如罗母在罗琼上班时间打电话给她,而她又不能再指定时间出现在母亲面前,那么罗母会直接冲到她工作的地方,对她进行体罚……试问哪个老板忍得了如此奇葩的员工。 背着母亲上学叫孝感天地,背着母亲上班叫“你给我滚蛋”。 即便如此,罗琼的技能并没有被完全泯灭。 大约知道自家侄女大学专业是财务会计,又或者是不放心外面请来的人,罗琼做包工头的大舅隔每年都会请她帮自己核对一次账务。从她大学毕业之后起,没有一年落下。 所以,如果黄建良拿来的是其它报表,也许罗琼会双眼一瞪,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次拿来的偏偏就是建筑账单,她最熟悉和最了解的建筑账单。甚至,当她听说孙氏最新修建的水上乐园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财务问题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因为双方身份差距实在太大,正在烦恼如何融入孙筱悠这个身份,可就在这时,上天给她送来了这样一分大礼包。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大约是因为看不懂的关系,姚静匆匆翻过,而后将账本扔到了一边。 连带站在她后面的罗琼,也只能匆匆地看个大概,但就这样,她依旧从那些数据里感到了异常。虽然因为看得太过粗浅,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具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疑问就像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 丢掉叫人头痛欲裂的数字,选了一本比较容易接受的资料,整个工程的情况报告书。 根据孙氏内部的管理条例,凡事单笔数额超过2万的款项就需要上报这样的情况报告书,需要三大头目签字之后,方能实行。 姚静轻车熟路地翻阅着这些资料,又开始了噼噼啪啪的吐槽。 “劳工聘请费用,我K,一天这么多工资,合计之后一个月的收入比我还高嘛。谁说农民工就一定矮矬穷来着,那些个没见识的家伙……可这价格会不会太高了一点,虽然近几年来人工费年年递增,可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价格不说,就算同一个城市,价格也会因为地域的不同而不同。这个片区,因为靠近郊区的缘故,可以说是整个市里用工价格最便宜的地区,再加上农闲,信不信,给姐一半的工资,姐能给你拉一火车皮人来。而且还个个都是好手……” 大概是因为太过急切地想要突破自己的人生困局,又或者是想要自我满足一番,姚静呱呱地说个没完没了。就算此时整个现场一个倾听者也没有,至少从她的角度看的确如此。 至于罗琼,这种满怀期望,想要振翅飞翔的感觉,她可是深有体会。所以一时之间,她的心和姚静的心连在了一起。 翻到第二页,姚静继续吐槽。 “水泥竟然用这个厂家的这个型号。我的天啊,这可是特种水泥,用来修水电站大坝的,不过是修建大楼,用不着吧……瞧瞧这钢筋,无论是框架剪力墙结构还是全剪力结构,全都用不上这么好的钢筋吧,这是在修军事基地还是怎么着……喔,瞧瞧这儿……” 几乎每翻一页,姚静就吐槽一次,因为曾经帮大舅核对过建筑账单的关系,对于姚静所说的那些问题,罗琼自然也能看出一二。因为大舅的工地在周边小城市的关系,他的用工开销几乎只有孙氏的三分之一,什么时候一个小时路程以外的市区,人工变得如此昂贵。至于水泥钢筋什么的,更不要说了。虽然是同一家工厂产的不同型号,价格上还真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先前只是质疑,但这些话经过姚静的整理之后,变得系统和清晰起来。 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如此明显的破洞,即便黄建良这个首席执行官无法看出来,那么公司里的另外一些管理人员是干什么吃的?无论是财务部,还是工程部,又或者是那十六位董事们,这些人里面竟然一个质疑的声音都没有,不得不说,这孙氏,水太深。 那个黄建良,他可真是……抱怨进行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古人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她不能太苛求别人。根据资料显示,黄建良的专业和孙筱悠一样,属于高大上的类别,象他那样的人眼里看的是整个市场的风云变化,企业的大起大落。至于另外一些方面的细节,一是太过小打小闹他不上心,二是他压根就不具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吧。 除了本身就是建筑行业人士之外,试问哪个总裁会放下身段去研究盖房子呢。 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姚静身上,这姑娘,对她很有用处,既然对方也有意于孙氏,那么找个适合的机会收下人家吧。 收下姚静,一是给自己增加个有用的人,至于第二嘛,虽然她想好好学习是好事,但旁人肯定会因此而生出疑问,因为她要学的可全都是孙筱悠原本都已经学会的专业知识啊。假如在身边增加一个积极向上的姚静,再打着别人的旗号行事,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时间终于流动到第二天出院之前的最后会诊上。 看着一丝不苟地为自己拔除留置针头的姚静,罗琼略有些结巴地问道:“你,对建筑工地很熟悉吗?” 眼里迅速闪过一丝阴晦,姚静肯定了她的答复:“我父亲是个包工头。” 富有的包工头丈夫和忙碌的护士妻子,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婚姻必定不会幸福,正是因为如此,姚静才会产生妻子太过繁忙,婚姻就必定不会幸福之类的想法。 因为同样出自单亲家庭,罗琼读这个女孩的认知度又增加了一点。 把目光转向黄建良,她才不会傻到自己开口,跑到国有企业去挖人墙角。这种劳神费力的事吗,干嘛不交给总裁大人去做。所谓总裁,不是用来鞍前马后的吗? 所以,当她离开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至于理由,当然是请来长期给自己长期调养身体用,因为对方再熟悉她的病况不过了。 正文 第十章 我的主人(上) 因为心理医生的诊所在城市的另外一边,想要前往必须穿越整个城市,所以,车辆行驶在闹市的正中。 当车辆行到二环路的某个区域时,罗琼的视线被街角一处广告橱窗给吸引了。 因为是政府设置的公益性质的广告橱窗,上面张贴的几乎全都是招工启事。在曾经那段岁月中,罗琼急切地想要离开母亲独立生活的岁月里,她曾经不止一次前往这处橱窗,想要寻找一分自己能做的工作。她确实找到了,前前后后一共三份。第一份,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完全没有隐瞒母亲的意识,然后直接被咆哮禁止。到第二份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悄悄行事了,但觉察到不对劲的母亲尾随并且跟踪了她,然后工作没了。至于第三份,找不到良好对应策略的母亲直接软禁了她,长达一个星期,甚至就连学校都不许她去,然后工作自然也没了。 一直以来,罗母对于罗琼人生的入侵,就这么的点滴不漏,这么的来势汹汹。 看到自己妻子正关注于窗外的某件事,黄建良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抓住,这一次,罗琼既没有害怕,也没有逃避。总而言之,她好像对自己的牵手行为无动于衷。 前方的十字路口,又是红灯,趁这个机会黄建良将头靠近到罗琼身边,并且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你如此入神,是一位美男子吗?” 他调侃道。 窗外并没有美男子,只有一家泡芙店而已。 黄建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家泡芙店。 谁知道吗,因为罗琼太过专注于自己过往人生的关系,而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靠近。 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自己,一个转身,她的鼻子几乎贴在了他的鼻上,两人的嘴唇如此靠近,以至于黄建良呼吸所产生的气流就那样直接地冲到罗琼的嘴唇之上。这样一来,虽然没有真正接触,但也和接吻没什么区别了吧。 但此时,出现在罗琼脑海里的,可不是什么哇塞,又或者哎呀什么的。 总是和浪漫以及暧昧什么的完全无关。 更准确一点说,此时出现在罗琼脑子里的是男人,另外一个男人。那位罗母千逼万迫地强迫她接受的军人丈夫,那个在第一次见面就当着姑娘母亲的面提出性要求的奇葩男子,那个一次正式约会都没有,就想在大街上亲吻她的男子,那个甚至还不是朋友,但却即将进入她人生的男子。于是,毫不犹豫,甚至可以说是条件反射似地,罗琼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耳光。 要知道,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想揍人的欲望早就让她忍无可忍。 现在,既然没有母亲在身边,失去母亲压制的罗琼,还不赶紧地先揍完人再说后续。 这是何等爽快的一记耳光,那啪的一声,简直就像平地惊雷。 谁知道一个耳光过后,罗琼猛然察觉,自己眼前的男子可不是她之前的未婚夫,这男子是孙筱悠的未婚夫,她的总裁大人。到目前为止,这男子可没有对自己做任何冒犯之事。 她却当街给了他响亮的一个耳光。 正在震惊和后怕,不要怀疑,现在的罗琼又象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了。用双手捂住脸颊,夹脑袋埋进大腿之中,她的脑子整个一片混乱。 会被打骂, 一定会被还手的,一个人大男人,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当街抽了那么狠的一耳光。 他当然会还手打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受害者本人的黄建良,表现得却是那么的若无其事。 伸出一只手抓住未婚妻的手,他强迫她起身面对自己。将对方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到自己脸上,那里已经迅速肿起老大一片。罗琼的心猛地一跳,但这男人的笑容化解了她的恐惧:“真是一只带刺的小蜜蜂,好吧,我娶了一只带刺的小蜜蜂。吓到你了,我很抱歉,”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这男子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现在是若此的狼狈不堪。 罗琼紧紧地闭上双眼,不敢直视。 继续把玩着掌中小手,男人含笑道,“现在我已经猜出你的底线的,小手可以牵,但是其他部位却不行,除此之外也不能太过靠近……没关系,谁让现在的我只是陌生人呢。” 这一刻,黄建良的表情是那样的哀伤,那哀怨让罗琼心神不稳。 “没关系的,现在的你可是个病人啊。一切都不急。” 他的声音婆娑在她心上。 …… 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内,所有的治疗和诊断现在都已经结束,现在是医生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面谈的时间。 用笔敲了敲刚刚在诊断中整理出来的资料,医生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按照黄先生的说法,孙小姐的病情应该是加重了才对,可我的眼睛却告诉我,孙小姐的状况并非如此。人心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谁也无法掌控它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孙小姐现在正稳健地走在康复路上,尽管如此,我不建议她短时间就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相对封闭空间,几个熟悉的人,慢慢地一步步地来,如此一来对孙小姐的病情大有益处。” 这位中年医师如此吩咐。 医院外面的走廊上,一位因为自闭症而入院的孩子,正在母亲的陪同下画画。 根据医生介绍,绘画能够释放人类的情感,有利于自闭症患者康复。母亲向孩子靠拢了一点,想要看看自己孩子的内心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谁知道,展现在画纸上的内容却和一个五岁孩子的正常爱好大相径庭。 这孩子画的是一位年轻女士的侧脸速写。 母亲抬头望了望,这才发现自己孩子画的是正站医院正门口等车的孙筱悠。 没想到,在母亲开口之前,孩子就主动和母亲对话:“这位姐姐,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整个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颜色都看不见。但这一次看见她,竟然有了那么美丽的颜色。”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 母亲幸福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看来医生说的果然没错,绘画能打开孩子心灵的窗户。 抹着眼泪,又向孩子靠近了一点,象要更进一步从那幅绘画中寻找共同话语。谁知道,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几乎没有任何颜色的黑白画作。“宝贝,为什么不给那位姐姐上点颜色,比如这只漂亮的粉红色。瞧瞧,那位姐姐和粉红色是那么的般配。” 孙筱悠的娃娃脸让人很容易将她和粉红色配对。 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孩子道:“因为那位姐姐的颜色隐藏得很深,深到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步。” 只听咚的一声。 孩子母亲握在手里的儿童水杯摔在了地上,但她却对此毫无察觉,唰第一声站起来,向着医生办公室冲去。可刚跑了几步,回想起不应该把孩子留在原地,所以又折了回来,一把将自家孩子夹在胳肢窝里,然后大呼小叫地冲向医生办公室。 …… 孙筱悠的家在市区郊外,一处风景秀丽之处。而这栋房子,很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业化独栋别墅。当车辆行驶到孙家大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琼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哇喔~”就在这时想起自己再初中的时候曾经读过的一本书——《格调》,这本书对美国社会的三六九等做出了细致的对比。在中对于住宅这样描述,所谓看不见的顶层,站在大门口不应该看得见主人居住的楼房。 孙家的别墅,从某些方面分析的确如此,可又不完全如此。 根据罗琼目光测量,孙家别墅光前花园就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更别提后花园,以及别墅本身了。这可真是,非常非常有钱啊。挤了一辈子单元房的她,眼睛都看花了。 车辆进了正大门之后,顺着坡道拐了一个弯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圆形喷泉花园,它是前花园的中心部位。这是一栋欧式花园别墅。楼体高约三层,别的不说,单从整个楼体的占地面积分析,盖一栋大楼都没问题,不知道这样一栋别墅移到城市中心,价值几何。 站在喷泉旁边,罗琼再也忍不住地惊叹了第二声:“哇喔~”这规格,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城堡又或者用更中国化一点的称呼——山庄更为恰当。 因为拱形正门仅作迎宾之用,平日里几乎不用,所以,车辆将她下在了侧门。 当她的脚踏到地面上时,两排工人齐刷刷地向她鞠躬敬礼,这些人是别墅的保姆阿姨、园丁、清洁工,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站在最前方是是一名西方男子,管家,没错。 这名有着淡蓝色眼睛,身穿管家专用的黑色西服,举止优雅但却略有些缺乏生气的男子,他是整个孙家大院的管家。一名英国籍管家。 于是,罗琼再也忍不住地惊叹了第三声。“哇喔~” 但等到她进入别墅时,已经没有力气再一次惊叹了。豪华、奢侈,这简直就是富丽堂皇……她的脑子已经没有办法形容眼前的这一切了。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没有消失,这一切全是真实的。 管家再一次对着孙筱悠深鞠躬,他称呼她为主人。就在这一瞬间,这名拥有英国国籍的男子,眼神和站在孙筱悠身后的黄建良对上了,火花在两人眼里迸射。 但作为事件主角的她,对此事完全没有觉察。 正文 第十一章 我的主人(下) 孙家大院,虽然披着西式外皮,但又绝非完全如此。更准确一点说,它是一栋介于别墅和城堡中间位置的山寨货。这是可以想象的,中国是一个山寨大国嘛。 在这个甚至就连城市都能整个山寨的国度,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山寨的。 比如进门之后的第一个房间,假如用客厅的标准来衡量,它实在是太大了。但如果对上城堡规格的舞厅,又偏小了一点,但开个小型的鸡尾酒会什么的,绝对绰绰有余。 不过以上这些和罗琼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这个草根女才不关心那些细节呢。 横竖她只是个49天的住客,就像酒店住客,而且还是很不挑剔,很好应付的那种。所以,房间的具体使用状况才是她应该关心的内容好不。 至少8个只为主人准备的卧室,10个盥洗间,12个壁炉。罗琼象个孩子一般惊喜万分地奔跑在这间房屋与那间房屋之间。而黄建良,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宠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就像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孩子调皮捣蛋那样。 有这么多房间,这可真是太惊喜了,更别提这栋别墅还有大得不像话的客厅,象图书馆那么惊人的书房,以及婴儿房、保姆间,以及位于屋顶,附带游泳池的阳光房。一辈子蜗在只有几十平米大小难民房里的罗琼何时见过这样的房子,一时之间高兴得几乎忘乎所以。 真不敢相信,现在,这些全都是她的了。 至少在未来47天之内,这房子的使用权是她的了。 终于,当所有体力全都耗尽之后,罗琼将自己摔进那张超级大,超级豪华的羽毛床上。 大概是因为前任物主是一个类似洋娃娃的女人,整个房间虽然是欧式风格,但整个房间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以粉色做作为基础色,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蕾丝边、缎带,以及多到不像样子的珍珠和水钻,总而言之就像是芭比们的做派。 看到自己的小妻子满身臭汗水,甚至凉都不冲一个,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直到这个时候,黄建良才忍无可忍地将她一把抱起,“去洗澡,乖,你一身……香汗,怎么能就这样上床呢。”直道这一刻,黄建良才真正相信孙筱悠的丧失记忆是真的。 对于象他这样的人而言,不洗澡上街几乎和不穿衣服上街是等意词。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未婚妻孙筱悠竟然不洗澡就上床。 被人扔进浴室的罗琼,前一秒还在碎碎念,后一秒就整个跳了起来。 欧式浴池、泡泡浴、玫瑰花瓣……我的天啊,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奢靡地享受过。咕咚一声跳进浴池,溅出来的水将整个反间全部弄湿。她手舞足蹈地欢呼着,尖叫着。 以至于守在外面的黄建良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伸出一条腿,心满意足地看着水流冲走泡泡,然后是另外一条。 随手抓来一把泡泡然后整个吹散。 不管怎么样,罗琼玩得不亦乐乎,然后是丢脸一刻。因为过往整整二十六年一次泡泡浴都没有洗过,罗琼一不小心在孙筱悠的浴室里浸泡过度,然后,因为体力消耗过度,她甚至没有力气自己从浴缸里爬出来。好在一直守在浴室门口的黄建良及时地冲了进来。否则,淹死自家的浴缸里,这活绝对可以让她记入历史。 就那样赤果果地被人打横抱起,然后走了出去。 但相对淹死在洗澡水里,这些都是小事,真的只小事而已。 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脸颊,罗琼没脸做任何事,也没力气去做。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做出那种把自己泡昏在浴缸,甚至差一点淹死的愚蠢行径。 手拿浴袍的黄建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最尊敬的女王陛下,您得把手伸出来,您最忠实的臣民我,才能为您着装。” 伸出左手看了看,然后是右手,接着往下看了看,然后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怎么会有女人因为羞涩,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处在赤果果状态之中呢。 这样的自己,果然不配被称作是女人。 看到这个全身僵硬的小女人,黄建良再一次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最尊敬的女王陛下,您得将自己武装起来,才能参加臣民为了庆祝您的康复,而举办的派对。”他抓住她的一只,将浴袍套了进去,首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 “派对?”听到这个名词,罗琼惊恐地道。 看到她眼里的恐惧,黄建良柔声劝道:“您也听见医生的建议了吧,少数几个熟悉的人,半封闭环境,有利于您的康复。请您放心,晚上出席的全是过去和你最要好的铁哥们,请不必担心,相信我。”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他低下头去为她束腰带。 这种西式的浴袍,领口敞得很开,通过对襟领,他能看见大片春色。 很大多数言情小说女主一般,孙筱悠的身材,很有料。 铁哥们?才不会呢,我是鬼上身的宿主,他们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罗琼心里嗷嗷叫着,说着拒绝的语言。 可就在这个时候,黄建良低下头在她耳边补充了一句:“不管怎样,您总得走出去见人,您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像见不得阳光的鬼魂吧。” 这句话让罗琼浑身一震。没错,她是为了体验生活才来的,若是还像以前那般将自己封闭在房门之中,继续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女,那么,这49天究竟有何意义。 想通了,也就下定了决心。 …… 再此之前,罗琼一直认为孙筱悠的卧室已经达到足够夸张,谁知道,在看见她的衣帽间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那么一号人,她们的更衣室比主卧室还要大。 孙筱悠的衣帽间采用类似图书馆的构造,巨大的柜子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上,她就那样目瞪口呆地行走在里面。上衣、下装、外套、裙子,鞋帽,皮包,甚至就连配饰和内衣也都有自己独立的储物柜。这一刻,她的心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美丽的东西,只有一件是惊喜,有了十件是大惊喜,但当它们的数量超过百之后,对于罗琼,就是大灾难的代言词。 尤其是对罗琼这种患有选择困难症的孩纸。尤为如此。 依旧是老样子,举着双手象个稻草人一般等待别人给她刷颜色。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怪罗琼,在她过去整整二十六年里,一次也没有自己选择过衣物,现在猛然被推到这么多衣物面前,一时之间别说是头昏脑涨,甚至就连正常思维能力都没了。 黄建良叹了一口气,略带责备地,伸出手指在她脑门心上弹了一下。 他的手指滑动在那一排排衣物上,每滑过一排,他便打量她一次,想要从她的神情或是动作上推断出这女人对自己选择的满意程度。但黄建良什么都没有得到,大概是受浴室事件的影响,罗琼到现在为止脸还红着,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看他的勇气。 再上孙筱悠的衣服几乎全都是粉色系的,不是缎带蕾丝就是刺绣雪纺,这些衣服对于朴素了整整一辈子的罗琼而言,实在是太过花俏。如果硬要她说,那么就只有一句,全都不合她心意。如果还有别的选择,罗琼绝对不会吧自己穿得就像芭比娃娃一样。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被武装完毕。 看着那名站在镜子面前发呆的女士,黄建良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的她想必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梳头。于是将那小女人拉到梳妆台前,半哄半骗地给她梳了个发型。 孙筱悠的发质很好,非常容易起型,黄建良很容易地就完成了他的工作。 微卷的长发,用珍珠和蝴蝶结装饰,耳发打着卷堆在双颊上,就像托起花蕾的花萼一样,将她那粉嘟嘟的脸蛋衬得无比娇艳,再加上雪纺质地的泡泡袖公主裙,整个人还真就象糖果那样甜美。虽然不想承认,但孙筱悠还真是那种为粉色系而生的女人。 无论多么夸张,多么俗套的粉色,一旦套到她身上,立刻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对着武装完毕的孙筱悠,黄建良又一个鞠躬,足足九十度的深鞠躬,就那样谦逊地低着头,将一只手抚在自己胸上,另外一只手水平伸出,做了个舞会邀请动作。“好吧,我的小公主,现在请您移动尊驾,赐予臣下一次共进晚餐的机会。” 可以预想,罗琼的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完全不敢相信地用手捂了一下嘴巴,然后,她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在黄建良的搀扶之下,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那样,迈着小碎步顺着别墅足足360度的大旋转楼梯向下。 进入饭厅之后,再一次惊呼了。 配合着插花的古董瓷器,蕾丝与刺绣相结合的真丝桌布,整整一套欧式宫廷式复古纯银刀叉,意大利穆拉诺的水杯,再加上邢窑白瓷。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更别提那几乎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甚至就连街尾那家自助餐厅开餐都没有开得如此丰富。 更别提那位彬彬有礼,正站在餐桌旁布餐的英国籍官家——诺莱尔。如果她没有记错,对方的名字确叫诺莱尔,据说是英国约克郡人,她的管家。 见到孙筱悠下来,诺莱尔对着自己的主人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所有的一切,让罗琼有了一种错觉,自己刷地一声变成了少女漫画中的公主,又或者说是黄建良口中的女王陛下。 这可真是,草根大翻身啊。 正文 第十二章 派对(上) 晚饭的虽然菜单是由诺莱尔来定,但考虑到中国人的口味以及饮食习惯,这一天的晚饭,一半是西式菜肴,一半是中式。除此之外还有酒水和饮料,品种从男士喜欢的纯酒精类,到女士喜欢的果汁气泡酒,再到专门为不喝酒的人士准备的无酒精类饮料。 虽然只是个朋友性质的聚会,但在开始之前确定各项准备工作,是女主人的职责之一。 黄建良挽着孙筱悠的手,一步一步地进行。 诺莱尔,虽然是个英国人,但他的中文却说得相当不错。只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人的窘迫,用平稳,甚至可以说是温吞的语气,一样一样地给给她介绍。虽然对方的讲述,并不是生搬硬套地背诵菜谱,但所有的一切离罗琼依旧太过遥远。要知道在她过去的整整二十六年里,所有的一切,包扣穿在身上的衣服,包括每天吃进嘴里的食物,她从来没有选择权。 因为没有选择权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今天到底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甚至就连菜烧没烧糊,有没有变质这个级别的事,她都不会在意,更别提另外一些芝麻大小的琐事。不管怎么说,罗琼的前二十六年,就这样漠然地度过。 抱着如此漠不关心的心态生活着的罗琼,自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盐炙羊里脊,说句过分的,甚至就连自己上一顿吃了些什么,她都不见得能够顺利记下。 她当然不能理解眼前的菜品。 诺莱尔在介绍的时候,黄建良当然也没有闲着,他在察言观色,当罗琼的视线从这些菜品上扫过时,他从中挑选出罗琼可能感兴趣的那些。任何她视线停留略长的食物。将它们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小心翼翼地处理成最适合入口的形状,然后不厌其烦地递给她。 当然,作为一位女士,罗琼肯定不会把他呈上的食物全部吃光光,浅尝辄止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剩下的那些,自然由黄建良本人来解决。浪费食物,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钱是你的,资源是世界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富有而浪费。 因为是朋友性质的聚会,所以不必穿正式礼服,不必忍受15厘米的可怕折磨。但某些常识性的原则依旧要遵守,那就是女士在宴会上绝对不能敞开肚子,大吃大喝。所以,提前吃点什么打底,自然是必要的,要知道上流社会的舞会一般都会开到凌晨。 罗琼端端正正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黄建良给她递来的食物,因为她不习惯刀叉的缘故,所以自然而然地使用筷子。晚餐,虽然由一名英国管家全程安排,但为了符合今晚的安排,他在每位客人的餐具中都格外增加了一双为中式菜品准备的筷子。 诺莱尔完全不敢相信地盯着黄建良,他完全不敢想象,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失礼的事。尽管在天朝定居已经超过十个年头,尽管知道在天朝,夹菜给别人非但不属于失礼行为,而且还会被认为是热情好客什么的。但不能忍受的事,就是不能忍受的事。 身为欧洲人的诺莱尔就是无法忍受这种,你夹一筷子,我夹一筷子的天朝传统。 虽然对于这个屡屡干扰自己正常工作的人,诺莱尔十二万分地厌恶,但几乎是马上,他意识到这是对方专门为自己挖的陷阱。因为象他这样尽忠职守的管家,怎么可能在主人面前,挑剔她枕边人的不是呢。有些举动,比如给别人夹菜什么的,虽然由陌生人来做非常不妥,但当双方的关系上升到枕边人这个级别之后,即便用嘴巴相互喂着吃,那又如何。 更何况,入乡要随俗,这点意识他还是有的。 嘴角上扬,露出他特有的英式嘲笑,那表情,好像直截了当地给了黄建良两个耳光,外带一句男宠。就像外人见到黄建良最喜欢说的那句,靠裙带关系上爬的小子。 而黄建良的表情,当场就僵硬了。但即便如此,在孙筱悠面前他不会发作。 无论是是什么事,他都必须维持他的风度翩翩。 虽然自己身边的两个男士正在暗暗较量,但罗琼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烦恼。因为一直以来母亲不喜欢她和外界接触,因为一直以来她的人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久而久之之后,罗琼对于家门之外的世界有着近乎天然的恐惧。 派对, 会有很多人参加吗。 怎么办, 心里乱糟糟地一片,甚至就连脚都开始微微颤抖,之前人生之中,所有在公开场合遇见的不愉快遭遇全都一一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另外一股情绪又涌了出来。 那是兴奋和愉悦。以主人的身份,一家之主的身份举办并且参加社交活动,进行公开亮相,是古往今来多少女性的共同追求。所谓的婆媳之争,其本质不外乎是,新老两代女性争夺家庭女主人之位的权力之争。除此之外,所谓青少年的青春期叛逆也是如此,逐渐长大成人,并且拥有个体意识孩子,与积威已久习惯掌控的父母争夺个人人生主宰权的争斗。 现在,她要走出去了, 终于,他要从母亲的阴影之下走出去,以独立自主的人类形象出现在他人面前了。 一时之间,罗琼心里有激动也有恐惧,还有忐忑不安。 以女主人的身份开门迎宾,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脑子里反复出现过去二十六年来,在有母亲陪同之下,所参加的那些聚会。老实说,罗琼唯一能够参加的聚会就是每年新年的家庭大会,但即便是那种全部由近亲组成的聚会,在某种意义上讲,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至少她本人是那么认为的。 还有母亲一次次地重复强调的,你离了母亲绝对不行。“我敢用一切打包票,假如有一天你离开母亲,绝对会活不下去,你甚至会把自己搞到就连头上都是大便的程度。” 像雷鸣,像闪电,母亲愤怒在咆哮声在罗琼脑海深处肆虐。 有人握住了她的双手,是黄建良,他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然后轻轻一吻。这是西方最经典的吻手礼,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温暖,他的声音直达她的心底。“别担心,一切有我呢。”但此时,出现在罗琼脑海深处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眼前之人,而是那双金绿色的双眸。 使者, 没错,或者用更时髦一点的思维称呼其全名——黄泉引渡使者。心里想着另外一个男人,或者说是男鬼,罗琼低下头不看眼前的男子。她为自己的花心觉得羞耻。 就那样,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派对时候。 灯光聚起,音乐奏起,为迎宾而准备的正门,现在完全敞开,罗琼在黄建良的陪同下站在正门处,迎接宾客。 …… 看着那一对对携伴而来的参与者,以及逐渐被充实起来的客厅,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撕咬着各种八卦和小道传闻的客人们,罗琼脑子里整个一片混乱。 骗人,说好少数几个人,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原本的她,对于今夜聚会的理解为,五人以下,几乎全是女性,坐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甜点讨论闺中趣事。就像电影或电视上的茶会,淑女的最爱。事实上,现场的情形和她的现象,虽然有点距离,但也差不多了,正式宾客名单一共有十二人,因为采用的是西方模式,所以每个参与者都要携带伴侣,再加上其非正式性,这些人里又有一些带上了自己的朋友。 于是,林林总总下来,整个派对的参与者数量就超过五十人了。 于是,罗琼再一次地恐慌了。 一手挽着未婚妻孙筱悠的手臂,黄建良谈笑自若地应酬着着来宾,轻轻松松地驾驭着现场气氛。所谓长袖善舞,形容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在感觉到未婚妻的紧张之后,他轻轻地捏着掌中柔胰,舒缓着她的恐惧,与此同时用最简短的三言两语为自己的妻子介绍来宾。双方过去关系,现在的利益纠葛,以及未来的合作趋势。 “这是孙泽赋,你大学时代的同学,他父亲是政府官员,本人也在政界……在未来数年或数十年内,我们孙氏要继续和这个家族保持友好合作关系……” “那是谭晶,以前在孙氏担任部门经理,后来独立门户做了老总。父母兄妹都很有能力,本人也不错,是个懂得感恩图报的姑娘……她和她的公司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虽然这只不过是朋友间的一个非正式聚会,但人的地位一但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所有的一切,包括言行举止,无可避免地会和利益产生纠葛。 罗琼虽然不善言辞,罗琼虽然畏惧人群,但手心里传来的掌握让她逐渐冷静了下来。黄建良就这样安抚和鼓励着自己的妻子,他用他的三言两语迅速将罗琼引入现场的每个小圈子,并用他的智慧和幽默弥补她的不足。在他的临机应变之下,几乎没有人觉察出罗琼的异样,在他身边,甚至就连她也风趣和迷人起来。慢慢的,甚至就连罗琼本人也这么认为。 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真是太好有。 黄建良,能遇见他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罗琼的心被幸福整个塞满,要知道象今天这样,象现在这样完完全全地融入外界生活,融入到人和人的交流之中,可是她整整二十六年以来最大的梦想。 姗姗来迟的张艾没有携带男伴,和她手挽手的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身穿绿色裤装,颇有运动家风味的女士。刚一见面,这人就给了罗琼狠狠一拳,外加一个熊抱。 “孙筱悠,你这死女人,没事玩什么高空坠落……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总而言之,这是个女汉子感十足的妹纸。 黄建良的嘴巴悄悄贴在罗琼耳朵上,“这人叫贾琳,和张艾一样是你的至交好友,但你要小心,她是一个拥有野兽般直觉的人,但同时又是个缺心眼。所以,一不小心被她识破,几乎就等于被所有人识破……原本今夜的客人名单上没有安排她,但计划总不如变化来得快,您说是吧。为了避免您被他人识破,一会我们偷偷开个小差吧。” 他的语气既带着情人似的温柔,又带着儿童似的顽皮,叫罗琼如何拒绝。 正文 第十三章 派对(中) 停车场内,刚坐上汽车,罗琼救迫不及待地甩高跟鞋,用力地捏着疼得几乎快要没有知觉的脚掌。虽然朋友性质的聚会不用穿恨天高,但一个身份和地位到孙筱悠这个级别的女性,怎么也不会穿板鞋出去见人。虽然平底鞋是罗琼过去整整二十六年以来唯一的选择。 因为军人不能穿有跟的鞋(实际上女兵们在休息的时候,也会穿有跟的鞋,但罗母自动屏蔽了这条信息,她的一切标准均按照男性士兵的标准执行)所以,女儿罗琼也不能穿有鞋跟的鞋,一直以来,罗母的要求就这么生搬硬套和死板。 坐到驾驶位上的黄建良,面含宠溺地看着这小女人,然后,他伸出双手给她揉了一会儿。 虽然很是羞涩,虽然一点都不习惯他人的触碰,但罗琼忍了下来。她强行将想要逃走的欲望压制了下来。还记得,在这男人身边那个谈笑自如的自己,她的生命不能缺了他。 她需要他。 更何况黄建良的技术的确很好,本人也能精准地掌握她的承受限度。 看见罗琼那僵硬得就像石头一样的身体,黄建良叹了一口气,眼里透露出来的,有痛苦、哀伤,还有无可奈何。这一刻,甚至就连她的心都痛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对方的接触呢。 又不是什么失礼行为,他只是在关心和帮助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象这样一个男子,她到底有什么理由来拒绝,又有什么立场去拒绝呢。要知道黄建良可是罗琼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体,孙筱悠的未婚夫。妻子怎么能拒绝丈夫的正常接触。 羞愧、歉意,还有暗自下定的决心。 下一次,绝对不能再这么僵硬地拒绝别人,她不能再拒绝黄建良了。 …… 汽车疾驰在车河之中,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黄建良给罗琼讲孙筱悠的大学时代,那些只有年轻人才干得出来的丢脸事,以及只有年轻人才能拥有的火热情怀。 慢慢的,她被吸引进去,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不再是罗琼,而是那名名叫孙筱悠的女人。 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羡慕和妒忌孙筱悠。 可就在这时,黄建良的手机响了,顺手抓起耳机,但也许是一心二用的关系,他不光抓滑了,而且还按到免提键。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亲爱的黄建良,我们的总裁大人,鉴于您将我们尊贵的女王陛下拐走这一卑劣行径。你TMD把哥儿几个叫到一起来玩,却撇下我们去玩单飞。现在,你的小秘书正被我们架在湖面上,正等着下水变鱼饵。请您在半小时内将我们的女王大人归还,否则……” 孙家大院后面有个人工水库,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平均深度却有四米之多。 听到这个消息,黄建良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 尚未到达水库,老大远地就听见张艾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声,以及一干男子嘲笑的愚弄声。 “我说张艾,虽然你幼儿园时和孙筱悠同床共眠,大学时也同在一个寝室,但人是有阶级和贫富差别的……就你,一个小保姆的女儿,没事乱搅和什么。我告诉你,贵圈不是你这种痴心妄想之人该呆的地方,象你这种绿茶婊,赶紧脱光了,大家乐呵乐呵收钱走人得了。” “没错,趁你还能卖出价格,赶快卖吧……心里爽歪了就别他妈给我装了……” 湖边,一处芦苇丛中,在灯光的指引下,一群明显已经喝醉的男子,此起彼伏地叫嚣着。 嘭地一声摔上车门,一把抓起孙筱悠的手,急忙向那处芦苇丛跑去。黄建良是如此着急,以至于彻底忘记了,罗琼还不习惯穿这种高度的高跟鞋,更别提水库边上全是那种圆滚滚,滑溜溜的鹅卵石。她完全没有办法穿着高跟鞋,行走在这样的路面上。 罗琼滑到了,摔倒了,她的脚崴到了。 叹了一口气,他将她打横抱起。 但前方的张艾,此时已经在尖啸,于是同时还有醉汉们的哄笑声,“脱下来了,脱下来了,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看,黑的,果然是个绿茶婊……我说你,外围不知道接了多少单的女人,在这里闹什么闹,把哥儿几个伺候好了,下次给你拉个大单。” 黄建良的脸,黑得甚至比夜色还要黑,甚至就连罗琼,也隐隐地觉得害怕。 虽然她完全听不懂对方话中的词汇,但却隐隐地觉得不悦。 芦苇丛中,离岸大约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艘出租给游客的游艇,象人工水库这样的封闭水域,外人很难将自己的设备带进去。就在那艘二层游艇上,一群人打着强光手电,现在,这些光束全都集中到了一处,它们全都集中到了张艾身上。整个赤果果的张艾就那样被人倒掉在甲板上,随着那些醉汉的嬉戏,她的身体一次次地浸入水中。 当时的情景有点象古代刑罚中的水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做得如此过火,不是接到邀请的客人吗?他们怎么能如此对方一名女士。见到眼前的情形,罗琼完全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而黄建良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说句老实话,以他的体格在抱着一个女人的情况下,还真就,冲刺不起来。 再加上游艇到岸边足足有十米远的距离,他完全没有办法强行登陆。 …… 张艾身边一共有十六个男人,有些是之前派对上见过的,有些是后来增加的。这些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以他们的身份,区区一个张艾就算轮着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站在最前面的好像是市委书记家的公子,至于那个被黄建良重点点过名的孙泽赋,现在站在老三的位置上,如同哈巴狗一般将市委书记的公子给围了起来。这些人,虽然现在全都醉得很厉害,但他们全都是黄建良招惹不起的对象。更何况现在这些人手上还有个赤果果的张艾,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毛了,可不是轮着上那么简单的事了。 更何况黄建良身边还跟了个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开的孙筱悠。 他不可能把她丢下,跑出去和人干架。 就这么说吧,作为总裁他不可能把董事长丢下,去救他的小秘书。作为男人,他不能丢下自己的未婚妻,去救另外一个女人。现场就这么一个僵局。 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登徒子,最喜欢干的事无非是把别人灌得更醉而已。 特制的试管杯容量足足有一升之多,就算里面装的是白开水,一杯接一杯地喝也会让人受不了,更何况现在这些酒杯里面装的全是深水炸弹级别的烈酒。 闹剧在喧哗之中开始,一群人就那么嘻嘻哈哈地调侃着。 “亲爱的总裁大人,瞧瞧您这左拥右抱的过分模样,抱着老婆,盯着小秘,您这份本事可真是羡煞哥儿几个了。哥儿几个好歹也是你请来的客人,怎么也得分我们一杯羹吧。” “可不是,自家老婆,想吃就吃,干嘛还带到外面去……您可真小气,哥儿几个吃不到的东西,难道看一看也不行吗?您既然是个有老婆的人,那么这小秘,哥儿几个就却之不恭了。我们的总裁大人,您不会这么小气的吧,区区一个小秘书,您是不会和我们计较的喔……” 在群的喧哗声中,罗琼整张脸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她抓着身边的黄建良,看着赤果果而且几乎大半边身体都泡在水里的张艾。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用说,她被现场的阵势整个吓傻了。 而黄建良,他就那样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根据对方定下的规定,黄建良每喝一杯,他们就还张艾一件个配件,等到张艾全身武装齐全了,然后才是后续。 那么,张艾身上到底有多少配件呢。 女士参加派对的标准配件,小洋装加外套,手链一串,项链一根,耳环一对,皮包一个,外加内衣和细高跟的凉鞋,一共是九件。也就是说黄建良要一口气喝下足足九升混合烈酒才算开头……九升,别说是就是酒,就算是白开水也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吧。被别提配置深水炸弹的底料,啤酒,还是一种富含泡沫的液体。 而对方,显然是很有经验的玩家,坏给张艾的配件,首先从最无关紧要的首饰开始。手链一杯,项链一杯,耳环一杯,喝到凉鞋的第四杯时,黄建良几乎是紧咬着牙关在坚持。用一只手死死地抱住罗琼,使得自己能够继续维持站姿。他举起第四杯酒,往自己嘴边送。 黄建良的身体就那样整个贴在罗琼身上,而她,此时还有什么这样或那样的念头呢。她的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剩下的5L烈酒。 一个成年人的胃到底有多大容量呢? 正常情况下,一个成年人的胃容量大约在1000ml到1500ml之间,暴食症患者的胃会被撑到2000ml以上。虽然500ml一瓶的啤酒,不少人一次能喝十瓶以上,但那十瓶酒的下肚怎么也有个过程,人体会在那个过程中吸收和转化大部分,酒液绝对不会全部停留在胃部。没有人会象眼前的黄建良这样,一升接一升,完全没有中场休息地灌下十瓶啤酒。虽然罗琼不知道这么精准的数字,她只知道这么多酒一口气喝下回,让人的胃整个爆开。 别的不说,光是九升啤酒所产生的气体,就可以把人的胃部整个撑爆。 一口气喝下九升混合烈酒,绝对会死人。 她就那样呜咽着,请求着。“你……黄……建良,你不能这么喝,我求求你们,不要让他这么喝……这样会喝死他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就那样一把将黄建良抱进怀里。 而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哭泣和劝阻,只是一门心思地喝着。 就像他在商场上的每一次绝对,直接、果断、干净利落。 正文 第十四章 派对(下) 随着喉结的蠕动,第四杯啤酒正源源不断地被喝下去,因为是透明酒杯的缘故,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酒液下降的进度,速度虽然慢,但绝对没有停下来。按照对方开出的条件,假如他在喝下这九升烈酒的过程中,停顿时间超过一分钟,那么,之前喝的全部清零。 从头开始。 见到黄建良如此干净利落的喝酒方式,船上的登徒子们拍着手叫好,至于黄建良身边的罗琼,心乱如麻,花容失色什么的,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模样。 要想点法子才行,必须想点法子才行。 不能让他这么喝下去了。 虽然抱有这样一个念头,但因为经验太少,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这是,黄建良手中的第四杯啤酒已经下去一半,可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地一抖,甚至就连吞咽也停了下来。罗琼知道,身边这男人的胃已经被撑到了极限。 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事的。 “别喝了!”伸出手去,想要抢下黄建良手中的酒杯,但他却把她一把推开。尽管脸色已经整个铁青,但他依旧把剩下的半杯给吞了下去。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根据对方的规则,假如他在喝酒过程中吐了出来,那么杯数也是要清零的。 船上的人,见孙筱悠如此激动,如此煽情,一个个嬉笑连天道:“哟呵,我们的总裁大人,您可真是洪福连天。左拥右抱,一手老婆一手小秘,竟然还能让女王大人如此青睐……” 将口水吐到水库里,市委书记的公子下流兮兮地道:“我说孙筱悠,我的小乖乖,哥哥喜欢你你不同意,却给自己选了这么个玩意。看看他,配得上你吗。真是糟蹋自己。我说小美人,您要是心疼这货,不如到船上来配哥哥们玩玩,兴许哥哥们一开心就饶了他。” 根据黄建良的说辞,这个男人最初疯狂滴追求过孙筱悠,但无论他耍什么手段,全都被原主给彻底无视了。真是因为因为如此,今天两人的离场表面上是因为贾琳的缘故,实际上则是因为黄建良瞧见这小子的车,因为实在是担心,所以这才拉着她落跑。 不过以上理由,黄建良绝对不会让罗琼知道。 都已经彻底不记得了的货色,完全没有必要再让她想起来。 看到孙筱悠哭成那个样子,也许觉得自己玩大了,孙泽赋趴在栏杆上好心地劝解:“我说孙大小姐,您就别在那里瞎操心了,你身边那男人,可是相当能喝的主。上一次,你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简直一骑当千啊。所以,哥儿几个玩玩,您就别当真了。” 玩玩? 只是玩玩就要把人拔光了丢水里,玩水刑。只不过是玩玩,就要把人往死里灌。 这叫什么玩玩? 贵圈的玩法,难道就没个正常点的吗。 孙泽赋的话音刚一落,有人呸了一口:“一骑当千,我呸,你不晓得那小子当时不过是在死撑,事一结束血都吐出来了,后来去医院睡了足足一个月。艾玛,死狗一样。” 什么? 黄建良曾经喝酒喝到吐血? 绝对不能让他在继续喝下去了,罗琼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几乎快要把嘴唇咬破。 想法子,赶快想啊。 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痛恨自己的无能。 啪的一声,黄建良摔了手里的杯子,“闭嘴~”杀气腾腾地一声咆哮之后,伸手抓向第五杯酒。因为胃部已经被酒和气泡整个塞满,他甚至不能吐出第三个音节,就那样脸色铁青,甚至就连手都哆嗦着地,他将第五杯酒送到了嘴边。然后一个仰头,又开始灌酒。 罗琼伸出手抓住黄建良手中的杯子,想要将它抢走,但女人的力气怎么能和男人比。 她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行为。 眼睛一瞟,她看到了剩下的那四杯酒,四杯足以要人性命的酒。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念头,再一次咬紧下嘴唇,好像在正在下定决心。就在这时,黄建良的身体整个哆嗦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被逼到了极限,甚至就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不能再拖了,必须下定决心。 罗琼一把抓起第六个酒杯,然后头一扬,就那样喝了起来。她灌自己酒的姿势,甚至比黄建良还要爽快,简直可以说,就是在倒。一时之间,整条船上所有的人全都为之喝彩起来。 啤酒的味道,酸中带涩,大概是因为添加了高浓度的烈酒,所有又了那么一点火辣辣的感觉。至于其它的味道,回味甘甜什么,现阶段的罗琼没有本事去品尝。 大概是因为醉的实在厉害,直到她即将喝完整整一杯,黄建良这才反应过来,但此时的他真心没法做任何事,光是堵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就已经耗光他所有力气。 停下动作,又休息一会儿,这才重新积攒出力气。 很是生气地抓住罗琼手里的杯子,想要一把将它扯开,但黄建良实在是太过高估自己,太过小瞧罗琼。下定决心的女人,又岂是区区他这个烂醉如泥可以阻止的。 大半杯深水炸弹下肚,罗琼的世界整个摇晃起来。借着酒胆,一把推开黄建良,然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碎在地上,然后伸手去抓第七杯酒。 “好酒量,真乃女英雄也。”有人鼓掌叫好。而市委书记的公子,更是眯起了他的眼睛:“哟呵,没想到咱们的孙大小姐竟然有这么好的酒量,看来哥儿几个过去是小瞧你了。这么着吧,好歹您也是一女士,我们总要给您点优待。既然孙大小姐想罩她的人,那么咱哥儿几个也不为难她,孙大小姐只要把剩下的酒全喝了,咱就给她放行。” 一时之间,叫好声两天。 一口气喝下整整一升深水炸弹,罗琼的世界开始摇晃。但她并没有放弃,抓起第七个酒杯,然后牛饮。所谓的女人,要么一口不喝,要么直接酒中真仙。罗琼本人的确是滴酒不沾,但架不住这身体是孙筱悠的啊。 就那样,把烈酒当做白开水一样灌,罗琼的世界开始摇晃,所有的一切,甚至就连声音也都摇晃了起来。男人们鼓掌叫好的声音,酒杯碎裂在鹅卵石上的声音。 黄建良挣扎着,想要阻止她,但无可奈何的是,现在的他甚至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样的他,拿什么去阻止罗琼。 啪的一声,摔掉第七个杯子,罗琼第三次推开黄建良,然后继续。 那男人,就那样双眼红彤彤地,转头看了一眼船上的张牙舞爪,还有正泡在水里的张艾。一时之间,黄建良眼里心里全都红了,想要杀人的冲动,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颤抖着抓起最后一杯酒,他不能把一切全都交给女人扛,要知道他可是个男人。 谁知道,罗琼一脚将他踹开,一连三杯深水炸弹,她已经醉到,甚至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即便如此,从外表谁也看不出她已经醉了,现在的罗琼甚至就连走路都不打个踉跄。 用两个手指捏住最后一杯,然后一口气喝光,因为胃里的酒液和气泡正在翻天覆地,她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乓的一声,将酒杯砸向船上人群,然互,就在这个时候,落水声传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张艾成功地挣脱了束缚,逃了出来。 封闭水域的水十分肮脏,但张艾完全不在乎,她游泳的技术很好,一个猛子就扎到了岸边。就那样赤果果地,什么都不在乎地,她向黄建良扑去。“快让他吐出来,他的胃穿曾经穿过孔,可不能这么喝。” 一把推开黄建良身边的罗琼,张艾将他抱进怀抱。“滚你个白莲花,不要再这里假惺惺,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请您远离我们,不要再玩儿我们了。姐,我们这些下人没法和你玩。” 就那样歇斯底里地吼着,张艾的泪水滑到地上。因为被人像挂生猪一般,整个赤果果地挂到甲板上,因为寒冷和惧怕的缘故,整个人变得比纸还要苍白。现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各种擦伤和瘀伤,除此之外还有污迹。因为到肮脏的水库里游了一圈,现在她身上沾满了各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污物,总而言之,就是凄惨到了极致。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是真的吗? 酒精让她无法进行更多的思考,罗琼的世界整个在摇晃。 些许思考让罗琼的脑子整个炸开,不过想想也对,因为自己开派对的缘故,这些人才汇集到一切。无论是黄建良、张艾,还是那群败类。因为她不适应派对的缘故,黄建良才会带着她悄悄跑掉,从而留下张艾压场。正是因为她这个主人跑了,对方才会肆无忌惮地,把气撒在张艾这个临时代理人身上。而那群败类,因为市委书记家的公子,所以才找黄建良的麻烦。至于市委书记家的公子,则是因为她的缘故,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憎恨黄建良。 这么说来,一切还真如张艾所说,全都是因为她而起。 又或者说,全都因为孙筱悠而起。 但那又如何,现在这个身体是她的了,难道她还能说什么不成。不管怎么样,她罗琼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孙筱悠,既然拿了作为孙筱悠应该得到的好处,就应该支付对应代价。 “闭嘴,” 就在这时,一旁的黄建良咆哮起来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吻 “闭嘴,”就在这时,一旁的黄建良整个咆哮起来。稀里哗啦吐了一大堆之后,终于有力气继续了,“张艾,我记得有提醒过你,不要抱怨不要怨恨。人在世上混,哪里有什么都不付出,就能获得回报的好事。现在,离开,赶紧。不要再停留了。” 一时之间,他是那样的可怕,甚至就连气场都变了。 是啊,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因为实在醉得厉害,罗琼的脑子一片轰鸣。没错,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哪能一点代价都不支付呢,一时之间,过往整整二十六年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呈现在眼前,还有那些几乎折磨了她整整一辈子的怨恨和愤怒。 为什么要愤怒呢,为什么要怨恨呢,母亲生了自己,她虽然是母亲,但那又如何。 母亲又没有亏欠女儿什么,怎么可能真的就一点都不图地付出。 为什么要痴心妄想呢。 …… 黄建良的车上,裹着男士西装外套的张艾坐在前排开车,而罗琼,则在后面照顾整个瘫了的黄建良。大约是酒劲整个上来了,罗琼抱着几乎不省人事的黄建良,哭得抽抽泣泣。总而言之,就是两个酒醉鬼在后排发酒疯。 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不要害怕,我的宝贝……没能保护好你,真的很抱歉。” 他的情话,一如既往地扣人心弦。 而罗琼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脸柔顺地贴到对方掌中。 “怎么能这样,那些人怎么能如此过分……把人整个脱光了玩,把人灌这样……会死人的……他们怎么能这样,视他人于无物。不放过他们……绝对不要饶恕他们,我要起诉他们,以伤害罪的名义……”她就那样断断续续地抽搐。 “得了吧,我的大小姐,别搞得这样的事就象你没有见过一样。有些事,对于常人而言,或许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置信的荒唐,但对于另外一个阶级而言,不过是日常消遣而已。黄建良的胃穿孔,就是为孙氏拼搏时喝出来的,可就这样,集团内依旧有人说他是在享福。而我,同样的事难道还见少了吗,一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小秘书,人家凭什么当你是人。” “搞清楚现状,我的大小姐,别把自己弄得就像没有见识的人一般。生命诚可贵,但命有阶级,人有高低贵贱,这世界,可比你想想中更加残酷。所以,不要再幼稚了。更何况人家是市委书记家的公子,你找谁告发他去?信不信,人家分分钟毁了你。” “别以为人家叫你女王大人,就真的怕你了。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一个戏称……” 一串串话语,将罗琼当场打蒙。 贵圈,她可望不可及的贵圈,区区一个草根的她,到底跑到贵圈做什么。她到底跑到孙筱悠的身体里做什么,像她这样的草根,如何能驾驭贵女的生活。 虽然这世界的本质是残酷,可这样未免也太过残酷了吧。 没错,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啊。 …… 等到所有的一切全都结束,一行三人回到孙家大院时,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们的异常。除了极少数几个知情者之外,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然后失去兴趣地转向别处,而这个时候的贾琳,正被一群女人堵在孙筱悠的衣帽间内。 她们非要让她换上孙筱悠那套,最具特色的粉红公主裙不可。 贾琳哭,贾琳大喊大叫着,但一切全都无济于事。虽然她的家世不如孙筱悠,但好歹也是百年资本家族之后,一群人终究不敢把她怎么样。这世界,终究是个讲究实力的世界。 这一夜,罗琼久久地坐在黄建良床前,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个近乎消瘦的男子。他的手,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环在她的腰上。而她的,紧紧地握在他手上。 努力、奋斗、拼搏,还有不甘人下的愤怒。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从黄建良身上品味到的感觉,就像她曾经的幻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罗琼心里某个隐藏极深,而且从来不为人知的隐晦,被黄建良砰地一声,整个敲开。 “在注定寂寞的长夜 不如先跟期待 跟期待诀别……” 轻轻地哼那首争气。 听到罗琼的歌声,黄建良原本闭得紧紧的眼睛突然睁开,与此同时,他的手从孙筱悠的腰部上升到脖子,然后是脸颊。轻轻地抚摸着她奶油一般细滑的脸蛋,他的唇覆上她的。 因为酒精的缘故,罗琼的脑子里本来就奔腾咆哮着各种情绪。 这样一来,更是整个爆炸开来,简直让她无法思考。 首先是完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全身上下的肌肉全都绷得紧紧地,但黄建良的眼睛融化了她。就那样整个放松下来,任凭对方处置。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再一次下滑,首先是脖子,然后游离在锁骨之上,接着是更下面。 但就在罗琼认为即将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却又戛然而止。因为酒精的缘故,黄建良一头栽了下去,然后整个睡死过去。 嘘地一声,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应高高兴还是失望。但今天,就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了。 …… 入睡之后,罗琼的灵魂从孙筱悠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漫步在别墅之中。 孙筱悠似乎是个喜欢照相和户外运动的人,这点有满满一墙壁的照片为证。现在。罗琼就站在书房内那幅巨大的照片墙前,这些照片几乎记载了孙筱悠过去整整一生的旅行历史。 西藏,孙筱悠身穿藏族服侍站在蓝天白云之下,笑得那样的璀璨。 海南,蜈支洲岛,她和水母有个约会。 澳大利亚,大堡礁,她象条美人鱼般游弋在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里。 埃及,金字塔,她在漫天黄沙中骑着骆驼…… 罗琼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她如饥似渴地看那些美妙的景色,还有那她只能想象,再也没有机会触及的外部世界。伸出双手,想要触碰,但她能够摸到的只有冰冷的墙壁。 这一刻,罗琼彻底遗忘了心里医生关于孙筱悠有心理疾病的描述,忘记了那十六位咄咄逼人的董事,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妒忌和怨恨将她整个充满。 一个几乎将整个世界完全领略的女人,一个生活得如此自由自在的女人,一个拥有黄建良那样贴心人的女人,她完全无法想象,为什么孙筱悠还要吃饱没事干地去玩什么高空坠落。 类似跳楼上吊那样的事,即便要做,也应该由象她这样的苦逼去做才对。 因为每张照片上都有准确时间的关系,罗琼一张一张地看,仿佛一条无形的曲线,将孙筱悠的整个人生串联起来,然后整个展现在她面前。然后,这条曲线断在了六年前的春天。掐指一算正好是孙筱悠大二的时候,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孙筱悠不再旅游。 当然,仅仅从没有照片这一点,就做出这样的判断,未免也太过牵强。 因为时罗琼脑子里满满地都是羡慕和妒忌,所以没有办法思考别的更多。她脑海里满满地全是自己过去那种,甚至就连黑白都不存在,除了极度压抑的灰色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人生。 漫步在别墅之中,虽然孙家大院主题建筑仅仅只是一座山寨式别墅,但在某些方面它和它的保养者,做得的确不错。尤其是别墅走廊上的那些壁毯,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上的古董壁毯,它们有来自西方社会,有中国本土的,甚至还有中亚地区的。 大部分和宗教有关,少部分是人文景观,她就这样漫步在艺术品长廊之中。一时之间,甚至灵魂都得到了洗涤。最终,罗琼停留在那副《罗斯德亚的吻》前,画中一对情侣拥抱接吻,他的深情,她的沉醉。罗琼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别墅顶楼花园内的游泳池旁,罗琼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点一点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今天,假如仅仅只是想要愚弄张艾,那么这里就有水,完全没有必要费尽心力地跑去水库。这里的水,更干净,更有格调,更适合高大上。而那个水库,不远不近,十五分钟车程而已,听着容易,做着却难。天知道就这十五分钟,会产生什么变数出来。 而且相对这个相对封闭的泳池,那水库几乎处于完全开放状态,在那里上演荒唐戏,可谓是坑爹党中的极品大坑。那些人,虽然个个都有过硬的靠山,但在这个咨询年代,尤其是智能手机和微博一统天下的年代,甚至就连国家机器都只能用事后和谐的方式控制舆论。 区区几个二世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掌握一切。 真是太滑稽可笑了。 至于张艾,从她的言谈分析,她不是不了解那几个人渣的底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根基的姑娘,虽然是董事长的同学加闺蜜,但短短几年内,几乎是以扶摇直上的速度,一路从公司最底层的小秘书,做到总经理助理这个位置上。张艾本人能蠢到哪里去。 再加上那些女宾们,尤其是贾琳的反应显示,张艾似乎不是被人用非常手段请走的。 天知道张艾为什么会到那个水库去, 鬼才知道呢。 但从她身上那些因为急于挣脱束缚而留下的伤口,还有那带伤跃入水库的举止分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有鬼的样子。那水库,那样的死水,臭哄哄而且脏兮兮,天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细菌和寄生虫,若是因为异心而做那些,那样的付出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这世界……水太深了,不适合她这样的草根女混。 太复杂了,罗琼已经不想去思考了。 进入灵魂状态之后,罗琼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会大幅度提升,与此同时逻辑推理能力也会更强。但现在,她不想去思考那么多,不想去烦恼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些时候,人蠢一点会比较幸福。太过聪明的人,尤其是女人,得不到幸福。 把手放到唇上,她还在回忆那个吻。 有史以来第一次亲密接触,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爱? 正文 第十六章 夫妻 夜,宁静而且甜美。 水,深幽而且微寒,在水下灯的折射下,它的魅力远远超过最纯粹的宝石。 树林,仿佛隐藏着深不可测秘密的怪兽。夜风吹起,水面荡起波纹,生的跳跃突破死的寂静,树叶相互摩擦着,发出嚓嚓色声音,仿佛在窃窃私语。 漫步到泳池旁,这个闪烁着微蓝光芒,水面荡漾着波澜的池水是那么有魅力。 再也忍不住地,她将脚伸入池水,踢起水花。 “喂,罗琼,”身后炸起一个声音,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是谁,“我记得有再三提醒过你,不要干扰自然界的规律,不要制造灵异事件,你的脑子到底长到哪里去了。” 随着这声责备,罗琼刷地一声挑起来,吐着舌头,摆出乖乖女的造型,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挨训。她当然知道,夜深人静,空无一人的水池突然飞起水花,会引起什么。 但那样的事,曝光的几率会不会也太低了一点。 一步步地走近,那个浑身漆黑的男子,罗琼不安地移动着脚步。她不想再面对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不过好在,对方似乎也不想做长时间的停留。 伸出手,拿着某个物体举到与她头侧,说句实在话,孙筱悠的身高实在是太过玲珑。根据不可靠目测,能不能上一米五都成问题。无怪乎恨天高会成为她的日常装备。 “喏,拿着。原本以为你不需要这玩意,但从今天的和状况分析,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唯唯诺诺地伸手接下,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谁知道接下来的却是一个手机。一个外观上和孙筱悠现在正在使用的手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手机,最重要的是,她即便在灵魂状态下也可以触摸和使用。完全不敢相信地叫出声来:“喔,这个是什么。” 伸出手来点了一下,手机的屏幕保护是一团没有具体形态的雾气,彻底点开之后变成骷髅。然后,一个冰冷而且机械化的声音报着倒计时:“还剩,46天6小时**分。” 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她差一点就将手中的手机给抛了出去。 使者略有些不耐烦道:“拿稳一点,制作这个可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它能提醒你剩余时间,还能用作紧急呼救,但记住,一定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才能呼救。” 说完,就那么直截了当地消失,似乎多留一分钟都不愿意。 摸着之前被触碰的头,“什么嘛,跑得那么快,就像人家是细菌或者病毒一样。” 他不在时心里充满怀念,他在的时候却又恐惧和不耐烦,这样一来,还真有点象电视剧上演的坠入情网的情节。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脏越跳越快,这可真是不像话,一个姑且不谈性别,搞不好甚至就连物种都不同的存在,她在这里小鹿撞撞个什么。 她都已经有黄建良了,还在这里幻想个什么劲啊,真不像话。 将手指重新拂上手机屏幕,机械化的声音再一次报时:“还剩,46天6小时**分。” 将这样一个东西送给自己,使者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呢,难道是在催促自己赶快行动吗?一时之间,她想起之前的对话。你是我整整一千年使者生涯的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平稳地将你送走,那么我就能和我的责任和义务说再见,然后去追寻属于我的一切。 她当然知道哪种急切地,想要振翅高飞的感觉。 并非罗琼消极应付,只是,她实在没有可以努力的对象。因为血亲的爱不被计算在内,而她又是那种被母亲死死关在房门之中,没朋友没社交的人。所以,一时之间还真没对象。 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消极影响到他人,所以她决定认真做一次努力。目前的方向,以她肉身为主,明天,她要去医院一趟,看看几天以来,究竟有哪些人探望过她。 然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 漫步到书房,进门之后是是一个略小一点的旋转楼梯,大约只有90度的样子,顺着楼梯往下,位于书架的尽头,是书房的书桌。因为孙筱悠几乎没有使用书房的习惯,所以现在书房几乎被黄建良整个占领,书架上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要么是管理学书籍,要么是与金融和商贸有关的书籍。总而之,几乎全都是女性不喜欢的书籍。 书桌上,满满地堆放着纸质文件,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将之前没有处理完的文件吹落一地,罗琼漫步其中,一页页地看。准确说,这些散落一地的纸页并不是正式文件,只不过是黄建良的手稿,有些还是他的读书笔记而已,其中大部分是和钢筋水泥以及建筑有关的。 看着那张位于窗口的椅子,还有那些一大堆用过的草稿纸,还有堆在案上插满书签的建筑学书籍,她能感受到那男人的用心和努力。她一直以来期待和希望的努力。 看来,对方不光很认真地听取了她的意见,并且还在对应领域投入了相当的心血和精力。 他相信她,自己的推测和猜想得到了重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因为母亲的猜测的质疑,哪怕是最细微和最正常的理论,只要出自罗琼之口,罗母就会给予无止境的质疑和否定。因为被否定的时间太过漫长,渐渐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她的存在,她的意志是否合理。但在现在,猛然遇见一个肯相信自己的人。 天知道罗琼有多欢喜,多么感动。 就这样,在月光下,她轻轻哼唱。 “不能失去勇气 不能不争气 不切断纠结 怎么看得到 新的新的下一个也许……” 虽然怀着一定要比黄建良起得更早的念头,她想要照顾黄建良,不管是真爱也好,错觉也罢,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挑剔了。在剩下的46天之内•,她要象个真正的女人那般活着,在这剩下的46天之内,她要体验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她全部都要体验一次。 虽然下定决心要早起照顾黄建良,谁知道,刚刚挣脱头疼,罗琼就看见黄建良不光已经起来了,而且还收拾好了自己,做好一切,现在正端端正正地站在床头,等着伺候她起床。 得知孙筱悠已经醒来的消息,诺莱尔拖着一杯清水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她,而黄建良,刷地一声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 因为醉得实在厉害,罗琼现在头疼得简直就要炸开,除此之外还很口渴。 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微咸,温度刚刚好。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从窗边走了回来,一手扶在床头,他在她额头上留下早安吻。“这么早叫醒你,真是十二万分地抱歉,但一会医师要来给你做检查,所以忍耐一下,我的宝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地带有哄劝意味。因为两人的距离,她能清晰看见那男人眼里的血丝。 昨夜,醉成那样,吐成那样,今天想必他比自己还要难受。但还要早起伺候她。一会还要去公司继续拼命……他的胃,没问题吧。 摊开一旁的早报,黄建良为她阅读整理之后的新闻,一部分来自报刊和杂志,另外一部分来自网络。他在制造足以让她脱离睡眠的气氛。虽然前一天狂饮了那么多酒,但黄建良的声音依旧好听到足以温暖人心,晨光从他背后的玻璃窗中射进来,将他脸上那些细微的绒毛一根根地衬托起来,这么一时半会儿,那男人简直就像一只蜷在沙发上的猫。那么惹人怜爱。 一旁的诺莱尔略有些不高兴,要知道,黄建良现在做的这些可是他的本职工作。 饭碗遭到侵犯,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虽然想要自力更生,但在孙筱悠的衣帽间内,罗琼再一次昏倒了。 因为实在无法做出选择,被逼无奈地,只能像前一日那样,高举着双手等待黄建良为自己穿戴打扮,略有些歉意,但与此同时又有些心满意足,她品味着看着那男人满眼的无奈和宠溺。所谓女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就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小任性。 她只不过是想要他更宠自己一点点。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都打扮齐全。因为穿的是相对高跟鞋更容易行走的靴子,所以他弯下腰去给她系鞋带,黄建良的表现就像一名忠心不二的仆人,他所有的动作看上去是那么的娴熟,那么的习惯成自然。天知道原主是出于什么心态,把丈夫当下人来使唤。 一时之间,她有些心疼他。 仅仅因为不幸出生在平民之家,无论多么努力,多么认真,多么有才华,充其量只是个下人。甚至就连在自己妻子面前,也只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张艾的抱怨,黄建良的胃穿孔,就是为孙氏拼搏时喝出来的,可就这样,集团内依旧有人说他是非……一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小秘书,人家凭什么当你是人。 将手抚在黄建良脸上,她的心,越来越疼。就像此事对方身上所背负的委屈,全都变成了她自己的。甚至比她自己背着那些委屈还要叫她难受。 坐到早餐桌前,黄建良一脸神秘地将一个纸盒子推到她身前,打开一开,是十二个形态各异,被做成龙猫的泡芙。而且最妙的是,这些龙猫甚至没有鸽子蛋大,最多只有正常泡芙的六分之一。也就是说,即便她一口气全都吃下去,也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一眼,仅仅只一眼,他就如此上心,一时之间罗琼除了眼泪花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这样一个细心,而且知心的男人,天知道孙筱悠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还跑去跳楼自杀。 不管怎样,这男人现在是她的了。 他是她的了。 对于这十二个龙猫泡芙,来自洪培国度的专业人士诺莱尔自然给予百分之一百的鄙视。说实话,对于一个出自老牌国度的专业管家,几乎全世界各地的菜肴他能做得出手,对于这样一位几乎可以说是在生活上十项全能的大拿,这样的小小心意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一点。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条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也就用不着跳出去给主人添堵了。 正文 第十七章 诊治 因为罗琼前一日提到的那些关于水上休闲娱乐中心的疑惑,因为他这里收到的情况报告是以部门形式上报的,想要更细一步地将责任追踪到某个具体的个人头上,必须到公司财务科的资料房去提取更细一步的资料。所以,早餐之后黄建良匆匆告别之后,便上路了。 在别墅的大门口,虽然有些羞涩和不习惯,她和他吻别。 天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不过三天而已,她和他就发展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的地步,这可真真是羞死人了。但那又如何,他和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所有的一切,不都合情合理吗。 象正常女人那般恋爱,象天下绝大多数女人那般恋爱,难道不是自己想要体验49天时的既定目标之一吗?只是,罗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生今世还能拥有如此待遇,像公主一般被人珍惜和爱护,一时间眼里心里全都是感动。她当然知道所有的一切全拜谁所赐。 所以,不自觉地将自己摆到黄建良的妻子这个位置上去。 在剩下的46天之内,她要认认真真地做对方的好妻子,无论如何,不能负了这男人。像韩剧上演的那样,她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口,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车辆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痕迹,这才折身返回。心中充满了念念不舍,还有如同重获新生般的喜悦。 送别黄建良,罗琼到别墅花园里去散步消食,顺带等待医师的到来。 孙家的花园,前花园种植的几乎全是不会开花的常绿植被,至于另外一些斗艳争芳的美丽品种,它们全都被种在了后花园里。从中国人喜欢的梅花、兰花,到西方人喜欢的玫瑰百合,甚至就连当前最火爆的一些植物,全都一应俱全。 正在感叹富贵人家的美好生活,就听见保姆阿姨上来通报,医师倒了。 因为孙家有自己的私人医院,所以前来为孙筱悠诊治的,自然也是自家的医师。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大龄青年,一张乳臭味干的娃娃脸,黑色塑料边框的眼镜,身材和所有文职人员一般,偏向文弱。远远看去,就像尚未发育成熟的大男孩。 但自家医院能把他派来给她这个董事长诊治,这人必然也是有过人本领的。 至于跟在医师身后,拎着背包,一脸崇拜和仰慕神情望着罗琼的,自然是人民医院的小护士姚静。不,因为罗琼的关系,她现在已经是孙氏私人医院的护士了。因为孙家的私人医院是贵族化医院,里面的护士虽然每一个都有极高的专业等级,文凭至少是研究生,但怎么说呢,相对从公立医院走出来的姚静,这些人的临床实践经验明显不够看。 想想一个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普通人和有钱人之间比例,姚静还在人民医院时,平均每天负责的病人少说也要用百来计算。和她相比,这些习惯了一对一的护士,实际操作能力完全不够看。再加上姚静是被董事长御笔钦点的红人,平日里在孙筱悠面前还能说上话。 所以二话不说的医院方,在她正式上任之后,直接让她跳过实习期,空降成为护士长。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简而言之,只不过是跳了一个槽,姚静现在可谓是前途无量。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姑娘,也有能力驾驭现有岗位。姚静当然知道自己之所以能遇到今天的好事,一切全拜孙筱悠的缘故。虽然不明白象孙筱悠那样的贵女为什么要对自己另眼相待,也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理儿。但如今这世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被人利用什么的,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被贵人利用的价值。 孙筱悠想要利用姚静去达到点什么没假,难道姚静没有想过利用孙氏作为跳板提高自己。 双赢而已。 更何况被贵人相中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别人打破脑袋都挤不进来的机会,她当然会珍惜,也会怀抱感恩的心态好好回报自己的贵人。别的不为,就算只为自己也应当如此。 抱着这样的念头,姚静当场给孙筱悠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这么一瞬间,她甚至要萧拜。没错,就是电视连续剧《大长今》里面,宫女们对着贵人行的那种礼。怎么说呢,姚静是个不折不扣的韩迷,韩剧看多了,尤其是古装韩剧,不自觉间就被洗了脑子。 主治医师看了看一本正经正在行礼的姚静,然后又看了看一脸错愕的罗琼,吭哧一声,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姚静的底细。走后门来的,那又如何,真有本事的人难道还会在乎谣言。此时看到姚静对自己人生的贵人,也就是孙筱悠如此恭敬,一时之间起了爱才之心,如此知恩图报的一个好姑娘,自然要好好栽培。得力的手下,谁会嫌多。 尤其是那种,既得力又忠心的。 …… 姚静的性子,是个十分活跃的,再加上主治医师也不是死板之人,见董事长非但没有反对,而且还对姚静讲的那些,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而姚静本人虽然口头上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但手上的工作却是一点也没落下。所以也就顺着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对一服务中,聊天和谈心也是服务内容之一。 总而言之就是,主顾喜欢那样上哪样。 因为前二十六年被母亲封闭得实在厉害,憋久了,罗琼几乎人格都整个变了样。 不懂人际交往,不会与人相处,更甚至,会本能地逃避和外人接触的机会。这样的一个她,想要彻底改变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虽然时日不多的她没有办法一一纠正自己人格上的缺陷,但最少要将自己的脑子和当今的潮流接上轨。 明白现在象她这么大的姑娘,喜欢哪些。 总不能日后出去和人相处时,眼睛一瞪,什么都听不懂吧。 比如之前在派对上便是如此,因为是派对主角的关系,她少不了被人围着,阿谀奉承的有,歌功颂德的有,冷言冷语的也有,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这些人虽然全都以罗琼为中,但她们说的那些话题,谈论得热火朝天的那些话题,偏偏她一句都听不懂。 因为应不懂,所以既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如何插进去,自然也就心急如焚了。 虽然当时有黄建良在,他体贴地为她打了掩护,并将所有的事一件件地收拾干净了。但那种完全无法融入集体的寂寞感,就像将罗琼过去二十六年的生活,再一次展现在她眼前。那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体会了。虽然她剩下的时日不多,但也必须好好学医一学。 不然,天知道下一次会捅出什么篓子。 黄建良虽好,但谁能365天全年无休地守着谁呢,谁能? 永远记得《挪威的森林》上面直子的对话。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护另一个人,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得自己去学。 无论哪一样,她都要一点一点地去学。 而姚静,正好唾手可得。 姚静给罗琼讲韩剧,讲音乐,讲服装首饰,讲当下流行的一切。讲年轻姑娘们喜欢的一切。罗琼听得耳朵都直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家门之外的世界,竟然如此丰富多彩。 还好自己选择了挑战,否则她这一辈子,岂不是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作为游走在时尚第一线的尖端人士,孙筱悠的生活自然离不开时装发布会和时尚杂志,打铃叫人抱了一堆上来,姚静眼都看直。能被被原主孙筱悠青睐的,自然不是凡品,虽然书里的品牌和姚静完全处于两个不同世界,但欣赏美丽的东西,总是让人愉悦的。 一页页地翻着,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并且不时指出一两件自己相中的。 “这件适合你,还有这件和这件,搭配起来,那个简直叫人忍不住哇塞一声……还有这件,简直就是小清新啊……小碎花的田园风格,加上蕾丝,你不知道有多美……”虽然她的举止有些没大没小,但本性如此的人,遮都遮不住,更何况好歹姚静还知道本分。自己今天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乐的。所以,给罗琼指出的衣服几乎都是适合她,至于那些适合自己的。 哼哼,姐买不起原版,难道姐还买不起高仿吗? 总而言之,姚静这姑娘,虽然爱美但也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姑娘。 她没有某些姑娘身上的贪慕虚荣,即便遇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虽然一时兴致冲冲,但也不至于失去本性。 欣赏,浅尝辄止就行,可别让物欲左右了你的生活。 书页翻动到某一页,姚静的眼睛再也离不开了,罗琼好奇地上前一看。 那是一双高跟皮鞋,足足八厘米的鞋跟,装饰着施洛华的水晶,虽然是当季新品,但不偏不巧孙筱悠就有这么一双。看了那细得足以戳死人的鞋跟一眼,罗琼自认为她没有福气享受这么一双。 至于孙筱悠,等到她回来,那鞋就该过季雪藏了好不。 所谓时尚,不就这么个玩意嘛。 让下人将那双鞋提了上来,说是送给姚静,做为陪自己聊天的报酬。她当然知道,一个有骨气和尊严的姑娘,不会莫名其妙地收别人的东西。即便要送,也得立个名目送。 学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虚推眼镜姚静笑道:“姐,可别这样,这么高的鞋跟,我可无福消受。俺是劳动人民,累死累活的命,俺可不想穿这么一个累赘,在病房里跑来跑去,那样象什么话啊。万一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给摔了,那可就大大地不值了。” 话虽如此,但在罗琼的热情邀请之下,依旧上身试了试。 因为过去好多年内,一直奔波在市内最忙碌的公立医院内,姚静几乎没有穿高跟鞋的机会,即便是少到又少的机会,需要穿一双救场,也会尽量选择那种鞋跟比较矮的。三到五厘米那种。猛然之间,穿上这么高一双,虽然兴是兴奋,但也就一两分钟而已。 欣赏,两分钟就够了,姐不会让你扰乱姐的生活。 但就这两分钟,罗琼看出来,对方和自己有同样的毛病,那就是穿鞋跟太高的鞋时,她的膝盖有点打不直。不过,姚静的状况,明显比她好多了,走了两圈之后,自然也就修正了。 好奇之下,不由地多问了一句,原来是因为怀抱二心的关系,姑娘自己掏腰包学了礼仪。 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穿高跟鞋的要点记了下来,罗琼决定在没人的时候多多练习,不管怎么说,孙筱悠总归是白富美,还有高跟鞋女王的美称,要是叫人发现高跟鞋一上脚,膝盖就打不直了,那可真是,后患无穷啊。 因为日后要和姚静一起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罗琼留两人下来,一起吃了个饭。 至于那双鞋,终究还是没能送出去。 虽然是个不懂人情事故的人,但从一旁的主治医师身上,隐隐地觉察到似乎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去书房取了一套入门级的书籍,借给姚静作为弥补,因为是小范围内流传的印本,这书不是钱能买到的,再加上书上有黄建良的读书笔记,所以,也称得上是十分珍贵了。 和想象中的一样,姚静在得到书籍之后,高兴得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看来这姑娘是真心想要努力的。虽然其真正品性,还要用日久见人心来考验,但就目前而言,她喜欢。她需要。 穿着那双之前没有送出去的高跟鞋,罗琼按照之前姚静所的流程,一步一步地练习走路。她一条腿一条腿地压着,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够尽快适应孙筱悠的装备。虽然她压根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走出上流社会的风采,但总不能一登场就让人给识破了吧。 正折腾得欢,就听见下面的人上来汇报,车已经准备妥当。 孙筱悠有私家车也有私人司机,着不是理所应当的事的,罗琼在坐上车的那一刻有些忐忑不安,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一学开车什么的。一个有那么多私家车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自己不会开车。虽然她只在孙筱悠身体内呆49天,但人生难免有意外,比如昨天晚上,如不是因为她喝了酒,只怕当场就要穿邦。 学习礼仪,学习驾驶,学习一个贵女理所应当知道的一切,与此同时,还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倪端。虽然时间因为被安排得满当当的,需要承受的压力也十分大,在说一句大实话,她压根就步步认为自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做好所有的一切。 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心里却生出一丝喜悦,那感觉,就像自己残破不全的人生,会因为这些努力而被一点点地缝补完整。虽然她剩下的时间只有46天,不45天了。但她希望,至少她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尽可能地完整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手指抚上手机,提醒声再一次响起:“还剩,45天21小时**分。” 正文 第十八章 窒息 坐进车内,这才发现原来驾驶车辆的人不是孙筱悠的私人司机,而是管家诺莱尔。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行礼:“作为主人的官家,怎么能这点小事都不尽力呢。” 就像对待公主一般,他将她扶上车。 诺莱尔的声音,象秋日的艳阳天,宽广清澈,罗琼的脸不由地一红。但正如姚静所说,美丽的东西,欣赏两分钟,雀跃两分钟就好了。千万不要让他毁了你。 …… 车辆顺子出院回家的路,原路返回,罗琼坐在窗内打量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因为一直以来,被母亲管得相当严格,罗琼的生活只有两点一线,学校和家庭。而且还仅限于学生时代,除此之外,母亲几乎不许她做任何事,任何地方都不许她去。 还记得在小学的时候,因为没有朋友的关系,她被班上所有同学联合排挤,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发了疯似的想交朋友。正巧在这个时候,班上来了转学生。 新同学就意味着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朋友没社交,所以她赶紧围了上去。 当时的罗琼,可谓是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这个唯一的朋友,因为对方提出自己父母是小学老师,要罗琼到她家去写作业。实际上,她真没干什么,就是写作业。那是一个相当朴实的姑娘,父母也不错。但罗母如何能够忍受这种,女儿想要跳出自己视线的逆天大叛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她找到了那个同学的家,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揍罗琼。 打那以后,那个同学就再也不和罗琼来往了,“她母亲好像觉得我们家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自己女儿到我家写作业好像某种见不得人的事。”总之当时人家就这么说的。 然后到了中学,好不容易交上了朋友,却引来了母亲更大的怒火。怒气冲冲的罗母冲进教室,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了那姑娘的一只胳膊,理由是可笑的带坏罗琼。虽然这事到了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她不知道,但从那以后,她的生活真的就黯淡无光了。 除了母亲,罗琼的生活再也没有另外的接触点,但她的痛苦恰恰是母亲这辈子最骄傲和自豪的事,不止一次,罗琼听见母亲和人吹嘘,“我这辈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老公也不成器,但我好歹养了一个清白干净的女儿。我家姑娘啊,纯洁得很,从来不接触不三不四的人。”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内心深处,那种被人用刀子一刀刀割的感觉,再一次浮现。 痛得就快无法呼吸。 没有谁能百分之一百地保护谁。母亲,您这是要在百年之后,带女儿一并上路的意思吗。 …… 公益性的广告栏,因为是福利性质的存在,在整个城市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它的身影。罗琼看着那一个个飞奔而过的广告牌,还有上面那些稀疏张贴的广告,脑子里再一次回想起曾经在初中时代,那个几乎发了疯想要离开母亲独自生活的自己。 还有,当所有的努力全都失败之后心灰如死的自己。 医院正门前有个广场,就是罗琼附身当夜和使者谈话的那个广场,看着那些呈360度环形喷射的水柱,不知觉间,她整个人看得呆了去。伸出一只脚踢向水柱,她心满意足地看着水流因为自己而改变流向,然后,果断转身走进医院大厅。 老实说,在过往人生中罗琼并不是没有住院经历,但当时几乎所有的事都由母亲一手包办,所以她对医院着实不了解。所以,理所应当地套用了孙筱悠住院的模式,因为是NIP房的客户,所以医院为她配备了一个实习护士作为前台,专职处理各种来访。 所以,理所应当地跑到护士站台去询问,那个名叫罗琼的病人,这几天是否有访客。 结果自然而然地惹了一堆白眼。 因为这家医院是远近闻名的好,甚至就连省上都没有这里好,所有每天到这里就诊的病人,还真就客似云来。不光门诊部被来自全国各地的寻医问诊者,挤了个水泄不通,甚至就连住院部,从病房到走廊,再到楼梯过道全都是病人。有些病人,因为实在等不了床位,甚至就连入院之后输液都是坐着输的。病来如山倒,谁敢拖延治疗时间呢。 就像姚静所说的那样,普通病房里的客人平均每人每天要负责上百个病人,甚至就连喝水和上厕所都没有时间,哪里有功夫处理病人的这些琐碎小事。虽然医疗记录什么的,一个也不能不少,但另外一些,比如访客什么的,还真没有人去留意。 看着眼前那些推着小车,带着药水和温度计跑来跑去,忙得简直整个疯掉的护士们。 还有病房内大呼小叫,寻求帮助的病人。罗琼很自觉为这些忙碌的白衣天使让出通道,她注意到到这些护士穿的,几乎全都是平跟鞋,而且几乎全都是透气性极好的布鞋。 不过想想也对,象这样一整天气都不喘一口地跑来跑去,再穿一双不透气的鞋,那双脚会因为汗湿而变成什么样呢。 可就在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了罗琼母亲那犹如平地惊雷般的叫骂声。 “不肯,为什么不肯,呵呵老罗,我算是把你整个看穿了。在过去的十几年内,你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身为父亲的你,自己闺女的生活费一毛都没有出过。既然过去的几十年,你能做到什么都不理,什么都不管,那么现在跑出来干什么。是为了孙家那几十万吧……” “是,女儿有你一份,但你给我洗干净眼好好瞧一瞧,那床上躺的TMD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不够花的无底洞。记得医生说过什么,就算她成功醒过来了,以后也是个完全残废啊……老罗,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把一生都给你,给了你女儿。你在外面找女人给你生儿子,抛妻弃女我不怪你,谁叫我肚子不争气,可你不能让我晚年无依啊。那些钱,咱省省好歹还能过一辈子,要是全砸这个无底洞上了,你叫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方面是罗琼母亲的苦苦哀求,另外一方面是罗父毫不留情地使用暴力的声音。 那耳光,抽得整栋楼都晃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记得医生怎么说吗,琼琼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你这个母亲的缘故,因为你的二次伤害……居然还敢和我说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见钱眼看的货……是,我对自己女儿一点付出都没有。你TMD怎么不想想,当初你跑琼琼学校去把别人的手给打断了,究竟是谁给你擦的屁股……” 无论怎样,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人使用暴力,竟然就连一个劝阻者都没有,这种极度不正常的事,向罗琼展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事实,父亲和母亲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成这样了。 他们的打闹频率已经让所有人都麻木的地步,甚至就连正义人士都不想搭理的程度。 所谓军人,一方面是无穷光辉的正面形象,但另外一方面则是自私、虚伪、大男子主义,以及极度的重男轻女。然后,因为军婚保护法,除非丈夫有什么特大号过错,妻子不能单方面请求离婚,简而言之,外遇家暴什么的都不是大事。只要军人没把老婆打死,都不是大事。 罗父具有军人普遍的素质,那就是把战友看得比老婆重要,与此同时,他又是个顾家的人,但这个家是指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比如父母、兄妹、子女,至于妻子,那是外人。 至少在过去几十年内,他的表现就是如此。 换而言之,母亲即便在深刻理解军婚对女性的不公平之后,还要把她赶进自己曾经呆过的火坑。只为了,她年幼时那个滑稽可笑的梦想,她要把自己亲闺女整个撕碎。 一时间,罗琼觉得天昏地暗。 旁边,几个新入院的病人家属在嘀咕,“可不是,那个造孽妈又想拔女儿的呼吸器了……这么些天来,每天按三餐闹,外加宵夜和那个什么下午茶地闹。真叫人吃不消……” “拔掉呼吸器,不会吧,是亲妈还是后妈……怎么会有这种不是后妈胜后妈的存在呢。” “那家可造孽了……医生说他们唯一的闺女,不死也是植物人级别的残废,就算现在活下来,早晚也要死。可不就象她妈说的那样,整个一无底洞。这样的事谁家遭得住……” “可我听说,那闺女之所以那样,是因为自己亲妈二次伤害的缘故……” “真的假的,亲妈怎么狠得下这个心……重男轻女?这年头,在城市里,闺女可比儿子精贵啊……边缘山区来的?难怪如此,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一群人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叽叽喳喳。 母亲放弃自己,母亲要自己去死。即便得到孙家那么大一笔钱作为赔偿,即便她的医疗完全不需要母亲支付任何费用,她依旧要自己去死。 罗琼就那样踉踉跄跄地走着,一时之间,脑子里就像被人一口气拉爆了无数炸弹。 自家母亲是薄情寡性之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罗琼的母亲都是那种见不得有人拖累自己的人。别说罗琼,就连别家的孩子貌似拖累了他们的父母,她也是极度见不惯的。 和母亲一起外出,比如买菜什么的,若是见到不听话或是有病的孩子,罗母就会再也忍不住地哇哇大叫起来。那孩子怎么不死,他怎么不去死,那种完全拖累父母,就算养大也不会给父母带来好处的孩子,怎么还活着。 罗妈妈是那样的震惊和愤怒,以至于完全不考虑对方感受地当场喊出来,就连多忍一分钟也不行也当场喊出来。 生活在这样一个母亲身边,虽然罗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自己不能满足母亲心愿的那一天,她会被无情地割舍掉。但当事实来临这一日,依旧心如刀绞。 因为那是母亲,最伟大最崇高,集人类所有美丽愿景于一身的母亲。 她的, 母亲大人。 泪水啪啦啪啦地掉了下来,现在的罗琼简直就是泪如雨下。 张开嘴巴,想要呼吸,但悲痛让她整个窒息。 正文 第十九章 姑娘,坚强起来 张开嘴巴,想要呼吸,但悲痛让罗琼整个窒息。脑子里,母亲的声音响起:“琼琼,我的好琼琼。你要记住这世界上只有妈妈会对你好,除了妈妈以外,所有的人都会害你,只有妈妈不会。所以,相信妈妈,把你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给妈妈……” 您说过,您会对我好,永远对我好,只要我乖乖听话。 我做到了,可您现在却要抛弃我了。 妈妈,我相信你,不管您说说的话有多么不合理,多么荒缪怪诞我都相信您。无论你的命令我多么不情愿,就算您要我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进入婚姻,同床共枕什么的,我也都乖乖照办了,绝对没有忤逆您。因为您是我的唯一,我过往人生唯一能接触到的温度。 但现在,你要抛弃我,您将我的整个人生完全割碎之后,又要将我整个放弃。 您重男轻女我能理解,那是时代的过错,你自己也是受害者。但假如您不喜欢我,就把我丢出去就是,让我自生自灭了就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对我。在我过往一生中,您如同软禁一般地囚着我,让我即便有嘴也只能做哑巴,即便有耳也只能做聋子,即便有眼也只能做瞎子。您几乎剥夺了我作为人类的一切权利,您几乎把我的人生整个粉碎。 但现在,您要把我整个抛弃, 这样一来,我算什么,对于您我究竟算什么个东西。 罗琼就那样哭着,那样摇摇摆摆地走着,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虽然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什么伤心,诺莱尔大步向前地将她扶住。他象忠贞不二的卫士一般守则她。 前方,走来一群医生,好像是刚刚对某个重病病人进行集体会诊的样子。为首那人,是一个和孙筱悠差不多大的男子,中等身材,不算结实,白大褂上衣口袋里查着一只钢笔。 就这么刷第一声,他停留在罗琼身前,抱着双手,用极度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我说孙大小姐,您老这么悲痛欲绝地又打算干点什么啊。这一会,您是还打算跳楼,又或者想换个花样来作死,还是您打算用这楚楚可怜的姿态勾引谁。我说,那个被人砸中的孩子,至今尚未清醒呢。瞧瞧她的家庭,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我的孙大小姐。” 因为认出孙筱悠的关系,一旁的一声急忙拉扯自己的同事,想要给他提个醒。这样的贵女,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招惹得起的。但来者却毫不留情地继续斥责:“算我求求您了,我的大小姐,就算您真的想死,换个地儿行不。别再占用公共资源了,我们,忙得很。” 罗琼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刘季,孙筱悠的中学同学,她的毕业照上有这个人。 虽然知道,但却就像没有看见那般,从他身边路过。这一刻,她的脆弱就像漂浮在风中的一片落叶,即便刻薄如刘季也不由地一震,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然后,就在下一刻,罗琼的身子一软,整个昏死过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刘季伸出一只手想要搀扶罗琼,但迟了,诺莱尔已经将她扶住,并且整个抱起。她的身体,她的手臂,她的发,她的泪就那样和刘季擦身而过。 然后是一群医生和护士的大呼小叫。 错愕地看着那只刚刚被伸出的手,然后,他看见了,那些犹如梅花花瓣第一样滴在地板上的眼泪。一个人,得悲伤到何种程度,才能这么巴巴地掉一地泪。 她究竟因为什么,才如此悲伤。 等到完全反应时,孙筱悠身边已经没他的事了,虽然一家拥有完整内部体系和成熟监控制度的医院,那个时候送来的什么病人,该哪位医生收房都是有明确规定了,几乎完全不可能出现混乱,但重特大疾病属于例外事件,特事特办,难道不是吗。 再加上有了姚静这个活生生的案列在前,医生和护士们要是没点念想,那才真真有鬼了。 要知道,这年头医护人员的过劳死,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输液房内,两个实习护士躲在里面玩手机,见到这种状况刘季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没见外面都忙炸锅了吗,你们这些实习生可真是,无法无天了啊。” 两人中的一人,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刷地一声跳到一边。脸色变得整个惨白起来,象她这样几乎没有任何根基的孩子,光是进入这家医院已经耗光父母所有的一切,若是不能顺利通过实习期,天知道家里会怎么对她。相对她的惶恐和不知所措,另外一位则要从容淡定得多,爽朗一笑道:“我说刘大医师,并非小女子们想要偷奸躲懒,而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都没了,医工们搬去了。没有生理盐水,我们配不了药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满里偷闲。” 这人是院长的亲戚,属于有来历一类,当然无惧一切。 瞄了一眼堆在房间一角的空箱子,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的确空了,就一般而言,病房用药是以车来计算的,区区两个小护士无计可施,也情有可原。所以,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谁知道那小护士,顺杆爬了过来,把手机贴到自己嘴巴上道:“刘医师,我们正在玩手机摇一摇,您也来吧。我表姐,就是那个不干护士出去下海的,自己开了服装店,专卖中老年服饰。我微薄上有她所有服装的图片,而且还会在第一时间更更新。怎么,有兴趣给自家老女神选一件吗?”所谓老女神,就是指母亲。 无论对于哪个孩子,母亲不是女神级别的存在呢。 刘季想了想,自家老女神的生日貌似近了,以他现在的忙碌程度,就算有时间都没力气上街去选。而那位下海的护士,他也认识,横竖都要网购的东西,不如优先照顾自己人。 就这么想着,他同意了。 谁知道,手机一摇,手机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账号,而且两个都是他认识的。 …… 昏暗的灯光,狭窄的房间,泛着霉味的被褥,年幼的罗琼在垂死挣扎。 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此时正骑在罗琼身上。她用自己的体重牢牢将女儿牵制住,而她的手死死则地卡在罗琼脖子上。“死吧,去死吧。你若是死了,妈妈就可以再生一个弟弟,你若是死了,妈妈再生一个弟弟就不用缴罚款,而你父亲的工作也不会受到影响。你若是死了,全家都可以安好。” 虽然做着狠辣的事,但母亲的泪终究忍不住地落下,“你若是死了,母亲就可以再生一个弟弟,那样你父亲就不会对外面的女人念念不忘了……” 对了,罗琼想起来了,自己的人生曾经经历过这样一幕。 那一年,自己貌似才刚刚上幼儿园,因为意志不够坚定,事先的计划也不周全,所以母亲的杀人计划终究没有成功。但从此却将恐惧的种子,深深埋在了罗琼心里。 母亲是个杀伐果断的女人,不听母亲的话就会被杀死。 成年后的罗琼冷冰冰地站在一边,几乎是用看电视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母亲,这就是母亲,她的, 母亲。 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高中时,一位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姑娘们,你们得坚强起来,要知道如今这社会是男人的天下,身为女人已经低人一等,若不坚强只能作死……姑娘们,记住一点,不要让人轻易伤害到你,你们要坚强到,让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伤害到你。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你深爱的人……姑娘们,你们要坚强起来。” 那个时候的她们,普遍不理解这位老师的说辞,认为她太过冷酷。但如今的罗琼看来,这可真真是大实话……姑娘们,坚强起来。 没错,她要争气,她要坚强。 至少,这世界上还有她自己,难道这还不够吗。虽然没有哪个孩子会不爱自己母亲。 哼了一声,然后醒来,接近黄昏的病房,夕阳将一切染成暖色。 守在病房一角的诺莱尔正在翻看一本杂志,听到她醒过来的声音之后,立马赶了过来。看到她四处张望的眼神,诺莱尔首先道了一个谦,“您刚才昏倒的事,我还没有上报给黄总经理,因为一时当时事发突然,再加上原因未明,我得先顾着您没办法做。后来,医生确认您没有大碍,所以也就没有必要了,要知道黄总经理,现在的状况,可不是比您更好……” 是的,没错,罗琼想起来了,黄建良今天的任务是查账。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他正在打一场史无前例的硬仗,这个时候用无关紧要的事骚扰他,让他分心,颇为不智。 虚扶了一下脑袋,坐了起来,然后将诺莱尔递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也许是被酸味刺激,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咕咕响了。 略有些惊讶,还有点羞涩,罗琼道,“如果医生说没事,那么我们出去吃饭吧。” 一本正经地行了礼,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将一只手弯曲放在胸前,有点象邀请舞蹈的动作。罗琼攀着那只手,爬了起来。诺莱尔麻利地给她披上外套,顺带为她穿上靴子,系上鞋带。虽然所有的一切,黄建良也为她做过,但此时的诺莱尔做得更加自然和优雅,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黄建良所有的做派,都是跟眼前这位男子学的。 授人予渔,这就是所谓的师恩,尊师重道是华夏族的传统。黄建良的师傅,她自然要十二万分地尊敬,罗琼轻轻地和他说,“如蒙不弃,一起吃个饭吧。”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有些没戏没肺的感觉,但那又如何。倘若她还有心有肺,生活在自家母亲身边,早就死了不止一百次,哪里还会有今天。 正文 第二十章 绑架(上) 音乐响起,烛光照起,在某处鲜花包裹的西式餐厅,罗琼和诺莱尔相对而坐。虽然在天朝请外国友人吃西餐,就像天朝人到外国旅游,被邀请吃中餐一样犯二。但在明知道对方刚刚读完有关中餐和地沟油的文章之后,再请人吃中餐,简直就是犯二中的极品犯二。 国货,不是姐不挺你,而是您老实在不自强啊。 罗琼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泪流满面地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为自己处理食物。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现在的诺莱尔看上去似乎相当高兴。 扒开鱼肉,去除鱼刺……拨开虾壳,去除虾线……至于鸡腿,整个需要罗琼用手拿着吃,诺莱尔为她早早地准备好了洗手水,温柔而且娴熟地替她去除沾在手上的污渍。 看到这位同行中的贵族,餐厅经理一脸惊讶地拉来自己的班子,进行远程围观。当然,是隔着监控器进行的,他又没有犯二,怎么办进行直接围观那种蠢事。 看着那位优雅从容的管家,一时之间,罗琼的心,一点点地恢复过来。美食和美男,果然都是安抚人心的良药之一,就算仅仅只欣赏,那也是叫人愉快。虽然在此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怎么说呢,打重生之日起,罗琼便发现自己对母亲的依赖远不如前一世了。 有些事,即便在过去曾经是组成她整个世界的天和地,死过一次,也就淡了。 行到十字路口,远远地看见了那家泡芙店,心想着那么高级的一家店面,肯定不会用黑心面粉什么的来坑自己,再加上女人对甜食的特殊爱好,她唤停了车辆,请诺莱尔为自己带上一份。甜食可以缓解情绪低落,带来幸福感,再加上黄建良是个工作狂,时常忘记吃饭,所以他的胃才会那么糟糕。罗琼打算给他带一份回去作为礼物。 略有些怏怏地蜷在车辆后排,就在这是有人敲了她的车窗。抬头一看,是老大一束玫瑰。至于那名笑得一脸灿烂的持有者,罗琼认识,这个大约二十出头年轻的男子,是陈董事的儿子,之前十六位BOSS屠城时,他也在场,而且明显属于战斗力超常的那一号人物。 想到那场屠城战,罗琼心中不由地生出恐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这样把人家晾在外面,不闻不问也太过没有礼貌。 更何况黄建良现在正在公司查账,即便罗琼是个傻子,但通过从诺莱尔口中流露出的,那么星星点点的资料,她也能自己判断出黄建良现在在公司的举步艰维。更何况十六位BOSS屠城那天,她也在现场,老头子们对黄建良的凶狠残暴,她可是历历在目,虽然现在她也什么也做不了,但在这个时候却是不想制造新的争端。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随了对方之意。 眼前之前既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公司三大元老之一的独子,本人在孙氏担任部门经理一职,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合情合理的理由,合情合理的见面,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董事长怎么能不见下属。 “假如孙筱悠本人在这里,她也一定不会拒绝。”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将车窗摇了下来,几乎是马上,她得到了那束鲜花。和巧克力以及甜食一样,鲜花对于女性有着治愈功效,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又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要知道这束花,可是罗琼生命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见到对方接纳自己的礼物,这个略有些跌羞涩的大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是那样的青涩,那样的可爱。几乎是马上,罗琼在心里给这个大男孩打出极高的分数,她为自己再次之前的质疑感到羞愧。这样一个几乎还是孩子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将花束放到鼻子下。这是一个甚至可以说是,事关礼节和修养的动作,就像男士在接到别人名片时,应该礼貌性地看一下那般。随随便便地丢开,那是羞辱。 谁知道,就再这时,天旋地转,然后罗琼的灵体直接被孙筱悠的身体排了出来。 是迷药。 这个天杀的竟然在花束上撒了迷药。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手! 要知道这个十字路口可是整个城市繁华的边缘领域,仅隔一条街之远的美食街,就算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光是那些运营者,也是相当可观的一个数据。再加上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可是有摄像头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极品坑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下手。 他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下手。 孙筱悠的车是那种相当高级,防护系统做得很好的车,正是因为如此,诺莱尔才会放心大胆地将她放在路边,进店购物。但无论多么高档的防御系统,也架不住使用者从内部进行的操作。透过打开的窗户,陈公子很容易地就将车门打开,然后把罗琼拖了出去。 挑选完甜品,付完帐,拎着纸盒子回头一看,自家主人正被人往另外一辆汽车上拖。 一声暴呵,诺莱尔丢下手中的甜品,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直接撞门而出。 在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罗琼他们现在所处的那个十字路口,因为靠近江边的缘故,其中有两条通往繁华的城市中心,另外两条则通往人烟较为稀少的江边。 因为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上班时间的缘故,所以除了主要干道,流动在城市边缘的车辆并不多,更别提那两条即便在高峰时期都没什么车流量的偏道。 因为道路畅通无阻的关系,绑架成功之后,陈公子的跑车瞬间突破百里时速,然后直接闯了小十字路口的红灯,向着江边飙去。 等到诺莱尔跨上车时,陈公子的车已经跑出好几百米开外,几乎就要失去去踪影。 孙筱悠的车停开在路边,并没有熄火,她的车素质也不错,但因为额外添加防御的缘故,速度被牺牲了那么一点点。如此一来,车辆的瞬间爆发力自然比不上陈公子的那辆。虽然两辆车在总体水平上,差之不远。 但倒霉的是,就在车辆启动那一瞬间,前方一辆公交车从前方小十字路港口驶过。 是因为江边是该路公交车的起点,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但即便这样,诺莱尔也不可能干得出,诸如驾驶小汽车撞开公交车后,继续追击的案列。将人命数据化、等级化、阶级化,在天朝的确如此,在另外一些国家也是如此,但并非所有的国度都是如此。 大型车辆的转弯相当不容易,再加上城市公共设施以平和稳为主,等到公交车转过路口,陈公子的车哪里还有影子。即便如此,诺莱尔的车依旧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奔腾而出,与此同时,拨给黄建良的电话也打了出去。 虽然在此之前的昏迷,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诺莱尔并没有将孙筱悠昏倒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黄建良。但现在,如此弥天大祸,再不上报,那可真真就是,蠢到了极点。 同一时间,市中心孙氏大厦本部内,一脸铁青的黄建良正站在某处火灾现场。这间房间内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几乎被燃烧产生的黑烟熏得整个发黑。贴在门上的标示片,却清清楚楚地告之所有路过者,这里是孙氏所有重要资料的保管室。 “火灾……好,很好,你们做得很好……” 黄建良此时的表情与其说是凶狠,不如说是狰狞又或者说是抽搐来得更恰当一点。 自己这个首席执行官,从大清早开始,便亲力亲为地追踪的案件,却遭到了各个部门联合踢皮球行动。开除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虾米之后,被被告知,唯一拥有钥匙的保管去市里开会去了,然后,就是各种等待和周旋。终于进展到最后一步,等待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把火之后的结局。此时,黄建良心中各种吐槽犹如洪水猛兽般翻滚。 尼玛的,煮咖啡导致的火灾,还能更假,更虚伪一点吗…… 尼玛的,什么地方煮不好,偏偏要在资料室里煮。孙氏大厦每一层都有茶水间好不。 尼玛的,什么时候不煮,偏偏在老子需要资料的时候煮。而且什么都不烧,偏偏把老子要的那部分给毁了,一页不多一页不少……这功力,简直称得上是纵火大师了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即便黄建良是用脚来进行思考也能得之,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虽然早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作为公司的原始创业人,十六位董事的抓牙已经深入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最细微,最微不足道的地方也都是他们的耳目。甚至就连疏通下水道和前来收废旧物资的,只怕也全都是相关人士。 天朝是个人情社会,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没有哪样不需要人情就能办到。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空口白话,当权者替换之后,甚至就连扫大街的大妈都要跟着换,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原本以为,经历自己数年扫荡之后,情况好那么一点点。 但在今天看来,完全出乎意料。 至于今天那些个被自己开除的,还有眼前这个直接哭成泪人的资料库保管,不过是对方踢出来挡他的牺牲品。小鱼小虾而已。至于另外一些有分量的人士,就算他有本事把他们踢出去,到头来依旧是明降实升,换个地方继续高就而已。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 就在这时,黄建良的手机响了,接听半分钟不到,整个人的脸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直接用逃命一般的速度奔向电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家总裁正在备一头霸王龙给追杀呢。然后,直接拨打孙筱悠的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听。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绑架(中) 黄建良的脸色,现在比死人还要难看。 划动屏幕,GPS导航出现,在地图的某个角落,一个红色圆点正在高度移动。 用手指碰碰,机械化的声音精准地将孙筱悠现在所处的位置给报了出来:“您的宝贝现在正在……”高速路,对方正在向高速路前进,那条路一但进入至少2个小时车程之内没有第二个出口,这两个小时之内,别人什么都能做了。甚至还能收拾得一点痕迹不留。 不能让对方上高速,否则…… 就在黄建良一脸可怕的同时,约克郡人诺莱尔也在看自己手上的GPS导航。 城市外围,路况极差,这是高速发展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天朝只来得及做面子工程。比如诺莱尔现在正行驶于上的这条,估计是四级公路,只比完全没有维护的乡村土路好上一点点。密如蛛网的支道,将它与城市周边,各个乡镇,各个村落密不透风地连接起来。 行到接近路口的地方,对方好像突然改变了道路,因为不熟悉这个区域的路况,诺莱尔分心多看了一眼导航。谁知道就在这时,路口一旁的岔道上,火箭般地冲出另外一辆车。 国产的东风猛士,将它作为军用车辆地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只一个回合的撞击,就将诺莱尔乘坐的轿车撞得整个飞了出去。 翻滚间,车辆砸断了路边的一根路标,然后又撞歪了一颗至少一人粗的大树,然后直挺挺地冲下路面,掉进了一旁的水田里。 两辆超高速行驶的车辆,冲撞之后所产生的力道就这么大。 车内,诺莱尔满脸是血,他的神智在清醒和昏迷之中游荡。因为是高档车辆的缘故,汽车的玻璃只是蛛裂,并没有整个碎掉。但就这样,泥水流依旧从缝隙里远远不断地浸入。也幸得如此,完全没有燃烧爆炸的后遗。就这样,他离光明越来越远,陷入黑暗越来越深。 陈公子的车内,将全身紧紧蜷缩在一起的罗琼坐在汽车角落里,而她现在身在使用的肉体孙筱悠,已经被人整个扒光。一脸亢奋的陈公子,现在正压在上面,上下其手。 说实在的,落到如今地步,罗琼心里并没有多少害怕。她是一个被母亲当做(女支)女养大的孩子。还记得小的时候,因为住的是那种老式单元房,房子的一边是楼梯,另外一边是公用水龙头。整栋房子只有一个公用卫生间,没有浴室。正是因为如此,每次洗澡,都是极其麻烦的一件大事。作为成年人的母亲,自然有权利在房间里面洗,那是没得说的。但作为孩子的罗琼,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她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赤果果地洗澡。 因为在房间里洗澡会把房间弄湿,所以母亲不许她进入房间洗澡。因为搬这一大堆洗澡水找隐蔽处非常麻烦,所以母亲强迫她在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的走道上洗,而且为了方便母亲行事,她必须在人最多的傍晚八点洗澡。必须如此,否则母亲就会打到她服为止。 罗琼幼时居住的单元房,正对一处广场,广场上可谓是人山人海。尤其是晚八点之后,做完作业的孩子,收拾完家庭的大人,全都三三两两地出来娱乐。然后,在这个时候,罗母逼迫罗琼赤果果地走出房间,洗干净自己,她本人则手拿藤条站在一边。 洗澡时间不够,打。妈妈没有像你这样敷衍了事的孩子。 洗澡的时候动作不够大气,扭扭捏捏,打。妈妈没有像你这样装精作怪的孩子。 洗得不够干净就想跑,打。妈妈没有象你这样肮脏不堪的孩子。 一连无数个打,直接把罗琼打进可怕的深渊,但这一切,依旧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众所周知,天朝的学校是按区域划分的,哪个小区的孩子就读哪所学校吗,这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昨晚活动,在广场上玩耍的,自然有罗琼的同班同学,同校同学。 一次两次露天浴之后,罗琼爱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的消息就在学校里被传开来。然后,就是各种谣言和侮辱,在曾经的某个时段,甚至将她逼得差一点就活不下去。 那几年内,罗琼在学校的名声,甚至就连老师都忍不住会挖苦上几句。 但母亲绝对不会因为她的痛苦,就放弃自己的便利行为,直到罗琼十四岁,身体几乎完全发育,母亲依旧用棍棒打着她出去洗澡。甚至就连邻居友善的提醒,母亲也是听不进去的。 “不就是个小娃儿,不在外面洗还能在哪里洗,真是丑人多是非。区区一个小娃儿,一天不打皮子就要发痒,老娘还真就不信,打不服她了。老娘要是就连她都打不服,就跟她姓。” 总之,罗琼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神经粗到,几乎可以做磨刀石的女人。 直到罗琼快到十五岁了,在社会各方的共同努力之下,她才免除了天体浴,这个可怕折磨。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整层楼的居民共用一个水龙头的关系,而罗琼的房间又正好位于水龙头旁,于是她房外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但即便如此,母亲不许她关门和窗户。 在任何时候,包括换衣服,包括睡觉,统统都不许。 如果她敢,毫无疑问,母亲会打到她不敢为止。 在二十岁之前,她取回了关闭窗户的权力。虽然时不时的,母亲会突击进来,大叫着空气不好,她简直就要闷死了,然后刷地一声拉开她房间的窗帘。无论她当时正在做什么。 至于关闭大门的权力,到死为止罗琼都没有收回。卧室的大门,厕所的大门,浴室的大门,罗琼统统没有资格关上,无论在何时何地。虽然罗琼家里平时没有外人,就母女两人,但逢年过节总会来那么一个两个亲戚,这些人里自然有男有女。 于是每逢佳节必暴打,是罗琼人生最痛不欲生的时间段。甚至因为被母亲打得太狠,她的人格隐隐地有了一些变形,但因为是被母亲从嗷嗷待哺开始,一直打着扭曲的,所以她本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这些,依旧只是生活在母亲身边的冰上一角。 所以,现在的罗琼并没有多么害怕,甚至可以说,对她而言被人那个什么,不比正常接触更令人害怕。要知道在死前,为了逼她和陌生男子睡觉,母亲可是狠狠地打了她四年。 猪狗不如的四年零七个月。 那个刘什么的男子,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全名呢。但即便如此,她已经被母亲打到同意和对方睡觉的地步,由此可见罗母的手段有多么狠毒。 生活在那么可怕的一个母亲身边,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在意,她早就死了不止一百次了。 更何况,现在正被人那个啥的,又不是她自己的身体。那是孙筱悠的身体。 清脆的铃声之后,陈公子接起了电话,因为距离够劲她将双方的对方听了个清清楚楚。 “还没有得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清醒,没清醒那又如何,先给我上了再说。没有哪个女人,就算是一头猪,被人碰过之后会不知道自己被人碰过。就算她蠢到比猪还要不如,你留在她肚子里的子孙总能说明问题。现在,赶紧上了,最好留下后裔……” 被父亲这么一吼,陈公子整个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没错,先上了再说。 虽然在平日里,他很不喜欢孙筱悠,一个女人,一个理所应当被男人压在身下女人,居然是自己家族的顶头上司。这事落谁头上谁都受不了。不然都市小说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因为这样或那样机会得到女上司身体的男子,从此平步青云的小说。 一睡得天下,财色权一把抓的好事,那个男人不喜欢。 至于对象,要紧么。对于男人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够掌握在手中的权势。有权有钱之后,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所谓女人,无论怎样的,不过是男人征服天下之后的附带奖品而已。 更何况孙筱悠本人条件并不差,至少比起许多明星,更有料。 寻扒掉裤子,将原本半睡半醒的物件彻底唤醒,然后,就那样满脸邪念的,挺身向孙筱悠的密致之处挤去。因为事先没有任何润滑,说实在的,想要直接一捅到底也不容易。 罗琼冷冷地看着对方操作。 这就是母亲打了她一次又一次,想要逼迫她实际操作的睡觉么。 真是恶心至极。 陈公子初步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呸,整个一个大沙漠,毫无女人味。”嫌弃地唾弃了一声,然后打算不计后果地强攻。虽然那个强攻,有可能对他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 但就在这时,再也忍受不了的罗琼一声大叫,然后跳了起来,就那么直截了当的一脚,她踩向男人的关键部位。 一个灵体的踩踏,当然不会造成实际性质的伤害,但罗琼现在可不是真正的灵体。一只脚被男人那处贯穿的可怕感觉,让罗琼几乎整个惊悚了,惨叫着摔倒一边。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和男人睡觉究竟哪点好,母亲要乐此不倦地逼她。 当然,这样的感觉并非罗琼一人独有,因为在最关键时刻,自己的最关键部位被一个不伦不类的灵体穿越,那感觉简直就是YU仙YU死。捂着那里,陈公子哀嚎着摔向一边,两条大腿中间的某条物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了下去。就算吃药都吃不起了。 陈董事在电话里雷霆万钧:“不行,你竟然胆敢说自己不行?你这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不许你睡女人,你却一打一打地睡,关键时候只不过叫你睡一个而已。为了父亲和你自己的后半生睡一个女人……既然不行就给我滚一边去,让你的司机来上她……”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绑架(下) 陈董事在电话里雷霆万钧:“不行,你竟然胆敢说自己不行?你这没用的东西,既然不行就给我滚一边去,让你的司机来上她……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今天之内,一定要睡了孙筱悠,至少要让她本人觉得自己被碰过,如果能怀上,那就再好不过……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外姓小子,就能靠着孙筱悠的床爬上总裁之位,将老子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心血抢走。老子还真不信了,我儿碰过那贱人之后,就爬不上去……” 一大串噼噼啪啪之后,陈公子终于得空支吾了两句,“可是父亲……我的……那个……” 话音未落,就是一连串口水。“在这种骨节眼上,别给老子提什么尊严……男人,有了钱权才有尊严,没有钱权,什么都不是。别和我说你要和孙家那丫头过一辈子,别和我说,你不会找别的女人之类的废话。最多两年,等我们稳定了地位,那个姓孙的,要卖还是要送一个想法就能搞定。至于小孽障,别和我说你要留着养大……” 一句句话语直接将罗琼整个打蒙, 贵圈,真是太可怕了。 陈公子唯唯诺诺道,几乎是马上,他就想通了。没错,难道他还要守则孙筱悠过一辈子不成,要知道他可是个男人,一个有权有地位的男子,想找几个女人都成,干嘛要拘泥于此。 区区一个孙筱悠还拴不住他。 当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把事给落到实处,让孙筱悠再也跑不出自己手掌。 毕竟华夏是个相当封建的王朝,女人,一但失去了身子就什么都不是了。只要得到她的身子,无异于得到她所拥有的一切。更何况孙筱悠还遇见过那种事。所及,基本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只要自己把事办实了,孙家就逃不出自己手掌了。 果断地换位,那位中年司机好像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有些事,即便是老板的命令,对于手下也会有危险。但这个危险性得看人而论,象他这样的核心人员,碰过孙筱悠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老板在利用完这女人之后,会顺带打发给她,作为人情。一举几得的事,谁不会做。如果孙筱悠能怀上自己的种,那么这个可能性会更大。虽然被人碰过的女人,很掉价,但难道他还娶她不成, 充其量养在外面,充当免费的(女支)女而已。 从车载冰箱里摸出一瓶白酒,麻利地灌入孙筱悠下面,润滑、消毒、紧致一气哈成。 姜,还是老的辣。 然后,相当粗鲁地提辊猛入。 就在男人猛地一挺腰时,罗琼再一次尖叫着踢了对方一脚。一天之中第二次被男人的那里直接穿越,难受到想吐,恶心到肠子都绿了。但那男子,似乎比她更加凄惨。 几乎是惨叫着摔向一边,他的物件就像自家老板一样,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不行?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我不管你们现在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用道具,也要务必让那(女表)子,在清醒之后有被人碰过的感觉……现在,马上去做……”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们找到了合适的物体,看着那个狰狞的塑料制品,现在罗琼完全没有办法了。随时随地带着这玩意,现在,她总算彻底看清这个陈公子的为人了。 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将物体放孙筱悠下面摩擦了一阵子,司机喃喃道:“好端端的女人,没办法和真男人亲热,竟然要被物件给怎么了,啧啧,真是造孽。”尽管嘴上如此,但手上一点都不慢。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所乘坐的车辆猛地遭受强烈撞击,360度旋转之后,滑向路边。就在这旋转的那么一时半会儿,陈公子清晰地看见了,黄建良那张几乎整个狰狞的表情。 一脚踹开自己的车门,黄建良提着一把电击器走了出去,随便拉出其中一人,然后是鬼哭狼嚎的暴打。40000KV的瞬间高压,直接把人整个打残。就地选材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堆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去检查孙筱悠。 看到自己的妻子赤果果的状态之后,一时间他的愤怒是那么的明显。但就在下一刻,罗琼几乎蹬掉了她的眼睛珠子。 就那么直截了当地伸出手去摸孙筱悠的下面,然后直接把手指挤了进去。 触感不象是女性的分泌物,从味道上分析更像是某种酒液,孙筱悠的里面并没有使用之后的扩张痕迹,再加上外表几乎没有任何磨损,黄建良当场就可以确认,这些人什么都没做。 更准确一点说,是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 “前任栽树,后人乘凉,诸位的大礼我就笑纳了。”从车载冰箱了重新选了一瓶酒,拧开盖子倒进孙筱悠的身体进行二次消毒,以及润滑。然后就那么直截了当地,他拔掉裤子,将身体猛地挺入,一次到底。然后是车辆摇晃的声音,两人身体撞击的声音,还有摩擦声。 从短暂昏迷中清醒过来的陈公子,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狗日的,好果子都被他给抢了。” 但那又如何,那女人的那层东西,一生只有一次。 就那么完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成人大戏,黄建良压上去时,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真是让你受苦了,我的宝贝,现在哥哥帮你清洗内在美了……哥哥帮你消毒……” 尽管下身在激烈运动,但黄建良的上半身可没有偷懒,他在孙筱悠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激烈之后的痕迹。那些痕迹,是那么狰狞,那么的毫无掩饰。 仿佛遭受电击一般,罗琼的身体完全没法动弹,她就那样瑟瑟发抖地蜷在一边。 不看,不听和不想。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罗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就在这个时候,母亲在她耳边几乎念了一辈子的话语再次出现。那些母亲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时间,一点一点磨进罗琼灵魂,并且用暴力一次又一次加固的观念,现在全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两人之间无论发什么,都是合情合理。就像母亲常说的,男人之所以娶女人就是为了干她。虽然他在事前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但那又如何,在天朝,有些婚姻说白了不过是合法强*。 罗琼紧紧地闭住眼睛,捂住耳朵,拒绝外界的一切。 脑子里,出现自己曾经过往的人生,到底是在哪里一年呢。她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好像是夏天,母亲在她房间里逼迫她穿上某套新买的内衣。 那套母亲口里的高档内衣,充其量是一套几十元的地摊货,但在习惯了十元一套的母亲眼里,可是了不起的高档货。“琼琼的一套内衣可以抵得上妈妈好几套了,妈妈对你可是真的好,所以呢,你要记得妈妈对你的好。一会儿见了面,瞧瞧地露给他看,然后,妈妈帮你铺了全新的床上用品,刚刚晒好的……你不会让妈妈白忙活,对吧。” 母亲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充满了期望,就像渴望糖果的小孩子。 但实际情况是,无论母亲说得多么高档,劣质内衣就是劣质内衣,不仅因为不合体的原因把罗琼勒得很疼,而且就连大小都不正确,她穿在身上整个空荡荡的。甚至……还散发着可怕的化学药品气味。其颜色和样式,更是……要她怎么形容呢。 简直就和路边摊位上随处可见的三点女郎身上穿的有得一拼。 她才不要在第一天见面,就把这样的东西展示给别人看呢,罗琼完全不敢相信,假如今天见面的男人看过那些印在打火机上的三点女郎之后,再看到自己会是怎样一种表情。但母亲抓着罗琼的头发,逼迫她发誓,除此之外还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会一直盯着她。 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之下,罗琼还能怎么办。 但事件的结局,是以失败告终,并非罗琼拒绝,而是男人,他说他不要。 然后是可以想象的,母亲的震怒,和各种暴力行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妄自妈妈给还给你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你竟然就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了……看看那个美容店打工的小张,人家来自乡下,初中都没有读完,人又矮又丑,可是人家比你有本事多了。第一次见面,仅仅第一次见面就和男方睡了,然后怀上了。最后,你猜猜怎么着,人家结婚了……” “我说罗琼,你能不能争点气,一辈子哪怕一次也好,争点气,给妈妈长点面子……” 无论罗琼在此之前多么没有见识,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因为故事里的男主角是母亲闺蜜家的亲戚,甚至就连婚礼她都有参加。那两个人的故事,既算完全算不上浪漫,甚至连虐恋都说不上,根本没有恋的情节。女方和男方睡过之后,因为这样男方不愿意的缘故,一口气流了三个孩子,然后又怀上第四个。可就这样,男方依旧叫嚷着要和她分手。虽然最后在长辈的压力下最终结婚,但……结婚那天的阵仗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说实话,那男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区区一个打工的小保安,一个月也就千把元工资,养活自己就已经相当勉强了,属于城市最底层。他父母全都是边缘山区的,亲戚中也没有什么大拿,但姑娘十四岁就跟了他,直到结婚那天都没满二十岁,一段令人心酸的故事。 天知道罗琼的母亲,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把这样一段婚姻奉为圣典,日以续夜地念叨。 在被母亲逼婚的整整四年零七个月里,罗母给罗琼找的男子至少要有十位数之多,每一次见面,只不过是一场单方面选择,罗琼自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权力,YES或NO的权力掌握在男方手里,每当男方说NO,母亲就要给她讲这个故事,作为羞辱和教诲。 天才知道罗琼母亲究竟是出自何种目的,如此作践自己亲闺女。 但早年的社交封闭,然后是持之以恒暴力教育,随后的(女支)女教育,罗琼的母亲花了整整二十六时间,将她的人生一点一点地扭曲、掏空,然后整个撕碎。 面对那种从出生开就就持之不懈地进行的扭曲教育,她还能怎么着。 想到过往一生,罗琼整个人就像死了一般。 对,就像过去那样,直接把自己当做死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呢。 至少现在,她就把自己再一次当成了死人。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夜二次 长长地一声呻吟,黄建良把自己的种子种了下去,然后仅用一件西装外套裹着罗琼,他把她搬到自己的车上。回程的路上,他把她放在前排,也就是副驾驶的位置上。 黄建良让孙筱悠躺在副驾驶位上,并在对方腰下放了一个靠垫,让她的臀部保持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对方,并安全带固定她。他让孙筱悠的大腿保持弯曲,从而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枚回形针。罗琼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姿势是最容易让女性好孕的姿势,因为每一次母亲逼她和陌生男人睡,都会在床上放一个用来垫高下身的枕头。 罗琼全身都在哆嗦,她一直都在哆嗦,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地哆嗦。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等待车辆回到孙家大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一起意外,整栋别墅几乎是灯火通明地等着她,所有的人,都排在门口。黄建良就那样用上衣裹着孙筱悠,将她整个打横抱上台阶。可就在即将进门的那一刻,仿佛因为体力不支,他把她整个摔了出去。 孙筱悠赤果果地滚了出去,那一身激情之后的痕迹,还有双腿间的泥泞。 看得所有人禁不住捂住了嘴巴。 一把盖住她的身体,黄建良做了个禁音的动作:“太太今天承受了很大的不幸,所以,不要再她面前提起这个不幸,刺激太太……她受到了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最大伤害……” 然后再一次把她打横抱上楼去。 沐浴更衣、清洁身体,所有的一切黄建良全都亲自操作,他表现得是那么的哀伤,那么的深情。转角楼梯上穿来下人们的嘀咕:“老爷真是可怜,太太都被人那样了,他还对她一往情深,他真是伟大。”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孙筱悠才是他们的主人。 …… 一只手抚上孙筱悠的脸庞,在罗琼的注视之下,黄建良又爬上了对方的身体。他在她下身垫了一个枕头,然后就是摩擦、撞击,逐渐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一泻千里的嘘声。 做完所有的一切之后,他将罗琼的下半身整个卷起,让她的臀部继续保持在相对高的位置,女性最容易受孕的姿势。然后就那么抬着就寝。 …… 别墅顶层的游泳池旁,罗琼坐在那里,夜风起,树叶撞击在一起发出哗哗的声音。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天空即将泛白这才象终于活了过来似地掉下眼泪。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如果你要,难道我会不给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问我一声有多么困难,那种事有女方配合会更好,难道不是的吗?难道你要,我会不配合你,难道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充气娃娃?你难道就连咨询一下我的意见都不肯…… 就那样哭泣着,她整个人抽搐了起来。 脑子里再一次出现和母亲的对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她不记得了。总而言之一脸颓废的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母亲,你这样一门心思地逼我和别的男人睡觉,逼我和陌生人睡觉……您这样做,到底有没有为我的未来考虑过……” 谁知道话音尚未结束,母亲跳起来一口口水吐到她脸上:“你的未来?女人和男人睡过之后,难道不是一生一世跟着他过。别和我说什么想要自己选和不喜欢之类的混账话题,想当初你外婆把你爸爸指给妈妈我之后,我就知道,那男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选择。母亲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母亲的选择当然正确。妈妈如此,你也应该如此。难道在和男人睡过之后,你还敢有二心,莫不是你想把那天给翻了……我告诉你罗琼,你要是胆敢有那样大逆不道的行为,信不信你妈我当场砍死你。我绝对会砍死你的,罗琼,你给我记好了。” 母亲会砍死自己吗?她当然会。 母亲有砍死过自己的孩子吗?当然有,而且还不止一个,罗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体会。 罗琼就那样坐在游泳池旁边,犹如行尸体走肉一般,直到44日的提醒声响起。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黄建良在孙氏内部的地位相当尴尬,所以那男人才会不计手段地想要和孙筱悠把关系落实,甚至还想把自己的血脉融入孙家,成为孙家下一代家主的父亲,成为整个孙氏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然后进一步镇压群魔。可是,她对那男子有好感,或许短时间内还称不上喜欢,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如此难受。就像传言中的那句话,因为有爱,所以有恨。她完全无法接受一个自己有好感的男子,这样对自己。 有些事,对于女性而言并不是一句知道就可以化解的。 罗琼还没有强悍到,前一秒才被人那个啥了,更准确地说,是在自己完全昏迷的情况下,被人怎么了,后一秒便喜笑颜开地说没事。黄建良太过急于求成的做法让她非常不舒服。 正在巴巴地留着眼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我说你,我记得我明明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乱动孙筱悠的资产,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因为突然有人在背后发音,罗琼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咚第一声跳了起来。 但使者,完全没有在古她的感受,只是一步步地逼近:“勾搭男子共进烛光晚餐,顺带给另外一个男子购买礼物,我说,您老这日子过得也太过滋润了吧。为什么不把那些寻花问柳的力气,分一点到复活自己这事上,我都这么求你了,你怎么就不长长脑子。” 使者每前进一步,罗琼就后退一步,她实在没勇气去看对方的眼睛。 就那样低着脑袋,浑身紧绷绷地为自己解释:“您说要找3个真心爱我的人,血亲还不被计算在内,我……可是我完全没有努力的目标啊……” 不知不觉间退到泳池旁,一脚踏空,她整个人向着泳池跌去,罗琼的脑袋再一次空白一片。等到她回过头时,使者一只手环在她的腰间,他把她再一次拥入环抱。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而她的鼻子几乎几块快要贴到他脸上,两人就维持着那么诡异的一个姿势。 他的眼睛直视他的,就那么一秒钟内,罗琼的心脏再次遭受电击。 噗嗤~ 噗嗤~ 她的心脏简直就要从胸腔里整个跳出去了,而他似乎身体也猛地一僵。好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回过神来的两人,纷纷把视线给转移了。罗琼把脸藏进双手之中,而使者则目标咄咄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正在清理屋顶花园草坪的园丁。 数秒沉默之后,然后就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说,我记得有提醒过你,不要制造灵异事件,不要随便给活着的人制造麻烦……你,象你这种整天窝在屋子里享受富贵荣华的女子,即便有机会也会被白白浪费掉,从今天开始给我走出这间屋子。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生命的蝴蝶效应。有时候是你在看别人,有时候是别人在看你。” “所以,现在给我去吧……” 他放开手,让她整个落下。罗琼的脑子里闪过母亲的教诲,条件反射似地想说,“妈妈说,好女人不应该离开房间”谁知道,眼前一黑之后,自己竟然回到了孙筱悠的身体里。 觉察到身边女人的动弹,正在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的黄建良一个探身,他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而她躲开了。不管怎么样,现阶段的罗琼不想和这男人有更深一步的接触。 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怄气。 愣了一会儿,黄建良暖暖地道:“不要在意,我不会因此而嫌弃,你知道的。”他在她耳边说着各种安慰的话语,但很可惜的是,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切,罗琼全都知道。 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 嫌弃?昨天把孙筱悠怎么了的人,可是您这个未婚夫啊。而且瞧您当时那娴熟的手段,简直就和寻花问柳的登徒子有得一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嫌弃什么的话语呢……对了,她记起来了,孙筱悠被人看过,摸过,还差一点就那个什么了。 至少男人的那里,接触过她的隐私,在许多大男人眼里仅这些,就可以当做抛弃理由。 这世界,终究是男人的世界。男人,无论有多少女人,经历多少次风流,甚至就连解释都不需要一句,世界就能将他接纳。女人若是不接纳就是不贤良不大度,错误全都会堆积到她身上。而女人,不管出身如何,本人如何,不过是男人的暖床工具,一次性饭盒,当她不再纯洁时也就没有了价值。他当然可以抛弃她,正大光明的去做。 至少罗琼的母亲是这样教育她,这样给她讲的。 所以好姑娘应该随时随地跟在妈妈身边,接受妈妈的保护,她不应该离开家门太远,因为,这世界上有些男子会用暴力得到你,但却不会为你的人生负责。 妈妈之所以关着你,那是因为妈妈想要保护你。 打铃叫来下人,拿来换洗衣物,他想要服侍她洗澡。揭开被子,想要象往常一样,要把罗琼整个打横抱出来,他就那样直截了当地把她的赤果果的身体,还有满满一身的各种痕迹给暴露了出来。几乎是马上,她拒绝了他,罗琼一把将黄建良推开,然后重新把被子盖好。 叹了一口气,黄建良拍拍罗琼的肩膀,她不理他。 又在她腰上推了一把,她依旧不理他。 俯下身去喃喃道:“我都说过不会嫌弃你了,你到底还在这里任性什么啊,乖,不要任性了。不洗会生病的,”然后,再一次抓起被子,想要揭开。 “滚~”罗琼一声暴呵。 不嫌弃,什么叫做不嫌弃,明明好处是被你给得了去,有脸再这里说不嫌弃吗? 若是嫌弃,昨夜干嘛摩擦得那么爽,而且还一夜两次。 难道都不用为女方考虑的吗? 两人身后的那位女仆,一脸完全不敢相信的质疑和震惊,她完全不敢相信,罗琼在遭遇那样的事件之后,竟然还敢如此拒绝自己的丈夫。她凭什么拒绝,那什么乱发脾气! 一时之间,看待罗琼的表情充满了嫌弃,看到黄建良则充满了同情和各种深意。 她在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王爱颐 完全出乎小女仆预料的是,黄建良非党没有因此而生气,更别提大发雷霆什么的。 这可真是一个好脾气的男子,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孙小姐,真是个不懂珍惜的女人。 小女仆看待黄建良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各种星星。 又哄了一会儿,黄建良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我,都已经说过不会嫌弃你了,你到底还在这里乱发什么小姐脾气……或许,我可以把你现在的举止理解为,你想让诺莱尔上来伺候你做这些,毕竟,你是为了和他约会才出这样的事。一个贵女,竟然不知廉耻到勾搭自己管家,还把自己搭进丑闻……罢了,既然你不想被人打扰,那么就给我好好地静一静……” 走到房门处,一手扶门,然后就那样冷淡道:“诺莱尔出车祸了,就是那个在是发当天,带你出去去不知道干什么的管家,他,出车祸了,估计一整年都爬不起来了。” 诺莱尔出车祸了?罗琼的身体猛地一抖,脑子里出现那名温文儒雅却总是不多言多语的男子,虽然就那样一声不吭,但几乎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那个犹如骑士般的男子。 是为了救自己,所以这才出的车祸吧,他这个人,现在状况到底如何? 然后是嘭的一声,摔门声。 几乎是马上,罗琼的身体条件反射似地猛的一缩。 黄建良,他,生气了?回忆起来,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那个罗琼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发怒的男子。但是,她能把对方的言行举止理解为吃醋吗? 因为太过喜欢和在意自己,所以吃了醋。 难道这就是爱情? 卧室之外,黄建良正在吩咐下人,看看看紧夫人,不要让夫人做傻事什么的。他用她能听见的声音大声地说。黄建良说得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下人答得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好像整个别墅都是他的,好像整个孙氏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轻微地愣了一下,然后罗琼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天还是下属的黄建良,今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男人的特权,因为得到了她的身体,所以理所应当拥有她的一切。 罗琼把头埋进被窝里,不喜欢,不高兴,那又如何。 使者和她说过,她不能偏离孙筱悠的人生,黄建良是孙筱悠的未婚夫,无论她这个临时旅客对他的印象如何,她都不能错开他。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避免的事情,就像母亲给她介绍的那些男人,既然无法抵抗,那就逼迫自己接受吧。 可就在下一秒,她象发了疯一样地冲出被窝。 黄建良那个混球,难道在使用过产品之后不用清洁的吗? 虽然在想到产品这个名词,在把自己比喻成为产品的时候,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但内心深处,却无可奈何地只能如此。即成的事实,她还能怎么着。 蹲在浴室里,一脸恶心地清洗自己,门外传来女仆的嘀咕声。 一个死了父母的女人,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一个死了父母又失了身子的女人,除了老爷还有谁能忍着她,竟然蠢到自己作死,真是可笑云云。一时之间,甚至就空气都静了下来。 虽然泡在温度极高的洗澡水里,但罗琼的身体却怎么也忍不住地直打哆嗦。 门外,孙筱悠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是那首熟悉的争气,听到那歌声,罗琼那即便是再多热水也泡不暖和的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点活力。奋力爬了起来,赤足踏向前走向浴架,用挂在上面的浴袍将自己裹住,就那样赤着脚走了出去。湿漉漉的脚掌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留下一整串脚印。但任何寒冷都比不上她现在的心。 “…… 我不能没勇气 我一定要争气 不放过自己 怎么忘记你 我要,我要,要比你还争气 ……” 可是,罗琼的手才刚刚贴上浴室大门,自己的电话就已经被人接听。 将门移开一条缝,罗琼看见,正在接听自己电话的,是之前和黄建良一起进来为自己擦拭身体的那个女仆。 见到移开的浴室门,两个正在铺床的女仆其中一名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同伴,作为提醒。后者,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慌张,在未经老板允许的情况下接听老板的手机,谁能淡定到就像完全没事一样。但那慌张,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啪的一声挂掉电话,转过身来,因为慌张她用双手把罗琼的手机捂在胸前。“老爷说了,因为太太擅自到外面和人约会,所以才发生昨天的不幸,为了进一步保护太太,我们要将那些不三不四的电话全部隔绝掉……”她说得是那样理直气壮,是那样的浩然正气。 一时间,罗琼竟然无言以对,但在几秒钟,最多十秒之后猛地回过神来。 隔离掉不三不四的电话?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她的电话接听权都在别人手上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样的事情落谁身上都不会接受吧,虽然不认识孙筱悠的朋友,虽然不知道究竟哪些人会打来电话,但就这样一声不吭地为她做了主,罗琼无法接受。虽然在此之前的二十六年,母亲对罗琼的压制远不止如此,别说区区一个电话,甚至就连上卫生间,甚至就连洗澡和睡觉,母亲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盯着她。罗琼的生命几乎被挤压到一点空气都没有。 但,物极必反啊。 正是因为母亲咄咄逼人地夺走她作为人类的一切权力,所以罗琼才会更加向往自由。 不惜一切地想要自由。 大跨步地向前,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罗琼一脸寒若冰霜地道:“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这房子姓孙不信黄,即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目前,我和他还没有正式结婚。更何况,我是董事长,他是总裁,我是老大,他才是打工仔。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干系,但从今天开始,别干了,自己去结账走人……” 震惊、质疑、完全不敢相信, 直到浴室的门啪地一声关上,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大叫起来,但对象竟然不是自己的主人孙筱悠,而是上门女婿黄建良。上门女婿,没错,就这么一回事。 小女仆大呼小叫地冲向黄建良。 …… 整个人埋在别墅的沙发之中,黄建良继续用平板电脑处理工务,他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阻止进入的声音:“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正在诧异,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胆敢强闯私人住宅,然后被人整个推开的女仆将门给撞开。 “滚开,你们还不够资格阻挡本小姐。” 和阳光一起进来的,是一位大约一米六五,身着半职业半淑女着装,头上顶着一顶用大红色羽毛和黑色蕾丝装饰颇有旧上海滩风味的小礼帽。 “王……小姐……”一时之间,黄建良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完全不回到如何应付来者。 实际上,压根就不用他接待,王爱颐就那样霸气十足地踩着她的十厘米,一步步地踏上旋转楼梯。从头到尾,她压根就当黄建良是个空气。 “老……老爷……”狠狠摔了一跤之后,完全举足无措的女仆哭道。与此同时,从孙筱悠房间里大呼小叫地冲出来的那名女仆,也跑到了楼梯上,她对黄建良的称呼自然也是老爷。 “老爷?”已经走完一半楼梯的王爱颐回转身用危险的目光看着黄建良,那双眯起的眼睛,简直就像是狩猎中的雌狮,看得他不禁低下脑袋。“我好象听到了什么滑稽可笑的事情。黄相公,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上门女婿,竟然让下人叫自己老爷,叫原本的妻主太太,你可真是够胆的啊。莫不是当我们这些全都死干净了。还有,听声音,我给孙筱悠打电话好像是这个小婊砸接的电话?好好起草解释词,否则您能升上去,也能掉下来,单程地。” 王爱颐笑眯眯地对着黄建良说,那感觉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整整一个集团总裁的任免。 一时之间,整个客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的人,黄建良,女仆们全都愣在了那里。就那么霸气十足地指着两名叫黄建良老爷的女仆,王爱颐道:“你们两个,自己滚,如果让我再在市内发现你们,那么对不起,请您和您家人的人生就此完蛋。相信我。” 就这样抛下狠话,大步上前。 当初孙筱悠的父亲虽然是意外身亡,但并不是没有没有留下遗嘱,而王家正好就是三家遗嘱见证人之一,王爱颐虽然不是王家唯一的女儿,但她还真就有这个资格。因为她王爱颐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头食人的,雌性霸王龙。 …… 哐地一声将门整个推开,就那么大刺刺地给自己拉来一把椅子究竟坐到孙筱悠身边,她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现在正穿着浴袍,而且正顶着满满的一头水。 “你,没用的小丫头,给我说一说你是怎么个败家法的吧。瞧瞧今天的阵仗,爹妈才死了两年,你就快把整个孙氏给败出去了。集团方面的事,虽然我不太清楚,但仅仅只看这个孙家大院就能得知一二。给我说一说,你是怎么从主人身份,一步步沦落到老板的小娇妻这个份上。”说到老板的小娇妻这个名词时,王爱颐的表情明显地很嘲讽,那感觉就像在说一名进城打工的乡下女子,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被总裁看上,进而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就是那种言情小说中最常见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乌鸦。 “给你打电话时,听到是外人接的心里已经有了疑惑,还好我已经回国。进门一看果真不假,区区一个上门女婿,竟然胆敢在孙家冒充主人。”眼睛瞟过黄建良,斥责道:“看什么看,还不过来伺候着,没见主子头发湿着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何用,踢了,换一个。” 黄建良全身一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依旧上前给罗琼处理她的头发。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牢骚 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黄建良操作,等到头发吹得差不多要干了,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王爱颐接着道:“伺候人的功夫不行,和那个英国官家诺莱尔比起来简直差太远。区区一个上门女婿,学业不很出色,只不过是个研究生而已。伺候人的功夫也不怎么滴,甚至还抵不上一个管家。至于能力嘛……上位好几年了,还没有把整个孙氏扫荡干净,结合所有数据,我只能送你两个字,废物。区区一个废物,竟然胆敢有反客为主的思想,这可真是不想活了。” 用威胁的眼光看着黄建良。 转头看着罗琼,换用娇媚的语气道:“我说亲爱的,您就不打算换一个吗?” 正在给罗琼裹发型的黄建良双手一抖,造型梳整个掉到了地上,而罗琼,更是浑身一硬。开玩笑,黄建良是孙筱悠的命运,她还不够资格把对方给甩了。 可面对王爱颐那通身霸气,她还真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顺着对方来。 继续用一般撒娇,一半妩媚的声音道:“亲爱的,真不考虑考虑,我这里有好几个人选喔。无论是米帝、欧盟还是本土或华裔的,全都一应俱全。虽然实话实说白人的体味真的很厚,但他们有一个好处,就是比较尽忠职守。尤其是米帝那几位。你若是喜欢就收了自用,不喜欢就单纯当职业经理人使唤,米帝培养出来的管理层素养真就相当不错,要知道他们可是这行业的老牌国度。更何况他们那边的法律也比较齐全,不像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漏洞。” 一边抿着女仆送上来的红茶,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黄建良。 王爱颐所说的职业经理人发源于米帝,最初是因为铁路部门的业主没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企业,需要选择有管理才能的人来担任企业的管理者,到了后来这一职业在西方发达国家红红火火地发展了起来。虽然在某个层次上他们是企业的高层管理者,但终究只是个打工仔而已,他们自己的命运,不一定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天朝尚不完全的法律,为他们提供了太多机会。 尤其是象黄建良这种,额外附加了丈夫一职的经理人,因为数千年封建传统中男性的主宰地位,他们很容易把自己假想成为企业真正的老板。然后进一步进行夺权什么的。假如妻主再因为几千年封建传统的局限,而局限在妻子一角的话,那简直就是十死无生的悲剧。 识破了这一点,王爱颐毫不犹豫抽打黄建良,简直就是赤果果地打脸行动。 孩纸,清醒一点,就算您干到打工皇帝的份上,您也只是个打工仔而已。董事局想要让您滚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珍惜自己的职场前程。且做且珍惜。 被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打脸,黄建良整张脸变得惨白一片,用力地将手上最后一把造型梳拍到桌子上,他大声道:“王小姐,请您放尊重一点,天朝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国度。我的妻子,孙筱悠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请您放尊重一点……请您不要把所有人想象得和您一样豪放,将婚姻说得就象儿戏一般。即便您刚刚从米帝回来,也请尊重天朝的传统。” 一边大声反抗,另外一边则小心翼翼地看着孙筱悠,王爱颐的出生让他相当无可奈何。要知道,这一位可是来自垄断家族的姑娘,和八位元老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天朝这一亩半分地上,还真没人有胆量撼动这位姑奶奶。所以,现在孙筱悠反而是他唯一的稻草。 尽管他本人都觉得,这是一件极度讽刺的事。 假如没有发生之前的事,罗琼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对待黄建良,就像那一天在水库边上,她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了足足4升酒。尽管在此之前她是一个从不沾酒的乖乖女。但黄建良不光操之过急地做了,而且还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得罪了,甚至差一点就做到谋朝篡位的地位上去了。若不是罗琼拥有灵魂状态,知道一切真相,只怕现在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所以,现在罗琼正在怄气,不想理他。 虽然她自己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收拾黄建良,但王爱颐的到来,给她制造了机会,眼前这一切权当给黄建良一个教训。养育孩子的保姆,心气太高失去了分寸就不好了。虽然在某个层面上,她是一个相当保守的人,但有些事即便赞成也不见得自己一定会去做。 另外,罗琼喜欢王爱颐身上那种一力定乾坤的霸道感,再此之前她还没有在任何女人身上感受到这些,即便是母亲也没有。那简直就是自己人生向往的目标啊。 所以,几乎是马上,她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偶像。 做女人,就当如此。 虽然崇拜但并不一定要向西方那些豪放女一般,拥有很多男人,虽然她的性格是传统式的从一而终。但即便如此,在婚姻之中掌握绝对的主宰权,却是她人生的最终向往。更何况,普天之下,哪一对男女从恋人到夫妻这个转换过程之中不经历磨合呢。 所谓的夫妻,不过是男人和女人的博弈罢了,谁赢了谁就拥有主宰权,谁输了谁完蛋。 见到罗琼完全不搭理自己,黄建良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看看两人的表情,王爱颐的表情多了一份暖意,看来这个和自己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好姐妹还没有蠢到被门夹过的地步。这么一来,总算是孺子可教也。叭的一声,将红茶放下:“泡茶的技术相当差劲,你,可以走了,还有你。”她在指女仆的时候可以把黄建良也给指了。 暗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黄建良,尊贵的总裁,本座再一次提醒,您只不过是个打工仔而已,和那些下人没什么区别。比起他们,您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暖床功能,就像古时候的通房,但奴才终究只是奴才。 充满绝望地看了罗琼一眼,黄建良面色铁青地离开。 王爱颐娴熟地倒掉之前女仆给泡的红茶,娴熟地重新给自己冲泡了一壶。霎时间,芬芳四溢,很有诺莱尔的架势,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真功夫。娴熟给给罗琼斟上一杯,然后低声问:“牛奶?蜂蜜?还是要伏特加?”将加了蜂蜜的红茶递给对方,她用宠溺的口气嘲笑罗琼:“瞧瞧您那眼神,是睡过了吧,味道如何?莫不是功夫很棒,叫你销魂到简直忘乎所以。” 只听噗嗤一声,罗琼喷了对方整整一脸红茶。 只是相对她的慌张,王爱颐本人却比较淡定,用面巾纸擦拭之后,若无其事道:“听父母说,你小时候常吐我一身奶,想不到长大之后还有这个机会……昨天的事我知道了,六年前的也是,那样的事情往大里说,可以说破天。往小里说,只不过是屁大一点事而已。事情的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要坚强,要勇敢,心理医生继续看下去。原本打算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不过从你现在的气色分析,眼前这个只怕野是顶好的。那种事,还是信得过的好。” 嘴里说着,手上没有停息,又给罗琼泡了一杯,这次加的是炼乳。 她知道,孙筱悠喜欢甜食。 也许是对方说的话相当窝心,再加上红茶真的很对她胃口,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个王爱颐如此了解自己,想必是真心在意自己的发小。一想到这里,罗琼禁不住眼圈一红,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毕竟从头到尾都经历了,那样的事对于女性终究是件极大的冲击。 会导致整个人生,甚至整个人格都会出现重大变故的冲击。 虽然由于母亲的逼迫,她对于传统上的贞洁理论相当排斥,但想要若无其事却不可能。 给自己冲了一杯加了很多伏特加的红茶,王爱颐一口气喝光道:“那样的事情,象我们这种出生的姑娘怎么也难以避免,要知道想要通过爬床提高自己人生格局的,不光有女人,男人也是如此。有时候迷住双眼的是暴力,有时候是虚情假意。比起前者,后者更可怕。” “不过我倒真要狠狠批评你一次,太大意了,身为贵女的你难道就连一点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难道就连如何自我保护也做不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罗琼当然不会有贵女的自我保护意识,要知道她只不过是个草根而已。 再一次续杯,这次没有泡红茶,而是直接给自己斟上百分之一百的伏特加。一口气喝下大约一两,王爱颐接着道:“那玩意,对女人说重要也重要,说不主要也不重要,都不看看这已经是什么年代了。除了一心想要卖女求荣的父母,单纯把女人当做玩物的男人,还有一心想凭借身体上位的小婊砸,谁还在意那东西。整个国度,从平民到上层全都如此。” “我给你分析一下,如今这世界还有那些国度极端在意女性的纯洁吧。一是非洲,二是中东,三是棒子,四是……仔细增大眼睛瞧一瞧,特么的,那都是什么样的国家。但凡正常一点国家,都不会如此,就拿天朝来说,估计只有一半不到的人还处于绝对在意的状态之中。” “对于普通老板姓,重要的不是这个女人的过去,而是她的未来,即将和自己牵手走过的未来。当然,这只不过是从大义上讲,往细小一点说,来自社会大范围内的变革迫使男人们没得选。对于上层社会,我说的是象咱一样的真正上层,所谓婚姻不过是两大集团即将合作的盟誓,这个层面上的默契根本不会因为区区一点小事就怎么了。两大集团要是如胶似漆,怎么都坏不了,要是有了利益纠葛,甚至直接起了冲突,任你有一百层膜也抵不上事。” “您说若是古代两大国度即将起战事,区区一个联姻公主能起什么作用。也只有那些不上不下的家庭才会十二万地在意这个……所以真正能把握女性命运的不是这里,而是这里和这里。”她把手放在下身,胸口还有大脑上。“清醒的头脑,坚强的意志,还有适当的好运,如今这社会,只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所在。虽然说天朝依旧是以男性为基础社会,但天上的云变了,地上的花草怎么能不随之变化,这年头女大当家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当然,我指的范围是整个地球村,而并非天朝一个国度。虽然艰难,但至少我们有机会。” “要知道我们的未来,可不仅限于区区一个天朝,而是整个地球村。” 话到这里,即便笨到罗琼这个地步也能轻易看出来,王爱颐醉了,而且心情相当不好,似乎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泄。所以,她静下心来,打算做个认真倾听的乖宝宝。 从包包里摸出一包烟,王爱颐询问:“可以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崇拜 从包包里摸出一包烟,王爱颐询问:“可以吗?” 罗琼立刻把自己的茶杯盖子递了上去,“请。”因为黄建良是个不喜欢坏习惯的人,所以孙筱悠房间内绝对不会出现类似烟灰缸这样的不良物件。 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那个茶杯一样,王爱颐用古怪的声音道:“全天下也只有你这个小东西会这么玩,乾隆爷御赐的贡品,您老这样玩可真是舍得。好歹这玩意放到拍卖上,怎么也是一两千万的东西,这还是十年前的老价格。怎么落您这里,就成了烟灰缸。” 她把自己用的那个茶杯举了起来,让罗琼更好都看见下面的款章,出自天家的帝王之气,那笔触即便是罗琼这等无知市民也知道其分量。“之前说的那玩意是个单品,您这里的是一整套,虽然名气不如明成化的斗彩鸡缸杯,但乾隆爷御用的珐琅彩瓷怎么也不会差太远。” 什么?罗琼整个人一惊。 虽然既不知道什么叫做明成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珐琅彩瓷,但人民币谁不知道。十年前就价值一两千万的茶杯,罗琼整个人哆嗦了。一时之间,她有立刻召唤保险柜的冲动。 无论如何,中学时代也是看过几本言情小说的,书中的男女,主角动不动拿几千万的别墅说事,不过落到现实里,上京三环以内好几套房子的价格,仅仅只抵得上一个杯子。而且还是十年前的价格,天知道上京十年前的房价是多少,按那个时候的价格岂不是好几十套。 天啊,心塞,真是心塞,那么高大上的一物件,怎么到她这里就落一烟灰缸下场。 话虽如此,王爱颐却毫不犹豫地把烟灰抖在了上面。虽然知道区区烟灰,并不会给瓷器本身带去什么伤害,但罗琼的心还真就塞得她疼,疼到快要哭出来。 姐,这可是上京三环以内好几十套房子捏。 您抖我手上行不。 看到她那小家子气的做派,王爱颐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那点子出息,就算是乾隆爷喝过的杯子,再高大上也就是一玩意,和您老藏着掖着的那黄建良一样,只不过个个玩意。” 看到罗琼整个僵硬的表情,她不急不缓地补了一句,“对了,今年有个明成化的斗彩鸡缸杯上拍卖卖了2.8个亿,您问问黄建良他自己,敢不敢给自己估那个价。虽说生命无价,可人却是有价的,不止他,甚至你,甚至我都是有价格的。” 她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子。“清乾隆珐琅彩最高可以买到5.5亿啊,你这东西,虽然也抵不上那个,但几千万还是值的。卖好了也许能上亿,所谓拍卖,不就图个心情,高兴了多花一点也无所谓。”她说得是那样的云淡风气,那样的镇定自若。 不愧是来自顶层家族的姑娘。 视金钱如无物,视金钱如粪土~~~抛得矮矬穷满眼是泪。 又抿光一杯酒,斜着眼睛打量罗琼:“我,听说你出了那档子事,所以刚一下飞机,时差都没有倒就跑来听您老抱怨,可您老好像也没什么苦水可以吐的。那么,现在可以容许我,吐一下苦水吗,就一小点点。”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花生米大小。 女人天生最爱的,不过是一群一群地打堆发着牢骚,天性如此,和出生以及地位无关。过去二十六年都撞不上的好事,今天一夜之间遇上,罗琼怎么会拒绝。 刷地一声站了起来,然后宽衣解带,罗琼囧得快要哭了。 姐,我的好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不好这一口啊。 可当对方脱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她的表情整个僵硬了,因为王爱颐的上身少了半边。她作为女人的骄傲少了半边……再也忍不住地捂住嘴巴,内心里的震动岂止是翻江倒海。 罗琼的心整个被悲痛塞住,她看上去就快要哭出来了。 利落地给自己穿上衣服,王爱颐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她给两个杯子都满上了,然后高举着倒:“怎么,陪我喝上一杯,庆祝我重新回到人世可好。” 这样的事,罗琼自然不会拒绝,她被发生在王爱颐身上的悲剧给震慑了。 一杯之后,王爱颐开始吐她的苦水了:“是癌症,医生说我运气非常好,发现得不早不晚,只要割掉半边,几乎连化疗都不做,仅仅吃药稳固就可以十拿久稳。瞧瞧我这头头发,之所以还能够保留下来,正是因为如此。”她把自己的帽子给脱了下来。 王爱颐的头发并不算多,但保养得却十分好,可以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头发也是爱护有加。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这句话果然没错。 “当癌症的消息传开之后,知道我丈夫是怎么说的吗?那个整天在外面鬼混的家伙,说什么男人很累,压力很大,出轨无罪什么的。真特么的无耻,按照他那说法,我们女人岂不是可以说,生孩子很累,男人你别在意孩子到底是谁的?那混账东西知道我有病之后,竟然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伤害是为不孝,他要我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他叫我保守治疗,说自己的妻子,王家的千金不能是少半边的不完整女人。” 说到这里,情绪激动地举起杯子,刚想摔,随后想起了什么,好歹是放了下去。 罗琼的心也就随之放了下去。 姐姐,我数姑奶奶,好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东西,就算发脾气也不是这么个碎法的。 您实在要摔,请摔我吧T-T。 用手捂住脸,沉心静气了一会儿,这才道:“就在我最彷徨和最无助的时候,我特么的发现,那个贱男人正在转移我的财产,他打算在我死以后和他养在外面的小婊砸双宿双栖……那可真是好计谋呀。只要我病死了,我的一切全都是他的不说,他甚至连个出轨的恶名都不用背负,就可以轻易占有我几乎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 “最让我心碎的是,这事,我哥也有参与。因为妒恨我爸给我的压箱钱比他的多,所以暗中勾结我丈夫,不知道耍了多少把戏。特么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他那本事,通天也只能做个部门经理,他的本事还不如你家那口子呢,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得了,没事学人投资,几千万打了水漂不敢和家里说,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这个妹妹头上。” 王爱颐的哥哥,当初选择投资的是多晶硅行业,在那几年这个行业的确是火到爆炸,所以追随大流的他一头扎了进去。然后,因为国际社会等一系列复杂原因,天朝的多晶硅产业几乎整个完蛋了,除了最顶层那几家还能勉强有些收益,大多数中小的,纯粹是生产多少亏多少。几年间90%的企业停产。尤其是象他这样,半途而入,本人还很蠢的投资者。 虽然因为其地位的特殊性,仅仅只亏了几千万,但依旧让这男子恼怒不已。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重要的早就不是钱,而是输和赢,还有颜面的损失。身为父母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在投资方面比不过区区一个女人。就算对方是他的亲妹妹也不可饶恕。 “他是我亲哥哥,如果缺钱,特么的,几千万算个什么事,我一年捐慈善都不止这个数。可是他竟然选择和那畜生勾搭也不和我这亲妹妹商量……可笑,真是可笑,仅仅因为那点点可笑的男性自尊,所以宁愿和外人狼狈为奸也不肯和我这个亲妹妹好好谈上一次。甚至,为了得到我的财产勾结医生,想要在我的治疗中动手脚。他单纯只是想我死……既然如何,我又何必和他们客气。.所以我这次回国,一是要离婚。当初我是在华夏和那渣男结婚的,父母的心愿我也知道,我是个有能力而且有野心的女孩儿,他们担心我最终威胁到废柴哥哥,所以给我配了个渣男作为平衡。第二则是我哥哥,他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尽管时光变化,但天朝的传统依旧以男性为主,家族也好,谁会也罢全都是以男性为主。只有也唯有男孩才能称作继承人,父母的心尖肉,传承血脉的香火。至于女孩儿,对不起,你只不过是男孩的附属产物,必要的时候可以卖可以送人。 “愤怒、不甘,但那又如何,命运如此安排,谁又能怎么样。人活在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但话又说回来,我父母待我还算不错,虽然如同打发叫花子一样把我给打发了出去,但终究他们让我进入了相对平等的国度,可以自由发展的国度。而不是象其他家长那样,直接把我打包送入某个戒律森严的封建大家族。进入那种大家庭的姑娘几乎可以说整个人生都毁了,生孩子,生男孩是她们生存的唯一意义,但并不能以此作为安身立命的保障。除此之外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甚至就连她这个人都会逐渐被淡化掉。” “所以就这一点,父母对我还是极好的。有能力的老公大多自信而且霸道,他们不会容忍妻子在外界有所作为,不可能容忍妻子不做他攀援的小花……所以,我很庆幸我自己嫁了一个草包,他没有能力阻止我海阔天空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 王爱颐说得很深,但不是那种浅交言深,使者给罗琼的手机可以查阅大部分和孙筱悠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士,这王爱颐和孙筱悠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铁。虽然贾琳和张艾与孙筱悠的关系同样铁,但怎么说呢人和人之间关系是有差别的。在这个四人组合之中,张艾属于跟班,贾琳属于铁哥们,但王爱颐她一直都是孙筱悠的偶像,属于知心大姐姐那类。 甚至就连罗琼也都被她的毅力和决心给吸引了,因为在过去的人生之中一直被母亲压得很地,甚至可以说直接低到尘埃里,对于这种有野心有毅力姑娘,她有着近乎天然的崇拜。 就像一直可望不可得的东西就这么赤果果地摆到自己眼前。 即便我和你做了夫妻,可我依旧是我,这话说得可真好,简直直达她内心最深处。将她一直以来急切地想要表达,但却没法准确表达出来的意思全都给说了出来。 虽然我只是个女人,可我也是人,和你一样的人。 我和你一样,渴望自身价值得到世界的认可。你,不能泯灭我,无论你有多么强大。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争吵 因为王爱颐家族长辈的香火保护意识,在有生之年她都不能进入大陆发展,否则来多少,消失多少,骨头渣都不会剩下。所谓天朝就是这么一个权力大于一切的社会。 所以,她想要和自己哥哥较量,从明面上来,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从暗中操作。给自己披个马甲什么的,必不可少,孙筱悠所在的孙氏自然是她相中的马甲之一,仅仅是其中之一。 虚虚实实,真假难分。 王爱颐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合作的事,但那样的事自然不能摆到明面上说,首先她要测试孙筱悠本人的意愿,然后,再迂回地施加影响。她所要测试的第一步就是,孙筱悠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自我意识,她是否被黄建良彻底洗脑,彻底养废,彻底掌控。 傀儡似的合作者,尤其是操作绳还不在自己手上的那种,她不稀罕。 两个女人一杯一杯地喝酒,王爱颐喝了很多,罗琼喝得比较少,前一天的事让她心里非常的苦闷。虽然就目前为止,她还不能敞开心扉地讲述给王爱颐听,和母亲共同生活的那些年,让她没那么容易打开心扉。但陪对方喝上几杯却是可以的。 酒喝到HIGH,胆子越来越大,话题也越来越奔放,即便保守如罗琼,也逐渐将自己释放出来,甚至就连她这个人,也都随着王爱颐的节奏逐渐变得豪放起来。 滑动手机屏幕,一张张地展示自己在世界各国的所见所闻,那些内容简直把罗琼的眼睛都给闪瞎了。“单项为女性开放的特殊场所(牛郎)……女用站式卫生间……” 虽然有些内容对于某些人甚至可以说是老土,但对于罗琼,则明显属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羞涩,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她依旧有勇气直视,有些东西即便不反对也不见得是想要亲身体验。真正吸引罗琼的是那种男人可以做的,女人也能做,这个层面上的意义。 在整个过程之中,王爱颐一直在打量罗琼的表情,不偏不倚,非常中立。 不会被轻易诱惑,但与此同时也不会轻易藐视别人的观点,即便那观念和自己的相反,总而言之就是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即便在醉倒一塌糊涂的情况下,她也能完好地把握自己。 听到门内的谈话逐渐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趴在门板上偷听的黄建良按耐不住了,一个不留神,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传了出去。 见到罗琼那么轻易就允许别人在她房间内抽烟,还和对方就那样喝上了,黄建良眼里心里全都红了。特么的,原来过去那些限制全都是欺负人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黄建良如此,王爱颐自然也毫不做作地当场戳了出来,冲他挥了挥手道:“亲爱的总裁大人,听说今年香港秋季拍卖会上有重器出现,底价也许是一两千万,也许是一两个亿。怎么样我的霸道总裁,您既然敢爬墙偷听,是不是代表您也有风度带您家小主去血拼一次呢。你,既然想要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那就拿点真本事出来,别特么的除了学女人爬墙偷听什么都不会。假如您没有那本事我们买单,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打发你家小主几个喔。只要你乖乖为你家小主把床暖好,谋朝篡位什么的,切记不要乱想。” “我说的话,你,给我记好了。实在记不住也没关系,姐姐我会帮你。” 在门外,黄建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尼玛的,底价一两千万的卖品,运气不好翻个一两翻都是小事,他虽然是孙氏的首席执行官,但一年的工资也就那么几十万而已,加上奖金提成什么的,撑死不会超过一百万。更何况做到他这个阶层平均每年的开销也很吓人,挤出一两个亿讨好老婆?那简直是要他性命。 而且就这样,还是往最小处说,万一孙筱悠没眼神看中的就是那件底价一两个亿的呢?花好几亿买个杯子,然后拿回家做烟灰缸。就算我只是个草根男也不用这样践踏吧。 为人在那种级别的拍卖会上买单,是他这种打工仔敢许的承诺吗? 通过黄建良的身体语言,她把他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王爱颐心里充满了各种嘲讽,想要玩大男子主义的老子至上,既没本事又没本钱。特么的,这货是特意跑出来花样作死的吗。 孙筱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种奇葩男子,居然还带回家用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孙筱悠本人喜欢,用着舒心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玩意么,不就是一个玩意,她权当自己的好姐妹养了一条宠物而已。 至于另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委身这样一个男子,着实糟蹋了孙筱悠什么的,她给予最直接的鄙视。象她这样完全不用凭借男人的女强人,对于传统社会中那种B女配A男的做法,也就是让女性在婚姻和爱情中处于绝对劣势的做法,自然是十二万分的鄙视。 象她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去做那攀援的凌霄花。 脸色一暗暴呵到:“又或者说这么多年以来,你从孙氏非法所得了那么多之后,甚至不肯挤出一点汤汤水水给原本的受害者。据我所知,光是孙筱悠去年的股份分红就不止一个亿,这两年以来,她的股份分红可是被你一滴不剩地全吃了下去。据我所知,去年孙氏上缴的税收可不止十个亿,别给我说你拿到手的股份分红只有一两千万。” “怎么了,我的大总裁,存钱到银行还有利息呢?一个亿就算扔何里还咕咚一声,怎么砸您这位总裁身上,连个水花都兴不起来?” 这么一瞬间,她的表情严肃到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王爱颐的表情总和起来一共只有一个意思,把吃下去的,全都给我吐出来。而黄建良,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做得那么隐秘的事都被人给知道了。 就连那么隐秘的事都被人给知道了,那么,他到底还剩下什么。 一时间,黄建良简直可以说是面如死灰。 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孙筱悠那水嫩嫩的脸蛋,王爱颐给了罗琼一个贴面礼:“知道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有你,一直有你,我的小东西。你虽然不聪明,没有聪明到足以毁灭一切,但也不愚蠢,不会愚蠢到被人当枪使。最重要的是,你是个相当单纯的孩子,和你合作不会有意外惊喜,但最低限度不会被自己人给坑了。我,看好你。” 她的这番话,说得格外有深意,即便是罗琼也隐隐地感受到了什么。 放过罗琼,转头面对黄建良,伸出手象捏自家的小狗那样捏他:“听够了吗,乖小狗,知道西方的经济学家如何评论我天朝吗?假如你有兩头奶牛并意外有了一只牛崽,你得为了你的农场把牛崽送给高官子女,而且其中一头还要以奶牛散步去他家为理由赠与他。而且,你每天还要送他足够多的新鲜牛奶。当不可以预料的情形发生时,更上一级会没收你所有的牛,并且当众批判你,然后拍卖这3头牛。当然,所有人都不许举牌投标。” 讲到这里,她哈哈笑了,所谓天朝就是这个样子的。她王爱颐虽然不被允许回国发展,但毕竟是父母的孩子,动用一点点权势灭掉一个小小的总裁还真就象她所说的那样,不但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都会成为我王爱颐的所有物不说,甚至就连你本人都得完蛋。 把你轰杀至渣,我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手就可以办到。 王爱颐的手掐着黄建良的脸,就像在戏弄一只宠物,而后者,脸色更加惨淡黑了。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如今天朝的社会特征。 抛一个飞吻给罗琼作为告别,突然就象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别忘了,我所说的那些,职业经理人应该遵守的职业操守,好好用,学着象一位真正的上位者那般使用。有我帮你盯着他,孙猴子再能蹦跶,也跳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若他实在无用,我给你介绍一好的。” “我那里一共养了超过三位数的能干人,总有一位或多位合您心意的,要知道如今这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但却没有机会的草根男。那些男孩,全都是懂得感恩图报的好孩子。” 就那样,用一只手拍着黄建良的脸道:“我的乖孩子,安分守己地做女王身边的陪衬,不要胡乱猜测上级心思,更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如此一来,你的命才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王爱颐的离开和到来一样轰轰烈烈,她所乘坐的加长版一共带了四名黑衣男子,保镖、助手、司机什么的一应俱全,而且这些人看对她的尊重和依赖简直犹如婴儿对待母亲。 她刚一离开,再也忍不住的黄建良熊熊地发作了:“你,不会真的相信她说说的那些鬼话吧。听我说,孙筱悠,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蒙蔽了。想一想一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去找牛郎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 就像往常一样,罗琼低下头不言不语,既不接受他的意见,也不接受她的。 总之她只相信她自己。 一把抓住罗琼的肩膀,黄建良想要强迫她听自己的,但就在这个时候,憋了足足一整天的她整个火大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强行 猛地一拔想要推开黄建良,但罗琼没有做到,他的死缠不休让她哗地一声火大了:“不是个东西?哈哈,您老可真是可笑,假如和人有了关系就要被称之为不是东西,那么试问你们男人有几个算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难道不是你们男人的本性?所谓老婆闺蜜情人一手抓三样,不正是你们男人的心中的最高理想。这样的你们,凭什么对别人说三道四。” 因为父亲的抛妻弃子,一直以来罗琼对男人怀着极度的不信任。 想到之前的那一夜,心中更是腾起无数怒火,抬起手啪地拍了一下黄建良的手,“放开,你抓疼我了。”终究是个柔顺管了的人,即便发脾气也不知道更狠的方法。 但黄建良没有理她,就那样眼冒凶光地,他把她抓得更紧了。用双手死死掐住孙筱悠的肩部,黄建良用可怕的声音道:“谁,到底是谁把你变得如此肮脏、如此可怕、如此难看。孙筱悠,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的女神,在我心里一直以来你都是那么的纯洁和美丽,是那么的温柔和大度,到底是谁把你变得就像无知妒妇,如此肤浅,如此粗陋。那女人,王爱颐,你以为她是个好人吗?若不是靠着她丈夫的身份,你以为她区区一个女人能蹦跶多远。” “她,不过是一个把自己老公当成提款机器的女人,虽然实际上所有的一切全都靠着她老公,但却对人家不理不睬的。以为自己手上有那么一点点小钱,别以为王家给她的那点压箱钱算个东西,我告诉你,如今这世界上多得是人,有钱但却没有能力,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局面。如果不是有她老公在外面帮她撑着,就她那点小钱,早就被人坑光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给你所,孙筱悠,她王爱颐就是一婊砸,出卖身体换取一时风光的婊砸。你以为她老公还能忍她多久……离婚,哼哼,离婚。我倒要看看,她离了婚还能蹦跶多久。你以为女人离了男人,还算个东西吗?” 用双手死命地推黄建良的手,罗琼想把他推开,但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男人。 黄建良的双手象老虎钳子一般仅仅钳住她,让她的肩疼得几乎快要碎掉。 “放开我!”罗琼大喝一声,但整个陷入疯狂状态的黄建良完全听不进去,又或者说就算听见了,他也假装没有听见。 就那样钳住罗琼,一步步地逼迫她后退。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我心中如同仙子一般纯洁高雅的你,竟然会崇拜那么一个千人骑。别给我说你没有,你看王爱颐的眼神,那感觉简直就像有人在你眼睛里面打了把手电筒一般。那闪闪发光的感觉,简直,令人作恶。你就那么崇拜那个婊砸?你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吗?凭借身体上位的婊砸,忘恩负义的小婊砸。而你,竟然崇拜一个婊砸!” “怎么?也象学她,凭借身体上位?又或者是去找专门为女人服务的牛郎?” “告诉我,孙筱悠,你到底想哪样?” 挥舞着双手,进行着最后的抵抗,罗琼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黄建良,“王爱颐有没有和丈夫以外的人发生关系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婊砸我不管,因为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你。当着别人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你,怎么,人家前脚刚走你就这么大声,难道你就不怕人家杀回马枪回来抓你,给我当心点,隔墙有耳。” 果然,话音一落,黄建良眼里露出一丝恐慌,焦急地往门口扫视了一圈。被人当宠物一般掐着脸打都不敢吭一声,甚至就连躲都不敢躲的他,自然是怕死了王爱颐。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当下大怒。 狠狠地一个耳光抽向罗琼,将她打得整个昏天地暗地摔进床铺,“崇拜婊砸,你竟然如此崇拜那个婊砸,竟然还想借她的势打压我这个丈夫。既然你那么崇拜那个婊砸,想必你也和一样,只不过是个喜欢男人的婊砸。小婊砸,现在我就让你体会男人的滋味。”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铺了上去,。黄建良身高接近一米八,虽然并不强壮,充其量只不过是标准身材而已,但以孙筱悠那种完全娇弱的身体状况,被人猛地这么一压,当下就昏天黑了。想象一下,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只有35公斤左右的娇小女子,猛地被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体重接近70公斤的男子砸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感觉,直接就象被一个是新大铁球砸中,肺里的空气一瞬间就被挤压排空,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地疼。口腔之中满满的全是鲜血的咸腥味。 她的舌头抵到了一个硬物,从触感上分析好像一颗牙。 这男人,黄建良,只一个巴掌就打掉了她一颗大牙。该死,真是该死。 心中的怒火蓬勃而发。 但就在她昏天黑地的那一瞬间,身体已经被人彻底给控制住。双手被人反剪刀身后,然后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双脚中间被强行挤进了一个男人,而且还被对方用全部体重死死压住,现在的罗琼,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黄建良的手再她身上混乱摸索着,他的指甲刮在她皮肤上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当他刮过那些原本娇嫩,平日里甚至就连罗琼自己也极少触碰到的区域时。 因为王爱颐来的相当突然,前一秒还在沐浴的她,自然还穿着浴袍。这种西式的浴袍脱起来,相当容易,只几秒不到的时间,他便去除掉她身后最后一丝累赘。 双眼红彤彤的黄建良,用力揉捏着她的柔软,他恶恨恨地道:“我喜欢你,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就无法救药地喜欢上了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感受吗,那感觉甚至就连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就在那个时候,就在那一天,我告诉我自己,就是她了,就是这个女人,我认准她了。我黄建良这辈子就认准这个女人了。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崇拜王爱颐,你竟然崇拜一个千人骑,你可真真是辜负我了。” 就那样,将自己的坚硬抵在她的隐私之处,而后一个俯冲到达最深处,直抵花房。 “就算知道你被人怎么样了,我依旧喜欢着你,我是那么的喜欢着你,可你竟然崇拜千人骑。好,很好,既然你崇拜她,那么我就让你好好尝一尝男人的滋味,就像她一样好好体验一番,何为千人骑。现在,我就让你好好满足一番,你这么小婊砸。某不是我之前待你太过温柔,所以你甚至就不把我当做男人。” “是不是因为在此之前,我都没有满足过你,所以你竟然不把我当做男人!” “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孙老先生走了,留下一个整个被宠坏几乎什么都不会的你,还有十六位虎视眈眈的元老。只一步,只需要走错一步,你孙筱悠就会被人连皮带骨地给整个吞掉。为了保护你,仅仅只为了保护你,别的,我什么都没有求,我只想你好。这两年来,我几乎每一天都战战兢兢地过,每走一步都无比地小心,无比地谨慎,只因为我爱你,我是那么的爱你,所以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哪怕一点点都不行。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崇拜那样的一个婊砸,你竟然把我当成随时可以替换的存在,你竟然这么对我!” “孙筱悠,我恨你,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你……” 每说一句,他就在她体内猛冲一次,黄建良的冲击是那么凶狠那么的深邃,几乎每一次都象快要把她整个冲爆。那种尖锐的涨裂感,简直就像有人征用钝刀刮在她体内。 身体,被人死死地压住,甚至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意识,在可怕的疼痛之下一次次地摇摆,是的,没错,可怕的疼痛。以前前一天的破身的两次,伤口尚未痊愈,今天又来了如此凶狠的一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顾及女方感受的一次。她身体内每一次都火辣辣地疼,内部的伤口,外面的伤口,昨天的伤口,今天的伤口全都火辣辣起来,并且随着黄建良的每一次猛冲更严重一点点。 嚓嚓,嚓嚓…… 因为在女方没有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强行进行此事,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保护性质的分泌物,最初的几下之后就完全地干涸了。现在,可真真就是强*,完全意义上的强*,几乎没有任何润滑的强*。 嚓嚓,嚓嚓…… 因为体格很小的缘故,孙筱悠的那里本来就很紧致,再加上女性特有的雨伞效应没有展开,黄建良的猛冲每一次都将她撕裂一点点,每一次都有一点点。甚至,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的出血量并不比第一次更少。他伤害了她,撕裂了她,但却浑然不知。 嚓嚓,嚓嚓…… 那声音就像刀片摩擦在木头上,在很小的时候,罗琼曾经听过一次类似的声音。到底是哪一个亲戚呢,她不记得了,因为农村的习惯是过年要转转红,也就是一群亲戚组团挨着一家一家的拜访。那一年,他们拜访的是一位做木工的亲戚,更准确说是做木工配件的亲戚。 把木头劈成大小合适的条状,用及其加工成圆柱状,然后跟进一步加工出花纹。 罗琼记得,但亲戚把木条和木棍卡在机器上,开动之后,刀片刮在木头上就是这个声音。 嚓嚓,嚓嚓…… “你不喜欢我,你不相信我,我是你丈夫但你却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崇拜一个婊砸你也不相信我。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却仅仅只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玩意……” “哈哈,可笑,真是可笑。我黄建良好歹也是顶天立地一男儿,何时被人如此轻视……” 随着他的每一次冲击,她被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抛下,就像挣扎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 猛地颤抖了几次,黄建良泄在她体内,因为激烈运动所导致的心跳加快,正咚咚地冲击着她的身体。汗水从他的身上一直流到她的身上,两人紧密接触的地方一片泥泞。 直到这个时候,罗琼才像猛然活了过来似地抖了几下。 尽管有无数的抗议,无数的相反意见,但因为一直以来生活在母亲身边缘故。因为她的生活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位母亲,而且还是那种完全不允许自己孩子发表任何意见的强势家长。崇拜军人和军队的母亲,一直把自己假想为将军,尽管罗琼是她唯一的士兵。因为长久以来唯一属于罗琼的表达方式只有YES或NO,当然选择YES或NO的权力,仅属于母亲。当罗母象要罗琼YES时,她就必须YES。但母亲想要她NO的时候,她就必出NO。 从来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否则母亲会直接使用暴力,直到把罗琼彻底打服为止。罗琼母亲的暴力下线是死亡。她有打死过自己的孩子吗,当然有。 罗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 因为一直以来,被母亲打得太狠了,压抑得太狠了,在很多场合下罗琼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识。除此之外,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也不足以表达任何高深莫测的内容。 因为一直以来,母亲的意愿是她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意愿,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如此反驳。 母亲说,和男人睡觉是女人的天赋和本职。 母亲说,和丈夫睡觉是女人的骄傲和荣耀。 每一个女人都应该如此,不和男人睡觉的女人是妖怪,应该天诛地灭。可是母亲,真的是那样吗,和男人睡觉究竟拿点好了,您要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去做。 完全不考虑我感受地进行逼迫。 人都是有火性的,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罗琼现在面对的可不是母亲。 一口口水吐到黄建良身上,带着血水和之前被打落的那颗大牙,但由于性子绵软,她终究没有勇气直接吐他脸上。就那么面带凶狠地,罗琼开始了反击:“被人给那个什么了,天下怎么会有象你这等无耻的男人,难道昨天把我给怎么了的人,不是你吗?在外面车上的一次,回家之后的一次,难道都不是你干的?这么大张旗鼓地让自己帽子变绿,这么毫无廉耻地往妻子身上泼脏水的男子,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 “黄建良先生,您这是在刷新我的三观吗?”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代价 怒火就那样熊熊燃烧了起来,罗琼开始了自己的反击:“被人那个啥?别开玩笑了,难道昨天把我那个啥了的人,不正是你吗?车上一次,回房后一次,这些肮脏而且龌龊的事,难道不都是您这个大总裁做的!请问我是否可以把您现在的举动理解为得了便宜还卖乖。” 以为十全十美的事,猛然被人整个揭穿,黄建良的身体猛然一僵,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罗琼。怎么知道的,不是被药整个迷魂了吗?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罗琼的怒火继续燃烧:“喜欢我?所谓的真爱不应该和金钱扯上关系吧。拜托您,总裁大人,请您把贪污的那些钱全都交出来,在您从经济上和我扯开关系之前,不要轻易说爱!把两年的年终分红,外加另外一些全都交出来,至于利息我和不和您结算了!” 她她就那样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完全没有两人刚刚才怎么了之后的觉悟。 黄建良就那样看着罗琼,他就那样死死地看着,突然,眼睛里炸开火花:“你知道?你全都知道!也就是说事发当事你这婊砸并没有被人迷昏,你只不过是假装昏迷。婊砸,你这个小婊砸……原本以为,你是受王爱颐的影响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万万没想到,你打一开始就是那种不懂得妇道为何物的女人。原来你竟然是那种乐在其中的女人……” 手在罗琼大腿上胡乱地摸着,他使劲地掐着。 罗琼扑腾着两条腿想要反抗,但就目前而言她完全无计可施。 “舒服吗,婊砸,假装昏迷然后尽情享受男人的你,被我伺候得舒服吗……婊砸,你这个婊砸,妄我这么爱你,而你却如此辜负我的感情。”说到这里这个人呜咽了。 他的泪滴到她身上。 “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却是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您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我只不过是个卑微下贱的草根男,无论您怎么样对我都成……就像王爱颐所说的那样,我只不过是个玩意,虽然对您而言,我只不过是个玩意,可玩意也是有感情有尊严的。犯贱也好,糟蹋自己也罢,就算您这样对我,可我依旧喜欢你。我真特么的不是个东西……我,是您的丈夫,您却相信外人不相信我,您相信王爱颐那东西不信我!” “我,喜欢您,我之所以会那么做完全是因为喜欢您的原因。爱您爱到发狂,所以完全无法容忍有一天会失去您,就算糟蹋自己,作践自己,我也要千方百计地得到您。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因为我是这样的爱着您。请您记住,我所有的一切读是为您好,就算得不到您的理解,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对您好……我,会一如既往地对您好……” 罗琼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这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怎么就贼喊抓贼起来了? 一边对女人使用着暴力,一边强*她却假惺惺地说着,什么我爱你之类的屁话。她的血还没有干呢,他的身体还在她里面呢?做人能不这么无耻好吗…… 可是,明明这么愤怒,明明这么委屈,脑子里为什么却糊涂一片。 特么的,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甚至,隐隐的,在内心深处生出一丝丝畏惧,对自己完全漆黑一片未来的畏惧。 黄建良,孙筱悠的命运,她完全没可能抛开他。更何况,虽然说孙筱悠的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但那事她毕竟从头到尾地体会了一次,虽然过程并不令人愉快,甚至就连舒服都说不上,而是完完全全的暴力和羞辱。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成的事实改变不了。 罗琼,终究是个传统女性,他和她睡了不止一次,不可能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母亲说,女人一但和男人睡了,那么她应当一生一世属于那男人,从身体到灵魂全都是。 虽然一直以来都不认同母亲的这个说法,但母亲毕竟就是母亲,整整二十六年的喃喃细语,或温柔、或粗暴、或语重心长,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罗琼完全无法抗拒。更何况,因为打出生起,身边就只有母亲这么一个亲人,因为罗琼身边就只有母亲这个随时可以接触到的对向,久而久之之后,她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全都由母亲的理念构成。 她已经没办法和母亲扯开关系了,否定母亲的意愿,就是否定她这个人的存在。 颤抖着用双手捂住罗琼的脑袋,黄建良想要吻她,但她毫不犹豫地咬了他的舌头。这是一个连带肉的吻,血和暴力所导致的各种因素就那样徘徊在罗琼脑子里。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柔顺的,她的撕咬并不算凶,就那样在血和疼痛的刺激下,他又开始了索取。 “孙筱悠,我喜欢你,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虽然,你并不是一个好姑娘,虽然你一直以来都在辜负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从今以后我会尽量满足你……无论哪方面,我都会,尽量满足你……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黄建良的撞击,一如既往的凶残,一如既往的可怕。 刚刚撕裂,尚未干涸的伤口进一步被撕裂,鲜血顺着传单一路流淌。就像他的吻,顺着她的耳朵一路眼神到额角,就像他的汗珠,从他的身上一路滴到她身上。 嚓嚓,嚓嚓。 还是那种干燥的摩擦声,些许的鲜血起不了润滑作用,缓解不了她的疼痛。 嚓嚓,嚓嚓。 罗琼张口在黄建良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顺着她牙齿的缝隙一路流淌,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染红,然后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描绘出妖异的图案。脑子里,出现曾经某个同学的话语。 到底是哪个同学呢,慢慢的,她想起来了,是那个被母亲打断了一条胳膊的女同学。那个她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每个夜晚都日思夜想的同学——张希。张希对罗琼的人生有着及其深刻的影响,甚至就连罗琼作为人类的基础意识都是对方给灌输的。 因为你是人,和母亲一样的人,所以你得有自己的意识。母亲的命令,就算是来自母亲的命令,但当这个命令被确认为是错误命令的时候,你有反抗的权力和义务。 正是因为如此,母亲才恼羞成怒地打断了对方一条胳膊。 当时张希说了什么呢,对了,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是这么说的:“罗琼,你是个太过温柔的人。你,真的很温柔,你是那种压根就狠不下心肠去伤害别人的人,即便那人正在伤害你……你,是那种即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的人,所以,我放不下你。明明知道会有危险,就算知道说出来会有十成危险,但我依旧不忍心你被自己的母亲整个养废。” “罗琼,你要赶快清醒过来,从母亲的蛊惑中清醒过来,然后拥有自己的意识,然后成为独立自主的人……母亲,尽管她是你的母亲,但母亲总归会死得比孩子更早,你不能成为母亲人生的殉葬品。因为你也是人,和你母亲一样的人,你,应当拥有自己的人生。” 嚓嚓,嚓嚓。 她的世界旋转着,摇晃着,然后整个陷入黑暗。 嚓嚓,嚓嚓。 嚓嚓,嚓嚓。 嚓嚓,嚓嚓…… 被孙筱悠的身体整个排斥出来的罗琼,就那样一路翻滚着,掉到了床下。 看着那名即便妻子已经整个昏死过去,但依旧不肯放弃耕耘的男子,不知道怎么的,罗琼心里满满的全是厌恶和恐惧,还有对自己人生的否定。即便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依旧无计可施地只能任凭对方处置……这样的自己,如此无能的自己。 她恨。 我,终究还是被母亲给养废了吧。 母亲,呵呵母亲,瞧瞧我这个整个被您养废的好女儿吧。 难道一直以来,我的忍耐和无计可施不是您人生最大的骄傲和自豪吗? 抬脚向着门外走出,大门之外一名女仆正守在那里翻看杂志。而且,她现在翻看的正是豪门贵妇们的艰辛求子路,正如王爱颐所说,嫁入豪门的女人其人生价值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意义,生孩子,生男孩。二分之一的荣华富贵,二分之一的凄惨落魄。 但也不绝对。 现在小女仆正在翻阅的是某国王妃,这个曾经被标榜为最受欢迎的平民王妃,她本人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原本应该在自己的领域大放异彩,但由于恋爱和婚姻的对方是一国王室,所以从此踏上了永无止境的可怕道路。为了王室的尊严,她必须放弃自己人生所有的一切,她在此之前全心全意热爱和奋斗的一切,一心一意地做二十四孝媳妇,战战兢兢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从此之外还要担任为王室开枝散叶这一重要任务。 因为王家子嗣尊贵,王妃不能顺产,只能剖腹。 第一胎是个女儿,全国悲哀,王位继承人没有着落。第二胎,依旧是个女儿,王位继承人依旧没有着落。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几乎快要把这女人逼疯,从此以后备孕几乎是她人生的全部,从此世上再也没有那颗曾经冉冉升起的新星,只有一个满脑子生孩子的女人。 人工受孕,一次又一次地做。 试管婴儿,一次又一次地做。 烧香拜佛,一天又一天地搞。 反反复复地打针和吃药,反反复复地进行各种求子活动,因为剖腹的关系,她这辈子就最多只能生三个而已。所以,尽管浑身上下全都是针眼,甚至就连扎针的地方都没有了。生活在如此糟糕,在这犹如地狱一般的环境之中。世人的冷漠,王室的嘲讽,丈夫好像有了情人,但她依旧不能抱怨,不能停止。怀孕,一举的男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全部内容。 只可惜就这样虔诚地求来的孩子,依旧是个女孩,对于王室,女孩毫无用处,并不是每个国家都允许女王的存在,尤其是那种封建遗留极为严重的国家。 王妃就此毁了,虽然婚姻依旧维持,但仅仅只是名存实亡。抑郁症、跳楼自杀随之而来。 罗琼冷冰冰地看着那杂志,母亲,看到了吗?母亲。 女人在婚姻之中原本就属于绝对弱势那方,就算自强不息,这个弱势也不见得能够弥补。也不见得能够出人头地。可您,曾经吃够了苦头的您,却还要一心一意地把我养废。 您,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又是抱着何种目的,养育我。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王爱颐的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存支付代价,无论高贵或者贫贱,无论富裕或者贫穷,当命运之轮挥动时,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正文 第三十章 夜 这一夜,市里某家高级餐厅内,刘季和贾琳相对而坐,他们正在享用烛光晚餐。 举起斟满香槟酒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蜡烛的火光将那满满的一杯映得无比璀璨,就在这仿若流光溢彩的液体中,独属于香槟酒的气泡缓缓升起,还有那淡淡的芬芳。 举到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幽香在舌尖上飞舞。 将被子放到一边,刘季缓缓道:“这么说来,所有的一切全都发生在孙筱悠大二那一年对吧,因为拿起绑架事件,从此她的人生甚至整个人格全都变了模样。” 用刀叉切着盘子里的食物,贾琳略有些心不在焉:“是,的确是这样的没错。在此之前的孙筱悠,活泼、天珍、单纯,甚至直接说傻到犯二也可以,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就是那样一个千娇万宠出来的甜姐儿。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大二的时候竟然被卷起了那么一起意外,然后整个人都变了。怕光、怕水、怕声音,害怕一切陌生存在,排斥一切陌生存在。即便在自己的房间里也绝对不敢一个人呆着,夜里总是发恶梦,鬼吼鬼叫着,假如你在那个时候靠近她,无论是多么熟悉,多么要好的朋友她都会发疯似地进攻,只除了一个人例外。” 又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刘季问道:“是黄建良?” 贾琳将口中的食物一点点地嚼碎,吞咽下去,然后用香槟冲刷口腔之后,这才慢慢地道:“没错,就是黄建良。大一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班上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子,怎么说呢,属于那种完全默默无闻的类型,无论摆到哪里都不会太起眼。谁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子,一声不吭地冒了出来,然后迅速确立了自己作为孙筱悠男朋友的身份,简直就像是平地惊雷一般。” 一口一口地抿着香槟,刘季的脸色很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到底是什么事情……” 贾琳的脸色也很不好,“别问了,一个女人究竟遇见了什么,才会导致整个人格都发生了变化,大家都知道,所以别问了。”她把手中的香槟一口气喝光。 刘季又为她满上了,两人再次碰杯。“黄建良,他这个人究竟怎么样?” “平日里挺沉闷的,但每次叫出来一起玩的时候又是那种很放得开,很豪爽也很开得起玩笑的类型。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总挂在脸上的笑容是假的,就象面具一般。但那又如何,孙筱悠一步都离不开黄建良,任何时候都离不开,我们还能怎么办。” 又喝光一杯香槟,叹了一口气,把多余的气泡吐了出来。贾琳理了理额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么多年没有好好聚一聚了,你,就不说说关于你自己的事?” 大概因为喝醉的关系,贾琳脸上多了一丝嫣红。 刘季给两人满上酒,略有些尴尬地道:“我?我能有什么事啊,如你所见每天忙得累死累活,哪里可能有什么事,还是你们这些做老板的好啊。不对,你和孙筱悠是一路的,都是董事长,前面有职业经理人顶着,和太上皇一样,悠闲。” 贾琳将酒杯高高地举起,“不管怎么说,那天真是太感谢您了,舅母她就那样咚一声倒下,可真是把我吓得三魂少了两个。多亏你当时及时出现,否则我还真就不知如何是好。” 是的,没错,那天在医院摇手机摇出来的号码一个是本科室的小护士,另外一个则是中学同学贾琳。和舅母到商业中心逛街外带品尝传统美味的她,偏偏遇上了这么一起意外。 两人把第四杯酒喝到肚子里去,这样一支巴黎之花既然开了瓶,可不能白白辜负了。 刘季笑着给贾琳斟酒:“治疗效果好,还得看事发当时的应急处理做得好不好。象老夫人那样突然发作的脑梗塞在绝对多数情况下,病人倒地的同时也就离开人世了,幸亏您当时足够勇敢,一把将她夹住,否则还真是后果堪忧。” 被人夸了,贾琳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这些不都只是常识吗?现代社会几乎每个人都懂的常识,对吧。忘了问一句,象您这样古板的人,怎么会想到玩手机摇一摇呢。” “而且,还是在上班时间。” 想到那天的情形,刘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罗琼:“基础常识?我看未必,至少到目前为止依旧有人甚至就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而且还沾沾自喜得很呢。” 完全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贾琳道:“怎么会?” “还记得被孙筱悠砸中那姑娘吧,她就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所以才落了个不生不死的下场,可她母亲却是个以无知为骄傲的女人。完全不懂呼叫器的用法不说,都这年代了,甚至连微波炉都用不来,每一次都大呼小叫地让护士帮她,你可没看见她当时那嘴脸。” “象我这种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女人是绝对不会碰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学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那感觉好像一个活脱脱从原始社会里走出来的人,而且还是那种极端仇视现代文明的类型,那感觉好像会使用微波炉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她好像觉得自己用不来微波炉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总而言之那女人就是那么一个,以无知为骄傲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大脑是怎么发育的了,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她是同一个国度的人。” 刘季学着罗琼母亲的怪叫声,一时之间贾琳吭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惊讶又觉得讽刺:“不会吧,真的假的,都这年代了还有那种存在,可真真是活宝级别啊。” “可怜那姑娘了,竟然摊上这么一个妈,但愿她下辈子投胎时把眼睛擦亮一点。” “为她的下一辈子干杯!” “嗯。” …… 夜越来越深,眼看着月亮爬上了正中天。 孙家大院内,整个书房灯火通明,尽管刚刚才耕耘玩两次,身体上相当的疲惫,但一分钟都没有停留地前往书房工作。正如王爱颐说说,黄建良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研究生,而且还是半工半读的那种,所以每一天无论多么繁忙,他都会抽出两个小时来学习,为自己充电。 除此之外身为一个集团总裁,他自身的工作量也不少,现在又增加了两样。一时继续追踪之前的财务事件,因为有整整十六条拦路虎的关系,虽然经历了陈公子的案件,陈董事在公司的影响力大幅度下降,但依旧不是他能应付。因为十六位董事的联合阻扰,他甚至不能从公司中层取得任何一丁点,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丁点资料,只能从最底层做起。 如此一来工作量自然以海量计算。 第二则是职业经理人的本职,虽然说是本职工作,但近两年以来的只手遮天(主要是遮住了孙筱悠的天),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时间没有上缴过年度工作目标和年度计划了。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依旧不认为孙筱悠能够从自己的四方天里逃出去,但无论如何多了一个王爱颐,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罗琴看了看书桌上的时间,凌晨一点。 因为数字年代的无纸化办公,所以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台电脑,书桌的另外一边是个白板,用来记录各种临时产生的灵感。 现在,上面用黑色的白板笔密密麻麻地写个十六位董事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的直属下级,还有貌似他们直属下级的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各种利益纠葛。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有比蜘蛛网还要复杂的人际关系,看得罗琼一阵阵地头晕目眩。 尽管灵体状态下的她,被额外夫家了思维敏锐以及注意力上升这两个增益状态,但上百人之间的可怕纠葛依旧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应付的。 转头面对黄建良正在啪啪敲打肩膀奋笔疾书的年度计划,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黄建良的打字速度十分快,但进入灵体状态之后的罗琼,简直就是一目十行,而且还是那种附加过目不忘能力的。甚至就连他偶尔翻阅的一些资料,罗琼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这孙家的核心企业原来是做瓷器的,无怪乎她家有那么多国宝级藏品……孙家,家族起源于唐朝,是邢窑制瓷一族的分支。历朝历代都为皇族进献贡品,后来发展成为官商中的一员,身份得到提升。原本的籍贯在湖北,湖广填四川时来的南方……改革开放以后,在传统瓷器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工业陶瓷。” “卫生陶瓷、化工陶瓷、化学瓷,孙家的陶瓷生产线是整个西南地区陶瓷生产基地上最重要的一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是其它相同企业无法匹敌的对象……但这些只不过是孙氏的一部分,改革开放之后搜产业多元化影响,又向能源产业和服务行业进一步发展,囊括现代制造业、现代包装业、现代物流等多个领域,一共发展处5个子集团公司,12个子公司,占地面积**平方公里,集团现有员工**人,总资产突破三百亿,上一年度的纯利润……” “下属公司明星水电站,装机容量70万千万,多年平均发电量35亿千瓦,是整个区域民间电网的总枢纽……华生大酒店……天伦购物广场……天堡集团……” 这可真是个大场子啊。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想开 这可真真是个大场子,虽然在过去的整整二十六年里,罗琼一直被母亲关得十分厉害,但怎么说呢。现代社会,人和人的关系还真就扯不断,比如那户经常到她家收取这样或者那样费用的居民自治委员会阿姨。因为罗琼母女居住的小区挤了太多的社会下层,这些人不光平日里没有上缴物业管理费用的习惯,甚至就连自家的水电费也是能拖就拖。气跑了物管之后,在一群人再也不用缴物业的欢歌笑语中,自治委员会成立。 然后就是各种吵闹各种纠纷,甚至为了区区一点点公共照明电费,大妈们也能轮着胳膊打上一架。要知道这些人,甚至连自家电费都舍不得呢。所以,各种会议各种讨论源源不断。 罗琼记得,那位大妈的儿子结婚就在明星大酒店摆的酒,当时得意得大妈吹嘘了至少半年。随后的几年里也是逢人必提,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能在明星大酒店摆酒是她人生最骄傲和最自豪的事,甚至就连后来抱了孙子这没见老太太这么高兴,这么洋洋得意。 虽然明星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但怎么说呢,受整个社会大流影响,在成功改革经历涅槃之痛之后,它在城市外围新添一分店,实行亲民化服务。 从账单上看效益不错,利润至少是本店的200%,这年头的百姓,在吃这个方面上,谁都比较舍得。更何况,随着城市中产阶级的兴起,这些不上不下的人,也是一庞大消费群体。整个城市,几千万张嘴巴,吧嗒嗒吃出的市场,还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于天伦购物广场,那简直就是整个市几千万人的购物天堂,因为超市总会时不时地搞点特卖,罗琼的母亲总会掐着她去抢购廉价大米。整整二十公斤,她要抱着走大半个城,不许浪费钱去坐公交。每次抢购完罗琼的胳膊至少要疼一个星期,所以印象也就格外深刻。 每当她路过那条繁华的购物街时,罗琼心中总是涌出近乎无穷的羡慕和向往。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象个正常人一般行走在这条街道上,而不是总被母亲呼呼喝喝的傀儡。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自己会成为明星和天伦两大家的董事长,那样令人羡慕的存在,竟然成为她这个矮矬穷的所有物,哪怕只有四十几天天,那感觉也值了。 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 值了。 就在这么一刻,罗琼的眼里闪过黄建良的疯狂。是了,这么大一个场子,要是成功到手之后,岂不是祖孙三代都可以一步登天。更何况人生在世无非名和利,小区大妈为了几块钱的电费可以年头打到年尾,现在摆在眼前的可是一两百个亿。如此诱惑,谁能经受得住。 黄建良一排一排地书写,罗琼一排一排地阅读,现在,她感觉自己简直愉快极了。枯燥无味的数字就象跳跃之间的音符,而那一个个汉字简直就像隐藏在后花园的小精灵。 想要看得更多,想要了解得很多,想要学习得更多。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甚至她这个人,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完善。 罗琼想要更进一步地靠近这个世界,更进一步地靠近,在曾经的过去,她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遥望的世界,只能在梦中一次次流连忘返的世界。她不希望自己继续保持过往一生那种苍白无论的状态,那种完全对自己人生无能为力的状态。但自家母亲偏偏又是那种迂腐固执到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的存在,嫁人是母亲给罗琼人生订下的唯一指标。 必须执行的唯一任务。 所谓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女孩儿越有文化越有能力越不好嫁之类的老想法,简直就是母亲的口头禅。在过往整整二十六年里,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她耳边喃喃。 就象霜之哀伤在阿尔萨斯耳边的喃喃。 但所谓物极必反,指的就是罗琼这种状况,母亲越是逼迫,她的反弹也就越强。 这个49天任务,虽然基本上可以认定她是回不去的,假如呢?假如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地真的回去了,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难道还要象以前一样,还要将之前的人生继续下去? 不,绝对不。 如果真要那样,她情愿去死。 之前的二十六年被母亲整个摧毁,之后的数十年结果尚未确定,所以现在罗琼能够紧紧捏在手里的只有这49天,唯有这49天。如何妥善利用,最大限度的利用,这才是她当前最应该关注的主题。罗琼想要利用这49天,尽可能地学习和掌握,尽可能地积攒属于自己的力量,然后,如果奇迹发生,她成功了,那么她要毫不犹豫地脱离母亲独立生活 当然这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所以罗琼要尽可能地使自己实起来,就像每一个真正拥有自己人生的人那样丰满起来。即便到了最后,她不能成功,也能带着稍微饱满一点的灵魂离开人世。即便是死,她也不想如母亲所愿,那么苍白无力,那么毫无存在感地离去。 她绝对不要那样。 如果她的生不能由自己决定,那么至少她的死,得由自己来安排。 怀着这样决心,罗琼觉得那些徘徊在心中的怨恨和恐惧全都消失了,正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甚至隐隐地有那么一点点理解黄建良的意思。虽然理解并不代表原谅。她是被施加了暴力,甚至被打掉了一颗牙,但那又如何,在罗琼过往一生之中难道还被人打少了吗? 她的牙被母亲打掉过,肋骨被打断过,大腿也被打折过,所以黄建良那一点点,还真就小到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正如老师所说,让自己坚强到只有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能够伤害。 至于另外一些,比如女人最讨厌的那事。罗琼尚且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母亲逼到心死如灰,甚至轻易答应和一个甚至就连名字都记不全的男人睡一辈子,象这样的她,难道还惧怕被人给那个啥了不成。换一句话说,如果她没有妥善利用这49天,又非常不幸地回了去,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悲剧开幕。 她得在未来好几十年内和陌生男子睡觉不说,而且搞不好还要只母亲的监控下严格进行,以母亲的性子,搞不好还要弄个强力围观。到那个时候,才真真是见鬼中的见鬼。 也许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黄建良,但那一点点早在两人第一次的时候烟消云散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漠不关心和如何利用而已。更何况黄建良是孙筱悠的丈夫,他和她之间的事谁也管不着,人家啪啪的可是他自己老婆孙筱悠的身体,和她罗琼到底有什么关系。 使者说她只不过是个临时过客,不可以对孙筱悠原本的人生造成影响。 她不能阻止孙筱悠和自己丈夫来点什么。 所以,就这样了吧。 虽然不舒服,心里别捏得慌,但也就这样了吧。 想要赌赢整个人生,哪里有不用支付代价的好事。为了自己的人生黄建良支付了足够的代价,罗琼想到最初见到这个男人时的那种惊艳感,想到随后的他在医院里被六个老头子轮流碾压的情景,那时的情景简直被人虐得象孙子一样。想到象下人一般为孙筱悠鞍前马后的他,想到那一夜在医院他简直把自己的嗓子整个读哑,想到了水库边上,被人灌到差一点就死掉的他,想到了为了给孙氏打拼喝得胃穿孔的他…… 想到了被人赤果果地挂在船舷上的张艾,还有她那句别人凭什么当你是人。 想到了王爱颐那整个少掉的半边,想到了母亲和自己,想到了那一天,在派对上站在黄建良身边,简直是熠熠生辉的自己。从来也没有过,哪怕一次都没有过,她的人生从来没有一次性接触过那么多,血亲之外的人,她们全都在听她的,全都为她喝彩。 那样的感觉,简直是太棒了,就象是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涅槃重生那般。 同样的感觉,她想要体会更多,更多。 为了那样的感觉,她愿意付出全部。 以后,最多在黄建良和他老婆啪啪的时候,她有多远走多远,不搀和那事。 脑子里,再一次出现母亲的声音:“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儿,那事想起来了忍都忍不住,你要是不给他,他一准儿偷吃……爸爸出去偷吃了,抛下我们娘两相依为命……琼琼你要听话,妈妈看得比你多,知道的比你广,更重要的是,妈妈绝对不会害你……” 那一天母亲是在劝她和哪个男人睡觉呢,罗琼记不起来了,反正在那四年零七个月里母亲至少给她介绍了十个男人,都一个都是风风风火火的开始,雷霆万钧地压迫,然后最终以男方的不同意作为结束。这年头的男人,也不见得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一见大姑娘就再也忍不住地扑上去,就算色中恶鬼,还会怀疑是不是仙人跳呢。 是不。 至少黄建良一心一意想要压的,是自己老婆,在某些人心中这已经是精品的好了。 想想她罗琼的亲爹还因为压别的女人而抛妻弃女呢。 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黄建良给自己泡了满满一壶咖啡,即便疲劳到了极致,他也没有抽烟,这是个好现象。因为有支气管炎,罗琼不喜欢男人抽烟,但在她生命之中接触的那些男人几乎全都要抽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她在属于黄建良优点的那一项记上了一笔。 这是一个不抽烟的好男人。 罗琼看了看摆在书桌上的时间,凌晨3点。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心之哀伤 看着将咖啡当白开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喝个没完没了的黄建良,罗琼的内心隐隐有些触动。哥,象您这样个喝法,您的胃该如何是好……不是有胃穿孔吗,怎么能这样喝呢。 罗琼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叫华尔街,里面的员工为了在工作时保持精力,可不止仅仅只喝咖啡这么简单而已。甚至就连一些更不恰当的手法,比如酗酒,比如吸粉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人生在世,想要拥有更多,就得牺牲更多。 这是普通人无可避免的轮回。 虽然悲哀,但却无可奈何。 果然,当黄建良手上的咖啡喝到差不多四分之三时,这男人的手抖了起来。很显然因为前几日的大量饮酒,再加上毫无节制地饮用浓缩咖啡,他的胃病发作了。 因为强烈疼痛的关系,手有些微微发抖,汗珠更是犹如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黄建良的脸色现在整个惨白。迅速保存未完成的文档,倒掉喝剩的咖啡,给自己烧上一壶白开水。蜷缩身体,象一只猫儿一般整个蜷缩在沙发上,尽管如此,但却一点想要休息的想法都没有,他还在看那白板,以及上面记载的那些相关名字。 因为是直接用矿泉水烧的,水壶里的水只加热到略有热度就可以喝了,从抽屉里翻出一大把胃药,囫囵地塞到嘴里,一阵咀嚼之后,喝着温热的白开水一起吞了下去。 卷在椅子上,大概休息了十分钟不到,疼痛似乎被缓解了那么一点点。 至少他的手不再抖了。 揉了揉脸,到书房附带的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回到书架给自己选了一本书,在柔和的灯光下一页一页地阅读了起来。大约是为了休息脑子的缘故,黄建良现在选择拿在手上的这本书并不高深,充其量只不过是入门级,但似乎是他相当喜欢的一本,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几乎记满了书页上的每一处空隙,甚至可以说,那些蝇头小字比书本本身的字数还要多。 因为被手掌抚摸的次数太多的缘故,这本书的纸页折射出一种异样的光泽。 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时间,凌晨5点,这可真是拿命在拼。 站在他身后的罗琼随着他的翻阅,一页一页地阅读,毕竟是个上过大学的人,虽然专业不对,但入门级的书再加上黄建良本人的读书笔记,她倒也能看个六七分懂。至于那些看不懂的,囫囵记下,日后慢慢理解就是。 “原来这就是管理,这就是人力资源……人口资源、人力资源、人才资源……激励、鼓舞、高效执行……原来和上司、平级还有下属之间要这样的相处方法……” 她一项一项的阅读,罗琼大学时代读的是财务会计,相对那门近乎僵化到近乎死板的学科,人力资源相对要灵活和有趣的得多,她很快地陷了进去。 欢喜、愉悦,自身得到充实的快感似乎让她的灵魂得到升华,罗琼就那样兴奋着。 2个小时时间不知不觉从她掌中溜过,直道黄建良将整本书合上,她才恍然从那种完全从现实中超脱出去,一心陷入某个境界的状态中解放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本书被合上,然后重新塞进书架里,罗琼着急得跺着脚吱吱。 喂喂,别关啊,我还没看完呢。 虽然是本专业级别的书籍,但不得不说,作者的确把它写得很吸引人,这年头,即便是专业书籍,也要考虑销量问题,是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黄建良这么喜欢这书了。 进入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清洗面部,大约是因为整整一夜未眠的关系,黄建良的气色看上去很糟糕,甚至就连黑眼圈和眼袋都出来了。瞧那程度,肯定不是一天两积累导致的。 为什么再次之前她就没有发现,这男人竟然如此憔悴呢。 使者给她的资料上真真切切地写着,黄建良只有28岁,但从现在的样子看38岁都不止。 认认真真地用洗面奶给自己洗了一个脸,然后他将强力消炎药膏涂到眼袋上,用以快速消肿。之后就是化妆,没错,化妆。消除糟糕气色,淡化黑眼圈什么的,如今这社会不仅女人要讲究仪容仪表,甚至就连男人也要,要知道看脸党可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眼睁睁地看着黄建良把自己从一个虚弱而且憔悴的病人模样,收拾成光彩耀人的男神模样,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琼心里翻滚着无数念头。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啊。 谁都,不容易啊。 脑子里飞速而过的某个念头,她伸出双手却没有抓牢。 收拾好一切,进入自己的衣帽间,很小的一间,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大号的柜子,相对孙筱悠那个,简直寒碜到有点不是味道。黄建良的衣帽间就在书房旁边,看来这男人似乎有把书房当卧室的习惯,这可真真是个拼命过头的孩子。 因为诺莱尔车祸入院的关系,整个别墅佣人体系可谓是群龙无首,黄建良进入厨房确认早餐安排,因为孙筱悠喜欢吃现烤的面包,所以这男人守着在烤箱旁边,直到新烤面包的香味将整个厨房全都溢满,这才离开。然后前往孙筱悠的房间,去唤醒他的小主。整整一夜,他就像个陀螺一般,完全没有给自己一分钟休息时间,哪怕一分钟都没有。 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围绕孙筱悠这个雇主进行,就象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罗琼,一脸复杂,虽然按她本人的意愿,在未来至少一个月之内,她都不想搭理这个男人,但那样的反抗又能如何,能够改善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不能。 充其量只能让别人更看不起她而已。 有些事,既成事实之后,在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之前,她不想做跳梁小丑。这是生活在母亲身边必须遵守的定律,只可惜在此之前的整整二十六年,她都没有积攒到足以离开母亲独立生活的能量……但愿这一次,但愿这49天,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罗琼的心史无前例地贴在了黄建良身上,她知道,她知道这男人之所以会这样的一切原因,贫穷、毅力、决心慢慢夺走了人的正常心智。 之前飞过脑海的念头再次出现,这一次她把它紧紧抓住。 再次出现在脑海里的是一双眼睛,一个女人的眼睛,孤傲、坚毅却又带着隐隐的伤痛,这眼睛是母亲娘家一个姐姐的眼睛。罗琼称她为小吴姐姐。 思绪继续向前,小吴姐姐整个人全都出现在她脑海里,那是一个矮小精干就像野猫一般的女人,一头短到近乎可以说是圆寸的短发,尖尖的脸蛋,纤细的四肢但却肌肉结实,因为幼时严重的饥饿,她的身体娇小得简直可以和孙筱悠比拼倒数第一。 因为母亲嫁到了那种很边远的地区,再加上那个年代的人并不节制生育,所以小吴姐姐的母亲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四女一男。大概是因为命运弄人的关系,小吴姐姐的母亲一连生下五个孩子之后,丈夫就因为严重的肝病去世。在那样一个年代,肝硬化外加肝腹水对于一个普通农户,无疑是死亡到来的宣布。几乎没有任何治疗,仅仅喝一点止痛的草药,半年不到人就去了,留下满满一屋孩子还有恍若天塌地了的妻子。 小吴姐姐的母亲无疑是个坚强的女人,在那样一个困难的年代,她仅凭自己一己之力,硬是将五个孩子全都养活,一个都没有饿死,但就这样已经是极限,想要养好什么的完全是做梦。因为抚养能力有限的关系,前三个女儿全都早早地嫁了人,为家庭减负。 小吴姐姐是家里最小的姑娘,但却并未因此而受到一点点优待,她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打小就很努力,想要用知识改变自己和母亲的命运,但被生活整个摧毁的母亲怎么可能允许她的痴心妄想。小吴姐姐读书,母亲就烧掉她的教课书,并且殴打和逼迫她象个正常的农家孩子那样放弃学业,到田里去干活,以便能干美名传出去,嫁到好人家。 在那些年里,男人娶老婆不外乎是想要免费的暖床工具,免费劳动力,以及免费的保姆。这些东西虽然外面都有,但那些都是需要花钱的,而娶回家的老婆,是不需要花钱的。 若经营得好,甚至还能小赚。 母亲的执念并没有改变小吴姐姐的想法,即便教课书没了,她也要学,即便母亲说读书就不许吃饭,吃饭就不许读书,她也要学。即便母亲说去学校就不许穿衣服和鞋子,她也要学。在那个最艰难的岁月,因为早早嫁人的几个姐姐的帮助,她好歹没有饿死,学业也得以继续,但想要过好一点几乎就是妄想。直到十八岁前她甚至就连一双属于自己的鞋都没有,即便在最冷的冬天她也自有一件单衣御寒,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取暖。 小吴姐姐象一个男孩一样锻炼自己,用布条把胸部缠得死死的,她不承认自己是女人,她要强,要更强一点。锻炼、习武可以让她的体质足以应付寒冬,因为对她那样的孩子,生病几乎就等于死亡。还有那些胆敢瞧不起她的人,她象男人一般狠狠教训他们。 直到进入大学为止,她都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外套,但尽管如此,谁也不能将她扭曲。 单单从这一点分析,罗琼十二万分地敬佩这个小吴姐姐。 至少那样的事情,她罗琼做不到。 大学毕业之后,在早早进入社会的哥哥帮助下,她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工作,恨不得将一天24小时全都放到工作当中。拼搏,简直就是拿命去凭。终于,在35岁之后她有了自己基业,也不算太多,就一千万左右,但就在这个时候,报应来了。 正所谓年轻时拿命换钱,年老后拿钱换命。 因为年幼时被压榨得太狠,因为成年后继续被彻底压榨,没到40岁她就把自己整个压干,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死亡将她最后带走。就算花光所有的财产也不能让她多活一天。 罗琼永远记得,那一天惨无颜色的小吴姐姐回归家乡,准备静静度过人生最后时光。当时那些亲戚们的嘴脸。当着小五姐姐的面他们一个个阿谀奉承地要钱。“啊呀呀,你一个没有孩子的单身女人,拿那么多钱来干什么,我们家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大家都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小吴看看能不能给点。”他们用两根手指啪啪地摩擦着,要钱姿势。 而她一一满足了他们。 但罗琼知道舅母们,甚至就连自己母亲在背地里没少说小吴姐姐的风凉话,甚至有些时候当着她的面也但说无妨。“以为自己是个男人的疯子,冲什么冲,闯什么闯,命都要没了,真是个闯祸精。好端端的姑娘,不好端端的嫁人,学什么男人闯荡世界。那世界是那么好闯荡的吗?那么多大老爷们进去都咕咚一声没了,她区区一个丫头能干什么啊。” “可不是嘛,一个甚至就连嫁人都做不到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一刻母亲是那么的洋洋得意,罗琼知道母亲的意思,她在炫耀和展示自己好歹是个嫁过人,而且生过孩子的女人,虽然到了后来丈夫背叛婚姻,但至少她曾经拥有过。有些时候,人的虚荣心就那么莫名其妙,那么稀奇古怪,甚至就连不幸和悲惨也能成为虚荣的对象。 这些人全都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拿着小五姐姐用命换来的钱,或是几万,或是几十万。 这些钱是他们未来生活的保障。至少罗琼家就是这样,靠着小吴姐姐的接济,母女两人的生活好歹回复了正常,不再因为父亲的离去饱受波折,但罗母一点感激都没有。 哪怕只最细微的一点点都没有。 而她,小吴姐姐就那样淡淡地笑着,仿佛所有的一切全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地笑着。 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最后关头,但死神狞笑在身边,当万事成空时,还有什么能够扰乱她的心呢。但太阳即将落山时,难道她还会因为即将到来的黑暗而烦恼? 那笑容就那样深深地烙在了罗琼心中,那笑容简直就和黄建良平日里展现出来的一抹一样。怀着万丈野心而来,却只能铩羽而归,不甘?痛苦?或许还有些许的认命。 看着前方男人的声音,罗琼在想,也许有一天这黄建良也会象小吴姐姐那样,把自己整个拼进去。一个未满三十岁的男人,就已经把自己的青春底子给拼没了,天知道他的下场会怎么样。是象小吴姐姐一样地死去,还是…… 就这么一瞬间,罗琼心里酸酸的全是痛楚,对于死者的怀念,对于生者的哀伤。 还有对于自己完全无法预测的未来,所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哀伤。 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虽然悲伤但却毫无办法。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主与仆 早上8点,罗琼站在孙筱悠的床头,虽然早就已经下定决定,但依旧恐惧和迟疑。 房间另外一边,黄建良刷地将将窗帘拉开一边,然后开始打扫房间。他在做平日里由诺莱尔负责的那些,收拾和整理房间,给花瓶里的花换水,将其中某些不再美丽的花朵更换掉,给房间里的盆栽浇水,为孙筱悠选择衣服和搭配配饰,为她挑选早上醒眠的读物。 把早餐用餐车推上二楼。 当所有的一切全都做完,黄建良站到床头上开始呼唤,罗琼知道,她已经不能再拖了。一个咬牙扑了上去,在各种难受和不舒服中醒来。因为前一天才遭受了可怕的暴力,罗琼整整半张脸全都肿了起来,就那样怏怏不乐地躺在哪里,她转过头去不看黄建良,就象大多数刚刚经历暴力,但却又对自己的命运完全无可奈何的女人一般。 一旁的施暴者却完全没有这个意念,吭哧一声笑了出声,一把拍到罗琼肩上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又在乱发小姐脾气了是不?”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揉了几下,就像朋友之间经常开的那种玩笑,然后手上用力想要强迫罗琼转过身来正面面对自己。 罗琼抗拒了,猛地一甩肩头将黄建良的手甩开。 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虽然心里已经想开,但毕竟是个女人,刚刚才被人强行那个啥了整整四次之后。甚至为了强行和她那个啥,施暴方用最直截了当的暴力打掉了她一颗大牙,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给对方问安。 更何况那施暴者还笑得那样没心没肺地和她打着招呼,明明打掉了她一颗大牙,又强迫了她四次,但黄建良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她问安。甚至隐隐地还有责备她的意思。 任何一个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听见刚才的话都会认为是她罗琼又犯大小姐脾气了吧。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虽然心里委屈得厉害,但一时之间她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因为被母亲整个养废的关系,因为过去整整二十六年内被母亲一直灌输传统道德思想理论——男人至上女人至下。由于有那样一个奇葩母亲,由于打出生来自,她唯一能够接触的对象只有奇葩母亲,罗琦已经无法分别何为正确何为错误。 甚至因为被母亲打得实在太狠,她甚至没办法产生暴力本身就是错误,这样的想法。 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黄建良再一起嗤笑道:“哟呵,说你耍大小姐脾气,您老还真就耍上了。”拍着罗琼的肩,就像哄劝小孩子似地道:“别闹了,您看看这都几点了,一会医生要来给你复查,到那个时候看见堂堂孙家大小姐您,竟然赖床不起,传出去多不好听可啊。”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手上动作瞬间占了上风,刷地一声抓住被褥将罗琼整个暴露了出来,依旧是赤果果地,但由于经过整整一夜的沉淀,淤青和伤痕狰狞地露了出来,使得那具原本象羊脂玉一般细滑动人的身体,现在几乎没办法入眼。 当然,还有将那满满一床混合着血和各种狼狈不堪的污迹,现在整个暴露了出来。 侧着身子,象一只大虾米那般蜷缩,虽然泪流得更加汹涌,但罗琼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虽然她的泪怎么也没法控制地大颗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略有些不高兴地又揉了罗琼的肩膀一下,黄建良道:“得了,大清早的哭什么哭,多丧气啊。”看见她那双被自己领带捆了整整一夜的手,那手不光肿起来了,甚至还有些变色。 微微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去给她松绑。捆绑了一夜,整个循环系统严重受阻,现在猛然被人解开,迅猛流入的新鲜血液让罗琼的手,整个就像烧了起来那样疼痛。 一声惨叫,罗琼的身体整个卷了起来,她就那样抽搐着,哀嚎着。 对于她的痛苦黄建良却完全不在意,虽然温柔但却态度强硬逼她转过头来面对自己:“怎么了,大小姐觉得自己受委屈了?成长为大人的痛苦谁都必须体会,就算是您也没法例外。”将手覆上她的额头,俏皮地捏了罗琼的鼻子一下,黄建良继续道:“谁叫你自己昨天那么不听话,因为你这小东西实在不听话,所以我只好小小地惩罚你一下了。” 嘴里说着没心没肺的话语,并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冰冷的早安吻。 黄建良的吻就像罗琼的心一样冰冷。 “这事开始的时候就这样,每对夫妻刚开始的时候都这样,难道因为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做夫妻了吗。小东西,做人可不能如此任性,做女人更不能如此。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们本来就应该这样。夫妻之道是人伦正统,你可不能一头钻进牛角尖里去。这么任性可不像以前的你啊……听明白了吗,昨夜之所以会那样,那因为你太任性太不听话的缘故吗,所以我只好小小地惩罚你一下,让你更难受那么一点点。昨夜你之所以会那样,完全是因为你自己不乖的缘故,等待以后你变乖了,我们之间自然也就用不着那样。” 貌似苦口破婆地劝着,黄建良的吻顺着她的脸颊一路下滑,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宠溺,就像正在哄不听话孩子的家长。听得罗琼内心深处,简直叫做翻江倒海似地恶心。 特么的,这男人还真就认为,昨夜的事完全是她的错,是她这个受害者的错。 这男人,特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实在太过愤怒,所以不再逃避,罗琼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黄建良,眼里闪动着压抑的怒火。但因为长久以来都没有和人吐露心声的习惯,因为长久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沉默,所以,依旧是无言的抗议,罗琼紧紧地咬住牙关,对抗来自手掌的可怕痛楚。 略有些生气,伸出一只手拨开罗琼的额发,黄建良道:“都说了,不要孩子气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顽固,如此知错不改呢?真是不乖。我承认,昨夜我的确是粗鲁了一点,可谁叫你这么迷人,那么叫人欲罢不能,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你可真是我的小妖精……”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将一只手插到罗琼背后,他想抱他进入浴室,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一个鲤鱼打挺,罗琼的额头狠狠地撞到了黄建良的脸上。她拒绝他的接触。因为实在无法将拒绝说出口,所以她只能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撞完之后,因为巨大的恐惧,罗琼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典型的人质综合症,对于被绑架者近乎的无穷恐惧,这恐惧是罗母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时间,一点点刻在罗琼灵魂上的扭曲,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消除的扭曲。 最初的疼痛和晕眩之后,怒火中烧的黄建良抬手给了罗琼一耳光。 昏天暗地的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让整个世界都短暂地离她而去,咸腥的液体顺着鼻腔直接拥入喉头,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一滴滴地落了下去。 是鼻血,只一个耳光黄建良就将罗琼抽到鼻血长流的地步。 恶狠狠地掐住罗琼的脖子,黄建良翻身骑在她身上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这事可不是是我自愿的,而是你逼我这样的。明明这么好一个早上,没事玩什么大小姐脾气……是,因为我伺候不周,所以大小姐您宁愿和区区一个管家跑到外面去幽会,所以你宁可背夫偷汉也不愿意接纳我这个丈夫……告诉你,今天这事纯粹就是你自己找的,我打你那是为了你好。” “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女人,你竟然假装昏迷地任凭别的男人对你怎么样。你竟然乐在其中的想要和别的男人怎么样,难道我还打不得你了。我说你应该被打,你就应该被打。” “别以为昨天那个王爱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就怎么样了,我告诉王爱颐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她别号黑寡妇,知道什么叫做黑寡妇吗,就是连丈夫也得下心下黑手的女人。跟在她身边的确能够显耀一时,但别人为最终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就那样路发上冲冠地怒吼,终于将手腕恢复到可以活动的罗琼抬手还了黄建良一个耳光,然后趁对方完全呆住,一头撞开对方,撒丫子冲进浴室。 直到将门整个反锁,这才象失去魂魄一般软在在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甚至因为抖得实在太过厉害,上下牙撞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而脸色更因为恐惧,吓得惨无颜色。 可怕,真是太可怕。 从来没有一次,哪怕一次也没有象今天这样反抗过暴力,不过好歹她记住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女人在打完更强者,比如是男人之后,一定要赶快逃走。 趁对方完全没有反映过来之前逃走,否则等待对方反应过来后,你就死定了。 我说你应该被打,你就应该被打。母亲的话在罗琼脑子里如同雷鸣一般轰过,到底是哪一天呢?她记起来了,是小学二年级,因为罗琼捡了一只钢笔的缘故,她被母亲拖到小区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踢到跪下,然后接受惩罚。 因为在那个年代,钢笔还算稀罕,小学生们用的都是那种用塑料做成的玉米钢笔,而罗琼捡到这只明显是大人用的高级品,邻居家的小孩索要未果后直接诬陷她偷自己的钢笔。 完全没有询问被告意思的罗母,当场勃然大怒,揪着罗琼的头发一路踢到小区门口然后进行体罚。对于母亲,辩解只不过是更进一步的罪过,罗琼永远记得那一天母亲曾说过的话。 “因为妈妈觉得你有错,该打,所以你就应该被打……罗琼,妈妈一直以为你很乖,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诡辩的人,竟然敢在妈妈面前诡辩。就冲这诡辩,你就应该被打……污蔑你,他为什么不污蔑别人而要污蔑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吗?人家不污蔑别人,而是污蔑你,这就说明你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该打。” 虽然事后母亲给了罗琼一个完全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因为担心你真去偷,妈妈是因为怕你走上歧路,所以才会打你的。但那一天的事,就像刀刻一般深深烙进了罗琼灵魂,成为永远无法消散的伤痛。再多谎言,再多甜言蜜语,再多野蛮暴力也无法消除的伤痛。 我说你应该被打,你就应该被打。 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罗琼捂着脑袋打起了滚。 滚开,从我的记忆里滚出来,母亲,从我的灵魂深处滚出来。 彻底地消失把,母亲。 求您了。 求求您不要在折磨我了,母亲,我求求你了。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随便和男人睡了,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没有反抗了,求求您,不要再继续折磨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只有43天,我的人生只有43天了,求求您在这最后的43天,放过我吧。 浴室内的罗琼流着眼泪满地打滚,她用头撞击墙壁,想要彻底将母亲遗留在自己脑海里的声音驱赶出去,想将母亲花了整整二十六年时间培育出来的惯性思维一口气赶出去。但很可惜的是,现在的她还做不到。而这时浴室外的黄建良捂着脸一脸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反抗了,竟然被放抗了! 不是已经被彻底捏成泥了吗,他花了整整六年时间一点点地把孙筱悠捏成可圆可扁的泥,然后又使上最后一招,夺取红丸。虽然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孙筱悠要带着失身于外人这份耻辱,一辈子被他彻底践踏。在天朝,对于女人还有什么比失身更大的罪过。 至少他黄建良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到了后来,事情有那么一点点偏差,但也无妨。所谓的女人,不是应该对得到自己第一次的男人言计听从吗?为了能够继续呆在他身边而言计听从。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又是她的丈夫,与此同时还是掌控她内心的上帝,难道不应该享受这等待遇? 要知道女子从一而终视为贞,反之为淫,这可是华夏族的数千年来一直不改的传统啊。 黄建良花了六年时间一点点地将孙筱悠捆在自己身边,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质,又做了她的丈夫,甚至得到她的第一次,照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孙筱悠无论从生理、心理还是法律上全都应属于黄建良。她应该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属于他。 要不然,之前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跳了楼,仅仅因为他的一个念头就跳了楼。 虽然事故导致孙筱悠整个丧失了记忆,但那又如何,透过她的眼睛黄建良捕捉到完全没有两样的自我嫌弃。那种极度自卑、极度畏惧的感觉简直就和出事前的孙筱悠,一模一样。再加上成功夺取红丸后的自信,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重保障,他才敢放心大胆地对她使用暴力,黄建良急于求成地想将孙筱悠踏得更低一点。所以他最终决定翻身农奴把歌唱。 男人,结婚之前的奴隶,结婚之后的国王。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为什么那个绝对被她捏住的女人,竟然胆敢还手。 该死的,到底他的计谋哪里出了差错。 一把抓起梳妆台前的凳子,他要砸门而入,好好训一训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所谓人质综合征,暴力和粗鲁是维持该症状的最佳良药。这是屡试不爽的经验之谈。他一定要把主人的权力牢牢抓在掌中,绝对要把仆从死死地踩在脚下。必须如此,他的命才能长久。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谁知道这个时候,罗琼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颇为暴躁地拿了起来,只一眼就魂飞魄散。 王爱颐, 是王爱颐打来的电话。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突破 一秒都不敢耽搁地接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结结巴巴地接听:“王小姐,对不起孙小姐她病了……不,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不用劳您大驾……什么,您已经在大门口了……您……您……你可真会制造惊喜……” 他的脸剧烈地扭曲着,扭曲着,但王爱颐并没有给他预留更多的反应时间。就在电话挂断的下一秒,楼下大厅里传来仆人们劝阻的声音,以及王爱颐强闯私宅的声音。 回头扫视整个房间,带血的被褥已经被女仆们收了起来,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将新的床上用品给铺上去。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跨步向前,直接把浴室从外面锁上,正围着床打转,想要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物品,可就在这个时候王爱颐到了。 在两名随从以及两名保镖的包围中,那女人就那么大摇大摆,女王范儿十足地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以及那个简直面如死灰的男人,她用眼神质问他。 您把我的好姐妹弄去哪里了? 该死,真女人难道很空闲吗?前一日才刚刚拜访完毕,今天怎么又来了。 要知道,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无论相互间关系有多铁也不能这么一日复一日地串门下去吧。更何况这王爱颐好歹也是全球富豪榜中有名的人物,难道就没点自己的私事要办?不是要离婚,要斗垮自己哥哥吗?您老人家既然有那么多大事没办完,那就赶紧去做啊,有事没事跑到孙筱悠这里做什么?您再来几次,我可就要传您是百合了。 就算您自己没什么事做,也不能老往别人家跑,耽搁别人家的正常事务啊。 虽然内心里翻江倒海地吐着槽,但外在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黄建良讪笑着说这客套话:“王小姐,真是叫您看笑话了。怎么说呢,近两年来我家小主染上了一个坏习惯,她总会悄悄地在所有人全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去,和某些她认为长得好看的男子幽会。比如之前的绑架案件,就是她和诺莱尔偷偷跑出去约会,所以才……原本以为出了那样的事,她会收敛一点,可谁知道昨天半夜,她老人家又跑了出去。这一次不知道究竟去和谁厮混。” 用手揉着脸,黄建良挤出我很受伤的表情,就像一位真正的受害者。 他拼命地用眼神和行动进行暗示,别问了,王大小姐,这样的事可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事。就算米帝那边不在意女子的贞洁,看天朝这边毕竟还很传统,您就别再害您的好友了。 嘴上这么说着,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黄建良的身上冷飕飕地,全都是汗水。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在这个时候被锁在浴室里的孙筱悠好死不死地跑出来,那他可真就是死定了中的死定了。虽然在锁上浴室之前,他几乎可以十拿九稳的确认,以孙筱悠的性格绝对不会赤果果跑出来见人,浴室里但凡大到可以遮体的物件全都被他事先收了起来,这个时候,孙筱悠想出来只能是赤果果的。再加上,无论在哪个国家妻子被丈夫打了,都是相当丢人的事。代表她婚姻的失败,代表她做人的失败,代表她对丈夫掌控能力的失败。 黄建良几乎可以拍着胸膛肯定,以孙筱悠的性子,绝对干不出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搅局之类的混蛋事。但凡事都会有意外好不,要知道前一秒他才被意外地还了手。 天知道孙筱悠还会不会再给他一个惊喜。 围着床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王爱颐将所有的一切细节全都收入眼底,因为床头紧挨着墙壁,所以她在墙上找到了两滴飞溅而出的血液。从颜色上分析,相当新鲜,最多一小时之内滴上去的。然后在床前长毛地毯的缝隙里,她再此意外地找到一颗被整个打掉的大牙。 这屋子虽然被人仓促地收拾过,还真特么的就像推理小说上的命案第一现场。 几乎是马上她得出黄建良在说鬼话这样一个鉴定结果。虽然在此之前王爱颐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位孙家上门女婿黄建良,但是人说人话是鬼说鬼话,对于象她这样的存在,是人是鬼一眼便知。尽管将所有的一切完全知晓,但她仅仅只是嘴角翘翘,什么都没说。 隐藏在豪门大宅里的丑事,多得去了,别说区区一个女董事长,甚至就连哪个国家的女王,也时常在公开场合被自己的丈夫给殴打。堂堂一国女王,在公开场合被丈夫殴打之后都只能忍气吞声,离婚的事甚至提都不敢提,生活在男人世界中的女人,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 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那么,说一说她这一次失踪的具体时间吧。” 嘴角带着微笑,王爱颐坐到了餐车旁,用不着他人招呼,直接享用上面的食物。诺莱尔的烘培手艺在全球都能棑上名次,他的山寨徒弟黄建良,除了面包烤得勉强还算可以,除此之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家。实际上,她就是冲这面包而来的。 将带有余温的白面包撕成小块,抹上黄油小口小口地吃着,她心满意足地看着黄建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孩纸,说谎太多早晚会被狼吃掉的。孩子,就算姑娘也能征服一切。 直到这个时候,浴室中的罗琼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脑海里的母亲正在疯狂大叫。 安静,静悄悄的,就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抓住浴室的门把手摇了几下,被人从外面锁得死死的,她完全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拍了两下,但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努力地张开嘴巴,这浴室并不是那种完全隔音的房间,只要她大声叫出来,外面的人一定能够听见。但嗓子里就像被人塞进了燃烧的木炭,那样火辣辣地疼痛,恐惧和惯性死死地勒住她的脖子,让她甚至就连一个单音节都发不出来。当然,紧紧勒住她的还有母亲。 在如此可怕的重重封锁之下,罗琼甚至就连一个颤音都挤不出来。 可怕,真是太过可怕。安静生活在母亲身边的时间实在太长,罗琼完全没办法向外界发出求救的声音,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丁点都不能。现在,哪怕是呼吸都要拼尽全力才能完成。 将目光转向浴室内,挂浴袍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毛巾柜里也是如此,她没有任何可以遮身物,不过这不重要。对于一个在十五岁之前一直被自己亲妈用棍棒打着,强行逼迫着进行天体浴的姑娘,区区赤果果还真就不是个事儿。 目光放到那个悬挂浴袍的架子上,欧式的金属结构,大小刚刚适中。 仅仅地咬紧牙关,又聚集了一会儿勇气,直到罗琼的手脚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这才强迫自己站起来。用双手抓住双脚,一步步地挪了过去。将衣架抓在手里,一声低鸣,嗓子里就像被人插进了一把钢刀,然后狠狠搅动那么疼痛。她将衣架整个丢了出去,就像在体育课上学到的标枪动作,但是,她的力气着实太小了,浴室的玻璃门并没有被砸碎。 察觉到来自玻璃门的震动,王爱颐嘴角翘翘,心满意足地看着黄建良的脸色瞬间惨白,但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询问:“怎么了,浴室里关了什么吗?” 端起红茶,抿了一口,上等的祁门红茶,配上牛奶和蜂蜜之后,再加一点点白兰地口感可真是不错。她享用着自己的早餐,跟在她身边一名大约十八岁的少年正在帮她抹面包。 一名猫儿一样乖巧的少年。 一滴汗水从额角滚落,甚至就连一秒时间都没用上,黄建良就已经编出自己的谎言:“是猫,一只可怕的野猫,昨夜晚上闯了进来,也不知道我家小主究竟是出自何种考虑,竟然将它收养了起来。可那猫实在是野性难驯,甚至就连小主都不敢靠近,所以只能关着了。” 一边抿着红茶,一边若有所指地微笑:“原来是只野猫啊,象这种胆大包天到竟然伤害小主的野猫,最好打断手脚,然后丢进火里活活烧死。知道吗,天朝有个神奇的地方嗜好吃猫,知道猫儿的具体吃饭吗,据说吃之前要烧伤一锅滚烫的红茶水,好好去一去腥膻。” 她的语气虽然不急不慢,就像朋友之间若无其事的谈天闲聊,甚至嘟起嘴巴吹了吹掌中红茶,但却让黄建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感觉就像站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头洪荒级别的猛兽,就像行走在丛林中的旅者,冷不丁地被隐藏在暗处的霸王龙给盯上,然后即将被捕获。 绝对绝对,十死无生的境地。 外面的黄建良冷汗涔涔,里面的罗琼就那么突然地恍然大悟了,假如现在,在王爱颐吃好离开之前,她不能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她不能准确把自己被关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等到王爱颐离开,天知道还有何种可怕的后果正等着她。就那么突然地,罗琼想起了一本曾经看过的书,树上的强者对一名弱者受害者说过的话,虽然我很想拯救你,但假如你不能用自己的语言进行呼救,表达出对自己不公平处境的抗议,那么我放弃对你的拯救。 因为就算是圣人,也不会拯救心甘情愿呆在可悲境地的自甘堕落者。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这里,几乎是悲鸣一声,再一起挥动衣架砸向那扇玻璃门……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失控 想到这里,几乎是悲鸣一声,再一起挥动衣架砸向那扇玻璃门。 这一次,罗琼成功了。 整个粉碎的彩色玻璃雨点一般砸向离门最近的黄建良,甚至,有好几片玻璃渣子插进了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些许血丝流了出来。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筱悠竟然再一次出乎自己意料,她竟然做出完全超出自己想象的事……这么说来,他对孙筱悠的掌控,在过去数年之中一直认为是十拿九稳的掌控,就在今天竟然完全地崩了盘。 先是胆大包天地竟然胆敢还手,然后是更加恐怖地爬了出来。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老天爷,那么请告诉他,我黄建良花了整整六年时间,一点一点地完成的工程,究竟起了什么作用。竟然毫不犹豫反抗看得到自己红丸的男人,竟然毫不在意地将自己赤果果的身体暂时给别人看,而且还给不止一个男人看……竟然对自己刚刚遭受完性暴力这一事毫不加掩饰……那样的事,只要是人就做不出来好不。觉得丢脸,忌讳什么的。 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冲出来,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干得出来的活好不…… 见鬼,里面那鬼东西,还能算做女人么? 第一次击碎,然互地第二次和第三次,罗琼终于把整扇玻璃门完全敲碎。 随着彩色玻璃渣的掉落,她将自己赤果果地暴露了出来,还有那些遭受可怕暴力之后的痕迹。整个肿起来的脸颊,浑身的淤青,以及就算黄建良有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的痕迹。 顿时黄建良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但一个转身时间,估计一秒不到,他就反应了过来,当下脱掉自己的外套,一个箭步垮了上去,用自己的西装外套将罗琼暴露的肌肤整个裹了起来。并且利用自己体型上的优势,黄建良将王爱颐何孙筱悠之间的视线完全遮住。 有时候,身为男人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很占优势,那些女性永远望尘莫及的优势。 “小东西,你这个小东西,我是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竟然躲到里面去了。你可真是个调皮捣蛋的东西……不是说里面关的是一只吓人的野猫吗?怎么变成你自己个了?你这个调皮捣蛋,站没站象,坐没坐象的小东西,好端端的淑女装什么猫儿啊。” 用手死死地掐住罗琼的肩膀,心满意足地看着罗琼眼里流露出的恐惧,黄建良一步步地逼她后退,他想要获得一个短暂的两人独处空间,用最后的时间,将她彻底威慑住。不记手段,不考究方法,甚至完全不在乎后果,只求速速将这女人完全掐死。 就像他在过去六年里所做的那些,就像他在过去六年里曾经不止一次地重复的那些。 轻轻放下红茶,瓷器撞击出清脆的声音:“猫?可真真是件巧事,我这人呢,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猫科动物,尤其是那些胆大妄为道竟然伤害主人的野猫儿。今天可真真是赶上巧事,我可要好好瞧一瞧,究竟是只怎样的野猫。附带一句,我在米帝可是养了好几只金钱豹喔。” 就这样,一步步地靠近,高跟鞋在长毛地毯上敲出沉闷的音节。 黄建良的身子整个僵硬起来,用力地掐住罗琼,死死地掐住她,用杀人似的可怕神情看着她,从而进行威胁,是他现在所能做的唯一挣扎。最后的垂死挣扎。 孙筱悠对黄建良的依赖,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底牌,虽然在此之前这种依赖曾经出现裂纹,但女性对得到自己第一次的男性,那种近乎天然的维护本能,足以弥补这一切。他相信。所以,现在他依旧要牢牢抓住这王牌,因为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拥有的依仗。 一手掐住罗琼的肩膀,不许她逃走,另外一只手着顺势下滑到她的手掌上。 黄建良将罗琼的手紧紧握在掌中,完全藐视她的抵抗。 强行折弯她的手臂,将孙筱悠柔弱无骨的手臂紧紧抓牢,并且强行拉到自己脸侧。将自己的脸颊贴到孙筱悠的手背上,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充满磁性:“我爱你,小东西,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以至我完全没办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哪怕仅仅只是有可能失去,我也不能忍受,所以,比起失去你,又或者让别人得到你,我宁愿和你一起被毁灭。” “我的心意,您明白吗?所以不要再用各种手段考验我了,我的宝贝。” 收拢双臂,强行将罗琼拉入自己怀抱,他必须最大限度地在王爱颐面前秀恩爱。要知道,甜言蜜语可是男人攻陷伴侣最大的利器,从古到今一直如此,无论她信与不信。除此之外,假如罗琼肯乖乖地停留他怀抱中,即便野蛮如王爱颐也不可能直接过来拉她离开,那样一来,自己早上留在刘琼脸上那伤痕自然而然也就不会被人发现。所有的一切全都不会被人发现。 然后,剩下的就是敖,熬到王爱颐离开,他依旧是这宅子的主人。 孙筱悠的主人。 所有的一切,是方是园,依旧由他说了算。 但今天,所有的一切再次出乎黄建良意料,自认为十拿九稳的局再次失败。 因为手腕实在被掐得很疼,罗琼用力地反抗了一下,但却徒劳无功。因为先天上的差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对抗,根本没有可能性。就那样被拉入了怀抱,但黄建良的千计万算偏偏遗漏了一点,那就是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人,内瓤已经换了。这个女人,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由于一直生活在极度压制中,她的心理年龄充其量只有二十六岁的一半。 怎么说呢,罗琼的情商尚未成长到能够听懂甜言蜜语的地步,。 就像所有极度营养不良的生物,因为其成长受到了母亲的极度限制。现在的罗琼,其情商尚未成长到情窦开启,所以,自然而然他的最强招式一点用都没有地打了水花。 就那么突然地罗琼张大嘴巴,狠狠地一口咬上了去。黄建良用来钳制住自己的手。被罗琼狠狠地咬上了一口,疼得黄建良当场嗷了出来。这一口让他疼痛的可不仅仅只有身体,更多的来自灵魂,还有尊严。只一口,罗琼就将他高不可及的骄傲彻底粉碎。 男人,虽然你是男人,也得到了我的第一次,还把我关了整整六年,但那又如何。我的人生依旧不属于你。趁对方失神,狠狠地一撞,她将黄建良整个撞开,罗琼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终于逃了出来,虽然这短短几步心惊动魄甚至可以说几乎耗尽她一生的勇气。 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罗琼那半张几乎整个肿起的脸,还有黄建良那只滴答着鲜血的手。那口,可真正是下了老命,要知道人在极度惊恐情况下,可是有能力够将另外一人的手指整个咬下来的,更别提区区骨裂,这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 王爱颐踏着她独有的步伐退了回去:“这可真是一只,好野好野的猫儿啊。您说对吗?尊敬的黄总。”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叫人听了简直不寒而栗。 但即便是疼及了,黄建良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再一次将罗琼紧紧抓握,就他现在的状况而言,必须将罗琼死死掐住,确认她一直维持被自己完全掌控的状态之中。 无论需要支付多么昂贵的代价,也非如此不可。 “我,爱你,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因为爱你。请相信我。”他的手掌婆娑在她手上。 就像风中的树叶嚓嚓地彼此摩擦。 …… 孙筱悠的房间内,现在只剩下王爱颐、罗琼和黄建良这三人了。 王爱颐翘着二郎腿继续享用她的早餐,而罗琼,则在黄建良的伺候下装扮自己。这名重新回归仆人身份的男子,正单腿跪在地上,从内到外,他一件一件地给她刷颜色,从头到尾,全程亲力亲为,就像一名真正的仆从。 即便这样,黄建良始终保持罗琼有一只手被自己死死掐住的状态。 他的野心依旧没有泯灭。 内衣之后是打底的衬裙,然后才是外套,今天的选择是一套雪纺质地的公主裙。色系依旧是粉色,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那种类似古代茜色的颜色,只不过略浅一点。 用手指轻轻弹了茶杯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王爱颐道:“瞧瞧,都几岁的人了,还穿这种粉嘟嘟的颜色,人不能总沉浸在娃娃的世界里吧。尤其是当庇护你的父母身亡之后。人总要长大是不?试试别的颜色,绿色或者蓝色应该也很衬你,紫色也不错。” 就那样简单地下达命令。 黄建良的手一时抽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小姐,我家小主这些行头可是今年刚刚添置的最新定制。”他这种强调了定制这两点,孙筱悠的衣服可以不是从成衣生产线上下来的大路货,她的衣服,每一件都是量身定制的精品,而且还是那种全球限量一件的货色。 就算有钱也不能说扔了,就全给扔了。 眼角抖了抖,王爱颐毫不在意地道:“怎么,对女人们装扮自己的爱好有偏见?女人是装饰品这个职务难道不是你们男人强行给塞的?想要享受福利,就得支付代价,我的孩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再说了,您家小主用自己赚的钱买行头,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这个下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孙筱悠自己的钱,自己不花,难不成还留给您到外面去养人?” “您说对吧?” 黄建良的身子猛地一抖,前一秒他还是卑微的上门女婿,这一秒怎么就成了下人。所谓上门女婿,虽然地位相当卑贱,但至少还算半个主人,他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下人。 一时间,表情颇有些狰狞。 王爱颐的来头很大,他惹不起的确没假,但孙家的事哪里轮得上区区一个王家外嫁女在这里指手画脚。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将罗琼的手抓紧了一点点。只要孙家唯一的继承人还在他手里,他用得着怕谁吗。即便偶尔需要装一下委屈,但那又如何,他就不相信,这王爱颐舍得下其他,一心一意地陪她同年好友,这样的事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他和孙筱悠的夫妻之道,大门一关,该如何还不是他这个男人说了算。想到这里,一丝笑容浮了出来。独属于男性强者的笑容。独属于主宰者的笑容。 但就在下一刻,罗琼狠狠地反抗了,她用力地掐了一下黄建良手上那块刚刚被自己咬伤甚至就连血液都未干涸的伤口。只听嗷的一声,他不由自主地将她再次放开。 几乎是马上,黄建良彻底震惊了。 孙筱悠,这就是孙筱悠,在过去整整六年中对自己言听计从,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就像兔子一样温顺和乖巧的女人,即便他要她立刻去死,她也会如实照办的孙筱悠。 天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这丫头竟然胆敢反抗她。 这孙筱悠是不是已经疯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男人? 直到坐到王爱颐身边,罗琼的身体依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她的双手甚至握不稳茶杯。 对身边伺候自己的少年点了点头,否则立马为罗琼准备了牛奶,尽管完全不知道对方往牛奶里放了些什么,但依旧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只有天才知道,她刚刚从怎样可怕的囚笼中套了出来,现在,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觉得糟糕。 除非王爱颐是那种想要用药迷*她去百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她觉得害怕。 辣, 好辣。 因为没有思想准备,思维又着波动得厉害,一连喝了好几口后罗琼这才反应过来。火辣辣的触感从嗓子一直烧到胃里,这是烈酒独有的触感,只有天才知道,这杯牛奶里加了多少烈酒。捂住嘴巴喘了好一会儿,这才喘过气来。 “呵呵,樱桃白兰地而已,只一点点啦,老外的酒能有多烈?喝一点,对现在的你可是大有好处。”王爱颐云淡风气地道,她的目光扫在罗琼肿起来的脸颊,以及淤青的手腕上。 该死,黄建良那杂碎,到底有没有常识,打人不打脸这点都不懂。 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站在一边的随从上前,以及勾拳直勾勾地打在黄建良心窝子上。后者一个踉跄,但还好稳住了身形,端在手里的托盘也没有整个砸到地上。 从头到尾王爱颐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像所有的一切全都和她没有关系,但罗琼所受到的冲击又其实翻江倒海可以形容的。当人质看到过去高高在上,简直就像神和魔的结合体一般存在的绑架者,一点点地被人粉碎,然后跌落泥潭。那感觉简直就像一直囚困自己,并且被自己误认为是钢浇铁铸般牢不可破的囚笼,在某一个清晨轰然崩裂,然后更进一步地,她发现原来那囚笼远没有自己想象得结实,只不过是玻璃和冰渣铸就的豆腐渣工程而已。 原来他远没有他自己说得那般强大,而自己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渺小和低贱。 原来她也是人,和自己同一构造,同一物种的人。 罗琼点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说法,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饮一点酒的确对她有好处。 虽然不习惯喝酒,虽然不喜欢喝酒,但当那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一路浇到肚子里时,罗琼觉得这一刻甚至就连灵魂也都得到了升华,不再被幻听和幻觉骚扰。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灵魂状态之下时的她,简直就像和母亲共同生活的那二十六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酒精的火辣,樱桃的芬芳,还有某些她目前还不太熟悉的味道。 能进得了孙家酒窖的,自然都是好酒。 能入得了王爱颐尊口的,自然也是好酒。 就那样一口气将剩下的牛奶喝了个底朝天,罗琼觉得自己真的轻松的很多。 真的。 取过一旁餐车上的读物,一目十行地扫了起来。能够读,真的能够读,而且完全不用受有肉体时候限制,要知道在平常状态下的她,广告和漫画已经是最大极限,类似现在手上这本专业书籍之类的读物,十个字是最大极限,再往上幻觉就将她带走了。 但现在,她竟然能够顺利阅读,而且不用害怕任何幻听和幻觉,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要知道,她在灵魂状态下时虽然也能阅读,但那个时候的她甚至就连书页都没法触碰,如何谈得上阅读呢。所以,尽管厌恶,但也只能呆在黄建良身后,看对方看的那些资料。 乞求从中学到那么一点点,乞求自己的灵魂能够更完整那么一点点。 看见自家小主正在阅读杂志,一时之间黄建良眼里闪过的震惊又一阵翻江倒海。非常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他的阅读,就像每天早上他为她所做的那些一样。就像今天和在此之前的每一天没什么区别,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暴力的,狗血的,又或者是极具羞辱的事件,全都没有发生过那般。单从这份近乎厚颜无耻的坚持分析,这黄建良也算是个人物。 见到罗琼喝到徘色上脸,王爱颐举了举杯子道:“还要一杯吗?”她既不管黄建良正在做什么,也不管自己的行径会不会打扰到对方的工作。 罗琼摇了摇头,酒虽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脱离恐惧获得鼓舞,但过犹不及,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嘴角轻微地扬了扬,王爱颐就像现在才发现罗琼受到伤害一般,指了指自己一侧脸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亲爱的,你的脸到底怎么了?” 直到现在,罗琼依旧没有恢复语言的能力,她的喉咙依旧被来自母亲的恐惧,紧紧勒住。于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张大嘴巴让王爱颐清楚地看见,她那颗被整个打掉的大牙。 完全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王爱颐一声惊呼:“哪个混蛋干的,对一名女士打脸竟然打得这样狠毒,真是太不象话了。” 依旧用眼睛回答,罗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黄建良。 因为内心里实在太过震惊,黄建良端在手上的报纸差点整个掉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 区区一个女人,违背得到自己初次的男人也就算了,但丈夫打妻子这种事不是应该属于阴晦级别的存在吗?属于那种谁提谁不受欢迎的存在。人们喜欢英雄丈夫温柔妻,那样才符合社会大众的价值取向。无论他在背地里如何打她,至少明面上,她都必须假装两人依旧恩爱。因为婚姻是女人人生的唯一价值,所以当不幸发生后,就算不为自己的人生考虑,那么为了孩子、老人、面子,甚至是亲朋好友,她也应该继续把婚姻强行维持下去。 这样做,才是最正确,最符合社会道德与价值观念的做法。 当脸上的伤口被王爱颐指出之后,身为受害者和妻子双重身份的罗琼,当时要做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小心翼翼地将伤口藏起来,然后再为他的暴力随口编一个谎言。比如自己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给摔了什么的。至少处在同一处境之中的绝大部分女人都会这么做。 家暴是女性人生最见不得光的丑闻,会危机到她们婚姻本身,否定她们的人生价值,甚至会将她们的未来整个扭曲。所以当家暴发生后,最害怕曝光的反而是身为受害者的她们。 一直以来,难道不都是这样。 至少黄建良过往一生之中看到的案件全都是那样的,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至少他一个都没有见到过,在胆大妄为地和丈夫对抗之后,还能得到善果。这个女人的人生就此完蛋不说,甚至就连她们所爱的一切,父母、孩子、兄妹也会为她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 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罗琼,因为过度震惊和愤怒,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背叛自己丈夫,背叛自己男人! 贱人,妖怪! 竟然胆敢做如此荒谬的事情,她绝对不是女人! 几乎是马上,黄建良脱口而出:“孙筱悠,就算做人荒诞也要有个限度,别轻易地用谎言毁掉自己的人生价值。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你毁谤我就等于毁谤你自己。” 轻轻地瞄了一样黄建良,王爱颐当然知道这男人在愤怒什么,思索什么。 多么可笑的骄傲和自信,但却是男权社会的根本。 一个清脆的响指之后,立在王爱颐身后的一名壮汉出列,仅仅只用眼神,她就让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跨步地向前,一记直拳快如闪电、猛如野牛,只一拳就将黄建良打得整个飞了出去。在飞溅的鲜血和碎落的大牙中,黄建良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倒地板上,又滑行了一小短距离直到撞上墙壁,这才缓下来。那些被他撞到瓷器稀里哗啦地碎成一地。 因为一口气呛到气管里的血是在太多了,他呛到了,咳了起来。 但却依旧一声不敢吭。 打落牙和血吞的滋味,有时候是弱者必须做的忍耐,但当强者遇上更强者时,其实,他和在此之前一直被自己羞辱的弱者,并没有多大区别。 就那样跪在原地,用手捂着嘴巴,艰难地喘息着。一群小女仆尖叫着跑开,按照孙筱悠的规格,能够近身伺候的高等女仆有三人,外加一个年老的保姆阿姨。因为昨天一口气被王爱颐赶走了2个,现在,那唯一的漏网之鱼已经被吓到几乎站都站不起来的地步。至于另外一些,是不能近身伺候的下等女仆,就像古时的二等丫鬟。 所有的嘈杂乱乱哄哄地拥挤在黄建良脑海里,最后化为一个身影——母亲。 他的,母亲。 那个总是被父亲当做抹布一般使唤,想打则打,想骂则骂的母亲。 老祖宗说,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黄建良可是一个爷们,一个和父亲一样的爷们,就算接受高等教育让他知道打女人是不对的,但那又如何,所谓民族特色,所谓文化传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有些事,经历千年传承,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得了得。 失败了,失败了。 身为男人得自己,甚至就连自己女人都控制不了,这样一来他还能被算做男人,还能被算做爷们,象父辈一样顶天立地的汉子吗? 松开手掌将含在口中的牙齿吐了出来,三颗,只一拳他就被打掉了三颗大牙。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我打脸来你买单 看到黄建良眼睛那的疯狂,王爱颐的眼神就像万年不波的古井,那般深沉和冰冷。 又打了一个响指,壮汉归位,王爱颐向在场所有的人,包扣那些隐藏在屋子外面的介绍自己的班子:“这位詹姆斯上尉,来自大名鼎鼎的海豹突击队,退役之后不甘寂寞的他成为我的助力。算得上是我私人武装的小头目。”将手指向另外一位戴着墨镜的瘦高男子,这人虽然生着一头黑头发,但鼻子却是典型的鹰钩鼻。“拉宾,大名鼎鼎的以色列保镖,可以为雇主付出一切。但比起他们来说我更推崇这位,” 将一名高个子的姑娘引到前列,“别看人家外表文弱,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内家高手,精通一切现代化战争手段的内家高手,勉强算是国宝级传人吧。但现在,我把她短暂地借给你。” 王爱颐挥了挥手,那名看似文静,但却犹如深渊一般叫人完全看不透的女子走向罗琼。 足以让罗琼仰望的一米七五身高,精致但却轮廓清晰的五官,微卷的棕发……这姑娘,是个混血儿。虽说每个民族的高端都不会接纳异族血统,但那男人一但发起情来,谁拦得住。 伸出两根手指,王爱颐道:“先不要谢我,我可不是无条件地将手下白送你使唤,两个月时间,彻底解决掉躺在那边的杂碎,用你自己的手段解决。真衍跟在你身边唯一的用处只是保命,她会帮你除掉那些非法伤害。当然若你自己作死,她可不会搭理你。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她和我都不会帮你,你得自己去做。” “我和你虽然是幼时的至交好友,但爱不光有包容和理解,还得期望对方更上一层楼。你要理解,一个地位高到你我这个层次的女人,有时候麻烦并不是我们自己招惹上身的。正所谓树欲止而风不静。在未来,我和你需要面对的危险和麻烦有很多,多到甚至就连我也无法预料和对付。所以,你得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麻烦。但假如你连那边的杂碎都解决不了,假如你真如外界传闻,是个甚至就连内宅都镇不住的废物,那么作为你至交好友的我能给你的最大仁慈就是,我,会将你名下的孙氏一口吃下。我要亲手解决掉你。” “与其让你败在别人手上,落到别人手里去,不如让我自己来解决……” “我,能够给你的最大仁慈就是,在你彻底失败之后依旧能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考虑清楚了,然后拼尽全力去做吧,姑娘。为了能够继续生存在这世界上,而拼尽全部力量。这是出生豪门之家的你和我,命中注定的劫数。这是每一个想要像男人一般,堂堂正正行走于世的姑娘必须经历的劫数。记住,世界从来不曾公平……” 这么一时半刻王爱颐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威严, 涟漪,在罗琼心中一点点地扩散开来,想要做得很好,想要进一步完善自己,想要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认同自己,这难道不是每一个生命体的共同追求。这难道不是她在过去整整二十六年内一直梦寐以求的追求,当每个黑夜来临时,她在黑暗中默默祈求。 希望自己的明天会更好,哪怕只比今天好上那么一点点就好。 只需要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凡事都需要支付代价,舞台不一样了,境界不一样了,需要支付的代价也就不一样了。 惊恐,万分, 但内心深处涌动得更多的是却是,怎么也按耐不住的需求和渴望,终有一天我要象一个真正的人类那般,行走于世上,不是谁的女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谁的女儿。 我,就是我。 我的名字叫罗琼。 就算这条路我不能走到最后,就算我终究会象小吴姐姐那般耗尽所有,但那又如何。生命最重要的是沿途风光,至于起点和终点,重要么?重要的是我曾经看过、经历过和拥有过。 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爱颐,罗琼突出了自己的语言:“是。” 一旁的黄建良陷入了彻底的震惊之中,瞧这意思,那王爱颐想必是把他这个男人,把他这个原本应该成为堂堂一家之主的男人,随手送给了孙筱悠,作为磨砺她成长的磨刀石了吧。 甚至就连保镖都给配上了……可以算是国宝级别的传人…… 呵呵,呵呵。 耻辱,彻骨的耻辱。 就像他作为男人的根本,被人整个掀翻那般,就像他这个人被彻底地否认,就像他作为男性的尊严,遭到了最彻底的践踏那般。 不甘,绝对的不甘。 终有一日,属于我的,我要一样样拿回来—— 我要告诉你们这两个小婊砸,这世界,终究是男人的世界。 你们女人,只不过是我们男人的附属品。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王爱颐分神到了她这边:“邢窑白瓷,盈字款浅腹碗,这只怎么也算得上是个精品吧。价格在三十到五十万之间,您一下砸了三个……还有这个菱花口盘……一口气砸了这么多东西,就算您是公司高管怎么也得赔个四五百万吧。” “就这样,给你算便宜一点,四百万,现金或是转账,您自己个选。” 王爱颐一脸算你捡了大便宜的表情。 而黄建良,一脸吐血三丈的表情,假如不是他定力好,绝对会吐血出来。 尼玛的,打了人还要叫人赔钱,天底下哪里有这么霸道的事。 几个碗就要四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 依旧是昨天那辆加长型,王爱颐手上托着一杯鲜艳如血的鸡尾酒——大名鼎鼎的血腥玛丽。在她右手边那名猫儿一般的少年正乖巧温柔地伏在那里。 “王姐,那孙筱悠不是您幼时的至交好友吗,您这样对她可真真是狠……刚才的情景,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那孙筱悠明显是被人*完再打,打完继续*。而且事后还被锁进浴室,那待遇简直就是对待囚徒的直接软禁嘛,甚至就连内衣都不给一件,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到怀上,才肯放人出来……就这样,您还要让她和那男人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您可真狠。” 大家族可不好混,虽然孙筱悠是孙老先生唯一的子嗣,但身为上门女婿的黄建良,在两人共同的孩子诞生之前,依旧只是外人而已。想要真正稳固定位,至少得等儿子成年。 而且以孙家这种人丁单薄的状况,估计一个儿子还不够用。 将手伸进少年柔软的浅发之中,真的就像抚摸猫儿那般抚弄,后者舒服得将眼睛整个眯上。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道:“狠,呵呵,我不觉得。这世界上做男人要对自己很一点,而女人,假如不更狠一点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这可是个男人的世界啊……” “之前吩咐你们查的事,究竟如何了。” 一旁的拉宾脱掉眼镜,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然后滑了几下,读了起来。 就那样一手抚摸着猫儿一般的少年,一边倾听,许久王爱颐才睁开眼睛:“这么说来,六年前的绑架案才是孙筱悠人生的转折点,因为父亲迟迟不肯交纳赎金的关系,她被绑匪整整折磨了两个月,虽然最终得救脱困,但人生从此被留下浓墨重彩……然而,在那个时候,她身边偏偏不声不响地冒了一个男子出来,这个人就是黄建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孙筱悠的全部信赖。甚至可以说,孙筱悠这个人从那以后,完全是为黄建良而活……” “你们估算那起绑架案,黄建良脱不开关系?正常,男人嘛,没野心没手段能叫男人?” “孙叔叔……孙家那老头子在那以后又活了整整四年,在整整四年里,他怎么可能对女儿的境遇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对黄建良的身份一点都不猜测……起疑,猜测,但那又如何,对于那样的老头子,儿子才是正统血脉,就象我家那老头子一样。对于那样的食古不化,女儿只不过是制造儿子的附带品,可以为了儿子的前途拿去联姻,可以为了拉拢下属拿去送人,甚至,就连儿子一不小心犯下的过错也可以通过赠送女儿得到平复……” “呵呵,女儿,孙家的老头子那几年都忙着满世界制造儿子,据说孙太太消灭第三者都灭出世界团了……据可靠消息,孙老头子早在外面有儿子了,而且很有可能比孙筱悠整个明面上的长女年龄还要大。两年前好像就是因为这小子的关系,两口子这才一起出了车祸……” “比长女还要年长的私生子,经过这么多年之后,那女人无论当初多么风华绝代现在也应该人老珠黄了才对。一个没地位没出生的人老珠黄,却最终要了两口子的命……这就是传闻中的真爱么?真爱……呵呵,当初若不是孙筱悠母亲娘家的大力支持,这世界上有没有孙氏企业还是一回事呢,甚至就连创建企业的启动资金都是找岳父岳母要的男人,居然还和外面的女人藕断丝连……一手牵真爱,一手牵虽然不爱但却对自己事业大有好处的女人。” “男人,呵呵,男人。该说你真真是个风流情种,还是应该认为你的犯贱没有底线。” 拍拍手中的少年问道:“猜猜,这么多年以来,孙老先生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儿子。” 少年甜美如蜜地笑了:“您真坏,您应该问那老头子究竟遗留了多少个孩子在外面,这些孩子里究竟有几个男孩,几个女孩,还有几个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过,他肯让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已经是良心大大滴好了,那些没良心的,许怀不许生呢。” 拍了拍少年的脸颊,她嗔怪道:“小东西,再来一杯,你调酒的手艺可算是越来越好了。” “王姐,您可不能再喝了,大白天就喝醉象什么话呀。” “别人说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我这叫众人皆以为我醉了,我却偏偏醒着。有些时候,醉着比清醒时更清醒,更理智……那么,宝贝儿给我满上吧,最后一杯,我保证。” 车辆从孙家大院门口出来,正好遇上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姚静,她是来巡诊的。 目光从姚静身上扫过,王爱颐道:“这姑娘,有点意思。”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梦蝶 因为早上还有会议,没等鼻血止住黄建良就上车出行。 用冰袋捂住受伤的脸部,仰躺在汽车后排,因为昨天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的关系,再加上头部刚刚才收到重击,在摇晃之中,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进入睡眠。 这一次,梦境将他带往相当遥远的童年,久远到甚至就连他本人也记不大清楚的童年。 那一年他好像只有三岁,也许是五岁,总之事情发生在春节,原本阖家团圆,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春节。华夏一族最隆重的节日。可就在那样的日子里,当着所有亲戚的面,黄建良的父亲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起了老婆。 甚至,他还命令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打。“打死这个贱人,是我黄家的好男儿就给我打。” 在长辈们的鼓励声中,尚且年幼的黄建良毫不犹豫地打了自己的母亲。尽管母亲看上去是那么的凄楚,尽管前一夜母亲抱着自己哄他入睡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尽管黄建良爱他的母亲。但由于父亲的命令,他依旧毫不犹豫地打了,由此引来喝彩阵阵。 “好,打得好,黄家又出了个杀伐果断的好男儿。” 天朝的传统,妻子是外人,由此一目可知。 尽管母亲嫁给父亲远不止十年,甚至就连儿子都生了,但外人依旧只是外人。 春节发生这样的事虽然让人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荒谬,但在场的亲朋好友没一个出声阻止,他们全都理所应当地看着,除了一个刚刚上门,第一次被带出来认人的新媳妇之外。 那新媳妇,完全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嘴巴道:“儿子打母亲,天下哪里有这种荒谬。” 这下,可真真是同了马蜂窝。尽管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黄建良的父亲为什么要打他的母亲,尽管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黄建良的母亲究竟犯了什么错,需要在团圆之夜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自己丈夫给打。但人就是这么个护短的东西,自家人做的,一定是对的。外人,即便是受害者,但错的一定是她。家人说外人该打,外人就一定该打。 年长的,几乎是指着那新媳妇的鼻子在骂,说她多管闲事,黄家村的规矩快要被外人给坏了。中年的,摇着头叹息着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自己日后婚姻的幸福,千万不要得罪长辈。而那年轻的,则懵懵懂懂地说,父亲说的,一定正确。 父权,封建统治核心要素之一。 在曾经那个君权、父权和夫权三权合一统治世界的年代里,父亲拥有如同神一般的地位。他是国家的君王,儿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集所有大权于一手。父亲说死便是死,父亲说活便是活,容不得旁人反对。女子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妻子不过是丈夫的私有财产,她所拥有的一切,他只需要用意念就能左右,甚至直接摧毁。 时间继续向前,到了中学时代,还记得那一年正好高三,黄建良正在准备高考。母亲带着妹妹来给他送饭,那个支支吾吾的女人,吞吞吐吐地说,家里既没有钱也没有粮食供养他了,叫黄建良别读了,早早地进入社会赚钱养活自己。 这一次,用不着别人命令,他果断地打了自己母亲。 因为目睹父辈的艰辛,因为知道家乡的无知和愚昧,长久以来黄建良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利用知识的力量改变未来。他要读书,努力地读书,考上大学之后从山沟沟里飞出去,不再象父辈那样,过着背朝黄天面朝土的艰难日子,不再看天吃饭。 那一刻,被愤怒蒙蔽了眼睛的黄建良没有看见,母亲一直抱在怀里,用体温为他温着的盒饭,打倒之后洒出用清油炒过的泡菜。那些是母亲额外为他增加的营养。至于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因为长久以来得不到蛋白类营养,因为极度营养不良,他们的身体已经整个肿了。 梦境正在颠簸,司机唤醒了黄建良,孙氏就快到了。 象女人一般娴熟和自然地摸出化妆镜和化妆品,对自己的外表进行修缮,他要在最大程度上遮掩自己曾经被打过的事实。至少,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尽管如此,依旧被张艾一眼给看了出来,指了指自己脸上相对的部位。“脸,怎么了。” 下意识捂住,然后回避,黄建良略有些结巴地道:“没,没什么,就是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小事一桩。”心中怒火再次熊熊燃烧,看看,这才是夫妻打架的正确答案。 会议室内,一群人乱成一团地讨论着,很快黄建良就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令人震惊的消息——陈董事和他的儿子全都进去了,而且看情形是捞不出来了。陈家已经彻底完蛋。 王爱颐,是王爱颐干的。 几乎是马上,黄建良条件反射似地得出这个结论。陈家毕竟是改革开放之初,第一批下海经商的元老,虽然天朝的传统一向将商人压得很卑微,但经过这么年一步步小心经营之后,陈家的根基也算得上是强壮了。野心、毅力、决策、杀伐果断,虽然在及其偶然的情况下,会有那么一点点荒唐,但那又如何,男性世界对待男人是慈悲的。 陈家,无论往上还是往下都算得上是枝繁叶茂,当然,他的影响力最多仅限于省内。 和王家那种超然脱俗的存在相对,渣都算不上,可拔出萝卜还带着泥呢。虽然说这样的泥对于王家来说完全不是个问题,但王爱颐只不过是个女人,一个被王家赶出家门,丢到异国他乡自求生死的弃子。家族资源她几乎不能动用,能用的只不过是一点点势而已。 想想也对,来自顶层家庭的孩子,自己人关上门随便怎么虐都行,但外人想要随便虐着玩,那可就是在打王家的脸。赤果果地不给王家面子。 可就这样一个王爱颐竟然在陈家的地盘上,将陈家一口气拔了个干干净净,只一夜功夫。 要知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想到这里,黄建良整个人直接哆嗦了起来,佝偻着身体就像一只大虾米一般蜷在那里。枝繁叶茂的陈家,在自己眼里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陈家,只一夜就被王爱颐轰杀至渣。甚至轰杀之后,还可以悠哉哉地跑去孙筱悠那里吃个早饭喝个茶,那么的轻松自在。那么像自己这样完全没有任何根基,如同漂在风中的落叶,浮在水面的浮萍一般的人物。 象自己这样的草根男,王爱颐灭起来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给一个。 孙筱悠,假如不是为了让自己磨砺孙筱悠,他这条命早就没了百次千次。王爱颐之所以会留自己一命,那是因为想要把他当做磨刀石,磨砺自家姐妹。 “我,可是一个男人啊,一个原本应该拥有这个世界的男人……让我成为区区一个女人的踏脚石,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王爱颐,现在的我的确不如你,但我是个男人,我还活着,这就够了。” 就这样想着,黄建良的眼里渐渐射出疯狂。 …… 时近中午,会议结束,走到茶水室外黄建良突然听到一阵极为压抑的哭声。 上前一看,原来是有个小秘书正躲在里面偷偷哭泣,这是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小秘书,而她身边手拿纸巾蹲的,是另外一名资历略久的秘书。通过两人的对话,黄建良知道,这小秘书是被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部门经理给赤果果地欺负了。 “完成上级安排的任何工作是我的工作职责,这一点我知道。可这个安排至少要是有限度的吧,就算不是本部门的事,至少也得是本公司,甚至是孙氏的事。虽然私人企业的老板,夸张起来,极品起来,直接把下属当保姆,甚至当免费情人用我也知道。可叫我给他正在读研究生的儿子写论文,这算什么工作啊,而且通不过还要开除我。天地良心,我本人才本科生而已,我能写什么研究生论文啊。他这是明摆着想要逼我离职。” “可不是,部门经理的侄女马上要毕业了,假如不把我逼离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拿什么去安置他的外甥女……可那样一来,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我们这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想找工作本来就很不容易,现在再背上一个无故离职,我这辈子还要不要找工作了。” 小秘书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是的,曾经的黄建良认为,大学就是这世界的最高水平,他认为只要自己进入大学,就可以得到这世界的一切。但等待他那一天真正来到,他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荒诞可笑。 大学,大学生。 天朝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改革开放以来贬值贬得最厉害的,也就是大学生。 一毕业就失业,这句话可不是玩笑。 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黄建良当然知道公司招人的标准,能力和资历是必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就是忠心,就算做不到女人对待丈夫的那种从一而终,但至少必须得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那秘书,无论是被开除还是主动离职,对于她日后的人生都是毁灭性的。 要知道每一个人才都需要公司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去培育,没人喜欢频繁跳槽的员工。 至于那种人生第一份工作,就直接跳着玩儿的,只怕是谁也不敢再接这招。 身后有人拍了拍黄建良,是张艾,整理完会议室的她捧着资料走了出来。往茶水间里瞄了一眼淡淡道:“正常的,每个人都是从那步走过来的。你、我、她都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存支付代价……那姑娘,权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就好……” 没错,一场梦而已,周公梦蝶,究竟是周公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周公。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打的就是你 因为一会要去医院补牙,早上的列行检查只匆匆做了个大概就结束,反正每两天一次的检查,偶尔疏忽一次也无大碍。只是这一次,医师离去时是一个人走的,姚静,被留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罗琼人生的图谱已经展开,身边有王爱颐留下的真衍,肯定是不够的。 她需要自己的班子,自己的人手。 手指从手机上滑过,只有罗琼才能听见的报告时声响起:“还剩43天……” 就算她的时间只剩43天,就算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后全都会成为梦境,但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她好歹活了一次,总得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曾经活过。总不能到头来一次奢侈都没有过,一次任性都没有过地就这样走了吧。那样一来,她罗琼的生命未免也太过悲哀了吧。 所以,就算这49天,到头来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她罗琼也要认真地,全力以赴地应对。 就算她注定只是流星,也要燃烧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使者说,作为寄宿者的她不能给孙筱悠的生命带去太大波动,她得按照孙筱悠原本人生轨迹前进。虽然黄建良是孙筱悠本人招惹上的,王爱颐更是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出来的人物,但怎么说呢,享受孙筱悠的身份以及这身份附带的好处,总要付点代价是不。 总不能叫原主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全都变了,甚至就连自己的家族企业也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吧。那可真是晴空一声霹雳级别的震惊啊。 想到这里,罗琼禁不住笑了,她在想要是自己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改朝换代了,那该有多震惊啊。喔,对了,她又想起了一条,到现在为止她还欠原主一笔高达四位数的欠款呢。 富贵人家的生活,果然不是她这等小市民可以想象的。自己和诺莱尔那顿晚饭,只不过是两人的一顿晚饭而已,就足足花了一千大洋,至于给黄建良带的那盒甜点,价格也是三位数以上。因为事情是作为雇主的罗琼开口邀请,所以费用自然得由她自己来支付。虽然当时刷的是孙筱悠的银行卡,但透支了的,终归要还。不管怎么样,她要赚钱把那笔亏空给补上。 手指抚摸在手机屏幕上方欠款提示上,不由自主地,罗琼想到自己和母亲一分钱一分钱地算着过日子的那段时光。那段因为贫穷,所以一切都很悲伤的日子。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歌被王爱颐野蛮地换成了自己喜欢的那首《海阔天空》。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站在罗琼身后的姚静身子一抖发出颤音:“喔,我的男神啊。”对于曾经某个时代的人,这首歌可谓是不朽丰碑。这一刻,甚至就连罗琼的心境也被歌词鼓舞。 看了看号码,这通电话是真衍打来的,车备好了。 伸出一只手贴在饭厅玻璃门上,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罗琼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总贴在玻璃窗上遥望城市夜景,总是贪婪地看着与自己仅有一街之隔的那条夜,还有忙碌在里面的人群。一条街,虽然她和世界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条街,但大门有母亲镇守,她出不去。 现在,世界,我来了。 我,罗琼终于突破母亲的封锁线走了出来。现在我要好好享受家门以外的世界,这个在我过往人生中从来未曾踏足,从来未曾接触的陌生世界。还有那些神秘莫测的未知。 抱着这样的念头,推开饭厅大门,罗琼走了出去。 刚一开门,就看见三名高等女仆中的最后一人,正大开着双臂挡在那里。虽然她的恐惧是如此的深厚,甚至就连罗琼这样的二愣子也能一样看出,但依旧毫不退缩地挡在哪里。 也不知道黄建良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给这姑娘究竟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她竟然在眼睁睁地目睹另外两位同事的下场之后,竟然还有勇气阻挡自己。 “老爷说了,出于对夫人人生安全的考虑,在未经老爷允许的情况下,夫人不可以单独外出。请您回去,夫人,假如您真的必须外出,那么请容我禀报老爷,得到他允许后再出门。” 首先是一愣,然后竭力控制自己情绪。 特么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软禁?王爱颐这才刚刚离开呢,黄建良,好大的胆儿。就算你是孙筱悠的未婚夫,可这不是还没正式结婚吗?就算你把她给睡了,得到了她的第一次,可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孙筱悠的爹,你无权干涉她的人生自由。 可是,这感觉为何如此熟悉,甚至让罗琼有了那么一种错觉,自己还生活在母亲身边。 母亲,生她养她的母亲,孩子理所应当听从母亲,可这黄建良特么的到底是什么个玩意,竟然胆敢软禁孙筱悠这个一家之主。只不过是爬到她床上过几次,竟然打算软禁她。 怒火中烧中,就那样一步步地向着小女仆走去,“真是个忠心不二的忠仆,可是你好像弄错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家姓孙不姓黄?姑娘,搞错了效忠对象的忠心不叫忠心,那叫汉奸行为。知道什么叫做汉奸吗?那是背祖弃宗、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的姑娘。”用自己的身体为茅为盾,罗琼一步步地地将小女仆挤开,她终于从她身边挤了出去。 紧紧跟在罗琼身后的姚静,因为是新人的关系,再加上对孙家所有的一切并不熟悉,所以着实不方便开口。只是路过那名小女仆的时候冲用力地吐了吐舌头,表明自己的立场。 好大胆的下属,竟然胆敢限制老板的人生自由。 但一直以来习惯了霸道的恶仆如何肯放弃叼在口中的肥羊。 就在罗琼即将离她而去的那一瞬间,火速转过身来一把将其抓住。“太太,不是的,我不是您那个意思,您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您再次出事,毕竟您两天之前才出那种事……”她把那种事这三个音咬得特别重,而且朝姚静挤了挤眼睛,充满提示地。“太太,老爷是个好人,您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对您不离不弃,可您不能因为他好就得寸进尺。男人的忍耐终究是限度。无论老爷多么疼您,您也不能肆意妄为啊太太。您的人生不能再出一点岔子了。算我求您了太太,老实呆在家里,别在到外面去沾染花花草草了?毕竟,您都已经这样了。” 小女仆的表情是那样的委屈,甚至就连眼圈都红了,简直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这特么的是在和她玩楚楚可怜吗?什么叫你都已经这样了?什么叫出去沾花惹草,搞得就像那天是她出去把谁给怎么了。搞得就像她才是那一天犯罪者。 震惊、愤怒,在罗琼脑海里翻滚咆哮,但由于充斥其中的各种情绪太过强烈,一时之间,她甚至就连正常思维的能力也没有了。罗琼完全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思考。 那一次把孙筱悠给怎么样了的人,的确是黄建良这个未婚夫没错,可那样的事,身为女人和受害者双重角色的她偏偏还真没办法自己去解释。要知道,这世界对于女人,从来都不曾公平过,有些事,男人说是就是了。女人是没有权力为自己解释的。她的解释,不光没有一点点用处,甚至某些时候还会越描越黑。让别人对她产生更深一步的歧视。 由于文化传统的关系,因为人们的偏见,罗琼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遭遇拿到正式场合中去说。更何况那方面的事,本来就不是语言可以描述清楚的。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要知道在母亲身边生活的那二十六年,罗琼可是一次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啊。 再加上社会经验实在是空白一片的缘故,某些更深层的东西,她也着实无法理解。 这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解困。 见到罗琼被自己成功压住,小女仆上一步恶毒地笑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吗,太太。我若是你就乖乖呆在家里,从此再也不要见人,毕竟,你都被人给那样了。就算你不要脸,就连你不要脸到主动作践自己,但请您为老爷想想。毕竟,他可是个干大事的人。” 就那样抓住罗琼的手,小女仆想要将她重新拉回去。 女人,一但被丈夫以外的人看过摸过,就会失去价值,变得低人一等,甚至可以说从此以后就要背负罪人的身份,忍受一生一世的耻辱。几千年的文化传统是这样,谁又能怎么着。 在一片轰鸣声中,罗琼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那就是这下人,留不得。 可具体要怎么操作,她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的。 憎恨、厌恶,她讨厌几乎什么都不会,甚至就连自我保护都做不到的自己,还有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彻底粉碎,让她几乎以赤果果的姿态面对世界,将她这个女儿彻底养废的母亲。 一时间,罗琼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恨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姚静冲了出来,因为是穿着平底鞋的缘故,这姑娘一把扯下自己的鞋劈头盖脑地向着小女仆打去。“什么叫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看你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个东西,区区一个下人,竟然胆敢限制一家之主的人生自由……什么叫你都被人那样的,孙小姐的事,家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下人在这里嚼舌根。就算她真怎么了,那也是对方的错,男人的错。说你汉奸,你还真就一付全家汉奸的模样,请您不要说得就像孙小姐跑到外面去把男人给怎么样了一般。请你不要把受害者说得就像犯罪者……” “姑娘,孙小姐说得没错,您一定是脑子有了问题,才会认为受害者应该承担原本属于犯罪者的过错……您这样的人,压根就是犯罪者的帮凶。我,打的就是你这种帮凶。” “社会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给败坏了的……”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破 只两分钟不到,以姚静的战斗力,小女仆就被打到除了惨叫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地步。 罗琴被她那彪悍的战斗力彻底给震惊了。 女汉子,这才是真的女汉子啊。 就那样嗷嗷叫着,嘴上还不停歇:“太太,太太,这女人如此野蛮,如此恶毒,她绝对不是好人。请您远离她,太太,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怎么也得为黄先生考虑吧。” 就这样,她还在想左右罗琼的思维,由此可见平日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步地向前,孙筱悠抬手就给了这小女仆一个耳刮子,然后环顾四周道。“我不晓得这女人和黄建良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她究竟收了黄建良什么好处,但请你们记住了,这个家我孙筱悠才是主人。从今以后,请你们叫我主人。至于她,再也没有叫我主人的机会了,知道两个被赶走的姑娘,还有她们的下场吗?该往哪里滚,就往哪里滚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去。 没错,不管怎么样,她只是个受害者而已,错不在她身上,罗琼没有必要为施暴者背负任何过错。那样的事情,那样的思维只会让亲着快,仇者恨。外带让人觉得她软弱好欺。 就算那一天她被人怎么样了,但那又如何,过去她叫罗琼,难道从那以后就不是了吗? 就这样,小女仆依旧不肯放手,捂着自己的一边脸嗷嗷叫:“太太,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开除我。就算您是孙家唯一的后人,虽然您是这房子的主人,可黄先生是您丈夫,我是黄先生请来的人,您不能这样侮辱自己丈夫的男性尊严。太太,我求您了,外面的世界很险恶,象您这样单纯的人,出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是为您好,我真的是为您好……” 看不过眼的真衍从喷池那里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鞠躬之后道:“孙小姐,车准备好了。”说罢走在了罗琼后面,任那小女仆如何,也无法再靠近罗琼一步。 直到车门整个关上,直到被尾气喷得一脸凌乱,小女仆依旧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的遭遇。 因为一直以来孙筱悠都象兔子一般温柔和容易拿捏,因为一直以来对自己怀有极度的厌恶和自我嫌弃,从来没有,那怕一次也没有,无论遭遇什么孙筱悠都不曾对人发脾气。就算被人蹲头上那个啥了,她都没有发过脾气。所以久而久之,就算明明知道她才是一家之主,但几乎所有的人全都不把她当回事。胆子大的几乎可以说是轮流着欺辱她。 可今天,简直就像天下红雨一般,这孙筱悠竟然胆敢反击了。 有声音从一边传来:“瞧瞧,欺负主人的恶仆终究没有好报,明明自己才是恶人,装什么好人,贼喊抓贼。呸!” “可不是,孙小姐终究是孙家的后人,这宅子的真正主人,之前被人迷了心窍也就罢了。可一但清醒过来依旧是猛虎一头,可笑那些痴心妄想的人,终究是自取其辱了。” 猛地转头,声音来几个园丁,按地位她可比他们高多了。 毫不犹豫地给予对方一通臭骂:“看什么看,议什么议,不用干活了!信不信我立马禀报黄先生,让他炒了你们。信不信我立马打电话。” 张牙舞爪地做着威胁的动作,一群人纷纷散去,但声音却挡也挡不住也飘了过来。 “黄先生?哼,上门女婿而已。” “炒我们?您已经被孙家现任家主给炒了好不。一脚踢铁板上的恶仆,现在知道疼了?” “活该!” 仅仅地咬住嘴唇,小女仆眼圈整个红了,一把掏出手机,直接拨打黄建良的电话。虽然按理说,象她这样的下人,不应该持有集团总裁的号码。可她偏偏就有。 …… 直到车都开除老远了,姚静还在愤愤不平,“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脑子进了水的人,让受害者背负一切罪过,让女人背负男人的一切罪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我是为你好,我真的真的是为你好。瞧瞧她那白莲花的嘴脸,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是你妈……”一时间姚静是那么激动,那么愤愤不平。 尽管身体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那样呆呆地立在哪里,但罗琼的脑子却转得飞快,从这件事上她得出三条情报。 第一次姚静的人生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而且那不愉快还被压抑许久,以至于今天,突然遇见触发点猛地爆发了出来。第二则是,姚静的母亲也是个习惯强势的人,这一点从姚静过去和现在的话语中能够得知。第三条,虽然孙氏企业内部的情况她不知道,但现在的孙家大院几乎是黄建良的一言堂。她所有的举动,大概都逃不出那人掌控。 大概是觉得自己在老板面前太过放肆,姚静吐了吐舌头,不再做声。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口直心快的姑娘,有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虽然在某些时候很容易把人给得罪了,但对于现在的罗琼再也没有什么比姚静更好的相处对象了。 就她目前现在的状况,身边再也不能再多一个宫心计了。 …… 市人民医院2楼牙科,医生为罗琼取了模型,因为制作假牙需要时间,所以今天暂且就只能这样了。 依旧是脑科,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户,罗琼默默地看着那个依旧沉睡的男子。 正在沉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是母亲,果然没错。 是母亲。 罗琼的母亲,一手拿着炒饭,另外一手端了碗泡菜,她能清晰地闻到母亲端在手上的味道。泡菜有些过了,饭是最便宜的那种炒饭,汤也是饭店免费送的那种,有点象洗锅水的汤。而过去高高飘在云层上端,犹如神灵一般高不可测的母亲,现在正一脸媚献地看着自己。 甚至可以直接说,就是哈腰点头,那感觉简直就像旧时代的奴才一般。 一时之间,她有些心疼,有些胆战心惊。 “是孙小姐吧,我是那受害者的母亲,就是被您……砸中那位。”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局促不安地手里的炒饭藏起来,罗母此时的双眼,简直就像亮着强光手电筒一般闪闪发光。简直就像看见肉的饿狼。“看到您平安无事,原本我心中是满怀欣喜的,可一想到我拿可怜的闺女,现在还生死未明,我这心又高兴不起来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墨镜给自己带上,罗琼怕自己的眼神太过可怕,吓到了旁人。她怕自己外泄的情感被母亲轻易地捕捉到。 见到孙筱悠转过身来正面对待自己,罗琼母亲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她就知道,象这种高贵之人,绝对不会和自己的面子过不去。必要的时候她可以不要脸,但孙筱悠却一定要脸。 一个鞠躬,然后做神秘状道:“能不能赏个脸,到一旁说说话,您瞧,这里人多口杂的。” 自己母亲是什么性格的人,罗琼再清楚不过,她当然不会去。 请求了至少四次,但却完全得不到一点点效果,甚至因为真衍一直拦子在前面的关系,无论罗琼母亲如何使诈,她都没有办法跨过眼前这座大山。所以,被逼无奈地只能就这样了。 虽然心里的怨恨和恶毒,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要么当着所有人把她那点小心思说出来,要么彻底放弃,放在眼前的选择就这两个。 罗母当然不会选择放弃,她甚至连假装一下含蓄都不屑。 “孙小姐,虽然当初你们是赔了不少,医药费也是由你们承担的,可这么多天以来我也有打听过。按理说,象我闺女这种由于他人原因造成的意外,该由你们负责出钱请人陪护,可那外人无论如何好,有我们这些亲人照顾得周全吗?您看看我这衣不解带的模样,好歹您再加一点,多多少少给一点,就算是陪护费了……我听说,这里的护工一天能赚好几百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勉强平静一些。 微微点了点头,罗琼做出好像被人说服的样子,“五十万,我稍后会给您五十万。但,只要您敢接,我立马告您敲诈勒索。”母亲的五十万,是罗琼人生最难以忘记的数字,在过往二十六年里,只要罗琼胆敢反抗母亲的意愿,母亲就会让她拿五十万出来给自己赎身。 不许分期,不许赊欠,必须现在马上,一口气拿出整整五十万。 那感觉,简直就像青楼老鸨在压榨姑娘。 甚至可以说,这五十万是罗琼心中永远的伤痛之一,母亲隔三差五就会割开的伤痛之一。 果然,在听到五十万这个数字,罗琼母亲笑得象花儿一般灿烂,甚至就连接的手势都做好了。谁知当后面的话语权被说出来,她的脸瞬间变得比墨汁还黑。 一个板脸,横眉怒眼道:“怎么?伤了忍还以权欺人了是不是,行不行我现在就嚷嚷出去,让所有人评评理,这弄伤别人是不是该给伤者请护理?因为你的缘故我家闺女躺在那床上生死未明,您这犯罪者却好端端地走在外面,我只不过要那么一点点小钱,我怎么了我。” 看这架势,是想要放泼玩横的了。 索要不成就直接耍泼,看来眼前这女人的确是自己母亲,她,没有被妖怪附体。 用手推了推墨镜,尽管嗓子里就象被塞进了燃烧的火炭,甚至就连音线都整个变了。尽管双脚软得直哆嗦,但罗琼依旧强迫自己说下去,她不许自己懦弱,不许自己再象从前那样,只要母亲稍微强硬,就立刻屈服。 既然选择了眼前这条路,那么她就一定得从过往人生中突破出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母亲 用手推了推墨镜,罗琼用整个变了调的声音道:“因为我?怎么我从医生那里听到的结论和这个完全不一样,受害者的母亲。听医院高层反应,受害者是因为您的野蛮挪动所以才沦落到不生不死的地步。听说当时在现场还有一个医师因为好心劝你,而被您给打了?可有这回事,我说得可对,受害者的母亲?”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提议遭到反对,罗母就像被火烧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跳起来,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五十万,被人抢走一半,气势汹汹地向前冲去去,看样子是要动粗打人了。 真衍脚上一个移动,不动声色地再一次将罗母栏了下来,任她如何放泼耍浑,始终无法越过鸿线一步。直到折腾到满头大汗,罗母依旧无法摸到罗琼衣角,只能徒劳地蹦跶。 颤抖着嘴唇,骂得越来越难听,一旁同样端着午饭路过的几位病人家属看不过去了,纷纷嚷嚷了起来:“那位受害者的母亲,您不是要拔掉您女儿的呼吸器吗?这么多天以来您每天嚷嚷得全医院都知道了,怎么还有脸拿自己女儿做理由,继续找别人要钱。” “可不是,孙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再给她一分钱。按理说,象您这样并非主要责任方,甚至就连药费都不用出全的,可您全出了药费,还给了那么多赔偿,可这婆娘明显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那种。可别您前脚给了她钱,她后脚就把呼吸器给拔了。到时候才真是笑人。” 长时间照顾病人的压力,让这些人一直以来承受的压力颇重,看到天上掉下这么个好机会,还不赶紧吼上一嗓子,把压力宣泄出去。于是,一分钟不到,整个楼层都轰动了起来。 被人横着这么一插,罗琼母亲自然双眼冒着血丝疯子一般想要震慑别人,堵住别人的嘴巴,只可惜对方又不是她闺女,怎么可能听她的。 病人家属的喧哗越来越大,他们是那样的群情激昂,甚至,一直之间就连罗母也被吓住。 罗母是个十二万分彪悍的女人没错,但她的彪悍也是要分时间和场地的,眼看着自己成为了人民公敌,甚至已经被群起而攻了,哪里还彪悍的起来。即便计划A不行,那么就来计划B吧,要知道她既是受害者的母亲,还是个女人,与此同时还是社会最底层,如此优势还不赶快利用。要知道近几年来,社会上的仇富气氛可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虽然正面和高大上对抗不是她的性格,偶尔做点无伤大雅的事证明自己权威,这才是她的作风。罗母喜欢做些琐碎甚至无伤大雅的小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种之塔除了做给别人看之外,当然还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在里面。几乎是本能,她会选那些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大事来做,比如把自己的闺女拖到大庭广众下,狠狠打上一顿,彰显她的正直不阿。 不安地挪了挪脚步,罗母有些害怕,但想到那些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五十万(她是这么认为的),又有点不舍得。所以,决心放开手段博一搏。要知道那可是五十万,整整五十万啊。 她这辈子都赚不回的五十万,把她卖了都换不回的五十万。 转身面对已经是孙筱悠的罗琼,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想拔掉我女儿的呼吸器,可那也是出于为您考虑,您想想,那么一个无底黑洞躺床上,一天得吸多少钱。就算孙大小姐家再有钱,那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的,是不?所以我思来复去之后,决定把她得呼吸器拔了得了,你和我全都轻松解脱,您只需要把原本应给付给医院的钱给我一部分就好。” “孙小姐,我真心在为你着想,真的为你好……这片赤胆忠肝的情您一定要领,至于谢,您知道该如何谢我。毕竟,我可是帮您解决了那么大的一个问题,要知道,着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不明事理的人,明知道家里人没救了,还给医生说。医生请你们放心大胆地去治疗,放心大胆地用药,只要您尽力了,无论是救不救得来,我们绝对不会怪您。” “知道这个放心大胆要花多少钱吗?孙小姐,我帮您省那么大一笔钱,您怎么也得给点好处是不?就算扫垃圾的保洁工还有保洁费可拿呢,更何况我帮您扫的可是那么大一个人。” “一个躺在床上,除了大口大口吸金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花钱窟窿。” 罗母说得是那样振振有词,那样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把自己女儿得命当一回事。 假如没有墨镜挡着,罗琼的眼泪只怕当场要掉下来了。 这就是母亲,她的母亲。 咬紧牙关,又憋了一会儿罗琼这才道:“好一个拿自己女儿生死做交易的母亲。但我听说在早些年,有些乡下人因为一心想要儿子的缘故,会把自己姑娘,注意是已经出生了的那种,想办法弄死之后埋进自家地里。您是哪里的人我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既然您也说了,我以权欺人,那么今天我还真就要以权欺人一次了。五十万,买多少个警察都够了,您说假如我把您以前住那村子整个挖一次,能挖多少惊喜出来?而你又该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脸色一白,眼神一空,罗琼母亲整个摔到地上。 怎么会知道的,那种隐蔽的事,甚至就连自己亲妈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就被一个外人给知道了。是谁,是谁把她人生最大的秘密捅了出去。 罗琼的话语就像一滴掉进沸油里的冷水,瞬间炸得整个医院沸沸扬扬,而罗母的反应又不偏不巧地证实她的所指。一时之间,整个医院的议论达到了某个极点,谈论声洪水一般地涌动着,甚至就连护士和医生们也被这骚动吸引得短暂遗忘了工作。 更别提姚静这种原本就直肠子的人。 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惊,姚静用双手捂着嘴巴一路后退,结果一不小心撞上刚刚做完手术,正护着病人从医用电梯里走出来的刘季。 因为来的不偏不巧,刚刚赶上最劲爆的话题,一时之间,他惊讶到甚至有点失常。虽然生为医生的他,对于某些状况甚至可以说是从来都不陌生的,试问若不是曾经那个年代,父母们疯狂屠杀女孩,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医院都不能做胎儿性别鉴定呢。直到现在为止也不能做。根据官方数据统计,因为那场屠杀,天朝已经成为世界上男女比列差异最大的国家。 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孙筱悠,刘季很奇怪,为什么她会知道。但什么都么说,什么都没做。 要知道他的病人,现在可正处在生死关头上呢。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罗母就那样瑟瑟发抖道:“孙小姐,我们小门小户的困难,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当初您的确是赔了我们一百多万没错,可那些钱,转眼功夫就被孩子她爸给全讹走了。您也知道,他是一家之主,又是男人,不给钱就把你往死里打,打得你死去活来啊……孙小姐,他是我男人,我这辈子唯一得男人,而且还是孩子她爹,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自己男人往大牢里送吧。求您可怜可怜我,再给我一点,多多少少再给一点……我已经没了女儿,怎么能就连伴身的钱都没了呢。” “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后半生以后没有希望,总不能让我活活饿死在街头上吧。” 就这么跪着,爬向孙筱悠,想要保住对方大腿。 真衍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得逞了,就两三分钟时间,花招用劲,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就在这时,逃到电梯口上的姚静跑了回来,看到罗母这架势当场就开骂了:“一个就连自己和自己姑娘都守不住的女人,一个甚至就连钱都守不住的女人,给她再多也是白搭。” 就这样躲着脚骂。 病人用的电梯来了,罗琼用手捂着嘴巴走了进去,她实在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在哭。 母亲,这就是母亲,她的母亲。 虽然在此之前,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对外卑微对内残忍的人,就像传闻中的内强外干,她的棍棒永远是给自己人准备,膝盖永远候着外人。 见到自己的五十万头也不回地走近电梯,罗母象要追进电梯,但却做不到,无奈之下只能索性跪在那里磕起了头。但一点用处也没有,电梯的大门就那样无情地关上了。 电梯内,罗琼再也站不住地倒了下去,她再压不住自己的呜咽。 母亲,这就是母亲,她的母亲。她信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无论何种情况都没有放弃的母亲。但现在,母亲要拿她的命去换钱,母亲完全不在乎她这个女儿。 尽管生养她的是母亲,但母亲却抽掉她的脊梁,打碎了她膝盖,甚至将她的未来整个摧毁。现在,终于将她整个养废的母亲要抛弃她了。 这样一来她罗琼算什么,难道她的人生只不过是母亲闲着无聊把玩的洋娃娃? 无论外人对她有多狠,无论黄建良怎么对她,她都可以不在意。因为,那只不过是外人而已,她不会因为外人的事真正伤心。这倒也不是她罗琼意志有多么坚强,只是心都死了,怎么会受到伤害。但母亲就不一样了,她生养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和自己关系最紧密的血亲。 来自母亲的伤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忽视,她都不能忍耐。爱得越深,伤得越深,恨得也就越深。一直以来,不都这个理儿吗? 但孩子,怎么可能不爱自己妈妈。 一时之间罗琼的世界整个漆黑一片,若不是因为姚静顶着她,只怕上就会昏死过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酝酿 若是她连母亲都不在意,那么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值得罗琼在意的。 电梯内罗琼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如果说父的爱无限宽广,就像天空,那么母亲则是温润如水,抚育万物的大地。孩子对于父母的爱与信赖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最纯粹的情感。现在她一口气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天空和大地,从今以后她的生命将飘往何方,她将依于何处。 罗琴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全都变得黑暗无比,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还是彩色的。 就像她生存和生活的根本咚的一声被人整个毁掉了。 她的母亲竟然要拿她的命去换钱,而且还在她这个亲闺女面前亲口提出来。 见到罗琼咚的一声摔了下去,一旁的姚静慌忙将她架住,只可惜这犹如整个失去灵魂的女人却是怎么架也架不住的。用力地拍打着罗琼的脸,想要让她清醒过来,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因为什么原因伤心成这样,但姚静确认和刚才罗琼母亲的对话有关。 大声说着鼓励的话语,想要将罗琼从她个人的世界之中完整地拖出来,但她做不到。 这一刻罗琼的世界整个摇晃着,离现实越来越远,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进得去。 医院一楼到了,姚静没办法一个人将罗琼拖出去,真衍叹了一口气从旁走来。只一下就将罗琼整个抱了起来,然后大跨步地走了出去,那感觉就像她抱在怀里的只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童,而不是成年人。虽然她也是个女人,但这怀抱是如此的结实,如何的有安全感。 下意识地握紧真衍的手臂,想要从血肉之躯中获得踏实感。但就在这个时候,罗琼意外地发现自己握在手中的触感,真衍的右手无论如何,摸上去都不像是血肉之躯。因为条件反射的关系,罗琼的手向上滑了几分,谁知道一直到手肘为止,她摸到的都不是血肉之躯。 是,怎么一回事? 罗琼是那么的震惊,甚至整个人就那样从意识世界被震了回来。 因为结交得不深,再加上平日里真衍总带着手套,所以罗琼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 大惊失色之后换摸左手,这一次她摸到的是真正的血肉之躯,还好自己身边没有突然冒出个未来战士。但即便这样,给罗琼带去的冲击依旧是翻天覆地的。至少在短时间内,让她遗忘了发生自己身上的那些狗血,只是看着真衍,只是看着。 叹了一口气,真衍道:“别胡思乱想了,这是义肢,我可没有传说中的外骨骼。” 用双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名正当青春年华的美丽少女,她的一只手竟然不见了,这是何等悲惨何等冲击的事件。沉默半天,这才支吾道:“对,对不起……” 相对她的忐忑不安和歉意,当事者真衍反而显得若无其事。 耸了耸肩膀道:“十几年前的老事了,早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会再当回事了,至少我还活着,活着就能拥有未来,这比一切都更加重要。” 呆呆地看着真衍,然后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吸收下去。 没错,活着比一切更加重要。 人得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医院大门外走进一个身影,罗琼认出来了,是住在她家对面那个大男孩。使者说偷偷暗恋了她整整三年的大男孩。现在,这个大男孩眼圈红红的,因为要去探望谁所以手里拿了一小把色彩缤纷的波斯菊,真的很小很小一把,还是学生的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经济能力。 看到那束花,在电光火之间罗琼脑子里闪过,在过去三年内每到她生日,家门就会回神秘出现的花束。因为在这个时间段,波斯菊几乎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花,家庭条件不好的他大概也只买得起这花。所以摆在她家门前的几乎全都是波斯菊,虽然由于母亲的关系,这样的馈赠结果一般都不会美好。但罗琼永远也忘不了那花,正如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女人身份。 这孩子,是要去探望她,他是要去看自己吗?一时间,那种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泪水再一次洒落,不过这次是幸福的。 她记得波斯菊的话语,初恋、纯洁之爱,还有永远快乐。 …… 天伦购物广场某处露天咖啡厅内。 罗琼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吸着饮料享用午餐,虽然母亲的事给她带去极大的冲击,但怎么说呢。真衍及时地那么一吓,将她整个人从蒙住了状态中给拉了出来。然后是他,让她看见生命和生活的全部意义的孩子,那个用花束将阳光打进她死寂世界的孩子。 虽然到现在为止,罗琼还做不到完全的若无其事,但时间这把杀猪刀能够屠杀一切的确没错。有些事,的确需要花上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才能慢慢地淡化。比如真衍的手,她整整花了十几年时间去慢慢消化和习惯。至少,现在她已经从可怕的圈子里跳了出来。 从那个自哀自怨,极度灰暗的世界中逃了出来。 一旁的姚静是在看不过罗琼这张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生气的脸。有个母亲要杀自己的女儿没错,可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老板会伤心成这个样子,会对那个受害者如此伤心。 从包包里摸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她想点个爆笑视频给自己老板作为消遣,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不小心点到了自己最近看的那部动画片上。而且,好像还是一部重口味的男同动漫,而且因为是下载之后观看的,片段从上一次中断的地方开始。就是小攻和小受赤果果滚床单的片段。 只听噗的一声,罗琼整个喷了,她喷了真衍满满一脸。 这丫头,口味也太重了一点吧,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看这种东西,而且声音还开得那么大。 一时之间,罗琼真的好想一头撞死。 谁知道姚静偏偏就在这个时却犯2了,举了平板电脑大大咧咧地说:“瞧,小受被男配强行那个啥了,男主却说既然你被外人碰了,不干净了,那么我就要十次百次地和你做,直道最后你这个人被我彻底洗干净。直到他的气味被我的气味彻底冲洗干净为止。” 岛国出品,尺度真的很大,罗琼再一次囧到无言以对了。“怎么会有这种说法。”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出当街看BL的罪名了,既然逃不掉了,那么就认了吧。 用手挡住眼睛,脸红得和什么一样,她完全不敢看。 用一根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唇,姚静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偏偏就有人相信啊,有些男人会认为假如自己女人被外人亲了一次,那么自己得亲两次才能把损失弥补回来,假如自己女人被外人那个啥了,自己得做两次以上才能弥补损失。” “混蛋……真是混蛋,这算什么说法,”这样的思维,完全是站在男性角度进行思维。 罗琼完全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人的大脑结构是那个样子的。 “可有些女人也怎么认为啊,她们认为被外人强迫之后,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只要做上两次,那么伤痛就可以得到弥补。第一次叫做去掉污迹,第二次叫做换发新生,总之两次之后,她就再世为人了。当然,如果两次不行,那么就再两次。总之做到行为之。” 这样也行,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 就那么突然地,她想到自己和黄建良那么前后两个并非自愿的两次。 第一次叫做去掉污迹,第二次叫做换发新生,总之两次之后,她就再世为人了。当然,如果两次不行,那么就再两次。姚静的话语再次响起。 那男人当时好像也这么说过,宝贝儿,你被外人给污染了,现在让我给你消毒吧。 用手将整个脸全部捂了起来。怎么会呢,这样的歪理邪说怎么也会有人相信。这可真真是,太过离谱了。想到这里,罗琼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难道是她落伍了吗,又或者是脱离世界太久,食古不化了?可是,用痛苦洗刷耻辱,她好像也在哪里看过这个。 疯了,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而自己竟然会想到那个方面上去,她自己一定也是疯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解释实在是牵强,简直就像是在强行为黄建良洗白,但那又如何,罗琼的生命已经失去让她呼吸的天空,让她站立的大地,现在她只想抓点什么在手里。必须得抓点什么在手里,否则,就这样空荡荡的,她要拿什么勇气继续活下去。 就算自欺欺人也好,她也必须抓点东西到手里。 …… 罗琼不知道,当她的车出现在天伦购物广场后,一个个关于董事长临时出现在集团的电话就被拨打了出去。仅仅只两分钟不到时间,部门经理以上级别的中层干部就全都知晓了。 最多十分钟,整场风暴就已经酝酿完毕。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故人 只两分钟不到,所有的消息迅速汇集到一点,那就是整个购物广场最高负责人,分公司经理手上。最多十分钟,迎接策划就做了出来,要知道形式主义可是天朝的传统。 “保安部确认是董事长的车。” “货运部确认,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的确是董事长。” “营销部看见了,董事长正在露天茶座享用午餐。” “中层干部已经集合完毕。” …… 正在小口小口地抿着续杯的奶茶,吃着快餐连锁店打包来的套餐。受之前和诺莱尔那顿饭影响,现在罗琼只吃自己负担得起的食物,她可不想知道最后离开,依旧背着好大一笔账。奢侈的事,一生一次,给自己留给念想也就罢了。 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孙筱悠,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相当大的场子。至少二十个礼仪小姐,齐刷刷地站成两排,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之后整整齐齐地唤道:“董事长好~” 然后接下来是蜂拥而至的人群,用不着多说,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天伦分公司的总经理,然后几乎所有的中层以上的员工全都来了。当然事发当时正出差在外的那些,自然凄惨可怜地失去在公司最高层面前亮相的机会。这次迎接除了本部员工,还有几个大型专柜的店主,他们在事发当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正好在店面上,所以也就全都来了。当然,出现在欢迎人群里的,除了孙氏名下的天伦,还有另外两个相邻集团的相关负责人。 一个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其黄金商圈可不是区区一个集团就可以撑得起来的。 虽然天伦因为是本土企业的缘故,发迹也很早,再加上地方保护主义,自然而然地占据了整个黄金商圈最好位置,但整个片区绝对不是它一家独大。 紧挨着天伦的,以百货公司为中心的商圈就有四个之多,其中有来自米帝的,上京的,中国台湾的,还有岛国的。除此之外至少还有3条由中小型商场,以及零星商家共同组建成的商业街。甚至可以说,这个区域就是整个城市的商业中心,商魂所在。 如此一来竞争的确激烈不说,但怎么说呢,作为一家从集体经济时代起就一直存在的本地老店,天伦在人们心中的地位,那是绝对不可泯灭的。甚至可以说,就是乡情的一部分。 孙氏在整个城市商界的地位也是如此,听闻沉寂了整整六年,至少整整两年没有任何消息的孙家现任家主,竟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前之后,整个黄金商圈全都轰动了。如此一来,出现在欢迎仪式上的可不是仅仅天伦一家,隔壁的,甚至隔壁的隔壁那家经理也都跑了过来。 总之,现场的情况是,巨头有,小鱼小虾也有,想要浑水摸鱼寻找机遇的也有。 看着那些笑眯眯地拍着手走向自己的人群,而且看样子,她还要一个个地和他们握手,罗琼只觉得脑子有什么东西轰第一声整个炸开,当然还有那熟悉的,断裂声。 只听啪的一声,反复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整个断裂一般,然后她的思维不再受自己控制。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人,好多人,一个个排着队想要和她接触。 就那样突然站起来尖叫一声,仿佛整个人都疯了一般,朝着人群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再也受不了人群压力的罗琼,逃命似地奔向空旷地带,留下满满一堆惊讶和不敢相信。 心里大喊着糟糕,真衍一个翻滚越过咖啡馆那组小巧精致,但只用眼睛看就知道很脆弱的桌椅上跃了过去。只是,那群整个惊呆,甚至不知所措到只知道傻傻尾随的人群妨碍了她。 只一两秒时间,真衍和罗琴的距离就被整个拉开。 当然,同时被抛下的,还有那群带着笑脸出来欢迎的孩子们。就那样泪流满面地尾随在后,天伦购物中心分公司总经理心里简直就象,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正嗷嗷叫着打滚。 咦?跑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只要成功爬了董事长大人的床,就能顺利上位吗? 董事长,我的好董事长,您瞧瞧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业绩和能力我有,野心和根基我也有,甚至为了上位需要的决心我也都具备……您看看,我连枕头都备上了,您就收了我吧……区区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姓小子,都能通过您的大床坐到总裁那个位置上。 为什么他行我就不行。 和我比起来,那个姓黄的,究竟哪点好? 虽然将集团董事长,孙筱悠的床和集团最高职位联系起来,这样的事听上去的确十分滑稽,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所有人都坚信如此。 孙家最后一位继承人,即是女子,本身又没有多大才华,再加上她的未婚夫也不是那种一力镇全场的人。如此一来,各种心思活络,各种阴谋诡计也就随之诞生。谁叫黄建良只不过是个草根男,虽然本身的能力不好不坏,但没有家族作为支持的他,压根就镇不住群雄。 为什么区区一个草根男都行,而我们却不行啊。 几乎所有人都抱这个心态。 天伦过物广场上,百货部正在搞活动,给低保户家庭赠送鸡蛋。所有收入低到一个极限水平的家庭,凭借相关证据,每月可以领取十个鸡蛋作为营养补充。虽然区区十个鸡蛋,对于正常人家什么都算不上,但对于这些生活紧促的人家,却真真必不可少。 一个千万级别的大城市,生活在其中的低保户到底有多少呢? 虽然天伦方面保证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份额的鸡蛋,但那些生活紧巴巴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们依旧早早地前来排队,等候领取。毕竟,这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营养来源。 惊慌失措的罗琼一不小心就撞进了群人,几乎所有人,岁数都超过了六十岁。但这时的她,几乎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整个断弦的她,现在甚至就连最基础的思维能力都没了,除了逃跑这一本能行为,她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顾虑又或者是尊老爱幼。 别说前面是一群老人,就算是洪水猛兽,又或者是悬崖峭壁,她也不会停下来。 虽然对于真衍,追上自家老板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挤在这群老人家里,她还真就没办法加速。前方,一个大概七十岁的太太被罗琼撞到了,正摔向地面。以她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一但倒下去,能不能再次起来可真真是个未知数。 一个旋转,真衍将那位太太稳稳地托在手上,将她支了起来,不至于摔倒。然后是第二位,真衍成功将人接住,但第三个,她就没那本事了。 第三个被孙筱悠撞到并且打破了鸡蛋的老太太正在嚎啕大哭。女儿和女婿离婚了,把孙子丢给老两口之后就谁也不管了,仅凭两位老人每月不足一千元的低保想要养活自己已经非常不易,现在有多了一个正在读中学的孩子,生活有多么困难大家都知道。 老太太捶胸顿足地哭道,孩子高三了,就要考大学了,这十个鸡蛋可以他唯一的营养啊。 果断地丢钱,给老太太作为补偿,但抬头之后哪里还有自家老板的影子。 罗琼,不,孙筱悠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看到还在安慰老太太的姚静,真衍气得直接摔了自己的墨镜。这才上岗一天呢,就把老板给丢了,以后她还混不混了。 …… 天伦百货三楼淑女区,某个角落的垃圾桶边,罗琼正蹲在那里,吐得稀里哗啦。 冷汗大颗大颗地冒着,意识就像是翻滚在恐惧这惊涛骇浪中的小船,肋骨隐隐做疼,她就要无法呼吸,眼看着,罗琼就要整个昏死过去。 在曾经的过去,大概是初中时代,也许是十三岁,也许是十四岁,总之就那个阶段。在记不得具体月份的那一天,罗琼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两个男生给跟踪了,也许并不是跟踪,也许对方只不过是碰巧同路而已。放学时间,一群孩子走在路上不挺正常的吗。但罗母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坚信对方在跟踪罗琼,正如她坚信对方是被罗琼勾搭之后才会跟踪她一般。 那一日,那位怒不可恕的母亲,当街罚罗琼下跪不说,而且还用棍棒逼她说出,自己究竟是出于何种用心,用何种手段勾引了那两个男生。 没有的事,叫罗琼如何解释,即便到了后来因为挨不住打编了谎言,但母亲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坚持认为女儿不老实,坚持要打出真心话的罗母,活生生打断了罗琼两根肋骨。 从那以后,罗琼只要看见陌生人的靠近,尤其是陌生男子,就会本能地回到那一日。 肋骨发疼,呕吐,还有无法思考。 生活在母亲身边的岁月是如此可怕,区区意志如何能够克服,甚至就连死亡本身都不能突破来自母亲的可怕。就那样,罗琼趴在垃圾桶旁吐到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一张湿巾被递了过来,还有某个貌似熟悉的声音。 就这么一瞬间,罗琼的世界再一次凝固,就那样全身僵硬地转过身去。、 是希,她的张希,罗琼日思夜想了整整十二年的她。一时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就像整个天地之间什么都没剩下,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了,只剩下那张盈盈地笑脸。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漂亮的亲 同样的三楼,某家时装品牌店内,罗琼略有些羞涩躲在更衣室内。顶不住外面再三的催促,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帘站了出去。豆绿的外套,深灰的打底,配上白色蕾丝效果的丝袜,既有深闺淑嫒含蓄,又隐隐带点现代女性的干练。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将套在外面的皮囊换了一层,罗琼这个人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似地发生了变化。 一只手抱在腰上,另外一只手撑在下额上,张希只有最简单的一个字:“换。” 再一次出来,就不是羞答答的大姑娘了。皮草和金属配饰的混搭,黑与白的不朽经典,再加上那个略有些民族风味的包,怎么说呢,现在的罗琼看上去隐隐有些王爱颐的范儿。 惊讶、举足无措,还有那么一点点完全不敢相信的成分在里面。 这样的自己,拿什么和王爱颐比,她有资格和王爱颐比吗? 她罗琼算什么,竟然胆敢和王爱颐比。 羞愧和自我排斥到难以自拔的地步,就那样地埋着脑袋,罗琼不敢看眼前之人。虽然她期盼张希期盼了整整十二年,但怎么说呢,近乡情更祛。期盼越久,希望越深,等到梦想成真的那一天,这一刻她是那么颤抖和惊恐,生怕一个不留言,眼前之人就会化作烟雾消失。 就像在过去整整十二年里,每一次梦到她时一样,明明站在眼前的人,一伸手就不见了。 上前一步,拉着罗琼的手,将她推到穿衣镜前。 是真的,这次是真的。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那血肉之躯特有的触感,罗琼眼睛红了,鼻子酸了。 一只手扶在罗琼肩上,另外一只手则托起她的那张近乎完美的脸颊。“多漂亮的姑娘,可为什么这么不自信?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完美吗。看看,衣服一换,您是如此的时尚,如此的优雅,如此的迷人。简直比杂志上的模特儿还要完美。”除了个儿矮了那么一点点之外。 张希在心里小心地补充,但当她看见罗琼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前面这姑娘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不由地产生怜悯。 可怜而且可爱的小家伙,谁都会爱,难道不是吗。 取下一套宝蓝色的时装,塞到罗琼怀里,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快试试这件,亲爱的,卖了这么多年服装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服装如此搭配的美人儿。就算不买也没关系,亲爱的,看你穿我的衣服,这可真真是件享受。比我自己穿着它们还要舒服。我是说,这简直就是在大饱眼福。女人逛街,可不就为了心情,快去试试吧亲爱的。” 这是一件颇有淑女风味的长裙,宝蓝色底色上饰有黑色蕾丝,罗琼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因为过度兴奋和羞涩,她的脸整个红了,甚至就连眼角都有了泪花。 希说她想,只要她想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达不成的。 希,你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有多想你吗? 我有多么思念你吗? 再也忍不住地,泪水滑落,捂着嘴巴罗琼低声抽泣着。也许是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张希一把拉开了门帘,“对不起,亲爱的,我擅自闯了进来……可是我听见你在哭。真是抱歉,我忘记了你不舒服这件事了……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这是真心话,请相信我。只是卖这么多年衣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谁把我的衣服穿得那么漂亮,所以一时得意忘了形。” 张希此时的表情充满了怨恼和歉意,就像简直就和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请原谅我,亲爱的。要不,我煮杯茶给你喝作为道歉,我的技术相当不错喔。” 为什么要说抱歉呢,用的着说抱歉吗?对于我,只要你的愿望,都是正确的啊。 无论什么,都是正确的。 只要你想,只要我有,一切都是可以的啊。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算我求你。 重新换上宝蓝色的长裙,还有对方为自己选的鱼嘴高跟鞋,在张希潮水式的赞美声中,罗琼略有些扭捏地被推到了穿衣镜前。说句实在话,镜子里的人确实很美,可是罗琼不确认自己穿这么花俏是不是真的好。怎么说呢,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她的性格中某些不可更改的因素,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罗琼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朴素的人。 甚至可以直接说,就是仇视打扮,以丑为荣耀的人。 在和母亲共同生活的二十六年里,黑、白、灰是永恒不变的三色主流,就像曾经的那个年代。当然,类似妈妈年轻时穿过的衣服,外婆曾经给你妈妈买的衣服,还有刚结婚那会儿你爸给你妈买的衣服,这些也全都是比不可少的选择项目。罗琼每天至少得穿一件妈妈得旧衣服在身上,如此才能彰显她节约、孝顺,会过日子的美德。至少罗琼的妈妈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穿哪个部件,具体穿多少件妈妈的旧衣服,这个层面上的问题不是罗琼能够参与的。 回归正题,罗母对于装扮自己到底有多仇视呢?罗琼可以用她的一切保证,绝对是杀父仇人级别。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她和罗琼都不能打扮自己不说,甚至在大街上看见有人打扮得漂亮一点,时尚一点,哪怕只一点,罗母会直接开骂。 “妖精妖怪……一看准不是好货色……” 因为实在是太过仇视,母亲从来不会考虑对方会不会听见,正如她从来不惧和一个妖精当街打上一架。怎么说呢,罗琼的母亲是一个从来不惧怕,不会吝啬地使用暴力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跟着这样一位妈妈生活了整整二十六年,罗琼几乎整个价值观都被母亲扭曲了,再也恢复不了原状了。那种从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的改变,罗琼甚至就连自己要如何抵御都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母亲。 小心翼翼地站在穿衣镜前,她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一旁的张希完全不知道她的心里活动,只是叮叮当当地给她搭配首饰,然后将那些叮叮当当的收拾全挂在罗琼身上。 当那串混合着水晶与金属片状的项链挂到罗琼脖子上时,在也忍不住地,她哭了。 甚至可以说,再一次泪水奔流而下。 瞧瞧自己过去二十六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吧,甚至就连作为人的本性都被磨灭了。这样的她,还能算个人吗,还能重新恢复成为正常人吗? 希,对不起希,我曾经允诺过你,我要改变自己。可你瞧瞧,我究竟是怎么活的吧。 这么多年以来,我甚至就连个人样都活不出来啊。 希,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对不起。 我真的,没脸见你啊。 见到罗琼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哭了出来,张希整个人简直吓坏了。 …… 漂亮的香薰炉上,花果茶在蜡烛那点小小的火焰中燃烧,烛光将各种颜色印了出来。看着那玫瑰茄特有的艳丽大红,罗琼心中的翻滚不比那沸水更小。 回忆再一次浮现,那一次是在中学时代,因为星期三的下午一连两节课都是体育课的关系,罗琼跟着张希翘了课。那是她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翘课。 总之,两人到张希熟悉的那家水吧去喝茶聊天。 罗琼永远记得,那一天也象今天一样,花果茶翻滚在香薰烛上。那一天,张希和她说什么来着。对了,她记起来了,张希和她说,你也是人,和母亲一样的人。既然是人,就应该有自己的思维,自己善恶美丑以及价值观念。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还得有自己的底线。 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能触犯的底线。 即便她是你母亲,即便她生养了你,一件事是对是错,要不要去做,你要自己拿主意。 于是怒不可恕的罗母,直接冲进教室,硬生生地打断了张希一只胳膊。她记得,那一天张希好像正好处在生理期上,早上才刚刚和罗琼说她肚子疼得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然后罗母来了。就像对待杀父仇人一般,一把抓起张希的头发,一直踹下体,一直踹。 那天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罗母的暴力,包括罗琼,包括学校的老师们,包括门卫。最后若不是110及时赶到,罗琼相信以母亲的性子,绝对会出人命。绝对会出。 她一定会打死张希。 然后,张希转学了,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而罗琼,就如母亲所愿,继续生活在自己身边,继续做她的乖乖女。又或者象张希说的那样,一心一意做母亲的玩具。 门口传来蹦蹦跳跳的靠近声,回头一看是姚静,那姑娘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蹦了进来。反正物理成绩不好的罗琼,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产生动能,推动自己前进的。 此时的姚静,口中叼着一个蛋糕盒子,从外面的包装分析应该是一楼档口上那家纸杯蛋糕店里的商品。而且还是四个一盒的那种包装。瞧这情形,应该是姚静早早地发现了她正在这家服装店喝茶,然后特意去买了纸杯蛋糕作为加入茶话会的借口。 既然对方既是熟人,又带着微笑和礼物而来,张希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她也觉得姚静蹦着出现的方式实在太过诡异。 挂在门口的门铃响了,有客人到了,是一对母女。张希告罪之后去接待新客人去了。 放下手中的蛋糕盒子,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嚷嚷起来:“我的天,你穿这件衣服真是美极了,亲,你可真是漂亮极了,我的亲……”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挖坑 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姚静整个人嚷嚷了起来:“我的天,你穿这件衣服真是美极了,简直比模特儿还要漂亮。我就说,成年人怎么能整天就穿粉红色一个色系,你应该多试试别的颜色。快试试别的给我看,亲,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比明星还要漂亮的女人。要知道哪些明星,在没有被PS之前,也不怎么地……” “我给你说,这世界上有些女人,虽然明面上看上去好看,但你根本不知道她往自己脸上擦了多少层粉。其实,那些擦粉的还蛮可爱,另外一些更加可怕的会直接在脸上动刀,磨小腮骨,垫高鼻梁,做一个类似某某的嘴巴……相信吗,这世界上除了衣服会撞,脸也会撞。” “知道两个近乎完全相同的人造美女,走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吗……看过棒子国的选美大赛吗,那些佳丽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样。我是说,人体复印机……” 不管怎么样,姚静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她的声音就像山林里的雀鸟一般清脆。 使得刚刚进门的两母女闻之皱眉。 张希瞧出来了,这两位不光擦了厚厚的粉,而且还动过刀子,尤其是那位母亲。估计是因为抗皱针打太多了,整张脸像僵尸一般僵硬,几乎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情。母女两人的鼻子估计是同一位医生的手笔,同样的不自然,让张希怎么也忍不住地憋了一肚子的笑。 不过,作为一名成熟的经营者,张希自然不会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看到罗琼身上那条裙子,女儿脸上闪过惊艳,但她这样的人,不屑试别人穿过的衣服 将纸杯蛋糕的盒子打开,在啧啧称奇的声音中把那四个纸杯蛋糕托了起来,听这声音,从姚静的言行举止中,罗琼分析出这四个纸杯蛋糕对于姚静而言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奢侈。 老实说,这可真是四个可爱至极的东西,至少罗琼只一秒就被它们萌翻。 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更何况这四个又漂亮又可爱,而且看上去还很美味。 作为女性挚爱,纸杯蛋糕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艺术品更为恰当。姚静带来的这四个蛋糕,最底下浅蓝色的碎花纸托,然后是若隐若现的橙黄色海绵蛋糕,用粉红色奶油挤出的大朵玫瑰是装饰的基座,银色巧克力糖珠镶嵌其中,最上面是一朵用翻糖做成的浅黄色花朵。 看起来像是迎春花。 一时间,甚至整个店面因为它们的关系,而充满春意。 那种暖暖的,足以温暖人心的春意。 如此美丽,如此可爱,叫人如何舍得下口。让罗琼如何舍得吃掉它们。 一旁的母女鄙视的喷出鼻音,然后开始说一些类似格调没有了的指桑骂魁。 只是,没有人理她们而已。无论是罗琼还是姚静,她们两人都不希望自己难得的好心情被人破坏,不想这次难得的茶话会,因为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而彻底搞砸。 所以,自然而然地将那对母女的话给忽略了。 翻了翻口袋,摸出一只浅色唇彩,姚静继续叽叽喳喳道:“这个,是化妆品店铺搞活动送的,只要用手机扫一扫进行微信推广就可以获得。我瞧着这牌子不错,想着马上就要冬天了,所以选了一个适合你的颜色。可别谢我,一会用你的手机扫了还我。” 一旁的女儿立刻笑出声来,“牌子?赠品能有什么好牌子,真正好的东西都不用上牌子的好不。真是佩服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敢往脸上擦。这年头无论哪里都没了格调。这可真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社会。” 罗琼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姑娘,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人在性格上,和自家那位极品母亲如此相象。要知道那是一位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女性,而她妈,至少六十岁了。 微微转头,姚静看了一眼那对母亲,罗琼从她眼神中捕捉到怜悯二字。 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掏出手机给真衍告诉她老板找到了,大姐您别再抓狂了。干净上来喝茶吃蛋糕吧。恩,顺便去一楼摇个唇彩好了,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转头面向张希,她鬼灵精怪地笑了,然后转悠在店里继续给罗琼选衣服。 说句老实话,罗琼的性格是那种大大咧咧惯了的人,对她而言,漫无边际的试穿并不是件享受,而是件折磨。相当可怕的折磨。只是当时的情景,完全由不得她做主。 而且,那对眼睛瞪得比天还高的母女,也着实让她不爽。 重新换上最适合自己的粉色,这是的那对母女已经不是用惊讶可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妒忌加怨恨。 因为从一开始起,罗琼穿的都是店里的着装,使得她们无法以衣量人,但一旁的姚静可是活生生的衡量标准。因为几天前还是一名小护士的关系,姚静身上的衣服最多只能算是国内三线品牌不说,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好几年前的旧款式。更别提那双完全与时尚没有任何关系的板鞋。一时之间,她们给姚静的定位是土鸡瓦狗,自然,她们看罗琼的眼神也是如此。 见到那位姑娘眼睛冒光地走向一条大红色的中式外套,姚静果断地出手,“这件,最小码的。”她大声说了出来。 见到自己的选择竟然被一个土鸡瓦狗给抢了,眼比天高的姑娘哪里忍得,几乎是跺着脚大喊:“喂,那衣服是我先看中的~~”对于象她这样的人,衣服就是颜面和尊严的代表。 摆出一脸十足二楞子的表情,姚静喔了一声道:“可是,是我先拿到的。” 那表情,那语气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买了,”姑娘一跺脚喊到,“将这件衣服所有的尺码,全都包了,我买了。”用那种自以为优越的神情,洋洋得意地道,姑娘脸上只差没有赤果果地写上炫富二字。 配合地耷拉了脑袋,姚静叹息了一口,“喔~你赢了。” 她看上去似乎相当失望,失望到简直快要哭出来。而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失败者的眼泪,更能激励胜利者的勇气。只听唰的一声,母女两人的自傲,膨胀到没了边际。 转头看见那位母亲正盯一件咖啡色小外套看,上前一步将其抓在手里,惊喜万分地叫道:“天啊,我从来也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有衣服这么适合我妈。要买,一定要买,我要买给我妈表达孝心。”就那样捧着衣服,蹦蹦跳跳地向着张希跃去。 这时,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姚静是真要这衣服,毕竟她连尺码都没有看。 但那对母女信了,而且深信不疑。 见到一只土鸡瓦狗竟然大胆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自己衣服,母女两人眼里战火熊熊燃烧了起来,那感觉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 “买,所有尺寸我全都买了。”母亲贵气十足地道。 自己看中的衣服,竟然和土鸡瓦狗的妈妈很配,这特么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嘲笑自己的眼光? 而姚静,自然而然地再一次摆出受伤状态,她正在火力全开地满足对方想要践踏平民的感觉。有时人心就这么奇怪。可果不其然,这种随便再自己脸上切来切去的人,差不多就是那种虚荣心极强,表达欲极强,而且凡是都要和人比较,任何事都容不得有人压过自己的人。 凡是既然有了一,有了二,自然会有三、四、五。 到了最后,在姚静跺着脚的哭求声中,“不,你们怎么能这么……我给我自己选的衣服,你们抢了。我给我妈选的衣服,你们抢了。甚至就连我给我大姑子,二姨子,三姨妈选的衣服,你们也抢……这天下,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一头扑在沙发上,姚静嚎啕大哭。 而那对沉浸在胜利者喜悦中的母女,自然是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以及自己至尊无上的尊严感,还有那一大堆估计得发物流才能顺利送达的衣物,扬长而去。 一时间,整个楼层所有店主看她们的眼神是如此赤果果,简直就像在看一部既不用密码也不用插卡片就能取出现金的提款机。如果硬要给她们的行为加一个名,那只能是肥羊两字。 一对可怜的小东西,白白被人坑了几十万,却还在洋洋得意,真真是蠢到没边了。 甚至就躲在更衣室里的罗琼,也看出了那么一点点倪端,虽然不接人情世故,但依旧觉得母女两人的战利品未免也太多了一点。甚至,其中有一些根本不适合她们,只是姚静说要,她们自然而然也就抢了。那感觉,简直就像是进入双11抢购现场的剁手族。 买买买,全都买下。 刷刷刷,一口气刷爆。 剁剁剁,这手留着何用,还不赶紧剁了。 果不其然,母女两人刚一离开,姚静立马抬头笑了起来,那感觉哪里象是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的女人。伸出一只手面向张希,“提成。”她的要求如此简单明了, 而张希,毫不矫情地摸出计算器,嚓嚓地计算刚才那笔交易她的最终利润。 “总共获利十万元整,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你三我七,您一共分三万。” “不行,至少得给四成,姐流了那么多眼泪,你可不能侮辱姐的演技。姐是金牌的。” “好吧,四万就四万。您这是要现金还是转账。” “转账,我和她一人两万。”一手遥指罗琼,姚静开心地道,毕竟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 若不是因为寻找罗琼,今天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身上。 电话银行的转账短信,三分钟内就到了,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一个盈利数字。罗琼的下颚简直合不上了,“你们这是在做串串的活计啊……”尽管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躺着也能被二万大洋给砸中。 二万,今天她只不过是坐了一会儿,换了几套衣服,就有二万大洋收入。前一天她还在为自己身上背负的一千多元债务愁得彻夜难眠,可今天得到的消息却是净赚一万多块。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有钱人的生活真真不是小门小户可以想象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幕后策划 时间差不多是晚上7点,堵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黄建良和张艾的气氛明显十分怪异。 大概因为事先超过一架的关系,黄建良的脸色很不好,而张艾将连扭向一方,不看身边之人。另外,从车里散发的那股浓郁烟味分析,有人至少在这辆车内抽了半包烟。由此分析,黄建良并不像他变得出来的那么绅士,他的绅士仅仅正对那些有价值的女人执行。 而张艾,明显不属于这个范围。 沉默了许久,大约是觉得就这样僵着不妥,这一次依旧是张艾抢先开的口,她瞧出来,假如自己不抢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那么黄建良会死撑到底地,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 “不是说已经十拿九稳了吗?不是叫我不要操心吗?瞧瞧你,甚至就连男人的本钱都搭了进去,如今还只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你可真是,想要让我说什么才好。” “黄建良,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说完,再次扭过头去,不看自己身边的男人,她能感到他的愤怒。一直以来,所谓的男性尊严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它由过分骄傲,过分自大,目无一切以及流传了几千年的男(木艮)崇拜共同组成。因为曾经的那个年代,对男人的那里是如此崇拜,以至于有些人到现在为止还在幻想,只要亮出了那里,就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前进着,直到前行到自己的目的地。挂在张艾名下,某高档小区里的一栋别墅。这是栋位于城市中心区域的独栋别墅,排开花园之后,建筑面积差不多四百平方。 拥有这样一套别墅,很明显超出了张艾的工资范围。 站在张艾身后,听着前面叮叮当当的钥匙声,和男人的简洁干练不同,女人总喜欢在钥匙串上挂一些可爱的东西。比如可爱的娃娃什么的。张艾喜欢韩国的ST娃娃,因为她的钥匙上挂了一个山寨的缩小版。 叹息一声,黄建良开始为自己解释,“谁知道会这样呢,谁知道天上会掉下一个王爱颐,谁知道原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竟然会变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现在的孙筱悠甚至就连女人都算不上,他在心里小小地补充。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失身给男人之后,而且是一连失身四次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强势,如此倔强,如此不知贤良淑德。 至少在黄建良过往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人。 所谓女人,不就那么一个东西吗,在她们一生当中最宝贵的无非一层小小的肉膜。一但失去,也就失去了人生的所有价值,无论喜不喜欢,为了保证自身价值,她们都会委曲求全地呆在那个得到自己初次的男人身边。就算时代进步,人心不古,但得到女性第一次之后,这男人在姑娘心中的地位就会无限上涨,括大到甚至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黄建良是这么理解的。 而且她也不是莽撞行事的人,在事发之前黄建良已经再三确认过孙筱悠的状况,他确认那女人的状况已经达到夺取红丸的最标准状态。自卑自贱、自我封闭,还有悄悄暗恋。他能确认,在事发之前,虽然没有了记忆,但那时的孙筱悠的确正悄悄地暗恋自己。 黄建良能从孙筱悠的眼神里捕捉到倪端,那种类似青涩初恋的情感。 “这次真的是意外。”叹了一口气,用软软的语气哄劝站在身前的女人。 所谓爱情,不就是三分技巧,三分运气,四分力气吗?类似孙筱悠和罗琼这种近乎完全生活在玻璃罩子中的人,假如想用温情和浪漫一点点捂热,那得捂到猴年马月去了啊。 虽然那天的事件来得有那么一点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出人预料,但那又如何。因为自己的愚蠢,孙筱悠撞上那么一起绑架案,甚至就连一直守身边的诺莱尔也出了车祸,而她本人当时还被人搞到那样一种赤果果状态。当时的状态可真是,天赐良机,倘若那种情况作为男人的他还不懂得逆流而上,那可真是天打雷劈啊。要知道天与不取,天将诛之。 虽然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搞清,为什么事件会偏离自己预期,而且还偏的那么远。 天地良心,在事发当场他可是确认过孙筱悠的状况之后,这才实施计划的。按照黄建良的剧本,孙筱悠应该带着失身于外人的耻辱,遭受一生一世的谴责。如果那一夜她再怀上,结果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试想一下,一个姑娘,因为自己的愚蠢失身给外人不说,后来竟然还怀上了野种,而这野种还偏偏就不能拿掉。事发之后孙筱悠的人生将悲惨到何种境地。 再加上事先有预谋地散播出去的那些,关于孙筱悠和管家诺莱尔私下暧昧的谣言。 在贵女圈子里,和下属发生私情,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过错。等到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之后,只怕心肠再软的人,都不会再同情孙筱悠一丝一毫。到那个时候她的一切还不由自己说了算。 试想一下,某个女人在做道德亏损事件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而失身给外人,随后还得带上一个野种拖油瓶凄惨悲催地熬过下半生。当剧本这样谱写之后,无论事件的女主是个怎样的人,她的遭遇多么催人泪下,无论她失身当时多么身不由己,还有人会同情她吗? 不给她一口口水,外加一句报应已经是心肠极软的了。要知道,世界对于女人原本就不曾平等,如果这女人有错在先,那么这个偏见将会大到完全没谱。 到那个时候,甚至用不着黄建良关她,孙筱悠自己都会将自己死死锁在后院里。她会自觉自愿地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从此自哀自怨地生活在掌中天地。假如在这个过程中,他再对她流露出稍许的同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孙筱悠还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死心塌地地奉献一切。然后,等到一切全都平稳,等到外界将孙筱悠遗忘,无论他想怎么对她都行。 无论是抛也好,弃也罢,甚至打骂和直接驱逐,还有谁会觉得是他黄建良做得不对?有谁还记得他黄建良最初只不过是去区区一个上门女婿。一个靠妻子发迹的小子。 当她吃下一切恶果,背负一切罪过之后,他随后而上,摘取胜利果实。他的始乱终弃甚至就连坏名声都不用背负。比那司马相如还爽。这样预谋,这样的结果,难道还称不上完美。 谁知道自己的剧本为什么偏偏就出现了差错,而且还是最关键那个环节出了差错。 但黄建良怎么说也是一个果断刚毅,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枭雄气质的人,在发现事件偏离预想之后,他当机立断地采取了补救措施。那就是把孙筱悠整个人关起来,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关系,直到最后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为止。正所谓好女怕缠男,只要他脸皮够厚,手段足够,她就一定会被自己攻陷。古往今来来,多好好女子折在了这手之上。 黄建良还真就不信,自己磨不服一个孙筱悠。就算她足够坚毅,守得住本心,那又如何。 当一个女人长久地被困在男人后院,时间超过一定限制之后,谁都会认为她是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他。男权世界,谁会在乎女性那方的感受,人们要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当黄建良把表面的一切,全都做妥,等到那个时候,孙筱悠是圆是扁还不是他黄建良一个念头的事。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良心负担什么的,更是莫名其妙的思路。 可就这近乎万无一失的策划,却被近乎晴天霹雳般出现的王爱颐整个搞砸。 想到王爱颐,想到陈董事,黄建良此时的心简直就是,拨凉拨凉地。“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们也只能这样了。”他说。在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适当低头才是生存之道。 大门被打开之后,首先映入视线的是摆在玄关处的那个踏脚垫,现在它整个歪斜了不说,甚至还有一点点皱起。是谁,在他们两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入了这栋房子? 心中大惊之余,甚至就连鞋都没换直直地扑向内屋。 谁知道,却看见客厅与楼梯之间,那扇被伪装成为书柜的暗门,现在整个门户大开。 眼睛刷地一下红了,心里闪过的震惊岂是一点半点。 毫不犹豫地垮门而入。这是一间隐藏在楼梯转角处的暗室,整个房间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博古架,就是那种用来陈列古玩珍宝的多层木架。现在,这些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瓷器。透过瓷器与瓷器之间的缝隙,黄建良能够看到,屋子里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人。 入室盗窃竟然还敢逗留,这可真真是胆儿大到没了边际。 伸出一只手暗示张艾躲到自己身后,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点电棍,就是制服陈公子那根。 打开开关,在电流噼噼啪啪的炸裂生中,一步步走了进去。 谁知道,只一眼,他就吓得魂都没了。 王爱颐,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坐在屋子正中的人竟然是王爱颐。 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一边用充满玩味的语气道:“唐宋元明清,几乎整个民族的瓷器精品,这里都能找到踪迹……这些,全都是从孙筱悠屋子里淘换出来的吧。啧啧,怎么也好几亿的东西,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全给掉包了,您的胆儿可真大。” 掉包,没错。 早在孙筱悠房间里第一次喝茶的时候,王爱颐就已经看出来了,自己拿在手里的珐琅彩瓷已经不是真品。按理说,象孙筱悠这样的人家,是不屑用仿品的,而罗琼当时的状态,不偏不倚地也证实了那么一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瓷器被人给掉包了。 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孙筱悠本人毫不知情,是有人瞒着她悄悄做的。 随后在餐厅,王爱颐发现了更多的倪端,为了更进一步确认事实真相,她甚至打破了一套邢窑白瓷,那碎片,现在还在她身上呢。喔,不对,是她逼黄建良自己打破了。 果不其然,小猫一逼就露尾巴了。 站在屋子的正中,王爱颐有种自己进入了瓷器帝国的错觉。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道:“这些东西,我全都笑纳了,黄先生。正所谓好处我拿,黑锅你背,你,懂的喔。给我所说盗窃上亿财产之后应该承受的后果吧,黄先生,别和我说,你不知法……” 就那样一字一句地说。 发展到现在张艾再也忍不住地站出来,进行打断,“胡说,这些瓷器我也有份,它们原本就该属于我。我们没有在偷,我们只不过是拿会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那就笑吧 随着清脆的铃声,姚静整个人一阵抽搐,来了,又来了。 从离开天伦起到现在为止,在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内,姚静已经接听了不下十个电话,而且这些电话全都是姚妈妈打来的。大约是因为时间超过正常下班时间,姚妈妈简直就像整个发疯似地给姚静打电话,催促自家闺女回家吃饭。无论姚静说什么,解释什么,姚妈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地,只是一味强调,妈妈已经做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在等你,快回来吧。 罗琼估计姚妈妈之所以会再这个时间段和自家闺女过不去,完全是因为之前姚静从人民医院离职时,完全没有和她老人家商量的缘故。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两人坐得很近的关系,她甚至可以直接听到电话那头姚妈妈近乎抓狂的吼声。 “不能回来,需要加班?姚静,你这是在玩我吧?想想你从人民医院离职之后是如何向妈妈保证的,妈妈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几乎把一辈子所能赚到人情全都搭进去了,这才为你在人民医院找了一个席位。姚静,你是不是以为这年头的工作很好找,这年头的大医院很好进,我告诉你很多人抱着钱都进不去……” “我不管,自己的承诺自己履行。是你亲口告诉妈妈,你之所以离开人民医院为的就是能够准时上下班,为的就是能够多抽一点时间陪陪家人。女人应该把家庭看得比事业更重,这一点我懂,所以你不经我允许私自离职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你。可事到如今你却这样对待妈妈,姚静,我告你你,你就是一个骗子,欺骗了妈妈整整一辈子的骗子……” “我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立刻回家陪妈妈吃饭。知不知道妈妈为了今天晚上这顿饭,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妈妈做的那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几乎全是你平时最爱吃的。甚至为了庆祝你从今以后不再和夜班纠结,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我甚至把小许和他的妈妈一起请来了,人家现在就坐在我们家客厅里等着,你却在这个时候给妈妈说,你要加班,你不回来吃饭了。我说姚静,你这是在玩我,你这是在把你妈妈我当猴儿耍吧?” “我告诉你,今天你是请得到假也得请,请不到假也得请,是在不行那就别干了。妈妈能把你弄进人民医院一次,我就不相信了,卯足全力还不能把你弄进去第二次……” 整场通话姚静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从头到尾全是姚妈妈在狂轰乱炸,由此可见,姚妈妈在平日里想必也是一个强势惯了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随便僭越子女的人生,可不是天朝父母几千年来一直持之以恒地延续的传统。所谓孝顺,可见孝心和顺从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至于姚妈妈在电话你频频提到的那个小许,罗琼敢用一切打赌,那人必定是姚妈妈给姚静介绍的对象,那个据说不错的人民医院医生。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分析,姚静对那人的热心程度,显然比不上她妈妈。而且,今夜的晚餐完全是姚妈妈临时起意给安排的,在事前姚静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会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父母一手包办的婚姻,可不是就这么一回事。 所谓的婚事当从父母之命,可不就这么回事。 叹了一口气之后,姚静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点黑,母亲的心情她能够理解,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正所谓完事开头难,她这个刚刚上岗的新员工,空降而来的管理层,虽然后来自企业顶层的关注作为后盾,但怎么说呢。姚静甚至就连屁股都没有坐热,正处在热血沸腾的拼搏时期,无论什么事都得卯足精神上,母亲在这个时候叫她直接进入退休模式。 这才是在玩儿自己吧? 您是人民医院的老员工,可以随时随地进入退休模式,可以颐气指使滴对待新进小护士们,可以偷奸躲懒外加耍滑头。再则国有企业的形式,您是全民,无论如何对待外聘,甚至护工都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可我算什么啊,新员工一枚,再加上孙氏压根就没有所谓全民集体,我能像您一般潇洒自如地任性吗?我才刚刚开始打江山,您就让我进入退休模式。 您这才叫玩儿我,彻彻底底地玩儿我。 新员工上岗第一天,就被企业最高领带——董事长大人钦点加班,您叫我在这个时候抗命不尊,您这是打算叫我自毁前程还是怎么的。你是不是打算让您女儿这辈子都别进社会了。 正在腹诽,手机又象平地惊雷一般地响起,炸得姚静整个人一阵哆嗦。 罗琼善意地问:“要不然提前下班,走人吧。” 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意思,但作为听着姚静怎么可能一点意思都没有。走人吧?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想不加班就别干了的意思呢?不,她这才上岗一个星期都没有啊。 拨浪鼓式地摇头,姚静还不想这么快就放弃自己人生啊。 俗话说得好,第一份工作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环,一但选择之后,从今以后的人生将会围绕这份工作打圈子。无论他最初的选择是对是错。就算最后能够成功脱离,那也至少是好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的事。人生会被白白浪费掉几年甚至十几年不说,甚至从今以后的人生将会怎样还是个未知之数。和绝大多数平凡的孩子一样,姚静相当不幸,她的第一份工作因为母亲的强势安排,压根就没有自主选择权,可正所谓初嫁从父母,再嫁随自己。 这上天降下来的第二份工作,难道她还会由着母亲使性子随便破坏吗? 辞职不干?重新回来人民医院? 只怕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倘若她正没心没肺地从了母亲,只怕到头来只能落一家庭妇女下场。就是那种一心一意伺候丈夫,并把丈夫当做人生全部的女人。到那个时候,她还能算什么,她曾经热火朝天地学习,雄心壮志策划的未来又算什么? 所以不走,此时就算妈妈冲过来打死她都不能早退。 姚静的铃声是一首英文歌,非常欢愉非常活泼,无论如何,罗琼也是读过大学,而且英语有过四级的人。虽然自动毕业之后,她在大学里所学的那些,就永远地失去了用武之地,只能烂在脑子里。但怎么说呢,歌曲的大概意思她还是听得懂的。 “每当太阳落下 黑暗和影子总是让我皱眉头 我总会躲在枕头底下,胡思乱想好害怕 可是奶奶告诉我光是害怕这可不是办法 她说,你要勇敢地站起来,害怕什么就要面对什么 它不会把你怎么样 笑一笑,害怕就不见了 哈哈哈 所以害怕你就傻笑……” 对姚静而言,这首原本她喜欢得不得了,欢乐甚至欢快的曲子,现在简直如同催命曲。 此时的母女两人好像直接杆上了一般,姚静不接电话,姚妈妈就一次又一次地拨打。一直到她肯接电话为止,可即便接了,姚妈妈也不会有什么新词,毫无新意地逼迫是整通电话的唯一内容。可犹豫了半天,却想起任凭电话就这样在老板面前响着,似乎也不妥当。 所以,一咬牙之后接了。 看到姚静那无可奈何的样子,罗琼心里生出无限感慨。瞧瞧,这就是姑娘和她的人生。当一位姑娘勇敢地站出来,想要承担自己的人生时,站在阻挡第一线的从来不是敌人。而是亲人和爱人。父母、兄妹、师长、爱侣,甚至还有她们的孩子。几乎可以说是,不干掉这些全力拉后腿的亲人和爱人,她就无法拥有明天。可,干掉之后她的明天究竟要为谁而活。 几乎背负整个世界的女人,究竟要如何为自己的人生而战。 这世界,男人的世界,女人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既生活在里面,又不至于被完全泯灭。 姚妈妈的电话,接听之后,依旧是毫无新意地逼迫。 “已经上路了吧,是坐出租还是公交,坐哪路公交?我让小许下去接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单独相处,不喜欢凡事都有妈妈跟着。可妈妈生了你又养了你,无论什么事都把妈妈撇下,这算什么事儿啊。好了,废话不说,告诉妈妈让小许上哪里去接你。” 自始至终,姚妈妈都没有考虑过姚静的想法,以及她现在的处境,只是一门心里地从自己立场出发,对整件事进行分析和命令。对于女儿有可能产生的抗旨不归,压根就没想过。 对于这样一位母亲,姚静还真就无话可说。 果断地挂掉,然后将手机关掉。 “真不回去?”罗琼再一次确认。 坚决果断地摇头,“不,绝对不回去。这不是类似孝顺不孝顺那种大义上的问题,而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女儿长大了,工作了,成人了。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也即将展开自己人生旅程的旅行,所有的决策,无论是对是错都得我自己来。别的人,哪怕是父母兄妹,他们可以建议,但绝对不能试图左右我的思想和决议,更加不可以越俎代庖……” “我明白,今天的事也许会让母亲伤心和难过,但人就是这样,不经历痛苦就不会从梦幻中清醒过来。我必须让母亲清醒过来,不能再继续沉浸在女儿依旧年幼的幻觉之中。这一次她必须承认,自己一直保护的小东西长大成人了,有权决定自己的明天了。” 看到姚静眼里的坚毅,罗琼心里的震动简直就是翻江倒海。 没错,勇敢滴站出来说不,即便对方是母亲,她也要勇敢地站出去。同样的话,张希也曾经和她说过,只是当时的罗琼没有能力去办。没有条件去办。 孝和顺,一定得是关联词吗? 不听话就代表不孝?笑话。古人还说了,不孝有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 可是,不曲从,她能活到今天吗? 绝对不可能。 罗琼的心,一边是波澜壮阔的战争史,另一边则是心死如灰。然后,她想到了刚才的歌词,假如你害怕那就傻笑吧。 于是,她决定笑。曾经的自己,对自己的人生完全没有能力,完全没有办法,但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沦陷到那个地步。现在言败,为时过早……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叛逆的她 你要勇敢地站起来,如果害怕什么,就要面对什么。 轻轻滴哼着这首歌,罗琼觉得心中慢慢地有了勇气。 孙家大院到了,看着那扇大门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罗琼心里想起王爱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豪门贵女,什么都可以不会,一切都可以不会,但唯有一点必须学会。那就是守护财富。因为那才是贵女存在的根本,其他的事人人都会,但唯有贵女才能做到守护财富。 车辆从大门使进去,看着那条座漂亮的花园,以及常绿期间的植被。园丁将组成花墙的植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地,一片黄叶,一片被虫子啃食的叶子都没有。花园下方裸露出来的泥土,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一颗杂草,一片落叶都没有。还有那栋对于罗琼来说,简直就如同梦幻一般的别墅。那些曾经属于孙筱悠的东西,现在属于她罗琼了,就算她只不过是短暂地拥有它们,但这又如何。她要保护它们,以女主人的身份,以贵女的身份。 古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孙筱悠本人什么错都没有,但财富就是她的罪过,拥有太多但却没有能力保护,所以罪孽来了。贪婪和欲望带着罪恶来了。因为没有能力自我保护,所以活该受罪,就像罗琼过往的整整二十六年一般。 站在喷水池旁,遥看这个花园,还有更远处的山和景色。 侧门的台阶下,之前那名小女仆还坐在那里哭,见到罗琼归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想要扑上去抱其大腿。但已经初步拥有自己班子的罗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给近了身。只见真衍和姚静,一左一右地夹着,瞬间就将她逼离道路,整个人摔进花坛。 看到那名狼狈不堪滚进花园里的小女仆,罗琼心里再一次升起感慨。也许金钱不是万能的,但在现代社会,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而且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数量的金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所爱的人,让他们避免蒙受耻辱。 侧门打开,踏着那张昂贵的波丝地毯,罗琼大跨步地走了进去。秋日十九点过后,天色已经相当暗了,因为主人回归的关系,整栋别墅变得灯火辉煌。在这些灯光的映射下,所有的一切全都熠熠生辉,水晶吊灯、瓷器、实木家具,还有那些她知名或者是不知名的艺术品。 踩在360度大旋转楼梯上,她犹如女王一般登了上去,路上撞见保姆阿姨。 她毕恭毕敬地给罗琼行礼。“欢迎回来,我的主人。” 主人,没错,她是主人。不是太太,不是夫人,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女主人,而是主人。 一家之主。 罗琼就这样穿越整条走廊,她从孙筱悠的照片墙中穿过,从铺天盖地的古代挂毯中穿了过去。现在她是这所有一切的主人,哪怕她罗琼只能拥有短短的四十几天,她也是主人。 之所以会这么想,倒也不是罗琼贪图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于像她这样,整个人生或许只剩43天的存在,钱还真不是个事。而是现在的她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普天之大,除了这栋小小的别墅,罗琼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罗琼几乎失去了作为人类本该拥有的一切,甚至还落了个超高位截瘫,不死不活的下场。甚至就连始作俑者的母亲,还在一次次幻想拿她的命去换钱。倘若在这个时候,她在失去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块阵地。到那个时候,才真真叫做生死无依,惨到没边。所以,孙家这块最后的地盘,无论如何,她也要死死守住。 推开孙筱悠的房门走了进去,站在房间正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聚集勇气。然后打铃唤女仆上来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虽然这个房间给了罗琼太多梦魇,但相对之前的人生而言,却又什么都算不上了。 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别人有了贪欲想要霸占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而她又不想起争执,所以就一味地忍让,毫无底线地忍让。瞧瞧她之前二十六年的人生,因为对母亲无节操的退让,都成什么模样了。因为别人强势甚至野蛮地逼迫,所以被逼无奈地妥协,总而言之,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虽然忍让是母亲在过去整整二十六年里唯一教会她的知识。 母亲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左脸伸过去给他打了,让他羞愧。 母亲说,如果有人想要你的东西,那么必定是你的东西值得他来索要,那么就给他吧。 母亲说,如果有人和你起了争执,请你立刻道歉并且自我纠错,否则我会直接打死你。 母亲还说谦卑、恭让和忍耐是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最高美德,所以千万不要和人争抢,千万不要引起祸端给妈妈制造麻烦。如果你敢违背,妈妈就杀了你权当从来没有生过你。 罗琼的运气很好,因为过去整整二十六年里她唯一接触的对方只有母亲,罗琼的运气很不好,因为在过去整整二十六年里,唯一有机会和她争执的对方就只有母亲。拥有绝对权力、绝对力量、绝对暴力手段的母亲。所以她前二十六年人生失败到简直叫人无法目睹。 在此之前,就算有想要反抗的想法,但具体细节,比如如何去反抗,罗琼心里甚至就连最起码的念头都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叫反抗。但姚静和姚妈妈的争执就像点亮黑暗的火把,原来母女之间的相处女儿也可以强势,不是哭泣,不是请求,更不是一味地等待上位者大发慈悲之后的施舍,原来她也可以主动出击地去争抢。 如果这一次,她再守不住属于自己的阵地,那么罗琼的选择就是和对手一起去死。 让我就像流星一样,燃烧到整个消失不见为止吧。 孙筱悠所拥有的欧式浴室,热水从一个小小的美人鱼雕像里喷出,罗琼用手轻轻抚摸这个童话式的人物。没错,童话式的人物,甚至可以说,孙筱悠本人也是童话式的人物。 但现实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沐浴之后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在仆人的帮助下吹干头发,弄了个比较适合睡眠的发型。 让仆人从酒窖中给自己取出一支白兰地,就是之前王爱颐放到牛奶里的那支,然后到书房取了之前在黄建良身边看的那本书。回到房内,对着那张有着太多痛苦回忆的大床发呆。 被人强行给那个啥了?那又如何,要知道黄建良和这付身体,那是有婚约在先的。 她不是被外面的人给怎么了,而是被自己的未婚夫给怎么了。 所谓婚内强*是个世界范围内的普遍存在的问题,任何国家,任何地区全都存在。根据2013年调查数据显示,在天朝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女性曾经遭受过类似暴力,当然这还仅仅只是丈夫做得比较过火的那一种。至于另外一种,比较隐形的,数字只怕更多。但是,由于男权世界一直以来的传统,人们不承认丈夫对妻子的伤害是伤害。 在天朝人们普遍关心的要点还停留在,千万千万不然让自家男人爬到别的女人身上去,千万千万要给予自家男人满足,这个层次上。男人是一点都不能忍的下半身动物,一次挫折都不能忍受的权贵性生物。在这个大环境下,女人自身的感受,还真就没人去关注。 所以,只不过是被自己丈夫强行那个啥了,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 试想一下,假如自己没有被跳楼自杀的孙筱悠砸中,也许就不会遇见黄建良这事没假,但仔细想一想她原本的人生岂不是更坑?假如罗琼没有发生意外,那么她现在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种状态呢,在母亲一味的高压强权之下,只怕早就不知带被人强行了多少次。 无论心里多么讨厌,受到的伤害有多深,只怕事后还要对施暴者感恩戴德吧。 那样的坑,才叫真的坑,无底深渊级别的大坑。 相对她自己原本的生活,眼前黄建良这个,叫做雨后小水洼级别的小坑,即便踏踏地踩着走过,也不会对她人生造成任何不良影响的小坑。 四分之一的几率,也就是说平均每一百个女性里至少有二十五人,一生之中至少遭受一次或者多次类似伤害。她们之中,有过得比自己更好的,也有更加不如意的。按照05年的数据统计,天朝有六亿以上的女性,六亿的四分之一就是一亿五千万,全国范围内有一亿五千万女性正在承受同样的耻辱。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她这点事,还真不算个事儿。 如此分析,被人强行那个啥了,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作为女性的她,在某些方面就算想开了,但心里那道坎儿也不是那么容易迈过去了。站在孙筱悠那张铺着真丝羽绒床垫的大床前,罗琼足足转悠了十圈,却始终没有勇气睡上去。 无奈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地连着台灯一起将一个床头柜挪到了沙发前,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白兰地和饮料堆了上去,罗琼舒舒服服地蜷到那张粉红色的毛绒沙发上。从某个层次分析,即便是孙筱悠房间里的沙发,也比罗琼过去睡的那张床宽阔和舒服。 放开书页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打了退堂鼓。 不行,果然不行,由于过去一生太过恐怖,即便是死过一次的现在,她依旧没法在正常情况下集中精神,更别提阅读又或者是学习。短短几分钟不到,至少三个关于母亲的幻觉涌了上来,那些和过往人生有关的凄惨悲楚,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她还没有能力甩开它们。 发开白兰地瓶子,学着王爱颐的样子给自己满上一杯。 辣,非常辣,烈酒入口的感觉可不是什么欢喜愉悦。虽然相对天朝特产的粮食类白酒,果酒的辣口程度已经算得上是柔和了,但对于象她这样初涉酒国的雏儿,依旧太过猛烈。 咬着牙,几乎是把酒当成药来吞,一口气喝下大约二两之后,罗琼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再次翻开书页,上面的字迹如同精灵一般可爱。 母亲,瞧瞧,我在干您过去绝对不允许我做的事,我喝酒了,可您又能把我怎么着。 母亲,呵呵,母亲,瞧瞧,您也不是全能的神。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怒火(上) 一页页地翻动书页,纸张和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虽然只是本入门级别的书籍,虽然书上有黄建良在阅读时记下的海量笔记,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取来一本记事本,将阅读过程中整理出来的疑点一点点地记录下来,待到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拿出来请教。 也许并不通过她本人之手,也许是通过姚静之手。 大概是许久没有写字的关系,罗琼记得相当辛苦,只不过区区几百个字手便酸软了。尽管如此,心里却是相当开心的,一时之间,罗琼有了一种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错觉。也许是中学,也许是大学,总之她又回到了母亲疯狂逼婚之前的年月。 认真、努力、刻苦,学生时代的生活就这么单纯和幸福。 与此同时,一幅画卷正在罗琼脑海里徐徐展开。就像她记录在记事本上的资料一般,展现在罗琼脑海里的图画也被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成功坚守孙筱悠这个身份所需要的资本,另外一部分则是她罗琼目前所拥有的资本。 按照王爱颐的说法,孙筱悠,贵女也。那么什么叫做贵女呢?出生高贵,气质高贵,做派高贵?不对,统统不对,完成以上各条充其量会被称为贵妇人,贵太太,又或者是贵千金,绝对达不到王爱颐口中的贵女标准。所谓贵女,退可坚守家门,进可嗜血博弈。总之,是那种可以将绝对男权社会撕裂出突破口,能自己一己之力托起整个家族的女子。 所谓贵女,就是指女大当家的,而绝对不是言情小说上那种海量存在,因为和某某位高权重,有能力又痴心的男子发生关系,进而获得庇护,从此衣食无忧的那类女子。 贵女不能像菟丝子一样,仅仅依靠男性的高枝生存,她们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人生的未来全都押注在男人荒唐可笑的真心上。因为有自己的力量和权势,也有能力去维护,男人不过是她们生活中锦上添花的成分,既算不是最重要也不是最必要,只不过是有了会更好而已。用更准确一点的语言,叫做生活合伙人。手拉着手共同经营人生的生意合伙人。 就算那一天合作不愉快了,踹掉男主,也不会对她们的人生造成任何影响。但相对女强人,贵女又多了那么一点温婉,更准确一点说,孙筱悠的外号——女王比较适合。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既有女性的细腻,又有母性的仁慈,与此同时还得具备独自生存的战斗力,以及男性的刚毅果断。在必要的时候,下得了决心放弃一切去大舍大得。如此种种之后,想要成为贵女真的真的很困难,以罗琼现在的准备计算,可谓是一条都不达标。 虽然罗琼曾经读过大学,对数字也有一定程度的敏感,但怎么说呢,技能是需要经历磨砺才能更上一层楼的东西。人类虽然拥有近乎无限的潜能,也的确有那么一种天赋极高的人,可以无师自通地学会某种能力。但无论多么好的天赋,没有相应的历练和成长所需要的大环境,到头来不过是能力平平而已。而罗琼最缺乏的恰恰就是历练和成长所必须的大环境。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因为一连好几次工作被母亲搅黄,她所有的技能和才华几乎处于冷冻状态。虽然每年拥有一次历练的机会,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阻止技能日益生疏,这个可怕现象的发生。也许刚毕业那会儿,她可以信心十足地进入一流公司求职,那么现在,经过整接近五时光蹉跎,即便是站在三流公司的大门口,罗琼心里也要先为自己打个问号。 再加上长时间被封闭在家庭之中,逐渐与社会脱节,甚至变得几乎无法融入社会。 现在的罗琼回归社会之路,真的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学习,她需要努力学习,必须掌握的要点除了必要的专业知识之外,还另外一些更为重要的,比如社交技巧,与人相处的技巧,灵机应变的技巧。虽然这些技巧几乎可以说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本能,但罗琼过去的生活环境注定了她不具备这些本能。 并不是每一项能力都能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的,人类的学习能力是有时间段的,比如一个孩子从一岁牙牙学语到三岁为止能学到多少词汇呢?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发出汉语中绝大对数音节,而且能够说出至少好几百个词汇,虽然这些词汇他不见得全懂。相对一开始就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孩子,另外一种极为个别的现象,比如狼孩,即便十几岁后重新回到人类社会,但由于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时间段,到死为止也就只会那么寥寥几个单词而已。 印度狼孩卡马拉,经历整整七年学习,到死为止也就只学会四五个词语。由此可见生长环境对于婴儿发育所起来的决定性作用。要知道罗琼可是打出生起就一直呆在母亲身边。 独特的环境决定了独特的性格。 抬起头望了一下远处的山水作为休息,也许终其一生,也许将剩下的43天全都投入到学习之中,到头来依旧会一无所有。但那又如何。已经空荡荡地度过整整二十六年岁月的她,不希望在这仅剩的时光中,自己依旧处于空荡荡状态。 伸出手指在手机上滑了一下,提醒响起:“还剩43天15小时。” 只有43天,真的是有43天了呢。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她还将时间花在矫情上,倘若她还象某些女人一样,将时间花在无止境的勾搭和爬床上,那可真是枉活一场啊。 只有43天了,还要委曲求全地讨好谁,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 大约是晚上十点,黄建良终于回来了,估计被王爱颐吓得不浅的关系,然后再加上过度愤怒,整张脸惨白中带着青灰。甚至没等他进入屋子,守在那里的小女仆就哭着扑出来跪求了。虽然她只不过是个近身女仆,但由于尽忠职守地帮主子干活的缘故,林林总总下来,一年的收入也算不少。除开养活自己,孝顺父母之外,她还可以供养正在读大学的弟弟。 老实说,对于那个花天酒地,奢侈自私到近乎无情的弟弟,她完全没有好感。但父母放了话出来,既然爹妈生养了你,你自然要承担养弟弟的义务,要知道他是爹妈唯一的根,爹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期望。总之,爹妈的养育之恩你就通过抚养弟弟进行回报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为人子女的她还能怎么着。 作为一个自身没多少文化,能力也不怎么出众的女性,小女仆当然知道,一但离开孙家,自家将再难寻到下一个如此慷慨的主人,到那时候,她要拿什么来满足弟弟无止的境索求呢。就算她运气好到撑破天,但这份工作和那份工作之间,难道就连一点间隔都没有吗? 在这拿不到工资的几个月内,天知道家里会闹成什么样子。 对了,近几个月来弟弟正在疯狂地索求6S,虽然身为姐姐的她,知道人类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但是父母不知道。只要弟弟一哭诉,迎接她的就是不配为人子女级别的指责。 听到小女仆的哭诉,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和身上的脚板印,一时之间黄建良整个思维全都冻结了。到底是什么,竟然让那个怯懦如兔的女子,拥有了如此胆大包天的勇气。 到底是谁,改变了他的孙筱悠。 尽管满脑子乱糟糟的一片,全是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各种事,虽然当前的情势容不得黄建良再搭理谁,庇佑谁。但这小女仆过去对自己也算尽心,现在更是因为总是执行自己命令的关系,不光遭遇肉体痛苦,而且还面临立刻离职这一威胁。她是为了给自己办事,所以这才遭遇不公平待遇(对于习惯性伤害他人的人而言,自己的一切行径都是正确的)。 要是在这么一个骨节眼上,他一点太都不表地,就这样让小女仆被赶走。 那么日后还想不想有人给他办事了。 简短地安慰了小女仆几句,然后蹬蹬地上了楼,一付气势汹汹的质问形象。在今天,他在王爱颐手里吃了个大亏,白白丢了好几亿的东西不说,甚至还被人从此捏住了短处。 这个火,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王爱颐身上发,所以只能是孙筱悠。 谁叫她平白无故地去招惹王爱颐呢。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二楼主卧室内,因为时间渐晚的关系,屋顶上的大灯被整个关闭,唯一的只光源来自罗琼身边的台灯。透过这暖暖的色调,房间内所有的一切似乎全都被染上了色。现在的罗琼裹着一件粉色的真丝睡袍,暖洋洋地依在同样粉色的毛绒沙发上,就像一只兔子。 最无害,最无能为力的那种。 但对于正怒火中烧的男子,妻子的好能起什么作用呢?火上浇油而已。 正文 第五十章 怒火(下) 那女人象只猫儿一般慵懒地蜷在沙发上,当那些光线从饰有蕾丝花边的灯罩上透过时,将那花纹一并印在了罗琼身上。那种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碎开来,甚至可以直接说,就是引人犯罪级别的格子花纹。不要怀疑蕾丝在欲望中的地位。 真丝睡袍柔和地贴在罗琼身上,将她的曲线完美勾勒,深V的领口流露出大片春色,因为没有穿鞋的关系,一双玉足就那样裸露在外,那双纤巧到不似人间之物的美足。还有那远胜丝绸的皮肤。大概是醉到了一定程度的关系,罗琼整张脸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酥红,就像正在初恋之中,懵懂不安的少女。一双眼睛更是醉眼朦胧地眯着。不止如此,因为醉得实在厉害得关系,现在得罗琼整个人处在那种半睡半醒的慵懒姿态之中。 总之,无论换谁来都得叹一声,好一个醉美人儿。 一时间甚至就连黄建良都略微地失了神,但很快,黄建良就整个清醒了过来,因为罗琼拿在手上的那本书。现在的罗琼,可以说是所有注意全都被书本吸引,她就那样专心致志甚至可以说一丝不苟地学习着。 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认真的男人很有魅力,但对于另外一些人,尤其是黄建良这样大男子主义极重,传统思想极重的男人而言,认真的女人可不是什么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 对于这种女人,他们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就是魔障。 看到罗琼手上拿的那本书,一时之间黄建良是那么的震惊,那么的愤怒。女人,属于她的女人,原本应高一心一意毫无保留地依附在他身上,将所有精力所有心思全都花在他一个人身上的女人,现在却分心出去做不伦不类的杂事。这女人身上所有的一切,内到外,从头到脚,包括灵魂,包括身体原本全都应该属于他。现在她却将原本应该花费在自己身上的精力浪费在不伦不类的杂事,黄建良的双眼瞬间被愤怒整个烧红。 没错,不论不类,过分重视女子思想道德(女德),过分压抑女子才华,也就是所谓的女子无才才是德,可是天朝自古以来的传统。虽然到了近现代,那句话被软化成为女人干的好不如嫁得好,又或者是女子当以家庭为重,用文艺一点的口吻讲叫做男女分工各自不同。 不管怎么样男人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东西,黄建良就这么一个大男子主义极重的东西。 看到罗琼拿在手里的书籍,一时之间愤怒在他胸中翻滚,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那种。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怀疑他这个未婚夫的人品,又或者是不信任他的能力。 老实说黄建良的能力虽然算不上惊艳四方,但也绝对是四平八稳,区区一个孙氏还在他能力范围内。因为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理论,他自然而然地将罗琼这种积极学习的态度,当成了对自己的排斥和侮辱,若非如此,为何不安心呆在家中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好太太。 怎么说呢,一个怀着自卑心理的人,很容易把别人的一切误解为对自己某个短缺的歧视,非常自然地,黄建良将罗琼这种不可安分守己的状况理解为,瞧不起他的出生。 认为草根出生的自己不配为夫,所以不肯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全职太太。 艰难地将口中苦涩吞下去,如果没有王爱颐几日来连续不断的调教,他是绝对吞不下这口气的,但现在,迫不得已他要扭曲自己的本性行事。面对强权,谁能不低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缓自己的情绪,换上平日里最常见的温文儒雅走上前去。 用两根手指捏住罗琼手中那份不安分守己,不是她拿在手里的那本书,很容易地就将其夺了过来。看到书名,眉头微微有点皱。依旧是那种甜腻到就像哄劝孩子的声调:“看什么这么专注,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辛苦呢?不是都说好了吗,一切有我就够了,你只要做我温柔乖巧的猫儿就够了。我的小猫儿,你干嘛要让自己如此辛苦呢,可真是一只任性的小猫。” 就这样哄着,双手非常自然的伸到罗琼太阳穴上,他用专业到无可挑剔的手法给她按摩。“我任性的小猫儿啊,你今天好像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不,我才刚刚回来呢,投诉就递了上来。听说你动手了,这么野蛮,这么任性可不像过去的你,可不像是一名淑女。” 说到这里,伸出手在罗琼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女主人就应该有女主人的气度,无缘无故地和一个下人计较,真是自失身份降低格调。而且我听说你不光打了她,还要开除她,这可真过分了。您说,这么大一个家没个得力的管着怎么行。虽说你是女主人,但现在毕竟是新时代了,对下人不兴打骂了。改天寻个机会给人道个谦,把人留下来吧。你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你说,我整天在外面跑着,你身边没个妥当的人,我怎么放得下心。” 因为正在专心致志的关系,被人冷不丁地打断,再加上的确是喝醉了的关系,整个人有那么一点点反应迟钝。等到黄建良噼里啪啦一大堆话砸下来,罗琼被砸了个目瞪口呆。 道歉?让她,凭什么。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甚至让她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呢。 这特么的是什么状况。 黄建良说的那些非常符合社会大流,一时间叫出生生其中,生长和生活其中的罗琼,完全无法反抗。她拿什么和养育自己的大地对抗。虽然隐隐地对黄建良的话语了有抵触,虽然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但毕竟是个逆来顺受惯了的人。就算有想法都不知道如何表达。 虽然罗琼真的真的很想说,你特么的找个人监视我算什么,区区一个下人竟然胆敢限制主人的人身自由,这特么的又算什么。虽然她真的真的很想国骂,但依旧是做不出来的。 完全不给罗琼翻盘机会地将话题岔开,看到她拿在手上的记事本,一时间黄建良啼笑皆非。“怎么,就连这么基础的书都看不懂,这么浅显的问题都要记下来求问。我说姐,您大学三年都干嘛去了,外人说你上课都在看言情小说,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听到这句话,罗琼到是整个精神一震,原来孙筱悠是个不学无术的。 那么,是不是代表从今以后但凡遇见孙筱悠本来应该知道,但她罗琼却不知道的状况,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全推给言情小说呢。是不是代表,她从今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求知。 确认罗琼的学识不会干扰到自己,黄建良的心也就落了下去,一个就连这么浅显的问题都不懂的女人,拿什么来威胁自己呢。以董事长大人现在的才学,想要威胁到他这个总裁,至少得关门苦读十年以上,才有那个可能性。 在曾经的那个年代,男人来决定女人该不该受教育,白人决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虽然在今天看来这些观念都十分荒诞,但在当时确实符合统治者利益的。试问假如女人象男人一般受到合理教育,并且强大起来,那么父权和夫权的地位要如何稳固。假如黑人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推翻白人,那么白人要如何独霸天下,如何坐享其成地独揽所有利益。 因为确认罗琼的学识不足以威胁到自己,所以也就放下心来,甚至很有耐心很有耐心地去给她讲解。要知道女人这种一知半解,想要求知的状态最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黄建良的声音非常地暖,房间内的灯光十分暧昧,坐在沙发靠垫上的他在不经意间透过真丝睡衣的深V看到了更多春色。然后,因为身边坐了个那男人,罗琼很不自然地变换了姿势,她那对原本交叉起来的脚,换了个方向。这是一个预防性的姿势,但看在男人眼里就变了色。总而言之就像某部电影片段中,那对相互交叉的腿,一举一动皆会勾动人性本能。 讲着讲着,黄建良的声音变了,见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白兰地,给自己斟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酒不愧是一切乱的源泉,不知不觉中黄建良从沙发扶手上滑了下去,呼吸开始急促,他的手也勾到了罗琼身上那件真丝睡袍的腰带上。猛地一用力,蝴蝶结随之散开。 直到这个时候,作为专心宝宝的罗琼这才回过神来。“不~” 惶恐地大叫一声,要知道她现在穿的可是西式睡袍,腰带一旦接触就整个解除了。 猛地一用力,将完全没有防备的黄建良推下了沙发,一把抄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白兰地瓶子,然后哗啦一声,整个碎在了黄建良头上。然后是毫无余地的驱逐。“滚!” 玻璃制品的硬脆,头部遭受撞击的疼痛,还有酒液的冰凉。黄建良完全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头部,因为酒液的关系,他的头发他的身体现在整个湿哒哒的。扎进头皮的碎玻璃划破了他的肌肤,遇见烈酒之后更是火辣辣地疼痛。但此时什么都比不上来自灵魂的疼痛,那种男性尊严被整个撕碎之后的疼痛。女人,她的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拒绝自己。 难道女人的意思,难道妻子的意思,不是任凭丈夫索求吗? 她竟然胆敢拒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