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外乡人 很多年后,当左青见到左山威的时候,他再次想起了小时候听奶奶讲故事时那个祥和的午后。 那一年,左青还不叫左青,他叫左树清;那一年,左树清刚刚六岁;那一年,奶奶告诉他,他们都是外乡人。 在左树清的眼里,他一直纳闷,为什么村子外面的人都那么黑,漆黑的皮肤,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面容,全身上下除了牙齿是白色的,都是黑的。他们从来不住房子,似乎也没有固定的住所,到了晚上会围着一堆篝火蹦蹦跳跳,唔嚎喊叫,然后就席地而睡。黑皮肤的人们曾经攻打过村子,但是村里的大人们联合把他们打跑了,打跑几次之后,黑皮肤的人们就再也没骚扰过村子。 小小的左树清,看着自己嫩白的黄皮肤问奶奶:“奶奶,他们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奶奶说:“不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而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才是外乡人。” “外乡人?”左树清不理解,眨着清澈的眼睛问。 “你记住!”奶奶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的家在遥远的东方,在海那边的大陆上,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 “那边是哪里?” “北海郡辽西县围屏山,那里是我们左氏一族的家园,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在那里——” “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左树清重复着,似乎在思考那该是自己的什么人。 奶奶继续说:“那里不像现在的村子常年炎热,那里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夏天有雨,秋天有落叶,冬天有白雪,春天万物复苏……”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和,左树清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听奶奶讲海那边的故事,虽然很多听不懂,甚至也记不住,但左树清非常爱听,并且对海的那边充满了向往。 “奶奶,我长大了一定要去海的那边!”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突然,一个外乡人的闯入打破了村子的宁静,那个人不是黑皮肤,而是和村子里的人一样拥有着黄色的皮肤,但他不是村子里的人。 村子里的人是这片陆地上的外乡人,而那个人却是这个村子的外乡人,小小的左树清虽然想不到太多的事情,但他也能意识到:那个人来自海的那边。 那个人慌张地跑了进来,正在菜园里锄草的左树彪负责村子的巡逻和警卫,见到这个和自己同样皮肤的外乡人格外诧异。那人向他索要吃的,出于对相同皮肤的同情,左树彪摘下几个西红柿给了他,那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 左树彪正欲仔细询问,忽然刮起了微风,在午后刮点微风并不奇怪,但是那人却十分慌张,使劲咬了一大口西红柿猛地吞咽下去,然后对着左树彪慌张又郑重地说:“快跑,快跑!让所有人都快跑!” 左树彪一时听得呆了,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以为他精神有问题,那人看了看风吹来的方向,对着左树彪喊起来:“快跑啊,逃命啊!”那人见左树彪没什么反应,转身对着村子的四周喊,“快跑啊,烟来了,都快逃命啊!” 那人声嘶力竭,喊了几遍,见村子中的人们没有什么反应,咬牙跺脚独自跑出村子。村子中也有人见到了那人奋力的呐喊,那种倾尽全力地嘶吼不像假的,但是他却没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左树彪等人都一时纳闷。 左树清问奶奶:“奶奶,那人是谁?” 奶奶说:“不知道,走,过去看看。” 说着,祖孙二人拉着手来到左树彪跟前,奶奶问:“大彪,那人怎么回事?” 左树彪拄着锄头,挠挠头,说:“不知道啊,他进来就要吃的,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喊些古怪的话,怕是个疯子吧——” “咳咳咳咳咳咳——”左树彪正说话时,奶奶突然一连串咳嗽,接着,左树清也捂着鼻子说,“哎呀!什么味儿啊?” 左树彪仔细闻了闻,一股微微呛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味道并不是直接呛人,吸入之后,似乎慢慢渗透进身体,先刺激着咽喉发痒,想咳嗽,然后微微头晕,脑门发疼…… “不好,有毒!”左树彪突然想起来那人喊过“烟来了”的话,现在空中虽然看不到烟雾蔓延,但是似乎能看到空气不那么清澈了,左树彪来不及多想,背起奶奶,拉着左树清就向村外跑,“奶,树清,你俩捂住鼻子,不要吸进毒烟!”同时,左树彪一边跑一边喊,“大家快跑,有毒烟,往山上跑!” 村子里有人听到,就跟着跑,有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开窗一看,闻到毒烟,干咳着倒了下去。等到左树彪跑到一个小山坡上时,他再也没有了力气,双腿一瘫,趴倒在地上,七窍开始冒黑烟,身体的皮肤开始发黑,萎缩,渐渐地整个人就好像焦了一样,逐渐失去生命,模样十分可怕。 左树清扶着奶奶从地上站起来,奶奶的眼睛充满了血,不停地咳嗽,对着左树清说:“树清,我说一句,你背一句,每一个字都要记住。” 左树清点了点头,奶奶说:“丘传家国文。” “丘传家国文。”左树清跟着背。 “奉天书仁义。” “奉天书仁义。” “宝玉满庭芳。” “宝玉满庭芳。” “桂树山中立。” “桂树山中立。” “就这些,一共四句,20个字,记住了没?”奶奶微弱地问。 “嗯,记住了!”左树清点点头。 “到东方去,那是我们的家。”奶奶微闭着眼睛,说道。 “奶奶,奶奶——”左树清呼喊了几声,奶奶没有回应,“奶奶,奶奶!”左树清提高了声音,更加急促地喊着,奶奶仍然没有回应,接着奶奶的身体出现了和左树彪相似的反应,左树清吓得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地哭着。 此时此刻,一群黑皮肤的人呼啸着从山坡下跑过,仿佛受惊的角马群,杂乱不堪。时而有动物哀嚎着在草丛里穿过,时而有飞禽扑棱着翅膀在空中掉落,左树清生活的村子此时已经被黑色的烟雾所笼罩,地上的草木开始枯萎,草叶树叶先出现黑色的斑点,然后斑点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整片叶子,接着蔓延到整株植物,从小草到大树,无一幸免。 左树清抽泣着,也开始咳嗽起来,同时感觉到身体没有了力气,头脑晕晕的,眼前发黑,接着,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左树清似乎看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散发黑色的烟雾,就在自己的皮肤上,在自己的毛孔中,丝丝黑烟冒了出来。 左树清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但是他的心头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章二 灵剑门 接下来也不知道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左树清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就算清醒也仍然意识模糊,对他而言,他根本分不清是清醒还是糊涂。甚至,小小的左树清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脑海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只言片语。 “他还活着吗?” “还有呼吸……” “那个孩子死了吗?” “还没有……” “他怎么样了?” “他的脉搏又恢复了!” ……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还活着?真是太神奇了!” …… 听得多了,左树清便也习惯了,也许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吧,那对话的声音可能是这个世界里其他的死人吧。 直到某一天,左树清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说:“醒了!醒了!师父,他醒了!” 左树清起先并不在意,但是这声音比平时更加清晰、更加响亮,仿佛就在眼前,左树清在黑暗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他想看清楚这声音来自哪里, “小兄弟!小兄弟——” 左树清感觉到声音就在眼前,他努力地在黑暗中挣扎,一道光若隐若现,猛然间,无限光明将自己笼罩——左树清睁开了眼睛。 一个俊朗的少年就在自己的面前,少年身材高挑,躯干结实,蓬头散发,浓眉大眼,十分精神。左树清四周看了看,自己正躺在床上,这里应该是一间屋子,屋内宽敞简洁,正这时,在少年身后闪出一老人,老人须发尽白,但皮肤甚好,面容和蔼,仙风道骨。 老人俯身摸了摸左树清的脉搏,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然后对着左树清说:“孩子,你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你身中萎猖烟之毒,暂时身体还不能动弹,等过些天你会慢慢恢复,不要怕。” 左树清看着老人温和的模样,看着面前一老一少和自己相同颜色的皮肤的人,心头一股暖流涌过,想开口谢谢老人,并且询问究竟,但是左树清努力地动了动喉咙,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咽喉都不听使唤,左树清努力地抬了抬手臂,再使劲儿动弹身子,他惊讶地发现,这幅躯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任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动弹,左树清睁大了眼睛。 老人见左树清惊讶的模样,微笑着安慰道:“孩子,你不要怕,你现在应该还不能说话,但是你放心,这都是暂时的,再过些天,你就应该可以说话了,然后你的身体会逐渐恢复知觉。” 接下来的几十天里,左树清仍然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但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在他清醒的时候,发现老人每天早上先给自己的身体按摩,老者手法娴熟、穴位拿捏得到,左树清则一丝不挂,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模具,待老人按摩之后,便在左树清全身上下行针,一根根银针将左树清扎成了刺猬,但左树清毫无知觉。一个时辰后,老者取下针,少年将左树清从床上抱下,让后放到另一个屋子中央的一个大缸中,缸中是乳白色的液体,像动物的奶汁,但不是奶汁,而是用药物勾调、熬制而成。 左树清在缸中每天浸泡六个时辰,直到将整缸药汁泡成漆黑如墨汁一般,少年再次将左树清抱出来,以药酒擦拭全身,而后老人再次给左树清按摩、行针,至子时前后方才停歇。左树清时而在行针中睡着,时而在药缸中酣睡,在夜里也时而清醒,时而睡觉。 这段日子里,左树清从老人和少年的口中得知,此地叫黔灵山,他们都是山上的修士,他们有一个门派叫灵剑门。老人名叫于桑阳,是灵剑门四大长老之一,擅长种药炼药,医术高明,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叫南园,故又称南园先生。少年是他的弟子,名叫高长久,据说高长久是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已经有七重山的功力。 对于修士是什么,七重山的功力是什么概念,左树清完全不知,对于黔灵山在哪,他也不知道,但是看老人和少年的肤色,他猜想这就是奶奶说的“海的那边”。 在左树清醒来后的第七天,左树清正浸泡在药缸里,忽听得屋外有陌生人说话,这些天左树清听惯了老人和少年的声音,老人的声音温和文雅,少年的声音宽厚阳刚,而此时此刻,屋外的声音尖锐中带着沙哑,穿透力极强,应该是距离很远就在喊:“老于头,在家吗?” 这时听于先生回答:“这不在药园里呢吗!吵吵什么?” 接着又听高长久道:“拜见师叔!” 那声音又说:“哟!小高免礼!小高不错啊,什么时候突破的七重山,你要是多去去我的猴头峰,我送你几粒丹药,你早就突破山水境了,跟着老于头种什么草药啊!嘿嘿!” 高长久笑道:“改日一定多去拜望师叔!” 于先生呵斥说:“他炼的丹你吃得下去?”高长久默不作声,先生继续道,“易无悔,你个老家伙两年多不下猴头峰,今天怎么——哎,你怎么不见外!?嘿,这个老不死的!” 左树清只听得屋外于先生抱怨一句,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屋中,下一眼就来到左树清近前,这老头长得瘦小枯干,俨然皮包骨,小小的枣核型脑袋,花白的发髻十分稀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洗过,都已经粘在一起,用一根筷子插着,两只小小的眼睛,不时散发出道道金光,让人不敢直视。尖嘴猴腮,尖尖的下巴,还有一绺山羊胡,也因为常年没有打理,粘在一起,甚至微微泛黄。 小老头穿着破破烂烂,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左手的袖子还算完好,但右手的袖子几乎没有,只剩几根破烂布条垂在肩头,手中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小蒲扇,不停地扇着风。下半身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一只露脚尖,一只露脚后跟。 左树清乍见这老头,着实吓了一跳,老头一边进来一边说着:“老于头,我特意来看看两年前的那个孩子死了没?——哟!这大眼珠子瞪的,老于头你有两下子啊,萎猖烟之毒都让你给救活了?” 说话间,于桑阳和高长久也走进屋来,于桑阳喝道:“易无悔,你别吓到孩子!”然后转头安慰左树清道,“别怕,他也是我灵剑门的长老,我那老不死的师弟,叫易无悔。” 易无悔围着药缸转了几圈,道:“这不是快好了吗?他怎么还是不能动弹?” 于桑阳道:“萎猖烟乃异界奇毒,这两年我尝遍百草,近日发现乞合草对萎猖烟有抑制作用,但是这也只能是将他四肢百骸的毒素清除,体内的毒素早已深入五脏六腑,难以清除。按照药力,今天泡完这缸乞合汤,明天他就应该能动了。” 易无悔啧啧道:“老于啊,你这是不敢下药力啊,多用点呗!” 于桑阳道:“他年纪太小,身体太弱,我不敢——哎?你干什么?” 易无悔微笑道:“嘿嘿,我来给你加把火儿!” 于桑阳突然看到易无悔拿着破烂的小蒲扇对着左树清的药缸扇了两下,以为易无悔要使坏,慌忙制止。 还不等于桑阳制止,易无悔两下已经扇完了,只见药缸底下凭空生出火焰,火苗直上将整个药缸包裹,缸中乳白色的液体开始微微泛起蒸汽,瞬间,蒸汽弥漫,不一时药缸中的乞合汤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仿佛烧开了一般。 左树清瞪着眼睛,眼珠不停旋转,露出惊恐之色,于桑阳想熄灭火焰,易无悔将蒲扇拦在他的身前,于桑阳嫌弃地躲避,掸了掸衣襟。 易无悔继续微笑着看缸里的左树清,缸中的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蒸汽越来越大,说明药缸已经非常热了,左树清就像被炖的鸡一样,在缸中一动不动。 忽然,“啊”的一声,左树清尖叫着从缸中跃起,于桑阳伸手一指,一块床单飞过来将左树清裹住,高长久上前接住左树清抱回房间。 三人围观左树清,左树清的身体早已由嫩白变得通红,丝丝黑线从全身的毛孔中不断排出,左树清微闭着眼睛,喉咙不断鼓动。 于桑阳温和地说:“孩子,你说话试试。” 左树清努力地试了试,终于,在喉咙中吐出了两个字:“奶奶。”接着,左树清泪流满面,不断抽泣,再次昏迷。 “可怜的孩子啊!”一向诙谐的易无悔低头叹息。 翌日。 左树清的身体恢复了知觉,颤颤巍巍地下床尝试,但是肌肉无力,脚刚接触地面,就瘫软下去,左树清咬牙爬了起来,胳膊也没什么力气,每一个动作都万分吃力。但是他不想放弃,继续尝试,终于在经过无数次的跌倒后,左树清站了起来。 此时,他已经全身湿透。 歇息了许久之后,左树清的体力恢复了,开始缓慢地在屋中行走。 这时,高长久送早餐过来了,“高大哥。”左树清轻声叫了一声,在他眼里,高长久和于老先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因为这一声大哥,引出了后来高长久为了左青舍生忘死闯鹿城、赴北疆、下南洋等诸多情节。 “你能走了,真是太好了!”高长久笑道,“你先吃点东西吧,师父说这乞合草可以抑制你体内萎猖烟之毒,你需要早晚食用。我特意将乞合草做成了汤,你在吃饭时当做汤一起喝了就行。” “嗯嗯,谢谢大哥!”左树清重重点头。 待左树清吃完早餐,高长久带他出了门,这是左树清第一次走出房间。 章三 改名字 左树清走到院中,但见院中两侧都是药园,园中各种草药与蔬菜参差不齐,交错生长。院外是更大的药园,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草药,还有动物,大的如猪养在圈里,小的像蚂蚁,养在瓶子里。 抬眼望去,四周葱葱郁郁,心旷神怡,远处还有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北边则是更高的山峰,层峦叠嶂,古木参天,看不见峰巅,隐约见云雾之中有楼阁建筑。 左树清一时间看得呆了,高长久提醒一声,这才跟着高长久来到正堂,门上一块牌匾,上书“弘福”二字,两侧一幅对联“青山隐隐白云横,一片闲花野色晴”。左树清跟着高长久来到堂中,于老先生正襟危坐,两侧各有一童儿侍奉,先生背后正位的墙上用隶书写着十六个大字:“弘天大愿,救人求世,福我众生,善始善终”,恰好解释了弘福堂之意境。 左树清虽然出身山野,但识礼数,高长久躬身施礼,“师父,他来了。”左树清紧接着老老实实跪在先生面前,一边叩头一边说道,“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于先生微微点头,摆手示意童儿们退下,屋内只剩三人,先生道:“孩子,快起来,不必多礼,来,坐在这里。”说着,老先生拉起左树清让其坐在下垂手位置,自己坐回原位,高长久自己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师父旁边。 于先生面容和蔼,微笑着问:“孩子,说说你的来历吧!” 左树清再次想起村庄中的意外毒烟,所有的村民,所有的亲人都无缘无故的罹难,尤其是自己最亲最近的奶奶,不禁哽咽起来。 于先生安慰道:“没事了,孩子,你现在安全了,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高长久补充道:“是的,兄弟,不用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于先生循循善诱:“孩子,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左树清听到安慰,停止了哽咽,抹一下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先生,高大哥,我叫左树清……”接着,左树清仍然断断续续,一边哭着一边讲述了事情经过。 高长久一边听着,一边捶手顿足,于先生也不禁眉头紧锁,暗道:“这萎猖烟乃是异界奇毒,仅在上古战国时期出现过,如今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为何会出现在西罗大陆呢?” 左树清继续道:“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灾难?”说完又哭了起来。 于先生道:“孩子,你把奶奶留给你的口诀再说一遍。” “丘传家国文,奉天书仁义,宝玉满庭芳,桂树山中立。”左树清老老实实重复一遍。 “丘传家国文……奉天书仁义……”于先生自言自语琢磨着。 高长久忽然道:“师父,会不会他们家族守候着什么秘密,这是什么口诀?功法还是咒语?” 于先生摇摇头,“都不像啊,我从未听过如此法术……桂树山中立……桂树山中立……”于先生继续叨咕,“左树清!”于先生忽然若有所悟,“孩子,你父亲叫什么?” “左,左桂刚。”左树清疑惑地回答。 “你爷爷呢?” “左芳泽。” “哈哈哈——”于先生彻悟一般地笑道,“这不是什么功法秘诀,这是你的族谱字辈。” 左树清和高长久同时理解。 接着,于先生道:“但是,姓左的并不稀奇,在这块新莽大陆上,确实不多,但在对面的东方大陆上,无论军中,还是民间,甚至王公大臣之中,有很多左氏族人,并不稀奇。” 左树清疑惑地瞪着小眼睛,看着于先生。 于先生叹一口气,说道:“孩子,你知道吗?你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半了……” 左树清惊讶地看了看先生,又看了看高长久,从高长久肯定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先生继续说道:“两年前,一位行者把你救了,他以无上神通封住你的三魂七魄,又施法镇住你体内的萎猖烟之毒,保你肉身不死,然后送到这里来。这才给了我两年的医治时间,前些天他的神通即将散去,我终于找到抑制萎猖烟的乞合草,这才把你救醒。” “行者是什么?”左树清问道。 于先生仰面叹息,“那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们可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中的行者只能算是他们的信仰者,但即便只是信仰者,也是顶尖的存在。” “这个世界?另一个世界?”左树清挠头道。 于先生看着面前这个八岁的少年却只有六岁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悯,轻抚着左树清的头,道:“孩子,以后你就拜我为师,我设法医治你的萎猖烟之毒,你现在已经毒入六腑,我无法清除,但是目前我能保你生命无碍。只是——只是不能修行,此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 “嗯,听师父的!”左树清倒身便拜,“做个普通人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懂得法术。”左树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只是……”左树清突然皱起了眉毛,“只是,师父您说奶奶叫我背的是我的家谱,奶奶还说过,我的老家在北海郡辽西县围屏山,我想长大后回到……” “啊?”于先生突然十分惊讶,一根手指拦在左树清的嘴前,示意左树清不要继续说,急忙道:“奶奶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了,就这些!”左树清回答。 于先生轻捋须髯,良久,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的家族有什么秘密,目前来看你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是保险起见,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中隐去树字,就叫左清,对于外人也不要提及任何家族字辈。”于先生想了想,又道,“水也去了吧,就叫左青,简简单单,小孩子不应该承受太多。” “是,师父。”左青答应着。 是夜,于桑阳整顿衣衫,走出正堂,双手在胸前交叉变幻,打出各种手势,施展无上印法,立刻面前出现一道飞行印,向前推去,同时双脚踏上。 于桑阳脚踏飞行印,来到黔灵山主峰,灵剑堂,堂中一位黄脸老者背负双手,问道:“师兄何事如此慌忙?” 于桑阳见是师弟,位列灵剑门四大长老之一的李上行,便道:“师弟,掌门师兄何在?我有要事找他!” 李上行悠悠地道:“师兄已至太极境巅峰,正在闭关参悟,不久便会突破太极,踏入长生秘境了。” 于桑阳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修炼?” “嗯?”李上行也是修为高深,对于桑阳的话听得真切,“师兄,你这是什么话?” 于桑阳知道一时失言,赶忙咳嗽两声,含糊过去,“咳咳,师弟,两年前萎猖烟重现世间,传说中的行者也出现在世间,我们需要召集天下修士,详细调查清楚啊!” 李上行道:“师兄,那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至今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只怕是偶尔的意外,或者上古战场遗留。西罗大陆远在西洋之中,仿佛孤岛,与世隔绝,这么多年来也许是战国时代的法宝遗留,或者封印破除。也许不会有什么大事,再说了,这两年多来,不管是东方的天宝国,还是我们新莽大陆上,都没有任何异样,所以说不会有事的。” 于桑阳不甘心,说道:“师弟,你知道吗?那个孩子醒了。” “醒了?他说了什么?” 于桑阳摇摇头,“但愿只是意外,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胡说八道!你们两个老杂毛!老顽固!”突然,一声尖锐的嗓音从灵剑堂的外边传来,瞬间一个干巴巴的邋遢老头就坐在了正坐的太师椅上,拿起茶壶就喝,一边喝一边说,“我们的世界也不不会有什么,但是你能保证那东西不是来自天上吗?”说着,易无悔拿着破扇子指了指上边。 李上行抬起手想拦住易无悔,但是易无悔速度太快,李上行的手晃了晃又放下了,咬牙切齿地说道:“老鬼,那是林帅给我带来的皇室贡茶,我还没喝呢!” 易无悔不理他,继续说道:“必须查,即使查不明白,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个世界,我们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说着,易无悔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李上行也不再纠结茶的事情,看着易无悔道:“修为境界越高,看到的越多,看到的未知也会更多,难道你……” 易无悔将破扇子一摆,对于桑阳道:“明天我去看看你徒弟!” 章四 挑战者 “大哥,七重山是什么概念?”左青已经把高长久当做亲人,所以不叫师兄,而是直接称呼大哥。 高长久道:“世间万物,一草一木,一禽一兔,都有灵气。灵气凝结,化作精元,诞生生命,你看到的一个个生命都是一颗颗精元所化,逐渐生长、修行而成。这世间万物,最低等的是草木,他们只是精元生长而已,比他们更高级的是动物,他们除了拥有精元,还多了另一种元素,气。精元化作精力,气化作生气,所以他们会吐纳,会修炼。而我们人最为高级,我们有三宝,分别是:精、气、神。” “精、气、神?”左青听得入迷。 高长久继续说道:“精为血肉根基,万物之源,并有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气乃呼吸吐纳,周转不息;神即三魂七魄,意志思维。修炼之途,便是将精、气、神修炼到极致。但是,一切都要从筑基开始,筑基就是身体的根基。凡修炼者都可称之为修士,所有修士都要从最基础的筑基炼体开始,这个阶段就是山水境,因为先天有阴阳之分,所以男性需要练十重山,女性需要练十重水,待十重圆满之后,便无性别限制,此时身体突破极限,方可练气,吞纳天海,采天地之灵气为我所用。是为天海境。再往上就是方圆境、无我境、太极境,最后是长生境。” 左青频频点头,这些天他自从醒来,见识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第一次听说还有修炼这一说。但是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体,羸弱无比,甚至生命都朝不保夕,不禁悲从中来。 高长久拍拍左青的肩头,“你的身体被萎猖烟侵蚀,精元受损,精力虚弱,气血有亏,所以是不能修炼的。但是,你不用担心,师父已经大量种植了乞合草,只要暂时服用乞合草,萎猖烟是不会发作的。再说了,现在是和平年代,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左青继续问道:“大哥,那师父是什么境界?” 高长久淡淡地道:“师父的境界是四大长老里最低的,刚刚突破无我境,两位师叔早都是无我境巅峰的存在了,而我们的掌门师伯则是太极境巅峰。但是,你别看咱师父境界最低,但是他的医术和印法却是两大绝学。” “哟!小高在背后说你师父坏话呢!”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左青吓得赶忙四下张望,但什么都看不到。高长久也是一惊,但是听声音后却放下心来,拉着左青循声望去,但见半空之中一个青年女子,脚踏一张宝图,凭空而立。女子长发垂肩,玉簪别顶,宽宽的额头,大大的眼睛,颧骨略高,两颊消瘦,身着一身紫衣,裙袂飘飘,迎风而立,好一派飒爽英姿!脚下的宝图紫电幽幽,光华缭绕,隐约中有龙纹图案在图上游走。——此乃一宝,名叫紫电九龙图。 高长久大喊:“罹师姐,你不要吓唬我,师父昨晚去了灵剑堂,至今未回。”说着,高长久向左青介绍,“这是咱们灵剑门的大师姐,罹淇儿,你叫她罹师姐就行。” 左青躬身施礼:“见过罹师姐。” “师弟不必多礼。”罹淇儿笑盈盈地回着,然后对高长久说,“小高,苍云山未济门上山挑战,你师父和易师叔、李师叔都在八角岩等候,未济门这次来了个八重山的青年才俊,你师父特命我前来接你过去,让你会他。” 高长久不解,问道:“师姐,以往弟子间的挑战会武都是你来应战,为何这次特意让我前去。” 罹淇儿道:“你看!”说着,挥手在空中一划,顿时滚滚元气凝聚,脚下的紫电九龙图光芒更胜。 高长久惊道:“师姐突破十重水了?这是御气之法,师姐已经天海境一重了!” 罹淇儿点头,道:“快来吧,你师父让你历练,机遇难得。” “好!”高长久点头称是,准备离开,回头想起左青,道:“老兄弟,你与我一同前往,开开眼界!” 左青连忙点头,二人于是准备出院门,奔八角岩而去,罹淇儿直接拦住,道:“你俩干嘛?跑过去啊?” 高长久和左青怔了怔,罹淇儿继续道:“让你俩跑过去,还用我过来给你们送信吗?直接叫个童子过来不就行了?还愣着干嘛?上来吧!” 罹淇儿手一摆,丝丝元气将高长久和左青托起,稳稳地放在紫电九龙图上,道:“小高,扶着点小兄弟,别掉下去!” “嗯,放心吧!师姐。”高长久道。 左青第一次这样站在一件法宝上,小时候站得最高的地方就是房顶上,还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后来就再也不敢爬房顶了。 只见罹淇儿催动法宝,紫电九龙图向北斜着上升,越飘越高,及地几十丈后,迅速加速,左青赶紧闭上了眼睛,只感觉狂风吹打的衣衫猎猎作响,耳畔一片呼啸,什么都听不见。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左青听到罹师姐咯咯笑道:“小高,你快给他抱下来吧,催动这图很费法力的。” 左青接着就感觉被人抱在怀里一般,瞬间暖和了许多,接着自己的屁股好像坐在了椅子上,当左青睁开眼睛时,发现高长久、罹淇儿,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女围着自己呵呵笑着。这时,左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定是呆萌呆萌的出笑话了,左青瞬间羞红了脸。 “哈哈,你们看,他还害羞了!”一个高个子的师姐哈哈笑道,其他人也笑着,罹淇儿忽然板住笑容,嗔道,“休得胡闹,听李师叔安排。”众人这才止住,整齐站立。 左青环顾四周,此地地面环山,仔细观看,八角岩更像是一座小山峰被拦腰斩断,留下这样一个“桩子”似的平台,表面齐整,场地宽阔。四周聚集了不少灵剑门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自己和这些弟子们都是在西侧边缘,师父于先生,易无悔,还有一个黄面的老者都在北侧边缘,同时他们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身材高挑,脸堂黝黑,举手投足有板有眼,器宇不凡,对灵剑门长老毕恭毕敬,长老们对他也十分客气。而在场地的东侧边缘,则坐着一位青年人,年纪与高长久相仿,中等身材,面色红润,圆脸,大嘴叉,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罹淇儿对高长久道:“小高,你看那位黑脸堂的,他叫李健,是苍云山未济门大师兄,曾经李师叔带我去苍云山比武历练,我多次败于他手,可谓是青年才俊。今天,他带着他的师弟前来试炼,那位师弟据说也是天资聪慧,与你年龄相仿,就到了八重山的境界,一会你就和他比试。” 高长久点点头,“苍云山一派,讲究天地无穷,物不可穷,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修为境界果然厉害。” 左青问道:“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来比试呢?刚才听师姐说,我们也曾找过他们比试?” 高长久笑道:“老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是和平年代,各门各派良性竞争,不定时就会有青年弟子前来挑战、试炼,主要目的在于交流修炼心得,互相取长补短。未济门与我灵剑门常年交好,互相试炼早是常态了。” “原来是这样。”左青这才明白。 章五 应战者 八角岩北侧,未济门李健虽然是作为本次的带队,但论辈分是和罹淇儿同辈,比于桑阳等长老要小一辈,自然毕恭毕敬。 李健道:“各位师叔,晚辈的这位师弟,名叫侯亮,天资聪慧,依据未济门功法,仅三年便修到八重山境界,这次前来,本想挑战一下九重水巅峰境界的罹师姐,不料罹师姐修行进步神速,早已突破山水,吞纳天地灵气了。真是遗憾,遗憾呐!” 李上行道:“无妨,改日让罹淇儿再次登门,与你会武。” 李健笑道:“惭愧,惭愧!” 李上行道:“近一两年,我门中弟子也有翘楚,于师兄门下弟子有七重山者,实力不弱于八重山,可以一战。” 李健面露难色,道:“不瞒师叔,侯亮师弟虽然八重山,但是精力雄厚,恐怕那位七重山的师弟难以接应吧?” 于桑阳道:“我这弟子虽然仅仅七重山,但是修为确实也有过人之处,未必招架不住,再说了,比武试炼,输赢都是历练……” “咳咳!”李上行打断于桑阳,道,“李健师侄,不必担心,我黔灵山门下弟子,既然让他上场,我们是有信心的!” 李上行说的斩钉截铁,李健甚至这位长老的性格,不再争辩。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弟子来到李上行身旁,道:“师父,我也是七重山,要不让我会一会那位侯师弟吧。” 李健并不认识此人,但见此人面色煞白,瓜子脸,尖下颌,小眼睛,高鼻梁,薄嘴唇,芝麻牙。看样子不像青年人,年龄应该比自己高出不少,俨然一副中年人模样。 李上行犹豫了一下,易无悔骂道:“胡闹!人家青年弟子试炼,你个世家公子捣什么乱?” 那人听易无悔骂自己,颇有不满,但不敢表露,装作没听到,继续对李上行道:“师父,虽然我上山晚,入门时间短,但是我也是灵剑门弟子,况且,让别人上,万一输了多不好……”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李上行微微点头,道:“可以!我觉得让林帅上,比高长久更合适一些。他们都是七重山,而林帅的修为比高长久要高一些。” “哼!胡闹,整什么幺蛾子!”易无悔破袖子一甩,转过身去。 李上行看了看于桑阳,于桑阳也转过脸去,李上行对李健赔笑道:“李健师侄,那就让我这位徒儿先与侯师侄比试一番,如何?” 李健道:“既然都是七重山,谁都一样的。” 李上行满意地笑着,对林帅点点头,道:“好好与未济门的青年才俊切磋切磋!” “是!”林帅转身走到场地中央,微微躬身,请侯亮上场。 李健对侯亮点点头,示意同意,侯亮走上场中。 见二人拉开架势,李上行附身接近李健,笑道:“对了,李健师侄,我这徒弟可有法宝在身,咱们的比试可没说不让使用法宝,一会如果伤了侯亮师侄,我一定会立刻出手制止!” “啊?你怎么不早说!”李健皱起眉头,心中十分不满。 场地西侧观望的弟子们,见林帅上场,有几个是终日和林帅厮混的,开始不断附和:“帅哥加油!帅哥威武不屈,金枪不倒!” 其他弟子则有的唏嘘,有的议论纷纷,高长久冷哼一声,道:“这个林帅,是不是邹杰国那个丞相林显荣的次子?” 罹淇儿道:“对,就是他。上山三十多年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今还只是七重山境界,这几年更是没怎么回山,据说是帮助他爹管理朝政去了,但实际肯定是去外地潇洒挥霍去了,没钱的时候就回丞相府,躲避仇家的时候就回黔灵山。什么玩意儿!” “师姐,矜持啊!”一位青年弟子小声说道。 “嗯,嗯嗯!”罹淇儿赶紧收敛姿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两眼目视前方,一丝不苟盯着场上。 高长久小声对左青道:“老兄弟,咱们这位大师姐喜欢故作清高,一会儿就绷不住了。” “气死姑奶奶了!”罹淇儿突然插着腰,破口大骂,瞪着李上行的方向,努着小嘴较劲。旁边则笑喷了一众师弟师妹。 场中,林帅和侯亮双双行礼,准备拉开架势,李健突然喊道:“师弟且慢动手!” 侯亮、林帅定睛观看,李健道:“师弟,这位林师兄身怀秘宝,如不慎发动,恐你有性命之危,戴上这块濡尾玉,如果有法宝攻击你,你不必躲闪,濡尾玉会护你周全。”说罢,李健甩手将一块玉佩扔到侯亮手中,玉佩有三种颜色,上方殷红,仿佛西天血云,中间翠绿剔透,下方则微微泛白,似水濡湿了一般,侯亮遂将戴在脖子上。 “未济门至宝,濡尾玉?”李上行面色抽动,略有不安,赶忙对林帅道,“林帅,你俩比武,点到为止,不可使用法宝伤人。” 林帅不解,但也只好遵照师命。 李上行对李健道:“李健师侄,濡尾玉乃未济门至宝,一遇危险不但会自动护主,而且对攻击之人反噬极大,你怎么不提及?” 李健恍然,忙说:“哎呀!疏忽了,疏忽了,师叔莫怪,我把这点忘了。” 李上行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偷眼看易无悔和于桑阳,那二人一个望着天,一个喝着茶,全然不管他们发生的事。 “嘭!”众人都以为比武还没开始,但是却听到场中一声闷响,林帅在数丈之外倒地呕血,狼狈不堪。 再看侯亮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抱拳,微微低头,像是正在施礼,但是身体周遭却被水火围绕,下盘水势滔滔,护住双腿,俨然站在波涛之中,中上盘火势熊熊,护住周身,巨响之后,火势似乎更加旺盛,仿佛一只火狐巨妖,站在汪洋之上,睥睨天下。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侯亮施抱拳礼之时,忽听到一声巨响,抬头观看,自己被水火围绕,而对手林帅却在数丈之外倒地吐血,侯亮心下一惊,分神之际,水火隐隐散去,山风拂过衣衫,濡尾玉在胸前微微晃动,映着阳光,闪过一丝光芒。 李上行袍袖一甩,恨这个不听话的弟子,后悔自己让他上场,于桑阳取一粒丹药命童儿送给林帅。林帅的那几位死党则立刻过来抢救,抬起林帅灰溜溜地跑下八角岩,不知去了哪里。 侯亮见状,已然明白了来龙去脉,必是林帅想先发制人,用法宝偷袭自己,却没想到被濡尾玉所伤。侯亮大步流星来到李上行面前,躬身施礼,道:“法宝无情,对不住李师叔,请代为向林师兄致歉!但是,依靠法宝偷袭,恐怕……” “道什么歉?道什么歉?”易无悔晃悠着枣核脑袋说道,“就他那根破棍子还想和未济门至宝较量?还偷袭,依我见,这犊子早点赶出灵剑门吧,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上行的脸色由蜡黄变得一会绿一会紫,难看极了,易无悔继续骂道:“仗着那个奸臣丞相的爹,一窝子没什么好东西!”易无悔似乎要把堆积的怨言全都发泄出来,话语越来越难听,于桑阳赶忙拦住话茬,道,“二位师侄,门规不严,让二位见笑了,下面就请侯师侄指导一下我的徒儿吧。” 说罢,于桑阳摆手唤高长久,高长久与左青、罹淇儿等作别,走到于桑阳面前,躬身施礼,又分别见过两位师叔和未济门的两位师兄。 李健与侯亮见高长久,身材高挑,十分结实,披头散发,浓眉大眼,年龄与侯亮相仿,但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踏实、稳重的感觉。初次见面,侯亮便对高长久印象较好,认为他是一位宅心仁厚的人。同样,高长久见侯亮时也心生佩服。 侯亮主动提出,将濡尾玉交还给李健,李健点头收下,侯亮问高长久:“高师兄想必试什么?” 高长久道:“自突破六重山之后,你我都是登峰级别的武者,论精力和拳脚恐怕难分高低,我们就比一比兵器吧。” “好,就比兵器!”侯亮同意。 高长久在旁边拿起一把铁剑,侯亮则拿起一把钢刀,“请!”互相道了一声请,二人来到场地中间。 高长久亮了一个仙人指路,侯亮则施展出夜战八方。二人的刀剑都是普通刀剑,更不是什么法宝,山水境虽然广义上也被称作修士,但只是武者,山水境修炼的只是基础和武功,对武功的造诣越高,等级越高。在山水境之后,到达天海境,修炼的才属于法术,因此生天海境被称作修士。到后面的方圆境被称作贤人,无我境被称作圣人,太极境被称作宗师,长生境被称作真人。 因此,高长久与侯亮的比武只是针对武功上的比试,二人较量的是对武功的理解和运用,也是各自精力的考验。如果精力不足,再厉害的招式也施展不出来,如果精力消耗过快,没有持续的韧劲,则也很容易被对手后发制人。 二人比武,高长久连进三招,侯亮没有还手,高长久怒道:“侯师兄,你这是何意?” 侯亮道:“高师兄,我境界比你略高一层,让你三招。” 高长久道:“你我境界毫厘之差,何来高下之分?” 侯亮笑道:“好,现在我便不再让你!” 说罢,侯亮连进三刀,高长久左躲右闪,也未还手,侯亮道:“高师兄,你又是何意?” 高长久道:“你让我三招,我让你三招,现在正式开始!” 侯亮大笑:“高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高长久也大笑:“侯兄,胜过我再说吧!” 高长久则使出了灵剑门的本事:洪荒六十四剑! 侯亮也使出了未济门的绝学:火云刀法! 章六 新职业 这二人虽然没有法术加持,但比武场上立刻刀光凛冽,剑意纵横,但见侯亮的刀划破空气,如同一条条火舌,八重山的精力显然更加旺盛,渐渐地就将高长久围在当中,二人速度与招式越来越快,高长久仿佛被火焰包围了一般。 但是侯亮想胜高长久也不容易,纵使团团围住,也不能寻到高长久半分破绽,侯亮久攻不下心头着急,忽然高长久剑意大盛,仿佛阳光照进森林,剑光破开迷雾,高长久体内精力爆发,直接冲破限制,从下风微微有点占了上风。 侯亮连忙转攻为守,手中钢刀仿佛铁门,半点风丝透不过来,高长久也无法攻破侯亮的防守,接着,侯亮抓住机会再次压制高长久,高长久使了个败中取胜,险些将侯亮刺到,但侯亮凭借经验早有防范。 二人你争我赶,时而场地中心打作一团,时而在场地四周身形乱转,直战到傍晚时分,二人均战到筋疲力尽,所学的本事基本都使用过了,任何招式也重复了许多遍,甚至侯亮曾连续九次使用“水火同渡”这一招,企图迷乱高长久判断,但都被高长久有惊无险地化解。 此时此刻,二人都剩下最后一口力气,刀剑碰撞,“铛啷啷”火花四射,紧接着侯亮双腿发软,赶忙收刀,以刀做拐支撑自己,高长久只觉两臂发麻,四肢无力,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侯,侯师兄,你赢了!你的精力更胜一筹,能坚持到最后。” 侯亮也喘着说:“我境界略高你一层,但是未能取胜,所以应该算你赢,我只是凭借境界略高,精力稍多一些,勉强坚持这——”还没说完,侯亮也坐在地上。 “好!好!好!”李上行带头叫好,各位年轻弟子也纷纷鼓掌祝贺,李健、易无悔、于桑阳等人也频频点头。 通过这番比试,双方对彼此的功法不仅更加熟悉,对武学的领悟也更加深刻了,尤其是高长久,更增加了实战经验。 当李健带着侯亮离开黔灵山的时候,李健悄悄问侯亮,“你觉得高长久武功如何?” 侯亮沉思片刻,凝重地说道:“如果只是比武,点到为止,我能略胜于他,但是如果以命相搏,我毫无胜算。” “哦?有趣,有趣!”李健哈哈大笑,“都说乱世出英雄,这乱世还没到,英雄们就开始冒头了吗?哈哈哈,走,回苍云山,掌门赵刚师兄还在等着萎猖烟的消息呢!” 黔灵山上,于桑阳遥望东北方向,看着李健、侯亮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苍云山未济门的火云师兄飞升成仙后,他的这群弟子们真是各个不凡啊,你们快些成长吧,这个世界需要你们!” 光阴如梭,左青只觉得自己在园子里种了八次乞合草,收了八次乞合草。 八年已过。 和平的年代,没有征战,没有杀戮,苍生安宁,万物和睦。 “蝇闹午眠心却恼,青榆树下乘风。冥思叶底捕蝉童。犹怜旧梦笑,花落堕尘中。 题恨云烟情杳杳,寇来断箭完弓。头生衰草尽西东。月明邀月宿,日起露结终。” 左青提完这首《临江仙》,坐在南园之中,仰望青天,思过往,想来日,吃吃地发呆。很多时候,左青甚至喜欢这样的发呆,头脑置空,仿佛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左青在南园居住了八年,跟着于先生学了文学、数学和医学,这些年一直食用乞合草,萎猖烟没有发作,只有几次因为着凉,或者吃坏了肚子,导致萎猖烟有发作的风险,但都被于先生抑制住了。现在的左青,虽然算不上医术高明,但也略懂医术,在个人的起居饮食方面,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但是,由于身体虚弱,体内精力大部分都在和萎猖烟做斗争,所以左青的气色并不算太好,脸色发白,两颊消瘦,身体也偏瘦,个子比同龄人略矮一些。但是,这些年,因为有了于先生的教导,高长久、罹淇儿等人的陪伴,左青也逐渐开朗、乐观起来。 此时的黔灵山上,掌门人王众允早已突破长生境,成为天下仅有的几位长生秘境的强者之一,高长久也突破了天海境,并且修炼到了三重境界,罹淇儿也达到了天海境巅峰的水平。 位于新莽大陆东北方向的苍云山未济门里,侯亮修为更快,早已达到天海五重境界,与师兄李健,掌门师兄赵刚,并称为苍云三杰,由于苍云山位于大陆的东北方向,所以又被称为东北三杰。 在和平的世界里,做个普通人,真的挺好,左青是这样认为的,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一日,于桑阳将左青叫到面前,道:“孩子,你跟我学艺已经八年了,虽然你不能修炼,但是和平年代,不做修士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你已经学会了数学和医学,山下的德昌药铺是门派所有,老掌柜刘新是我五十年前收的徒弟,也是普通人,但懂得医术和算术,这些年不但帮助门派经营药铺,也救死扶伤,积德行善。不枉此生,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可以下山先去药铺帮忙,做个账房伙计,等刘掌柜百年之后,你可以接替他的位置。” 左青听到师父为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十分感动,心头一震火热,不断叩谢师恩,并表示说:“师父,您不但救了我的命,更传授我各项本事,教育我做人的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师父的恩情如山似海,徒儿粉身碎骨也要报答。” 于先生摆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救死扶伤,传道授业,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何言报答?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让高长久送你下山吧。” 左青千恩万谢,又与高长久诉说离别之情,彻夜未眠。 第二天,兄弟二人一同前来拜别师父,然后洒泪分别,左青在高长久的护送之下,离开南园,下了黔灵山,准备去做一个账房伙计。 章七 路边尸 八年来,左青虽然生活在南园,但他也走过黔灵山的每个角落,从八角岩到南湖,从东岭到深涧,他都去过,他也曾去过灵剑堂,甚至易无悔的猴头峰。 但是,左青从未下过山,从来没有离开过黔灵山。山外的世界,整片新莽大陆的情况,都是听师父、师叔、师兄、师姐们诉说的。 今天,左青终于有机会走下黔灵山,开始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他的身上背着乞合草制作的药丸,同时也带了很多乞合草的种子,虽然师父于桑阳已经把乞合草炼制成丹药,但是左青更愿意把乞合草当做食物来吃,这些年他也吃的习惯了,乞合草的叶子是鲜绿的,茎是雪白的,宽大的主茎上直接长满肥硕的叶子,形成一片大叶,几十片大叶抱拢在一起,形成一株乞合草。 乞合草小的时候,叶子都是分开的,两个季节之后,叶子开始聚集到一起,然后从内到外越长越饱满,到了第三季的末尾,一株成熟的乞合草约有一尺多高,一颗乞合草可以供左青吃三到五天,左青渐渐地也喜欢上了那种口感,乞合草的叶子是清爽的,茎是水灵灵的脆,芯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高长久陪在左青身边,二人一边走着,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高长久笑道:“老兄弟,你到了德昌药铺挺好的,我以后可以经常过去看你。” 左青道:“大哥修行更加重要,不要耽误修行。” 二人走过南湖之后,再过一到山岗就出了黔灵山地界,左青心潮澎湃,对于世界是什么样的,他确实充满期待。 左青快步跑上小山岗,站在高处向下看,果然,山坡下是一条又宽又亮的大路,大路的一头笔直地向南方延伸,另一头微微弯曲,缓慢的延伸进山丘之中。左青不知道向哪边走,回头寻高长久,忽然,看见路边躺着三四个人,左青赶紧呼唤高长久:“大哥,你看那里是不是躺着几个人?” 高长久来到坡上,定睛瞧看,不远处的大路边上果然躺着几个人,再向远看,有包袱和箱子凌乱地散在地上,“不好!”高长久忽然道,因为他看见那几个躺着的人身上有血迹,已经猜到一二。 高长久与左青跑到近前,两个青年男子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没有了生机,更让左青心头发紧的是,两个死者的面部极其扭曲,这一幕让左青想到了当年村子遇难时,哥哥左树彪和奶奶身中萎猖烟之后的状态,左青紧闭双眼,不敢直视,但是过往的恐怖画面停留在脑海不能散去,心头的悲恸远远超过萎猖烟的折磨。 高长久见左青呆在原地,以为左青年少且没有修行,所以害怕。于是,高长久自己向前走去,草丛上的死者是一位花甲老者,死相相同,高长久巡视四周,箱子后面还有一个死者,是个中年人,死相都是一样。 如果是在数百年前的战乱时代,如果路边遇到死人,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但是这个世界,这片大陆已经和平了四五百年了,没有战争,没有冲突,所有人各尽其职,生活安宁。今天,高长久和左青却在路边看见四具尸体,而且死相凄惨,就算高长久已经是天海三重的境界,也难以遏制心头的惊恐。 正在这时,高长久忽听到树林边上有动静,像是有人睡觉打呼噜,但声音极低,高长久仔细听,不像打呼噜,像是呻吟,痛苦的呻吟。 高长久精神一震,拉着左青向树林边上寻声而来,左青强压心头悲恸,让自己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踉跄跟着。 果然,在树林的边上,一位老者躺在灌木丛中,奄奄一息,老者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显然他和前边的几个人不一样,他的面目没有扭曲,虽然头破血流,嘴角也流着血,但是也没有七窍流血。 但是,老人的身体上,还有鲜血不停地在从身上的衣服中渗透出来,老人奄奄一息,只在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音,声音非常模糊,听不清是呻吟还是在呼救。 高长久和左青都判断老人快不行了,老人也许是看到了有人过来,仿佛用最大的力气在嗓子里哼了两声,接着更大一口血灌满了口腔。 左青赶忙上前,拨开荆棘,刚触碰到老人的腿,左青只感觉到老人的腿上软绵绵的,就仿佛隔着衣服抚摸一滩烂泥,难道……?难道这位老人是被人打碎了骨头? 左青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赶忙努力控制自己的意识不要想,因为那太可怕了。左青回头唤高长久:“大哥。” 高长久默不作声,因为他早已看出老人的模样,和老人的伤。 这时候,只见老人胸前的手,动了动,似乎努力的用一根手指抬了抬,高长久和左青都没明白,老人的眼珠努力地向上看,高长久也抬头看了看,四周都是树木,透过稀疏的枝叶,上面是蓝天,什么都没有。 左青道:“大哥,那边。”左青用手指着树林深处的方向。 高长久看见,那个方向就是老人手指头指的方向,也是老人眼珠指示的方向,高长久再低头时,老人已经闭上了眼,仿佛交代完了后事,他可以放心地走了,也终于解脱了痛苦。 高长久怔了怔,摸了摸背上的大铁剑。高长久的宝剑是比较宽的一柄大铁剑,因此高长久平时都背在背上,现在,高长久从背上解开宝剑,用一只手拿着,这样更方便随时出鞘战斗。 高长久又看了看四周,觉得此地并不安全,如果让左青在外边等候,可能会更加危险。 因此,高长久便让左青紧紧跟着自己,左青也是这样认为的。 兄弟二人沿着老人指示的方向,一点一点深入树林之中。 章八 林中鬼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呜——” 高长久全神贯注留意着树林中的异样,走到深处,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呼救声,声音极其微弱,但是高长久确认自己听到了,于是仔细分辨了一下方位,指了指北边,道:“老兄弟,跟我来。” 左青虽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也极度紧张,由于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好跟着高长久。 “呜呜呜——啊——啊啊——呜呜——”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喊叫传来,这次高长久听得很清晰,左青也听到了。声音纤细中带着沙哑,显得惊恐又无奈,似抽泣又似痛喊,在林中漫延着,竟然有点恐怖。 左青听到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打精神,对高长久道:“大哥,会不会……?”左青没敢往下说,他担心遇到强大的妖怪,拜于桑阳为师的这些年,他也曾博览群书,曾经在书中读到过有一种妖怪,可以模仿女子或者婴儿的求救声,甚至可以变化成人形,用呼救声勾引搭救者上钩,然后将搭救者吃掉。 高长久仔细听了听,心中有些怀疑,握了握手中的铁剑匣,道:“老兄弟,你再近些跟着我。” 兄弟二人寻声而去。 绕过一棵棵大树,“什么人!”高长久“苍”的一声宝剑出鞘,大铁剑扎进一堆草丛之中。待左青反应过来,但见两个青年人瑟瑟发抖地从草里站起来,高长久的剑尖顶在其中一人的心口上,那人吓得浑身哆嗦。 左青见二人穿着,竟然是灵剑门的服装,心中纳闷,随口问道:“你们是……?” 高长久道:“是你们俩!”说罢,高长久收回宝剑,问,“马睿,郭宇轩,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的主子呢?” 高长久早就认识这二人,他俩虽是灵剑门弟子,但更是林帅的爪牙,许多年来不怎么修行,整日跟着林帅到处乱逛。林帅回山便跟着回山,林帅下山也跟着下山,据他们自己说是跟着林帅去做买卖了。 马睿、郭宇轩修为极低,都只有三重山功力,算是武者的入门级别,见高长久收起了宝剑,微微不再哆嗦,但神情看似十分慌张。 高长久再次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马睿、郭宇轩慌慌张张道:“没,没什么,我们这这里方便方便,方便方便!” 高长久皱着眉头,问:“林帅在这里?” 二人慌忙道:“在,啊,不在,嗯,是这样,帅哥回山去了,我们在这里方便方便,然后也就回去了?对了,高师兄你们怎么会路过这里?” 高长久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这里除了鸟叫,就是风声,还能有什么声音?” “我们听到一个女子的求救声!”左青道。 听到左青的话,二人的脸色立刻激灵了一下,然后马上转变过来,笑道:“左师弟,你听错了吧,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女子的呼救声?” “呜——呜——”二人刚说完,在树后立刻传来女孩子的抽泣声,声音微弱而带着沙哑,就像嗓子喊哑了一样。但是声音却清晰了很多,相距似乎不过二三十丈。 高长久不理他俩,带着左青向声音方向走来,马睿、郭宇轩似乎非常慌张,想拦但是不敢拦,想喊但又有些犹豫,正这时,从树后走出三四个人,高长久一见,都认识,都是灵剑门的弟子,都是林帅的兄弟们。 为首的连左青都认识,名叫宇文昊,在众多弟子中修为也算比较高的,早在罹淇儿突破天海境之前,就到达了天海境,但是后来颇为自满,十多年进步缓慢,现在的修为仅略高于高长久,是天海六重的境界。其他人则和马睿、郭宇轩差不多,都是山水境。 看样子,像是宇文昊听到了高长久他们,故意前来查看。高长久见到宇文昊,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因为既然宇文昊在这里,林帅肯定就在附近,凭借他们一伙人的品行,以及刚才的呼救声,以及外边的尸体,高长久高度怀疑,甚至已经有七八成把握猜到了。 高长久面色凝重,道:“宇文师兄,你们在此为何?外面的尸体可曾知晓?” 宇文昊故作惊讶,道:“尸体?高师弟,尸体在哪?发生了什么?” 高长久不愿多说废话,直接道:“我们见路边尸体,又听到女子哭喊声,寻声追踪到林中,就遇到了你们。” “对,巧了!”宇文昊挑了挑眉毛,道,“太巧了,我们也是路过,见到外边尸体,然后也是听到有人喊救命,然后就追踪到了这里。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们准备回去了呢……” “林帅!” 宇文昊与高长久正在说话之间,不料左青从旁边方向拉开了距离,虽然没有绕过宇文昊等人,但是从侧面透过树枝,左青清楚的看到了,树后的一块大石头旁,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就是林帅。 在林帅的身下,一个弱小的女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孩,下半身的衣服被撕扯地几乎没有,一条腿被林帅压在地上,因为挣扎,腿上的皮肤被砂石木枝刺破,伤痕累累,另一条腿被林帅夹在腋下,女孩的两只手被林帅用一只手死死地攥在一起,按在石头上,女孩侧着脸,但能看出她的虚弱、憔悴、悲伤和麻木,只是偶尔从嗓子中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嗓子已经哑地发不出声音了。 左青看到林帅的时候,林帅正在马不停蹄地在女孩身体里驰骋,左青在惊讶中的一嗓子,似乎也有一种极强的穿透力,也是由于林帅做贼心虚,听到左青尖锐的一声喊起自己的名字,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下面的东西则像个老鼠一样立刻缩了回去,变得蔫小无比。 林帅回头看到左青,怒不可遏,大骂:“给我弄死他!” 几个手下起先并没有留意左青从侧面可以看到林帅,但是听到左青喊“林帅”的名字时,无不吃惊,接着就听到林帅大喊,要弄死他。有人手脚速度快,几下窜到左青面前,飞起一脚踹左青胸膛,那人起码六重山功力,左青不但没有修为,况且身体被萎猖烟侵蚀,本就虚弱,这一脚即便左青不死,也必是重伤。 左青眼见那人踹了过来,眼睛能看到,脑子也知道需要躲闪,但是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左青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用自己能够使出的最快的速度,向旁边侧身。 但是那人速度极快,根本没有给左青躲闪的时间,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骨断筋折。 左青在一瞬间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感觉自己身体不疼,没什么事,睁眼看见,踢自己的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那条腿当啷着,像个假肢,高长久站在自己的旁边,横着剑匣怒道:“不念同门之情也就算了,老兄弟也不是修行之人,你竟然欲下狠手,心肠何其歹毒!” 原来在那一瞬间,高长久飞身过来,用剑匣砸断那人的腿,救下左青。 站在左青旁边,高长久也看到了林帅丑陋的身体,以及龌龊的事。 高长久刚要奔林帅而去,只觉剑意凛然,一道白光拦住自己,接着宇文昊站在自己面前。宇文昊道:“高兄,你我都是同门,他日免不了多亲多热,凡事留三分余地。” 高长久浓眉倒竖,怒道:“什么?” 宇文昊道:“高兄,你带这位兄弟走,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他日你我还是同门兄弟。否则——” 高长久道:“否则怎样?” 宇文昊的眼角露出杀意,道:“否则,你们都得死!” “嘭!当!”宇文昊那句话中的“死”字还没说完,只听得两声响动,再看高长久的大铁剑自上而下劈宇文昊,宇文昊的千岚剑横着架住了大铁剑。 原来,高长久知道这伙人作恶多端,无所不用其极,就算今日昧着良心离开,不救那个少女,也保不住他日遭林帅的算计。当前,只有宇文昊修为比自己略高,其他的都是小喽啰,就连林帅仍然还是七重山的功力,高长久觉得双方实力有得一拼,所以高长久决定先发制人,脚下立刻元气凝聚,“嘭”的一声将自己弹飞,以最快的速度和力量,自上而下劈宇文昊。但是没想到宇文昊修为竟然高深到如此境界,只怕已经是六重圆满的境界,即将突破天海七重。宇文昊轻松的接住了高长久的偷袭。 高长久一击失败,心头觉得不妙,但是事已至此,只好殊死一战。 宇文昊微微笑道:“高师弟啊,就凭你还想偷袭我?哈哈哈哈——” 高长久将大铁剑插在地上,脱下外衣,让左青站得远些,并告诉左青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拿起大铁剑,与宇文昊正面交锋。 章九 无能的悲哀 高长久大战宇文昊,二人一交手,就使出了绝学本领。 天海境的修士与山水境的武者不同,天海境是真正的修士,可以吸收天地灵气,将万物精华与自己的精力相融合,施展出招式和法术。 乍一交锋,高长久凭借精力旺盛,通过力量瞬间爆发和招式的巧妙,大铁剑大开大合,上下翻飞,微微占据了上风。 但是,打斗一段时间之后,境界的差距表现了出来。高长久是天海三重,宇文昊是天海六重,相差三重。在低境界,如山水境,七重和八重可能相差不多,所以当时的高长久和侯亮可以一战。但是境界越高,每一重的差距也越大。这就好比五寸和六寸,只差一个单位,相差一寸。但是五丈和六丈,看似也相差一个单位,但实际相差却是一丈,修行也是如此。 天海六重与三重境界的差距,不论招式,体内精力,以及对天地元气的掌握,都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高长久的兵器虽然也是宝剑,但只是普通的大铁剑,而宇文昊手中的千岚剑却是一把有名的灵剑。灵剑与普通的剑相比,就好像修士与普通人一样。 高长久战不多时,就觉得精力不够,气喘吁吁,勉强支撑,开始琢磨脱身之计。 另一边,左青看着高长久大战宇文昊,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十分着急。却又看到林帅,似有不甘地在少女身上猥亵,少女已经奄奄一息,左青大怒,“林帅,你给我住手!” 林帅蔫了的东西刚刚有些起色,被左青又一嗓子喝断,立刻又蔫了下去。林帅火冒三丈,对着手下的人喊:“你们都站着干嘛,把那个犊子给我弄死,快去!” 几个手下,包括马睿、郭宇轩等,见高长久已经被宇文昊压制了,心头毫无惧意,听到林帅发话,一拥而上,直奔左青。 左青没有修为,也不会武功,面对任何一个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他们一起上。即便敌人强大,数量众多,但已毫无退路,左青把心一横,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打算玩命。 马睿刚才被高长久的宝剑吓破了胆,感觉自己丢了颜面,想在左青身上找些便宜,于是他第一个冲过来,抡拳要打左青的脸,左青则抡起树枝使劲抽打在马睿的胳膊上。 虽然左青不会武功,但是马睿等人也只是普通的武者,而且境界也不高,被树枝抽到,胳膊上立刻起了一道印子,又红又肿,马睿抽回胳膊又搓又揉,疼痛不已。 但是马睿毕竟修行过基础功法,被树枝抽打一下,虽然也疼,但并无大碍,反而激怒了他熊熊的战意。马睿飞起一脚,直接踹到左青的小肚子上,左青跌倒在地,马睿的脸上也挨了一树枝,一道红印子在脸上泛起,马睿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心头更怒,又起一脚,踢在左青手腕上,左青手中的树枝飞出很远。 这时候,其他的几个手下也跑到近前,一顿拳打脚踢,连踩带踹,左青抱头在地上翻滚,一声不吭。 林帅站在对面的石头上,衣服也不穿,瘦长的身体,苍白的皮肤,丑陋的器官都露在外面,林帅在那边张牙舞爪地指挥,“给我弄死他,往死里打!往死里打!”活像一只妖怪。 高长久看到左青吃亏,抽招撤式,想去搭救左青,但是眼前忽然白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白雾岚光! 宇文昊施展出千岚剑的绝招,林中雾气凝聚,将高长久困在雾气之中。高长久只见眼前都被雾气笼罩,视线受阻,同时雾气之中不断隐藏着层层剑光,若被任何一道剑光划到,自己必然身首异处。 高长久不敢怠慢,只好祈求老兄弟没事,镇定心神应对宇文昊。 登高见远,顺风闻彰。 高长久也使出了自己的绝招,大铁剑四周飞舞,将无数剑光挡在外面,同时借助大山之势,借助山风之力,又将迷雾打散。 夜入青岚。 宇文昊剑光闪动,周遭的天色似乎暗淡下来,仿佛暮色到来,将高长久团团围住。 高长久此时的精力已经不多,全凭意志苦苦支撑。 左青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也流出了鲜血,此时此刻,他已经动弹不得了,抱着头看着高长久被宇文昊压制的无路可退,心想:“大哥,你要是能走就走吧,我估计要被打死在这里了。” 一想到要死,左青心头不胜悲哀,本来自己就是必死之人,是师父和高大哥把自己救活。左青又想起了路边的那些尸体,荆棘中的那位老人,不禁感叹:“生命竟然如此的脆弱。” 左青看看那边的女孩子,女孩紧闭双眼,看不出是死了还是没死,“陌生人,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救你!”无限的悲哀和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助感灌满了左青的四肢百骸,他又想起了那一年在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萎猖烟之后,全村的人都没了,堂哥和奶奶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仍然是无能为力。 左青开始恨自己,此时此刻他不恨别人,不恨萎猖烟来的莫名其妙,不恨林帅的作恶多端,不恨这些暴打自己的人,他恨自己,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 因为恨,所以左青感觉打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却舒服了很多,疼痛让他清醒,让他认识到了很多,也让他改变了意志。 弱小就要挨打,这个道理不分战争时代还是和平时代。 弱小的人,就连死也会死的不明不白。村子的罹难,自己的家族,萎猖烟的来源,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 不能再弱小了,如果能够重来,宁可受萎猖烟侵蚀而死,也要成为修士。 但是,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自己就快要被恶徒们活活打死了。左青已经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脚了,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意识也有些模糊。 林帅还站在石头上手舞足蹈,叫嚣道:“对,就这样打!使劲!不行,这样打不行,给我用石头砸,用棍子砸,像那个老不死的一样,把他的骨头都给我砸碎!都给我砸碎!” 高长久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到左青被打的快不行了,心头热血横流,一口心血喷在大铁剑之上,激发最大潜能。 假马千里,假舟绝河! 高长久以强大的意志,最后的潜力,将大铁剑舞动开来,仿佛一位战神乘风千里,横跨江河,纵横天下,威震八方。终于,高长久划破夜幕,围绕自己的暮色逐渐散去,周围的天色再次变成白天。 宇文昊也大为吃惊,他使出的这两招都是天海六重境界的招法,就算是同境界的人也很难抵挡,没想到高长久竟然能够全都破解。 使出这两招,也消耗了宇文昊大量的精力,宇文昊觉得自己的精力也所剩不多,但是看到高长久的模样,估计高长久已经精力枯竭了,又看看被一群人围殴的左青,心头泛起了杀意。高声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高长久,这是你自找的!” 夕曛阴岚! 宇文昊将千岚剑高高祭起,剑光万道,杀气凛然,剑锋之下仿佛一轮血色的夕阳缓缓出现,血光蔓延,血雾凝聚,一股恐惧的死亡气息笼罩在周围。 高长久使用“假马千里,假舟绝河”这一招,用尽了自己最后的精力,虽然破开了宇文昊的“夜入青岚”,但再也没有任何精力用来战斗了。 高长久又吐了两口血,不去管宇文昊任何的招法了,拄着大铁剑奔左青走来,他想就算自己没有精力了,也可以凭借基础修为斩杀几个恶徒。 高长久把后背留给了宇文昊,慷慨,淡然,毫不畏死。 宇文昊点点头,“是条好汉!再见了,高师弟!” 一道血雾岚光,长蛇一般直射高长久后心。 —————— 注:本章招法名称分别改编自: 1、白居易,《题卢秘书夏日新栽竹二十韵》: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 2、谢灵运,《晚出西射堂诗》:夕曛岚气阴。 3、荀子,《劝学》: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本书对“修行”的概念表述,就是对知识文化的学习,对人生道理的领悟。 章十 罹淇儿出手 没有任何修为的左青,被一群恶徒暴打得奄奄一息,身体和精神双双崩溃。 高长久战斗到最后一丝力气,慷慨赴死。 宇文昊敬佩高长久,打算给高长久致命一击。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空中传来,接着“噼噼啪啪”一阵炸雷的声音在血雾中响起,宇文昊那招“夕曛阴岚”凝聚的血雾被雷电击的粉碎,消失不见,千岚剑嗡嗡作响,仿佛受到了重创,回到宇文昊的手中。 宇文昊十分惊讶,是什么样的修为能在一瞬间击破自己的招法,那闪电的力量,宇文昊用尽全力方才镇住抖动的千岚剑。 罹淇儿! 大师姐,罹淇儿!宇文昊大惊,只见罹淇儿脚踏紫电九龙图,紫衣飘飘,乌云披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颧骨,嘟着小嘴,似娇似怒,正是灵剑门大师姐,罹淇儿。只有天海境巅峰状态的罹淇儿,加之紫电九龙图的威力,才可以瞬间破开“夕曛阴岚”,并让千岚剑如此惧怕。 千岚剑虽然也是灵兵,但与紫电九龙图相比,就好像天海境的修士遇到长生秘境的真人一般。 宇文昊见到罹淇儿,一时间不知所措,毕竟同门相残,而且林帅正在做的勾当…… 高长久来到左青身旁,舞剑斩杀了马睿和另一个打手,其他的人看到高长久像疯子一般,不敢招惹,四下逃散。 高长久等待着宇文昊的致命一击,但是听到噼啪的雷电之音,并没在意,以为都是宇文昊的功法,也没回头。待扶起左青,见左青口吐鲜血,泪流满面,一声不吭,高长久心头百般滋味。 这时,高长久抬头看看宇文昊,发现宇文昊呆在原地,怔怔发傻,高长久不解,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树林上空传来:“宇文昊,同门相残,你要干什么?林帅,你——!”罹淇儿看到林帅没穿任何衣服,瞬间羞红了脸,转过头去,大骂,“你们作恶多端,等待门规处理吧!” 林帅不以为然,笑道:“呵呵,原来是淇儿妹妹啊,我爹乃是邹杰国当朝丞相,小小的灵剑门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处理我?哈哈哈,我说淇儿妹妹,要不你跟了我,我带你住丞相府,享受荣华富贵如何呀?” “混账!”罹淇儿大怒,抬手一道闪电直击林帅,林帅飞出一丈多远,从草丛里站起来时,本来苍白的皮肤现在变得漆黑,头发也炸散开来,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林帅大怒,冲宇文昊喊道:“宇文昊,这贱人不识抬举,给我抓住他!” 宇文昊没有动。 宇文昊怔了怔,罹淇儿傲慢地用尖尖的下巴指了指他,天海境巅峰的实力让他瑟瑟发抖,更何况刚才与高长久一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精力,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能力与罹淇儿一较高下的。 宇文昊没有动。 突然,罹淇儿脚下的紫电九龙图光芒大盛,一条龙冲出图外,直奔林帅,林帅全身噼里啪啦被闪电击地全身抽搐,倒在地上,手中一根漆黑的棍子掉落到地上,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这件法宝,只是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紫电九龙图的威力先发压制。 罹淇儿笑道:“二十年前就是七重山,全靠邪门歪道偷袭人,你这种人就是该死!” 林帅的五官已经被电击得挪了位置,嘴歪到了耳朵上,但还不死心,“宇文昊,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不动手?” 宇文昊还是没有动。 林帅歪着嘴,骂骂咧咧道:“宇文昊,你忘恩负义,去年的那批黄金你一分都没有,都没有了。” 罹淇儿道:“宇文昊,你本来天资聪颖,修为速度在我之上,奈何这些年心术不正,助纣为孽,他犯了死罪有丞相保着,有邹杰国皇室保着,而你作为帮凶早晚会成为替罪羊。” 宇文昊没有动,静静地思考了一会。道:“谢谢师姐指点,告辞!”说罢,携千岚剑而去,他没有回黔灵山,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帅还在骂骂咧咧,“宇文昊,你没良心,我待你不薄,你却当了逃兵。金子没了,你的官职也都没了,别让我再遇到你——” “真烦!”罹淇儿忍受不了林帅无赖的模样,抬手又一道闪电,将林帅击出几十丈远,林帅在空中还絮絮叨叨,“师姐,淇儿师姐,淇儿妹妹,手下留情啊——啊——”接着,在远处的山沟里,传来林帅隐约的叫骂声,“救我,快点来救我,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快点过来,哎哟,这怎么还有个刺猬,你个畜生,扎死老子了,哎哟——” 高长久看到罹淇儿出手救下自己和左青,终于放下心来。先扶着左青,把左青倚靠在一棵树旁,然后取过自己的外衣,来到那少女的身边,少女还有气息,高长久眼睛避开敏感部位,用自己的外衣将少女包裹起来。 此时,罹淇儿御使紫电九龙图落在地面,见少女凄惨模样,瞪圆了双眼,怒道:“林帅那个王八蛋,我下手太轻了,刚刚就应该要了他的命!”说罢,罹淇儿回头再寻林帅,树林之中早已没了林帅的声音,刚才林帅落地的地方,只见树枝草叶还在微微摇动,“跑得真快!”罹淇儿怒骂道,但是不能去追,只好先处理眼前事物。 罹淇儿将高长久、左青和少女带回南园,于桑阳知晓后,也感到吃惊。如何处理林帅需要与其他长老共同商议,毕竟林帅属于李上行的弟子。眼下最紧要的是左青的伤势和救治那个少女。 左青的身体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意识很清醒,身体上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忍着,从山下回来的过程中都没有吭一声。于桑阳担心身体的伤势会引发萎猖烟之毒,先给左青喂服了一颗乞合丹,是他专门用乞合草炼制的丹药,方便左青出门时携带。 然后于桑阳给左青把脉,不禁惊叹:“幸好刚才及时服用了乞合丹,否则萎猖烟之毒就要冲破六腑,蔓延周身。”待于桑阳确定了左青体内的萎猖烟之毒仍然被压制在六腑之中,才放下心来。又给左青服下止痛、止血以及治疗内伤的丹药,然后命一名徒儿名叫关明,“关明,你来处理你师弟的伤口。”关明仔仔细细检查左青身体上的伤痕,然后擦药、包扎。 那个少女则更为严重,此时已经昏迷不醒,看年纪应该不过十五六岁,比左青略小一点,对于女孩子而言,遭受这样的灾难,意志的崩溃可能比身体的痛苦更要严重。 于桑阳给女孩把过脉,确认她没有大碍,随即唤来南园的女弟子向婉和向婷姐妹,命二姐妹先给女孩服下安神和调理内息的药丸,然后让她们给女孩清洗身体,包扎体外伤口,又仔细叮嘱向婉、向婷姐妹,务必要好生看管、照料女孩的歇息,尤其是女孩情绪的不稳。 一切交代完毕,于桑阳走出弘福堂,高长久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堂外,手中紧握大铁剑嗡嗡作响。 于桑阳道:“长久,不要过于懊恼,你的修为并不差,是敌人太强大了。” 高长久闷不做声。 于桑阳又道:“你体内气息紊乱,精力一直难以恢复,内伤也不轻,我来看看。” 说着,于桑阳握住高长久脉门,高长久抬头看着师父,道:“师父,我……” 于桑阳摆摆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最强者,碰过壁了就长经验了,下次就知道怎么应对这样情况了?” 高长久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 于桑阳放下手,道:“回去服用几粒止血丹和固元丹,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章十一 白栩苑 经历过这件事后,每个人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高长久第二天就背着大铁剑离开了南园,说是去麒麟洞闭关修炼去了。 左青连续好些天不怎么说话,身体虽然没事了,但是关明等人却担心他得了抑郁症。有一天,左青突然拿起一把宝剑,用双手的力气也将将能把宝剑舞起,他本不会什么武功招式,只是胡乱地用宝剑抡了几下,然后“当啷”一声把剑扔在地上,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唉声叹气回到屋中,大白天蒙头便睡。后来的几天,左青则经常看着窗外发呆。 那个救回来的女孩似乎并没有想象的情绪不稳,而是非常文静,不知道是性格内向,还是经历了灾难的原因,也不爱说话,对待向婉、向婷非常客气,也很有礼貌,但是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发呆。 在向婉、向婷的多次询问之下,才勉强知道她叫白栩苑,今年15岁,其他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向婉、向婷也不敢多问。 罹淇儿本想直接向掌门师父王众允报告,但是掌门却又去云游了,灵剑门大小事务仍然是李上行代管,这让罹淇儿略感不满。 林帅确实回了黔灵山,李上行迫于于桑阳和易无悔的压力,只好先将林帅禁足起来,不让其下山。这样的处理让门中上下也颇有微词,但是无论各位长老,还是其他弟子,都知道林帅的背景,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山下的尸体早被灵剑门收殓,好生安葬,白栩苑又大哭了一阵,哭干了泪水,哭哑了嗓子,就不再哭了,又开始了郁郁寡欢的样子。 这一日清晨,左青起得格外早,突然问关明:“师兄,那个女孩在哪?” 关明知道他问的必是白栩苑,“小白吗?她在西菜园居住,向婉、向婷两位师妹照顾着呢。” “我去看看她!”说罢,左青就直奔西菜园而来。 关明一头雾水,心中纳闷,“老兄弟今天怎么了?” 西菜园并不是菜园,但也有菜园,在南边是一大片菜园,菜园北侧有一院落,院中种植花草,三面均有屋舍,向婉、向婷以及其他几位女弟子都住在此处,白栩苑也暂时安排住在这里。因为整个院落和菜园都在南园的西边,所以被称为西菜园。 自从被救之后,白栩苑也一直醒得很早,起得也很早。这天早上,白栩苑起床后,准备先开窗通风,刚一推开窗棂,便见院中走进一人,那人中等身材,但是体型消瘦,看起来略显单薄,脸上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只是两颊微微凹陷,好像营养不良,但却棱角分明,很有男孩气质。 白栩苑看得微微怔住了,忽然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赶忙关上了窗子。 左青进院后也看到了白栩苑开窗,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看到白栩苑“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因为之前见过,况且院中的师姐们左青基本都认识。所以左青径直来到白栩苑门前,轻轻敲门,“请问你是小白吗?我叫左青。” 听到左青的名字,白栩苑心头更加紧张,她早就听说是左青和高长久救的她,白栩苑压了压蹦蹦乱跳的内心,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前,开了门,与左青四目相对。 左青见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身材娇小,五官精致,漆黑的眼眸十分清澈,白嫩的肌肤犹如美玉,一头秀发还没来得及挽起,披在身后。只是神情中,仍然有着幽怨,精神有些萎靡。 女孩见左青后,更是含羞低头,两手藏在袖中。 左青微退半步,躬身施礼,道:“白——嗯,大家都叫你小白是吗?” 白栩苑微微点头。 左青道:“我想找你谈谈。” 白栩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老兄弟,你怎么来了?”左青和白栩苑说话之际,向婉和向婷两姐妹从各自房中走了过来。 左青连忙施礼,“二位师姐早,我想和小白聊聊天。” “哦。”向婉和向婷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道,“你们聊,我们去弄早饭了。” 左青带着白栩苑,绕过西菜园,来到了西山坡上,这里地势略高,可以俯瞰整个南园,也可以看到黔灵山主峰和猴头峰。 二人坐在树下,左青犹豫了片刻之后,对着白栩苑郑重地说:“对不起!” 左青刚一开头,白栩苑立刻嘤嘤嘤啼哭起来,仿佛一句话就引出了过往伤心、不堪的那些事情。 左青的喉咙动了动,继续说道:“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能力搭救于你,我现在一直不能原谅自己,我恨自己的无能——” “不,你已经救了我,我非常感激。”白栩苑悠悠地说。 “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十年前,我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就在我的身边离去,那种恐惧,那种无力,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我永远都不能忘记。我讨厌那种感觉,我恨那种苍白无力的感觉!” 白栩苑抬起了满是泪水的双眸,望着左青。 左青遥望着远方,远方除了山还是山,新莽大陆比自己出生的西罗大陆要大的太多太多了,根本望不到海,但左青仿佛看到了海,看到了海的那边,他出生的地方。 左青继续说道:“在海的那边,有一块最小的大陆,他的面积与另外两块大陆根本没法比,叫西罗大陆,我就出生在那里,我们整个村子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好多代,但是那天……” 左青对白栩苑毫无保留地讲述了自己的过往,讲到悲恸之时,二人一同落泪,讲到小时候上房揭瓦的趣事时,二人一同欢笑。 “我们的经历是这样的相似。”听左青讲完,白栩苑喃喃地道。 接着,白栩苑讲述了她的来历。 白栩苑的祖上世代以唱戏为生,她的父亲是现在戏班的班主,他们一家生活在邹杰国的乡下,但是平时他的父亲都会带着戏班子到处表演,行走江湖。在黔灵山外大路边上,死的花甲老人是她的父亲,其中一个年轻人是她的亲哥哥,另一个年轻人和中年人是她父亲的徒弟,而荆棘中的老者是她的爷爷。 据白栩苑说,那天他们正是路过这里,却遇到林帅等人,林帅见白栩苑长得好看就起了色心,争执之中,林帅拿出漆黑的一根棍子,在几个男人面前一晃,那几个人就立刻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亡…… 左青道:“我们都曾失去了至亲之人,是师父和师兄救活了我,我就把他们当做亲人。以后你也留在这里吧,我们就是亲人。” 白栩苑默不作声,双眼噙着泪水,良久,点头道:“好!” 西山坡上,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找到了彼此,他们一会哭,一会笑,彼此敞开心扉,两颗孤独的心互相温暖了对方。 当太阳升到很高的时候,向婉、向婷和关明等才找到他们,白栩苑的心门打开了,说话不再那么拘谨了,跟着两位师姐走了。 看着白栩苑离去的背影,左青郑重地说:“我该做点事情了!” 章十二 左青的秘密 左青早就听说林帅在山上禁足了,但是所谓禁足不过是给人看的,林帅实际上几乎可以在黔灵山随便溜达,就算他想离开,估计也没人拦他。 自从和白栩苑交谈过之后,左青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很早就起来,到八角岩上练习刀法,他并不懂得任何招式,连最基础的定式都不知道,就是胡乱的舞动一气,一直挥舞到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才停下来。 他用的刀也不同,本来左青想用正常的宝剑或者宝刀,但是左青试过之后,真的太沉了,晃动几下就再也拿不动了。于是,左青就特意寻找到一把小片刀,整把刀一尺二寸长,重量极轻,左青用起来得心应手。 左青连续在八角岩上练了四五天,由于八角岩是公共场合,不论练刀的时候,还是左青从南园到八角岩的往返过程中,都会遇到很多同门弟子,起初众人都不在意,但是渐渐地,就有人发现左青勤奋的异常。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左青身中萎猖烟之毒,不能修行,为何左青近日来开始练刀了呢? 有人带着疑问便询问左青,左青却毫不隐瞒,而且样子极度认真地回答:“要找林帅报仇。” 有人听到不以为意,有人听到觉得左青是疯了,有人也和善地安慰安慰左青,然后带着怜悯的表情离开了。左青对每个人不同的态度都不在乎,仍然坚持每天练刀,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在左青的手里越发熟练,即使没有招法,但却像模像样,煞有介事。 黔灵山灵剑门里有一位弟子,是个典型的好事精,平时修炼也不积极,但是对灵剑门内的各种奇闻异事颇感兴趣,喜欢到处吹牛,此人名叫陈书桓。 陈书桓观察了左青很多天,也曾劝导过左青想开点,陈书桓本质并不坏,说起话来也都是大白话,非常实在,给左青权衡利弊之后,左青还是感谢了他,但是他发现他的良言相告并没有对左青产生任何影响。 陈书桓忍不住就又观察了左青几天,这一日见左青练完刀,坐在地上恢复,左青猛一抬头,二人目光正好相对,陈书桓下意识地躲开左青,离开八角岩,不再偷看。 陈书桓路过林帅住处时,听到里面有人正在向林帅回报左青练刀的事情,还说左青扬言要找他报仇,林帅听后哈哈大笑,好一阵才缓过来,刚缓过来,又笑个不停,甚至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听到有人向林帅回报了这件事,陈书桓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去林帅那里絮叨了,失望地匆匆路过。 接着又是几天,左青依旧在八角岩练刀,其他弟子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于桑阳也询问过左青,左青说他想修行,踏上修士之路,于桑阳叹了口气,说,“孩子,萎猖烟在你的体内并没有清除,只是通过乞合草的药力压制在六腑之中,没有扩散而已,一旦修行,体内精力运转,元气汇聚丹田之后,会带着萎猖烟之毒蔓延遍周身筋脉,萎猖烟一旦扩散,谁也无法医治。” 左青坚持说:“那我就练些普通的招式,只用身体基本的力量,不动用精力,也不运转元气。” 于桑阳摸了摸左青脉门,发现并无异常,想到左青每天这样折腾,也有强身健体功效,只要不动用精力和元气,也还没有什么事情。于桑阳也便不再阻拦。 这一日,左青继续在八角岩练刀,陈书桓实在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过来询问左青,“左师弟,你这样练就算练一辈子恐怕也不能打得过林帅,就算你身体完好,能够修炼功法,那林帅身边也有很多高手,你怎么能够报仇?” 左青坚定地道:“师兄,我已经有办法了。” “呵?什么办法?”陈书桓笑呵呵问道。 左青郑重其事地道:“我已经得知,自黔灵山向西三十里,有一个洞穴,叫火岩窟,那里有龙火珠,我准备去拿龙火珠,龙火珠也是天地至宝,和未济门的濡尾玉相似,得到龙火珠之后,我就能打败很多人。” 陈书桓一边听着,一边眼珠乱转,道:“左师弟,这个宝贝非常厉害,而且确实非常容易得到,但是可不要对外人说啊,我就当没听到没听到,哈哈!”说罢,陈书桓准备离开,突然回身对左青道,“兄弟,这样的宝贝,惦记的人肯定不少,你还是尽快去拿吧!” 左青沉吟片刻,道:“谢师兄提醒,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陈书桓拍拍左青肩膀,“一定要注意安全!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转身离开。 左青望着陈书桓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请师兄一定要帮忙保守秘密啊。” 第二天,陈书桓再来到八角岩时,果然看不到左青了,一直等到中午,左青仍然没有来,陈书桓准备回去。 再次路过林帅住处时,听到里面郭宇轩正在向林帅汇报,说今天没看到左青练刀,非常纳闷。林帅跟着纳闷一会,但转瞬又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应该是坚持不住了吧?哈哈哈哈,就这点毅力,还找我报仇?哈哈哈哈,过些天咱们再找他玩玩去,哈哈哈——”郭宇轩也跟着大笑起来。 陈书桓听了听,暗自好笑,不禁却笑出了声。 “什么人?” 林帅大喝一声,接着郭宇轩还有好几个年轻人就冲了出来,把陈书桓围了起来。林帅也跟着出来了,一群人一见是陈书桓,不禁心头懊恼甚至厌烦,林帅等人在黔灵山的弟子中虽然称霸立棍,但是却都看不起陈书桓,认为他是修行也不行,打架也不行,所以两边都不讨好。 林帅轻蔑地说:“陈书桓,你干什么呢?” 陈书桓四周看看,笑道:“帅哥,我这里有个消息,想和您做个交易,嘿嘿。” “交易?”林帅问,“什么消息值得交易?” 陈书桓不急不慢,道:“嘿嘿,帅哥,你知道那小子为什么今天不练刀了吗?” “嗯?为什么?”林帅果然来了兴趣。 陈书桓道:“因为他找到能打败你的方法了呗!” 林帅先是疑惑了片刻,然后又哈哈大笑,“我说小子,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左青一个将死之人,能找到什么打败我的方法?” 陈书桓得意洋洋地道:“帅哥,您还记得八年前,您和未济门的侯亮比武时候的遭遇吗?” 林帅立刻脸色阴沉下来,八年前与侯亮在八角岩比武,自己的法宝还没施展出来,就被侯亮的濡尾玉震地吐血,丢尽了颜面。“难道,左青,他……不可能,他不能得到濡尾玉的!”林帅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但是普天之下,与濡尾玉等同的宝贝,却多得很。”陈书桓笑道。 林帅严肃起来,问道:“说!” 陈书桓不急不慢,右手在胸前摩擦着手指,做出摆弄钱币的动作,林帅抬手一扬,一锭金子飞到陈书桓手中,陈书桓立刻变了脸色,满脸堆笑,欢欢气气地道:“嘿嘿,帅哥,不瞒您说,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就跑过来,想告诉您了!” 林帅不耐烦地提醒道:“快说!” 陈书桓笑道:“黔灵山以西三十里,火岩窟,您知道吧,那里有一颗火龙珠,威力不比濡尾玉逊色。而且火岩窟位于荒山野岭,在这和平年代,很少有人为了寻宝探险了,所以左青已经偷偷前往火岩窟了。” 林帅思考了一会,问手下:“火龙珠,你们听过吗?” 郭宇轩等人抓耳挠腮,道:“好像听过,据说非常厉害,但是我们都没见过。但是火岩窟确实知道,据说那里深不可测,连接着地下火山,而且有火龙守候,所以也没人进去过。” “笨蛋!”林帅大骂,“有这样的宝贝,这样的地方,你们怎么不早说?” 郭宇轩等人委屈巴巴不敢吱声。 陈书桓得意地道:“帅哥,消息我已经送到,这……”陈书桓看了看手中的金子,“这小弟就不客气了,嘿嘿!”说罢,就把金子揣到怀里。 林帅的态度也转变地极快,笑道:“多谢陈师弟,辛苦啦!” 陈书桓看看太阳,此时正值午时,笑呵呵道:“帅哥,天色不早,小弟这就告退了,现在这个时候,淇儿师姐应该正在水泉沟洗澡……嘿嘿——嘿嘿!”陈书桓满脸露出抑制不住的坏笑。 林帅指了指陈书桓,也露出坏坏的表情,“哦——?陈师弟,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改天师兄带你去烂砬子,南园的那几个师妹可比淇儿好看多咯——?”接着,林帅拍打着陈书桓的肩膀,“兄弟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哥罩着你!” 陈书桓点头称是,“好!谢帅哥!”说罢,转身沿着小路向东北方向下山,那边正是水泉沟方向。陈书桓转过身后,笑容逐渐消失,眉头紧锁,脚步加快,只希望快点到达水泉沟。 后边传来郭宇轩等人的笑闹声,“兄弟们,看!这小子还挺着急啊!” “啪!”林帅一巴掌扇在郭宇轩的脸上,“都什么时候了,收拾家伙,快走!” “啊?去哪?” “是不是傻!”林帅气的又是一脚,“去火岩窟!难不成你还想去烂砬子?” “是!” 几个手下赶紧各自收拾家伙,林帅也收拾妥当,把自己的法宝藏在袖子中,自从宇文昊离开后,林帅一伙就没有了修为高的修士,这些人里属林帅修为最高,七重山。 林帅看了看手下的这几位,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人会驾驭法宝飞行,只好命人去牵马,几个人骑马往火岩窟的方向赶来。 章十三 爬进火岩窟 左青很早地就起来准备了,南园的师兄师姐们都以为他要去八角岩练刀,这些天也都习惯了,没人在意左青的具体行动。 左青也是骑着马来到的火岩窟,他虽然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刚走出黔灵山时,周围树木环绕,草木繁盛,等到绕过几道山梁,树木逐渐稀少,地面全是低矮的灌木和草丛,继续向西走,灌木丛也逐渐消失了,草丛也越来越稀疏,从连成片的草地逐渐变成了间或一簇的野草,充斥在地表上的则是红褐色的砂石。 左青沿着记忆中地图上的位置,逐渐走到了一处荒山之上,红色的土壤红色的沙砾遍布荒山,山上没有一丝植被。荒山不算低,而且没有路,陡峭的山坡都是流沙,仅有的几块石头成为歇脚和攀登的基石。 山顶之上则是成块的巨大山石,仿佛一只大碗倒扣在山头,左青来到“大碗”的跟前,峭壁高有数丈,左青到达不了顶端,根据计算,火岩窟应该就在山上,但是左青并没有发现入口。 无奈之下,左青沿着“大碗”的四周峭壁行走,走到西北角的时候,赫然一道口子在峭壁上出现,仿佛“大碗”的裂缝。因为阳光还在东方,岩缝中光线较暗,看不清里面空间大小,左青走近些,突然一群蝙蝠“扑棱棱”从洞口中飞出,左青吃了一惊,赶忙趴在地上,成群的蝙蝠从左青的后边上掠过。 待没了动静,左青从地上爬起来,这道裂缝与整座荒山比起来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足有三四个人宽,高有两丈,呈现一个尖尖的倒三角形。走进洞中,豁然开朗,这里面竟然是一个天然石棚,石棚里面竟然比洞口处明亮许多,因为石棚的顶上有三个大小不一的破洞,三束阳光斜着照进来,三道光柱之上弥漫着许多尘埃。 “还真是个碗啊!”左青笑道。 左青在洞内巡视,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岩石,高矮不一,走近一看,仿佛石林,又像迷宫,寻找良久,在一块岩石的顶端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洞口位于那块岩石的上方,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其他岩石的影子,而且洞口极小,只有一尺多宽,半尺多高。 左青犹豫了一下,心中有些迟疑,因为如果进去,可能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可能会迷路,可能会出不来,即使卡在中间,那也极有可能会憋死在里面。 想不多时,左青仰天笑了笑,然后啐了一口,骂道:“该死的命运,老子和你拼了!” 左青先爬到那块岩石上,然后脱掉外衣,将外衣留在岩石上,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将身子靠近洞口,仔细看了看里面,又拿着小片刀试探了几下,觉得没有什么危险,然后双手扳住洞口,双脚登着岩石,一点一点爬了进去。 里面仍然是这样的窄,只能容下一个人爬行前进,幸亏左青比较瘦小,但是左青如果想出来,只能一点一点倒退回来,转身是不可能的。左青越爬越深,通道是先向上有个坡度,然后开始缓慢的向下,不仅如此,狭窄的通道还有转弯的地方,起初,左青记得先向左转了两个小弯,然后向右转了一个大弯,但是接着左青就记不住了。 而且,左青沿着通道爬着爬着,越来越觉得岩石发凉,甚至有些湿润。继续爬行,发现双手和衣角都已经被濡湿,个别地方还在滴滴哒哒向下滴水。 突然,左青一只手刚向前伸,“啪叽”一声,单手拄空,慌乱之下,另一只手赶忙扳住旁边的岩石,幸亏左青是趴着的姿势,身体重心在中间,胸膛也起到了支撑作用,否则左青这一下便要一头栽下水坑之中。 由于慌乱,另一只手拿着的火折子也掉进了水里,四周一片漆黑,左青在水里抽回深陷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大口喘息,心头余悸未平,左青试了试前边的水坑,用全部的手臂碰不到底部,左青苦笑道:“我真是疯了,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回去?还是继续前进?”左青犹豫了。对他来说,前边是未知的黑暗,但是回去,左青有些不甘,算算时间,现在回去如果碰到林帅他们,那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左青的脑子疯狂地旋转,他印象中记得书中对火岩窟的介绍不是这样,为什么爬了这么久还没进到火岩窟之中? 正在犹豫间,左青忽然觉得前面吹来一阵热风,气流十分燥热,让左青感觉非常难受。但是,这热流却让左青感到一丝希望,“是的,火岩窟就在前面了!” 想罢,左青在黑暗中摸索,沿着水坑的边缘越过了水坑,原来那水坑只有一尺多宽,绕过去之后,便又是湿漉漉的岩石。因为没有光线,左青摸着石头向前移动,头上不小心撞出了好几个紫包。 黑暗、潮湿、阴冷,还有间或传来的燥热空气,冷暖交加让左青感到身体到了极限,左青的心跳在加速,脑袋嗡嗡作响,甚至有可能出现了幻觉。 这个洞穴没有尽头,左青的毅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那个小子还没有来吗?” “呵呵,帅哥,估计左青那小子就是故意说点大话,现在可能正在菜园子里种菜呢,不能来了吧。” “嗯,倒也有可能。” “就他那熊样,还敢和帅哥叫板?” “哎?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先拿到了火龙珠躲起来了?” “这个……不能吧!我们在这里找了这么久,也没看到火龙珠,哎,也说不定啊!” “那还不快找找!都给我去找!” 左青一开始以为是幻觉,但是这声音越听越清晰,越听越耳熟,忽然心头大惊,“这声音,是林帅一伙!” 左青的心好似敲锣打鼓一般,“怎么回事?他们在哪?难道他们正在火岩窟当中?那我又在哪?这是真的吗?”左青镇定了一下心神,确定这是真的,但是他也似乎确定了一个问题:自己走错路了。 左青沿着声音的方向继续摸索,果然,一束蒙蒙的亮光出现在前方,“那应该就是洞口!”左青朝着较亮的地方爬过去,光越来越亮,“果然是洞口!” 左青兴奋极了,此时也能看清通道的情况了,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洞口外林帅等人的说话和翻找东西的声音也听得更加清晰了。 左青终于爬到洞口,微微向外探去,“嗷呜——”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忽然传来,震得岩石纷纷掉落,接着,“呼!”一股滚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左青的脸被烫得火辣辣疼痛,全身原本冰冷,却在一瞬间仿佛灼烧的感觉!左青连续打了几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从洞口前掠过,因为洞口较小,那东西太过庞大,左青只看见一道火焰冲天而起,火焰下边一张血盆大口,那张嘴的长度就远超正常人的身高,漆黑的脊背非常宽阔,过了许久,才是粗粗的尾巴,尾巴两侧隐约看到两只粗壮的大腿,大腿末端长着锋利的巨爪,一直爪子握住一个人完全不成问题,又过了很久才看到尾巴的末端,尾巴尖上长着锋利的骨刺。 那一瞬间,左青吓破了胆,他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这是——龙吗? 章十四 萎猖烟再现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林帅一伙有人喊道:“帅哥,不好了,我们把龙惊醒了!” 只听得林帅故意压低声音说:“别慌,我们藏起来!它还没发现我们。” 左青镇定了心神之后,凑近洞口,向外张望,外面是火通通的一片,空间非常广阔,完全看不到边际,仔细判断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宽阔洞穴,具体的长度看不到尽头,只能隐约看到对面很远的地方像是岩壁,地上怪石嶙峋,坑坑包包,看不见林帅他们,但是偶尔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地上掠过,那影子长着翅膀,仿佛巨大的蝙蝠,但是千万只蝙蝠也没有这东西大。 左青在洞口前使劲隐藏自己,同时尽量看清附近情况,自己前边的洞口竟然还距离地面三四丈高,自己什么都不会,也没带绳子,如果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忽然,左青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石柱,石柱有一人多粗,石柱比自己的洞口略低一些,而且看着距离不算太远,如果能够跳到石柱上,然后沿着石柱滑下去是可以的。 而石柱之上,顶端比较平坦,仅有一些不规则的石头,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围成一圈,中间摆放着一块椭圆形的大石头,大小如同西瓜一般。左青看着中间椭圆形的石头,微微皱眉,忽然想起,“那不是石头,难道,那就是龙蛋?” 左青吃惊不小,瞬间打消了跳到龙巢上的想法,只好趴在洞口静观其变。左青一边趴着,一边暗自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琢磨了那么多天,就只能想出这么拙劣的办法,嘲笑自己太自以为是,自己觉得计划周密,却不堪一击,而且自己还走错了路。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地面之上有人在小声嘀咕:“帅哥,龙是不是飞走了,我们安全了吗?” “别说话!” 四周又是一片鸦雀无声,那庞然大物的巨大影子确实没有出现,洞中的热风也不再流动,空气安静了许多。 又过了许久,在一簇红色岩石中探出来一个脑袋,正是郭宇轩。郭宇轩四下张望,然后笑嘻嘻地说:“没事了,大家出来吧!”说着,第一个跳到岩石上,接着,从其他的岩缝中、石头下、阴影里出来五六个人,林帅也从一块岩石后边绕了出来。 “嗷呜——”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接着一道烈焰自上而下将郭宇轩埋葬,郭宇轩都没来得及反应和尖叫,就已经成为了木炭。 “快跑!”林帅大喊一声,几个人手忙脚乱四下逃窜,这时那庞然大物在空中盘旋,又喷几道烈焰,烧死了两个人,林帅灰头土脸在岩石丛中左躲右闪,躲过两道烈焰。 左青见庞然大物正在喷火追杀林帅等人,快速从狭窄的通道中钻出洞口,努力一跃,正好跳到龙巢之中,左青居高临下,看着林帅被追赶的狼狈模样,心头激动,直接将龙蛋抱在手中,对着林帅大喊:“林帅,你不是要找火龙珠吗?在我这里,今天送给你了!”说罢,左青奋力将龙蛋向林帅砸去。 那庞然大物先听到左青声音,回头看见左青拿起了自己的蛋,异常愤怒,一口烈焰喷向左青,左青躲闪不及,直接从龙巢上摔了下去。 林帅猛然间听到左青的声音,惊喜异常,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头向自己砸来,林帅接在怀中,感觉甚是沉重,两手一松,“啪”的一声,龙蛋落在地上。 庞然大物的眼睛追着自己的蛋,看见林帅将蛋扔在地上,愤怒地冲向林帅,狂风和烈焰扑面而来,林帅哪里还管得了“火龙珠”,抱头钻进一片岩石之中,隐藏起来。庞然大物贴近地面,用尾巴横扫,片片岩石飞起,林帅手下的一个人随着岩石一起飞起,落在地上时已经骨断筋折,吐血而亡。 庞然大物找不到林帅,找不到任何人,开始发狂般的喷火、破坏,巨大的翅膀扇动火热的风,风里卷着砂石,巨大的尾巴将一块块高耸的石头击碎,烈焰将遍地烧的漆黑。跟着林帅来的另外两个人,一个藏在岩石下,被庞然大物隔着岩石活活踩扁,另一个在岩缝中烤成了烧鸡。 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小,庞然大物仍然没有放弃搜索,猛然间,林帅从一块岩石后跃起,跳到了庞然大物的背上,他沿着宽大的脊背向庞然大物的头部奔跑。 那东西真是太大了,林帅跑在它的背上,仿佛一个人奔跑在山坡上。庞然大物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背上跳上来一只“虫子”,努力的晃动身躯,展翅飞了起来,林帅死死抓住它背上的尖刺,稍微稳住一些身形,继续向它的头部攀爬。 林帅像一只蚂蚱般,在这只庞然大物的身上努力前进,此时此刻的林帅有些恨自己修行不够用功,如果自己是天海境的修士,不管是脱身,还是战斗,可能都不会这么麻烦。 一人一兽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战斗着。 林帅拼劲了全力,终于爬到庞然大物的脖颈之上,林帅死死抓住它耳朵后边的尖刺,脚蹬着脖颈上的褶皱,向前挪动,那东西将头使劲甩了甩,林帅的脚顿时悬空,但是手仍然死死抓住尖刺。 甩动的巨大冲击力,让林帅也受了内伤,林帅忍着剧痛,再次蹬到了它的脖子,这时候手终于可以够到了那庞然大物的眼睛。巨大的眼睛仿佛椭圆形的水缸,眼中热浪翻滚,眼角似乎还在丝丝冒着火苗。 林帅不敢多看,在袖子中拿出一根漆黑的短棍,照着庞然大物的眼睛扎了进去,因为眼睛实在巨大,短棍从眼角进入,直接全根没入。 庞然大物眼睛受到攻击,疼痛不已,“嗷——”地吼叫着,同时两只眼睛中立刻喷出两道火焰,林帅被热浪冲击,从空中栽下,“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摔断了双腿。 再看那庞然大物,眼睛中的火焰狂喷不止,长久不息,口中也开始大量喷火,接着耳朵、鼻子都开始喷火,看样子仿佛十分痛苦,庞然大物在空中翻滚、扑腾,向上飞到很高撞击到洞顶的石头纷纷掉落,然后向两侧飞,巨大的头颅撞击在岩壁上,轰隆隆仿佛地震。 折腾了许久,庞然大物轰隆隆落在地面,巨大的躯体开始抖动,抽搐,七窍中喷出的火焰已经不是明火了,而是漆黑的黑烟,接着,它的全身也开始泛起黑色的烟雾,庞大的身躯,强壮的大腿,巨大的翅膀,硕大的头颅,粗大的尾巴,渐渐地在黑烟的笼罩之下,开始萎缩、塌陷,一个强大的生命开始“枯萎”…… 左青从龙巢上摔下来时,内脏受到了伤害,吐了血,头也有些晕晕的,林帅和庞然大物搏斗的过程他没有什么印象。现在终于缓过来一些,看见那庞然大物惊悚的一幕,他睁大了眼睛——萎猖烟。 是的,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萎猖烟了,他是曾经最直接接触过萎猖烟的人,十年来,他每天都在和萎猖烟做斗争,那尊庞然大物,此时此刻像一座焦炭做成的小山包,黑色的烟雾仍然在它的身上腾腾升起。 左青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除了微微呛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是的,这就是萎猖烟的味道。左青吸了两口,没有避讳,因为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咳咳咳咳——”左青抬头,看见不远处林帅趴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样子,在不停地咳嗽,左青走到林帅近前,笑道,“邹杰国当朝丞相之子,七重山境界的修士,今天要死在一个普通人之手了。” 林帅继续咳嗽,缓过来一些后,哀求道:“左青兄弟,过往我有些对不住你,今天我刚刚杀死了巨龙,也算救了我们俩,咱们就算扯平了。现在你救我出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左青看了看他的样子,看了看四周,道:“出去?出的去吗?你的腿断了吧,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中了萎猖烟。你命不久矣。”说罢,左青转过头去,呆呆地看着被萎猖烟杀死的巨龙,心头泛起悲情。 “左青兄弟,于师伯不是已经研制了乞合丹吗?萎猖烟没事的,你救我出去,我告诉你关于萎猖烟的秘密,咳咳咳——”林帅再次咳嗽起来。 左青听林帅这么说,忽然想起,为什么林帅会有萎猖烟?左青转头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林帅咳嗽了很久,道:“萎猖烟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但是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弄到它……咳咳咳——”林帅继续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在哪里有萎猖烟?都什么人用过萎猖烟?”左青凑近了林帅,拉起林帅的衣领,急切地问。 林帅此时有些虚弱,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你先救我出去,咳咳咳,我慢慢跟你说,咳咳,在我们邹杰国的皇室中,咳咳咳——”林帅还没说完,连续咳出了几口黑血,然后面部开始扭曲,身体开始泛起黑烟,渐渐地皮肤变成了焦炭一般,死于非命。 “林帅!林帅!你说清楚!”左青焦急地晃动着林帅的衣服,见林帅已经没有了生机,无奈地长叹一声,坐在了旁边,傻笑起来。 章十五 你见过真龙吗 良久,左青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虚弱无比,全身乏力,五脏六腑拧劲儿地疼,这次出来,左青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林帅同归于尽,所以并没有带乞合丹。 左青龇牙咧嘴忍着身体的疼痛,站了起来。他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此时的左青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觉是觉得体内的萎猖烟仿佛关在牢笼中的猛兽,遇到了外面的同类,双方正在努力挣扎,企图冲破牢笼会和在一起。 左青没有意识地行走,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对他来说,十年前就是必死之人,现在帮助小白报了仇,自己也出了气,自己为这个世界作出了应有的贡献,是时候该和村子里的亲人们相见了。 但是,左青的身体仿佛有些不甘,林帅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邹杰国的皇室中有萎猖烟吗?当年村子的罹难,是邹杰国的某些人所为吗?虽然不甘,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去查探究竟了,左青再一次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上一次是十年前。 左青的思想越来越浑浊,渐渐地有些意识不清了,但是身体还在行走,仿佛行尸走肉,一瘸一拐、磕磕绊绊,左青的身体竟然走了出来。 是的,他走出了火岩窟。出口当然不是那座扣着个“大碗”的荒山,而是那座山脚下的一个深坑,深坑宽敞无比,从地表缓缓向下倾斜,越向下越深,最深处就是那个巨大的空间,左青走的路似乎像是一个“后门”,也许是一种巧合,如果那条通道的尽头不是火岩窟,左青可能就迷失在山洞之中了。 左青走出火岩窟,意识早已模糊,表情上又哭又笑,似乎有一种满足,但好像又有些不甘。 “噼里啪啦”紫光缭绕,耀眼的光芒照射进左青的瞳孔,左青木讷地没有闭眼,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叫道:“呵呵,师姐!” 罹淇儿慌忙从紫电九龙图上跳下来,拉起左青的手,又翻看了一下左青的眼皮,急忙对紫电九龙图上另一个人说道:“不好了,老兄弟的萎猖烟犯了,我们快回黔灵山!” “好!”陈书桓跳下紫电九龙图,一起帮忙背着左青,罹淇儿催动紫电九龙图,回到黔灵山南园。 “师叔,不好了,老兄弟的萎猖烟犯了!”罹淇儿在南园上空的时候就开始喊,清脆的嗓音传出很远,于桑阳正在教授弟子炼药原理,忽听到罹淇儿喊声,赶紧出门相迎,此时罹淇儿带着左青、陈书桓来到近前。 于桑阳看到左青僵尸一般的模样,心头大惊,赶忙先取出两粒乞合丹撬开左青牙齿,强灌下去。然后命弟子将乞合草砸碎,放在锅里熬成汤汁,并叮嘱汤汁越浓越好。 弟子熬汤之际,于桑阳将左青放到床上,褪下全身衣服,罹淇儿本没想到于桑阳手脚竟然如此之快,瞬间羞红了脸,退到屋外。陈书桓看着罹淇儿娇羞的样子,笑嘻嘻凑到跟前,“大师姐——” “滚!” “哎,好嘞!” “你要是敢把在水泉沟看到的说出去,老娘扒了你的皮!” 陈书桓愣愣地道:“啊?啊?我又没去过水泉沟,谁看到你在哪里洗——啊,什么沟?不知道,没去过!没去过!嘿嘿!”陈书桓装傻充愣,东一句西一句,见罹淇儿真的恼了,不敢继续说下去,自己找台阶溜走了。 于桑阳在屋内,先用真气将左青体表的萎猖烟之毒清除,然后行针,镇住体内的萎猖烟。良久,弟子报告,乞合汤熬制好了。 于桑阳将左青放到乳白色的乞合汤汁里,然后双手画印,打在容器上,乞合汤瞬间沸腾。 左青再一次像炖鸡一样被“炖”了。 一直“炖”到了晚上,左青皮肤上的黑气逐渐消退,僵硬的身体开始软了,面色也恢复了红润,左青的意识悠悠转醒。 左青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倒了床上,于桑阳正坐在旁边,屋内罹淇儿、关明、向婉、向婷等师兄师姐都在。 于桑阳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吗?这么危险的事情,下回不要再做了。” 左青严重噙满泪水,道:“师父,我看到了外边的世界,我想修行,我想成为修士,我想走出大家的保护。” 几位师兄师姐听得都十分惊讶,于桑阳长叹一声。 左青坚定地说:“做个普通人,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就算活过几十年,也不如做一天修士活得精彩。” “孩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于桑阳道,“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世间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各尽其职,你以为成为修士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吗?除非参悟天机,飞升成仙啊,你看我等修士,不论天海境,方圆境,就连掌门长生境也要受世间牵绊,履行自己的职责。” 左青默不作声,闭上眼睛,然后道:“师父,我看到了一只龙,非常地大!”左青又想到了林帅用那个装满萎猖烟的棍子杀死龙的场景,还有林帅没说完的半句话,心头的症结越来越大。 “孩子,你见过真正的龙吗?”于桑阳突然道。 左青从自我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于桑阳。 于桑阳道:“你看到的,书上写的,那种所谓的龙不过是会飞的蜥蜴而已,龙也许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灭绝了。” 此时,包括罹淇儿等青年弟子在内,也都瞪大了眼睛,表示惊讶。 于桑阳悠悠地道:“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知道的越多,那么你就会发现你的未知也会越多。”于桑阳看着左青,“孩子,你想成为修士,开阔眼界,但是就算修炼到为师的境界,也还是触及不到仙境,反而会看到很多额外的烦恼……” “师父,真龙是什么?”左青打断了于桑阳。 于桑阳见左青如此执着,道:“我没见过,我们的世界里至少有几万年没有龙了,后来龙逐渐成为了传说,再后来整个世界经历过几次战乱,最近的一次熊鹰大战之后,龙仅成为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图腾了。我们对面那块大陆上的天宝帝国,就把龙当做图腾,她的前身也叫神龙帝国。” 于桑阳长叹一口气,“如果说,我们的世界还有人见到过真龙的话,那也许只有他,而他也仅仅存在于传说当中了。” “谁?”众弟子齐声问道。 “剑影残月,六合剑,林白。” “谪仙?”罹淇儿惊道,“我曾经听师父提起过,他曾经是显赫一时的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达到长生境巅峰,但是放弃突破,没有飞升成仙,而是选择留在人间,为生民立命,为天地正心。曾经手持六合剑,一招剑影残月涤荡乾坤,可谓古往今来第一人,不飞升的剑仙,被人们尊称为——谪仙。” 罹淇儿突然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那时候,新莽大陆还没有和东方大陆分离,距今已经有——四万年了。” 提到“四万年”,众人无不感到惊讶,但是转瞬又都觉得失望,因为对于正常的修士来说,能够突破一百多岁就很难得,因此只有踏入长生境才突破年龄界限,拥有更长的时间来修炼,有飞升成仙的可能。但是长生境也只有八百多年的寿命,很少有超过千年的强者。而四万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于桑阳道:“传说他在老围山上提诗之后,就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是在老围山上飞上成仙了,有人说是隐居山野而后自然老去了,也有人说从那以后他逍遥世间,成为了行者。数月前,掌门王众允师兄就去云游四海寻找他了……” “师叔,难道萎猖烟真的是?——”听到于桑阳说自己的师父是去找那位剑仙了,不禁问道。 于桑阳担心关于萎猖烟的猜测被左青听到,本欲阻止罹淇儿说话,但是突然左青呻吟起来,身体开始抽搐,皮肤上渐渐氤氲着一层黑雾。 于桑阳道:“不好,萎猖烟已经冲破他的六腑,正在五脏蔓延!”说罢,于桑阳赶忙再喂给左青一大把乞合丹,然后继续给左青行针,按摩。 折腾到了半夜,左青渐渐平复了一些,罹淇儿叹道:“师叔,我们再一次把他拉了回来。” 于桑阳摸着左青的脉门,眉头紧锁,道:“他体内的萎猖烟已经开始泛滥了,单凭我的本事恐怕没有办法救治了,等到毒气攻心……”于桑阳满脸无奈,面色哀痛。 章十六 没有希望了 白栩苑听到左青病危的消息后,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询问,左青已经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仅在有意识的短暂时间里,轻轻地安慰了一下她:“小白,不怕。”然后就又深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白栩苑除了哭泣没有任何办法,一直求着于桑阳一定要把左青救活过来,于桑阳也满脸愁云,最后在大家的一同安慰之下,她才终于平稳下来,独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星星祷告。 在小白的眼里,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位神明,倘若能够有一位神明听到自己的愿望,那左青也许就有希望。 夜晚的黔灵山十分凉爽,晚风吹过南园,天地之间的祥和与人们内心的挣扎形成了强烈反差。一只小虫儿在树叶下探了探脑袋,看起来十分谨慎,找准机会快速地爬向另一片树叶,隐藏一会儿之后,再次探出脑袋,神情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地移动到下一片树叶。 白栩苑一边看着,不禁觉得好笑,小小的虫子以为自己机智地掌握了天地规律,用自己的能力避开了敌人的视线,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白栩苑看得仔细。 “啪!”白栩苑心头一惊,凝固的思绪仿佛薄冰突然炸碎。一位路过的师兄恰巧踩在那片叶子上,叶子下的小虫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师兄!”白栩苑哭泣着脸喊道,“你踩死了一只虫子。” “哦,一只虫子啊,没事没事。”那位师兄匆匆忙忙地走过,全然不放在心上。 白栩苑揭开叶子,叶子下面的小虫儿已经被踩扁,也许对于虫子而言,它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甚至也许它会以为这是神的安排。 白栩苑怔怔发呆: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虫子的生死,没有人会因为随手折断一根草而悲伤,这就是这个世界…… 想到这,白栩苑的浑身冒出了冷汗。 白栩苑再次回到左青的屋中,跪在于桑阳的面前,道:“先生,左青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于桑阳不禁动容,扶起白栩苑,道:“小白,你的善良弥足珍贵,你的命也是命,不能让你白白牺牲,况且,我也没有什么以命换命的手段啊。你放心吧,我们都把左青当做亲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正在这时,众人忽然感到屋子的外边仿佛白昼,向婷突然道:“师父,天怎么突然亮了?” 于桑阳已经发现,众人鱼贯而出,黔灵山的夜晚已经被照得如同白昼。沿着光源的方向看去,一轮“大日”在山谷中徐徐升起。 麒麟洞! 一团光芒从麒麟洞缓缓上升,仿佛朝霞,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人不停挥舞大剑,如痴如醉,不知疲倦,不仅招式凌厉,每一招都隐约可以看见有层层印法加持在剑锋之上。 “印法!”于桑阳脱口而出。 罹淇儿惊呼:“小高突破天海境了?这强力的印法整个黔灵山上除了于师叔,没有第二位了!” 突然,一阵狂息扫过,像风,但不是风,而是让空气凝固,让时间凝固,让万物凝固,那团光芒也似乎凝固。一股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在黔灵山上,无边的压制感蔓延到黔灵山每个角落。 关明、向婉、向婷等弟子早已支持不住,互相搀扶蹲在地上。罹淇儿催动元气,镇住心神,勉强站立。于桑阳袍袖一甩,若无其事,静观其变。 罹淇儿吃力地问道:“师叔,这强大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哼!多管闲事的家伙!”于桑阳冷哼一声,微笑道,“你师父不在,这黔灵山上能有太极境实力的还有谁?” “易师叔?” “老于头!”忽然,一个尖锐而又沙哑的嗓音穿透夜空,传到南园,于桑阳听得仔细,没有什么反应,罹淇儿倒吓了一跳。接着,易无悔就出现在了面前,口中还继续说着,“你这天天瞎忙乎什么呢?你自己的徒弟都不管了吗?” 易无悔来到于桑阳近前时,手中的破扇子在高长久的方向扇了两下,第一下是向下扇的,高长久身体周围的光芒渐渐褪去,夜空又恢复了黑暗,第二下是向上扇的,动作有点像招呼别人过来,果然,高长久顺着扇子的指示身体径直飞了过来。 等到高长久“飞”到众人头顶上方时,易无悔将破扇子一收,用扇子柄在后背上挠了挠痒,高长久仿佛万丈悬崖一脚蹬空,张牙舞爪从半空中摔在地面,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于桑阳怒道:“老猴崽子,你干嘛?” 易无悔嘿嘿笑道:“哟,你说我这,突然刺挠了,哎哟哟,小高,没摔坏吧!” 罹淇儿看着高长久疲惫的样子,冲着易无悔喊道:“师叔,你看把小高摔得——” 众人也都看到高长久狼狈的样子,齐齐看向易无悔。 易无悔怒了,瞪起两只小眼睛,道:“都看我干什么!他刚突破天海境,对方圆境的领悟不够,强行催动元气,我要不是不给他压下去,他早就自爆而亡了。老于头,你不好好教徒弟,你说,这都赖谁?” 于桑阳指着易无悔的鼻子,道:“你这老东西,我本来还想感谢感谢你,现在,没了!”说罢将身一转,来看高长久。 “嘿!老于头!我告诉你,以后这小高就是我徒弟了,你靠边站!”易无悔大骂道。 高长久听着师父和易无悔师叔斗嘴,心里好笑,但也并不着急,而是喘息了片刻,精力稍有恢复,疲惫的将要起身,于桑阳来到他的近前,摸了摸高长久的脉象,不禁赞道:“好强的元气!” 这时易无悔也凑了过来,“是吗?我看看!” 高长久赶忙起身给师父、师叔行礼。 易无悔道:“小高,表现不错,天海圆满,基础实力已经有了,接下来我教你怎么方圆运用,你那师父就别要了!” 高长久一脸为难,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于桑阳叹了口气,“哎!也行!” “嗯?什么?”高长久大吃一惊,师父这是怎么了?就这么随便就把我送人了? 易无悔也吃惊不小,骂道:“老于头,你抽的什么风?今天咋这么开窍了?” 于桑阳愁眉紧锁,道:“左青他——” “老兄弟?老兄弟怎么了?”高长久听到左青的名字,看于桑阳的表情,心头略感不妙,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直接跃进屋内,看到床上濒死状态的左青,瞪红了双眼,“老兄弟!老兄弟!老兄弟你要挺住啊!”一声声呼唤着。 这时候于桑阳、易无悔等人也都进来,易无悔表情凝重起来,对于桑阳道:“看来我错怪你了,你的事情是真得挺多啊。” 高长久跪在地上,给师父叩头,哀声求道:“师父,十年来,我已把老兄弟当做亲兄弟,请您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活他!” 白栩苑也再次过来哀求:“先生,如果需要我的命,只要能救活他,我心甘情愿!” 至真至情,无不动容,罹淇儿也问道:“师叔,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于桑阳长叹一声,“奈何,奈何啊!”说罢转过身去,恨恨地将袍袖一甩。此时的于桑阳仿佛那天在树林之中面对强敌的高长久、左青一样,无助、无奈、无力。 易无悔道:“天无绝人之路!老于头,再想想!” 于桑阳闭上了眼睛,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那基本不太可能!” “什么方法?”众人皆惊。 于桑阳道:“当年将左青送到山上来的行者,除非行者再现,只有仙人的神通才能起死回生啊。” 易无悔也叹道:“哎,行者渺无踪迹,人家只是顺手救了一个弱小的生灵,怎么还可能再次出现呢?” “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了!”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气氛死一般的凝重。 章十七 天山药王谷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易无悔嗷地一嗓子。 “好!”于桑阳也下定决心放手一搏,正准备继续按照原来的方法给左青医治,易无悔将破扇子一横,道:“不是让你医,我们去找一个人。”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什么人?是谁?” 易无悔道:“天山药王谷,老疯子依不拉音。” “什么?他?”于桑阳听易无悔说出依不拉音的名字,感觉十分惊讶,但是转瞬道,“看来只好试一试了!” “依不拉音是谁?”罹淇儿等人问道。 于桑阳苦笑道:“天山脚下一个放羊的。” “胡说!”易无悔当机反驳道,“那是药神、医仙,天山的使者!” 于桑阳无奈地道:“天山脚下的人们确实有些独到的本事,尤其是在医治疑难杂症方面,我穷尽毕生本领,也只能将左青的萎猖烟压制,也许他们能够有些办法。” “那还啰嗦什么?快走吧!”易无悔催促道。 “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于桑阳道。然后安排关明等弟子打理南园,于桑阳、易无悔、高长久、罹淇儿四人一同带着左青前往天山,寻找依不拉音。 只见于桑阳双手交叉,施展出无上印法,口中爆喝一声,一道巨型飞行印浮现在半空,高长久背着左青,老少五人一同站在飞行印上。于桑阳催动法力,一道金光划破夜空,五个人消失在夜色当中。 天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串山脉的统称。天山山脉自西向东绵延数千里,山脉以东是无边的荒漠,荒漠的东边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成为新莽大陆南北交通的要塞,通道被苍云山未济门把守。天山山脉和荒漠将新莽大陆拦腰截断,分成南北两块,南边树木茂盛,温和湿润,是邹杰国所辖,北边常年积雪,万里冰封,没有统一的国家,是几大部落共同推举飞马城城主雪竹莲作为首领统治着,北方则被称作万北雪疆。 天山山脉东西绵延数千里,但是南北横跨数百里,分为南天山、中天山、北天山,中天山最高,山麓略有劲草,山顶则常年积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但唯有天山雪莲生长在其上,传说山顶有瑶池,乃上古时期西王母住所,但太过久远,早已沦为传说。北天山隶属于万北雪疆,全山上下常年被冰雪覆盖。 只有南天山草木繁茂,生机盎然,间或有人家或者村庄,但是此地地处边疆,虽然隶属邹杰国境内,但并无实际管辖,依旧民风淳朴,逍遥自由。 易无悔坐在于桑阳的飞行印正中,时而五心朝天,闭目养神,时而翘起一只脚,优哉游哉地用破扇子扇凉。 于桑阳好气,道:“喂,依不拉音的药王谷具体在哪里?” 易无悔挑了挑眼皮,道:“不知道,好像叫什么——叫——女儿河,对对对,有个山沟沟里,淌出来一条小河,叫女儿河,依不拉音就住在女儿河村!嘿嘿嘿!”易无悔得意洋洋地笑着。 此时天色已经见谅,于桑阳略感疲惫,几名年轻人也面露倦意,于桑阳发动自身无我境的实力,源源不断的元气转化成法力,不断加持在脚下的飞行印当中,载着几个人沿着南天山自东向西快速飞行。 突然,易无悔尖叫一声:“看,女儿河!” 于桑阳放慢了速度,略放低了飞行的高度,众人向脚下看去,在层层叠叠的青山之中,一条明亮的小河在山谷间流淌,小河不宽,但是河水比较旺盛,在高处隐约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河水在不同的山谷间七拐八拐,穿针引线般将无数山峰串在一起。 “这就是女儿河!嗯——”易无悔用扇子比划着,终于停在某一处,道,“那里,那里就是药王谷,女儿河村。” 于桑阳驱动飞行印,向着易无悔指的方向飞去,果然,在一座山峰的背影下,一条狭长深邃的山谷映入眼帘,女儿河像一条细细的丝线,将这座山谷越拉越深。 于桑阳等人落在山谷之中,乡间小路蜿蜒崎岖,拾阶而上,两侧鸟鸣悠悠,清晨的山风带着峡谷的湿气,沁人心脾。 行走到宽敞地带,但见四五家人家,简陋的屋舍都是石头垒成,而此时正有几个中年男人聚在一处矮墙下,像是商量着什么? “哟!这么早开什么会呢?”易无悔打趣道,虽然声音很低,而且是自言自语,但也被那几个人听到了。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到于桑阳、易无悔等五人,立刻警惕起来,每个人似乎都神情紧张,仿佛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于桑阳微微皱眉,连走几步,来到近前,道:“敢问依不拉音家是哪户?” 那几个人一声不吭,见于桑阳走到近前,便自动地都向后退了退,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中一个壮年男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于桑阳道:“我的徒儿身患重病,希望请求他的治疗。” 壮年男人眨着眼睛道:“你们不是矿山上的人?” “矿山?什么矿山?”于桑阳满脸疑惑,“我们来自黔灵山灵剑门,我叫于桑阳,那位叫易无悔,我们不知道你说的矿山,是什么?” 壮年人微微放松了警惕,道:“你们来的太不巧了,依不失踪了。” “什么?”此时易无悔带着几个少年都已经赶到近前,听到依不拉音失踪了,易无悔暴跳如雷,“哎哟哟,哎哟哟,怎么这么倒霉,孩子,你真是个苦命的人呐!”然后看着左青不住地摇头叹息。 章十八 寻找依不拉音 依不拉音失踪了。 唯一的救命稻草失去了,但是,依不拉音为何失踪的如此巧合?罹淇儿愤愤不平,嘟着小嘴看着天空,眼神中发出无限恨意。高长久愁眉紧锁,看着师父,不知道如何是好。 于桑阳只得耐下性子,仔细询问:“请问,依不拉音为何失踪了?” 壮年人看这几位老少不像坏人,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惹怒了天山的神,一定是神明惩罚我们来了。” 于桑阳满脸疑惑,神仙远在上界,怎么会管到凡间来呢,但是于桑阳并没有表露,而是继续问道:“哦?能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吗?” 那人道:“去年开始,一伙相貌奇特之人来到天山,后来他们说天山有宝矿,于是就开始撅洞挖矿,他们就开始大量雇佣附近的村民,我们村、西北沟、东北沟、南山村、腰道村好多村民都去了,他们给的是黄金啊,看,就是这个。”说着,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金块,然后接着说,“我们很多人因为贪财就都去了,但是后来我们越挖越深,矿井塌陷了,埋了很多人,我们意识到,这一定是天山神明发怒了,天山的宝藏,不能随便挖掘。” 于桑阳听得七上八下,罹淇儿问道:“那依不拉音也去当矿工了?” “他没有,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去,一直阻拦,后来出事之后,我们都不去了,他还特意表扬了我们呢!” “那他怎么会失踪呢?” “是他的女儿先失踪的。”旁边一个消瘦的青年站起来,道,“米力亚木是我们村子最漂亮的姑娘,神明无知,不应该惩罚她的!” “住嘴!”壮年人呵斥道,“不许侮辱天神!”青年人不再说话。 壮年人道:“前些天,他的女儿米力亚木离奇失踪,依不拉音寻找了附近的山谷和村子,都没有米力亚木的消息,我们也都帮着出去打听了,但都没有消息。昨天依不拉音出门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因此,我们几个青壮年才早早地起来,打算研究一下去寻找依不拉音。” 对于桑阳等人来说,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依不拉音,如今主角不在,只好先想办法找到依不拉音。老少几人简单合计了一下,易无悔尖着嗓子道:“你们说,依不最有可能去哪里呢?” “不知道啊!”壮年人一脸愁云,“自从那伙人来了之后,整个天山都变得怪怪的,说不定……”壮年人露出惊悚的神色,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于桑阳安慰道:“你不要害怕,能说说那伙人的来历吗?长什么样子?” 壮年人道:“那伙人长得极其古怪,不像正常人,他们金发碧眼,紫面獠牙,一个个都十分高大,有这么高!”说着他伸直了胳膊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有几个头头更是高大,有两个人那么高,他们采集天山里面的黑矿石和白矿石。” “这两种矿石是不是都可以燃烧?”易无悔钻研炼丹多年,突然眼睛一亮。 “对!”壮年人道,“就是因为可以燃烧,所以才发生了爆炸,矿井坍塌,出了那件事。”壮年人面露哀伤。 易无悔道:“这伙人十分可疑,需要仔细看个清楚!” 于桑阳补充问道:“依不有可能是去了矿山而没有回来?除了矿山,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壮年人思索片刻,道:“刚才我们也研究过了,矿山是最有可能的,除了矿山,那就是神庙了,依不拉音也有可能去神庙,因为他老说我们去挖矿,惹怒了天神,应该去神庙谢罪。” 于桑阳又仔细盘问,经过反复确认,于桑阳确定依不拉音最可能的去处是矿山和神庙,于是和易无悔商议,让罹淇儿和高长久在此照看左青,他和易无悔分别前往两地寻找依不拉音。 易无悔晃了晃小脑袋,道:“不可,你留下,淇儿跟我走。”于桑阳一愣,易无悔接着道,“左青命在旦夕,一旦萎猖烟发作,你觉得他俩能压制地住?” 于桑阳点头称是,“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我在此等候。” “这就对了!淇儿你去矿山吧,我去神庙溜达一圈,看看上古的那几位遗容,呵呵呵——”说着摇头晃脑,仰天嘲笑,将破扇子晃了晃,脚下立刻起一道微风,然后脚踏清风而去。村子中的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易无悔的背影,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罹淇儿看着易无悔御风而行的神通,抻了抻高长久的衣角,道:“小高,你看易无悔师叔的本事这么大,刚才一路上他也不帮忙,都是你师父催动法力,太不像话了!” 高长久是个厚道的人,憨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于桑阳忽然想起,对着村子里的人道:“敢问矿山在何处?” 壮年人叹息一声,道:“哎,去年只有一处,如今到处都是。你出了药王谷,翻过北边的山顶,沿着南天山和中天山的山谷地带向西走,大洞几十个,小洞不计其数。” 罹淇儿听得头皮发麻,问道:“那怎么找啊?” “虽然矿坑众多,但是依不拉音昨天才出发,他虽然以前是放羊的,但是现在上了年纪,也走不动了,就算走也出不了一二百里。”壮年人道。 “好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罹淇儿迅速御起紫电九龙图,脚踏宝图而去。村子里的人再一次惊呆。 高长久留下来与师父一同照看左青,村子中的人看到易无悔和罹淇儿的神通,都知道他们是天下的修士,都是了不起的人,态度像对待神明一样崇敬。有人邀请他们前往自己家中歇息,于桑阳本想拒绝,但是考虑到左青的身体状况,忽然问道:“依不拉音的家是哪个?我们直接去他家里等候吧!” 在村子中人的指点下,于桑阳和高长久寻找到了依不拉音的家,依不拉音年轻时以放羊为生,后来做了采药行医之人,在天山一带也小有名气,也正因如此,易无悔才会想到他。 于桑阳等来到依不拉音的家中,所谓的小院并不成院子,只是低矮的石墙简单的围城一个院落,说是石墙,更像是随意堆砌的石块,即使不走正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时迈进去。 但是于桑阳出于礼貌,还是选择了在两块高高的大石头中间走进院落,因为他认为,那应该是正门。 依不拉音的房子也是全部由石头砌成,窗门都没有关,窗前晾着各种从天山采摘下来的奇珍异草。房前摆放着好几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石头上有的晾着特产草药,有的摆放着依不拉音行医的药箱、工具,有的还放着一些锄头、铲子等。 于桑阳感谢了村子的人,道:“主人不在,我们便不进屋了,我们在这外面等候吧。” 高长久将外衣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将左青放下,此时的左青脸色铁青,已经昏迷不醒,皮肤的毛孔中散发着丝丝黑气。只有轻微的心跳,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章十九 天山的伤痕 罹淇儿飞出药王谷,驾御紫电九龙图直接向北方而来,脚下一道道东西走向的山岭参差错落,重重叠叠。越过重叠的山岭之后,前方的山峰逐渐高耸,遥遥望去,不远处的山巅绵延着在云端若隐若现,仿佛一条巨龙,横亘在苍穹之间。 罹淇儿按照女儿河村民的指引,沿着天山山脉向西缓慢飞行,仔细观察。 此时的罹淇儿身在天山山脉之中,偌大的山脉起起伏伏,峰峦叠嶂,有的挺拔巍峨,有的匍匐在地,有的孤峰独立,有的分出很多道山梁。山峰千姿百态,山谷也各有魅力,虽然药王谷幽深闭静,但是药王谷只是无数山谷中普通的一个,有的山谷宽敞开阔,有的则狭长闭塞,有的弯弯曲曲,有的宛如盆底…… 而山谷、山岭之间,时而点缀绿水清泉,时而点缀皑皑白雪,密林与怪石齐生,劲草在风中摇摆,偶尔有金雕雪豹出没,忽然又见成群的盘羊饮水,天山神境,鬼斧神工,自然造化,万物有灵。 正观察之时,罹淇儿忽见前方山头被浊气笼罩,天山山脉地势高挺,蓝天白云,格外清新,但是很明显可见前方的空气比较浑浊,仿佛一层烟雾笼罩,天空灰蒙蒙的,山岭也被笼罩上一层薄纱。 罹淇儿暗暗吃惊,因为早在火岩窟中她也曾亲眼见过萎猖烟的可怕,面对未知的浊气不敢大意,于是提高了警惕,掩住口鼻,小心翼翼靠近浊气。 近些时,才发现,浊气不是萎猖烟,更像是尘土,或者是某种东西燃烧之后的烟尘,因为没有被风吹散,就弥漫在此。 罹淇儿在浊气中缓缓催动紫电九龙图,越过山梁之后,赫然发现,一个天坑触目惊心,足足将半个山头沉陷下去,深不见底。 从东侧看,还是一座完整的山峰,但是从上边看,半边山峰像是一个破烂的瓢倒扣在那里,西侧的深坑实在过于巨大,仿佛整个天山山脉的巨口,口中吐纳着滚滚浊气。 “难道这就是那次事故造成的吗?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深埋地下?”罹淇儿的心情无比沉重。 罹淇儿沿着深坑的边缘缓缓飞行,并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入口,仔细看后,罹淇儿觉得这个巨坑像是直接塌陷下去的,而入口则在其他地方。 想毕,罹淇儿继续催动紫电九龙图向西寻去,一边走着,罹淇儿不禁发现有的山峰下会有一两个洞口,有的山谷中也会有竖井,偶尔会有一两个较大的洞口,格外引人注意。黑幽幽的洞口仿佛斑点,零星的分布在天山的条条山脉之上。 罹淇儿抬高了紫电九龙图,身形停在高空之中,向下张望,不禁毛骨悚然,那巨大的深坑,仿佛天山溃烂的皮肤,仿佛生机勃勃的肢体上被贯穿的伤口,那无数大大小小的漆黑洞口,犹如健康肌肤上的病变、黑斑。 这是天山的伤痕,这是天山的伤痛! 到底是什么人要在天山上打洞,他们想得到的矿石是用来做什么的? 罹淇儿想不明白,太多的未知让她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可怕。 很久很久,罹淇儿回过神来,开始靠近每一个洞口,寻找蛛丝马迹,因为她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依不拉音,其他的事情暂时也想不明白,只能等回到黔灵山向师父复命时再议。 罹淇儿找遍了方圆一二百里的所有洞口,但是都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活动的踪迹,似乎围绕那个大坑附近的所有矿山都停止了采矿,而且很多天没有动工了。 此时,天色已经快到中午,罹淇儿落在一个较高的山头,收了紫电九龙图,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随手掏出一块干粮,一边吃着,一边看山下的矿洞和远处的山峰。 歇息片刻,罹淇儿想着是回药王谷,还是继续向远处寻找。因为,如果按照依不拉音自己的脚程,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这么远的,但是他想起采矿的那些人可疑的模样,于是突然想到依不拉音可不可能被人掳走或者遭遇不测? 因此,罹淇儿决定起身继续向更远的地方寻找一番。 另一边,易无悔踩着风径直往天山神庙的方向飞去,天山神庙位于南天山中部连绵的几座山上,神庙一共八座,有的在山脚,有的在山腰,有的则在山巅。 易无悔几十年前曾经来过这里,看着每一道山的轮廓,看着那一座座巨石砌成的神庙,心头百般滋味,他从山下的神庙一间间掠过,里面除了几座神庙之中有守庙人之外,并没有依不拉音的踪影。 易无悔继续向山腰的神庙走去,然后越过山梁,到另一座山上的另一座神庙观察,一口气又走了六座神庙,不但没有依不拉音的身影,连个守庙人都没有了。易无悔毫不留恋,甚至露出不屑的眼神,继续向最后的神庙走去。 只剩下位于山巅的最后一座神庙了,那座神庙是所有神庙里最破旧的一座,因为他是最古老的一座,里面供奉着天山最古老的神祇,或者说那已经是神祇的神祇,传说中的传说了。 因为太过古老,亿万年前的人们都不知道神庙是何时所建,今人更无从知晓,里面的神像雕塑早已破败不堪,墙上的壁画隐约可见凤凰、太阳和神的轮廓。 易无悔走近神庙,隐约听到里面呜呜泣泣的声音,乍听像是风声,或是小动物低声嚎叫,但仔细听却可以听得真切——有人在祈祷。 “天山的上神啊,您的子民不肖,做了对不起神明的事情,惹恼了上神,所以您才降下那场灾难,让无数人的肉体和灵魂埋进您的怀抱。至高的神明啊,您的子民不肖,理应受到惩罚,但是我的小女是无辜的,你不应该带走她啊,把她还给我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小女的归来……” 易无悔一边听着,一边觉得有趣,摇着破扇子走近观看,不错,神庙中的人正是依不拉音。 但见依不拉音衣衫已经破烂了——但比易无悔的要好多了,估计是上山时候刮坏的,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羊皮帽子,面容十分憔悴,一绺山羊胡凌乱不堪。 依不拉音仍然在那里祈祷着,易无悔听了一会儿,发现依不拉音总是重复相同的话,易无悔终于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依不!看看我是谁?” 依不拉音正在祈祷,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以为听错了,抬头望望只剩下一个底座的神像,发现没什么动静,确信自己听错了。 易无悔叫了三遍,依不拉音终于确信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兴奋地对着空气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明啊,您终于回答我了,我知道您没有抛弃我,快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回我的女儿……” “啪!”易无悔气地跳过来拍了一下依不拉音的肩膀,然后“咣咣”踢了他两脚,依不拉音这才回过头来,看见易无悔。 “猴,猴无悔,老朋友,是你啊!”依不拉音激动地说。 易无悔气地直蹦,“老疯子,你是真记得,还是假记得啊,老人家我姓易!” “是的,我记得你,我们一起去天山采过九籽雪莲,你说你要救你的猴崽子,结果给了你六颗,我自己才留三颗。”依不拉音说道。 易无悔用扇子指着依不拉音,道:“好你个老疯子,你还真记得!” 依不拉音突然道:“老猴子,你是神明派过来的吗?” 易无悔气道:“呵呵,我是猴崽子派过来的!”说完,心中想起了于桑阳。 “胡说!”依不拉音立即阻止,“我在这里祈祷神明,请神明搭救我的女儿,你就出现了,你一定是神明派过来的。” 易无悔不与他争辩,问道:“你的女儿怎么了?” 依不拉音突然变得十分哀伤,道:“她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一定是神明为了惩罚采矿的人,错误地伤害了我的女儿,你知道的,我一直反对他们采矿,我没有参加采矿,米力亚木也跟我一样,反对采矿。神明一定是搞错了,神明不应该把我的女儿带走的,神明一定是搞错了……” 易无悔看着依不拉音实在可怜,督促着道:“嗯嗯嗯,我受了神的旨意,来搭救你的女儿,你的女儿现在就在家里,但是她现在受了重伤,需要你来医治,所以我才出来找你,快跟我回去吧!” “什么?米力亚木在家里!太好了!”依不拉音兴奋起来,“我这就回去!果然神明开眼,上天有灵!”一边说着一边跑出神庙,沿着下山的小路狂奔,也不管易无悔。 易无悔用破扇子无奈地挠了挠头,随后将扇子向外一掷,破扇子瞬间变大无数倍,犹如一片方舟,飞在半空中,易无悔跳上扇子,然后运用元气将依不拉音直接拉到扇子上来,依不拉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坐在扇子中间被易无悔载着飞速赶回药王谷了。 章二十 冰茄香之毒 “这是谁?”依不拉音指着左青,怒气冲冲地问道,“他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呢?老猴子,你骗我!你骗我!” 于桑阳赶忙安慰道:“老神医,老神医,您消消气——” “我不老!”说着,依不拉音将自己的羊皮帽子摘下,油黑的头发闪闪发光,微微渗出的汗珠装饰着憔悴的脸庞,格外显出几分倔强和精神,“你们为什么骗我?你们不是神明派来的。” 于桑阳瞪了一眼易无悔,解释道:“他,嗯——”于桑阳想了想怎么形容易无悔,“这个老猴崽子一向不正经,喜欢开玩笑,是这样,我们这次来找您确实人命关天,这个孩子身中奇毒,马上就要毒气攻心,再不医治,恐怕就要——”于桑阳面露悲色,继续道,“我们来时听说了您的遭遇,您也放心,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您这边一边救治这个孩子,我们也同时帮您寻找您的女儿。” “我不喜欢不诚实的人!”依不拉音依然怒气未消,“我的女儿是被神明抓去了,需要用我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你们怎么去找,怎么去救?” 易无悔晃着枣核脑袋,凑到近前,道:“老疯子,你怎么疯癫起来还没完了,是你非要说我是神明派来的,我一直说不是,你非说是,你怪谁?现在你又说不是了,那你说,我到底是不是神派来的?” “不是!”依不拉音斩钉截铁。 易无悔哑口无言。 于桑阳还想继续解释,这时候,高长久跪在了依不拉音的面前,“前辈,我这位老兄弟危在旦夕,我师父经常教导我医者仁心,我真诚地恳求您施以援手,救救他吧……”说罢,高长久连连叩头。 依不拉音见高长久这般模样,心头也不是滋味,这时候,突然听到左青“哼哼呀呀”地呻吟起来。 高长久赶忙上前,“老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疼——”左青咬着牙,使劲儿挤出一个字。 于桑阳也过来,施展出全身元气,灌注到左青体内,帮助左青运行精血、气息,左青的气色微微缓过来一些,黑色也似乎淡了一些,左青再次昏迷。 “他是被疼醒的。”依不拉音皱着眉头说道,“他快不行了,死亡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他身体的功能也在一点一点失去,这失去的过程非常的疼。” 高长久看着左青昏迷的样子,似乎左青在梦中做着激烈的战斗,眼珠在不停地旋转,面部也不住地抖动,身体时而发出一阵激灵。 依不拉音不用近距离看,就已经断定左青没有救了。 高长久心头热血翻滚,脑中充斥着悲痛和绝望,方圆境的实力让他的身体周遭聚集满了元气,身体的精力无限暴涨,充斥着他的心窝和脑海,高长久痛苦极了,泪流满面,痛彻心扉,看了看左青,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依不拉音,“师父,前辈,不要放弃啊!” 高长久的嗓音带着抽泣,带着哀求,带着不甘和——恨意。 是的,那一刻,所有人,于桑阳、易无悔和依不拉音,都感觉到了高长久气息中隐藏的恨意,那种恨意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一个莫名的存在,也许是命运,也许是神明,也许是未知的敌人。他们能够感觉到高长久那种恨意的坚定,如果左青离去了,高长久一定会把那股恨意发泄出来,不管对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明,还是某种未知的强大敌人,他都会毫不畏惧,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依不拉音走近高长久一些,凝重地说:“我的女儿失踪了,我可能失去她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我……”依不拉音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于师叔,于师叔,快救人!”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接着一道紫光射进屋中,罹淇儿风尘仆仆喘息着,紫电九龙图上驮着一个姑娘。 众人见那女子已经昏迷不醒,身上隐约可见被捆绑过的痕迹,修长的身材羸弱不堪,衣服上、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尘土,细眉如丝,秀目紧闭,鼻梁高挑,唇齿紧咬,鼻翼微动,胸脯起伏,似乎在努力呼吸。 于桑阳等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依不拉音猛然跑上前去,将女子抱在怀中,大声呼唤:“米力亚木,米力亚木,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依不拉音将米力亚木放到床上,手搭在颈动脉之上,神情由焦急变得沉思,然后竟然逐渐变得惊悚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罹淇儿看了看眼前场景,道:“您就是天山神医依不拉音?”依不拉音没有回答,于桑阳微微点头,罹淇儿继续道,“我前往矿山附近查看,看到了天坑,但是附近百里没有任何人,于是我继续向更远的地方走了走,在一片核桃林中发现有一处营地,我看到了妖族……” “妖族?”于桑阳和易无悔都警觉起来。 罹淇儿继续道:“是的,就是村民们看到的那些来采矿的,那些身材高大,长相奇特的人其实都是妖族的奴隶,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开了智化,有了人言,能够像人一样做事,我在核桃林营地里看到了六只妖奴,他们正在商量要给某个妖王赠送礼物,来避免被追究什么责任,似乎矿坑的塌陷对他们影响很大。” 于桑阳一边听着一边显得面色凝重,易无悔摇着破扇子若有所思,罹淇儿转身对着依不拉音继续说道:“我后来发现,他们说的那个礼物正是您的女儿,当时她被捆绑在阴暗的树洞里,已经昏迷不醒,我杀死那几只妖奴后,不敢耽搁立刻将她带了回来。” 依不拉音此时已经镇定下来,面容沮丧地对罹淇儿说:“感谢你救回了我的女儿,让我能够见她最后一面。” 罹淇儿大惊,“前辈,此话怎讲?她……” 依不拉音摇摇头,“没救了,没救了,她中了和那个孩子一样的毒——冰茄香。” 于桑阳心头一动,暗思:“左青身体里的是萎猖烟之毒,为何依不拉音称之为冰茄香,他的女儿难道也中了萎猖烟?——不好!”于桑阳知道萎猖烟的厉害,飞速上前按住米力亚木的脉门,此时隐约可见丝丝黑烟在女人洁白的毛孔中缓缓渗出。 米力亚木昏迷不醒,面容抽搐,显然十分痛苦。 于桑阳将元气灌入米力亚木体内,但是突然觉得奇怪,米力亚木体内的毒气虽然和萎猖烟极像,但似乎没有萎猖烟那般强横,于桑阳以元气进行试探,这股毒气更像是弱化版的萎猖烟。倘若是普通人身中萎猖烟,则在几个喘息之间,可能就灰飞烟灭了,米力亚木也是普通人,但是体内的毒似乎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而且似乎一直维持在这样的状态。 于桑阳将疑惑诉说出来,并问依不拉音:“神医,你说的冰茄香与萎猖烟是同一种东西吗?” “什么萎猖烟?”依不拉音摆摆手,道,“那只是异界的冰茄香。” “哦?”众人都是大惊,于桑阳见到左青之前并没真正见过萎猖烟,只是在书中见过萎猖烟的记载,但是书中所记,萎猖烟乃上古奇毒,来源正是异界。距今已有亿万年,后世更无人知晓。 依不拉音道:“天山上古老的青阳神曾经教导我们,冰茄香是南洋中的一种特殊植物,其长相与茄子秧极其相似,但是却并不结果,它的叶子在成熟之后,水分散发,然后整片叶子如同冰雪一般洁白,用火点燃就可以产生香气。这种香气让人麻醉,曾经我也采集过一些,专门用来给病人止痛,但是依赖性极大,我便很少使用了。” 依不拉音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喃喃道:“冰茄香少量使用是药品,如果大量使用,或者吞食,就是毒品,而且没有医治办法。” “难道萎猖烟也是冰茄香燃烧的烟雾吗?”于桑阳问道。 依不拉音摇了摇头,“不全是,但也算是吧。传说在上古时代有异界大能来到我们的世界,得到了几粒冰茄香的种子,拿到异界种植,后来在战国时代就出现了萎猖烟,我们的世界遭受了灭世之灾,过往的许多历史、许多文明都在那场灾难中消失了……” 依不拉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带着锁的箱子,层层打开之后,在厚厚的油纸中包裹着一撮雪白的冰茄香碎叶。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冰茄香,正欲仔细观看,没想到依不拉音直接取出火折子,将冰茄香点燃,众人大惊。 章二十一 只能活一个 依不拉音一边点着冰茄香,一边对着米力亚木絮絮叨叨,“孩子,天山的神明需要你到天上去,但是你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呼——”一道劲风突然刮过,将已经逐渐燃烧的冰茄香碎叶吹灭,易无悔举着破扇子骂道:“老疯子,你又开始疯癫了不成?” 虽然冰茄香被易无悔快速吹灭,但是燃烧的瞬间也释放了些微的烟雾,烟雾雪白,在空气中氤氲,众人不觉闻到,只觉得微微香气中弥漫着丝丝呛人的味道。幸好是冰茄香,不是萎猖烟,而且极淡、极少,所以并无大碍。 依不拉音怨愤地道:“老猴子,你干什么?她不行了,她吸食了太多的冰茄香,无药可救,只能痛苦的死去,虽然我这样做是饮鸩止渴,但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 看到依不拉音这般模样,于桑阳的心头也十分沉重,高长久、罹淇儿都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大家本是抱着希望来找因不拉音救治左青的,现在不但左青救不了,人家自身也摊上了不幸,而且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前——辈,我——我有办法——救你女儿——” 众人回头看去,左青忍着剧痛,脸部已经扭曲,虚弱地断断续续地说:“师父,能不能把她身上的毒气引到我的身上?” 每一个字都仿佛油锤灌顶一般重重砸在每个人的脑海,于桑阳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易无悔的眼睛上瞬间闪了一道光,但转瞬就消散了。罹淇儿、高长久和依不拉音都呆呆地看着左青,突然,高长久凝眸望着于桑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师父,没有这样的方法吧?” 于桑阳握了握拳,犹豫着没有回答。 高长久盯着左青,不住地摇头,流着泪,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因为师父的犹豫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左青强忍身体上的折磨,此时他的四肢已经不能动态,甚至脸部的表情也不听使唤了,使劲地挤出一丝微笑,笑容显得那样艰难而又坚定,左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大哥,没事,十年了,值了。” 说罢,左青紧紧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有一滴浊泪在眼角溢了出来。 所有人都低头不语,易无悔手中的破扇子越扇越快,带动着空气也流动起来,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气氛变得更加失落、孤寂、苍凉。于桑阳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别扇你那破扇子了!” 易无悔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失了态,又见于桑阳认真起来,于是不再摇晃扇子,沉了沉气,道:“二位神医,只能如此了。救一个总比都死了强!” 依不拉音想了想,双手合十对着左青道:“青年人,你一定是天山的神明转世,我和米力亚木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但是我们不能用你的性命换取自己的性命,就让万恶的病毒冲着我来吧,把毒气引到我的身上,让你们获得健康和幸福。” 于桑阳拍了拍依不拉音的肩头,“老神医,使不得啊,况且我们也没有办法把毒气引到你的身上,倘若可以,我早就把这孩子体内的萎猖烟逼出来了。” 依不拉音大吼着:“造孽啊,造孽啊,难道这也是神明的安排吗?” 易无悔道:“没办法啊,只能这样。” 依不拉音道:“精血相交,气息相融,元神相通,双修之后,虽无夫妻之名,却也有夫妻之实,如果他俩都能好好的也是一段姻缘,可惜只能,只能,只能活一个……”依不拉音痛苦地说出事实。 于桑阳低着头道:“你的女儿中毒较轻,只是冰茄香,左青体内是更凶猛的萎猖烟,而且有十年之久,所以先把全部的毒气都引到左青体内,先救你的女儿,然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救左青。” 依不拉音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准备吧!” 说着,依不拉音立刻整理屋中的杂物,就在这简陋的石头房子里准备让左青和米力亚木双修换元。依不拉音用被褥将所有门窗遮住,取出看家的各种宝贝,引魂香、镇魂灯、小刀子、小剪子、止血带、特殊的药丸等等,然后对于桑阳道:“于先生,我需要你用针灸之法帮他二人打通筋脉,疏通血液。” 于桑阳点头,然后依不拉音又对易无悔说:“老猴子,我需要你用强大的元气催动他们体内的元气流转,直到彼此交融,相互循环。”易无悔也答应。 然后,依不拉音对着罹淇儿和高长久道:“二位年轻人,我需要你们做两件事。”二人郑重听着,“你们一方面要在我家的院子周围护法,不要让任何妖魔邪祟靠近,另一方面,需要烧一大锅开水,一会需要给他们两人擦洗身子。” 罹淇儿、高长久点头答应,刚要出屋准备,依不拉音不放心地再次叮咛:“你们一定要仔细,稍后我们做精血相交和气息相融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如果引出他们的元神,就会同时引来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有些是看得到的,有些是看不到的。”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放二人走出屋外。 这时候,易无悔抖了抖破扇子,瞬间依不拉音所谓的院墙——那些石头飞了起来,又落在地上,但是落下之后看似杂乱,其实都改变了原来位置,形成密密麻麻的阵法,易无悔对于桑阳道:“师兄,啊!”然后指了指院子四周的阵法。 于桑阳立刻双手舞动,结了六道符印,分别打在东、西、南、北、上、下六个方位,与易无悔的阵法相互加持,将整个院子包裹起来。 依不拉音将房门牢牢关上,也用厚实的衣物堵住缝隙,然后点燃一支油灯用来照明。他先将一张被子垫在地上,然后把米力亚木和左青同时放在中间,褪去二人所有衣服,将二人盘膝对坐。 然后依不拉音示意于桑阳行针,于桑阳依旧使用之前医治左青的办法分别给二人行针,打通筋脉,活化淤血。同时,依不拉音已经摆好了其他六盏油灯,插好了三支引魂香,灯按照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位置摆放,但是先不点燃。 待于桑阳行针完毕,依不拉音分别拉起女儿的右手和左青的左手,爱怜地看了看这对青年男女,然后郑重地将二人的双手放在一起。 接着,依不拉音拿出锋利的小刀子,在女儿的右腕上划了一刀,深红色的血液瞬间溢出,沿着玉手缓缓流淌,同时,依不拉音在左青的左腕上也划了一刀,红黑色的血液在伤口处徘徊,微微有向下滴流的状态。 依不拉音示意易无悔施法,易无悔一只手拿着破扇子,一只手掐诀念咒,扇子缓缓舞动,整间屋子的气息仿佛运作一团,就连于桑阳和依不拉音也觉得呼吸轻松了许多,仿佛自己的肺腑不用工作就可以畅快呼吸。 这时,但见左青和米力亚木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二人的两滴血液渐渐流到一起,瞬间交融,不分彼此。然后那一滴血液再次分成两滴,一滴变得鲜红从伤口处流回米力亚木的体内,一滴的颜色更深了,几乎接近了黑色,同样在手腕的伤口处流回左青体内。 一滴,两滴,三滴……随着二人呼吸吐纳的更加畅快,二人的血液流动速度也越来越快,逐渐丝丝血液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之间形成不断的血流。 依不拉音不敢怠慢,点燃了六盏灯和三支香,然后把最开始点燃的那盏灯放在天枢位置,刚一放下,阵法立成,左青和米力亚木二人的身躯微震,伴随着依不拉音唱出的古老的天山神咒,二人魂魄出窍,元神相通。 章二十二 灵山缘境 左青元神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盘旋在空中,隐约感到角落里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忽隐忽现,似乎因为害羞有意躲避,似乎又在偷偷观察自己。 左青强打精神,仔细寻看四周,忽然无数个黑影面目狰狞,向自己扑来,黑影们距离自己一丈多远的时候,噼里啪啦无数闪电打了过去,无数黑影哀嚎着倒下,但是接着又有无数黑影涌了上来,一道剑光铺天盖地横扫过去,黑影消散一大片,紧接着又一群黑影席卷而来,黑色的影子们无边无际,前仆后继。 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喊道:“没想到这天山脚下的怨灵游魂太多了,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声音正是罹淇儿,忽然又听高长久大声道:“老兄弟就在里边,如今元神脆弱不堪,不能让这些邪祟骚扰到他们。”然后,滔天的剑意流动着滚滚符印,与无边的黑影大军展开血战。 左青吓得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万丈高空之中,脚下无数青山绵延万里,头上青天格外清澈,而自己正在脚踏一片白云,似乎悠然自得。 一群飞鸟在左青身旁飞过,左青玩心忽起,伸手去碰飞鸟,不料其中一只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一只丑陋的妖怪,尖尖的嘴中吐着红涎,两只怪翅扇动,阵阵腥臭的妖风向左青扑来,左青惊诧之际,跌下云头。 左青眼见自己的头就要跌落到山石之上,忽觉一阵香风扑面,整个身体落在一朵白云之上,软绵绵的舒服极了,好像棉花一般,左青躺在白云之上徜徉,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起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柔中带刚。左青吓了一跳,猛然跳起,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女子耐看的瓜子脸上,长着深深的眼窝,圆圆的眼睛,黑黑的眸子,长长的睫毛,五官凹凸有致,乌黑的头发编成一根大辫和数根小辫,小辫自然搭在两肩之前,大辫垂在身后,长过腰际。气质冷艳而又显得幽怨,神色中略有一些迷离,女子道:“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左青一时看得呆了,听到女子问话,猛然醒悟,但却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女子看左青张口结舌,怒道:“喂,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快说,你是什么人?” 左青更加纳闷,反问道:“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凭什么说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 女子气得哼了一声,然后抬起右手:“哼,你看这!”只见一条红绳缠在女子手腕之上,红绳的另一端从女子手腕上延伸出来,虽然没有实体,但隐约可见似乎有红绳的虚影在空中飘荡,左青沿着虚影一路看来,虚影的另一头正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之上,而自己的左手手腕也缠着一根红绳。 左青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嗔怒,洁白的面颊飞上两片绯红,气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左青不解其意,讷讷地道:“不知道。” 女子气得在云头暴跳,险些跌落下去,左青定了定神,想起女子刚才的问题,但是脑中却一片空白,“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一边想着,一边不觉脱口而出:“我——我叫什么来着?” “我叫米力,力量的力!”女子的声音如同名字一般充满力量,掷地有声。 左青怔了怔,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叫左青,青山的青。”回答完,左青突然想起,“对,自己叫左青。”但是其他的却想不起来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知道自己叫左青的。 女子举起右手,动了动唇,道:“我们——我们是夫妻。在古老的传说中,有这样的诰文:团圆月下,相思树底,慈眉一点,有情人终成眷属,红绳一牵,逃不过三世宿缘。”女子虽然气质冷艳,但一边说着一边羞赧地低下了头。 左青有些呆滞,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其实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一步步走近米力,举起左手,微微触碰到米力的肌肤,一股电流从二人接触的皮肤处传遍全身,酥酥麻麻,左青猛地抓起米力的手,二人顿时感觉身体也失去了形体,化作无边元气,一边是太阳之气,一边是太阴之气,阴阳交融,和合共生。 左青与米力正在彼此享受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忽然那群飞鸟折返回来,纷纷化作尖嘴黑翅的妖怪冲了下来,两团元气再次分开,化作左青和米力的实体。 左青拉着米力的手,快速向下遁去,二人落在山头之上,没想到那群妖怪竟然紧追不舍,左青大怒,放下米力,手中元气聚集,唤出一柄绝世神兵——神鹰剑。左青手握神鹰剑,招招快、准、狠,片刻就把一群妖怪斩杀殆尽,然后收了宝剑,来到米力身边。 米力指了指山顶的一块石头,道:“你看!” 左青定睛看去,石头一人多高,其中一面较为平整,上面赫然写着四句诗: 悠悠万里川峰,旌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每一个字都是用剑刻上去的,银钩铁画之中弥漫着无限剑意,左青逐句读罢,顿时心血澎湃,不禁赞道:“大气、开阔、从容,好诗句,大气魄!” 正这时,忽然一道剑气从山谷中溢出,一个声音如洪钟大吕,“何人扰我清净——” 左青、米力精神一震,想暂避起来,不料二人身形一晃,就已是另一个画面,不知道刚才那一瞬移动了几百里,还是几千里,或者几万里。 二人落在了一座山上,此山地势险要,虬松怪石,洞厅广阔,甚是奇特。洞旁的巨石之上书写着三个大字“无极洞”,巨大的石洞仿佛宽敞的院落,里面楼阁错落,待走进无极洞中,二人都大为惊讶,洞中五座大殿自上而下错落排列:无极宫,都天阁,鸿钧殿,仙翁殿,王母殿。无极洞外,有一正门,出门来有护法殿、三霄殿、地母楼、玉皇殿、道祖殿、三皇殿等等建筑。殿内门窗紧闭,蛛网遍布,大门之上均有千年未动的铁锁,锈迹斑斑早已淹没在灰尘和落叶之中。 米力感叹道:“这些宫殿是什么?里面的神祇虽然都是泥塑,但仍能感到无边的气息,那种气仿佛,仿佛创世之神。” 左青道:“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神祇,这些都是神仙吗?为何书中从未记载,也从未听过师父们讲过?那些长生境的强者飞升之后,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吗?” 米力瞥了他一眼,道:“喂,我问你呢!” 左青拉起她的手,笑道:“我也不知道,走,去看看。” 米力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跟着左青来到山前,一条蜿蜒幽深的石阶延伸下去,二人沿着石阶下山,穿过参天的松柏,已经来到山坳之中,眼前一座石桥连接着前方成片建筑。 一座三层八面攒尖顶楼阁出现在眼前,底层石砌实心台体,上塑五彩云龙,形象逼真。二层按照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每面各开一门,与八卦相对,八门之上各有一句卦语:东门“震化天堂”、西门“兑泽西极”、南门“离居五佛”、北门“坎映曲江”、东北门“艮向仙府”、西北门“乾逢龙虎”、东南门“巽会天门”、西南门“坤临岐山”。最顶层一块匾额,上书:慈航楼。 左青和米力手挽着手转过“慈航楼”,后方现一处建筑匾额上写着:“万佛楼”。为九脊歇山顶两层楼阁,第一层位于石甬桥下,分前后两部分,前面通堂七间,廊前开五门,门楣上本应各有一语,但似乎年代久远已经脱落,隐约可见最南侧门楣之上是“佛国禅林”四字。二层为五开间,开五门,中间门楣上悬挂“大雄宝殿”的匾额,内部木质地板,正面莲台宝座,看牌位得知,供奉的是三世佛和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菩萨,殿内两侧墙壁彩绘十八罗汉图。僧罗伞盖,法器悠鸣,庄严神圣。 二人从山上的院落见到诸多未知的神祇已经颇为诧异,在山坳的院落中又见诸多异样的神塑,准确的说应该是佛陀和菩萨,崭新的概念充斥着左青和米力的脑海,这是哪里?这还是我们的那个世界吗?这些神祇和雕塑为何从来没有见过?还有那些神圣的文字,每一块匾额、每一幅楹联当中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有千千万万的故事和历史,但是这些都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 二人从一座座古老的建筑中移步,米力有些微微害怕,左青将手抓的更紧了,身体靠得更近些,让米力觉得有了很多安全感。 前方忽然现出一座阴森高大的金柱门楼,古老的青砖砌成高耸的院墙,一副木刻对联悬挂左右,字迹斑斑但清晰可见,上联“任尔是盖世英雄到此亦应丧胆”,下联“凭他有遮天手段入门难在欺心”,门楣之上雕刻四字“森罗万象”。正门两侧,又各开一朱红角门,墙头之上,可见塑有狮子、仙鹤、梅花鹿等瑞兽的残骸,以及葫芦、花篮等吉祥事物的部分残留。 进得门来,可见南北对峙二楼,其中南为钟楼,北为鼓楼,二楼形制相同,皆修筑于石砌方台之上,为正方形小式大木歇山式。二人从中间拾级而上,可见古柏数株,苍翠挺拔,左右偏殿,形制相同,皆是五开间硬山式。同悬“阎王殿”匾额,其内供奉十殿阎君,判官书吏,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又有旧时绘的十八层地狱彩画依稀可见,烟雾缭绕,阴森骇人。 二人继续向前,可见正殿“五岳殿”,也是五开间硬山式。两副对联分列两端,一联“爵与天齐主,功司地藏王”,另一联“只道世间无苦海,哪知头上有青天”。殿内供奉五岳大帝,地藏王菩萨,以及黄家四将。 当看到“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黄飞虎”的字样时,左青和米力都觉得毛骨悚然,有名有姓有地址,这样的神祇已经不像是传说中的存在了,似乎就在身边,但是那些名字、那些封号、神号却从未听闻。 二人毛骨悚然,不敢多留,立即寻路下山,此间又见诸多建筑,还有引于山间的各种洞窟,有的上书“万仙洞”、“冰溜洞”等字样,有的上书“神通奥妙”、“道法自然”等术语。 行至山下,二人回望山间,只见山川巍峨,三面环抱,一片郁郁葱葱,松柏参天,完全看不见山中建筑,但隐约可以感觉到山中有无上的仙法和无比强横的力量隐藏其中。 山下有小河依山而流,小河不宽,跨步迈过,河的这岸连着山,那岸地势宽敞平坦,像是古时宽阔的大路,但不知多少年没有人际,路上早已古柏参天,有多人之粗。 再前行,有一高大牌楼,四根柱子与松柏同粗,牌楼顶端可见残破的单檐歇山顶高出树梢,四个古老的文字依然可见:灵山缘境。 章二十三 夫妻石 灵山缘境。 左青和米力同时读出牌匾上的文字,然后互相对视:“这里是灵山缘境。” 然后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左青道:“这里可能不是我们的世界,这是另一个世界。” 米力想了想,道:“很有可能,天山上的神庙中也有很多神像,但都和他们不一样,那是我们最古老的神祇,如果这里的神像是我们的世界,那他们该有多么古老——” “天山?”左青听到天山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去过那里。” 米力皱了皱眉头,将手从左青的手中挣开,嗔道:“你到底记不记得过去?” 左青怔然,仔细回想,但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哼!”米力气冲冲地向前走去。 左青挠着头,一边想着米力为何生气,一边想着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一边快步跟上米力。 忽然,前方又现一座院落,二人驻足观看,院落门楣之上青底金字书写着“涌泉寺”三个大字,院门破旧,一边已经倒塌,一边半掩着。 二人从倒塌的一侧进入涌泉寺,院中建筑依山而建,正前方一座小殿,没有名字,没有供奉,空空荡荡,穿过小殿,后方可见三排大殿,一排高于一排,最后一排只有一座大殿,巍巍然仿佛立于山巅之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因为最后一座大殿位置极高,在下方就可以看到巨大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至圣先师”。最下方的一排殿宇则可以看到匾额上写着“九圣祠”。 米力道:“我们去看看!”说着径直走进九圣祠,左青赶忙跟了过来。 九圣祠中依然蛛网遍布,尘土覆盖了很厚的一层,二人抬头观看,正中一位战神,蝉眉凤目,长髯垂胸,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气势漫天。左右各有四位神像,有的手持书卷,似乎在吟诗作对,有的手持酒杯,慷慨豪饮,有的手持兵书令箭,指点江山,有的则闻嗅草药,苍老慈祥…… 米力看着这些神像,道:“这些神像看起来和天山上的神像倒有些许神似,比那些创世之神和佛陀菩萨要真实得多了。” 左青点头道:“我也有此感觉,但是并不认识他们,难道他们是这个世界近期飞升的仙人吗?” 米力摇摇头,继续向上走,忽然看到涌泉寺外一块高耸的巨型岩石,仿佛小山一般,拔地而起,四周陡峭,米力一时间看得呆了。 左青走过来,本想继续上台阶,到上面的一层殿宇中,不知道米力在看什么,驻足一看,不禁心驰神往。 那巨石高有数十张,虽是一块,但却看似夫妻二人结伴而立,又像夫妻二人拥抱对视,形象逼真,如同两位天神拥抱。巨石之上虽然风化严重,但刻有八个大字依稀可见:相依为命,岿然屹立。 二人走近一些,听到哗啦啦流水声,原来在巨石脚下有一处泉眼,水流旺盛,不知流了多少年,泉水汇入山边小河,让河水更加旺盛。 米力站在巨石面前,双手合十,仿佛在祈祷。 左青也恭恭敬敬对着巨石施了一躬。 “哦,是人类吗?” 左青和米力同时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瓮声瓮气的苍老声音说了一句话,“难道是神像复活了吗?”米力第一个这样想,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左青突然道:“是巨石,是他在说话。”左青用手一指面前的巨石。 米力看去,只听巨石仿佛动了动,同样瓮声瓮气的苍老声音,但是这个有点沙哑,像老太太,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又来人类了吗?我已经十七万年没有见到人类了,快让我逗一逗。” 然后听那个老头的声音依旧瓮声瓮气地缓慢地说:“别胡闹,一万年前就来了一个人类,但是刚才你睡着了,所以没看到。” 左青和米力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听到他们把“一万年”说成“刚刚”,更是吃惊。 这时,听到老头那块巨石再次说话,“人类,孩子们,近些来,近些来,近些来。” 巨石仿佛家中的老者呼唤自己的晚辈,连续唤了数声,左青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然后拉起米力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二人来到巨石脚下。 “千里姻缘一线牵。”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好了,太好了,月下老人还在,那么叶天中那孩子也应该还在……”忽然,整块巨石仿佛有些激动,竟然颤抖起来。 左青和米力则感觉像是地震一般,但听到老头的声音时,地震就停止了,老头道:“孩子们,你们能够结成夫妻,乃天地造化,缘分匪浅。来日共度苦难,共担共勉。” 左青听在耳中,融化在心里,心头热血澎湃,手腕上的红线更加显现,米力也有相似感觉,开口问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吗?” 左青拉着米力跪在地上,对巨石叩首:“感谢前辈指教。”米力也跟着一拜。 然后左青伸出三根手指,注视着米力,郑重地说道:“虽然——虽然我还想不起过去的一些事,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这是哪里。但是,诸天神明在上,二位前辈为证,我左青已与你米力红线相牵,结为夫妻,则永世不变,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米力热泪盈眶,同样伸出三个手指,对着左青郑重说道:“天地为鉴,山河为证,我米力愿意与你结成夫妻,纵使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与君绝!” 巨石中传来一对老头老妪瓮声瓮气的笑声,大地又一阵颤抖,像地震一般。 老头再次说道:“孩子们,日月有更替,天地有兴衰,北大荒早已不适合人类了,你们快快离去吧。” “北大荒?”左青一头雾水,问道,“前辈,这是哪?我们该去哪?” “从哪来回哪去!”老头巨石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回去?”左青问道。 老妪巨石道:“孩子,你们过来,喝一点这泉水,也许对你们有用。” 左青和米力互相看着,感觉巨石并不像使坏,走到泉眼旁边,左青捧起一口泉水,一饮而尽,米力嗔道:“你怎么喝那么快!”言下之意提醒左青小心行事。 左青喝罢泉水,感觉水质甘甜清冽,四肢百骸无比清爽,头脑也变得灵活多了,笑道:“没事的,你也喝些,这泉水不愧是神泉。” 米力见左青开心的样子,抿嘴一笑,眼中清波闪动,也用手接了一些,然后喝进,顿时感觉泉水清冽,沁人心脾,醒神洗脑。 “嘿嘿,好喝吧!”左青憨笑着,趴到泉边用嘴对着泉眼咕嘟咕嘟喝了个够。 米力看不下去,用手沾了点水,抖在左青脸上,笑道:“你当吃饭呢,喝这么多,都喝饱了!” 左青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和嘴上的水渍,笑道:“真好喝!你也多喝点!”然后也沾了点水弹在米力身上。 米力也不示弱,将水扬了起来,水花飞溅,左青则对着扬水,一对青年男女竟然快活地玩起水来,丝毫不记得周遭事物。 待米力依偎在左青身上,撒着娇道:“你看看,都湿了!” 左青忽然坐起,对着巨石行礼,“感谢二位前辈赏赐神泉之水。” 左青等了良久,也不见巨石再发出任何动静,左青接连问了数遍,巨石依然没有回音,又像真的石头一般。 米力也觉得奇怪,走近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对左青道:“可能他们只是神明附身,现在神明走了吧。” 左青道:“不管怎样,他们都值得我们尊敬!”说罢,左青又拜了三拜,米力也跟着拜了三次。 随后,米力道:“那上面的字不知道是何人所题,但是这块巨石应该还没有名字吧,不如我们就叫它夫妻石。” 左青挽起米力的腰,两人相拥对视,姿态仿佛那巨石一般,道:“好名字,就叫它夫妻石!” 二人相拥,相吻。 章二十四 梦里梦外 左青和米力二人在夫妻石前热吻,忽然,天空中传来浩荡的歌声,歌声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浩荡缥缈,但又震人心魄。 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将左青、米力团团围住,二人紧紧相拥,共同抵抗突如其来的危机。 左青再次亮出神鹰剑,强大的神兵与天上的气息对抗,米力躲在左青身后,但是天上的气旋越来越大,左青催动神鹰剑使出了冠绝天地的强大力量,滚滚正气浩天弥漫,倘若易无悔、甚至灵剑门掌门王众允看到左青这样强大的气息,都一定会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但是,纵使左青能够发挥超越这个世界的最强力量,仍然被天上的气旋逼地节节败退。 突然,气旋再次发力,左青手中神鹰剑被震得晃了晃,稍一溜神,左青和米力双双被气旋卷起,成为没有缚鸡之力的两片羽毛,被气旋吸入高空,消失不见。 过了很久,夫妻石中的老妪故意悄悄问道:“老头子,那两个孩子走了吗?” 老头答道:“应该是回去了。” 老妪道:“哎,那是神鹰剑吗?叶天中那孩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老头道:“管他呢,天道早就变了,外面的世界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巨大的石头从此再也没有声音。 话说依不拉音的家中,三位强者连手医治米力和左青,眼见引魂香快要燃尽,两个年轻人都没有醒来,依不拉音更加着急。这时院中罹淇儿大声喊道:“师叔,还没好吗?天山野鬼幽魂太多了,我和小高快要坚持不住了!” 依不拉音愈发着急,对着天山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手舞足蹈,口中吟唱起来古老的歌谣,朴素中弥漫着力量,时而大气磅礴,仿佛天神降临,万物归一,时而悠长婉转,仿佛乡音袅袅,呼唤游子。 易无悔气急之下,将破扇子掷出屋外,以法力御使扇子扇起一道旋风,黑压压的幽魂野鬼死伤一大片,但是瞬间周围的怨魂再次补上空缺,扇子法力暴涨,扇起滔天狂风,无数鬼魅魂飞魄散,只听得黑压压的鬼魂大军中有声音凄惨地喊道:“失落之扇,那是失落之扇,快跑啊,快跑啊!”鬼魅仿佛黑云一般消退而去。罹淇儿和高长久终于得以喘息。 于桑阳仔细观察米力和左青二人的变化,发现米力体内的冰茄香之毒在和左青体内的萎猖烟之毒相遇后,仿佛走散的鸳鸯再次重逢,立刻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不同于二者的新毒,因为冰茄香和萎猖烟互相的吸引力,所以两种毒素立刻从米力的体内分离出来,最终回流到左青体内。 因为左青和米力二人的元神已经出窍,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只见二人的身体由最初的呼吸困难、发抖抽搐,逐渐变得平和。随着毒素从米力的体内逐渐清除,米力的气色逐渐变好,呼吸变得均匀,而左青体内由于毒素的累积、变异,左青的脸色在稍微平静了一会之后,突然变得扭曲,身体不住地抖动。 依不拉音的歌谣正唱到高昂之处,突然,左青大吼一声,身体猛然站起,在空中手舞足蹈,仿佛摆出各种招式正在战斗,众人大惊,于桑阳和易无悔一同按住暴跳的左青,左青被按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手脚乱挥,两位老人的身上、头上都挨了数下。 易无悔破口大骂:“呸!呸!臭小子,快给我醒醒,连老子都敢打!”好在左青已经不是手持神鹰剑那般的功力,只是普普通通的击打在二位老人身上,并无大碍。 这时候,米力也悠悠转醒,依不拉音赶忙用被子将米力裹起来,迅速将其放到里屋的床上,然后用绷带绑住米力手腕上的伤口,同时呼唤罹淇儿,“快拿热水来!”罹淇儿和高长久端着两大盆热水,闯进屋中。 米力醒来发现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不禁惊讶地道:“爹爹,左青呢?左青呢?” 依不拉音顿时愣了,怀疑自己认错了女儿,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发现这确实是米力亚木,于是哈哈笑道:“好女儿,没事啦,没事啦,你受伤了,刚才做了一个梦。” 米力确实感觉身体疲乏,脑袋沉闷,正好罹淇儿端着一大盆热水进到里屋,依不拉音嘱托罹淇儿照看米力,罹淇儿在里屋帮米力擦洗身子暂且不提。 高长久见左青被师父师叔两个人按着,依旧不断挣扎,模样痛苦万分。高长久的心头也犹如刀割一般,他来到左青身旁,轻声呼唤,“老兄弟醒醒,老兄弟醒醒——” 连续唤了许久,左青仍然双眼紧闭,痛苦挣扎,于桑阳将汩汩元气直接注入左青体内,左青猛然睁开双眼,口中大喊:“米力,米力!”忽然,左青发现身边围着几个人,仔细辨认,猛然想起,道,“师父,师叔,大哥!怎么是你们!糟糕,我怎么回到梦中了!” 高长久喜出望外,“老兄弟,你终于醒了!” 左青道:“大哥,我记得你们,上一个梦中,你们救了我,我们一起在黔灵山生活了十年。” 高长久听得愣了,易无悔用扇子“啪”的一声拍在左青的脑袋上,骂道:“臭小子,脑袋烧糊涂了吧!还做梦呢!” 左青突然身体一阵抽搐,浑身上下无比剧痛,自言自语道:“好真实的梦啊,好真实的疼痛,我要快些醒来,我要保护米力!” 于桑阳握住左青的脉门,眉头紧锁,然后冲着易无悔和高长久摇了摇头,师徒几人的脸色都逐渐沉重起来,就连一向诙谐的易无悔也僵住了眼神和动作。 左青痛得忍受不了,全身上下仿佛每一寸血肉,从内到外都在被切割一样痛苦,这种痛苦让他抓狂,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左青使劲用头撞地,口中不住地诉说,“噩梦,噩梦,快让我醒来,不要再做这个梦了!”于桑阳、易无悔和高长久都心疼不已。 依不拉音知道左青这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才会变成这样,带着感激和愧疚的心情来到左青身旁,用手按住左青的颈动脉,闭上眼睛,通过心神感受左青的脉动。 依不拉音只觉得左青体内的毒气已经不是萎猖烟了,更不是冰茄香,现在他体内的毒气更像是两者的结合体,毒性上没有萎猖烟剧烈,不会瞬间让人变成焦炭,更没有冰茄香那般温和,只会让人在昏迷中逐渐死去。但是现在的毒气更加歹毒,因为它会让人在无限的折磨中逐渐死去。 依不拉音将结果告诉了于桑阳等人,两位长老都低下了头,高长久已经泣不成声。 于桑阳轻抚左青额头,满脸慈祥地说道:“是啊,孩子,这只是一个幻梦,那边的你才是真的你,等梦醒了,你就回到现实了。” 章二十五 埋心不死 在左青濒死之时。 突然,易无悔两颗小眼珠瞪得溜圆,瞬间全身法力暴涨,然后将雄浑的法力注入到破扇子之中——实则这是一件上古法宝,名叫失落之扇。易无悔将扇子对准左青的天灵穴,猛地将全部法力灌入到左青体内。 有了易无悔强大法力的加持,左青体内的毒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不再那么猖獗,左青身体的痛苦减轻了许多。 但是,当易无悔的法力逐渐消退,左青的痛苦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于桑阳知道易无悔这样做虽然无济于事,但起码可以稍微减轻一下左青身体上的痛苦,当易无悔的法力逐渐消退的时候,于桑阳也施展全力将周身元气汇聚在一起,化一道元灵印按在左青身上,左青的痛苦再次减弱了一些。 但是,任凭两大绝世高手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左青的精力正在逐渐消退,气息也越来越弱。这说明,左青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消散。 依不拉音颤巍巍地拿出了一颗豆粒般的小药丸,道:“这九籽雪莲只剩下一颗了,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如果能让小英雄舒坦一些,也值得。”说罢直接将九籽雪莲放入左青口中。 于桑阳和易无悔感动不已,道:“老神医,这,这……” 依不拉音摆摆手,道:“不值钱,不值钱,他救了我的女儿,这点东西都不值钱……” 在九籽雪莲的药力之下,左青渐渐不再呻吟,身体上的痛苦折磨降低到了他可以忍受的程度,但是左青仍然紧闭双目,用毅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呻吟,或者嗷叫。 此时的左青,根本分不清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存在于梦幻之中,灵山缘境和夫妻石的世界再一次浮现在左青的脑海,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左青充满了疑问,但是无论什么他都无法再去探知一二了。 当米力从里屋冲出来的时候,左青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左青死了,是的,左青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除了米力。 米力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抱着左青的尸身不住地呼唤:“左青,左青,左青……”一声比一声低,然后将头贴在左青的胸膛,仿佛左青仍然有心跳,她要仔细聆听。 依不拉音和于桑阳等人见米力这般模样,知道是双修带来的结果,他们的元神必定在某个维度有过漫长的相交,因此所有人都没有阻拦米力的举动,任凭米力这样静静地贴近左青,凝聚哀思。 太阳已经西沉,暮色开始笼罩天山,整整一下午的光阴过去了,依不拉音轻轻地走到米力身旁,“我的女儿,米力亚木,左青已经为你而死,他是天山的神使,我们应该把他安葬在天山之上,最靠近神明的地方。” 米力保持着一个姿势整整一下午,听到爹爹的声音,缓缓起来,道:“爹爹,他还没死,你要救他,带他去神怒沙海吧!” 依不拉音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连连后退,道:“不行不行,那里是上古战场遗址,被众神遗弃的地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已经是我的丈夫了。”米力认真地说。 见到米力这般认真,依不拉音不知如何是好,高长久走过来,问道:“老兄弟还能起死回生吗?” 依不拉音直摇头,急的高长久手舞足蹈,“老神医,你快说啊,到底能不能救啊?” 易无悔扇着扇子,用手按住左青的心口,惊道:“有救,可以一试!” 众人皆惊,易无悔道:“这已经三四个时辰了,他的心口仍有热气,也就是说,他的元神没散!” “难道是我们给他灌输的元气产生的效果?”于桑阳道。 突然,易无悔再次将滚滚法力注入到左青体内,无限的精力遍走左青周身,左青现在虽然形同木偶,但在易无悔强大的法力之下,身体关节都动了动。 众人喜出望外,但是易无悔摇了摇头,“没用的,我刚才以全部法力注入到他的体内,但仍然换不起他的任何神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众人再次泄气,米力坚定地道:“我与他已经在夫妻石前许下诺言,纵使只做一日夫妻,也永世不分。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竭尽全力,我现在就带他去神怒沙海。” 说罢,米力就要背起左青,依不拉音拦住她,道:“好吧!他能舍命救你,就是我们的恩人,我决不放弃!” 众人都来了精神,但是不知道依不拉音还有什么办法没使出来,况且现在的左青已经是一个已死之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有一缕魂魄在心头萦绕。 于桑阳已经摸不到左青的脉搏了,但是用手扣住左青心窝,将元气灌于掌心,注入左青体内,通过元气似乎能够感知到,滚滚毒气已经侵入到左青的心脏之中,但是在左青的心房深处,仍有一丝心血纯净无暇,正是这一股心血保存了左青残存的魂魄。 话不多说,众人赶忙收拾东西,带些干粮,随着依不拉音前往神怒沙海。 神怒沙海位于天山以东茫茫的大漠之中,穿过月影峡谷,就出了天山。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面对着茫茫大漠,要找到神怒沙海并不容易,需要等到天黑之后,沿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前行,行到天地尽头,就能找到黑河绿洲,黑河绿洲便是神怒沙海的中央。 在这等待天黑的过程中,易无悔突然想起一事,于是便问米力,道:“小米,你之前说你和左青在夫妻石前起誓,那夫妻石是在哪里?” 米力道:“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后山采药的时候被人暗算,然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头脑不清醒,等我醒来就发现我是在一个梦幻世界之中,那里有……” 米力将与左青的遭遇一一道来。 章一 天山预言 “悠悠万里川峰,旌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罹淇儿重复着米力刚刚说出的诗句,不禁问道,“师叔,这样的胸怀、这样的气魄,只有谪仙的胸怀、天下第一人的气魄才能写出那样的诗句!” “老围山,老围山……”易无悔念叨着,“那是林白的诗句,老围山是世人最后见到他的地方,从那以后,世上再无林白。” “他飞升成仙了吗?”罹淇儿问。 “不知道。”易无悔摇摇头,“千万年来,关于他的传说林林种种,有人说他已经飞升了,也有人说他隐居了,还有人说他早已亡故了。但是,你们怎么会去到老围山呢?”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哪里,我一睁开眼就到了那里。”米力玩弄着自己的大辫子,道,“这个世界太奇妙了!都说长生秘境的强者顶多八百岁,寿元尽头不是飞升,就是陨落,但是刚才那人竟然能突破界限,真是没有道理!” 米力的言论惊地罹淇儿干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易无悔摇摇扇子,笑道:“玄中玄,幻中幻,这就是世界的奥妙!” 接着,米力又叙述了灵山缘境、涌泉寺、夫妻石的所见所闻,以及与左青共同喝了夫妻石下的泉水,然后就讲到如何回到了现实。 “那是什么泉水?”依不拉音惊道。 “没什么特殊的啊,就是泉水。”米力诧异地看着爹爹的表情。 易无悔撵着粘在一起的山羊胡若有所思,一会看看左青,一会低头沉思。 突然,依不拉音跳将起来,大吼道:“应验了!应验了!一切都会应验!” 众人皆惊,看向依不拉音。 依不拉音又像疯子一样上蹦下跳,口中絮絮叨叨,然后将脸分别贴到每一个人面前,似乎害怕有人听不到似的,说道:“喝了圣水的少年,会在神弃之地醒来;午夜生出白昼,天火降临世间;人们将出卖自己的信仰,魔鬼将统治人间……” 易无悔听得烦了,骂道:“你个老疯子,又在叨叨什么?” 米力颤抖着说道:“是,是真的,这是古老的天山神庙预言,天山的子民都知道。” “呸!”易无悔继续道,“这和左青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易无悔还没说完,高长久突然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看着众人,“但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老兄弟,我不管什么预言,什么仙神,什么妖魔,倘若他们真的存在,又岂会这般无情!” 高长久大铁剑嗡嗡作响,未出鞘却已在半里之外打出道道剑印,震得大漠狂沙飞起数丈之高,仿佛惊涛骇浪。所有人的心头都同时打了一道立闪,就连易无悔、于桑阳这样的强者也被高长久的“蔑神”言论震惊了。 “祸事啦!祸事啦!”依不拉音显得十分焦虑,“你怎么可以侮辱神明,神明是保佑我们的,是帮助我们降妖伏魔的——” 易无悔拦住依不拉音,岔开了话题,道:“听闻天山之上蕴藏着大量黑矿石、白矿石,你知道那些人把矿石运到哪里去了吗?” “嗯?我怎么知道!”依不拉音跟着易无悔的引导说起了矿石的事情,“我只知道那些怪人,嗯,那些妖怪雇佣了大量村子的人去采矿,然后把矿石卖到海上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等回去的时候可以问问赵九鹏他们。” “哦,谁是赵九鹏?” “就带你们去我家的那个壮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是跟着他去的。” ……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暗,依不拉音对着大漠唱起了古老的歌谣,当蒙蒙夜色将天地笼罩的时候,依不拉音对着众人道:“天山的神明曾经预言——喂,你们不能走这么快——喂,你们等等我——”后方传来依不拉音遥远的呐喊和追赶。 今夜无月,天气格外晴朗,北极星高高挂在夜空,众人向着北极星的方向疾步前行,在星光的照耀下,一行急匆匆的赶路人显得十分孤寂。 在易无悔和于桑阳两大高手的保驾护航之下,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一些野生的沙漠巨蝎、冷血鸟、九尾沙虫等小小的路障,但都轻易就被罹淇儿和高长久解决了,米力也展露了自己十重水的功力。 唯一大一点的困难是遇到了一只魔影沙妖,米力在战斗过程中,猛然精力爆发一股热血从心头涌上脑海,然后走遍四肢,米力突然感觉到了周围空气、大地、黄沙的自然元气,米力在瞬间就突破了山水境,一跃成为天海境的修士了。 “这难道也是圣泉水的刺激?”米力惊讶地道。 就在魔影沙妖准备给米力制造危险的时刻,易无悔一扇子将其扇的粉碎,元神破裂,再也难聚成型。 就这样,众人顺利到达神怒沙海。 章二 沙疗 “一、二、三、四、五。” 罹淇儿一颗一颗数着眼前的树木,甚至数了一遍不敢确信,又数了一遍,最终她只好相信眼前确确实实只有五棵树,五棵高大的白杨树。 这就是黑河绿洲。 一条漆黑的河流蛇一般地在五棵孤零零的树间盘旋缠绕,然后蜿蜒进无边的黑夜。 黑夜静得可怕,仿佛能够听到每一粒沙子在窃窃私语。依不拉音说这里是神弃的地方,沙漠之下就是上古战场的遗址,下面埋藏着刀戈剑戟,将士孤魂。 众人来到黑河绿洲,脚下的沙子格外的滑,幸好沙子之上间或生长着一株株外貌像手掌一般的小草,在河水和夜间露气的滋润下伸展开来,亭亭玉立,好像松柏一般挺拔。但是极其微小,最大的只有一寸多高,它们紧紧贴着地面,在寂静的夜色中吸收天地灵气。 依不拉音严肃地介绍道:“它们叫夜魂草,只在夜间生长,白天则蜷缩成一团,枝叶干枯,仿佛死掉的枯草一般,但是一到夜里或者遭逢雨季,它们就会枯草逢春,伸展枝叶,重新焕发生机。你们别看它们的枝叶还没有手指高,但是它们的根系深深地埋在沙漠之下,就算形神枯槁,在地下还埋藏着它们的心,心不死就有生机。” 说罢,所有人都看向了左青。 高长久把左青放到一棵树下,对着左青道:“老兄弟,在这偌大的天地间,你我都是一棵小草,但你一定是那颗夜魂草,你一定会再次醒来。” 所有的重担都在依不拉音的身上,只有依不拉音懂得沙疗之法。 依不拉音看着女儿米力,看看左青,看看众人,看看天上的星星,大声呼道:“天道要变了,天道要变了,你们这样会改变历史的!” “天道已经变了。”于桑阳冷冷地说。 第二天,红日初升,神怒沙漠被照得火一般通红,五棵高大的白杨仿佛五盏天地间的火炬,气势凛然。 等到太阳升在半空,雾气散去,沙漠突然变得异常干燥、炎热,而这时,易无悔突然喊了一嗓子,“你们看!”易无悔指的正是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上方的天空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太阳,而刚刚在东方升起的太阳则显得渺小、暗淡了许多。 米力看着西边的天空怔怔地道:“传说是真的!” 众人看向西边的天空,一轮耀眼的太阳挂在半空。 三日凌空! “传说当然是真的,三日凌空,天地浩劫。”依不拉音颤抖着说。 “别管那些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出现异境没什么稀奇,快救人吧。”易无悔道。 “好吧!”依不拉音答应一声,然后准备给左青沙疗。 依不拉音在黑河绿洲上走了一圈,其实就是围着五棵白杨树走了走,然后郑重地指着脚下的沙地,道:“就是这里,你们在这里挖一个与左青体型相当的坑,坑深一尺即可。” “我来!”高长久甩开膀子,用大铁剑的剑鞘在沙地上很快撅出一处长方形深坑。坑深一尺二寸,高长久无意间看到一颗夜魂草的根须,此时的夜魂草枝叶已经枯萎,很难想象这样枯萎的枝叶还会在夜里“还魂重生”,但是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株夜魂草的根须竟然比这个坑还要深。 然后,依不拉音吩咐将左青褪去全身衣服,米力拦住其他人,道:“我来吧。” 依不拉音气得连蹦带跳,还不等说什么,米力已经把左青的衣服褪去了,依不拉音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齿说道:“把他放坑里,埋起来吧!” “喂!老疯子,你要干什么?”易无悔也暴跳起来,“小左这孩子可是为了救你女儿才双修的,现在你不想认女婿也就算了,还想杀人灭口?你这是要救人啊,还是下葬啊?” “呸!老猴子,你懂个屁!”依不拉音毫不示弱,用手一指高长久,“你,把他埋起来!” “这……”高长久也莫名其妙,“神医,您能解释一下吗?” 依不拉音咯咯笑道:“沙疗沙疗,是沙子治疗他,不是我治疗他。”依不拉音用手指着坑里的左青,“你用沙子将他全身覆盖,四肢越厚越好,胸部半尺左右厚度,头、颈露在外边。” 高长久照做,依不拉音叫米力准备手巾两条,将手巾放在河水里浸湿,然后敷在左青额头,待手巾风干之后,两块手巾轮流交换。 一切准备妥当,依不拉音告诉众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了,神弃之地,天象异常,白天黑夜交替无偿,时间不能把控,到了黑夜,就要立刻把左青挖出来,以免受了阴湿之气。如果有风雨、暴雪,也要立刻把左青挖出来。” 依不拉音刚吩咐完毕,忽然众人都感觉晒在皮肤上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烈了,抬头看天空,东边刚升起的太阳和头顶最热的太阳不知何时变得遥远无比,光芒暗淡,而西边的太阳竟然开始往地平线之下沉去。 “不好,黑夜来了,快把他挖出来!”众人手忙脚乱地又把左青挖了出来。 结果刚把左青挖出来,西边下沉的太阳刚接触地平线,就像个皮球一般,又弹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向天空正中运行。 易无悔道:“老疯子,要不要再埋起来——” “闭嘴!”依不拉音呵斥道。 易无悔不再说话,跟着众人一起看着天上这轮太阳的轨迹,只见这轮太阳划过了穹顶,然后直接向正南方向落下去,天地之间再次陷入黑暗,北极星却出现在了西方。 原来天空和大地改变了方位,刚才的西方变成了北方。 这是怎么回事?谁都回答不了,只有依不拉音知道原因——这是神弃的地方,但没人理解,包括他自己。 这一次,众人等了很久很久,黑夜还没有结束,黎明还没有到来,按照正常的时间,应该过去了三天两夜,或者是三天三夜,谁也记不太清了,后来索性就都不计算时间了。 米力一直把左青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左青的身体,时而将头贴近左青的胸膛,聆听那微弱的跳动。 终于,在某一个刹那,一束强有力的光柱从北边的地平线上射来,光柱非常明亮、非常耀眼、非常炎热,天地之间再次沦为热土。仔细看去,原来是三个太阳并成一条直线,三轮太阳重叠在一起,强烈的光芒瞬间点燃了沙漠。 依不拉音赶忙跳起来,叫醒打盹的易无悔,其他人也惊醒了,依不拉音快速地在五棵白杨树之间找到一块位置,道:“这里。” 话不多说,高长久立刻就在依不拉音点的位置挖好了沙坑,米力将左青褪去衣服,放进沙坑,依旧将左青用滚烫的沙子埋了起来。 三个太阳一起移动,很快就移动到头顶正中,但是三个太阳还是没有分开,而且这一次的白昼无比的漫长,这给了左青更长时间的沙疗。 因为炎热加剧,左青身体的水分流失严重,更换手巾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依不拉音只好叫米力用一条手巾搭在左青额头,用另一条手巾将水滴在左青的口中,以此来加速左青对水分的补充。 就这样,众人轮番守护,仅仅抓住白昼的时光为左青进行沙疗。 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六次白昼。 左青面色上的铁青色褪去了,但仍然没有醒来,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迷失了。 章三 山羊指路 左青在夫妻石前醒来,但是米力却不见了踪迹。 刚才那个梦太过于真实,左青的头很疼,梦魇仍然笼罩着他的神经,久久挥之不去,但是他不能沉浸在梦境之中,他要去寻找米力。 左青在陌生的森林里行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森林的,在一片灌木丛中,他遇到了一只山羊,一只会说话的山羊。 山羊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歪着头缓缓地看了看左青,问道:“你是人类吧?” 左青起初被吓了一跳,但是忽然想到会说话的夫妻石,也就不那么吃惊了,恭恭敬敬地对山羊说:“是的,我在寻找一个人。” “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山羊的眼睛闪了闪光。 “是的,她是我的妻子,天下最美的姑娘。”左青道。 山羊一动不动,良久,悠悠地说道:“人类,你修行不易,这里太过凶险,速速离去吧!” 左青听山羊的话非常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只好再次问道:“请问您看到我的妻子了吗?” 山羊摇了摇头,道:“没有。” 左青有些失望,正要离去,山羊突然道:“最美的女子没有,但是最美的男子倒有一个,就在葫芦岛上。” 左青倍感疑惑,正要继续询问山羊,却发现山羊脚下生风,接着身体也化为无形,然后随风而去,左青惊诧不已,而同时,整个山峰、沟谷、灌木林都随着风飘走,只剩下左青呆在原地。 更令左青惊讶的是,在山峰飘走的同时,一片汪洋大海向自己飘来,接着一座小岛出现在自己的脚下,小岛之上布满了房屋街道,楼阁高高低低,街道纵横交错,数不清有多少户人家,也许数千,也许数万。小岛周围都是树木,茂盛如云,沿海一圈修着高大的沙堤,一排排浪花仿佛霜雪在滚动。 这就是葫芦岛吗?左青思索着,这时,整座小岛都落在了左青的脚下,将左青托起。 左青站在葫芦岛上,街道车水马龙,两侧店铺栉比,岸边有钓鱼的老翁,树下有戏耍的顽童,门前有说笑的贵妇,铺里有对饮的情侣,还有人吹拉弹唱,有人吟诗作对,有人挥毫作画…… 但是,令左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葫芦岛上竟然看不到一颗葫芦。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嚣,成群的马队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位俏丽的公子,公子皮肤雪白,温润如玉,细眉如烟,清眸似水,薄薄的嘴唇,晶莹剔透,倘若不是身形和衣着,当真与美女无异。 公子昂首挺胸,笑脸盈盈,频频向街道上的行人挥手示意,马车过处,男人们和女人们都停止了手头的事情,纷纷驻足观望。有人痴痴地看着,有人鼓掌喝彩,有人发疯一般的尖叫…… 正在小酌的姑娘给公子奉上最美的佳酿,留下小伙子干巴巴地瞅着,吹箫奏乐的则把最拿手的赞歌演奏起来,吟诗作对的为公子献上了华丽的诗文,提笔作画的把公子最美的瞬间留在了纸上。 “他是谁?”左青问旁边一位翘首远望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因为距离马车较远,看车上的公子比较吃力,被左青打扰之后非常愤怒,“汪汪汪——”龇牙咧嘴将左青臭骂了一顿。 左青吓得赶忙拉开距离,因为他清晰地听到这位青年人说的不是人话,而是犬吠,那青年人“骂”过左青之后,继续伸长了脖子给车上的公子喝彩。 左青又尝试向旁边一位妇人询问,不料那妇人听说左青不知道车上公子是谁,也恼怒起来,“嗷嗷嗷嗷嗷——”“说”了一大串,仿佛野猪打架一般嚎叫,左青虽然听不懂,但是听语气大致能够猜到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左青冷汗直流,来到海边向垂钓的老者询问,老者听到马车上的公子来了,放下钓竿,抛下左青,“汪汪汪”地奔向马车。 左青彻底惊呆了,这座岛上的人难道都不是人吗?他们为什么说的都是动物语言? “那位公子叫李开元,是葫芦岛杨岛主的丈夫,也是葫芦岛最美的男子,这座岛上的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 “谁?”左青终于听到人言,猛一回头,看见一只猫,一只会说人话的猫。 章四 牧人猫 这只猫好像没有重力一般,在空中漂着,仿佛鱼儿在水中游荡,仿佛鸟儿在空中盘旋,这是一只会飞的猫。 这只猫飞到左青的面前,开口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灵魂,你不属于这里,快快走吧。” 左青惊问:“他们都怎么了?你又是做什么的?”左青指着岛上的人。 猫说:“它们——”猫回头看了看岛上的人,尾巴一摆,缓缓绕着左青的头一边飞着一边说,“它们都是我饲养的家畜,这座岛是我的牧场,我是牧人猫。” 左青冷汗渗出额角,掌中元气涌动,神鹰剑随时准备破空而出。 猫看出了左青的紧张,两撇胡子微微上拢,嘴角弯起月牙的弧度,猫笑了。虽然是笑,但却让左青感到有些瘆得慌。猫微笑道:“人类,你不必紧张,你有灵魂,不是家畜,你应该是来自上边的世界。” 左青略微感到放心,但仍然提高了警惕,又问,“他们为何都会以李开元为精神核心?” 猫飞到左青脸前,尾巴朝下,直立起来,两只后爪站在空中仿佛脚踩平地,两只前爪像人一样抱在一起,笑道:“这是我的饲养方法,之前我一直散养它们,但是却发现它们总会团结起来,形成强大的集体,还经常会研究创造出一些新奇的东西,然后一起反抗,一起翻越围栏逃跑。后来,我发现只要控制了它们的思想,就好办多了,而李开元就是这个思想核心。它们都迷恋于李开元的盛世美貌,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追求、讨好李开元上,这样它们的精神就会麻痹,它们贪图享乐,就再也没有抵抗和暴动了。” 猫指着整座葫芦岛说:“你看,现在这座岛一共有六万多人,但我只放一个李开元,它们有的为了见李开元一面已经奔波了数天,有的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财产、权力都用来讨好李开元了,就是它们的杨岛主。这样,这座岛就可以平平安安的饲养到十万人,等那时候,我就把这十万人卖给其他世界——” “住口!”左青突然暴怒,“人乃是天地主宰,怎么能被你这等出生奴役!”说罢,神鹰剑破空而出,左青仗剑直取李开元,神鹰剑光芒闪过,李开元身首异处。 左青站在马车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提着李开元的人头,对着人群大喊:“你们都清醒一下,你们把全部精力用在他的身上值得吗?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你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李开元不会让你们的社会进步,他只会让你们沉迷于享乐,消磨你们的意志——” “啪!”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左青的额头,“汪汪汪——”人群中有一人大喊,但仍是犬吠,接着,“汪汪汪——嗷嗷嗷——咯咯咯——”犬吠猪嚎鸡叫各种声音一同响起,但都是岛上的“人”发出的声音,“人群”一片嘈杂。同时,无数石块、木块、鸡蛋、烂菜各种东西齐齐砸向左青。 牧人猫悠悠地道:“看到没,它们在我的饲养下都活得非常幸福,是你夺走了它们的幸福。” “还——我——们——李——开——元——”人群中终于有人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句人言,那人刚说完一句话,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了?” 左青被人群扔的杂物打得东躲西藏,不停用剑格挡,那只猫也发现了这个会说话的人,而这时,人群中又有人说话,“啊?我怎么会这样?”,不一时,又有女孩子揪着男孩子的耳朵说道:“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回家!”“哎哟哟,疼,老婆轻点,轻点——” 猫瞪圆了眼睛,炸起了胡子,对着左青大骂:“你敢伤害我的家畜,不要走!”说着,吹出一口强风,岛上的人群、建筑东倒西歪,左青也被吹到了半空。 这时,猫不知道从哪里抓过来一个女人,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身材妖娆,长相俊美,扔到岛上,然后对着岛上的人群说道:“她是宝宝,让她为你们跳一支舞吧,抚平你们心头的创伤。” 左青回头看去,那位叫宝宝的美女几乎不会跳舞,只是拙劣的模仿着人类的舞姿,但是这足以倾倒众生,所有人都忘记了李开元,开始疯狂追逐、谄媚这位宝宝。本来已经会说人言的那些人,又重新开始“汪汪汪——嗷嗷嗷——”起来。 左青心痛不已,满腔怒火灌注于神鹰剑上,神鹰剑光华缭绕,几道剑光直奔牧人猫。 但是,牧人猫却不急不慢,猫尾巴一摆,躲过左青的攻击,飘飘然趴在了一朵白云之上,微笑道:“人类,你有灵魂,我奈何不得你,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也奈何不得我,你还是快快走吧。” 牧人猫轻轻地对着左青吹了一口气,瞬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团团烟雾向左青涌来,烟雾之中无数狰狞面孔,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手持刀戈。 左青不敢怠慢,手中神鹰剑左右挥舞,将一团团烟雾打散。 那猫似乎怒了,仰天长啸一声,天空之上现出一只巨型猫身,似猫又似虎,但足有一座山那么大。 “猫虎真身!” 巨型猫身发出震撼天地的喊声,然后朝着左青的方向一爪拍来,左青在猫虎真身面前仿佛一只蚊子,甚至更小,他不敢硬抗,向旁边纵去,由于那只巨爪实在巨大,左青勉强躲过这一击。 却不料那猫虎真身虽然庞大,但是十分灵活,动作之快超乎想象,一爪拍空,迅速尾巴一扫,正中左青。 左青像一只小小的跳蚤撞到大树上一般,身子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被震飞数十里之远。 猫虎真身一击得手,转瞬间扑将过来,巨口一张,将左青吞进口中。 左青翻腾着的身子终于平衡下来,但十分头晕目眩,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猫虎真身的巨口之中,眼见一条巨大的舌头仿佛大地倾覆一般就要将自己吞下,左青仗着体型渺小,使出全力在猫虎真身的牙缝之中跳了出来。 左青站定身形,嫌弃地掸了掸身上溅到的唾液,然后双手持剑,马步站立,剑指青天,接着,左青横剑胸前,剑光划过,滚滚元气在空气之中沸腾,最后,左青双手将剑举过头顶,顿时天地之间风起云涌,无边的元气在神鹰剑上聚集。 神鹰剑上已经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似乎有透明液体在流动,这是纯厚的元气溢出的表现。 “问青天!” 左青大喊一声,一剑向下劈来。左青竟然使出了问青天这样强横的招式,但是左青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的,当然他也意识不到自己现在有多么厉害。 猫虎真身大惊失色,但是让他惊讶的不是左青的元气力量,也不是问青天这样的招式。真正让猫虎真身怯战的是,他隐隐感觉到了神鹰剑上蕴藏着的浩然正气,那股正气浩浩荡荡,弥天满地,镇压世间万物。 猫虎真身犹豫的刹那,一剑劈来,真身消散。 那只牧人猫呲溜一下钻进云朵之中,口中惊慌地喊着:“是他们,是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杀到这个世界来了——”声音越来越远,消失在天际之中。 左青并不理解牧人猫说的话,也没有太在意,回身看下面的葫芦岛,由于左青此时身在高空,俯身一看,大惊失色。 原来左青的脚下是茫茫大海,他惊讶地发现大海之上遍布着无数小点,仔细观看,那都是一座座小岛,而每一座小岛都是像葫芦岛一样的存在。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左青心绪难平,沿着海洋遥遥望去,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亿万个这样的岛屿连接到海天相接之处。 左青心念一动,身体快速朝着大海飞去,不知道掠过多少万里,终于走到大海的尽头。 没错,是尽头,大海的尽头。 章五 唯我无我 原来大海是有尽头的,左青再次刷新了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但这大海的尽头是无底的深渊,仿佛世界在此被切断一样,向前看不到对岸,向下看不到底端,左右看不到尽头,无边的海水在此垂直向下,形成滔天的瀑布。 面对着无尽的深渊,左青心念凝固,静静思索,“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为什么我总会做那样的梦?到底哪个才是梦中?米力在哪?我是谁?” 左青紧闭双眼,用气息感知这个世界,他发现即使自己不用眼睛,也可以看到天空、白云、大海、岛屿,甚至海里的鱼、远方的陆地、地上的树木、草里的飞虫……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规则为什么与自己的认知不一样?为什么山羊会说话?为什么人类会成为被饲养的家畜? 左青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左青下定了一个主意——去看看! 左青决定去看看这个世界未知的主宰,心念一动,左青的身体便直直扎进深渊,无边的海水在不断低吟,深渊仿佛沉睡的猛兽,左青落下的轨迹将空气划成一道深深地伤痕。 左青一直下沉,看不到尽头,感受不到任何将要落底的迹象,落下的海水也变得无声,甚至空气也变得稀薄,光线时而昏暗,时而漆黑,时而又有微光。 过了很久很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数天,也可能是数年,左青仍然没有降落到深渊底部,但是他已经感觉到四周开始变得虚无,阳光、空气、水,都不见了,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真正的虚空。 没有了参照,左青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向下还是向上,还是向左、向右,他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下落”。 这是哪里?这又是哪个世界?难道这就是世界的本质吗?一片虚无? 左青迷失了。 左青在虚空之中迷失,在虚空之中行走,在虚空之中寻找。 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可能是一刹那,也可能是亿万年,左青隐约听到有歌声穿透虚空,传到自己的脑海,起初声音渺茫,若隐若现,仔细倾听,歌声越来越大,仿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就像在耳边,在自己脑海里发出一样。 歌声浩浩荡荡,排山倒海,不仅气势雄浑,更如声声惊雷震彻灵魂,歌曰: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1】 左青猛然惊醒,灵魂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启迪和冲击,他努力寻找歌声的来源,但是周围无限的空间除了虚无还是虚无,歌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从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完全没有方向。 “我要回去,回到真实的世界中去。”强烈的意识在左青的脑海形成,“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在强大的意识下,左青突然看见一轮红日迎面撞来,红日越来越大,眼见就要撞到自己,但是却总是到达不了自己的面前,仿佛仍然相隔亿万里,但是又仍然可以看见红日在不断地向自己靠近。 此时此刻,左青什么都想起来了,黔灵山的药园,西山坡的松树,南湖边的草地,还有那小时候的村子,亲哥哥一般的高长久,娇小柔弱的白栩苑,慈眉善目的师父于桑阳,尖嘴猴腮的师叔易无悔,还有,还有米力——自己的妻子。一个个熟悉的风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幕幕熟悉的往事,都在左青的意识中浮现。 “可是那个手持神鹰剑杀伐天下的少年是谁?那也是我啊——”左青想起了一切,“难道这也是一场梦吗?但为什么每个世界都那么真实?到底哪一个世界才是梦境?” 一束光从左青头顶直射下来,醍醐灌顶,照彻全身,左青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无形无色,几乎不存在了一般。 “真我假我何为我?”左青的意识在混沌之中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左青意念一动,身体变得与光束垂直,虚空之中没有方向,左青的头朝向哪边,哪边就是上方。刚才的光束是从左青的头顶射来,现在左青脚踏光束,仿佛沿着一条笔直的道路前行。 “唯我无我常问我!”左青沿着光束继续向前走着,思绪却逐渐开朗。 虚空世界也豁然开朗! 在那一瞬间,左青踏入了一片光明。 因为在一瞬间,所以左青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如何进来的,仿佛是前边有一扇门,他打开门走进来的,但是他又不记得是否真的有一扇门。这种感觉又仿佛一个人直接从岸上,一头扎进水里,突破水面的刹那,就突破了水外和水里两个世界。 根本来不及左青更多的回想刚才的瞬间,米力抱起左青的脸“啵——叭——”一顿乱亲,“亲爱的,你终于醒了!”米力说完又在左青的脸上嘬了两口。 左青晕头转向,看看米力,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被米力这样十分亲昵的行为搞得不知如何是好。左青又看看周围,刺眼的阳光让自己只能眯着眼看四周,他发现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背对着自己,张开四肢好像在拦着什么,看背影很像师叔易无悔,而对面那位连蹦带跳似乎在骂骂咧咧,但被易无悔连拉带拽硬生生阻拦住了,不能靠近。 这时,于桑阳、高长久、罹淇儿都围拢过来,“孩子——老兄弟——老兄弟——”众人都表现得十分惊喜。 左青看着他们,却发现所有人都被晒得黝黑,皮肤也干皱了许多,每个人都是在疲惫中透露出惊喜,左青又看看身边的环境,无边的大漠,热浪滚滚,天上烈日炎炎——“啊?那是——?”左青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天空之上的三个太阳,三个太阳呈三角形挂在头顶的天空,仿佛三轮神明之眼,注视着大地,又像三盏灭世的火源,炙烤着茫茫大漠。 于桑阳摆摆手道:“孩子,没事啦!你能醒过来就没事啦!” 高长久道:“老兄弟,你现在身体好了,咱们就可以一起修炼了!哈哈!” 罹淇儿也道:“老兄弟,米力亚木大妹子可是一直在照顾你哟,以后要好好对她,啊!” 米力爱怜地抚摸着左青的脸庞,细滑的手让左青感到十分舒服,米力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 梦境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左青闭上了眼,享受着女人的温存,双眼在漆黑中仿佛看向了虚空世界的深处,不禁在心头发问:“天啊,神啊,万物的主宰啊,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我真的活过来了,并且还娶到了媳妇吗?” “臭小子,别做梦了!”依不拉音突然跳过来,同时对着易无悔骂骂咧咧,“老猴子,不要再拉扯我,我必须要说明实情。” —————— 注:【1】引用自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章六 左青之问 左青在神怒沙漠中醒来,但是他体内的萎猖烟并没有完全痊愈,应该说现在的左青是一个矛盾体,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但是却在沙子的培养下复活了,他的灵魂已经游历到其他世界,但是又回来了。 这样的奇迹就连神仙也很难做到,依不拉音认为这是在背着神明做出了违背天理法则的事情,因此依不拉音告诉左青,他体内的萎猖烟仍然没有完全清除,但是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不是把萎猖烟压制在某一处了,而是萎猖烟已经和左青的身体相互融合。这种融合似乎像是左青的身体和萎猖烟达成了某种共识,相互妥协,相互合作,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此外,还有一个坏消息,左青仍然不能修炼,因为一旦运转元气,或者吸收天地灵气到自己体内,除了补充自身精力之外,也是对萎猖烟的滋养。 这相当于给左青的命运固定好了框框,相当于给左青的未来套上了枷锁。 听闻依不拉音的说明,左青笑笑,道:“没关系,呵呵!命运给我带上了枷锁,但并没有限制我飞翔!对了,神医,请问这天地自然的规则是谁定的?” 左青语出惊人,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依不拉音、米力、高长久、罹淇儿都感觉心跳加快,精神受到震荡一般。 左青转头又问于桑阳,“老师,您是无我境的修为,请问您可知道无我境、太极境,或者是山水境、天海境这样的等级是谁规定的?” 于桑阳和易无悔二人听到左青的提问,两双眼睛都闪过一道光,于桑阳只觉得自己的元神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自己的躯体也突然变得透明,变得毫无存在的价值,易无悔则感觉自己体内的阴阳两股真气飞速旋转,甚至将要把自己撑爆。 二位强者费尽全身力气才压下自己体内的变动,忽听依不拉音叫道:“不许胡说!天地万物,自有神明主宰,日月星辰都是依照圣旨运行,山川生灵都是神明的子民。” 左青不与之争论,抬头看着天上的三轮太阳,自言自语道:“这世间真的有神明吗?” 于桑阳已经缓过刚才的精神冲击,道:“我们不知道,但是也许有人知道一些端倪。”众人都看向于桑阳,于桑阳继续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几百年没有飞升的仙人了,除了苍云山未济门的火云师兄。” “对,火云飞升才几十年。”易无悔嘿嘿笑道,“那个大头鬼才有意思呢,嘿嘿,几十年没见了,不知道他成仙之后的滋味怎么样?” 于桑阳撇了他一眼,然后对众人道:“我们可以前往未济门,去拜访一下现任掌门赵刚,询问一下火云师兄可曾有什么嘱托或者指示。” 依不拉音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们该回家了!” 米力看着依不拉音,喊了一声:“爹爹——”然后看着还在沙子里埋着的左青。 依不拉音指着左青的鼻子,道:“你小子不许再叫我神医了!” 左青疑惑。 依不拉音笑道:“当然是叫爹了!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记住了,以后你就留在药王谷帮着我放羊、采药!” 还不等左青回答,米力兴高采烈地说道:“爹爹,你真英明!” 依不拉音叹了口气道:“哎,也许这都是神明的安排。” 左青也叹了口气,道:“哎,也许这真是神明的安排。” 接着,左青对米力道:“米力,帮帮我,把我弄出来吧——”左青除了头、颈在外边,身子都在沙子里,动弹不得,所以只能吃力地伸长脖子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身体都在沙子里。 米力嗔道:“你叫我啥?” “米力啊——”左青道,忽然左青恍然大悟,“哦,米力亚木!” 米力两只手搓着左青的脸,把自己的脸贴近左青的脸,说道:“叫亲爱的!” 左青可以清晰地闻到米力的味道,感到米力的气息,又听米力当着这么多人和自己亲昵,瞬间羞红了脸,热血同时涌遍全身,甚至体温也上升了不少,左青似乎感觉周围的沙子突然变得凉快了。 虽然左青在梦中,或者说在另一个世界中已经和米力拜了天地,而且也算是双修过了,但是毕竟那是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那是另一个左青,但是在这个世界,在眼前的现实中,左青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一下。 左青左右看了看四周的人,突然发现一圈脑袋围在自己头顶,遮住了天空,那一圈脑袋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众人看着左青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一哄而笑,然后纷纷散去,各自收拾东西去了。 左青咋咋舌头,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说道:“还是叫夫人吧!这多文明,多正式。” 米力“吧嗒”一口亲在左青的脸上,“也行!” “不行!”依不拉音瞪着眼睛突然道,“我改主意了,不能这么便宜你这个臭小子!” 左青、米力和众人都是一惊,左青心中想到,“难道这位老神医、老岳父真是个疯子吧?” 只见依不拉音又嘿嘿笑道:“我决定要给你们举办一个婚礼,正式成亲,这才算数!” 于桑阳道:“老神医想得周到,那就回药王谷吧!” “好!” 说罢,一行众人纷纷收拾妥当,左青也早被米力从沙子中拔了出来,左青也是被拔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的,众人都在哈哈大笑,唯独气坏了罹淇儿,罹淇儿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嘟着嘴气呼呼地骂道:“一群流氓!”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嫉妒。 等罹淇儿听着众人的笑声逐渐消失时,才发现大家早已走出了很远。罹淇儿不敢怠慢,驾御紫电九龙图赶紧追赶,如果没有依不拉音的指引,单凭她自己是绝对走不出神怒沙漠的。 章七 简单的婚礼 当看到以赵九鹏为首的二十几个村民聚集在依不拉音家中的时候,于桑阳等人都惊掉了下巴,这就是依不拉音所谓的“隆重”的婚礼吗? 依不拉音早早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哼着小曲十分得意,赵九鹏带领着村里的男男女女准备着各种喜糖、葡萄干、杏子、大枣、花生和糕点等,依不拉音特意准备了烤馕、抓饭和羊肉招待客人们。 村中最年长的老者分别问左青和米力:你们是否愿意结婚?在得到二人肯定的回答后,老者将一块馕掰成两半,同时蘸上盐水,让二人吃下,这就表示二人以后要同甘共苦,白头到老。 这时候所有宾客齐声赞道:“美满婚姻,地久天长。”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载歌载舞庆祝起来,琴瑟悠扬,行祥云聚,喜气洋洋,舞毕所有人都入席就餐。 于桑阳、易无悔等人也只好入乡随俗,尊重天山风俗,一切听从依不拉音的安排。 就在众人共享欢愉的时候,突然一个童子骑着白鹤从天而降,众人皆惊,于桑阳等人虽然也很惊讶,但是认识。 这名童子正是黔灵山灵剑门掌门王众允座下的传信童子,名叫文儿。 但见那文儿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进门来彬彬有礼,先给依不拉音施礼,然后给于桑阳、易无悔施礼,然后对左青、米力表示祝福,最后又向在座所有人施礼。 于桑阳道:“文儿,掌门师兄叫你来所为何事?” 文儿道:“于师叔,易师叔,文儿奉掌门真人之令,唤二位长老即刻回山,有要事相商。”说罢,文儿又解释道,“二位师叔,掌门真人云游回来之后马上就命我来寻你们,看样子十分紧急,还是不要耽搁为妙。” 于桑阳轻捻须髯,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左青、高长久等人一头雾水,还不等提问,于桑阳道:“孩子们,你们在此好好庆祝婚礼,长久、淇儿,你们暂时不必急着回山,参加完婚礼之后可以一同前往苍云山拜访一下赵刚掌门。”然后于桑阳又对左青和米力说道,“孩子,你们的幸福我们已经见证了,现在如果不是紧急重要之事,掌门不会让文儿骑着白鹤来寻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回山了。” 左青依依不舍,但是知道事关重大,不能赖着师父不让走。 于桑阳、易无悔二人又与依不拉音辞行,依不拉音似笑似哭,道:“去吧,去吧,天山的神明会保佑孩子们的!”似乎话里有话,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二位长老和文儿一同离开之后,幸好还有高长久和罹淇儿在此,众人又热闹了一天,第三天高长久也和罹淇儿辞行,二人一同前往苍云山去了。 左青暂时留在药王谷女儿河村,享受新婚之欢。 且说于桑阳与易无悔二人各施神通,没有等文儿,直接以最快速度回到黔灵山灵剑堂,堂中两位老者正襟危坐,一个黄面老者微闭耳目,细细品味香茗,正是李上行。 正中一位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四方的脸堂散发着红光,英雄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翼微动,吐纳天地灵气,正襟危坐时俨然已有剑仙风度,这位正是掌门王众允。整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长生秘境强者之一。 于桑阳、易无悔见到王众允微微施礼,道:“掌门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可有什么发现?” 王众允见二位长老回归,四大长老都已经聚齐,道:“诸位师弟,大事不好,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很多。” “此话怎讲?” 王众允道:“西罗大陆沦陷了。” “啊?——”三位长老都十分吃惊,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众允肯定地说道:“我路过西罗大陆的时候,上面已经成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我曾尝试靠近,但是我不敢,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土,每一丝空气,都凝聚着浓浓的萎猖烟。” 王众允叮嘱道:“你们切记,无论是谁,无论你有多高的修为,都不要轻易触碰萎猖烟,那种毒性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于桑阳想起了左青,不禁叹道:“左青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王众允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能够活下来就是奇迹,就顺其自然吧。” 李上行道:“师兄,那个人找到了吗?” 王众允摇摇头,道:“也许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了林白,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了。” 李上行轻轻叹息,“哎,现在我们已经得罪了邹杰国皇室,恐怕我们更难发动国家的力量了。” 易无悔不耐听,怒道:“大义当前,不要老是提你那些臭关系!” 王众允摆摆手,道:“各位师弟,现在的情形非常严峻,我们必须要努力团结好所有的力量,现在我们西边的大洋上已经黑了一半了,被污染的海水变得漆黑,正在从西罗大陆向我们这里蔓延,用不多时,灾难就要临门,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李上行以拳捶打桌面,不断摇头,“太难了,太难了,我们现在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就一个萎猖烟就足以让所有人毙命,太难了,太难了,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于桑阳道:“师弟不要这么悲观,就算敌人强大到可怕,也绝不会是无敌的。如果世上真有魔鬼,就一定会有仙神。” 易无悔悠悠地说道,似乎像在自言自语,“也许魔鬼真有,但仙神却并没有。” 于桑阳道:“师兄,能否——”于桑阳顿了顿,“能否前往天宝帝国,那可是东方大陆也是整个世界最大的统一帝国,以天朝上国的实力——” 王众允眉头微蹙,道:“今日的天朝上国早已不是女帝掌权时期的神龙帝国了,他现在叫天宝帝国,四百年前屠龙教主那一剑血洗山河,一剑劈开神怒河,我们就被分割开来,成了一块新的大陆——”王众允目光看向远方,新莽大陆的山川草木应在眸中,“这新莽大陆是被天朝抛弃的土地,他们是不会管我们的,况且,我们没有人能够横渡神怒河。” 易无悔捋着山羊胡道:“我们不妨可以试试——” 三人看向易无悔,易无悔金色眼珠滴溜溜乱转,“天山的语言曾说,那个少年会在神怒沙漠醒来,现在果然实现了,那么他可不可以横渡神怒河呢?” 于桑阳挺起胸膛,若有所思,“起初听依不拉音说那古老的语言,我并不在意,只以为是他们的信仰,现在看来也真说不定——” “对喽!”易无悔用破扇子一拍桌面,“老于头你想,当初为什么会有行者把那孩子送到黔灵山来?” “嗯——嗯——看来这一切真的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 …… 灵剑堂中四位顶尖的存在商量了很久,很久…… —————— 注:本书不涉及任何宗教、民族相关内容,天山风俗就叫“天山风俗”,是我根据维族风俗改编而来,但他们都是天山一族。本书没有任何现实社会中的民族称呼,请各位书友进行区分。 章八 神庙祈福 左青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四周都是连绵的山丘,白云在蓝天下荡悠悠地飘着,山风吹在脸上十分舒服。 “活着真好。”左青露出幸福的微笑。 不远处,米力摇摇地向自己走来,细高挑的身材仿佛一支雪莲花,修长的大辫子也跟着翩翩起舞,棱角分明的五官独具天山一族的气质,米力开放热情的性格似乎也和左青内向含蓄的性格形成对比和互补,而这也正是他们彼此喜欢的地方。 结婚之后,夫妻二人终日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尽享恩爱甜蜜,米力由于比左青年长三岁,所以在云雨之事上教会左青不少东西,让左青身体和心灵都经历了强烈的体验和认知,也让左青对这人世间的美好更加珍惜。 米力一头扎进左青的怀里,左青轻抚着米力的香肩,悠悠地说道:“现在我终于懂得了活着的意义,曾经我无牵无挂,死了也不可惜,但是现在,我会为了你好好活着,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米力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十分漂亮,用头蹭着左青的胸膛,道:“我们不管世上的纷纷争争,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我就觉得是最幸福的!” “是啊,要是时间能在此刻静止该有多好。”左青憧憬着。 幽幽天山巍峨雄壮,青青草地温柔多情,在这大自然最美的画面里,一对小夫妻享受着甜蜜的时光。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按照天山的传统,夫妻二人结婚满月之后,要去天山神庙祈福,一则是向神明汇报二人已经结成夫妻,求神明保佑身体健康,恩爱百年,二则就是祈求神明保佑夫妻二人早生贵子,传宗接代。 这天早上,依不拉音早早地就起来,督促着二位新人前去神庙祈福,左青本是不信神庙的那些神明的,但是看到米力那般虔诚的样子,也只好应和着同意了。 左青夫妇一路来到天山神庙之下,天山神庙一共八座,分别分布在不同的地方,第一座是在山脚,是唯一一座有守庙人打理的神庙,也是他们夫妻二人第一个要拜访的。 夫妻二人走进神庙,三四个守庙人正在院中打扫,古老的神庙均由石头砌成,矮矮的围墙旁是石头砌成的房子,一个苍老的守庙人从房子里出来,带领着左青夫妇来到神庙正殿。 米力悄悄告诉左青,所有的守庙人都没有名字,他们都是天山最虔诚的信徒,一生奉献给神庙,死后灵魂会归附天山之神,因此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守庙人。 正殿也是石头结构,高大的石柱支撑起巨大的石板,形成正殿的屋顶,四周都是石头砌成的厚厚墙壁,简单而又大气。 走进殿中,迎面可见供奉着三位神明塑像,米力介绍道:“这是新莽大陆最近飞升的仙人,他们被称作铁三角。” 米力用手一指正中这位锦袍玉带者,“这是千百年来新莽大陆最伟大的仙人,他一手创建了邹杰国,带领着被神龙帝国抛弃的子民在新莽大陆安家落户,他就是邹杰国皇室的祖先冯万翔。” 米力又指旁边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塑像,“这位是苍云山未济门的创始者,也是新莽大陆铁三角之一,叫霜亦露,前些天提到的火云真人就是她的弟子。” 米力又指另一边身披铠甲的将军塑像道:“这位本是我们天山派的最强者,后来受到鹿神指引,感动于冯万翔为国为民的大义情怀,毅然携整个天山派辅佐冯万翔,统一新莽大陆天山以南所有地区,建立了邹杰国。” 米力郑重地说道,他们在建立了邹杰国后不久都已经飞升成仙,我们现在的和平生活都是得益于他们的福祉,因此,我们就把他们放在了神庙之中。 这时候,苍老的守庙人递过来一瓢清泉水和一团绣球花,左青看到守庙人的双手和脸上都已经刻满了风霜,但是左青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灵十分纯洁。 米力双手合十对三位仙人施礼,并示意左青跟着自己一起做,左青学着米力的模样。然后二人分别接过圣水和绣球花,将水和花敬献给伟大的存在。祈福完毕。 接着守庙人带领左青夫妇走过正殿,后方一座石头小庙,整体不大,只有一丈多高,仿佛一大块完整石头掏空了内部做成的一般。 小庙之中供奉着一只石刻的麋鹿雕塑,雕塑旁刻着“鹿神庙”三个字。 米力拉着左青在鹿神庙前跪下,道:“这鹿神是整座天山现实中最高的神,也是新莽大陆的守护神。快跟我拜。”左青只好跟着拜。 拜了三拜之后,守庙人拿出古老的天山神木,因为已经放置的十分干燥,看不出来是什么树枝,左青也没注意到守庙人是怎么点燃树枝的,米力说是守庙人用天火将神木引燃,左青也就那么一听,并不在意。 左青和米力二人各执一根燃着的树枝,将鹿神庙前石制火盆里的树枝点燃,这叫“点圣火,祭鹿神。” 祭祀完鹿神,第一座神庙祈福完毕,第二座神庙位于山腰之上,夫妻二人一同来到山腰,第二座神庙并没有守庙人,虽然也是石头砌成,但是略显颓圮,而且里面的仙神雕塑略有颓记。 米力也说,第一座神庙里的三位仙人是一千年以内飞升的,这第二座神庙里的仙人至少都是一千年以前飞升的,但是关于他们的传说,自己也不知道的很清楚。 就这样二人一同拜了拜各位上古的仙人,献上绣球花和圣水。 第三座神庙位于另一座山头,夫妻二人翻过山梁才能到达。 就这样,夫妻二人翻山越岭,沿着蜿蜒的山路不断迂回,终于走完了七座神庙。 第八座神庙位于最高的山峰之上,是天山之上最古老的的神庙,这就是之前易无悔寻找到依不拉音的那座神庙。 米力介绍道:“如果说刚才那七座神庙都是历史中的仙和神,那么只有这一座神庙是最古老的的天山神庙了,这位天神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已经是传说中的传说了,只有破旧的石碑上有着青阳两个字,所以我们才管他叫青阳神。” “青阳神?”左青默念道。 “青阳神是在新莽大陆还没有和东方大陆分离之前就已经是传说中的神明了,传说那时候不仅天山一族祭拜于他,整个东方大陆都来祭拜于他。” 忽然,左青道:“等一下,你说那时候新莽大陆和东方没有分离?” 米力不解地瞪着大大的眼睛,点点头。 左青问道:“新莽大陆为什么会和东方大陆分离?” 米力诧异道:“你师父们没告诉你吗?” 左青摇摇头,道:“从未听师父他们提起过。” 米力道:“那你可知神怒河?” 章九 再遇妖奴 “神怒河?我没听过,神怒河与神怒沙漠有什么关系?”左青问道。 “对!”米力肯定地说道,“神怒沙漠就是神怒河的源头,但是神怒河波浪滔天,就连你的师父们都无法渡过。” “为什么?” “不知道,据说神怒河是当年神龙革命期间,屠龙教主一剑劈开的,从此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被割裂开来,与东方大陆分离形成新莽大陆。” “什么?难道说我们与东方大陆之间的那片海,不是海,而是——一条河?”左青更为惊讶。 米力嗔怒道:“你的师父们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你。” 左青嘟囔着道:“那时候我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呢,他们只交了我数学、医学和文学,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我从来不知。但是——”左青表示疑惑,“但是我在南园之中也曾博览群书,关于世上很多奇妙的记载也都看过,但是从来没有关于神怒河、东方大陆那些历史的记录,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米力揪着左青的耳朵,仿佛害怕左青听不到一样,把嘴对着左青的耳朵说道,“这新莽大陆本是蛮荒之地,只有天山一族和万北雪疆才是原住居民,你看的那些书都是最近几百年写的,当然都是不全的,更不会记载历史。” 左青扑棱开米力,又问道:“夫人,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北海郡辽西县围屏山?” 米力翻了翻大大的眼睛,摇摇头,“没听过。那是哪里?” 左青似乎已在意料之中,“那里是我的祖籍。”说罢略有怅然。 米力抱着左青的胸膛,亲热地说道:“亲爱的,我的心肝,从此你就是我天山一族的人了,天山就是你的家,我和爹爹都是你的亲人。” 左青十分动容,回想起来自从师父让自己下山那一刻起,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真如梦幻一般,几次历经生死,而后又实现了身份的转变,从懵懂的少年直接成为了别人的丈夫,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丝毫没有准备的余地。 也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我们从来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下一刻会扮演什么角色。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夫妻二人在八座神庙之中分别祭祀、祈福,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 “我们回家吧,亲爱的!”米力大辫子一甩,拉着左青一起下山。 左青挠挠头,道:“嗯,我说,夫人,咱们在神庙之中总这样亲密,会不会,惹怒神明啊?” 米力笑道:“不会的,天山诸神都英明得很!他们从人间烟火中走来,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我们的祖先,就是我们的长辈,所以他们是愿意看到我们生活得幸福的!” 左青重重地点头,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道:“有道理!有道理!夫人说的在理!” “切!瞎吹捧什么啊!”米力白了他一眼,然后抿着嘴偷笑。 “哎,夫人,快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左青忽然说道。 米力不看他,娇嗔着说:“才不信呢!这荒山野岭的,有鬼还差不多——” “对,真是鬼!” “嘿,脑子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还学会顺着我的话编故事了——啊!”米力继续向前走,但是左青停下了脚步,一把将米力拉住。 当米力抬头看见山峦之上的那一幕时,险些魂飞魄散。 妖奴! 四只妖奴,各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紫面獠牙,各持兵刃,正在追杀一个狼狈的女人。 米力对妖奴可谓恨之入骨而又谈妖色变,因为当时她就是被妖奴暗算而险些丧命,经历了和左青双修换元之后才得以康复。 米力见到妖奴之后,身体气息翻涌,天海境一重的修为展现出来,体内雄厚的精力跃跃欲试,准备上前大战那四只妖奴。 左青拉着米力没有松手,呆呆地愣在原地,米力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左青在犹豫,因为他想起了当初救白栩苑时险些丧命的场景,如果放在那时,他还会毫不犹豫地上前解救那个女人,并且大战妖奴,但是他看了看米力,那四只妖奴的实力至少也是山水境巅峰级别,况且妖族与人类不同,妖族因为天生缺少“精、气、神”中的神这一元,所以要想修炼就得先练出元神,而这就需要很多年的努力,在有了元神之后,才能像人一样逐渐修炼。可以说妖族天然就会比人类修士高一个等级,因为它们曾付出更多,因此即便是山水境的妖奴也相当于天海境的修士。 对面有四只妖奴,况且那名被追杀的女人也至少是天海境的修为,米力也才刚刚是天海境一重的修为,左青在战斗的时候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以他们的实力是无法和妖奴对抗的。 因此,左青犹豫了,为了米力,他不能冒险,不能再置自己的生命而不顾,更不能置米力的安危而不顾。 米力明白了左青的意思,看了看左青,又看了看妖奴,前后为难。 正在这时,那名被追杀的女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四名妖奴中有一只双眼射出两道蓝光,照射在女子身上,女子的身体挺了一下,瞬间昏迷不醒,仿佛死去了一般。 另一只妖奴手持大刀砍向女人的双腿,仿佛并不想直接要了她的命,而是要让她没有行动能力。但见那刀即将落到女人的腿上时,忽然一道劲风如利刃一般将刀崩飞,妖奴大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迎风而立,昂首挺胸,以二指为剑,指向四只妖奴,正是左青。 左青正言厉色,慷慨陈词:“大胆妖奴,光天化日行凶作恶,今日本真人就要收了你们!”说罢,左青二指煞有介事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指向四只妖奴。仿佛一把利剑出鞘,直奔妖奴。 四只妖奴见左青模样与气质不像凡人,又听左青自称“真人”,不禁大惊,难道这是一位长生秘境的强者不成?又看左青以指做剑,向自己指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招法,刚才一股劲风将大刀崩飞时,震得一位妖奴两臂发麻,所以这四只妖奴都不敢怠慢,向四个方向分散跳开,躲避左青的一击。 但是当它们跳开原地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微风轻轻吹动着草叶。四只妖奴不解其意,回头再看左青,早已踪迹全无。另一边,再寻刚才追杀的女人,也踪迹全无。 章十 精神之力 米力虽然有天海一重的修为,精力充沛,但是毕竟是女子,再背着另一个人奔跑,所以精力消耗极大。而左青本身就没有多少精力,单靠自身的体力奔跑,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了。 四只妖奴早已发现左青是虚张声势,气得暴跳如雷,迈开巨大的步伐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我们跑不多远就被追上了,快想想办法!”米力一边跑一边说着。 “分开跑。”左青道。 “接着!”米力身形一甩,将昏迷的女人抛给左青,左青打了个趔趄,勉强接住。 米力元气运转,隐去身形,藏身于周围草木之间,然后传来米力的声音,“亲爱的,这位大姐身体没有受伤,不知道为何昏迷不醒,你想办法给她弄醒!”左青已经看不见米力,只好喊道:“我们到前方树林里汇合。” 左青吃力地背着昏迷的女人逃跑,速度慢了很多,而后边的妖奴俨然已经发现了左青,四只妖奴不仅修为较高,体内精力旺盛,而且长得高大,腿长步子大,不一会就赶上了左青。 左青见势不好,不断调整呼吸,用尽最大力气抬起沉重的脚步,奋力地向前跑。妖奴紧追不舍,最前边的妖奴是那个眼睛可以射出蓝光的,它见距离左青进了些,双眼一瞪,射出两道蓝光,左青脚步加紧,刚好躲过这一击。妖奴大怒,龇牙咧嘴咆哮一声,继续追赶。 后边一只拿着流星锤的妖奴一边跑着,一边舞动流星锤,由于转动流星锤的时候奔跑速度慢了下来,与前边三只妖奴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它正准备将流星锤甩出的时候,忽然一道风刃划过喉咙,仿佛利刃切菜一般,硕大的头颅滚落山间,手中还在挥舞着流星锤,无头的身子还在继续奔跑,在奔跑了数步之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流星锤随手飞出,正好砸到前边拿斧子的那只妖奴脚后跟上。 拿斧子的妖奴痛得嗷嗷爆叫,另外两只妖奴大惊,停下脚步,回头观看,米力双手御风,将空气在双手间凝聚成两把利刃,并且以最快速度直奔其中一只妖奴。 拿刀的那只妖奴大怒,抡刀将米力的两把风刃接住,米力仗着身形灵巧,以脚踢击妖奴中盘,妖奴大刀一挥,米力脚踏刀背跃在妖奴头顶,将风凝聚成锥形,自上而下直插妖奴头顶,妖奴以最快速度向后仰去,并且用刀挥砍米力,米力身体翻转躲过一刀,妖奴脚下不稳,仰面栽倒。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瞬息之间。 另外两只妖奴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大辫子女孩跳过来然后又跳走,然后就见这只拿刀的妖奴仰面栽倒,然后大辫子女孩转身就奔树林中跑去。 拿刀的妖奴从地上站起,再寻米力已无踪影,挥舞大刀追进树林,口中不住地喊着:“砍她!砍她!砍她!” 另外两只妖奴紧随其后,似乎已经忘记了左青,转而追寻米力去了。 左青跑进树林之中,藏在一棵大树后边,听不到妖奴追赶的声音,然后缓缓将女人放下,使劲大口喘气,很久才勉强缓过气来。 左青跟着于桑阳学了基础的医术,给女人把了把脉,发现女人并没有一丝内伤,看外表除了衣衫脏破,也不像有什么外伤。 左青疑惑不解,轻轻拨开女人眼皮,竟然发现女人的眼珠之上蒙着一层蓝汪汪的水雾,左青试探性地吹了吹那层水雾,仿佛清风拂过水面,竟然泛起层层涟漪。 但是,令左青惊讶的是,那层水雾竟然逐渐被吹到眼角,黑色的眸子就像躲在窗帘后边的小猫一样,一下一下跃跃欲试地向外跳跃着。 左青连续吹了好几下,将所有水雾都吹到眼角,水雾化作一滴蓝色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清澈的眼眸重新展现,女人的气息似乎动了动,但是没有醒。 左青赶忙又拨开另一只眼睛,果然,这只眼睛上也笼罩着一层蓝汪汪的水雾,左青依旧将水雾吹到眼角,然后水雾化作一滴蓝色眼泪滑落。 女人的两只眼睛都恢复了清澈,身体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转醒的样子。 左青一边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边还要留意妖奴是否会追杀过来,心里十分惦记米力的安危。正在这时,一把短剑横在左青胸前,“你是谁?” 左青一惊,回头观看,刚才昏迷的女人已经坐起来,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瞪着左青。 左青道:“我们看见你被妖奴追杀,我夫人引开了妖奴,我背你逃到这里。” 女人将信将疑,把短剑撤回,仍然满脸疑惑地说,“我刚才明明斩杀了四只妖奴,只是转身的瞬间就见到了你,你说,妖奴在哪?” “不知道,我夫人把它们引开了,现在可能还在追杀她——”左青纳闷,“你刚才差点被妖奴杀害,为什么说把妖奴斩杀了?” “我刚才?”女人微微皱眉,以剑柄撞击额头,“不好,幻术,我中了你的幻术!妖奴拿命来!”说着,仗剑直刺左青。 左青侧身一闪,摔在地上,躲过这一剑,怒道:“喂,大姐!你刚才是中了幻术吧,现在是我救了你啊,你清醒点!” 女人丝毫不听,仗剑又刺左青,“噗”的一声,从半空中飞过来一条巨大的手臂,短剑连根没入手臂之中。手臂粗大无比,洁白而又粗糙的皮肤十分丑陋,正是一只妖奴的手臂。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只妖奴哀嚎一声,身体爆裂,一把大刀被震飞数丈之高,又直落下来,插在地面。 又一只妖奴被击毙。 女人看见这一幕,身体为之一振,猛然惊醒,“啊?刚才是在梦中?我回来了!”低头看向左青,“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左青试探性的点点头,因为左青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而这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把巨大的斧子在树林中横拍乱砸,无数树木“骨断筋折”,被成片成片砍倒、砸倒,草地被掀起一道道恐怖的伤痕。 一个大辫子姑娘在树丛间闪转腾挪,每一次攻击都几乎擦身而过,十分惊险。姑娘的身姿十分优美,仿佛跳舞一般。正是米力。 左青看在眼里,心中着急,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攥着拳替米力使劲。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蓝光从树后射向米力,说时迟那时快,米力躲闪不及,被蓝光射中的刹那,身体震了一下,立刻僵住,如同死尸一般,“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巨大的斧子劈天盖地砍向米力。 左青大惊,心头紧张,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章十一 认老兄弟 在左青绝望之际,被救的女人以最快速度仗剑直取巨斧妖奴,妖奴见来势凶猛,放弃米力,挥动巨斧大战这个女人。一人一妖战在一处。 左青见这女人伸手也是不凡,也有天海境的修为,甚至比米力略高一筹。于是赶忙跑将过去,将米力抱起就走。 忽然,左青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心头一股不安的感觉十分强烈,于是迅速躲到一颗树后,紧接着,一道蓝光从大树旁边擦肩而过,左青感到后怕,冷汗渗出额头。 “那到底是什么招法?一旦被那种光射到就会昏死过去?”左青不敢动弹,将米力紧紧抱在怀中,回想着刚才那个女人的状态,当左青拨开米力眼皮的时候,也发现米力的眼眸之上果然笼罩着一层蓝汪汪的水雾。 左青刚想给米力吹眼睛,忽听得头顶一个哑哑的声音阴森恐怖,“呵呵,人类,拿命来!” 左青听到声音的一刹那,下意识地抱着米力就地翻滚。果然,在一瞬间,一道蓝光射在左青身旁。 左青脑海翻滚,忽然想到那个女人刚醒来的表现,忽然自己曾手持神鹰剑睥睨天下的画面浮现眼前,左青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这时候,一道蓝光直射左青夫妇,左青将米力护在身后,不躲不闪,二目炯炯有神,正面迎向蓝光。左青挺起胸膛,昂起脸庞,任蓝光射在自己身上,照在自己面上,映在自己眼中。 但是左青并没有昏迷,只见那道蓝光射在左青眼里,仿佛照在镜子上一般,瞬间被反射回去,接着,树上一只妖奴庞大的身体轰隆隆砸在地上,由于这只妖奴是大头朝下落地的,脑袋被墩到了躯干里,死于非命。 左青屏气凝神,保持这个姿势许久,才逐渐缓过神来。 左青笑笑,“和我猜得不错,不管你这属于什么法术,其实就是一种精神控制,只要我的精神之力足够强大,就不怕你的妖法!” 左青突然精神抖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先帮米力吹散了眼睛里的水雾,然后把米力放在一边,自己盘膝打坐,二目微闭,夕阳的余光映在脸庞,远处的打斗声声声入耳,山风吹拂着衣衫。 左青从未感觉如此耳聪目明,从未感觉身体血液流动、呼吸吐纳如此顺畅。这是左青的感觉,但若是一位普通的修士有此感觉,一定会惊呼自己是修炼界的天才,但是左青没有修炼过,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境界。 左青伸出手臂,紧握拳头,尝试运转体内微弱稀少的精力,他隐隐发现随着精力的运转,萎猖烟也在开始运转,而且精力越多,萎猖烟似乎也在增多,精力变弱,萎猖烟也跟着变弱。左青放弃了运转精力,让身体恢复自然状态,萎猖烟也不再波动,仿佛消失了一般。 左青握住拳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精力的拳头,一个凡人的拳头,用肉体的力量重重砸向大地,“噗”的一声,左青挤着眼睛,咧着嘴,“啊啊啊——好疼——”然后甩着手大笑起来。 “喂!被妖怪打傻了!”米力的声音传来。 左青回头对着米力一阵开心地笑。 米力赶忙扑到左青身上,双手捧着左青的脸,左看右看,“亲爱的,你咋被几只妖奴就吓傻了?”米力焦急地说,“都怪我不好,我该听你的,不多管闲事好了,你放心,不管你变成啥样,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左青呆呆地瞪着米力,“那你跟我回黔灵山吧!” 米力眼泪汪汪地说:“行,你说去哪就去哪——诶?你这不像是被吓傻了——” 左青哈哈大笑,道:“好,说定了!” 米力一把推开左青,“切!才不去呢,休想抛弃我和爹爹!” 左青道:“我想回去开始修炼,让你爹也去,他不是和易师叔关系最好吗?” “他俩关系——嗯,那倒也是!”米力点点头,接着夫妻二人相视大笑起来,若是旁人看了准会以为这一对都是疯子,这是只属于他们的快乐和默契。 “咳咳咳!”一个女人咳嗽了几声,夫妻二人回头看去,正是他们刚才救的女人,原来女人独自对战巨斧妖奴,已经取胜,杀了妖奴,回来刚要与他们夫妻说话,正撞上夫妻二人说情话,只好尴尬地咳嗽几声表示提醒。 左青想到刚才自己解决完蓝光妖奴,还没有去帮助女人对付巨斧妖奴,就开始修炼自己的精神力,心中惭愧。 还不等左青说话,女人却先开口,道:“谢谢你们二位搭救之恩,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来日我一定重重报答。” 左青道:“惭愧,惭愧,举手之劳,不值得报答。” 女人道:“这位——少侠,还是留个名字吧,或者告诉我你们的住处,等我救了我家兄长,铲除妖孽之后,一定会回来报答你们。” 左青想了想道:“嗯,我不是修炼之人,您还是不要叫我什么少侠了,要不就叫我——老兄弟吧!”左青的心中又想起了黔灵山上那么多可爱的师兄、师姐们。 女人笑了笑,沉思片刻,然后郑重的说道:“老兄弟,哈哈,好!我就认下你这个老兄弟了!” 左青笑道:“哈哈,大姐不必客气!”左青接着问,“请问大姐刚才说要去救人?” 女人道:“实不相瞒,我叫冯秋瑶,我家兄长失踪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最近听闻在这天山之中有一座矿牢,我怀疑哥哥就被关在里面,所以想前去查看,却没想到刚到天山,就被妖族盯上了。” 米力突然道:“姐姐,你家兄长叫什么?你可知道矿牢具体位置?” 冯秋瑶道:“我家兄长叫冯奕晖,矿牢我不知道,只知道在矿山里。” “冯奕晖,好熟悉的名字啊,好像在哪里听过。”米力眨着大眼睛思考着。 “老兄弟,大妹子。”冯秋瑶道,“你们可知这附近哪里有矿山?” “哪里有矿山?”米力大眼睛一翻,“到处都是矿山!” “啊?”冯秋瑶做出吃惊的表情,“哎,看来只能一点一点找了。对了,既然我都已经认你们做了兄弟、妹妹了,还不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米力笑道:“我叫米力,力量的力!”然后一指左青,“他是我的夫君,叫左青。” 冯秋瑶点点头,“米力,左青,好的,我记住了!”说罢,刚要转身离去,米力拦住她道:“姐姐,这天山之中矿山无数,但是如果说要是有能做监牢的矿坑,恐怕只有杏迫子那里了。” “杏迫子?那是哪里?”冯秋瑶连忙问。 米力道:“杏迫子距离这里三百多里,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那里内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外部则紧邻凉王道,可以直通码头。若是做监牢,必是不二之选。” “好的,多谢大妹子指路,我这就去!”冯秋瑶道。 米力忙道:“姐姐,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到我家歇息一夜吧,明早我们带你去。” 冯秋瑶犹豫着,米力道:“没事的,姐姐,我们对天山熟悉得很,恐怕你自己找要花费很久的时间,我带你去,咱们明天一早抄小道过去。” 冯秋瑶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多谢大妹子,还有老兄弟了。” 章十二 杏迫子 依不拉音对冯秋瑶的到来感到微微不安,显得忧心忡忡,不免就表露出来几分。 冯秋瑶起初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是看在米力和左青这般热情的份上,也不好辞行。当冯秋瑶知道依不拉音就是天山药王谷的神医之后,心里也多少理解了依不的行为,因为她的印象中,天下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气,同时更多的是对老神医的尊敬。 第二天,米力本不想让左青跟着,因为她和冯秋瑶都是天海境的修为,都可以运转精力,各自施展本事赶路,比骑马驾车快上许多。 但是左青执意要跟着,一是放心不下米力,二是他也想试试自己的领悟。 米力只好同意,于是三人在村中寻来快马,一同前往凉王道。 左青原来的小片刀早已弄丢在火岩窟中,但是这种普通的兵器到处都是,从依不拉音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把同样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左青用手掂了掂,恰好适合自己使用,于是带在身上。 这凉王大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是天山纵贯东西的交通要道,也是新莽大陆中部地区与外界交流的核心大动脉之一。 米力带路,已经沿着凉王道行走一百多里,三人转过一处急转弯的路段之后,米力带头指着山梁方向,说道:“杏迫子就在前方,如果继续走大路还需要二百里,咱们从这里上山,沿着山梁行走,翻过几道山梁就是了。” 说罢,米力催马上山,左青、冯秋瑶紧随其后。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三人行到一处高岗之上,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山坳,山坳三面都是峭楞楞的山石,山石形状似剑,直指青天。只有东北角一处有个缺口,仿佛门缝,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缺口之外就是凉王道。 “这就是杏迫子!”米力道。 左青、冯秋瑶看着杏迫子,在狭窄的山坳之中,遍布着无数杏树,此时正是杏子成熟的时候,有的通红,有的金黄,有的雪白,各种各样,品类丰富。 此时,因为他们站在高岗上,可以清楚看见杏迫子大部分全貌,也可以稍微看见杏树林之中有露营的痕迹。但是如果在凉王道上看向这里,一定会看到除了山就是树,什么都没有。“果然是个做监牢的首选。”左青叹道。 米力示意二人压低声音,三人将马匹拴在山头之下的树林中,然后一同悄悄从峭楞楞的山石之中翻进杏迫子。 走在杏迫子之中,左青随手摘下一颗雪白的大杏,咬上一口,又酸又甜,甚是好吃。米力和冯秋瑶也跟着吃了几个。 正在走着,他们发现前方杏林之下,有一个简单的野外营地,两只妖奴正在巡逻放哨,三人看罢左右,并无其他营地和巡逻的妖奴。米力和冯秋瑶互相使了一个颜色,然后点点头,米力示意左青不要动,左青乖巧地趴在树后不动。 只见二位女子身形似电一般,迅速出现在两只妖奴身旁,冯秋瑶手起剑落,一直妖奴的头颅被砍下。米力以手御风,形成一条风丝,好似麻绳一般,勒住妖奴的脖子,向下一顿,妖奴摔倒在地,但是妖奴没有死。 当妖奴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捆绑得结结实实了,但是嘴中不住地喊着“毒母,毒母——”三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冯秋瑶将剑横在妖奴的脖子上,问道:“小点声!快说,矿坑入口在哪里?这里是不是有一座监牢?” 妖奴眼冒血光,大声吼道:“毒母降临,杀光人类,统一大陆。”说罢,用脖子去寻找剑刃,谁也没有料到妖奴会这样的举动,“噗——”的一腔妖血喷洒一片。 杏迫子看似不大,其实走在其中林木茂密,显得十分庞大,左右约有一里之宽,前后则数里之遥。 又遇到两处放哨的营地,同样每个营地里有两只妖奴巡逻放哨,当一处营地的妖奴又自杀之后,左青赶忙拦住二位女子,道:“二位大姐,你们这样恐怕不行,先上去偷听一下,或许比询问来得快。”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米力和冯秋瑶一个贴着地面隐藏,一个在空中的树枝间隐藏,二人逐渐靠近营地。 果然,她们听到两只妖奴一边放哨一边抱怨,其中一只说:“侯大人真是的,不就是来了个毒母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加强巡逻?” “我们只听从侯大人的命令。” “如今整个邹杰国都是妖族的天下,为什么我们还要怕他们?” “哎,侯大人这样安排,我们就这样做吧。他们在洞里吃肉睡觉,我们在外边天天吃破果子。” 说罢两只妖奴同时看了看杏迫子的西南方向,那是杏林的深处,然后其中一只“噗”的一声从满是獠牙的嘴中吐出一个杏核,骂道:“呸!真难吃!我想吃肉!” 另一只劝说道:“但愿毒母早点走,自从她来了之后,我们就没吃过肉——” “肉来了!” 两只妖奴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米力手中风刃比钢刀还要锋利,直接插入一只妖奴的胸膛,妖奴当场毙命,同时,米力隐隐感觉到自己对风的把握更加娴熟了,似乎已经是天海二重的境界了。 另一边,冯秋瑶也在几乎同时的瞬间出手,手中短剑仿佛波光一闪,听不见水声,只听得见那只妖奴鲜血迸出的声音。 左青也赶到近前,米力和冯秋瑶同时一指杏迫子的西南角,道:“那边。” 三人赶到山脚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眼前,仿佛大山的鼻孔一般,漆黑、丑陋,而且还在不停地冒着黑烟。让人感到可怕,而又作呕。 冯秋瑶刚要率先闯入,米力拉住她的衣角,道:“姐姐且慢!”冯秋瑶疑惑地看着米力,米力道,“姐姐,刚才那些放哨的妖奴说这里来了新的妖族首领,好像是什么毒母?此外,还有一个侯大人——” 冯秋瑶怔了怔,米力所说她也知道,但是她想了想,然后道:“感谢二位的帮忙,现在我已经找到矿牢了,就算里面是人间地狱,我也要去救我家兄长!感谢大妹子、老兄弟领路!”说罢就要甩开米力。 左青连忙道:“大姐!要不这样,我们一起进去,如果里面的妖族首领过于强大,那我们就立刻出来,再想别的办法,切不可轻举妄动!” 冯秋瑶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进天山矿牢。 —————— 注:杏迫子,迫读音pai(三声),狭长、幽深的山间林地,或者平坦的山谷地带。 章十三 天山矿牢 三人走进洞口,光线顿时昏暗下来,脚下残留的铁索仍然看出曾经挖矿的痕迹,行不多远,便到一处开阔地带,仿佛一个圆形厅堂,正中间的地面赫然一个巨大的竖坑,顶棚上悬挂数条锈迹斑斑的铁索,直直地垂进深坑之中。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守卫,但是三个人的神经都格外紧张。 米力试探性地来到坑边,向下探望,发现坑深至少十几丈,幸好在坑壁上有一条螺旋的木质栈道,沿着坑壁一圈一圈盘旋,连接着坑口和坑底。而那一条条铁链正是曾经从坑底向上运送矿石的工具。 见左右无人,冯秋瑶纵身一跃,直接跳下矿坑,米力试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回头看看左青,左青道:“咱们也走吧!” 米力和左青沿着栈道一圈又一圈行走,栈道有的地方已经破损,左青不慎险些踩空,幸好有惊无险。夫妻二人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终于走到坑底,冯秋瑶已经不见踪影。 “冯大姐怎么这么着急!”左青道。 米力突然道:“亲爱的,那咱们往哪边走?” 左青环顾四周,竟然发现坑底的不同方向,有三个洞口,两大一小。“这……”左青也一时为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正在二人犹豫之时,忽然听到有打斗之声,二人仔细辨认,是从右边这个大洞口传来的,“走!”米力率先闯了进去,左青紧随其后。 果然,行走到一处低洼地带时,在积水之中横卧着两具妖奴的尸体,夫妻二人再向前行,矿道之上偶尔零落着妖奴的尸体,不知道行走了多远,打斗之声越来越近。 突然,米力一把拉住左青,原来前方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又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正中间放着一台巨大的碎石机,庞大的漏斗宽有数丈,仿佛饕餮巨口,机器并没有启动。 断崖的对面有另一个洞口,打斗之声就是从那个洞口之中传来。左青判断,以往的矿石一定是从那个洞口中运出来,然后倒进碎石机之中,粉碎过后再由脚下的洞口和矿道运出洞外。 夫妻二人左右查看,断崖两侧,沿着石壁一周都有栈道。二人走进对面的洞口,打斗声越来越近,前方出现一排向上的石阶,二人冲上台阶,眼前灯火辉煌,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之中,冯秋瑶手中短剑咄咄逼人,正在大战一人。 但见那人衣冠楚楚,好似精心打扮,两鬓毛发浓密,二目炯炯有神,手中没有兵器,对冯秋瑶的进攻丝毫不惧,虽然冯秋瑶招招狠辣,但都被那人轻松闪过。同时,那人还在谈笑风生,“可惜了,可惜了,现在毒母大人在这里视察,否则我真想留下你好好享受一番,哈哈!” 冯秋瑶继续进攻,米力见那人修为起码在自己之上,甚至也在冯秋瑶之上,但是他不出手看不到具体实力,况且还不知道那人是人是妖,倘若是妖,修为肯定更加雄厚,如果是同境界,凭借她二人联手也许有的一拼,如果是更高境界,恐怕所有人都凶多吉少。 米力不敢怠慢,将身一跃,助战冯秋瑶。那人看到又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好啊!又来一个美人儿!” 但是在米力、冯秋瑶的双双夹击之下,那人显得有些招架不住,索性直接在旁边捡起一条铁链,握在手中,当作兵器。 “砰砰砰——叮叮当当——”三个天海境的修士战成了平手。 左青亮出小片刀,一面提防四周,一面观看三人的打斗,伺机而动。 良久,场中仍然不见胜负,但是那人显然就是天海境的修为,在米力和冯秋瑶的联手打击之下,逐渐落了下风。 眼见胜利在望,冯秋瑶加紧攻势,米力也施展出伶俐的步伐,几个回合之间,冯秋瑶一剑扫掉那人的帽子,那人见自己形象有损,不禁大怒,情绪波动的瞬间,心神微乱,米力从他的肋下斜着刺进一支风刃。 那人嗷嗷爆叫,痛苦异常,冯秋瑶双手握剑,泰山压顶向下刺来,准备对其做致命一击,只听得“嘭”的一声,冯秋瑶被弹起很高,身体撞在石壁之上,又跌落到地面。这一撞一摔,让冯秋瑶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险些吐出血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在那同时,米力、左青一起惊呆,但见那人在一瞬间身体膨胀,撑破衣衫,化身成为一只两丈多高的黑毛古猿。 霎时间,雄浑的元气在古猿身体上散发开来,这是一种妖族特有的元气,浩瀚、强壮,本来只有天海境修为的古猿可以爆发出方圆境的实力。 古猿膀臂挥舞,巨大的尾巴横扫,三人都无力抵挡,只好东躲西藏。 如果在同等境界,修为较低的可以和修为较高的比试一二,但是一旦有了境界层面的差距,则低境界的是没有任何能力可以抵抗高境界的。如果对方是一个方圆境的人类,则可以当场将三人碾杀,但是幸好古猿是天海境,只是妖族体质让其拥有了方圆境实力。但这也让三人吃尽了苦头。 石室之中虽然宽敞,但是毕竟空间有限,几个人被古猿压制地连滚带爬。 忽然,左青想到了方才看见的巨大碎石机,如果把古猿引到碎石机里,一定可以将其杀死。于是,左青对米力和冯秋瑶道:“把他引到碎石机里!” 米力说了个“好”字,施展身法直奔古猿而去,冯秋瑶运转元气,催动短剑,剑光如同流水一般,此时石室之中仿佛被瀑布倾覆,米力踏波而行,将空气与水与自身精力相结合。 潮回万顷铺平縠,风过千层簇细鳞。 二人的这一次合击,互相借力,“砰砰砰”无数元气在古猿的身体上爆炸开来,震得古猿皮毛炸裂,大吼着“痛痛痛”翻身倒下。 米力和冯秋瑶已经快要耗尽全部精力了,左青喊道:“快跑!” 三个人鱼贯冲出矿道,来到碎石机的断崖处,左青和米力走左侧栈道,冯秋瑶走右侧栈道,三人还没到达另一端的洞口,忽听得石室之中古猿怒吼着冲了出来。 刚才的合击虽然将他击倒,但只是些皮外伤,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惹怒了古猿。 古猿冲出矿道,肩膀挤碎了矿道顶上突出的石头,气势汹汹地冲出洞口,却忘记了前方的断崖,一脚踩空,直接掉进碎石机巨大的漏斗之中。巨大的漏斗四面都十分陡峭,古猿挣扎了几下仍然向下划去。 左青见状,大喊:“这东西怎么发动?” 冯秋瑶看到机器下方有一个巨大的轮子,轮子上被一根铁钎插住,不能动弹。冯秋瑶纵身跃下,拔出铁钎,用手搬动轮子,她使出了浑身精力,但是仍然只是将轮子微微晃动了一下,轮子并没有转起来,机器也没有发动。 左青仔细观看碎石机周围,发现轮子旁边垂着数根粗大的铁索,对米力道:“是不是用那些铁索——” “愚蠢!”正在左青说话之际,古猿从碎石机的漏斗之中直接跳了出来,庞大的身躯横在半空,直奔左青和米力,“愚蠢的人类,这点把戏就想对付我?” 古猿一边说着一边向这边跳来,同时另左青和米力惊讶的是,古猿额头之上突然显出第三只眼,那是一只血红的眼睛,眼中射出一束血红的光芒。 米力见状不好,刚要推开左青上前迎战,没想到左青直接将米力挡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正面迎接那一束光,说时迟那时快,光已经照射在左青身上,左青神情坚定,竟然硬生生抗住了这一次攻击。 同时,红光射进左青眼中,瞬间反射回去,左青的双眼和古猿的第三只眼直接对视,那古猿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出招,仿佛中风了一般,抽搐着跌进巨大的漏斗之中。 米力以为左青为了就自己收到了伤害,但是看到古猿跌落下去,又看左青好像没有大碍,来不及多想,纵身跳到铁索上,用自己的身体的力量不够,运转体内精力向下坠,粗大的铁索缓缓下滑,冯秋瑶也同时用力转动轮子,庞大的碎石机“嘎吱——嘎吱——”逐渐开动起来。 一阵机器的响动之后,无数的血肉、骨头被切成标准的豆腐块一般滚落到一个巨大的铁桶之中,不一会铁桶就满了,古猿的碎尸落到旁边,整整堆了一座小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米力赶忙跳上栈道,抱住左青,左青两眼无神,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很久很久,仿佛痴呆。 章十四 熟悉的面孔 看着左青的样子,米力心疼不已。 这一次对左青的元神冲击可谓非常强烈,当蓝光妖奴和左青对视的时候,左青并没有大碍,但是古猿是天海境的修为,这一击蕴含着天地法则,让左青着实吃不消。其实刚才对视的瞬间,他们是两败俱伤,只不过古猿脚下无根,跌落下去,而左青站在栈道上,也僵在原地。 过了许久,左青终于慢慢缓过神来,米力抹着眼泪捶打左青肩头,“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什么本事自己不知道吗?谁让你救了!” 左青不说话,直接将米力揽在怀里,米力挣脱,不理左青。 米力对冯秋瑶道:“姐姐,刚才三个洞口,这个洞口很明显是这只古猿妖的休息之地,那只小洞口我看不太可能,那么矿牢肯定就在另一边的洞口。” 冯秋瑶点头道:“没错,我想也是!” 说罢三人直接回到竖坑的底部,刚才进的右边的大洞,现在的目标就是左边的大洞。 三人都提了提气,因为一只古猿妖已经十分难以对付,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强大的妖族首领,尤其是听古猿妖和妖奴们都提到过的毒母,到底是什么存在? 但是既然来了,不冒风险是不可能的。 三个人一同进入左边的洞口,却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连一只妖奴都没有。同样是矿道,但是十分粗糙,显然不是刚才那条矿道被经常使用的感觉。 偶尔的一只火把在矿道里发出微光,行到很深很深,前方出现一个宽敞的场地,地面坑洼不平,渗透的水汽在岩石上形成水滴,滴滴哒哒落在地面,形成积水,十分泥泞。 三人再向前行,迎面出现一道栅栏,挡住去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没路了?”左青问道。 “不能啊,难道这个洞口也不对?”米力也跟着纳闷。 二人看向冯秋瑶,冯秋瑶秀眉倒竖,银牙咯吱吱咬得声响,良久,冯秋瑶轻轻地喊了句:“哥哥——” 左青和米力后退半步,再看前边的栅栏,这才认出——这就是监牢。 冯秋瑶提高了声音,道:“哥哥,你在吗?哥哥——哥哥——” 冯秋瑶一声比一声高,但是里面仍然没有声音,左青和米力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动静,静静地盯着监牢里面。 冯秋瑶颤抖着声音,似乎有些失望,“哥哥,你在哪?” 监牢里仍然没有回应。 这里难道没有人吗?这是一座空的监牢? “我们打开看看吧!”左青道。 米力手中运转元气,化作一柄利斧,“当”的一声砍向栅栏,监牢的栅栏是铁质结构,米力这一击虽然强势,但只将一根铁柱砍进一半,并没有完全砍断。 “好结实!”米力惊叹。 “我来试试吧。”冯秋瑶道。 冯秋瑶举起宝剑,对着米力砍到一半的铁柱,正要砍,忽然听到“哗楞——哗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冯秋瑶停下了半空中的手,米力、左青互相对视,三个人都静静听着,“秋瑶,是你吗?” “哥哥,你在哪?是你吗?我是秋瑶,我是秋瑶啊!”冯秋瑶的情绪激动起来。 “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接着,传来男子沧桑、哽咽的声音,“秋瑶,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冯秋瑶激动起来,挥舞宝剑不断挥砍铁柱,“哥哥,我找了你十年,终于找到你了!”废了很大力气,终于砍断两根铁柱,冯秋瑶直接冲进黑暗的监牢。 左青、米力紧随其后,里面十分昏暗,左青顺手从外边取下一只火把,照亮了黑暗的监牢。 眼前的一幕惊煞所有人。 一个瘦弱的男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四肢都被铁链锁着,两只脚深陷在漆黑的泥泞之中,因为受到了火把光线的照射,男人紧闭双眼,不敢抬头。 左青将火把弄得暗了一些,监牢里的光线暗淡许多,男人才有些适应。 冯秋瑶早就抢步上前,轻轻分开污秽散乱的头发,托起男人的脸庞好好端详,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让她心疼,不禁早已连流满面,“哥哥,我找了你十年啊,十年啊——”说罢,搂住男人的脖子痛哭。 男人显然很久没有过交流,表情和声音都显得僵硬,“秋瑶,这真的不是梦吗?” “哥哥,这不是梦,我来救你了,我们这就出去,杀妖妃,诛奸臣!”冯秋瑶含泪道。 说着,冯秋瑶挥剑砍断四条锁链,男人上体没有了锁链的牵扯,双腿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身体,险些摔倒,幸亏冯秋瑶将其扶住。 男人抬起头,与冯秋瑶对视,瘦骨嶙峋的脸上显得十分悲伤,“秋瑶,你受苦了。” 冯秋瑶眼泪止不住地流,“哥哥,你才受苦了。” 兄妹二人再次抱头痛哭。 良久,米力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冯秋瑶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哥哥道:“哥哥,我能顺利救你,多亏了这对夫妇的帮忙。我已经认了他们做弟弟妹妹,功成之日一定回报他们。” 接着,冯秋瑶对米力和左青道:“妹妹,老兄弟,感谢你们的帮忙,这就是我的哥哥,冯奕晖。” 冯奕晖轻轻抬起头,本来想躬身施礼,但是身体虚弱,只好点头示意。 米力笑盈盈看着他,道:“能看到你们兄妹团聚,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冯奕晖也向左青施礼,左青自打见到冯奕晖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从侧面看到冯奕晖的脸庞时,总觉得这张脸十分可疑,现在当冯奕晖正面看向左青,四目相对,左青的脑海突然如炸雷一般裂开! “啊!是你!” 虽然这张脸已经十分消瘦,虽然岁月也在这张脸上留下了痕迹,虽然长年的牢狱生活让这张脸变得颓靡,但是左青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自己六岁的时候依偎在奶奶怀里的那个下午,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张脸。 那个突然到访村子的外乡人,那个给村子给左氏家族带来灾难的过路人,那个噩梦的源头,就是冯奕晖。 章十五 落魄的皇子 左青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这样的精神冲击,比古猿的目光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米力、冯秋瑶以及冯奕晖本人都不知道左青怎么了。 左青盯着冯奕晖,两只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这种气势如果说他是长生境界的强者都不足为过,压迫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左青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我——”冯奕晖顿了顿。 米力从未见过左青这般认真,在他眼里,左青从来都是一个听话、可爱的小弟弟,自己最亲爱的丈夫,左青这样的一面她从未见过,甚至有一丝丝害怕,但又似乎有一丝丝崇拜。 米力扯了扯左青的衣角,小声问道:“怎么了?” 左青没有回答米力,而是继续盯着冯奕晖,道:“十年前,你是否去过西罗大陆?” 冯奕晖眉头紧锁,仔细思考,然后讷讷地说道:“难道——难道——你,你是?” 左青继续道:“你在西罗大陆是否见到过一个和你有着相同肤色人的村子,你给那个村子带来了什么?”左青的两只眼睛冒出了火光。 冯奕晖头痛得厉害,双手握拳捶打自己的头,仿佛十分痛苦,“你是那个村子的幸存者?我早就告诉你们该逃跑的,但是你们都不在意——” “就是因为你的到来,才引来的萎猖烟!是不是?你看!”说着,左青尝试运转精力,随着精力在体内聚集,自己体内的萎猖烟也活跃起来,左青忍着身体上的痛苦,继续运转精力,萎猖烟丝丝在体表渗出。 这一幕吓坏了米力,“亲爱的不要!”她担心左青运转精力,引起萎猖烟肆虐。 左青停止运转精力,气息平复,体内的萎猖烟逐渐消停,身体因为与萎猖烟的斗争带来的疼痛感消失,这一下左青已经全身湿透。 更为吃惊的是冯奕晖和冯秋瑶兄妹。 冯秋瑶惊道:“你,你体内有萎猖烟?你身中萎猖烟而且没事?” 冯奕晖先是惊愕,然后表情凝重,“萎猖烟,妖族,我要与你斗到底!”然后,冯奕晖对左青道,“对不起,你们村子的罹难有我的责任,我万死难辞其咎!但是,但是萎猖烟不像是单单冲我来的——” 左青一愣,心中疑惑,难道你还要狡辩不成?虽然这样想着,但是看到冯氏兄妹的可怜模样,左青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听着。 冯奕晖道:“我当年是为了躲避妖族的追杀,不得已漂洋过海前往西罗大陆,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到那里就遇到了萎猖烟,那种烟太可怕了,我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我看到萎猖烟所过之处,一片焦土,不管是人类、动物、植物,甚至连妖族自己都不放过。我害怕极了,我一路跑,一路逃,曾经确实路过一个村子,然后我提醒他们快逃跑,他们无动于衷,我就自己跑了。后来我逃回新莽大陆,就落入了妖族的手里。” 左青将信将疑,“你也不知道萎猖烟来自哪里?” 冯奕晖摇摇头。 “妖族为什么追杀你?”左青紧追不舍地问。 “我——”冯奕晖想了想,“也罢,你与我有恩,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对你们隐瞒。我叫冯奕晖,我来自邹杰国皇室,我父皇正是邹杰国当朝皇帝,我是邹杰国皇子,我的妹妹秋瑶是邹杰国公主。” 左青和米力大吃一惊。 冯秋瑶见哥哥身体虚弱,说话费力,这时又不得不解释清楚,于是替哥哥说道:“我们冯氏一族自先祖冯万翔创立邹杰国以来,一向兢兢业业以天下为己任,以新莽大陆黎民百姓为核心,经营管理邹杰国事物,这才有了新莽大陆数百年的和平生活。 “但是近年来,朝纲腐败,父皇年老昏聩,听信奸臣丞相林显荣的进谏,纳了妖精为妃,妖妃陈曦儿勾结林显荣陷害忠良,为非作歹,企图颠覆皇族统治。 “我和哥哥早年与妖妃作对,奈何势单力薄,没有经验,被妖妃一一陷害,哥哥沦落他乡,我也浪迹江湖。 “如今,我找到了哥哥,我们要重整旗鼓,联合义士,打回鹿城国都,重整朝纲,杀妖妃,诛奸臣。” 左青和米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沉默良久,左青的气息也恢复了平常一样,米力道:“那你们可有什么计划?” 冯秋瑶看看冯奕晖,冯奕晖道:“白石镇总兵齐心曾经是皇宫侍卫,更是我皇室的心腹,我们先去找他吧。” “我跟你一起去!”左青斩钉截铁地道。 “什么?”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左青。 米力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左青笑道:“呵呵,既然萎猖烟与妖族有关,那我就会一会妖族!” 米力见左青坚定地样子,知道不好劝说,只能说道:“嗯,这些都可以从长计议,现在关键的事情是先从这里出去,现在我们还在矿牢之中,还没有摆脱妖族的威胁。” “好。”所有人都暂时放下各自的心中想法,沿原路返回,走出天山矿牢。 等来到杏迫子之中时,四个人都感慨万千,每个人都有了心事。冯奕晖重新获得了生机,再次见到了阳光;冯秋瑶找到了兄长,他们要开始准备联络部队了;米力也看到了不一样的左青;而左青的感受最大,他决定这次一定要牢牢抓住线索,活要活个痛快,死要死个明白。 四个人小心翼翼在杏林之中行走,他们要寻找出口。 杏林中静得可怕,仿佛妖族都不见了似的,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丝丝好像地震的感觉。 这种感觉起初没有人在意,但是一下一下传来,不曾停止,而且震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你们有没有感到山体在震动?”几个人几乎同时彼此提问。 “难道矿山要塌陷了吗?”米力忽然想起自己家附近塌陷的天坑,那里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无辜百姓和妖族亡魂。 “不像啊——”冯秋瑶四下看着,一边观察一边感受震动,“这感觉好像,好像有人在靠近!” “她来了,她来了,一定是她来了!我见过她!”冯奕晖慌张又恐惧地说。 “谁?” “毒母!” 章十六 毒母 “毒母到底是什么?”左青冷冷地问。 “妖——妖族十二圣!”冯奕晖颤抖着说,“妖族,由九王三圣统治,九大妖王和妖族三圣并称为妖族十二圣,毒母就是九大妖王之一。” 左青皱皱眉头,对于妖族的传说和妖族相关事物,他了解的并不多。不管是妖族十二圣,还是九大妖王,左青的概念就是妖族的首领。但是,毒母既然是妖族首领之一,一定是相当恐怖的存在,如今他们的处境俨然十分危险。 这时候,天空中已经遍布乌云,太阳仿佛受到了惊吓,钻进乌云之中,再也没有出来。此时此刻在时辰上虽然还没到暮时,但天空逐渐黑了下来。 左青等四人都时刻警惕着,四人背靠着背一点一点在林中穿梭,越来越强烈的震动让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那是什么?”冯秋瑶突然看见前面的地上漆黑一片,好像遍地蔓延的洪水,应该像是墨水,不但拦住了前方的路,而且正在一点一点地向自己这边涌来。 与此同时,左青、米力、冯奕晖也都看到了自己目光所至的地方都出现了漆黑的洪流,黑色的洪流正在将他们四人包围,而且从四面八方蔓延,躲无处躲,藏无处藏。 “那不是水,那是蜘蛛吗?”左青盯着漆黑洪流的地方,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力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好。他清楚地看见“洪流”的边缘处仿佛千军万马的统帅一般,每隔不远就有一只蜘蛛领队,再仔细看,黑压压一片像洪水一般流动的东西,正是千千万万,无边无沿的蜘蛛。 成群、成片的蜘蛛接天连地,漫山遍野,不知道从哪里来。 冯秋瑶和米力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左青也亮出了自己的小片刀,冯奕晖尝试运转精力,但是身体太过虚弱,被关十年,半点精力都没有了。 黑压压的蜘蛛像无情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蜘蛛群行动的过程,震荡的大地轰隆隆抖动。 米力甩出两道风刃,“哗啦啦”无数蜘蛛被震飞很远,但是蜘蛛群迅速弥补上空缺,冯秋瑶也挥动短剑,滚滚元气弥漫开来,元气过出,蜘蛛洪流仿佛溪水撞击到岩石一般,溅起无数“水花”。 左青见状,挥动小片刀迎面冲上前去,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小片刀,而是神鹰剑,自己又成为了那个杀伐天下的少年高手。 “铛啷啷!”左青只觉得手臂发麻,小片刀被震得很高很高,险些飞出手去。再看刚才自己砍中的那只蜘蛛,丝毫没有受伤,其他蜘蛛完全没受影响,迅速向左青脚下聚拢,只有被砍中的这只蜘蛛微微停顿了一下速度,抬起两只前爪,因为一只蜘蛛只有鸡蛋大小,所以看它的姿势好像正在仔细看着左青一般。 而左青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竟然似乎看到了蜘蛛的表情,那表情好像是——轻蔑。 左青大怒,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踩向那只蜘蛛。蜘蛛不躲不闪,仿佛没有眼睛而且不能行动的石头一般,左青踩下去之后,只觉得脚底板被硌的生疼,仿佛踩到了钉子一般。 米力看到左青捂着脚在蜘蛛中间轮蹦乱跳,担惊地喊道:“亲爱的,回到中间地方去,别捣乱!这些东西杀不死!” 左青怒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踢起一只蜘蛛,将那只蜘蛛踢得老高老高,落到了远处的蜘蛛群中,当然这只是把那只蜘蛛踢到了不远处,那只蜘蛛翻过身来继续跟着大部队向四个人涌来。 左青无奈,点着脚跳跃着,生怕哪只蜘蛛顺着裤脚就爬到身上来。 蜘蛛群越聚越多,一开始还是比较稀疏的,越来越多,最后无数的蜘蛛已经摞了好多层,真如滚滚洪流,又似大漠流沙一般,将四个人淹没在中间。 冯奕晖手脚无力,自保都有些困难,左青的刀对蜘蛛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不知道这蜘蛛是用什么炼出来的,但是左青发明了小片刀最新的使用方法——当扫帚。凡是靠近的蜘蛛他用刀挑起来,然后甩到远处,只能如此。 冯奕晖和左青互相看了看,然后看了看战斗中的两个女人,两个男人都互相低下了头。左青笑笑,“嘿嘿,我比你好点。”说罢小片刀一甩,一只蜘蛛被扔出很远。 米力和冯秋瑶战斗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方圆一丈的空间,她俩的精力也消耗极大,但是蜘蛛却越来越多。 米力道:“姐姐,蜘蛛杀不死!?” 冯秋瑶道:“炼制这些蜘蛛的主人一定修为极其高深,我的宝剑也伤不到这些蜘蛛分毫。” 米力道:“我们要冲出去!” 冯秋瑶道:“好,保留精力,我们一人背一个,看我招式——” 但见冯秋瑶宝剑翻了两翻,在空中画出几道剑诀,瞬间周围的元气化作丝丝细雨,冯秋瑶一手持剑,一手做掌,映着雨丝拍出一掌。顿时丝丝细雨仿佛无数箭雨射向四周的蜘蛛群,蜘蛛大军死伤无数,同时,无数的雨丝化作腾腾的水汽。 “就现在!”冯秋瑶大喊一声。 趁此机会,米力背起左青,脚踏空气仿佛踩在台阶之上,同时借助冯秋瑶的水汽,身形一晃就到了高空之中。 冯秋瑶也同时背着冯奕晖不断施展剑诀借力,行在空中。 二人不敢耽搁,使出全身精力,可以短暂在空中行走,虽然各自背着一个男人,但是只要能躲过蜘蛛群的范围,就能想办法逃出去。 但是刚走两步,米力只觉得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无论自己如何运转精力,周围的空气都不听自己的调运,冯秋瑶也有此感觉,连续打出数道剑诀,仍然没有效果。 二人脚下失重,四个人一同从空中掉了下来。 这时候,从天空之上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尖锐、幽怨、恐怖,“几个小娃娃,在我手上还想跑吗?” 左青牢牢地抱住米力,让自己当肉垫以减轻米力被摔的力度,但是左青本身较瘦,骨头硌得米力也很疼,但米力仍然十分感动。“吧嗒”亲了左青一口,“亲爱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哟哟哟——小情人要一起殉情啦!”那个声音已经来到耳边,四个人回头看去,一个打扮奇特,但性感妖娆的女人出现在面前。这时,无数的蜘蛛龙卷风一般把四个人包围。 女人走到近前,蜘蛛群任她摆布,没有将四人淹没,而是停留在周围。女人清幽的声音传来,“不错嘛,你们几个小娃娃竟然能够杀死侯大人,很了不起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女人这一笑,米力和冯秋瑶听得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乌云之中无数惊雷响起,苍穹之下恐怖至极。冯奕晖由于身体虚弱,被震得头痛剧烈,大吼一声,昏死过去。左青只觉得十分刺耳,但是立刻镇定心神,紧皱眉头,用眼角看着对方。 只见那女人头上横七竖八长着无数的角,好像树杈一般,不知道是装饰的,还是天生的,脸蛋极其貌美,眼角眉梢无时无刻不透露着魅惑之色,身体修长,凹凸有致,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释放着无限风韵。 “你是一只什么妖?”左青冷冷地问道。 “哟!”女人也是一愣,“年轻人,在我的气势之下还能保持心神,你的修为不低嘛,看来侯大人是你杀死的了。” “呵呵!”左青笑了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竟然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小片刀,道,“我不知道什么侯大人,刚才在山洞里看到一只不知道是猴子还是猩猩的妖怪,我看了它一眼,它就魂飞魄散了。” 左青看看挣扎着的米力和冯秋瑶,强打精神镇住心头的慌乱,悠悠地说道:“本来今天不想亮刀,今天是给他们历练机会,看是既然以大压小,以强欺弱,那我就不得不露两手了。我的刀下从来不斩无名之辈,报个名吧,大姐。” 女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竟然——哈哈哈哈——竟然叫我——大姐——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千百年来,所有妖族人类都对我毕恭毕敬,你这个小娃娃真是有趣!”接着女人微笑着对左青道,“我就是妖族毒母。” 章十七 东北三杰 以左青的实力,他根本看不出毒母的境界。 当然了,毒母也没看出左青的实力。 见毒母并没有要立刻杀害自己的意思,左青更加显得气定神闲了,手里把玩着小片刀,说道:“毒大姐,你我都是修为高深之人,就这样打打杀杀,不仅失了体面,更显得唐突。不如我们交个朋友,约定个日子,好好切磋一下。” 毒母听闻左青的言论,微微吃惊,迟疑一下,指着冯奕晖,道:“这个人对我妖族来说,非常重要,把他留下,你们随便走。” “这——”左青没想到毒母竟然这样敞快,是什么让毒母能够这么快就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自己该如何选择?左青犹豫了。 左青的大脑飞速旋转,如果放弃冯奕晖,还有没有办法搭救?如果不放弃,自己和米力该如何脱险?冯奕晖就是个陌生人啊,让米力也因此送了性命,值不值啊? 毒母见左青一动不动,略有怀疑,道:“年轻人,你小小年纪,修为高深,竟然连我都看不出你真正的实力,不知道可否展示一下真正的实力,让我看看?” 左青已经下定了主意,盯着毒母道:“这样吧,我们一决生死,我赢,所有人我都带走,我败,所有人任你处置。但是,我们在山里打斗,过程中难免波动巨大,请把他们放到大路边,如果那人死了,也不是你们想要的吧?”左青看了看冯奕晖,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毒母。 就在左青聚精会神的一刹那,有那么一瞬间,左青看到毒母的身后呈现出一只巨大的蜘蛛虚影。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然后左青看到的就仍然是性感妖娆的美艳妇人,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强大的压抑感觉。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毒母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看透了一般,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成为了透明人,不,应该是透明蜘蛛,自己的肢体、血肉、骨骼、灵魂、思想,甚至最细微到每一处最小的神经单元,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种感觉也是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甚至连毒母自己也不敢确信是不是幻觉。 毒母上下打量左青,仍然看不透左青的修为,在她眼里,左青仍然是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模样,但是为何会在自己强大气势之下镇定自若,这是让毒母最奇怪的。 是答应这个少年,还是再试探一下?毒母也犹豫了。 气氛更加凝重,天地之间安静得可怕。天海境修为的米力和冯秋瑶动弹不得,被强大的气息压制的身体和精神都僵住了。左青也感觉呼吸困难,强大的精神压力让自己的头痛得快要爆炸,左青强打着精神勉强站立,争取不被毒母看出端倪。 但是不好的消息是,左青已经感到体内的萎猖烟不再消停,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与自己血肉融合的萎猖烟在身体的每一处蠢蠢欲动,刺激的左青全身上下瘙痒难耐。 气息越来越凝重,显然,毒母正在释放她强大的实力,她想通过这种无形中的压制来迫使左青也露出自己的实力来与之对抗,但是显然,她失算了,左青仍然什么实力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一个平凡人是没有什么实力可以展露的。 不知道是天地万物都变得寂静,还是自己的听觉受到了阻碍,左青什么都听不到了,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也许太差了,就算自己精神力较强,可以短暂抵挡毒母的精神压制,但是普通人和高境界的妖族大能是完全没有办法相比的,只要毒母稍加试探,左青就原形毕露了。 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要死在这里了吗?好不甘心啊! “啪!”左青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好像是用脚踩碎一个鸡蛋壳。 比左青更惊讶的是毒母,“谁!”毒母呵斥一声。 “啪!啪!”又是两声,就像踩碎两粒花生米一样,毒母怒不可遏。 左青定睛看去,一个人从树林中走来,那人教书先生模样,一身灰布衣衫,手拿一把戒尺,气定神闲,悠然走来,脚下不时踩中蜘蛛,那些刀砍不动,剑杀不死的蜘蛛,在那人的脚下就像花生壳、鸡蛋壳一样,“啪!”的一声就被踩得粉碎。 那人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哎,这荒山野岭的,蜘蛛虫子的太多,躲都躲不开……”正说着,脚下又“啪!啪!”接连踩死几只蜘蛛。 “请问阁下是哪门哪派的宗师?”毒母问道。 由于毒母在震惊之余,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庞大气息,左青、米力、冯秋瑶都缓过神来,听闻毒母管那人叫宗师,不禁疑问,难道那人是太极境的强者吗? 那人呵呵笑道,“呵呵呵,天地无穷,沧海一粟,人如蜉蝣,何来宗师?小可名叫赵刚。” “赵刚?”左青等人无不惊讶,毒母也吃惊不小。一个平凡的名字,却让所有人触动心弦,左青等人突然感到“有救了”,毒母则感到有点棘手。 那个叫赵刚的人不是一般的人,他正是苍云山未济门现任掌门人,一位太极境的宗师级别人物,天山神庙里的仙女霜亦露是其师祖,几十年前飞升的长生秘境强者火云真人是其师父,如今的苍云山未济门镇守在邹杰国东北一隅,扼守交通要道,平衡着邹杰国和万北雪疆的势力。并且,赵刚与其二位师弟李健、侯亮并称为“东北三杰”。 毒母惊愕之余,哈哈大笑,“赵掌门,虽然你的境界略高我一重,但是我妖族天生强大,如果我亮出真身,恐怕你不是对手。” “哈哈哈,还有我们,掌门师兄,让我来会一会这只蜘蛛精,左青兄弟,可否记得我!”说话间,两个人影从空中飞速闪到近前,这二人左青认得,正是当年上黔灵山八角岩会武比试的李健、侯亮。 只是看这二人的修为,似乎提高了许多,左青看不出来,米力悄悄告诉他,“那位侯亮已经是方圆境五重左右,那位李健是无我境,而他们的掌门人赵刚应该是太极境三重左右的境界。” 左青又悄悄问毒母境界,米力道:“那位毒母应该是无我境巅峰,但是妖族修炼方法与人类不同,所以实际本事可能会更高。” 这时,侯亮走到左青面前,“兄弟,你长大了,哈哈,听说还娶了媳妇,生活真的不错啊!”说着侯亮看看米力,米力大方地打招呼,“亮哥是吧,我夫君经常提起你们,说你们都是当代的青年才俊。” 侯亮道:“哈哈,多谢弟妹夸奖!”接着又对左青道,“不久前高长久和罹师姐刚从苍云山离开,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情,你可真的不简单啊!” 左青笑道:“惭愧惭愧,大家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左青此时牢牢地抓住了米力的手。 这边正说话间,那边毒母早已唤动无数蜘蛛形成了包围之势,“东北三杰齐聚又能怎样?邹杰国皇子是我妖族重要人物,除了他你们都可以随便离开,但是要想在我手上带走他,那是不可能的!” “废什么话啊!那就打吧!”话音刚落,侯亮手握宝刃直取毒母。 章十八 杏林大战 侯亮手中的宝刃名曰慎,也是未济门至宝。 侯亮此时已经是方圆境实力,体内精力雄厚,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无比纯熟,内方外圆,自成体系。 宝刃破空而来,带着风火之声,气势凌厉,直奔毒母。 毒母不慌不忙,张开五指,一条细细的白丝线射出,白丝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旋风一般缠向侯亮,速度之快令一般人看不过来,侯亮身形一转,宝刃横空扫过,白丝被斩断无数。 还不等侯亮变招进攻,断丝之后一根漆黑的三尺扦子破空射来,侯亮不敢怠慢,身体后仰,扦子贴着侯亮的鼻尖划过,将后方的巨大树干拦腰插断。 毒母的两招速度之快,侯亮的两鬓惊出冷汗,但是还不等侯亮反应过来,毒母的第三招又至,细细的白丝不知道何时早已缠绕在侯亮的腰上,侯亮挣扎不开,挥手用宝刃去砍,白丝顺势将胳膊缠绕,侯亮身体使不上力,眼看就要被人生擒。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一到两个境界的差距,让侯亮在毒母面前一个回合没有坚持下来。 就在这时,“嗡嗡嗡”一阵金属旋转之声响起,一个圆盘状的东西飞速切割开缠绕在侯亮身体上的白丝,侯亮得救,翻一个跟头站稳脚跟,心头余悸未平。 再看那圆盘状的东西,迅速飞回李健的手中,成为一个钢圈状的兵器,同时李健的另一只手还有一只同样的钢圈,这是李健的兵器,也是未济门至宝——中信双环。 侯亮缓过心神,一个箭步来到李健面前,道:“健哥,这个家伙真厉害,还是你上吧!” 李健哈哈大笑,“哈哈,我也打不过她,咱俩帮忙打打副手就行,得刚哥对付她!” “刚哥——” 还不等侯亮说话,赵刚掌门上前一步,对着毒母道:“毒母大王,我等并不想与您结仇,更不想与妖族结仇,也许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哦?是谁?”毒母冷冷地问。 “你可知道萎猖烟?”赵刚问。 毒母听到萎猖烟三个字,面容微微抽动,然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萎猖烟?萎猖烟怎么了?” 赵刚微微皱眉,“看来萎猖烟真的和妖族有关?” “有关又怎样?无关又怎样?”毒母怒目而视。 赵刚叹息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萎猖烟早已绝迹,为何重现世间?妖族与人类和平共处几千年,不应再起祸端。” “和平共处?”毒母怒道,“妖族至圣江白浔飞升之后,他的后代子孙栖息在长湖之中,是谁一剑劈开西大陆,曾经古城变沙漠,美丽长湖荡然无存,黑水汇成万里神怒河,是你们人类的屠龙教主。是你们人类的争端,波及妖族生存,而你们人类的和平,也会把妖族当做练武对象、猎杀目标,甚至餐桌上的食物。” 赵刚沉默,良久,道:“物竞天择,人类能够成为万灵之长,自有道理,不过确实有诸多不善之举,可以和平协商,但这不应该牵涉世间无辜生命。” “什么无辜生命?什么天择,若是上天选择,那我妖族就杀上天去!”毒母驳斥道,“我妖族才不像人类那般狭隘,我们要建立新的秩序,这其中自然给你们人类留了位置的。只不过是万物共同主宰世界,而非人类独尊。” 赵刚道:“这都好说,但是目前我们还面临着更大的挑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毒母笑道:“呵呵,萎猖烟吗?放心吧,等到妖族统一了新莽大陆,我们自有办法。”说着毒母看了看左青,让左青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赵刚摇摇头,“不,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不单单是萎猖烟,而是它背后的力量,那种力量是所有人都无法抗衡的,敌人的强大前所未知,超乎想象。” 毒母道:“赵掌门,我妖族自有分寸,不劳您费心,希望您不要插手,等我们统一了邹杰国,就统一了新莽大陆,到时候可以与苍云山联手,咱们一同推翻天宝帝国。” 赵刚道:“我苍云山已经与灵剑门、赤水门、青岩城等众多门派达成联合,邀请了贵族三轮大王、七海大王共同商议如何对付萎猖烟一事,还邀请了邹杰国大将军冯成龙。我真的希望今日之事就此罢手,我们要去赴会,您也与其他妖王共同商议一下如何?” 毒母道:“那也得等我们统一了邹杰国再说!” 突然,无数蜘蛛向左青等人这边集结、覆盖,眼看就要将四人淹没,赵刚手中戒尺一摆,一道旋风立刻在左青等人周围产生,四人被护在在风眼之中,蜘蛛们凡是触碰到旋风,立刻都被刮飞。 毒母见偷袭失败,手中擎着两根漆黑的扦子直奔旋风,她知道赵刚的实力不可小觑,但今天她必须带走冯奕晖,因为冯奕晖是妖族获得邹杰国皇位的关键,这个计划他们筹备了十年。 如果毒母破了旋风法阵,左青、冯奕晖等人就必然遭遇毒手,赵刚自然也不敢怠慢,飞身上前,用戒尺挡住毒母。 毒母手中各持一根扦子,与赵刚打斗起来。 二人战斗,旗鼓相当,毒母仗着妖族体质,精力无限,赵刚修为高深,招法精妙。 起初二人一招一式,众人勉强可以看清,接着二人开始斗起法来,但见天空之上,一会阴云密布,天地之间仿佛黑夜降临,一会狂风四起,乌云散去,天朗气清。 毒母不借助任何外力,凭空站立,身形一晃,万分妖娆,同时无数根扦子射向赵刚,赵刚脚踏一朵云彩,将戒尺在胸前一转,画出一个太极图案,用手一点,阴阳流转,无边的法力化作巨大的盾牌,将无数扦子抵挡在外。 赵刚以雄浑的法力加持在太极盾之上,缓缓前进,眼看就要接近毒母,突然毒母向后撤身,一张巨大的蛛网在赵刚身后收口,原来赵刚早已钻进毒母设计好的“口袋”之中。 赵刚神情自若,“啪”的一掌拍在戒尺之上,戒尺顿时变得红彤彤燃烧起来,如同烧红的铁棍,带着烈焰火星,“啪!啪!啪!”接连打在蛛网的八条主干线上,震动得蛛网之上的符咒印记嗡嗡挣扎,“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赵刚乘胜追击,手掐法诀,戒尺挥动,一只火凤凰出现在毒母头顶,火凤凰全身火焰熊熊,翅膀一挥,烈焰腾腾,张口长啸,烈焰已经将毒母淹没。 赵刚平复气息,落下云头,看着天空中熊熊燃烧的那团大火,李健、侯亮上前道:“师兄,解决了吗?” 赵刚摇摇头。 突然,三人听到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音极其尖锐、刺耳,持续不断。 赵刚心头一惊,立刻以无上法力镇住元神,李健运转元气,也勉强不被震得精神错落,侯亮苦苦挣扎,双手捂着耳朵,头痛欲裂。李健立刻在怀中掏出濡尾玉,“亮仔,这东西看来你最用得着!” 当把濡尾玉挂到侯亮脖子上的时候,微微元气在侯亮周身上下游走,侯亮终于稳住了心神。 “好强大的精神力!”赵刚突然感叹。 李健、侯亮看向左青等人,在这魔音之中,天海境修为的冯秋瑶和米力早已承受不住,昏迷不醒,左青怔在原地,眉头紧锁,用不屈的意志承受着魔音的冲击。 此时,笼罩在左青等人周围的旋风已经被魔音震散,无数的蜘蛛在魔音的洗礼下更加活跃,行动更加迅速,快速向左青等人聚拢。 “快救人!”赵刚一声令下,侯亮、李健一同来到左青旁边,将左青他们护在中间,二人施展宝刃、宝环,形成一道刃墙,无数蜘蛛仿佛被倒进绞肉机一般,纷纷被绞杀的粉碎。不一会,就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环形壁垒——那是蜘蛛的肢体。 天空中的那团火已经散去,一只巨大的蜘蛛在空中吐着丝,落到地面。大蜘蛛仿佛山丘一般,巨大的腿比最粗的树干还粗。 大蜘蛛口中咒骂着:“赵刚,你个混蛋,你把老娘的脸都熏黑了,毛都烧掉了!”说着口中吐出一团黑烟。 赵刚用戒尺戳戳自己的脑袋,“大姐,对不住啊,是你非要动手的——哎!”一只毒网像箭一样飞速向赵刚射来,赵刚赶忙闪身躲过,“哎,还打啊?!” “你敢欺辱老娘,今天未济门就要灭门了!”毒母声音如雷霆一般,愤怒、恐怖。 “物未穷,事未了,当向前!”赵刚晃着脑袋,舞动戒尺说道。 “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毒母气势汹汹,整个山川仿佛都在臣服,强大的法力在毒母的身上开始聚集。 赵刚见到毒母这般模样,心头也有点发怵,毒母虽然在修为上比自己低一层境界,但是妖族体质每一层境界都比人类强横,单论精力的多少,人类就远不及妖族。现在毒母已经亮出妖族真身,以现在的实力对拼,赵刚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啊!” “啊!” 毒母和赵刚同时发出惊叹。 再看毒母,以最快速度收了真身,恢复成一个全身烧得漆黑的赤**人,然后以最快速度消失不见。 天空逐渐恢复了正常,此时已经是夜幕时分了。山间的空气也变得正常了,山风吹过杏林,杏香弥漫。无数的蜘蛛像潮水一般退去,消失在草里、土里、石缝里,大地恢复了平静。 左青、米力、冯秋瑶也都缓过神来。 侯亮、李健不断喘着粗气,看向赵刚,“师兄,师兄——” 连续唤了数声,赵刚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健跳到赵刚身边,推了推赵刚的肩膀,“嘿!刚哥,这么快就完事了?你怎么做到的?” 赵刚这才缓过神来,长叹一声:“一定是他!” “谁?” “林白。” 章十九 左青的抉择 只有林白才有这样的气势,那睥睨天下的气息刚刚显露一点,太极境的赵刚和无我境巅峰的毒母就都感受到了。 赵刚在林白的气势之下被镇住了心神,但是林白的气息只暴露一瞬间,也只有一点点,似乎是他有意暴露自己,但是这仅有的一点点气息就足以震慑所有强者。 这样的气息,毒母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否则,自己就会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某个刹那间毙命,就算再强的妖王,就算长生秘境的那些位强者,在谪仙人的面前恐怕都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毒母毫不犹豫地逃跑了,并且是以她能展现出的最快的速度。 最终,冯奕晖还是被左青等人救下了,赵刚检查了一下,发现冯奕晖的身体并无大碍,体内也有天海境的修为,但是十年牢狱受尽折磨,再高的修为也几乎化作虚无。 冯秋瑶则泣不成声,“十年前哥哥就是天海境巅峰的修为,倘若不遭遇迫害,现在早已是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在赵刚的建议下,让左青、米力带着冯氏兄妹到药王谷,让老神医依不拉音医治,左青米力欣然答应,冯秋瑶有些犹豫,赵刚笑道,“你只要说明你们的真实身份即可。” 冯秋瑶听从赵刚建议,谢过东北三杰的救命之恩。 几人刚要离开,赵刚道:“这样吧,侯亮你陪同左青兄弟他们一起,我和李健前往净山赴会。” 侯亮点头道:“也好。” 说罢,赵刚、李健一同腾云去了,消失在夜幕之中。 米力看看侯亮,“亮哥,你也会腾云吗?咱们回去可轻松多了。” 侯亮挠挠头,笑道:“哈哈,弟妹说笑了,就连无我境的李健师兄都做不到,何况我区区方圆境。但是不怕,咱有这个——”说着,侯亮从胸前掏出濡尾玉,“这可是我未济门至宝,有了它就能帮助我们一同飞行。” “这么神奇!”左青探着脑袋看看。 侯亮道:“看我的!” 话音未落,侯亮连掐几个印决,但见胸前的濡尾玉突然光芒大盛,光芒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狐狸摇头摆尾,伸展腰肢,然后安静地趴在空中,样子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有点憨态可掬。 接着,狐狸的虚影消散,空中只剩一团水汽,仿佛云雾一般。 侯亮直接跳到云雾之上,如同踩在平地,唤道:“都上来吧,可结实了!” 米力带着左青,冯秋瑶带着冯奕晖,四人跳到云雾之上。 在米力的指引下,顺利来到药王谷女儿河村,经过介绍,依不拉音果然不太乐意医治冯奕晖,他认为这是多管闲事,况且那冯奕晖只是修为受损,性命无忧。 在冯秋瑶、冯奕晖表明身份之后,依不拉音看看左青,看看米力,大声呼道:“伟大的天山预言要成真了!要成真了!” 依不拉音就这样一边絮叨着,一边给冯奕晖诊治。 第二天,冯奕晖果然感觉全身筋脉舒畅,尝试运转精力,他可以很明显的感到体内的精力开始逐渐汇聚,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精力无限。再尝试运转元气,也可以微微调动周遭灵气,但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形成的元气不足以施展任何功法。 正在这时,左青突然闯进门来,“冯大哥,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你一同对抗妖族。” “嗯?”冯奕晖愣住了,“老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青道:“萎猖烟害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体内现在还存有萎猖烟余毒,我要彻彻底底弄明白萎猖烟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这萎猖烟目前看来,就是妖族所为,所以我要通过妖族,彻底查清萎猖烟的来历,以及是谁带来的萎猖烟。” “亲爱的,不行,你疯了吗?”米力不知道何时已经在门外,听到左青的话,赶忙拦住左青。同时,后边还跟着侯亮、冯秋瑶。 侯亮道:“老兄弟,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这萎猖烟的来历——”侯亮欲言又止。 左青道:“亮哥,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侯亮道:“我只知道,现在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在研究萎猖烟,甚至他们在联络皇室和妖族,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我也不知道萎猖烟到底和妖族有什么关系。” 左青有些失望,叹息一声,“那我就从妖族开始查!” “不行,亲爱的,你一点修为都没有,出了药王谷,外边的世界危险重重,你不能离开。”米力有些焦急。 这时,依不拉音的声音传来,“孩子,去吧,这是你的宿命,是神明的安排。” 米力看着父亲支持左青,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她抱住左青的胳膊,“如果要去,那我们一起去。我们曾在灵山缘境夫妻石下圣泉水旁起誓发愿,永不分离。” 左青惊道:“不行,外边太危险了——”刚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到刚刚米力也是这样劝说自己的。 米力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左青牢牢地抓住米力的手,不再说话。 依不拉音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和异样,仿佛都在意料之中,“都走吧,都走吧——”说着又哼起了天山古老的歌谣,离开了。 “老兄弟,你真的决定了吗?”冯奕晖问道。 左青点点头,米力深情地看着左青。 冯奕晖道:“好,你们夫妻和老神医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邹杰国的救世主。我答应你们,咱们一起走。同时,我用我的性命和皇家的尊严保证,铲除妖族之后,请老兄弟入朝做大学士,请老神医入太学传授医道,你们同享荣华富贵。” 左青和米力并没有答谢,因为他们并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够借助冯奕晖的线索查明妖族和萎猖烟,就是左青的目的。 但是冯奕晖慷慨激昂地表露雄心和胸怀之后,左青并没有太大反应,冯奕晖有些尴尬,侯亮赶忙说话解围,“既然老兄弟已经做了抉择,那我自然也要陪上一程。” 就这样,冯奕晖又休息了三天,身体基本康复了。 冯奕晖道:“我们前往白石镇,那里是天山重要的出海港口,白石港。镇守白石镇的总兵齐心是我皇家心腹,我们先去白石镇,寻找齐总兵,然后请他帮忙,一同联络各地部队,准备鹿城勤王。” 白石镇,沿着凉王大道一路向西就是。 “好!” 目标明确,几个人决定起身。 章二十 带剑书生 白石镇坐落在新莽大陆西海岸的一个港湾里,这里是天山余脉,一湾深入陆地的海湾像一个大脑袋蝌蚪,又像一个小小的湖泊,人家和码头错落的环绕四周,三面都是山峰,一侧面朝大海。 即使是夏天,植被非常繁茂,依然遮不住山峰上洁白的岩石,那些裸露在外的岩石散发出青幽幽的光,在蓝天下透出一股亘古的沧桑。 海水清澈宁静,宛如一位性格温柔的姑娘,默默陪伴着不远处的青山。 “好美的小镇啊!”米力惊叹着,依偎在左青的肩头。 侯亮、冯奕晖、冯秋瑶也在旁边,几个人一同来到了白石镇。 数百年来,白石镇因为白石港而越发繁华,在邹杰国一统天山以南之后,便派重兵镇守,宁静的小镇开始商贸往来,人潮熙攘。 几个人刚准备进镇,在路口有一人忽然高声朗诵诗歌: 三尺青锋十年磨,两行霜刃无处使。 一杯浊酒条条路,诸君谁有不平事? 左青等人定睛观看,一个青年书生,长相帅气,但未及弱冠,似乎与左青相仿。脸型略长,面如白玉,眉如利剑,目若朗星,嘴角微翘,堪称一表人才。书生坐在一块石头之上,面前一方磨刀石,旁边有一个水盆,一手持宝剑,一手执抹布,正在用抹布擦拭宝剑。抹布过出,宝剑熠熠生辉,光华缭绕,可以看出被打磨的十分锋利。 “好诗!好剑!”左青叹道。 “什么好剑啊?”侯亮道,“那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宝剑,就算打磨得再锋利,也只是普通兵器而已,与最普通的灵兵都是无法比拟的。” “哦。”左青不住地点头。 书生吟诗之后,听见左青等人说话,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显得个子更加高挑。他主动来到左青等人面前,彬彬有礼说道:“请问几位是否要前往这白石镇中?”然后目光扫过左青等人。 米力答道:“是的。” 书生道:“这就好,这就好,小生名叫林楷涵,恭候几位多时啦!” 米力道:“哦?你在等我们?为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书生想了想,低声自言自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好这些问题……”忽然见左青等人都在盯着他,又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冯奕晖道,“哈哈,小生自幼饱读诗书,又喜欢仗剑行侠,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国家,造福黎民,我看这位公子器宇不凡,一定能成大器,不知道可否收留在下?” 冯奕晖皱了皱眉,打量着书生,完全看不出这书生有什么修为,甚至山水境的武者都算不上,冯奕晖道:“不知道阁下有什么本事?” 书生略作思考,道:“嗯,论文,我能运筹帷幄,辅佐社稷,论武,我手中宝剑可以上阵杀敌,安邦定国。” 冯奕晖做出了怀疑的表情,刚要婉拒,左青忽道:“冯大哥,我看这位公子文韬武略,器宇不凡,我们正在用人之际,不如让其辅佐与你。” 冯秋瑶悄悄提醒冯奕晖,“哥哥,小心妖族奸细。” 冯奕晖思索片刻,给了冯秋瑶一个“他这模样就算是奸细又能怎样”的表情,然后对着书生道:“你叫林楷涵?很有诗意的名字,我们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你如果想建功立业,就一起来吧!” 林楷涵满意地哈哈大笑,“多谢公子收留!” 互通名姓之后,林楷涵对左青格外亲近,不知道是因为左青帮着说了好话,还是因为年龄相近,左青也爱好文学,与林楷涵交流起诗歌来,仿佛遇到了知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对起诗来。 章二十一 街头混乱 齐总兵死了? 如同晴天霹雳,冯奕晖此行就为了寻找齐总兵,现在齐总兵死了,怎么会这样? 看着自己的发小齐宁狼狈的模样,以及彭沛傲得意洋洋的姿态,冯奕晖恨恨地道:“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齐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啪!”一半砖头重重的砸在一名武士的头上,武士愣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鲜血沿着额头缓缓流下,武士突然龇牙咧嘴捂着脑袋暴跳如雷,“哪里来的恶徒?” 彭沛傲和其他武士、衙役都一同看向这边,围观的群众迅速四下让开,场地中间只剩下冯奕晖、左青等人,此时,书生林楷涵的手中还拿着另一半砖头。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六个人的身上时,林楷涵吓得一激灵,手中的半块砖头“啪嗒”掉在了地上,畏畏缩缩地躲在了侯亮的身后,侯亮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你惹这事干嘛?” 所有武士和衙役“哗啦啦”迅速将六个人围拢起来,被砸的那名武士一声令下,“都给我抓起来!” “住手,听我说!”冯奕晖刚要辩解,一条铁链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冯奕晖用手一甩,铁链和另一头的衙役一同被甩出很远。 “竟然敢殴打官差!”其他几名武士纷纷亮出宝刀,冲在前边,要将冯奕晖等人擒拿,米力看不下去,身形一转,打出数道风刃,将所有武士、衙役震飞出去,但并未伤及性命。 彭沛傲身边四个骑马开路的武士仍然站在彭沛傲身边,一动未动。彭沛傲见一众武士、衙役都不是对手,回头看了看他们四个,撇了撇嘴,道:“米修、米奇,高猛、高宝!” “在!” “捉拿乱党!” “是!” 米修、米奇,高猛、高宝,四名武士应答一声。 四个人跨步上前,喝令一声,“退下!”其他武士、衙役,纷纷退后,让出场地。 彭沛傲高大、肥硕的身体站在旁边,眯着眼睛,摸着肚子,嘴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盯着场地中间。 米奇叱问,“你们是什么人?” 冯奕晖刚要回答,“我乃是邹杰国——” 左青高声打断冯奕晖,并用半个身子挡住冯奕晖,左青道:“我等是邹杰国白石镇齐总兵的朋友,我家公子和齐公子是发小——” “哦,原来你们是来搭救齐公子的。”还不等左青说完,米奇冷哼一声打断了他。 “罪犯同党,全都抓起来!”米奇带头攻向冯奕晖。 “哥哥小心!”还不等冯奕晖动手,冯秋瑶抽出短剑,大战米奇。乍一动手,众人大吃一惊,米奇并没有亮出兵器,就已经和冯秋瑶打成平手,可见此人修为至少天海境巅峰。 米修、高猛、高宝三名武士也迅速动手,米力柳眉倒竖,大辫子一甩,敌住米修。 高猛直奔冯奕晖,冯奕晖下意识将身一闪,将侯亮让给了高猛,但是出乎意料,侯亮也微微侧身,高猛顺势从侯亮身旁划过,继续攻击冯奕晖。 冯奕晖盯了侯亮一眼,无暇顾及其他,亲自大战高猛。 侯亮身形一转,将左青挡在身后,笑道,“我是看在老兄弟面上,来保护他的,可不是什么皇族保镖。” 这时,那名叫高宝的武士,上前欲拿侯亮等人,侯亮也没亮宝刃,用一只手抵挡住高宝的连续攻势。 左青、林楷涵躲在侯亮身后,林楷涵被吓得瑟瑟发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起了那半块砖头,握在手里不住地抖动。 左青笑道,“小林,你不是有宝剑吗?看你方才那般自信,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林楷涵颤抖着说:“我,我,我——我这把剑太厉害,不斩这些无名之辈——” 正说话间,其他武士、衙役一同冲了上来,左青、林楷涵哪里是对手,林楷涵“滋溜”一下钻进路边一张桌子下边。 左青也想跑,但是速度却比林楷涵慢了十万八千里,脚还没抬起来,就被武士、衙役围在当中,幸好左青近来也努力练习小片刀,小片刀舞动起来,像模像样,煞有介事。 倘若不是萎猖烟限制,不能聚集精力,如果左青此时可以运转精力,修为起码也在四重山、五重山左右,但是没有精力,只有招式,打人不痛,防人不住,还没有几下,就招架不住。 眼看左青就要被生擒活拿,“啪!”一块砖头砸在了左青面前一个衙役的头上,那名衙役咧着嘴,捂着头,在地上打滚,鲜血在指缝间渗透出来。 林楷涵大喊,“老兄弟,看看,还是我这法宝厉害!” 左青不敢怠慢,快速跑到林楷涵身边,“行了,别吹牛了,快想办法怎么办!” 林楷涵将桌子一掀,推向追过来的衙役,“老兄弟,你别往我这边引啊——” 有的衙役绊到桌子上,摔得很狼狈,其他武士、衙役,则分别追赶左青、林楷涵二人。 二人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一众武士、衙役追赶的到处乱窜。 侯亮起初并不在意高宝,但是打斗几个照面之后,发现自己一只手抵挡不住高宝的进攻,只好拳脚并用,聚精会神对付高宝。 另一边,米力、冯秋瑶使出全力,将将和对手达成平手,冯奕晖也使出全力,但仍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县令彭沛傲看着手下众人拿这几人如此吃力,微微有点不满,晃着肚子跃跃欲试,仿佛正在准备参战一般。 忽然,马蹄声四起,大街上人潮再一次混乱起来,人潮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一骑当先,马上一位将军,身材魁梧,顶盔掼甲,虎目圆瞪,气势汹汹,率先冲到现场。后边几十名骑兵迅速赶到。 彭沛傲一见来者,微微皱眉,但仍然不慌不忙,此时场中的打斗已经暂停。 那位将军下马来到彭沛傲跟前,还不及说话,彭沛傲首先笑道:“鲁将军,下官这厢有礼了!我等正在抓差办案,不知道鲁将军有何贵干啊?” 那位鲁将军怒道:“彭沛傲,我家总兵不幸殒殁,你就这样当众捉拿我家公子,意欲何为?” 彭沛傲微微一笑,“鲁将军,我已经掌握证据,你家公子齐宁,就是害死齐总兵的凶手啊!” “不可能!”鲁将军斩钉截铁,“我家公子虽然玩世不恭,但对总兵大人一向敬畏,不敢造次,更不用说做出过分之事。” “没错,我与齐宁从小一起长大,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冯奕晖走到近前说道。 “这位是——”鲁将军看了看冯奕晖,听声音看外貌,都觉得熟悉,仔细端详,突然跪倒在地,惊呼,“皇子殿下,原来是您啊,我们找您找的好苦啊!” 冯奕晖被人认出,大吃一惊,但是转瞬仔细看了看鲁将军,“你,你是——鲁奇峰将军?” 鲁奇峰抬起头,泪流满面,“白石镇守军副将鲁奇峰拜见皇子殿下!” “拜见皇子殿下!”鲁奇峰手下所有骑兵同时跪拜。 “拜见皇子殿下!”周围群众以及彭县令手下的一众武士、衙役,也跟着跪了下去。 只剩下彭沛傲和身后的米修、米奇、高猛、高宝四名武士,和冯奕晖、左青等人站着对峙。 彭沛傲愣了愣,眼珠旋转,笑容依旧保持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彭沛傲突然跪倒,“拜见皇子殿下!卑职有眼无珠,得罪殿下,请殿下恕罪!”四名武士也跟着拜倒。 冯奕晖搀扶起鲁奇峰,激动地手臂都在发抖,“鲁将军,十多年不见,恍如昨日啊!” 鲁奇峰看着消瘦的冯奕晖,十分激动,“殿下,邹杰国要大难临头了——” 冯奕晖紧紧握住鲁奇峰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回去再议!” 其他人早已纷纷站起,彭沛傲晃着庞大的身躯,来到冯奕晖面前,道:“皇子殿下,齐总兵被毒身亡,卑职有失责之罪,现在卑职已经查明,齐总兵之子齐宁就是凶手,现在就要将他捉拿归案,请殿下不要阻挠。” 冯奕晖皱了皱眉,看了看鲁奇峰,又对彭沛傲道:“彭县令,我看此事还需要进一步详查,不可武断结案。” 彭沛傲看了看冯奕晖、鲁奇峰等人,尤其是当眼光落在侯亮身上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息闪过,彭沛傲心头惊煞。仔细观看,侯亮双手抱着宝刃站立,宝刃悠悠泛着流光,强大的杀气在宝刃上流转。林楷涵躲在侯亮的身后,仿佛害怕极了,一手抓着侯亮的肩膀,一手搭在了宝刃的鞘上。 彭沛傲收回目光,低头看地,道:“启禀殿下,兹事关系重大,卑职觉得可以先将齐宁收押,明日升堂公开审理,殿下和鲁将军可以一同陪审。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紧接着,彭沛傲补充道,“请殿下放心,虽是收押,但我等绝不会为难齐公子的。” 冯奕晖看了看鲁奇峰,鲁奇峰点点头,冯奕晖道:“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一定到堂。” 章二十二 齐总兵之死 经过了一番折腾,齐宁已经有些清醒了。 冯奕晖来到齐宁的身边,看着狼狈的发小,心头百般滋味。 齐宁也认出了冯奕晖,“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爹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要查出凶手啊!” 冯奕晖拍了拍齐宁的肩膀,“放心吧,兄弟,齐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咱们公堂上见,他们不敢为难与你。” 齐宁点点头,随后便被彭沛傲的衙役们带走了。 冯奕晖、左青等人则跟着鲁奇峰回到了齐府。 刚一进府衙,众人都惊惑不已,府中卫兵和下人们都围在庭前议论纷纷,厅中吵闹之声越来越大,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厅堂之中,争吵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女人声音高昂,气势咄咄逼人;一个女人声音轻柔,说话娓娓道来,但也不甘示弱。 高昂的女人道:“齐小燕,我告诉你,我可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老爷不在了,我就是齐府的当家人,容不得你这个外嫁之人多嘴!” 轻柔的女人道:“薛艳梅,你嫁到齐府五年来,时刻惦记齐家产业,老爷的死一定和你脱不开干系。” “我脱不开干系?呵呵,齐小燕,你刚被老爷嫁到张家,第二天就自己跑回来了,我看就是你对老爷让你嫁给张公子不满,所以才下毒害死老爷的!” “你血口喷人,我不愿意嫁给张公子是另一码事,你不要扯到一起!反倒是你,一心惦记金库钥匙,处处与我和少爷为难,你的心思,昭然若揭!” “呵呵,告诉你吧,老爷生前早就交代过我,少爷玩世不恭,难当大任,你不过就是个捡来的女娃,将来嫁人便不再是齐家人,所以老爷早就把金库钥匙交给我了!你看这是什么?!” “不可能,一定是你毒害爹爹之后,才拿到的钥匙!” “钥匙是老爷亲手交给我的,当时徐管家在场,不信你问他!” 老管家徐广文腿脚不便,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看看薛夫人,又看看齐小姐,两个女人吵架实在插不上嘴,摇头叹息走出厅堂,在庭院当中正巧预见副将鲁奇峰带人回来。 鲁奇峰进门来,双手一摊,“哎,怎么又吵起来了!” 徐广文摆摆手,“鲁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哎!不能让他们再闹下去了,再闹下去齐家就要败了!” 左青等人见徐管家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脸上写满沧桑,但模样老实忠厚,一条腿跛着,腋下架着一只单拐。 鲁奇峰与众人一同闯进厅中,薛夫人和齐小姐也不再争吵。众人见薛夫人长得体态丰韵,面如桃花,全身上下透露着成熟女人的韵味;而齐小姐则身材高挑,姿态婀娜,见到众人后,则羞答答地站在旁边。 鲁奇峰再次向众人介绍冯奕晖,齐府上下再次行礼,无不毕恭毕敬。 冯奕晖坐在上座,开始询问齐总兵出事的前后经过。 徐管家、薛夫人、鲁奇峰、齐小姐等人先后发言,然后又你一嘴我一句的补充着,经过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冯奕晖、左青等人对齐总兵之死的经过大致有了了解。 尤其是当他们反复提及了一样东西,让左青和米力格外注意。 那就是——冰茄香。 对于冰茄香这种东西,没有人比左青和米力更加熟悉了。 而齐总兵的事发经过是这样的: 由于齐总兵常年征战,身上负伤累累,每到夜晚,身体都会疼痛,于是医生便给他开了一副冰茄香,齐总兵于是每天服用此药,用来镇痛。 但是在前天的下午,齐总兵之子齐宁因为赌钱欠了外债,于是向齐总兵索要零花钱,齐总兵不给,父子二人于是就从小口角逐渐发展成为大争吵,后来薛夫人、徐管家、鲁副将都到场了。 齐宁因为生母过世较早,埋怨父亲再娶薛夫人,薛夫人仅比齐宁略长几岁,是个美艳少妇,风韵无限,颇得齐总兵宠爱,齐宁对此十分不满。 当时齐总兵气头之上,将齐家金库钥匙拍在桌子上,声明将金库交由夫人薛艳梅代管。然后这场争端不欢而散,当晚知县彭沛傲还特意前来劝说、安慰齐总兵,据说二人聊到很晚,三更天时彭县令方才离开。 而后齐总兵彻夜未眠,下人们看见,当晚齐总兵的养女齐小燕给齐总兵送过一碗燕窝粥,粥里早已放好了适量的冰茄香,这是齐小燕考虑到父亲每天吃药会比较乏味,于是想到了在燕窝粥里掺冰茄香的方法,齐总兵近日来每天都这样服用,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 同时,彭县令走后,当晚齐宁又进来与齐总兵大吵了一架,父子再次不欢而散,然后齐总兵屋里的灯就一直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徐管家叫门时,发现齐总兵已经毒发身亡,半碗燕窝粥摔在地上。 当了解到这些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齐小燕,齐小燕吓坏了,赶忙解释,“我不知道,我每天都是傍晚时分给父亲送一碗燕窝粥的,每次的冰茄香也都是药铺事先称好,包成一个个小包,每一包的分量非常精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徐管家也赶忙解释,“是啊,我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小姐和少爷都是非常纯真善良的,小姐从小受老夫人教化,一向听话、懂礼,对任何人都十分和善,对老爷也是十分尊敬,是不可能做坏事的。” 冯奕晖皱了皱眉,“齐总兵出事当晚,都见过哪些人?” 薛夫人道:“那天下午争吵过后,我拿着金库钥匙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中了,再也没有见过老爷,第二天一早听到的噩耗。” “是的,夫人当晚确实不在场。”徐管家道,“当天见过老爷的就是小姐、彭县令和少爷了。” “老徐,你的意思是说彭沛傲——?”鲁奇峰问道。 徐管家摇摇头,“我不知道,没有证据我不敢妄言,况且人家可是堂堂知县……” 章二十三 对峙公堂 “从症状上来看,齐总兵的死因应该就是冰茄香中毒。”左青对众人道,“但是,问题的核心就在于,为什么齐总兵之前没有中毒,这次就会中毒呢?” 徐管家道:“据仵作报告,当晚老爷服用的燕窝粥里,冰茄香过量。” 左青若有所思,“那就奇怪了,方才齐小姐说每次的冰茄香都是药铺称好固定的量,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别。那么为何会突然过量呢?” “这个——这个——”所有人都陷入疑惑。 压抑的氛围和解不开的谜团,笼罩着齐府上下,这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新的一天,白石镇县衙,当冯奕晖看到齐宁奄奄一息的模样时,全身的累累伤痕已经说明了这一夜他遭受的对待。 冯奕晖勃然大怒,“彭沛傲!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子?” 彭沛傲微微一笑,“殿下,何出此言啊?哦,呵呵,您是看到齐公子身上的伤了啊?来啊,这位囚犯昨日怎么了?你们竟然如此待他?” “禀大人!”高宝在一旁答言道,“昨日当街抓获的杀人囚犯在牢中极不老实,殴打狱官,侮辱律法,小的连夜对其进行了安抚和教育,经过三个时辰的安抚、教育,他才安静下来。” “哦,知道了。”彭县令故作正色,道,“这位囚犯是当今皇子的朋友,虽然国家律法要一视同仁,但看在皇子殿下的面子上,也要对犯人有礼有节,懂吗?” “是,知道了。” 彭沛傲接着对冯奕晖微笑道:“殿下,卑职管教下属不严,方才已经当着您的面狠狠批评了他,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呵呵!”彭沛傲尤其把“狠狠”二字加重了语气。 “嗯?”冯奕晖心头怒不可遏,暗想:这彭沛傲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不但不请我原谅,反而直接替我做主算了,他是哪里来的信心,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冯奕晖刚要发火,冯秋瑶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因小失大,不要在小事上计较。 这时,彭沛傲一声令下:“升堂!” “威——武——”两班衙役分列左右,因是公开审理,堂前众多百姓围观,冯奕晖虽是皇子,但彭沛傲并没有给他座位,而是让其与众多百姓站在一起,鲁奇峰、徐管家等人也在旁边。 左青、侯亮、林楷涵等人则站在人群中的一角,突然,侯亮问左青:“老兄弟,弟妹去哪里了?” 左青笑了笑,贴近侯亮耳朵,低声道:“我们方才商量了一下,她去……” 侯亮听罢,微微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啪!”惊堂木一拍,震惊四座,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位彭县令的身上。但见他甩着巨大的肚子晃晃悠悠坐下,米修、米奇、高猛、高宝四名武士分列左右,彭沛傲大脸蛋子微微蠕动,口中傲慢的语气弥漫大堂。 “齐宁,你可知罪?”彭沛傲呵斥。 齐宁已经奄奄一息,众人都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却不想他竟然虚弱地说:“回大人,小的知罪。” “好,既然知罪,那就把你的罪过一一道来。” “是。”所有人,包括围观的百姓都盯着齐宁,“大前天,小人因为赌博输了钱,向我父亲要,他不给,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当天我记恨在心,于是到药铺购买了一包冰茄香,当天晚上我又找借口去父亲房间与他又吵了一架,然后我趁机就在他的燕窝粥里放进了我购买的冰茄香,我知道那碗燕窝粥是妹妹熬制的,里面已经加了适量的冰茄香,再加上我放进的冰茄香,已经成为剧毒——” “齐宁,你清醒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这样说的?”还不等齐宁说完,冯奕晖吼道。 齐宁回头看了看冯奕晖,这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齐宁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绝望。 齐宁木讷地笑笑,小声说着,像是对冯奕晖说,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什么都不重要了,末世已经来临,他们太强大了……” “口说无凭,可有证据?”彭沛傲趾高气昂问道。 “药铺刘掌柜可以作证。”齐宁道。 “好,带刘掌柜上堂。” 不多时,一个中等身材,微微发胖的中年人被衙役带到堂上,此人正是药铺刘掌柜。 刘掌柜上堂施礼,一言一行都显得格外谨慎,说起话来更像是背诵草稿,“小人大前天确实向齐公子售卖过一包冰茄香。” “你可记清了?确定是齐公子?”彭沛傲问道。 “不但记得清楚,由于冰茄香属于特殊药品,每一个购买者都会登记,这是当天柜台账本,里面签名清清楚楚记得是齐宁齐公子。”说着,刘掌柜呈上一本账本。 差人将账本呈给彭沛傲,彭沛傲看了看哈哈大笑,然后又将账本展示给众人,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上面赫然写着齐宁的名字。 彭沛傲又一拍惊堂木,“齐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认罪吗?” “小人认罪——” “且慢!” 正这时,人群中有人喊话,众人聚目光观看,说话的正是齐府的老管家徐广文。 徐管家挤过人群,来到堂上,跪倒在地,“大人,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虽然玩世不恭,但对老爷一向孝敬,即便是有些口头上的争吵,但我相信少爷绝不会做出逆天之事。如果一定要有个人顶罪的话,就让老朽一个人承担吧,老爷是我毒害的,冰茄香是我冒名买的。刘掌柜,当天我是不是戴着斗笠,遮挡了脸部,你是不是没看清我的脸,刘掌柜,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刘掌柜吞吞吐吐,做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悄悄看了看彭县令。 “哈哈哈哈——”彭沛傲哈哈大笑,“老管家,冤有头债有主,齐宁杀了人,就得他偿命,你待刘家不薄,奈何刘家仍然待你如下人,你这样卖命不值得啊,哈哈哈哈——” 几句话说的徐广文羞愧难当,仿佛说到了他的痛点,徐管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僵持之际,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喊道:“彭沛傲,你的末日到了!” 章二十四 公堂妖变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坚韧,伴随着声音,从人群中摇摇地走出来一个身材修长、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姑娘脸蛋精致,五官有棱有角,深深的眼窝中两颗硕大的眸子如同两颗明珠,闪闪发光,气质不凡。这女子正是左青的夫人,米力亚木。 跟在米力身后还有两人,一个男子中等身材,长相和药铺的刘掌柜相似,但比刘掌柜略显年老许多,年长的男子同时搀扶着一位耄耋老妪,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身体看起来十分虚弱。 米力大摇大摆走到公堂之上,没向彭沛傲行礼,直接来到刘掌柜旁边,笑道:“刘掌柜,令兄和令堂已经被我救出来了,现在他们安全了,你说实话吧。” 刘掌柜看着老太太和年长的男子,发呆了好一会儿,“你们,你们——” “儿啊,儿啊——”老太太有气无力地叫着,看起来说话有些吃力。 年长的男子道:“二弟,我和母亲是被这位姑娘救出来的。” 刘掌柜十分动容,趴在地上就要给米力叩头,米力眼疾手快,还不等刘掌柜双膝着地,伸手将刘掌柜扶起。 米力笑盈盈说道:“刘掌柜,这次相信我们的能力了吧?” 刘掌柜颤颤巍巍地不住点头,“我相信你们。” 接着,刘掌柜语惊四座,“齐公子,对不起,我家和我家的药铺多年来受齐总兵庇护,才得以安稳经营。但是前天,他——”刘掌柜用手一指彭沛傲,“他派人向我交代,让我做假账本、编故事陷害齐公子,我本不答应,但是奈何他扣押了我的兄长和母亲作为人质,我对不起你,齐公子,我对不起镇守白石镇多年的总兵大人和无数将士。” 这番话一出口,包括冯奕晖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比惊讶,但是左青却笑而不语,仿佛这都在意料当中。 左青看了看彭沛傲,发现这位身材巨大的县令却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无比从容地看着堂上发生的一切。 左青突然心头一震,忙问身旁的侯亮,“师兄,你是什么修为?” 侯亮一愣,不禁莞尔,对左青道:“老兄弟,为兄不才,区区方圆境五重,嘿嘿。” 左青道:“那你看那个彭县令大概什么修为?如果他是妖族的话,你可有把握胜他?” “什么?”侯亮不解,仔细观看了一下彭沛傲,“老兄弟,这位彭县令我看不出他是修行之人,虽然性格比较讨厌,但是他的身上也没有妖气,不像是妖族之人。他们唯一的几个高手就是那四名武士,但他们都是天海境修为,我施展全力完全可以轻松解决他们四个。” “糟糕!”左青暗叫不好,盯着彭沛傲,眼珠旋转,似乎在快速想对策。 侯亮见状,不禁也觉得吃惊,“难道,老兄弟你怀疑——”侯亮也看向了彭沛傲,但仍然看不出端倪,侯亮暗暗加上了小心。 与此同时,站在冯奕晖身边的鲁奇峰将军突然接到一个小兵传信,听后鲁奇峰大惊失色,迅速告知冯奕晖,冯奕晖也吃惊不小,表情严肃,对鲁奇峰道:“辛苦鲁将军了!” 鲁奇峰二话不说,眼神坚定,郑重抱拳,然后迅速跟着小兵离开公堂。 大堂上,面对米力、刘掌柜在堂上所说、所做的一切,彭沛傲一不慌二不忙,从容淡定地听着、看着,眼角的赘肉看不出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抑或是故意眯缝着。 彭沛傲笑呵呵道:“来啊,此案证据确凿,先将罪犯压入死囚牢,明日问斩!” “是!”左右应答。 “嗯——这个——”彭沛傲用眼角指了指米力,“这个妖女!杀了吧!” “啊?——啊?——”围观百姓和左青等人都极为惊讶,没想到彭沛傲竟然疯狂到这般地步,连找个罪名的过程都嫌麻烦。 在一旁气坏了皇子冯奕晖殿下,“我邹杰国自先祖立业,四百年来从未有过这般官吏,一个区区县令,不把我放在眼里倒没什么,竟然如此藐视王法,只手遮天!” 令声刚下,左青突然大喊:“夫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谁也没有意料到彭沛傲手下行动速度如此之快,四名武士之一的高宝跳起来,单手成爪,瞬间拍向米力头颅,倘若左青提醒不及时,米力也反应不过来。 在听到左青提醒的瞬间,米力已经感觉到恶风袭来,而且对方实力绝对是天海境巅峰水准,米力不敢怠慢,身形旋转,闪过一击。 左青快速来到冯奕晖近前,“冯大哥,鲁将军哪里去了?快让他带兵前来,彭县令恐怕是妖族异党。” “彭县令?”冯奕晖看了看彭沛傲,来不及多想,马上回道,“老兄弟,实不相瞒,军中已经出现了妖族,几个军中将领是妖族,刚才企图兵变,鲁将军得信,已经回军营去了。” “哎呀!不好,果然不出我意料!”左青一拍大腿,“冯大哥,这彭沛傲定是妖族无疑!齐总兵就是先例,白石镇恐怕危在旦夕,而且白石镇可能就是整个邹杰国的缩影!” 堂上,米力和高宝已经战在一处,高猛见兄弟数招之内还没能将米力拿下,打算帮兄弟一把,飞身上前,迎面撞上冯秋瑶,二人大战起来。 彭沛傲坐在堂上,稳如泰山,依旧神情自若。 正在这时,围观的百姓之中,有几个人突然哀嚎起来,接着面目扭曲、狰狞,身上的皮肤、衣服纷纷炸裂,变幻成一只只妖怪。 人群瞬间爆炸,所有百姓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下奔逃,有的被身边妖变的怪物杀死,更有无辜者在奔逃中被人群踩死,公堂内外乱成一锅粥。 左青亮出小片刀与一只妖怪搏击,一刀下去,竟然发现妖怪的身上只留下了一条白色的痕迹,不一时,痕迹消失,毫发无伤。左青大惊,赶忙收刀,因为他这刀只是普通的小片刀,妖怪皮糙肉厚,皮肤骨骼坚如磐石,小片刀难以伤害。 妖怪挨了左青一刀,回身追杀过来,左青只好躲闪,突然林楷涵不知道从哪里跳过来,拉着左青东躲西藏,逃过妖怪的追杀。 彭沛傲看着眼前的一切,依旧岿然不动,眼睛突然看到了冯奕晖,用手一指,“他是娘娘要的人,抓活的。” “是!”米修、米奇二人迅速飞向冯奕晖,冯奕晖硬着头皮应战二人。 混乱当中,侯亮闪身形跳到彭沛傲面前,“你是什么妖怪?两个相吧!” 章二十五 慎 侯亮闪身形跳到彭沛傲面前,“你是什么妖怪?亮个相吧!” 彭沛傲不慌不忙,幽幽笑道:“方圆境的年轻人,昨天见你怀抱宝刃,我以为是什么高人隐藏实力,看来是我多虑了。” 彭沛傲肥大的脸部赘肉中,两颗小眼睛从赘肉的缝隙中射出两道光芒,侯亮被那光一照,身形一震,僵在原地。 “甭管什么境界,对付你足够了!”说着,侯亮持宝刃照着彭沛傲面门劈来,此宝刃乃是未济门至宝,名曰慎。 彭沛傲见宝刃迎面劈来,不慌不忙,更不躲闪,但见那宝刃在接触到彭沛傲面门之时,顿时化为虚影,如同一阵微风吹在彭沛傲的赘肉之上,肥硕的赘肉微微颤了颤,毫发无伤。 侯亮吓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他是神仙吗?我这宝刃乃是未济门至宝,就算太极境、甚至长生秘境的强者也不敢用身体硬接,更何况还毫发无伤,这是怎么回事?我遇到了一尊神、一位仙? 彭沛傲微微笑道,脸部发出数道光芒,“区区方圆小辈,在我面前如同蝼蚁,还敢如此放肆?” “啊——”侯亮头痛欲裂,挥舞起宝刃,“水火同济!”滚滚热浪和涛涛寒波一同向彭沛傲席卷而来。 彭沛傲岿然不动,稳稳地坐在那里,嘴唇微动,口吐芬芳,轻轻吹出一口香气,侯亮的任何攻击都被化为无形。 侯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强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拼尽全力使出火云刀法,大战彭沛傲。 但是彭沛傲被一道圣光笼罩其中,侯亮的任何攻击都不能近身。同时,彭沛傲唇舌翻动,仿佛跳舞一般,口中如同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彭沛傲道:“小辈,你原本乃是一只老鼠成精,偷偷摸摸在昏暗的地下度日,你披着人皮招摇撞骗,入名门学艺,但是学艺不成,被师父赶出山门,现在你无所依靠,只能给一个将死之人卖命,你看那皇子冯奕晖,他马上就要被杀死了,你的主子没了,你还给谁卖命?你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了,当你体力耗尽的时候,你就会灵魂崩溃,你看,死亡已经在悄然来临了……” 侯亮转身一看,那边以一敌二的冯奕晖已经步步后退,在米修、米奇二人的合力夹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被二人合力绞杀。 彭沛傲依旧在不停地说着,口若悬河,声音如同惊雷,一声声在侯亮的脑海爆炸,“小辈,如今已经大势已去,你还有何面目去见你的主人,你看我光芒万丈,快快臣服于我,放下武器,或者自行了断……” “什么玩意儿!胡言乱语!”左青看着彭沛傲和侯亮在公堂上站着不动这么久,又听彭沛傲语无伦次,胡编乱造,而且辱骂侯亮,侯亮竟然纹丝不动,左青怒道。 林楷涵在一旁突然眼睛一亮,“左青,你能分辨出彭沛傲的谎言?” 左青一愣,“当然!一目了然!他俩在那对视了快一刻钟,什么都没干,就听那个彭县令胡说八道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林楷涵笑道:“左青,我曾经在一本古书里看到,有这样一种鼠妖,专门善于伪装,同时它们的本事只有三招:撒谎、欺骗、偷窃。我猜侯师兄一定是中了他的撒谎之术,被他的谎言蒙蔽了心智,然后那个妖怪将会通过欺骗之术让侯师兄臣服,然后伺机杀死侯师兄,最后窃取侯师兄的宝贝和功法。” 此时公堂之上,外人看侯亮是僵在原地,但是侯亮却不知觉,他只觉得已经在和彭沛傲战斗了许久,并且自己毫无胜算,现在左青、米力等人都已经被彭沛傲的手下杀死了,如今,大势已去,他只有自杀。 彭沛傲呵呵笑道:“小辈,你快快臣服于我吧,放下武器,跪在我的面前,把你的脖子伸过来,我来给你一个痛快……” 侯亮“嘡啷”一声,将宝刃扔在地上,身体正要下跪,突然,脑海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 侯亮犹豫了一下,这一刹那,彭沛傲眼神一惊,赶忙继续说道:“你看,你的同伴已经死光了,我来解救你来了,只有我才能救你,快臣服我吧!” 林楷涵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盆凉水,递给左青,“左青,我在书中看到,对付这种妖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凉水,这叫醍醐灌顶,你快去帮忙!” “好!”左青接过这盆凉水,二话不说,一边喊着侯亮的名字,一边快速冲到侯亮面前,“哗啦——”一盆凉水从侯亮头顶浇下。 “师兄,快醒醒,快醒醒,你中了妖法了——”左青连声呼唤,侯亮还是没有反应。 林楷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从地上捡起侯亮丢掉的宝刃,这柄宝刃名叫慎,林楷涵刚一捡起,宝刃之上立刻流光四射,嗡嗡争鸣。 林楷涵一拍侯亮的肩头,将宝刃放在侯亮的手里,侯亮猛然惊醒,“啊?发生了什么?” 林楷涵慌忙说道:“你中了妖法了,左青一盆凉水才把你浇醒,你快看,这宝刃之上有字。” 侯亮定睛一看,宝刃之上隐隐闪动着四个字:辨物居方。 左青在一旁,将盆扔在地上,若有所思。 侯亮镇定心神,双眼射出精光,未济门的心法在体内运转,此时已经不再是基础的火云刀法、水火同济那样的入门般的招式了,未济门的口诀在侯亮的脑海浮现。 彭沛傲见侯亮破了自己的谎言和欺骗之术,十分慌张,豆大的汗珠在肥肉里不断渗出,口中开始胡言乱语,恶臭的口气从口腔之中喷出,侯亮、左青和林楷涵都捂住了鼻子。 威而不慑,困而能通,决嫌定疑,辨物居方。 侯亮则稳如泰山,拉开架势,未济门的口诀如洪钟大吕,响彻大堂。 “君子以慎,辨物居方。”宝刃“慎”流光过出,一堆肥肉被齐刷刷地切成两半,肥油散发着腥臭流淌了一地。 “慎”之上不留半点污秽,侯亮倒背宝刃,微微皱眉,“这是——天海境的妖怪?” “不,方圆境巅峰。”林楷涵道。 “为什么?” “他的真身还没有死,这只是他的外衣。虽然他是方圆境,但是如果无我境的圣人看不破,也依然要被他偷窃了身体和修为,他能在一瞬间就将侯师兄困住,修为必是方圆境巅峰。”林楷涵解释道。 左青盯着林楷涵,问道:“小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林楷涵小扇子一摆,“呵呵,书上说的。” 这时候,米力、冯秋瑶、冯奕晖还在和四名武士打斗,侯亮忽然想起,“我先去帮弟妹!”说着,晃动身形帮助米力大战高宝。 四名武士都是天海境巅峰,在侯亮和米力的双重压力下,高宝不敌,被侯亮拦腰斩断。 侯亮让米力休息,转身要帮助冯秋瑶对战高猛,冯秋瑶大喊,“我还坚持的住,快帮我哥哥。” 侯亮对冯奕晖这位皇子并没有好感,但是看在左青的份上,还是要帮助一下,并且冯奕晖现在已经在苦苦支撑,眼见就要有性命之忧。 侯亮横宝刃挡住冯奕晖身前,米修、米奇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侯亮身上,冯奕晖躲在一边,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侯亮见状,对冯奕晖十分不满,心中暗骂:“我帮你对敌,你不但不帮我,还撒手不干,全都交给我?” 来不及多想,侯亮聚精会神大战米修、米奇,虽然在境界上,侯亮占据上风,但是二人合力,侯亮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取胜。 正在这时,林楷涵喊道:“侯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侯亮忙道:“不要过来!他俩修为不低,你不要——” 但是为时已晚,林楷涵不知道何时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手中掐着半块砖头,突然从柱子后面一跃而起,半块砖头正拍在米奇的头上。 天海境巅峰修为的米奇被板砖拍的头破血流,疼痛不已,转身看向林楷涵。林楷涵一击得手,不敢与之对战,滋溜一下,爬到柱子上面,躲开米奇的攻击,米奇怒不可遏,再次攻击林楷涵,林楷涵手脚并用,沿着柱子又向上爬了一节,米奇一击又空。 米奇刚要腾身到空中,追杀林楷涵,但是侯亮的宝刃已经来到,米奇被划破喉咙,死于非命,米修大怒,想与侯亮同归于尽,但他哪里是侯亮的对手,几个照面,被侯亮劈为两半。 那一边只剩下高猛,见大势已去,准备逃跑。但是他却不向外跑,而是直奔彭沛傲尸体,跃身来在彭沛傲尸体旁边,突然,从尸体中窜出一物,由于速度太快,谁也没看清那是什么。 高猛带上那物,想从屋顶跃空逃走,身体刚冲破屋顶,“哎呀呀”惨叫着跌落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抱头惨叫,头上已经头破血流。 众人向上看去,只见林楷涵一手抱着柱子,一手攥着砖头,砖头上已经沾了血渍,见众人都在看自己,林楷涵不好意思地对着众人呵呵笑道:“呵呵,呵呵,又捡一个。” 众人来不及多想,正要生擒高猛,突然,在高猛的身下,一只大老鼠快速窜出,老鼠刚要逃跑,米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老鼠的尾巴,老鼠吱吱吱叫个不停。 米力笑问:“这,这就是彭县令?彭沛傲?” 左青笑道:“呵呵,外表看起来那么大块,原来还真是个鼠辈啊!” 就在这时,鲁奇峰将军率兵已经赶回。 军营平时驻扎在镇外,方才军营之中有几名中层将领是妖族化身,企图兵变,幸亏鲁奇峰及时赶回,绞杀妖族,稳定军心。 现在,驻扎在镇外的官兵已经陆续开到白石镇中,公堂内外的妖怪和镇子中的妖怪逐渐被绞杀和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