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畜生! 闷热潮湿的树林中,弥漫着重重白雾,静的如坟墓一般。 我拼命扒开前方纵横交错的枝条,没命的往前跑,身后,嘶嘶的声音如影随形,越来越近,慌乱中,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 黑影笼罩下来,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我的肩头,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我蜷缩的身体。 长长的蛇信子一下一下的舔着我被划破的侧脸,冰凉的温度激得我浑身颤抖,我不停的摇头,想要躲开,却怎么也无法逃离它的掌控。 “求你……求你放过我。”我终于承受不住哀求。 冷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替我换身新皮,这是你自己犯的错,你得弥补。” “上个月我不是刚给你做过一身?奶奶说不能再做。”我哆嗦着说道。 “呵,不能再做?”蛇身一点一点的缩紧,将我箍在其中,蛇信子舔上我的唇,戏谑道,“那就用你自己来换。” 话音刚落,我只听到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身下一凉,血淋淋的蛇尾盘了上来,我这才明白它话里的意思,大惊失色:“畜生!你要干什么!” “做我的女人,抵你的过错,公平。” 蛇尾圈着我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上,眼看着就要盘上我的腰,我终于认命大叫:“我做,我替你做……” …… 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周围一片漆黑。 伸手打开灯,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惊觉身下一片潮湿,心中一滞。 掀开被子,看着被撕破的睡裤,以及满裤子斑斑的血迹,我闭了闭眼,果然,我不是在做梦。 视线落在腿间的床单上,一只黑漆漆的蛇形青铜器静静的躺在那儿,伸手将它拿起来,摩挲着表面斑驳的锈迹,回忆袭上心头。 我叫白菲菲,是江城大学古文物修复专业研二的学生,上个月江城郊区玉龙山刚出土了一批据说是战国末年的文物,很是珍贵。 我的导师张良敏参与了文物挖掘工作,正值暑假,同学们大多都回家了,我因为要留在江城打零工赚生活费而没走,正好被张良敏抓去帮他完成出土文物清理工作。 我还记得那天被送过来的文物有七八件,我的任务就是根据这些文物的材质选择相对应的药剂,清洗干净它们表面的杂质。 因为我们学院与江城博物馆长年有合作,所以这项工作我做起来得心应手。 那七八件文物中,只有这条蛇形青铜器保存完好,清洗之前,我仔细摸了好几遍,确定连一丝铜锈都没有,便只用蒸馏水清洗它表面的尘土。 可万万没想到,蛇形青铜器刚放进蒸馏水里,表面本来光滑的釉质,眨眼间便脱落的干干净净。 那一瞬间我被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将它从蒸馏水里捞起来,可为时已晚。 蛇形青铜器表面原本光滑的釉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斑驳锈迹,一摸,如血一般沾满我的手。 这可是战国末年的东西,价值连城,却被我洗坏了,就算是把我卖了也不够赔的,我握着蛇形青铜器,一时间六神无主。 可心里也有点奇怪,铜锈不是绿色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张良敏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机场,一个小时之后会领着京都来的考察员回学校研究这几件文物,让我尽快做好清理工作,准备迎接他们。 放下手机,我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看着那还在渗透着暗红色锈迹的蛇形青铜器,面如死灰。 清洗出土文物,这是我们专业的基本功,我都研二了,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被张良敏以及考察员知道了,就算不让我赔,我的前程也毁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实验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拖出床底最里面的黑色行李箱,打开,手从上层的衣服、书本底下摸进去,将压在箱底的一个黄布包扯了出来。 打开黄布包,我熟练的从一堆彩纸中抽出一张黑纸,拿起剪刀咔擦咔擦不停的剪,没一会儿,一张如被解剖开的黑色蛇皮便出现在我的手中,与那蛇形青铜器本来的纹路一模一样。 收好黄布包,我带着剪好的彩纸回到实验室,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我将彩纸附着在蛇形青铜器表面,彩纸遇到锈水,很快被浸透,粘了上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看着手里的蛇形青铜器,犹豫了。 奶奶的警告一遍一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不敢进行下一步。 墙上的时钟不停的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张良敏电话里说的时间快到了,我终究深吸一口凉气,缓缓的朝着蛇形青铜器吹了过去。 这一吹,本来有些皱巴的彩纸立刻融化开来,一点一点的沁入蛇身,等我一口气吹完,彩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一层黑色釉质,完美无缺的包裹住蛇形青铜器,让它恢复如初。 甚至,那蛇形青铜器的眼睛还微微一闪,仿佛有了灵魂,下一刻就会活过来一般。 而我吹完这口气之后,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两腿一软,晕过去之前,耳边似有似无的有声音在说:“小白,我终于等到你了。” 2、怪病 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不停的做着各种噩梦,仿佛从鬼门关晃了一圈,才好不容易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守着我的,是张良敏的女儿,也是我同校不同专业的学姐张嘉倩。 她看到我醒来,惊喜的跑去喊医生,一通检查过后,判定我已经恢复,可以办理手续出院了。 回去的车上,张嘉倩嘘寒问暖:“菲菲你真是吓死我们了,怎么会贫血那么严重?是不是为了省钱,平时都没好好吃饭?” 我苦笑道:“天热,总是没胃口,对不起啊学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嘉倩叹气道:“唉,你这算什么麻烦哦,吃点好的补补就回来了,麻烦的是我爸。” “老师怎么了?”我一惊,赶紧问道。 “还不是玉龙山古墓的事情。”张嘉倩抱着我膀子抱怨道,“你知道我爸那人,就是一考古疯子,本来玉龙山挖出了战国大墓,兴奋的他几天几夜睡不着,一直念叨着这座墓可以一直研究到他退休了,结果,就在昨天傍晚,墓被封了。” “封了?怎么回事?”我不敢置信道,“不是连京都的考察员都过来了吗,上面很重视这座古墓,怎么会说封就封呢?” 张嘉倩瞄了一眼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伸手挡住嘴,套着我耳朵小声说道:“消息被封锁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听我爸只言片语,好像是下墓的人中,有人得了怪病。” “怪病?什么病?”我惊讶道,“确定是跟下墓有关吗?” 张嘉倩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 到张家的时候,正好是午饭点,本来我是准备回学校的,张母特地交代张嘉倩,必须把我带回去,做好吃的给我补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张母一个劲的给我夹菜,嘱咐我多吃点,暑假要是没地方去,就住到家里来,她照顾我之类的,而张良敏却一直冷着脸刨饭,菜都不夹几筷子,一看就满腹心事。 吃完饭,张良敏便说道:“菲菲,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我便立刻跟着他去了。 关上书房的门,张良敏抽出一根香烟,刚想点燃,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将烟放了回去,指了指一边的凳子,说道:“坐吧。” 我顺从的坐了下来,他便问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我摇头:“已经没事了。” 张良敏皱了皱眉头,几次欲言又止,站起来,踱步到窗前,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坐在凳子上,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好一会儿,张良敏走回来,说道:“可以把裤子卷起来让我看看吗?” “啊?”我当时心头一滞,乱七八糟的那种变态导师新闻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我便镇定下来。 张良敏性格虽然有点古怪,但在我们学校教授一挂里是有口皆碑的,况且,人家老婆女儿都在家呢。 想到这里,我便问道:“老师,我听师姐说,玉龙山古墓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先把裤腿卷起来给我看看。”张良敏坚持道。 我看着他凝重的脸色,顿时反应过来,或许这跟玉龙山古墓有关,毕竟我虽然没跟着下墓,但却是接触过出土文物的。 我弯腰将两条裤腿卷到膝盖,张良敏蹲下来,低着头看了一圈,我也跟着看,腿上什么都没有。 张良敏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还好,目前你没什么问题,菲菲啊,我带的五个研究生中,对你,我是最器重的,但跟着我这样的导师,器重,也代表着危险,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有意要拉你一把,但有时候,可能也要你承担一些风险,你懂吗?” 我点头:“我懂。但老师,我还是想知道,古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病了。”张良敏说道,“鱼鳞病听说过吗?” “这种病发病率很低,是一种罕见的遗传障碍性皮肤病,多于幼儿期发病,发病的时候皮肤干燥易脱落,脱落下来的皮屑如鱼鳞一般。”中学生物课提到过,所以我记得。 张良敏点头:“对,这是遗传性病症,幼儿期发病,但就在你晕倒的那天,我们一起下墓的一位四十多岁的考察员,发病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划拉出几张照片递给我看。 照片拍的是两条男人的小腿,从脚踝往上,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几圈银白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磷片,看起来跟鱼鳞很像,但比较大,每一片磷片的四周,还沁着殷红的血。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些鳞片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那条蛇形青铜器,它身上被我无意中洗掉的釉质上,纹路跟这两条小腿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怪病与那蛇形青铜器有关? 我没敢跟张良敏提蛇形青铜器的事情,张良敏交代我:“目前发病的只有他一个,我们其他一起下墓的人,都在家等,如果再有人发病,这事便不简单了,菲菲,你也一定要留意自己,一旦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通知我。” 从张家出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古墓封了,那几件文物也被封了起来,我不用去实验室,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脑子里不停的闪现那蛇形青铜器的样子。 一整个下午,我时不时的卷起裤腿看自己的小腿,生怕腿上也长出那鱼鳞一般的东西来。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十点多我刚睡着,便迷迷糊糊的开始做梦,梦中,一条巨大的黑蛇钻进我的被窝,攀着我的腿一点一点往上,腥湿的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3、下一个会是谁? 我用力的踢踏着双腿,想要将那家伙甩出去,脚狠狠的踢到床沿,痛的我一下子惊醒。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伸手拿过来,一看是张嘉倩打来的,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赶紧接起。 那头,张嘉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菲菲,不好了,我爸出事了。” “学姐你先别慌,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努力让自己镇定,问道。 张嘉倩连忙说道:“我爸半夜无缘无故的开始发高烧,已经烧到了39度,让他去医院他不肯,一个劲的只说要你来一趟,菲菲,你能过来吗?” 我立刻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先给老师物理降温。” 放下手机,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的时候,我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右腿上,愣住了。 伸手摸了一把右小腿,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腥味。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神经质的将宿舍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拎着拖把将宿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扔下拖把,双手捂住脸,冷静了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自己,锁门出去。 那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从学校大门步行出去一里多路,才遇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报了张嘉倩家的地址,整个人瘫在后车座上,双手揉着太阳穴,看着车窗外不停往后退去的霓虹灯,心乱如麻。 我们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此刻,我万分确定。 拿出手机想给奶奶打电话,但这个点,她老人家肯定已经睡下了。 奶奶上了年纪,睡眠本来就浅,这一通电话过去,今夜她估计也别想睡了。 最终我还是收起了手机,想着先去看看张良敏,或许事情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张嘉倩早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了,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她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 “菲菲,我怕。”张嘉倩一把抱住我,眼泪直往下掉。 我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先想办法把老师送去医院为好。” 张嘉倩抹了一把眼泪,期期艾艾的点头,那样子我见犹怜的。 再见到张良敏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我将毛巾在冰水里浸过,按在他额头上,他才幽幽转醒,看到我,一把拉住我,滚烫的大手像是着了火一般。 “菲菲,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人又开始迷糊起来。 我咬着嘴唇,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掀开张良敏的裤腿,在看到他脚踝上那一圈鱼鳞状的东西的时候,猛地拉下他的裤腿,闭上了眼睛。 张良敏也中招了,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或许是别的下墓之人,或许就是我。 外面有人敲门,张母开的门,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直接进了房间,给张良敏打了一针,然后将他抬上担架。 其中一个人对张母说道:“没什么大事,安心在家等消息。” 然后转过来问我:“你就是白菲菲吧?” 我点头:“是。” “最近一段时间留在学校,别到处乱跑,有事情打这个电话。”他将一张名片留给了我,离开了。 我看着那光秃秃的名片,整个名片上除了一排号码,连个姓氏都没留下。 张母抱着张嘉倩在哭,我安慰了几句,自己也感觉这种时候,再多的话语也是苍白无力的,只能默默的陪伴着她们。 一直到天亮我才离开张家,哪都不敢去,回到宿舍,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给奶奶,最终却忍住了。 这么大的事情,奶奶一定会去求那个人帮忙的,我不想…… 又捏起名片,明白这些带走张良敏的人,应该有能力摆平这件事情,如果让奶奶掺和进来,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告诉她老人家的好。 可是当天晚上我便也发起了烧,两只脚踝一阵一阵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一般。 我坐起身来,盯着脚踝,就看到那里红肿一片。 心里知道不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找出那张名片,拿起手机想要拨名片上的号码,却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不应该啊! 摆弄着手机的时候,我的脚踝越来越痛,整个身体也开始发烫,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模糊。 昏昏沉沉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我的脚踝,一路往上,那恰到好处的温度,让我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拧麻花似的纠缠上去,就听到有低低的笑声响起:“小白,想要活命,听我的话,懂吗?” 4、你快把我逼疯了! 我循着声音看去,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眸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说不出来的勾人。 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嘴唇,就连下颌骨有些冷硬的线条,都勾勒的如此恰到好处。 心中不由的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我一定是在做梦,嗯,一定。 男人半撑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在我的注视下,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我的皮肤,轻声问道:“还痛吗?” 他一提醒,我这才后知后觉,两只脚踝似乎一点都不痛了,就连我身上居高不下的温度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怎么会忽然就不痛了?看来我是真的烧糊涂了。 我疑惑着缩了缩脚,想要缩上来用手摸摸脚踝,可这一缩,大惊失色,眼睛都瞪圆了。 脚踝被什么东西箍着,冰冰凉凉,湿湿滑滑,像极了前几天梦中那条蛇箍着我的感觉。 再抬头看向那男人,看着他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猛地一把扯开被子,就看到我的脚踝上,果然箍着一圈黑色的蛇尾,沿着蛇尾往上,直到我的腰部旁边,都是黑色的蛇身。 再往上,却变成了男人的腰,窄窄的腰身,还有几块硬实的腹肌…… 一直等看到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我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半人半蛇的家伙,竟然没穿衣服! 我当时脑子一懵,操起一边的枕头,用力的朝着男人的脸上捂了下去。 可枕头还没靠到他,我只感觉到一阵气流喷过,撕拉一声,整个枕头碎成了渣,却并没有掉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了旁边。 男人的脸色变了,厉声道:“不识好歹的女人!” “你放过我好吗?”我情绪有些失控的冲他吼道,“为什么要缠着我?你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男人反问道。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心虚:“你跟那蛇形青铜器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挑眉:“你洗掉了我的一层皮,难道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摇头:“难道你是魂魄附着在那青铜器上?可是不对啊,你这蛇身也不像是魂魄,很真实啊。” 男人不语,我继续问道:“还有,那些下墓的人得了怪病,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男人双手垫在脑后,靠在了床头,不屑道:“我还没那么毒。” “不是你又是谁?他们得的根本不是鱼鳞病,脚踝上长出来的,就是蛇鳞,你敢说不是?”我情绪激动的质问道。 “是蛇鳞。”男人说道,“是他们不知死活,还没弄清楚挖到的到底是什么,就贸然下墓,染上什么怪病都不奇怪!” “可你们不能草菅人命!”我信誓旦旦道,“他们只是考古,并没有真的想冲撞什么,你们不能上来就要人家的命!” 男人拧起眉头看着我,说道:“你冲我吼什么?小白,你给我听好了,我柳伏城从来只救人,不杀无辜之人,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那你救啊!”我吼出这句,忽然意识到,我好像根本没有立场这么要求他吧? 连忙又软了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行行好,救救他们吧。” 柳伏城瞄了我一眼,傲娇的抬起了下巴,说道:“那得看你怎么讨好我了,兴许我一高兴,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5、白子末 我看着柳伏城那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刚才还口口声声把自己夸成救世主,一转眼,却拿人命跟我谈条件,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不出手相救,事情就解决不了吗? 张良敏他们被人带走了,必定是有救的,而我…… 我看着柳伏城,心里谋算着,这条半人半蛇的家伙一直缠着我,必定是对我有所图谋,所以,他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就算是他对我不管不顾,大不了我就回老家去找我奶奶,大不了就向那边人低了头了,也总比屈服于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好得多。 想到这里,我便冷着脸说道:“爱救不救,关我屁事。” “呵!”柳伏城明显没想到我会如此反骨,挑眉道,“刚才的痛都忘了?这么有骨气?” “不用你管。”我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说道,“我看你就是贼喊抓贼,自己放了毒,又来我这儿装老好人,引我上钩,柳伏城我告诉你,我白菲菲今天就是痛死,也不会向你低头的!”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柳伏城,他冲着我冷笑两声,一甩蛇尾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撂下一句狠话:“小白,你会后悔的,我等着你来求我。” 我挺直腰杆没有挽留他,等确定他真的离开了,我才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身上的温度开始迅速回升,脚踝上的疼痛感也慢慢卷土重来。 我再次拿起手机,这回有信号了,之前没信号,就是柳伏城捣的鬼。 下意识的开始播名片上的号码,可是号码拨好了,我却犹豫了,就算我跟张良敏一样被带走,治好了这蛇鳞病,接下来呢? 柳伏城要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有彻底将他拿下,我才能过安稳日子。 但我也没打给奶奶,而是翻出了一个我极其不想联系的人的号码,盯着那行数字看了好久,直到脚踝上一阵刺痛将我的神智猛地拉回,我才闭了闭眼,按下了拨号键。 那边很快接起来了,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睡腔:“是菲菲吗?这么晚打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子末哥哥,我遇到了点事情,你能不能开车来江城大学接我回去?”我咬着嘴唇很不情愿的问着,还追加了一句,“先别告诉我奶奶,你自己来,好吗?” 那头立刻答应:“好,等我。” 放下手机,我安静的坐在床沿上,掰着手指算着,我有多少年没有主动跟那边联系了? 十七年了吧? 自从七岁那年,我父母跟着那边出活儿丢了命,我便恨上了那边,就连对我一向很好的白子末,我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了。 除了逢年过节,被奶奶逼着一起过去送礼外,我跟白子末几乎再也没有交集。 可是如今出了事,我发现我能求的,也就只有白子末了。 这也是之前,我几次想给奶奶打电话,最后都放弃了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告诉奶奶,奶奶也是会去找那边,最终来接我的,大多还是白子末。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宿命啊,怎么逃,都是逃不过的。 6、人间蒸发 白子末来的很快,从老家到江城,我平时坐车得三个小时,他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我提着行李箱去校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烫的吓人了,每走一步,脚踝都痛的像针扎似的。 远远的,我就看到校门口路灯下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我大声叫了一句:“子末哥哥。” 之后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朝着我走过来。 白子末钟爱浅色,身上永远纤尘不染,讲话温和有礼,翩翩有风度,我小时候特别爱跟在他身后,子末哥哥子末哥哥的叫。 那时候,他总是蹲下身来,伸手揉揉我的头,然后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颗糖塞在我手里,宠溺的看着我笑。 他比我大五岁,我父母很喜欢他,如果不是那场变故的话,我们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好。 我想的正出神,白子末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很自然的抬手来揉我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我的皮肤,脸色顿时变了:“菲菲你发高烧了,电话里怎么不跟我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不用了,载我回老家吧,我这病,医院瞧不好。” 白子末张嘴想问,但终究是没问的出来,转而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里,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护着我的头让我坐进去。 他开车,我就靠在车窗上,滚烫的脸颊靠着冰凉的玻璃,激得我身子猛地一抖,脑子里一闪而过柳伏城的蛇尾缠着我脚踝的样子,用力的甩甩头,坐直了身子。 “很难受吗?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白子末问道。 我便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想说话,因为我知道,从我上了白子末的车的那一刻开始,我坚守了十七年的立场,彻底崩塌了。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父母的音容笑貌从未从我脑海里褪去,那么鲜活的人啊,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明明说只是出一个小活,还答应我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最新版的连环画,可他们食言了。 十七年前,奶奶含着泪告诉我从此没有父母了的时候,我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的,更何况,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吧? 可,十七年过去了,人我没见着,尸体,也杳无音信,我的父母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越想,我情绪越激动,身上像是烧着一团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离开江城市中心越远,我的情况越糟糕。 白子末也觉察到了,立刻停下了车,问我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脚踝,痛。”我咬着嘴唇说道,满头的冷汗。 白子末撩起我的裤脚,当看到我脚踝的时候,倒抽一口冷气。 我努力睁着眼睛看过去,就看到我两只脚踝上,也已经生出了一圈白灿灿的鳞片。 那些鳞片像是一块块钢刀一般,嵌入我的皮肤,就连呼吸都会牵扯到它们,烈烈的痛。 “银环蛇蛊,菲菲,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白子末一边说着,一边咬破手指,用带血的手指迅速的在我脚踝周围画着符文。 那符文细细碎碎,转了一圈,首尾相连,活像是一条血色赤链蛇,将那圈白色蛇鳞困在了中央。 下一刻,我痛呼出声,脚踝一阵一阵缩紧,浑身像是被一条蛇箍着,那蛇不停的拧紧身体,勒得我喉咙口一股腥甜涌上来,当时便吐了血。 7、规矩 白子末将我放回副驾驶,帮我系好安全带,车子开得飞快。 吐完血之后,我的精神差到了极点,还没回到老家就已经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耳边传来奶奶的轻唤声:“菲菲,醒了吗?” 我睁开眼睛,看到奶奶的那一刻,鼻子一酸,一下子扑倒在她的怀里。 奶奶伸手轻轻地拍我的背,埋怨道:“你这孩子,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奶奶说,要不是子末一大早去接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憋住委屈的泪水,说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又是深更半夜的,只能先让子末哥哥开车接我回来。” “子末倒是个可靠的,对你的心也重,打给他跟打给奶奶是一样的。”奶奶说道,“只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了银环蛇蛊?这东西极其少有,也很难治,时间长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止我一个人染上了。”我说道,“江城郊区玉龙山挖出了战国大墓,这事儿你应该也听说了,跟那座墓接触过的人,估计一个也跑不掉。” 奶奶点点头:“那座墓我也有所耳闻,战国末年至今才被发现,里面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奶奶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白子末端着一盅鸡汤走了进来,说道:“白奶奶,爷爷请您过去一趟,有事情跟您商量。” 奶奶应了一声,站起来要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白老爷子这个时候让奶奶过去,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奶奶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你安心吃饭,我一会就回来。” 奶奶离开之后,白子末端着鸡汤坐在了床边,一边用勺子慢慢的搅着鸡汤,一边说道:“菲菲,这段时间你必须住在庄园这边,银环蛇蛊只有爷爷才有本事帮你彻底拔除,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白子末知道我很排斥庄园这边,所以才会特地告知我,可我现在根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隐忍接受。 我和白子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奶奶回来,他才收拾碗筷离开。 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好,坐在床沿一直盯着我看,视线汇聚的地方,好像一直在我的眉心,我忍不住问道:“奶奶,你看什么呢?白老爷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菲菲,你实话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除了这银环蛇蛊,还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吗?”奶奶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明白了过来,奶奶的功力不深,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白老爷子不一样。 那就是一个人精,眼神毒辣至极,很多时候你站在他面前,都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他一眼就能看透你整个人。 所以,没必要隐瞒,我便老老实实的将怎么洗坏蛇形青铜器,怎么惹上柳伏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完,脸都黑了,连声斥责我:“菲菲你忘了我一直跟你说的话了?不能吹气不能吹气,七岁那年的事情你都忘了?” 我怎么会忘? 奶奶是卖纸扎品的,在咱们伏龙小镇开了一家纸扎铺子,她手巧,做出来的纸扎品栩栩如生,生意一直都不错。 我从小耳濡目染,四五岁便能做出十几种纸扎品,活灵活现的,奶奶总是夸我,说我这一双巧手就是为了继承她的衣钵而生的。 可是七岁那年,我没了父母,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不愿见人。 我想念我的父母,便试图自己扎出一对跟我父母一模一样的纸扎人,可怎么也做不好。 那一日,我在家摆弄着竹篾彩纸,不知不觉中就做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黑狗,拿着小黑狗玩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边的茶水,我赶紧冲着小黑狗吹了吹气,希望立刻将茶水吹干。 可这一吹,小黑狗当时两眼一亮,竟然活了过来,吓得我一松手,它掉在地上,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冲了出去。 我跟着跑出去,就看见那小黑狗跑进院子,直奔鸡窝,一张嘴,尖锐的獠牙咬死了鸡窝里面的三只老母鸡,转脸又要去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狸花猫。 场面极度血腥,吓得当时只有七岁的我差点哭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奶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况,转身拿了铜钱剑,直接将小黑狗一剑刺死在地。 那小黑狗倒地,化成了一摊纸灰,风一吹,消失不见了,而我也跟着倒了下去。 那一次我也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把奶奶吓坏了,只得抱着我去找白老爷子,白老爷子把我救醒之后,便交代奶奶给我立了一条规矩: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准我再对着纸扎品吹气。 而我奶奶更厉害,直接跟我说,从此以后,不准我再碰纸扎术。 8、婚约 我天生对纸扎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奶奶就是做这行的,店铺里总是堆着童男童女、纸马香稞,近些年还流行起别墅轿车这些东西,但凡谁家有个白事,或者扫墓祭祖的,都会来买一些。 甚至早些年,有些人家办喜事,也会找奶奶做纸扎,但那都是特殊用品,现在的人大多开始忌讳起来了。 奶奶虽然不让我碰,我大部分时间也在学校读书,但休息在家的时候,她在一边做,我会装模作样的拿本书,假装坐旁边看书,实质上,眼神还是会偷偷的往她手上瞄,这些年倒也学会了不少。 有天赋,又爱琢磨,扎出来的成品也像模像样的,但我再也没有敢朝着自己做出来的纸扎品吹过气。 十七年来,唯一一次就是在实验室那次,却没想到,仅此一次,却让我惹上了大麻烦。 奶奶看我低着头不说话,一脸理亏的样子,终究是舍不得,语气也变软了:“罢了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但菲菲,奶奶得告诉你,你惹了不该惹的东西,一惹还是两个。” “白老爷子能帮你解决掉银环蛇蛊,这已经是大恩一件了,至于这黑蛇精,怕是难缠,并且他很可能是想要你这个人。”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回想几次与柳伏城相处的经历,发现奶奶说的是有道理的。 柳伏城不止一次说要我做他女人,当时我只以为他在吓唬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我要给一条大黑蛇做老婆,吓得我一下子抓住了奶奶的手,惊慌道:“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被那条蛇一直缠着。” 奶奶拍拍我的手背,说道:“我们都在想办法,但你一定要全力配合我们,不能再使小性子,懂吗?” 我连忙点头:“我听你们的。” 接下来半个多月,我都留在庄园里面,奶奶要照顾店里,隔两天来一次,大多时候都是白子末在帮我。 内服药丸,外敷药膏,早晚各一次熏药,一周泡一次药澡,按部就班的做下来,我脚踝上的蛇鳞终于脱落,开始结痂。 这期间,我不止一次打电话给张嘉倩,向她询问张良敏的情况,她说情况在好转,我便放心下来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蛇鳞病好了大半的时候,更大的问题却悄然而至。 那天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跟奶奶住,却没想到奶奶自己过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说道:“菲菲,白老爷子把你的蛇鳞病治好了,接下来,我们将要面对的是缠上你的那条大黑蛇的问题了。” “你们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我连忙问道。 奶奶点头,我喜出望外:“是什么办法?” “菲菲啊,你今年二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如果不是在读书,也应该找个婆家了。”奶奶语重心长道,“当年你父母还在的时候,其实是给你定下过婚约的。” 我当时便愣住了:“婚约?奶奶你不是说笑吧?他们没了的时候,我才七岁,难道还给我定了娃娃亲不成?” 我是不相信的,要是真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却没想到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来,犹豫着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就看到上面工整的钢笔字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 我迅速的从头扫到位,不可置信道:“子末哥哥?” 信封上的字,是我父亲的笔迹,我认得,落款是我父母和白子末父母的名字和印章,这做不得假。 我拿着那张信纸,就像是拿着一张卖身契一般,浑身都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我不同意!” 9、七门 当时我真的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作势就要撕掉那张信纸,我不嫁白子末,更不会嫁给白氏庄园里任何一个人! 奶奶却异常的平静,她说道:“这门亲事是你父母与白二爷夫妇定下的,咱们这一份撕了,白二爷那里,你撕不掉。” 我手一顿,眼睛里已经含了泪:“奶奶,我不嫁。” “十七年过去了,菲菲,你还要执拗到什么时候?”奶奶劝道,“咱们做纸扎的,都是七门中人,为七门办事,你父母是出任务没了的,整个七门之中,殉职的人那么多,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怀恨在心,咱们七门还能延续至今?” “可为什么去了四个,死的偏偏是我的父母?”我低吼道,“为什么白子末的双亲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奶奶叹气道:“菲菲你为什么非得钻这个牛角尖?当初领头的的确是四个,但是出动的七门成员有数十个,死伤惨重,不仅仅是只有你的父母啊!” “你与子末的这门亲事很早就定下了,子末也是知情的,所以他才会一直对你照顾有加,但这些年我们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子末说,你还小,有自己的梦想去追寻,不希望这份婚约将你锁住。” “菲菲,奶奶年纪大了,还能陪你几年呢?先不说这次你惹上了那黑蛇精的事情,就单单说回你的亲事,放眼整个七门,还有谁比子末更适合你?” “难道,你真的就想跟着那黑蛇精了?” 奶奶的话如一根根钢针一般刺入我的心,是啊,不嫁白子末,难道我真的要委身柳伏城吗? “菲菲,你没了父母,而奶奶同样是没了唯一的儿子儿媳啊。”奶奶哽咽道,“如果真的有冤情,奶奶会熟视无睹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奶奶,看到她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通红通红的。 父亲是遗腹子,奶奶生下他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一手将他拉扯大,其中艰辛自不必说,好不容易看着他成家立业,有了我,转眼人却没了,这样的打击对于奶奶来说,算是灭顶之灾。 直到此刻,我忽然才意识到,我一直沉浸于失去父母的痛苦之中,却忽略了身边最悲痛的那个人。 奶奶拉住我的手,苦口婆心道:“菲菲,这次你必须听奶奶的话,趁着还没开学,跟子末把婚事定下来,背靠整个七门,我就不信那黑蛇精还敢来缠你。” 我咬着嘴唇想了很久,终于在奶奶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 奶奶立刻高兴了起来,将我搂进怀里,说道:“你能想通,奶奶也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跟白老爷子和白二爷商量这件事情,尽早挑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奶奶前脚离开,后脚,白子末就推门掩身进来,我一看到他,心里没来由的慌:“子末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子末走到我跟前,低着头看我,眼神深邃的让我看不到底,好一会儿他才问道:“白奶奶拿婚约的事情压你了?” 我摇头:“都是为了救我。” “她是不是说,我爷爷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来救你?”白子末问道。 我没说话,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宠溺道:“傻姑娘,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种办法呢?” 我抬头看他,他笑道:“也就骗骗你罢了,菲菲,如果不愿意,没人可以勉强你的。” “子末哥哥,我……我只是学业还没完成,不想……” 我努力的为自己找借口,白子末打断我的话,说道:“七门很大,水很深,一脚踏进来,想要再拔出去,很难很难,菲菲,你从七岁开始便不再接触纸扎术了,嫁给我,你要承受的将会很多,所以,在我没有绝对保护你的能力之前,我是不会把你娶过门来的。” 那一刻,我心中是感动的,白子末懂我,甚至是骄纵我,这种被人在乎、被人时时刻刻护着的感觉很好。 “但我们有婚约,你便是我白子末此生认定的女人,你的心只能归属于我,菲菲,你懂吗?” 白子末双手捧着我的脸,低头深情的看着我,看得我口干舌燥,局促不安,他又松开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塞在我手中,说道:“一旦婚期定下来,你就走不掉了,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带着这个香包回学校去,记住,香包不要离身,睡觉就把它挂在床头,那黑蛇精要是敢乱来,没他好果子吃。” 10、对你好是应该的 我才24岁,研二刚读完,学业还没完成,根本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再者,我更不想我的婚姻是在这种情况下促成的。 那样,一辈子我都会觉得,我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为了保命而已。 但白子末对我的理解对我的好,让我觉得就这样离开的话,对他很不公平,手里握着他给的香包,犹豫着说道:“子末哥哥,我要是就这样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等着你,为你挡住所有想要逼迫你的人。”白子末深情的说道,“我也相信,你完成了你的梦想之后,会立刻回来找我,履行婚约的,对吗?” 我第一次主动伸手抱住白子末,用力点头:“子末哥哥你真好。” 白子末轻笑一声,也伸手紧紧的抱了我一下,然后松开我,说道:“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我送你上车,你尽快离开,等我稳住了这边,再去你们学校找你。” “谢谢你,子末哥哥。”我由衷道。 他摇头:“对你好是应该的,菲菲,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子末一路千叮咛万嘱咐,直到我上了车,跟他道别,车子缓缓开了起来,他还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我离开。 我不敢回头看他,因为心中内疚,但我又不得不走,如果当时我哪怕是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后面,也能看到白子末那道忽然变得复杂起来的眼神。 …… 回到市里,我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去了张嘉倩家。 经过这大半个月时间的缓冲,她们母女俩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张嘉倩告诉我说,再有两三天,张良敏就要治愈回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特别高兴,跟张嘉倩聊了一会儿,我就回学校了。 距离开学还有十来天,学校里的人并不多,一回到宿舍,我立刻将香包挂在床头,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等全都弄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下楼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吃了一碗面,回去看了会书,爬上床睡觉。 有了那个香包,我心里其实没太担心,毕竟事情过去大半个月了,再加上白子末是个稳妥的人,如果他不确定这香包的法力如何的话,是不会轻易交给我的。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梦中,柳伏城再次变成血淋淋的大蛇,追着我,逼我为他再做一身新皮,我知道那不是梦,特别是惊醒之后,看着被扯破的睡裤上那斑斑的血迹,以及被窝里的那枚蛇形青铜器,更确定了我的想法。 我爬起来,解开床头的香包,打开,就看到里面本来包裹着的东西,已经成了一团灰烬,这是柳伏城冲破了香包法力的证据。 我六神无主的四处看,当看到地面上那道殷红的血迹的时候,心中一滞,沿着血迹一直奔到阳台,从阳台上往下看,没有看到柳伏城,却看到了另一拨人。 借着暗淡的路灯光,我看到那拨人身上穿着黑衣,分散在我们宿舍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没找到,很快离开了。 他们明显不是学校的人。 他们在找什么?会不会也是来抓柳伏城的? 还有那蛇形青铜器,不是被封起来了吗?现在却又出现在我床上,我该怎么还回去? 不还回去,会惹大麻烦的。 再者,香包法力被破了,我留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打电话给白子末吗? 不,他能为我做的,都做了,再回头,就只有跟他结婚这唯一一条路可选了。 甚至,在见识了柳伏城如此之大的本事之后,我已经不相信,仅仅是一道婚约,就能阻拦得住他了。 除非是他不想要我,否则,惹恼了他,或许我会将灾难带回伏龙小镇去。 不,我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心灰意冷的回头,一转眼,正好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他就坐在我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白子末给我的香包,讥讽道:“区区一把混着朱砂的陈年香灰就想镇住我,白菲菲,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11、深得我心 听着柳伏城的声音,我的头皮都是麻的,他就好端端的坐在那儿,惊鸿一睹,还是帅的那么刺眼。 只是身上裹着我的被子,从脖子一直拖到地上,血淋淋的蛇尾汪在一滩鲜血中,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我的脑子里当时却被柳伏城的那句话塞满了,不自觉的问道:“朱砂拌着陈年香灰?” 不可能吧? 这种低级的对付脏东西的法器,白子末怎么可能让我拿来对付柳伏城?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推吗? 我不信柳伏城,柳伏城也不回答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那双上挑的狐眼里满眼写着:老子还不屑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得问问白子末,是不是真的就给了我这点东西,还是说,他拿错香包了? 我们明明都有婚约了,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犯不着因为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黑蛇精而去质疑认识了二十多年的白子末。 我不能被柳伏城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我抬头对上柳伏城,质问道:“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离开?”柳伏城嗤笑道,“我是准备从阳台离开,但刚才,你不也看到下面那群人了吗?” 我眉梢一挑,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那得问你啊!”柳伏城将香包扔给我,我没接,香包掉在我脚尖前面,他继续说道,“那群人,可是尾随你一起回来的,难道不是你找来对付我的吗?” 我当时真的是满脑子的问号,尾随我回来的? 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送我回来的,是白子末的亲信,那可都是人精,被一群人尾随,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一路上,根本没人跟我提起这事,到底是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没敢跟我说,还是…… 我甩甩头,不想继续再纠结这个问题,眼前这尊大神得尽快请走。 我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指着门说道:“既然知道有人来抓你,还不走,小心一会想走也走不掉。” 我说着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柳伏城的尾巴,暗示他已经受伤的事实。 柳伏城却笑道:“怎么,想耍赖?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好。” 他指的是我答应给他做身新皮的事情。 那是在他为我营造的梦境里面,我被逼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那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可现在他就活生生的坐在我面前,逼着我现在就做,可是,我却不能做。 七岁那年做了那只小黑狗,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上次为蛇形青铜器做皮,又昏迷了三天三夜。 当年我昏迷醒来,白老爷子曾警告过我,说我每对着纸扎品吹一口气,就是在消耗我自己的生命! 按照柳伏城这缠我的架势,我估计以后少不了要隔三差五的替他做,那岂不是在用我的命,来续他的命? 凭什么! 转念想到那些据说是尾随我而来的黑衣人,我拔腿便朝着门那边跑去,如果我能跟他们汇合,让他们抓住柳伏城,我还有救。 可是我还没跑两步,就感觉到背后一只无形的鹰爪般强风将我狠狠的拽了回去,一下子跌倒在柳伏城的怀里,下一刻,他的手已经捏住了我的下巴,怒道:“想逃?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我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可他的手如钢铁一般坚硬,怎么也掰不开,心里不停的咒骂,这家伙都血流成河了,怎么还这么厉害? 我以为他会是一弱鸡呢! “做,还是不做?”柳伏城又逼我。 我用力摇头:“不做,打死我也不做!” “有骨气。”柳伏城咬牙道,“但我怎么舍得你去死呢?小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奶奶吧?” 他一提到奶奶,我浑身一僵,连反抗都忘记了,警惕道:“你想干什么?柳伏城你卑鄙!” “卑鄙?”柳伏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讥笑了两声,整个人气势瞬间冷凝,“小白,很快我就会让你看明白,谁才是最卑鄙的那个人,而现在,履行你的承诺!” 我狠狠的瞪着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 但最终,我还是蹲下身去,抽出床底的行李箱,掏出彩纸,按部就班的开始剪,因为我已经领教过他的本事,也知道,他提到我奶奶,不是在说笑。 我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但不能连累奶奶,她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了。 因为已经做过一次,所以这次做起来速度更快,做完了之后,柳伏城自己将我新剪的黑色蛇皮状彩纸拿到手里,递到我唇边,怂恿道:“来,吹口气。” 我鼓着腮帮子,心里很不情愿,但胳膊总归拧不过大腿,最后只能说道:“待会我吹完了,你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在宿舍里,等臭了才被发现。” 柳伏城皱了皱眉头,说道:“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来,吹。” 我认命的冲着那彩纸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我这边刚吹完,那边,柳伏城整个身子一个旋转,本来血淋淋的蛇尾瞬间变成了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身上穿着一袭黑色蟒袍,上面的纹路,分明就是我剪出来的。 刚才还显得有些狼狈的黑蛇,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矜贵公子哥,不,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了,透过他的侧脸,在那身蟒袍的衬托下,隐隐的,我竟然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帝王般的冷冽高贵气质。 当时我脚下已经开始发软,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就在那个时候,柳伏城一手捞住我的腰,一手再次挑起我的下巴,说道:“小白的手艺深得我心。” 说完,他低头,冰凉的嘴唇就那么压了下来。 12、你该谢谢我! 这突如其来的吻憋得我根本喘不上气来,本来每次我对着纸扎品吹完气都要昏迷三天三夜,命都像是丢掉了半截,哪还会是柳伏城的对手? 但慢慢的我才意识到,柳伏城不像是真的在吻我,而是在吸我嘴里的气,连续吸了好几口才松开我。 我红着脸,嘴唇微微张着,眼睛盯着他水光潋滟的唇瓣,一时间失了神。 好像……好像被他这么一吸之后,那股晕眩感消失不见了,气力也渐渐恢复过来,之前每次对着纸扎品吹一口气就昏迷三天三夜的魔咒,被柳伏城打破了。 我张嘴想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柳伏城却正好抬手,大拇指按在了我的唇边,摩挲了两下,忽然又低下头来,重新亲了上来。 这一次跟刚才完全不同,我能感觉到他气息的不稳,一懵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这次他是来真的了。 我用力抬起右腿,往上顶去,柳伏城瞬间反应过来,一只手钳制住我的腿,嘴唇终于松开了我的。 但是并没有离开,只是用额头顶着我的,我俩的呼吸互相交错,弄得我心头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该谢谢我。”柳伏城没头没脑的说道。 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所幸便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刚才明明要晕倒昏迷,却又缓了过来?” 柳伏城轻扯唇角,坏笑道:“再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爱说不说,反正你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 “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要紧。”柳伏城说道,“关键是,我愿意对你说,而别人对你怎样,你心知肚明。” 别人? 指的是七门中人,指的是白老爷子乃至于白子末吧? 是啊,从七岁那年出事开始,从没有人对我解释过这件事情,只是命令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就连我一直喜欢的纸扎术,都不准我碰半分半毫。 柳伏城终于松开了我,退后一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说道:“小白,你该庆幸在这种时候遇到了我,否则,你的下半辈子可能会很凄惨。” “你知道什么?我们刚认识才多久,你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质问道,“从始至终,我都没觉得你是个好人!” 我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心里的那些话,藏着掖着也不会扭转什么,还不如说出来痛快。 柳伏城眯起那双狭长的狐眼,说道:“我了解你,甚至可能比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多,就比如……” 他说着,忽然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正对着我胸口,我只感觉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随着他的五指悬空慢慢并拢,血液直冲着我心口凝聚起来。 而同时,我惊恐的发现,我身上每一条掩于皮肤之下的筋脉,全都鼓了起来,漆黑漆黑的,像是一根根可怖的蚯蚓一般,在我的身体表面蠕动着。 更可怕的是,无数叫喊声、哭嚎声、咒怨声,一股脑的从我脑海深处响起来,就像是有无数只冤魂集聚在我的身体里,每一个都想将我生吞活剥了,以泄心头之恨! 13、这坑我跳 前后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柳伏城已经收了手,可我却仿佛在地狱里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似的。 血液从心口扩散到四肢百骸间,全身的筋脉慢慢的恢复正常,我捂着胸口靠着书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柳伏城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一直等我恢复了正常,他才说道:“难受吗?” 我瞪着胀红的眼睛看着他,他接着说道:“这还没到极致状态,小白,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命那么简单。” 我皱起了眉头,不想相信柳伏城,可是转眼看到地上的香包,心头又不自觉的摇摆,最后嗫嚅着嘴唇不自信道:“你那么厉害,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刚才那些,说明不了什么。” 柳伏城嗤笑一声,有些无奈道:“如果刚才那些不算什么,那么,当年你父母的死呢,也不算什么?” “你知道我父母?”我脱口而出,问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父母,就连你祖宗十八代的底细,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柳伏城双手抱胸,靠在衣橱上,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里面看不到半点的虚情假意,“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父母到底是在哪里出事的吧?更不会有人告诉你,他们到底因何而死,尸体如何,对吧?” 我一把扑上前,揪着柳伏城胸口的衣服急切的问道,“你都知道是不是?你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十七年了,父母的死一直都让我耿耿于怀,可就连奶奶都说他们是殉职了,一提到这件事情,所有人便三缄其口,仿佛这件事情成了整个七门的禁忌。 我总觉得,他们的死没那么简单,可我找不到答案。 柳伏城一手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在我耳边轻声道:“小白,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去见他们,但在这之前,你得听我的话,懂吗?” 我心里明明知道,我该质疑柳伏城,毕竟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但是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我却点了头。 我太想弄清楚父母的死因了,这十七年来,这几乎成了我最大的执念,即便柳伏城是一个坑,我也心甘情愿跳一次。 柳伏城对我的顺从相当满意,他松开我,看着我郑重道:“我要的并不多,只要今后每个月的今天,你为我做一身新皮罢了,而我,会帮助你弄清楚你所想知道的一切,你答应吗?” “可是他们说,我每对着纸扎品吹一口气,就会短几年的寿命,这样下去,我没几个月就要死了吧?”我问道。 柳伏城点头又摇头:“在遇到我之前,的确如他们所说,最终你所要经历的痛苦,刚才你已经体验过了,但有了我,我保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之前从我嘴里吸了什么?精气吗?”我这才想起来刚才的那个吻,不解道。 “如果是精气,你现在应该是躺在医院里,而不是在这儿跟我问东问西。”柳伏城说道,“我吸走的,是对你身体不好的东西,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你现在很好,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至少我没有再昏迷过去。 柳伏城大手揽上了我的腰,带着我往外走,我一头雾水:“深更半夜的,你带我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柳伏城带着我一路出了学校,直往郊区而去,耳边呼呼的全是风声,我被搂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伏城终于停了下来,我站稳之后看向四周,在看到不远处拉着的警戒线,以及巡逻的几个人的时候,不解的问柳伏城:“这不是玉龙山吗?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大半个月前玉龙山古墓出事,整个玉龙山都被封了,闲杂人等根本不让进去。 哦,不对,柳伏城可不是闲杂人等,他的老巢不就在这玉龙山古墓里面吗? 14、黄粱一梦 看到这玉龙山,我就心有余悸,明明已经痊愈的脚踝,似乎又开始痛了起来。 我知道那是心理作用,但是玉龙山古墓里的确不太平,柳伏城不怕,我可害怕。 柳伏城低头问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有我在,你怕什么?” “银环蛇蛊。”我说道,“之前下过古墓的人都中招了,我只是摸了那几件出土文物也被牵连,现在你还带我来这儿,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柳伏城说着,开始解身上袍子的盘扣。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柳伏城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伏城没回答我,敞开袍子,一把将我按在了心口,然后用袍子兜头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俩紧紧的挨着,我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下一刻,脚下已经悬空。 但很快,我被重新放下,柳伏城松开我,我们已经置身一座石室里面。 “这是古墓内部?”我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你刚才裹着我,是为了让我避开那银环蛇蛊?你也对付不了那银环蛇蛊?” 柳伏城摇头:“不是不能对付,只是时机未到,你跟我来。” 柳伏城拉着我的手,带着我穿过石室,进入一条甬道,甬道两旁石壁上点着油灯,那灯火滋滋的烧着,长年不灭。 甬道四通八达,左拐右拐,很快我就被转晕了,只能紧紧的抓着柳伏城的手,生怕走丢了。 就这么走了有三四分钟,终于在一扇厚实的青铜门前停了下来,我是真的没想到古墓里面还会有青铜门,看了一眼柳伏城,他已经伸手,一手按在青铜门上,整个门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一亮,随后,轰隆一声打开。 青铜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石室,石室的正中央,立着一块足有两米高的无字碑,碑的后面,是一方双人大棺。 不知道怎么的,一脚踏进这座石室,我的脑袋里顿时嗡嗡嗡直响,就像是电视没了信号,满是雪花的那种状态。 我盯着那座无字碑,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自己想倾诉什么,直到柳伏城说道:“跪下。” 我猛然清醒过来,疑惑道:“这是谁的陵冢?你让我跪,总得让我知道我跪的是谁吧?” “让你跪你就跪,别问。”柳伏城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将我按着跪下,我当时心里很不痛快,却又拗不过他。 当我看到他拿出蛇形青铜器的时候,便安定了下来,只见柳伏城握着蛇形青铜器,对着那无字碑说道:“你看,我将她带来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不会断,我柳伏城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 说完,他手张开,无字碑平坦的表面,忽然荡开一层涟漪,像是黑洞一般,将蛇形青铜器吸了进去。 同一时间,柳伏城一把抓起我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已经弄破了我的手指尖,几滴鲜血飚了出去,随着那蛇形青铜器一起被吸进了石碑里。 石碑红光一闪,光滑的表面上,忽然出现一条游龙状影子,在石碑上来回游走数圈,之后归于平静。 种种异象,让我又惊又怕,嗖的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质问柳伏城:“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延续契约罢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柳伏城说的坦然,“跟着我,你绝不会吃亏。” 为了弄清楚父母的死因,是我心甘情愿跳进柳伏城这道坑里面的,可是如今我怎么觉得,这道坑好像越来越深了呢? 我咬着牙让自己冷静,问他:“延续什么契约?你要我做什么?” 柳伏城神秘道:“很快会有人上门找你的,你只管应付就行。” 说完,他伸手在我眼前一晃,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是躺在宿舍自己的床上。 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阳台那边射进来,地上干干净净,我掀开被子,被褥床单也是干净的,根本没有一丝血迹。 我怔愣的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黄粱一梦罢了。 我下了床,刚穿好衣服,就听到外面咚咚的敲门声,眉头一皱,这会子会是谁来找我? 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小一点的男生,他局促的绞着双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白大仙在吗?” 15、高跟鞋 白……白大仙?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圈,哪来的白大仙啊? 我摇头:“对不起,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住,没有什么白大仙。” “怎么会,明明没走错啊。”男生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宿舍门牌,疑惑的抓了抓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关了门,去洗手间洗漱,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可没过一会儿,门又被敲响,打开门,还是刚才那个男生,我当时便皱起了眉头,他满脸堆着笑,急切道:“学姐,您是不是姓白,叫白菲菲啊?” 我木讷的点头:“对,我叫白菲菲,是古文物修复专业的学生,不是什么白大仙。” “那就对了,我找的白大仙,就是学姐您。”男生高兴的自我介绍,“我叫梁川,是化工学院大四的学生,这几天遇到了点事情,有人让我来找您帮着化解,他姓柳。” 一提到柳,我立刻想起来,柳伏城昨夜跟我说的话,他说会有人来找我看事,让我尽管应付着。 我的天,虽然我奶奶是做纸扎的,她身处七门之中,我从小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但自己从未看过事,没啥真材实料,柳伏城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等着看我笑话吗? 梁川小心的问道:“学姐,我能进去说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他让进来,问道:“梁同学你暑假怎么没回家啊?” “我家就在江城市中心,离学校很近,我是咱们专业本硕博连读生,导师一个电话,上个星期我就被召回来做实验了。”梁川说道,“却没想到,这一回来,就遇到了怪事。” “什么怪事?”我问。 梁川娓娓道来:“我刚回校那天晚上,和我同学在实验室待到十点半左右才回宿舍,我们俩宿舍门对着门,我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右侧放着一个鞋盒。” “那鞋盒是透明的,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包着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我看了一眼没理会,但我同学却踢了一脚那鞋盒,鞋盒散开,高跟鞋掉了出来,他捡起来打趣道‘姜文涛的风流债吧’,然后扔了高跟鞋,进宿舍去了。” “姜文涛是谁?”我问,“高跟鞋真是他买的吗?” 梁川摇头:“姜文涛也是我们的同学,他并没有回学校,高跟鞋应该不是他买的。” “那这双高跟鞋是谁放在那里的,你弄清楚了吗?”我问。 梁川还是摇头:“没有人知道,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我同学第二天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之后就病了,前天已经开始犯迷糊,送去医院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听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好像叫‘云瑶’。” “我在医院陪了他一晚上,他的情况很不好,昨天早上我准备回宿舍收拾些学习资料带去医院陪护他的时候……” 梁川说到这里,顿住了,眼神一闪而过的慌乱,我立刻问道:“昨天你看到什么了?” “那双高跟鞋。”梁川压低声音说道,“消失了将近一周的高跟鞋,又出现在了我宿舍门口,这一次并没有鞋盒,鞋尖对着宿舍门,就像是进门前换鞋放在那儿的一般。” 我听着,也跟着汗毛直竖,问道:“会不会是看错了,只是相近的款式,你们宿舍昨天有同学回校吗?亲朋好友送他过来穿的,或者是女朋友?” “没有人回来。”梁川坚定道,“我百分百确定,还是那双高跟鞋,一模一样。” 16、云瑶 男生宿舍楼出现女式高跟鞋,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按照梁川的话来说,这高跟鞋出现之后,带来了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比如他同学无缘无故生病。 我问梁川:“那双高跟鞋你动了吗?现在还在宿舍门口吗?” “我没动,甚至都没回宿舍,我总觉得不对劲。”梁川说道,“当时我便离开了宿舍楼,回家去找我爸,他平时比较信这方面的事情,当时便联系他的朋友,最后辗转到您这儿。” 我不知道梁川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搭上柳伏城这条线的,但是现在事情找上门了,我不得不接,可接下了之后呢? 柳伏城就不管了吗?就全权让我一个人应付吗? 认识柳伏城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希望立刻见到他,这人不会真的想做甩手掌柜吧? 梁川眼巴巴的看着我,说道:“我爸说他朋友极力推荐白大仙,说只要您出马,不管是什么邪门歪道,都手到擒来,要不,咱们先去我宿舍那边看看?” 我当时冷汗都要下来了,很不想趟这样的浑水,但是柳伏城那边我暂时又不能得罪,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那就去看一眼吧。” 梁川一听,立刻高兴起来,连忙为我引路。 我们宿舍楼在东边,化工学院本科生宿舍楼在西边,几乎横跨整个校区。 我还是第一次进男生宿舍楼,好在还没开学,宿舍楼里的学生不多。 梁川的宿舍在四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炎炎夏日,一路走过来,我身上出了一层汗,可刚转过楼梯拐角,上了四楼,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跟开了中央空调似的。 走到梁川宿舍门口,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梁川找了一圈,说道,“或许是知道白大仙要来,吓走了。” 我顿时老脸一红,这马屁拍的,让我感觉无地自容。 梁川开了宿舍门,领着我进去,说道:“白大仙您等我一下,我收拾点学习资料,一会您再跟我去一趟医院,说不定您过去了,我同学就不药而愈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实在是不好厚着脸皮居功,但我也的确想去看看梁川的同学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梁川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站在宿舍门口到处打量。 宿舍里一共有三张床,靠右边并列排放,左边是一排书桌,书桌上方有吊柜,跟我的宿舍局很像。 虽是男生宿舍,却意外的整洁,书本摆放整齐,衣服全都收进衣柜里面去了,只是书桌靠阳台那边的桌面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摩托车头盔,墙面上贴着很多炫酷的海报。 梁川的床头挂着一件黑色夹克,上面镶着银色的铆钉,机车男孩都喜欢的款式。 我看看那夹克,又看看斯斯文文的梁川,总觉得不搭。 梁川一抬头,正好看到我矛盾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件夹克不是我的,我同学住院了,在江城的朋友来看望他,前天晚上我做东,请他们吃饭,结果姜文涛喝多了,吐了我一身,就把这件夹克丢给我,让我披着回宿舍,那个头盔也是他的,机车是他的最爱。”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梁川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飙车寻求刺激的人。 宿舍这边没发现任何异常,我们便准备出发去医院,本以为顶多打车去,却没想到梁川自己开了车。 黑色低调的宝马5系,少说一百多万,看梁川开车那熟练程度就知道,他的车龄不短了。 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到了医院,我终于看到了梁川嘴里的那个同学。 他当时在打吊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眼窝很深,黑眼圈很重,嘴唇发乌,整个人脸色灰突突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但我们靠近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动静,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我正好在打量他,四目相对,他忽然抬手,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叫:“云瑶……云瑶……” 17、深情藏不住 明明人已经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看起来虚弱不堪,可是扣着我的手却异常的有力,手指甲陷进了我的皮肉,痛的我叫出了声。 梁川奔上前来,用力的扯开他同学的手,将他压在病床上,一拉一扯间,吊针针头戳进了肉里,皮包骨头似的手面上,立刻鼓起一个包。 我大叫着让梁川松手,伸手去拔针头,却没想到那同学反手又想来抱我,嘴里不停的说着:“云瑶,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当时急了,动作粗鲁的拔下针头,闪到一边去,梁川眼疾手快,挡在了我前面,被他同学抱了个满怀。 幸亏这间病房是单间,要是有其他病友,可能也要被这架势给吓到了。 “李勇,冷静,你看清楚,这不是什么云瑶,这是我请来给你看事的白大仙,你别冲撞了人家!”梁川掰着李勇的头,指着我冲他吼道。 那个叫做李勇的同学,浑身颤抖着盯着我,上下牙紧紧的咬在一起,磨得咯吱咯吱响,好一会儿,整个人忽然软了下去,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我们赶紧叫医生过来,处理鼓起的手面,在另一只手上重新打吊针,医生连连摇头,对梁川说道:“梁少,我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小伙子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说完,医生离开了。 我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听了医生的话,忍不住问梁川:“这个云瑶到底是谁?” 梁川摇头:“我和李勇从初中就一直是同学,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我从未听他说过云瑶这个人,我们俩感情好到他前女友后腰上有颗红痣他都跟我说,如果真的有云瑶这个人,按道理来说,他不会藏得这么深。” 是啊,深情是藏不住的。 “那你们共同的朋友之间呢,有没有认识云瑶的?”我问道,“或许只有找到云瑶,才能救得了李勇。” 梁川想了想,拿出手机,开始挨个拨电话,我就站在他旁边,听着他一个一个问,却真的没有人认识这个叫做云瑶的神秘女人。 直到最后一个电话,没拨通,梁川拿着手机看着我说道:“除了姜文涛,所有我们共同的好友我都问了,没有人认识。” “姜文涛呢?”我问。 “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今早赶回老家去了。”梁川解释道,“他家住在山里,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也正常。” 我心里直犯嘀咕,李勇现在完全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根本没办法为我们提供线索,可是他无缘无故染上这癔症,难道真的跟那双高跟鞋有关? 柳伏城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自己倒是逍遥自在,简直就一渣男! 不由的,我就想到了白子末,这事儿如果让他帮忙,手到擒来吧? 可是,柳伏城不会希望我去找白子末的,香包那事,让我对白子末也心存疑惑,暂时也不想去招惹他。 想到这里,我心一横,问梁川:“梁川,你胆子大吗?” “大。”梁川肯定道,“我经常一个人待在学校实验室到深更半夜,从来没觉得怕过。” 我点点头,说道:“你之前也说了,李勇的事情跟那双高跟鞋有关,现在高跟鞋又找上了你们宿舍,如果你真的想弄清楚一切,可能就得适当的丢点饵了。” 梁川立刻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钓那双高跟鞋?” “你想想,一开始这双高跟鞋是冲着谁去的?”我问。 梁川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了,那双高跟鞋,一开始就是放在梁川宿舍门口的,而这段时间还没开学,只有梁川住在宿舍里,那么,归根究底,那东西最初的目标,就是梁川。 只是那天不凑巧,李勇冲撞了那双高跟鞋,以致于被盯上。 “李勇是被我连累的。”梁川说道,“好,我做这个饵!” 梁川答应的痛快,可是我却忽然犹豫了:“那个,要不算了,你今晚还是先别回宿舍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承认,我怂了。 从之前的豪车,再到梁川为李勇准备的这VIP病房,再到刚才那医生的一声‘梁少’来看,梁川家非富即贵,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得被挫骨扬灰。 虽然我觉得,既然柳伏城让我接下此事,就不会真的袖手旁观,但我怕真的出事,我承担不起,也不想良心被折磨。 梁川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勇,坚定道:“白大仙,就这么办,邪不胜正,我梁川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阎王爷不会这么早就收我!” 梁川坚持,我最终也没有极力阻止他,因为我想看看,如果真出事,柳伏城到底会不会出现,再者,我也会做足营救准备。 一回到宿舍,我便拿出彩纸,咔擦咔擦的剪了一堆纸人出来。 我没有驭过纸人,想要驾驭纸人让它们为自己办事,需要一定的法力,我没有法力。 但我会吹气啊,一吹便活,大不了短几年寿命罢了,我早已经看开了。 再者,小时候我见过父母操控纸人,他们过世之后,我翻过他们留下来的笔记,偷摸着背了很多心法口诀,纸上谈兵的本事,我做的很足。 当时背那些的时候,我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想着有朝一日,我可能要用这些本事替父母讨回公道,却没想到,第一次准备用,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便没有回宿舍,背着背包,在男生宿舍楼下溜达。 大概是傍晚七点多,梁川给我打来电话,我赶紧接起来:“喂,梁川,你回宿舍了吗?” “刚回来。”梁川说道,“白大仙,它们果然又出现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猛然用力,心中一紧,但嘴上还是说道:“一切要小心,时刻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之后,我默默的等着,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左右,梁川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立刻接起,里面却传来梁川一声尖叫,之后手机好像是跌落了,随之被挂断。 我心中大叫不好,直接冲上楼去,跑到梁川宿舍门口,却发现宿舍门紧闭,隐隐的红光从边缘透出来,带着一股诡异。 我用力踹门,大喊着梁川开门,喊了好几声没人答应。 就在我想找别的东西砸门的时候,门忽然自己被拉开,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迎面冲着我扑了过来,带着股股阴风,煞气凌人! 18、纸上谈兵 匆匆一睹,我只看到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女子,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一股黑气从她的右手直往上冒。 脚上那双大红色的高跟鞋异常的醒目。 她似乎并不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冲出来之后,看到了我,桀桀两声,嘴里的獠牙一下子伸了出来,扑过来就要咬我的脖子。 我当时都被吓懵了,掏出一把纸人胡乱的往她身上扔,还没来得及吹气,脖子上已经凉气嗖嗖。 果然,纸上谈兵跟真刀实枪还是有本质差别的,想的再好,准备做的再充足,也敌不住突发状况。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横刺里,一道强劲的掌风拍了过来,一掌将那红裙女鬼拍倒在地,下一刻,柳伏城一手掐着红裙女鬼的后脖颈,抬眼看着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惊魂未定,朝柳伏城看去,正好看到他左边脸颊上一道深深的抓痕,下意识的指了指抓痕问道:“你脸怎么了?” 柳伏城伸手摸了一下,摇头:“本来今天一早我就该赶过来帮你的,路上遇到了点事情耽搁了,你没事就好。” 我本来一肚子气,听他这么说,又看到他脸颊上的伤,那股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转眼看向那红裙女鬼,问道:“你就是云瑶吧?你为什么要害人?” 红裙女鬼怒目冲着我桀桀两声,柳伏城掐着她后脖颈的手用力,训斥道:“小小冤魂,在本爷面前还敢造次,找打!” 话音刚落,只见柳伏城手中白光一闪,红裙女鬼尖叫着滚倒在地,一张嘴,我便看到她舌头上钉着一根棺钉,立刻说道:“柳伏城,她不能说话。” 这个时候,梁川从宿舍里走了出来,他浑身上下衣服被抓的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看来在我赶来之前,他与这红裙女鬼有过一场恶斗。 我问道:“梁川,你没事吧?” “没事。”梁川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碧色玉佩拿出来,说道,“幸亏我爸给了我这块玉佩,否则这次我估计在劫难逃,只是现在玉佩有了裂痕,可惜了。” “可惜什么?”柳伏城反问,“难道你的命还不如一块玉佩值钱?” 梁川不解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云瑶,她为什么要害我?” 云瑶听到梁川的声音,猛地回头盯着梁川,那种仇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她虽然说不出,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她恨透了梁川。 梁川也被她的眼神吓到了,质问道:“云瑶,我跟你素不相识,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咱们有事说事,别害人行吗?两位大仙都在这儿,他们会为你伸冤的。” 云瑶冲着梁川桀桀吼了两声,梁川无奈的看向我们:“好像很难沟通。” “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你。”柳伏城指了指宿舍说道:“先进去再慢慢找线索吧。” 他拎着云瑶进宿舍,我和梁川立刻跟上去,进了宿舍,柳伏城一把将云瑶扔在地上,云瑶抬起头,一眼看到挂在梁川床头的那件黑色铆钉夹克,冲上去一把抱住,悲戚的哭了起来。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梁川一拍大腿道:“难道云瑶一直找的是姜文涛?”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梁川,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跟姜文涛过从甚密?” “姜文涛是十天前从老家回来的,他在江城狐朋狗友多,整天在外面疯玩,并没有住宿舍,但是因为李勇的事情,我们见过几面。”梁川说道,“这不,我还被他吐了一身,穿着他的夹克回宿舍。” 柳伏城冷声道:“他是故意吐你一身,也是故意让你穿他的夹克回来的吧?” 梁川惊道:“你们怀疑是姜文涛害我?不可能的,姜文涛家境贫寒,他能从大山里考到我们学校,并且有钱上大学,都是靠我父亲的资助,我们家有恩于他,他决不会害我的!” 19、七门调 我以为梁川和姜文涛只是单纯的舍友关系,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比一般舍友还更近一层。 梁川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一丝骄傲,他捋起上衣衣角,露出左腰侧一块有一指长的刀疤,说道:“我上初中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对方下手很重,我被救回来之后,在医院昏迷了几天才被救醒,我爸说这是老天爷垂怜我们家,我们得做点善事作为回报,不多久,他便在山区一众贫困学生中,挑出了姜文涛,开始资助他的生活和学习。” “为什么偏偏是姜文涛呢?”我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一句,问完之后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思维被柳伏城牵着走了,明显是在质疑姜文涛。 梁川解释道:“我爸说,当时在众多传过来的照片中,他一眼便选中了姜文涛,因为他的眉眼有四五分像我,他觉得这是缘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爸第一次把姜文涛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们长得有些相像,自然也就不太排斥他了。” 梁川说着,从手机里划拉出一张他们宿舍三个人一起出去玩的照片,那是一片草地,右下角能依稀看到烧烤架,三个人靠在姜文涛的机车上凹着造型,笑得很开心。 乍看上去,梁川和姜文涛长得并不像,梁川斯斯文文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书卷气,而姜文涛穿着皮衣皮裤,墨镜推到头顶,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骷髅头项链,痞里痞气。 但是如果你仔细比对两人,就会惊讶的发现,两人的眼睛以及嘴唇,特别的像。 就在我们仔细的看着照片的时候,一直被押着的云瑶,忽然跳了起来,冲着梁川的手机歇斯底里的大叫,脸几乎要贴到手机上。 那种状态极其癫狂,舔屏都不足以满足她,她那样子,似乎要冲进屏幕之中,成为照片中一份子一般。 梁川惊得手机差点都扔了,柳伏城终于不耐烦了,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掐诀念咒,云瑶化作一股烟气,钻进小瓷瓶中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川问道。 我指了指挂在床头的夹克以及他的手机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云瑶盯上的,其实并不是你,只是有人把她引向你罢了。” 事情其实很明了了,只是要看梁川能否接受罢了。 柳伏城拍了拍梁川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尽快回家一趟比较好,这里有我们足够了。” 梁川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两位大仙,那我先回去一趟,一切都拜托了。”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看向柳伏城,叹息道:“看样子,接下来梁家要闹腾起来了。” “因果报应罢了。”柳伏城不以为意,“这世间总有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认为只要秘密藏得好,就一辈子不会败露,可他们不懂得,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又曾饶过谁?”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问道,“今天上午梁川联系过姜文涛,没联系上,说他家出了点事情,一早就赶回山里去了。” “你信吗?”柳伏城问我。 我摇头:“我觉得,从当年梁川被绑架,到后来他爸资助姜文涛,再到现在云瑶的事情,都是一脉相承的,姜文涛以及他背后的人,现在肯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验收成果呢。” 柳伏城勾着我的肩膀一下子将我拉进他怀里,右手握了握我的肩头,说道:“现在重中之重是先找到这个姜文涛,寻人的事情,你应该很在行。” “纸鹤追踪。”我明白柳伏城的意思。 从古至今,随着时代不断变迁,各行各业在新旧交替中不断的演化,而曾经那些古老的职业中,最具有特色的被归纳为一个词:五花八门。 其中五花所代表的行业分别是行医、酒楼歌女、杂耍、挑夫、以及卖茶女;而八门则更为丰富,指的是民间艺术中的巾、皮、彩、挂、平、团、调、聊这八门,其中,第七门‘调’指的就是纸扎术。 白老爷子、白子末甚至是我父母乃至于奶奶,都是这七门中人,我如果继承家业或者嫁给白子末的话,便也自然加入了七门。 七门中人,各个擅长纸扎术,奶奶是属于最底层的那一批,是单纯的扎纸匠人,越往上,等级越高,而这个等级是根据驾驭纸扎品的能力来划分的。 当年我父母的能力,与白子末父母不相上下,算是七门之中的翘楚,可惜如今白子末父母风光无限,而我的父母…… 运用纸扎术,操控纸人、纸鹤、纸马等等,可以做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法力高深之人,以一己之力驾驭一批纸扎品,便可比拟千军万马。 但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凤毛麟角。 不过,纸鹤追踪这种低等级的术法,大多数七门中人手到擒来,当然,我不属于大多数。 我冲着柳伏城摇头:“你高估我了,我会扎纸鹤,但没有法力去操控它们,我只是个花架子罢了。” 柳伏城手上一带劲,便从后面将我整个圈在了怀里,他的头靠在我肩窝里,两只手环着我的腰,亲密的让我局促不安。 我伸手去推他,他却沉声说道:“乖,先把纸鹤做出来再说。” 我今晚是有备而来,身上带着彩纸,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三只不同颜色的纸鹤便被握在我手中,我不舒服的缩了缩脖子,柳伏城靠着的那一边,早已经烫的像是火烤一般了。 “纸鹤做好了,是要我冲着它们吹气,让它们活过来,帮我做事吗?”我问道。 “那多暴殄天物?”柳伏城在我耳边轻声道,“小白,记住,你的每一口气都价值连城,除了我,谁也不值得你浪费每一口气,懂吗?” 话音落下,柳伏城放在我腰间的手,一下子覆盖住我的小腹,顿时一股热流直往我丹田之中窜进去,然后扩散到全身。 我手中的三只纸鹤,瞬间飞了起来,围着床头那件夹克绕了几圈,然后飞了出去。 我来不及细想,一把搡开柳伏城,拔腿便追着纸鹤跑了出去。 20、我看你是眼瘸 可是刚跑到楼下,三只纸鹤之中,两只已经无火自燃,被烧掉了。 我一惊,身后,柳伏城已经跟了上来,我回头看他,懊恼道:“对方明显懂行,我的法术被破了。” 柳伏城没有说话,右手在半空中一个翻飞,一道光气笼罩住剩下的那只纸鹤,保护着它往前飞去,很快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他这才冲我说道:“你跑什么?纸鹤追踪是靠两条腿跑的吗?” “当然不是。”我梗着脖子有些赌气道,“纸鹤飞出去之后,我应当立即做法,感应纸鹤的飞行路线,但是我这不是没有能力去感应嘛,或许对方就藏在学校周围,就想着追可能也是追得上的。” “傻的可爱。”柳伏城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不是我故意损你,就你那两条小短腿,跑折了也追不上。”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笔直修长的腿,不服气道:“柳伏城你说谁腿短?我腿哪里短?我看你是眼瘸!” “眼瘸?”柳伏城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忽然凑近我耳边,小声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今天穿的内衣,是不是淡紫色的?” 我的脸由微怒,转到懵,再转到爆红,整个人火气蹭蹭蹭的往上飙,握起拳头狠狠的捶柳伏城的胸口:“柳伏城你无耻!” 柳伏城大笑起来,背着手往前慢慢踱了两步,然后转脸,下巴朝着我肩膀那儿点了点:“T恤衫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想看不见都难,先回去换套衣服吧,一会我们去追对手。” 我歪头一看,肩上的确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刚好露出了肩带,这个洞,估计是云瑶袭击我的时候扯开的。 柳伏城陪着我回宿舍,我去洗手间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柳伏城坐在我书桌前面在画着什么。 走过去低头一看,就看到他在画路线图,只不过是笔自己在纸上走,而柳伏城正捏着剑指对着那支笔,叽里咕噜的念着什么咒语。 没一会儿,柳伏城收了势,笔落在了桌子上,他拿起纸端详了一下,说道:“我们得尽快赶去梁府,否则要出大事了。” “你的意思是,姜文涛就躲在梁川家使坏呢?”我惊诧道。 柳伏城摇头:“姜文涛在不在梁府我不确定,我只能确定,他找人所设的法台就在梁府周围。” 他说着站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我,为了行动方便,我换了一套运动服,他的视线一路往下,定格在我小腿上,点点头说道:“腿好像真的蛮长的。” 这人…… 这梗就过不去了是吗! …… 柳伏城带着我出了校门,校门口梧桐树下,一辆出租车正在那儿默默的等着,柳伏城直接带着我上车,司机问都没问,启动车子一路狂奔。 一路上毫无交流,我心里明白,这三更半夜的,哪来的出租车正好等着我们啊,大多都是柳伏城安排的。 梁川家住在江城市二环的一个别墅区,一套别墅得上千万,我们还没进别墅,就听到里面一片哭嚎声。 别墅里灯火通明,门卫不让我们进,柳伏城说道:“告诉你家老爷,就说柳仙来了。” 门卫忙不迭的去了,没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眼神在我和柳伏城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忽然对着柳伏城跪下了:“柳大仙,你救救我儿子吧,一切过错都是因我而起,要是有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来吧,不要折磨我儿子。” “你先起来,带着我们看看里面的情况为上。”柳伏城说道。 我接着问道:“梁川怎么了?” 梁父直摇头,一脸悲戚,带着我们进去,穿过草坪,一进入客厅,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梁母哭得稀里哗啦,梁父唉声叹气,而梁川此刻,正趴在他母亲的膝盖上,一只手攥着拳咬在嘴里,一只手捂着左边腰部,一股一股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滴落到地上,看起来十分恐怖。 之前梁川给我们看过那道刀疤,刀疤都长好十来年了,怎么突然又流起血来了? 而且出血这么厉害,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啊! 21、你连个屁都不是! 柳伏城直接走过去,一把将梁川提了起来,梁母心疼的伸着手叫了两声,被梁父制止了。 梁川本来痛的咬手,才没有叫出声来,这会子被柳伏城这么一拎,牵动了伤口,顿时哀嚎一声。 “是我之前疏忽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单独回来的。”柳伏城说着,将梁川按在茶几上,将人侧着压住,露出左腰上的伤口。 梁川左腰靠肾的位置,裂开一个一指多长的缝,鲜红的皮肉外翻,汩汩的鲜血从里面流出来,就像是刚被捅了一刀似的。 梁父在旁边心疼的解释道:“小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只是跟我争执了几句,忽然捂着左腰倒地,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柳仙爷,您可一定要救救他,报酬好说。” “儿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梁天勤,你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梁父还没说完,梁母当着我们的面,红着眼睛,指着梁父的鼻子,没脸没皮的便开骂,看她的穿着品味,也是一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果不是气到了极点,也不会失了分寸。 梁川之前赶回来,就是为了质问姜文涛的事情,梁父捂了这么多年的窗户纸,终于被戳破了,一切也算是咎由自取,可屡次受伤的却是梁川,这比在梁父心头插刀还要痛苦。 梁父一辈子闯下这么大的家业,高高在上惯了,忍也忍不住了,压着性子冲着梁母低吼一句:“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点小错?这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何必在这种时候翻旧账?” “小错?翻旧账?”梁母气得浑身发抖,“当年你跟那小秘书眉来眼去,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可能就让她登堂入室取代我了,不是吗?” “后来迫于我娘家的压力,你说跟她断了,我也百分百的相信你,结果呢?” “结果你给我弄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这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竟然吃了豹子胆,手伸到小川身上来了,梁天勤,我看这豹子胆是你给他吃的吧?啊?” 再端庄知礼的女人,在面对亲生骨肉的事情上,从来都是零容忍。 梁父当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虽然辞退了那小秘书,却没想到对方珠胎暗结,生下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姜文涛。 梁父不耐烦道:“能不能先把小川的血止住之后再秋后算账?难道你想小川死吗?” “想要我们母子去死,登堂入室的人不是你亲手带回来的吗?”梁母喊道,“我说当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那么多慈善事业不做,非得突发奇想的去山区资助一个跟小川长得些许相似的孩子,这一资助便是十年!十年啊,梁天勤,我帮着你给那三儿养了十年的孩子,你是不是特得意?” “梁天勤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职员一路爬上去,创立公司,发家致富的,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娘家,你梁天勤在江城市连个屁都不是!” “你敢跟我玩这么多年花花肠子,简直是找死!” 梁母小腰一掐,那气势,分明就是底气十足。 梁天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要反驳什么,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话。 看来梁天勤也是表面风光,他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梁母功不可没。 旁边一直隐忍着的梁川痛苦的呻吟出声,虚弱的说道:“你们别吵了,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 梁母一听这话,脸上的愤怒立刻被担忧所取代,蹲下来双手握着梁川的手,六神无主。 柳伏城手上凝起一股真气,捏剑指,直接朝着伤口上面压下去。 伤口随着柳伏城手指的移动,一点一点的愈合,一直移到伤口中央的时候,往左边,一块本来完好的皮肉一下子被撑了开来,血飚起十几厘米高。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柳伏城看向我说道:“小白,去别墅西南角挖,挖到任何东西立刻拿来给我。” 我赶紧听命,迅速的跑去西南角,梁父也紧紧的跟着,大声吩咐家丁拿铲子。 梁父没让我亲自动手,指挥着家丁在院墙西南角挖,一铲子下去,立刻听到铲子跟什么相撞的声音。 园丁丢掉铲子,两只手开始扒拉,没一会儿,一个开口只有巴掌大小的坛子被刨了出来。 那坛子口上包着红布,揭开红布,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园丁小心翼翼的将坛子里的东西倒在空地上,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小撮用红绳缠起来的短发、几团血迹早已经干涸的纱布…… 22、嫌自己的小命长了是不是?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梁川左腰上的伤口,柳伏城既然让我来挖,这些东西必然跟梁川有关。 所以,这水果刀就是当年捅梁川的凶器,纱布是处理伤口留下来的,上面染着梁川的血…… “啊,什么东西!” 一愣神之际,坛子里面忽然涌出无数只只有蜘蛛大小的灰色东西,园丁拿着坛子的手,顷刻间便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惊恐的扔掉坛子,不停的甩着手。 那些灰色的东西立刻四散开来,叽叽叽的叫个不停,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园丁终于露出来的手臂上,已经起了大片红疹子,鼓着脓包,一碰就炸,很是恶心。 我拉着梁父迅速的往后退,那些小东西跑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追上我们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从背后将我拽开,下一刻,我便跌进了来人的胸膛里。 我抬头,视线正好对着柳伏城坚毅的下巴,看着他张开嘴,嘶嘶几声,淡绿色的蛇液喷射出去,那些灰色的东西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柳伏城一边训斥着,一边捋起我的袖子检查我的手和膀子,问道,“有没有受伤?” 我被他紧张的神色吓到了,摇头:“没有,我没碰坛子,园丁受伤了。” “我不是让你拿到东西立刻送去给我吗?法坛都敢随便开,你是嫌你这条小命活得太长了是不是?” 柳伏城前所未有的凶,凶的我一愣一愣的,因为的确是我做错了事,也不敢顶嘴,只能吐吐舌头认怂。 柳伏城不解气的伸手在我脑袋上扣了两下,微微用了点力道,有点痛:“看你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之后,他越过园丁,捡起地上的坛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又闻了一下,然后将坛子扔在草地上,手一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砰的一声,坛子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他这才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园丁,说道:“拿去仔细涂抹,手臂暂时不要碰水,很快会好起来的。” “谢谢,谢谢。”园丁感恩戴德的接过小瓷瓶,上药去了。 柳伏城指了一下地上剩余的东西,冲梁父说道:“这些东西捡回去,有用。” 然后伸手拉住我,将我带回了之前的大厅,梁父小跑着又跟回来,将东西放在茶几上。 那个时候,梁川的血已经被止住了,整个人虚弱的靠在沙发上,脸色白的跟鬼似的。 梁母就蹲在一边握着他的手淌眼泪,梁父看柳伏城坐那一动不动,也没个说法,有点急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柳仙爷,这些东西就这样放着吗?不处理掉吗?小儿不用送去医院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柳伏城愣是没吭一声,只是一只手握着我,两只眼睛盯着大门口。 别墅前方是一大片草坪,草坪周围亮着昏黄的路灯,再往远,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柳伏城到底在看什么。 但是很快,别墅前面一辆车匆匆驶过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土黄色道袍的中年男人,要求进入别墅。 门卫跑来问梁父能不能开门,梁父看向柳伏城,柳伏城点头,别墅大门立刻被打开。 那道长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绿豆大的小眼睛精准的锁住柳伏城,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但是在看到柳伏城的那一刻,还是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柳……柳……” “给我滚过来!” 道长话还没说完,柳伏城一声吼,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膝行到柳伏城面前,连磕三个响头,一脸的忏悔:“柳爷,不知是您重出江湖,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求爷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小的留条活路。” “给你留条活路,纵容你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家仙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柳伏城掷地有声道。 那道长吓坏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件事情与我家仙家没有半点关系,早在上个月,我家仙家就闭关了,是小的猪油蒙了心,贪图钱财,被人蒙蔽,才做出了这样的混账事情,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柳伏城横了他一眼,他立刻竖起手,赌咒发誓:“我发誓,我灰永刚以后如果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天打五雷轰,剥夺所有法力,誓不为人!” 这誓发的够毒,在他说话的时候,嘴角隐隐的还能看到有血丝溢出,看来法坛被破,他被反噬,也伤得不轻,也不知道因为此事被毁了多少年的修为。 只能说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这边我们说着,外面,又一辆车开了上来,是一辆出租车,被门卫拦了下来,一个人冲了进来,门卫没敢拦。 那是姜文涛,之前我在梁川手机上看过他,印象挺深刻的。 他一进来,一把拉起地上的灰永刚,冲着他便是一拳,恶狠狠道:“无能之辈,拿了我的钱,办不好事情,这会子上赶着投诚来了?!” “姜公子,钱我可以退给你,但这事,老朽做不了,真的做不了了!”灰永刚揉着被打的青紫的嘴角说道。 “做不了?”姜文涛眼神露了凶相,“当初你可是给我打了包票的,现在箭在弦上,你这个拉弓的人跟我说弓拉不起来了,你把我置于何地?” 他说着,又是一拳砸向灰永刚的肚子,一边梁父大喝一声:“够了,孽障,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姜文涛转眼看向梁父,冷笑两声,咬牙一字一顿道:“孽障?早知道我这个孽障这么入不得你的眼,当年你就该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23、简直不配为人 梁父被姜文涛一句话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气氛一时间很尴尬。 刚刚缓过来一点的梁川出口道:“文涛,你不该……” “我不该什么?”姜文涛直接打断梁川的话,咬牙切齿道,“梁川,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来指责我,除了你和他不可以!” 姜文涛一手指向梁父的鼻子,声声控诉:“要不是他仗着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欺男霸女,我母亲一个从山村里面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山凤凰,怎么可能沦落到未婚生子,差点被活活浸猪笼的下场?你知道你毁掉了什么吗?你毁掉的不单单是我母亲,你毁掉的还有我们山区女性追求外面繁华世界的信仰!” “还有你,我们俩明明差不多大,为什么你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想要什么立刻就能得到,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追捧,而我从小就要遭受别人的白眼,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 “明明我们俩一个专业,一个班级,甚至一个宿舍,而导师永远是把最好的课题留给你去研究?凭什么?你以为真的是你比我优秀吗?还不是看在你有一双上市公司的有钱老板父母的面子上?” “可他也是我爸啊!你知道你每次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我爸’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你永远不知道!是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有什么资格张口来教育我?啊?” “你可以有百种千种方法去揭开这个秘密,唯独不应该去害人,还是害一个无辜之人。”我实在忍不住说道。 “百种千种办法?”姜文涛忽然嘲讽的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你问问他,这么多年,他是怎么逼我的!” 梁父脸都胀成了猪肝色,伸手去拽姜文涛,试图将他撵走,“畜生!满嘴喷粪,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姜文涛狠狠甩开梁父的手,伸手一把将他的领子拽住,用力将他按在背后的墙上。 姜文涛比梁父高了一个头,年轻力壮的,梁父哪是他的对手,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姜文涛说道:“谁是疯子?” “如果我妈没有因为你而被逼疯的话,你能有机会那样逼迫我?” “每一次!每一次我萌生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念头的时候,你是怎么警告我的,你还记得吗?” “你无数次警告我,如果我把这一切公之于众,你就停了我妈在疗养院的一切费用,你是想让她死!” “梁天勤你简直不是人!”梁母在一旁终于听不下去了,扯起沙发上的抱枕,没头没脸的朝着梁父身上招呼过去,一边哭嚎道,“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恶心,你简直不配为人!” 这一场家庭闹剧吵得我头疼,梁父理亏,任由梁母怎么闹都不敢还手,缩在墙边像只木头一般冷着脸。 姜文涛嘴角带着笑,他心里是得意的吧,弄散这一家子,让他有报复得逞的满足感。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当年,姜文涛的母亲好不容易从山区考到市里上大学,毕业之后,进了梁家的公司,被梁父看上,东窗事发的时候,姜文涛母亲已经怀孕了。 她丢了工作,回到山区,经历千难万阻,生下了姜文涛,而自己却被逼出了精神病。 姜文涛长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想要逼梁父认他,至少是帮他照顾母亲,可他心中的欲望在梁川的刺激下节节攀高,最终心态扭曲,想要除掉梁川,夺回他觉得本该属于他的美好生活。 看似一切都已经理顺了,只是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姜文涛,云瑶是怎么回事?” 从始至终,整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跟云瑶扯上半点关系吧? 一提到云瑶,姜文涛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嫌恶:“愚昧!落后!现在什么年代了,在那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童养媳这种事情存在,我姜文涛堂堂江城大学化学院的高材生,她一个被我奶奶捡回去养大,大字不识几个的野丫头,配得上吗?” “为什么非要逼我?为什么?”姜文涛情绪开始有些失控,“她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为什么要死缠烂打?她这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是你杀了云瑶!”我冲他吼道,“你不仅杀了她,竟然还残忍的用棺钉钉住了她的舌头,连去阎王殿伸冤的机会都不给她,你简直是魔鬼!” 24、酸了? 被亲生父母扔掉,被姜文涛奶奶捡回去,甚至在那样的环境中,被作为童养媳养大,这都不是云瑶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一直是被动的,不是吗? 姜文涛嫌弃她不识趣,可是她一没家人,二没经济实力,不依附于姜文涛,她还有什么活路? 明明最可怜的那个是云瑶,姜文涛倒委屈起来了。 “她有什么冤可伸?”姜文涛理所当然道,“要不是我奶奶,二十年前她就死了,白活了这些年,都是捡来的,钉她的舌头,不是害怕她告状,而是嫌她聒噪。” 姜文涛说到这儿,将脸转过来对着我,问道:“你见过她吧,她身上穿着的那套大红色连衣裙漂亮吧?高跟鞋是不是很美?” “那都是我买的,三年前我就买给她了,当年最流行款式,可她收在箱底,一次都没拿出来穿过,说是舍不得,第一次穿,是我实在受不了她整天像只苍蝇一般围着我嗡嗡嗡的说个不停,要跟她解除关系,她追着我来到江城大学。” “那天是我的生日,一屋子的人,她穿着早已经过时三年的连衣裙出现,脚上配着的,竟然是她自己做出来的绣花鞋,站在门口,自作主张的向所有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我的未婚妻。” “因为这件事情,我被耻笑了好久,我质问她为什么不穿高跟鞋,她说会崴脚,我姜文涛以后是要继承梁氏集团的,会有多少宴会等着我去应酬,难道我要带着一个毫无审美观念,连高跟鞋都不会穿的乡巴佬出席吗?” “你给我闭嘴!”梁母被激怒了,“姜文涛我劝你别做这样的春秋大梦了,你这个孽种,还妄图踏足梁氏集团,你配吗?” “梁氏集团姓梁,我是他梁天勤的儿子,不配插嘴的是你这个老娘们!”姜文涛毫不示弱道。 梁母讥讽的大笑起来:“小子,你太天真了,梁氏集团的确姓梁,但并不是梁天勤的梁,而是梁川的梁。” 姜文涛毒辣的视线猛地射向梁母,梁母继续说道:“梁氏集团能够发家,是我从娘家拉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支撑起来的,梁川出世之后,这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早已经转到他的名下,因为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梁天勤手中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被我分掉了一半,也就是说,只要梁川愿意,一脚踹了梁天勤,他立刻就得卷铺盖走人!” 梁母的话实实在在的刺激到了姜文涛,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慢慢的转向梁天勤,质问:“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梁父别过脸去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姜文涛一下子泄了气,肖想了那么多年的梁氏集团,结果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甚至这样一闹,以后连对他的资助都会被剥夺,他的人生,从此刻开始,才真正的跌落到了谷底。 下一刻,他忽然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冲着梁川扎过去,动作之快,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可就在水果刀要扎下去的时候,一股强风刮过,水果刀应声落地,柳伏城从鼻腔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调,而一旁的灰永刚已经冲上前,将姜文涛押下。 姜文涛挣扎着想要逃脱,但那灰永刚可是一般人? 姜文涛骂骂咧咧:“灰老道你这根墙头草,见风使舵,你会遭报应的。” “老道是在替天行道。”灰永刚镇定道,“要知道你是如此丧尽天良之人,老道也不会帮你,白白惹怒了柳仙爷。” 这个时候,梁母叫进来几个保镖,将姜文涛制住,柳伏城拉了我一把,说道:“咱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天都快亮了,回去补觉。” 我跟着他往外走,还没走多远,灰永刚追了上来,点头弯腰的陪着笑道:“柳爷,这次的事情多亏您了,不然我真的是要酿下大错,好在悬崖勒马。” “以后做事警醒着点,做人家弟马,最要不得的就是品行不端,见钱眼开。”柳伏城教训道。 灰永刚连连点头:“柳爷教训的是,我家仙家很快就要出关了,他仰慕柳爷您威名已久,等他出关,能不能请柳爷抽空赏个薄面……” “等你家仙家出关了再说。”柳伏城打断了灰永刚,不近人情道。 灰永刚也不气馁,又讨好道:“我开车送你们吧,这半山腰上不好打车。” 柳伏城没拒绝,他自己有功力,不在乎这点路,但是我着实累坏了,我明白他是为了迁就我。 灰永刚开车,我和柳伏城坐在后面,他伸手圈过我的肩膀,将我揽在怀里,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你说,梁家那边不会还有变数吧?云瑶怎么办?” “梁母不是好惹的,她背后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姜文涛翻不出她的五指山。”柳伏城又冲灰永刚说道,“云瑶的魂魄是你帮着姜文涛引出来的,这件事情还是由你去摆平,她老家那边的尸首,你也好好超度,早日将人送走为好。” 灰永刚连忙点头应下,到了学校,柳伏城将装着云瑶魂魄的小瓷瓶交给灰永刚,便跟我一起上楼了。 开宿舍门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我掏出钥匙,一想,不对,扭头问他:“你还不走?” “去哪?”柳伏城无辜道,“我也很累了,需要休息。” “要休息,回玉龙山去啊。”我说道,“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我舍友们回来了,你一个大男人戳在宿舍里,成何体统?” 柳伏城说道:“我不会让她们看见。” “柳伏城你害不害臊?”我有些生气了,“这是女生宿舍,是我们的私密地带,待在里面,你就不怕长针眼?” 我气得都想伸脚踹他,他低头看着我,忽然长臂一伸,环住了我的腰,下巴贴着我的脖子,暧昧道:“怎么,见不得我看别的女生,酸了?” 25、后盾 什么叫‘酸了’? “柳伏城你这自恋的毛病得治。”我强行跟他拉开距离,撵他,“走吧走吧,这两天为了你接的这破事,可折腾死我了,我要补觉,好好的补,没事别来烦我。” 柳伏城也没为难我,看着我进门之后便离开了。 我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一直到第二天午饭后才醒。 是被饿醒的,洗漱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吃饭。 临近开学,学校里陆陆续续的有学生来报道,学校周围小饭馆热闹了不少。 吃过饭,我给张嘉倩打电话,问她张良敏的情况,她告诉我说张良敏已经回来了,只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挂了电话,我赶紧买了些礼品去看望张良敏。 看到张良敏的时候,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都花白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似的。 他笑着招手让我过去,说道:“这件事情没有连累到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笑了笑,并没有提我中招以及之后的事情,只是说道:“老师您一定要好好休养,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张良敏却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我被送回来的时候,他们跟我明说了,这病,在一定条件下,还有复发的可能性。” “怎么会这样?”我皱起了眉头,但是转念一想,银环蛇蛊那么毒,只要那蛊种不灭,普通的治疗方法的确是治标不治本。 如果再一次复发的话,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但之前我跟柳伏城说想办法除掉那银环蛇蛊的时候,他说时机未到。 所以我暂时没办法帮张良敏,只能言语上安慰他。 从张良敏那儿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坐在桌前想看会书再睡觉,却发现根本看不进去。 云瑶的事情,在柳伏城没有出现之前,我根本是拿不下来的,但诸如云瑶这样的事情,只要我跟着柳伏城一天,便一直会遇到。 可这种事情,很可能分分钟就要我小命,我真的要坚持下去吗? 这件事情,要不要跟奶奶说一说? 可说了呢? 我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被提溜回去,跟白子末结婚吧? 白子末…… 这一晃,我已经有好多天没跟他联系了,香包的事情,到底是他故意而为,还是一个误会,我得弄清楚。 一边是白子末,一边是柳伏城,我到底该怎样选择之后的路? 犹豫再三,最终我也没有做出抉择,明明睡了大半天,还是觉得困,所幸便撂下书本,爬上床去。 沾着床我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叫我:“白大仙,白大仙……” 我疑惑的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到我的床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我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不是云瑶吗? 或许知道这只是个梦,我并没有害怕,而是问道:“云瑶,你不是跟着灰永刚回老家去了吗?没有入土为安,还是有未了的冤情?” “都不是。”云瑶很平静的站在那儿,说道,“白大仙,我要离开了,是专程来跟您说声谢谢的。” “离开,去哪?”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云瑶说道:“灰大师帮我起了棺,下掉了舌头上的棺钉,做了超度,送我去极乐,白大仙,时间快到了,再见。” 说完,她腾地一下消失不见,同一时间,从她站着的地方,亮起了一道金光,直冲我面门而来。 我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天灵盖直冲而下,灌入四肢百骸,紧接着,浑身鼓胀的痛。 身体上传来的真真实实的疼痛感让我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梦,云瑶真的来跟我告别了,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痛的蜷缩起身体,两只手用力的扣着头皮,想要减轻痛苦,可是身体每一根血管都像是在吹气球似的鼓起来,一动,都仿佛要炸掉一般。 就在我疼的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宿舍里起了一阵风,下一刻,一只大手从我背后将我掰过去,搂在了怀里。 “别怕,没事,一会就过去了。”柳伏城一边安慰着我,一边用手在我的后背慢慢的顺。 他的手上带着一股热气,被他顺过得地方,筋脉一下子舒展开来,疼痛逐渐减轻。 而我的小腹之下,丹田之中,似有似无的一股真气在缓缓的游走,等到我完全恢复过来,张嘴便问道:“柳伏城,我好像有内力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帮云瑶伸了冤,积了功德,得到了回报。”柳伏城说着,大手覆上我的小腹,蛊惑道,“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很棒?” 不可否认,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真气、内力当然是好东西。” “那既然这么好,要不要多积累一点?”柳伏城乘胜追击,“正好我手头上又接了新活,等天亮了,你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去看看,你呢?别告诉我你又有事。”我立刻抓住了重点。 柳伏城摇头:“这事我不好出面,只能你去,当然,我会是你强有力的后盾。” 26、真是个胆小灵 自己接的事情自己不出面,把我推出去当出头鸟,这是什么道理? 再者,到底是不好出面,还是对方太厉害,柳伏城不敢硬碰硬? 我可不想做那个被枪打的出头鸟。 所以当即我便拒绝了:“我不会看事,不去。” “真不去?”柳伏城也不恼,问我,“今天下午你不是去看望你老师了吗?他很不好吧?” 一提到张良敏,我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说道:“我老师说他的病可能会有复发的风险,柳伏城,你能帮帮忙吗,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柳伏城笑道:“我给你机会了,是你不要。” 我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让我去接的新活,跟银环蛇蛊有关?” 柳伏城点头:“我之前跟你说过,这银环蛇蛊牵扯很深,不是想除立刻就能除掉的,咱们得徐徐图之。” 我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心一横说道:“我愿意去试一试,但是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柳伏城好笑的揶揄我:“真是个小胆鬼,睡吧,睡足了才有力气做事。” 他强行搂着我,一开始我还在挣扎,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太阳穴,没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踏实,等我醒来,柳伏城已经不在床上了,书桌上有他留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玉龙山脚下,有人接应。 玉龙山?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浑身不自在,但答应了柳伏城,我还是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刚到玉龙山,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年轻人小跑着迎了上来,像认识我似的。 男子大概三十出头,虽然满脸堆着笑,却也掩不住他眼底的疲倦,黑眼圈很重。 他走过来便问道:“请问是白菲菲白大仙吗?” “叫我白菲菲就好。”我说道。 “白……白小姐,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他领着我往前走,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已经没有了,满目的忧愁,“我叫程建生,这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情,找了两个仙姑来看,都没看出什么名堂,这事……也不好叫男相头来看,好在辗转又联系上了白小姐您。” 我不解道:“为什么不能让男相头看?” 这就是柳伏城说的,他不好出面的原因吗? 程建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我老婆,一言半语的也解释不清,白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便不多问了,跟着程建生一路去了他家。 程建生的家就坐落在玉龙山山脚下,距离玉龙山不过几百米远的距离,两层小洋楼,带着一个大大的院子,家庭条件还可以。 程建生的父母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看到我走过去,程母的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小声嘀咕道:“年纪这么小,能顶事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要不然你还能有别的法子不成?”程父轻声应和。 程建生面上赧了赧,用眼神给他父母施了压,然后对我说道:“白小姐请跟我上楼,人在楼上。” 我看了一眼院子里挂着大量婴儿换洗的小衣服,问道:“家里有新生儿?” “是小儿,刚刚满月。”程建生说道,“这会子应该是喝了奶粉睡下了,就在楼下,白小姐要看看吗?” “在楼下?”我问,“没跟他妈妈待在一起吗?” 程建生摇头:“他妈妈没有精力管他。” 我跟着程建生去了一楼东边卧室,小小的婴儿躺在小床上,睡得很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又跟着程建生上楼,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西边那个房间大白天的,竟然上了一把锁。 程建生不好意思道:“没办法,实在是见不得人,只能锁着。” 他说着便去开了锁,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人却没进去,站在门口,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女声响起,不停的从房间里传出来,程建生两手捂着脸颊,碎碎念道:“又来了,又来了,我老程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听着那声音,我也红了脸,硬着头皮上前,伸头朝着房间里看去。 房间蛮大的,拉着厚重的窗帘,微弱的光线下,我就看到大床上,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拱在一堆土里,不断的扭动着身体。 因为离的不近,光线也不好,我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土,只是颜色白白的,跟普通的泥土不一样。 整个房间里就那一个女人,空荡荡的,可为什么她会做出那样的动作,发出那样的声音? 更诡异的是,我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到那堆白土之中,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白气,可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回头问程建生:“好端端的,床上堆着一堆土干什么?” 27、白土 正常人家都不会在床上放那么一大堆土,这还怎么睡人?并且,是个人一看就知道程家的事情,跟这堆土有关。 程建生一脸的苦色:“说来有些难堪,这土并不是给我老婆用的,而是为我刚出生的儿子准备的。” “咱们老程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玉龙山脚下,环绕着玉龙山有条玉带河,玉带河底就产这种白土,周围的村民们都知道,这白土捞回来,放在砂锅里面炒,炒熟了晾凉,放在床上,将家里的小婴儿放在里面,尿了自动吸收,拉了跟白土卷成团,扔了又是一堆新土,不用尿芥子,不用现下时兴的尿不湿,小婴儿用了不红、不烂屁股,但凡村里谁家有孩子出生,都会提前准备好。” 我立刻说道:“就跟现在养宠物用的猫砂盘有点相似。” “对,对,一样的道理。”程建生连连点头,“我家有小孩子出生,白土一早便备下了,但当时准备的量,也不过就一小砂锅,可不知道为什么,它自己越生越多,我儿子一放进去就哭,而我老婆自己老爱往里钻,一钻进去,就……就……就像是一头发了情的母猪似的,拽都拽不出来。” 这事不仅蹊跷,也的确难以启齿,怪不得程家只能找女仙姑,也怪不得柳伏城说他不好自己出面。 程建生说到这里,神色很复杂,羞耻之中,却又带着一股心疼:“白小姐您不知道,我老婆以前胖乎乎的,怀孕到后期,直接飚上了一百六,可是自从出了这事之后,您看她现在……”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她的精气,再这样下去,我怕是她快活不成了。” “她不是个坏女人,又刚生下了孩子,您说,她要是就这么没了,冤不冤?最可怜的是我儿子,我们结婚十来年一直无法生育,年年去庙里求,求了整整十年才求来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还没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就要永远失去了……” “去庙里求?”我问道,“去哪个庙里求的?” 程建生愣了一下,稍许迟疑之后,说道:“就是玉龙山顶的玉乾庙,香火很旺盛。” 玉乾庙我是去过的,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但,我却不相信程建生的话:“真的是去玉乾庙求的?” 程建生眼神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正常,说道:“真的是在玉乾庙求的。” “玉乾庙如果真的灵验,会让你们连续求了十年而无果?”我语气加重,“程先生,这事关乎你老婆的命以及你们程家所有人,如果到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想隐瞒什么的话,那恕我也无能为力。” 之前他已经请过两个仙姑来看过了,都无功而返,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他隐瞒了什么,人家没办法顺藤摸瓜,找出事实真相;一种就是人家看出了什么,而对方太厉害,不敢得罪。 柳伏城让我来,这件事情他便管定了,所以我没有第二种顾虑,那么就只会是程建生在刻意的隐瞒着什么。 如果他执意隐瞒,这件事情恐怕我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程建生伸头往里瞄了一眼,然后抬脚走进去,我也赶紧跟上。 女人半截身子埋在白土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如死灰,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靠近了,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臊味,那股味道,让我想起刚认识柳伏城,在梦中的情景。 “露娴,露娴,你醒醒。”程建生轻轻地摇着床上的女人,女人很虚弱,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掀开眼皮子,迷茫的看了好几遍,才将程建生认出来。 程建生扯过一边的毯子将她裹起来,搂在怀里,女人小声的一边抽泣,一边央求道:“建生,你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想活了,我要是能拿得动刀子,早就……” “别说瞎话,露娴,我找了高人来,只要将那东西拿下,咱们就……” “不,不要,不可以!” 女人忽然尖叫了两声,因为用力过猛,气力不足,开始咳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程建生帮她顺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了过来。 “不可以。”女人喋喋不休道,“建生,不要再请人来看,不要企图救我,你救我,就等于害我们的孩子啊。” 28、师出有名 程建生搂着露娴,冲我抱歉的摇了摇头,我明白,这件事情他是不准备再往下继续了。 我看了一眼哭着哭着便没了气力的露娴,心中不忍,可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也没有资格去强行干预他们的决定。 我站起来出去,走到一楼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去看看那孩子,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伸头进去一看,正好对上一双阴冷的眼睛,吓了我一跳。 那孩子坐在床上,小小的脸蛋有着不属于他年龄的狠厉,那双圆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带着浓浓的警告,咬着牙,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回头看去,就看到程建生也从楼上下来了。 他走过来,说道:“白小姐真的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小小心意,希望您别嫌弃。”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往我手里塞,我说什么都不肯要:“你别这样,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我想说,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多做做你老婆的思想工作吧。” 我将红包推回去,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然后又掉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那孩子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哪还有刚才那副吓人的样子? 我匆匆离开程家,本以为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打到车,却没想到,走出几百米,就看到之前送我来的那辆出租车停在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司机靠在车门上,老远便冲我招手。 我赶紧走过去,问道:“师傅你怎么没走?等回程带客吗?” “这地段,等半天也拉不到一个人吧?”司机说道,“是一位柳先生交代我在这儿专程等您的。” 柳先生? 我认识的姓柳的,就只有柳伏城罢了,这人还挺细心的嘛。 上了车,司机一路开的很平稳,直接将我送回了江城大学。 那个时候已经到了午饭点,天气又热,我带了饭菜上楼,打开宿舍的门,顿时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跟开了中央空调似的。 柳伏城正坐在我的桌子前,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翻看着什么。 我走过去,把盒饭往桌上一丢,伸头去看他在看什么,他头也没回的说道:“你小时候倒是蛮乖巧的,羊角辫,花棉袄,开档裤子上套花护袖,嘿。” 我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一手拍在相册上,怒道:“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我在外面担惊受怕的,你在我这倒是逍遥自在,哼!” 我一把夺过相册,塞进抽屉里,柳伏城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我:“火气怎么这么大?在程家碰钉子了?” “没有。”我忿忿道,“白跑了一趟,人家又不要咱看事了,你的生意吹了。” 柳伏城没有惊讶:“做了亏心事,当然不好随便往外说,等着吧,他家的事情完不了。” “柳伏城,你要是能帮,就自己出手帮帮吧,我看程家媳妇怪可怜的,再这样折腾下去,真的要出人命的。”我央求道,“就当做好人好事嘛。” 柳伏城却立刻严肃了起来,说道:“小白,你听好了,做我们这行的,最讲究师出有名,因果循环,这天底下可怜可叹的事情多了去了,每一个都需要人去帮,我们帮的过来吗?” “就拿程家的事情来说,怎么偏偏就他家惹上了这等怪事?害他们的又是谁?我们贸贸然出手,到底是惩奸除恶,还是白白惹祸上身?” 柳伏城的话给我当头一棒,是啊,程家自己都不想反抗了,我们出手,一会树敌,二,不一定就真的能带来好的结果。 类似于因果循环的话,奶奶也跟我说过,但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 柳伏城伸手将我揽过去,直接按着我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打开盒饭,拿起筷子,在里面挑了挑,抱怨道:“怎么没有肉?” “我不喜欢吃肉。”我蔫蔫道,“天这么热,折腾了一上午,更想吃凉了,比如冰镇西瓜之类的。” 柳伏城环在我腰上的手捏了捏,说道:“西瓜要吃,肉也得吃,你看你瘦的,都镉手了。” 我皱眉道:“大哥,肉价现在都涨成啥样了,我一暑假还要勤工俭学的穷学生,配吃吗?配吗?不配!” “你很缺钱吗?”柳伏城问我。 我不耐烦道:“缺,特别缺,做梦都想着哪天能发财,带着我奶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柳伏城笑道:“那你讨好我啊,只要我高兴了,下一刻你就能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才不要你的。”我撇嘴道,“你的钱财,烫手。” 我说着,余光瞄到柳伏城的时候,却发现他眼神有些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跟我没必要分的这么清,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包括你自己。” 29、未婚夫 柳伏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我的,那眼神深邃的让我摸不到底,里面像是藏着无穷无尽的故事。 本来平时听到这样的话,我肯定会义愤填膺的反驳回去,可是这一次,我竟然整个人的思维在柳伏城的注视下,慢了半拍。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气势早就没了,嗫嚅着嘴唇弱弱的反驳了一句:“我是我自己的,才不是你的,而且我有……未婚夫了,你以后要注意跟我保持距离。” “未婚夫?”柳伏城不屑道,“就是那个叫做白子末的?你喜欢他?” “喜欢。”我很确定道,“我与子末哥哥的婚约是双方父母早就定下的,子末哥哥对我一直照顾有加,他温文尔雅,又有本事,将来说不定就是七门的领导者,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柳伏城的脸随着我的话越来越黑,等我说完,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看起来让人有点发怵。 他按在我腰上的手捏的我腰生疼,我推了他一把,抱怨道:“松手,你弄痛我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一把将我捞了起来,几步走到床前,将我按在了床上。 我被吓到了,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柳伏城你干什么?你先冷静一下,咱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到底是谁的女人。”撕拉一声,我入夏刚买的雪纺裤就那么破了。 我两手拽着裤子冲他吼:“柳伏城你怎么这么不讲理?都跟你说了,我和白子末是娃娃亲,出生不久就定下的,已经二十来年了,我跟你认识不过一个多月,我当然……” 我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柳伏城捏住了,他手上是用了力道的,捏的我生疼,想张嘴都张不开。 他迫使我正眼对着他,然后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要想活命,不准入七门,不准嫁给白子末。” 他的手指,从我的下巴滑下去,一路往下,抵住了我的心口,说道:“包括这里,不准有一丝的邪念。” “柳伏城你太霸道了。”我揉了揉还痛着的下巴,辩解道,“你已经逼着我与你之间签订了什么契约,我认了,但是你别企图主宰我的人生,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来受憋屈的。” “小白,你太不听话!”柳伏城说道,“但我还是得警告你,想活命,就离那个劳什子七门,离白子末远一点!” 我鼓着腮帮子别过脸去,知道拗不过他,便不想再多说什么,以为沉默就能熄灭他的怒火,放我一马。 却没想到,我的沉默更加让他上火,他又来拽我衣服,我终于爆发了,一脚往他肚子上踹去:“柳伏城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伏城忽然就停了手上的动作,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扭头看着我说道:“小白,我不强迫你,但我不会让你执迷不悟下去。” 他微微仰起脖子,伸手扣领子上的盘扣,一边说道:“程家的事情,我并不想强行插手去管,但现在看来,这事,我管定了,小白,擦亮你的眼睛等着,我一动,七门那边,必动。”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呆坐在床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直到有汗珠浸入我的眼角,激痛了我,我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的,脑子里面全是柳伏城最后说的那些话,以及在程家的所见所闻。 程家的事情,一早柳伏城就暗示我,跟银环蛇蛊有关。 可这银环蛇蛊跟七门又有什么关系? 上次我中了蛊,白子末来接我的时候,明明还与那银环蛇正面冲突过,不像是之前就有关系的样子。 或许是柳伏城故弄玄虚,我不能落了他的圈套,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傍晚四点多的时候,梁川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已经回学校了,约我出去吃饭。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梁川非得让我去,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又会胡思乱想,所幸便换了衣服下楼。 见了面,不仅梁川在,李勇竟然也在。 前些天看到李勇,他简直就一精神病患者的样子,而如今再见,虽然还是瘦,但却精神抖擞,很是健谈。 有李勇在,饭桌上就没冷过场,梁川告诉我,家里的事情都已经摆平了,他父母闹得很不愉快,最近他最担心的是,可能要被逼着回家继承家业,不能醉心于实验室了。 李勇用力拍了一下梁川的肩膀,揶揄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我看梁川的表情,是真的失落。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姜文涛那样,为了追求权力、钱财而无所不用其极,梁川是真的喜欢他的专业。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快散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奶奶打来的。 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没来由的便又想到了柳伏城的话,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将电话接起:“喂,奶奶。”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呼吸声,但却没人说话,我心开始发慌:“奶奶,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菲菲,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奶奶冷声问道,那语气中分明带着怒气。 我咬了咬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又立刻解释:“不是什么坏事,奶奶,我是在做好事。” “你给人做了弟马?”奶奶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还是给那条缠上你的黑蛇?” 弟马? 我如当头棒喝,之前在玉龙山古墓,柳伏城跟我缔结了什么契约,这我是知道的,但我从来没往弟马这方面想,可是奶奶现在这么一说,好像我与柳伏城现在的相处模式,的确是仙家和弟马的样子。 但当弟马,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跟着仙家做善事,积累功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奶奶却如临大敌:“如果不是今天子末跟我说,你接了玉龙山程家的差事,我还被蒙在鼓里,菲菲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擅作主张,瞒着奶奶呢?” 白子末?程家的事情? 柳伏城说的,竟然一点不差,他一动,白子末真的动了,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还是都是巧合? 我这边想着,那边奶奶厉声道:“菲菲,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子末已经在去接你的路上了,今天连夜给我回来!” 30、如何选择? 奶奶当时特别严厉,尾音因为太过用力而发颤,印象中,上一次她这么凶的跟我说话,还是七岁那年,勒令我不准再碰纸扎术的时候。 奶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就算全世界都要害我,她也永远会是那个站在我身后,支撑着我,绝不会动摇半分的人。 她越是凶,越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我当时心里面便有些不安了。 “奶奶你别急,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跟梁川他们告别,回学校去,梁川当即拿出一个大红包,硬塞给我:“学姐,这是我母亲给你的酬劳,你务必要收下。” 我连忙推辞:“你们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柳……先生。” “柳大仙那边该付的酬劳已经付过了,这是单独给你的答谢礼,就算是学姐给梁家一个面子。”梁川意味深长道。 我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个红包,是答谢礼,也是封口费。 毕竟梁家在整个江城市是有头有脸的,家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丑闻,要是宣扬出去,影响很大。 我便接下了红包,说道:“放心吧,梁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梁川立刻笑了起来:“学姐是梁家的贵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好。” 我心中有事,也没跟梁川他们说多少,回到宿舍便开始收拾东西,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白子末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不在学校。 我说在,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他来了,我还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白子末却说,他堵车了,要我在宿舍里等着,注意安全,之后便挂了电话。 “堵车了?”柳伏城的声音冷不丁的在我背后响起,吓了我一跳,下一刻,他的手已经环上了我的腰,从后面将我抱住,“信不信,下一个电话,还是堵车。” 我在他靠上来的那一刻,脊梁骨都绷直了,一股寒气从心底里直往上蹿。 “等着吧,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心假意,你很快便会分的一清二楚。”柳伏城说道。 我们就那么站着,保持着那样僵硬的姿势,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是奶奶打来的。 我接了起来,那边是奶奶焦急的声音:“菲菲,见到子末了吗?” 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回道:“他刚才打来电话,说堵车了,这会子应该快到了吧,奶奶你别着急,我们要是回程了,我立刻打电话告诉你。” 奶奶嘀咕了几句,挂了电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子末的电话打了进来:“喂,菲菲,你还好吧?我这边还堵着,你得再等我一会儿。” “没事,我很好。”我说道,“子末哥哥你也别着急,注意安全。” 白子末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用力握紧手机,闭了闭眼,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很明显,是奶奶让白子末来接我的,并不是他们两个商量好了一切之后,白子末主动请缨来接我的。 上次他来我学校,多快啊,今天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在等我对你动手。”柳伏城终于松开了我,悠闲的朝椅子上一坐,说道,“你奶奶想要你逃离我这个所谓的洪水猛兽,但白子末却恰好相反,他希望你跟我纠葛不清,拖我下水,小白,你懂吗?” “拐弯抹角的有意思吗?”我语气强硬道,“柳伏城,你如果真的想让我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就把一切说清楚,别这样遮遮掩掩的让我猜,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有问题的是你,说不定白子末一直被堵在路上,就是你搞的鬼。” “再说,我奶奶让我离开你,她总不至于害我。” 柳伏城笑了起来:“小白啊,你还真是单纯的可爱,你们白家与七门以及我,三方纠葛两千多年,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跟你说的明白的?” “但你心中对七门不是也有龃龉吗?你对你父母的死,不也一直保持着怀疑之心吗?” “对,我是怀疑,但我只是怀疑他们的死因,而并不是质疑七门,这一点你要弄明白。”我坚定道,“如果真的是七门中人害死我的父母,我奶奶不会还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七门做事。” “她有选择的权利吗?”柳伏城反问我,“你的父母已经死了,如果没有你,她可能会去拼命,可为了你,她只能隐忍,不是吗?” 柳伏城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可是我们白家纸扎术的手艺,是从祖辈手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直隶属于七门,在七门和柳伏城之间,我可能会更倾向于前者吧? 我乱了,真的乱了。 柳伏城忽然问我:“小白,现在几点了?”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时间,看了一眼手机,答道:“九点半。” “再给我做身新衣裳吧。”柳伏城说道,“趁着时间还来得及。” 我给柳伏城做过两次新皮了,之前我从老家回来,跟他也有过交易,答应每个月十五帮他做一身新皮的,可是如今……还要为他做吗? “十五了。”柳伏城说道,“白子末掐的就是这个点,小白,如果你想看清楚事实的真相,那就得付出一些代价去赌一把,你愿意赌这一把吗?” 我不为柳伏城做,十五的夜里他就会变成血淋淋的人头蛇身的怪物,法力大打折扣,他的意思是,白子末一次又一次的说在堵车,就是为了等午夜十二点的到来。 但如果一直是柳伏城在说谎,我要是帮他做了,到时候白子末想救我都会变得很难。 所以,到底该如何做出选择,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一次赌博。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到将近十一点,我的手机才又一次响起,奶奶的声音有些疲惫:“菲菲,子末那边一直堵车,他等不及,想从另一条路绕过去,结果车胎被什么东西扎爆了,你再等等,他修好车就过去,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啊。”我捏着鼻子佯装睡意甚浓,“奶奶,我好困啊,子末哥哥要是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就先睡一觉行不行啊?” 那头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道:“嗯,菲菲睡吧,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这一次挂了电话,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抬眼看向柳伏城,却发现他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椅背,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有血顺着袍角往下滴,慢慢的连成了一片…… 31、小白,你忍心吗? 随着椅脚周围的血越聚越多,柳伏城身上穿着的黑色袍子慢慢的褪去了原本的质地,先是变成了黑色的冥纸,然后化成了灰烬,黑袍消失,他的下半截身子已经变成了血淋淋的蛇尾。 没有皮的蛇尾,是因为我洗坏了那个蛇形青铜器,才导致他变成了这样。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心软了,毕竟这是我的过错,却要柳伏城来承受这痛苦,更重要的是,我们相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确没害过我。 他曾经说过,他只帮助有需要的人,不害无辜之人,目前来看,他没有说谎。 并且,我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他的弟马,他是我的仙家,治病救人,降妖除魔的仙家,怎么会是坏人呢? 除非我的运气真的很差,遇上了那极个别的邪魔歪道。 柳伏城痛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咬着牙问我:“小白,你忍心吗?” 柳伏城在我面前,一直是强大的,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有点蛮横,从来没有这么委屈吧啦的跟我说过话,他一软下来,我整颗心像是被什么射中了一般,那股愧疚感更加强烈了。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伏城又说道:“很快就要十二点了,小白,或许现在学校周围已经被包围了吧?” “你帮我这一次,就能看清楚事实的真相,而我度过了这个月,还有下个月,就算是发现我在说谎,你也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而我,可能熬不过这一夜,你懂吗?” “到那时候你再发现我没有说谎,小白,你会后悔吗?” “别说了!”柳伏城的每一句都直刺我的内心,我无法反驳。 我不停的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半,十一点四十…… 柳伏城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无辜的看着我,我别开眼睛,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直到十一点四十,他忽然起身,朝着阳台那边去,我条件反射的问道:“你去哪?” “我得逃命去。”柳伏城说道,“再不走,恐怕就真的再也走不掉了,你们学校周围现在肯定部署了不少人,你那个子末哥哥,说不定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守株待兔,过了十二点,我的法力就会急剧下降……” “你……你以前不是很强硬吗?”我脱口而出,“你法力受损再厉害,对付我也绰绰有余吧?你现在就这么出去,不怕被抓?真的不考虑带着我这个人质?” 柳伏城忍着痛笑了起来:“小白,你在关心我。” 我被他一说,这才后知后觉,他走了,出事了,不是更好?再也没有人来缠我了。 可真要出事了,我发现我原来是这么慌。 柳伏城说的没错,他逃得了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等着他去熬,而我可能就错过了一个看清白子末乃至于七门的绝佳机会,不划算。 想到这里,我立刻拿出彩纸和剪刀开始剪,已经做过两次了,我的手法极其娴熟,十一点五十五已经做好,拿在手里,毫不犹豫的朝着上面吹了一口气。 柳伏城的蛇尾迅速退化成双脚,摇身一变,黑袍已经上了身。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毫不犹豫的吻住了我,吹完气之后,我已经开始眩晕,他这一吻,像是从我身体里吸走了什么,让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对这个过程已经了解了,所以没有推开他,等到我的意识完全清明,伸手抵了抵他的胸口,他才松开了我。 四目相对,我有些脸红,说道:“还不快走,真等着被活捉吗?” 柳伏城却搂着我不松手,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嘴唇,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不断放大,直到他的嘴唇再次压上来。 辗转反侧,我愣了一下,然后拼命反抗,他将我的双手反剪,扣着我的后脑勺,重重的吻了有一分多钟才松开我。 我张嘴想骂他,他却红着眼先说道:“小白,你迟早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但在这之前,我得提醒你,至少今夜,你得陪着我演完这场戏。”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记住,我来过,但是你没帮我做这身新皮。” 我点头,柳伏城往阳台走,我跟上两步,他冲我摆摆手,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退回椅子旁边,眼睛盯着手机。 很快,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白子末的电话,时间刚过十二点,我苦笑一声,接起电话。 那头,白子末立刻问道:“菲菲,你还好吗?我已经到你们宿舍楼下了,你能下来吗?” “我……”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子末哥哥,你能上来吗?我这边出了点事。” 白子末当即便说道:“我马上来。” 他来的很快,直接冲进我的宿舍,进来便环视一周,眼神最后定格在椅腿周围那一滩血迹上,问我:“人呢?” “走了。”我有些失望,但还是按照柳伏城交代的说道,“没到十二点他便化成人头蛇尾,从阳台逃窜出去了。” “从阳台?”白子末立刻冲向阳台,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去,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跑。 经过我的时候,他脚下猛地一顿,似乎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从进来到现在,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我的安危。 他站在我面前,顿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问道:“吓坏了吧?都怪我来晚了,不过没事了,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我乖巧的点头,说道:“子末哥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害怕,奶奶也在担心我,我们现在就回卧龙镇去吧?” “你想好了,真的要回去吗?”白子末反问我,“你忘了上次,你是怎么逃回市区来的?” “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我爷爷,你现在一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当时心情极度复杂,试探着问道:“子末哥哥,比起那条黑蛇,我似乎更能接受跟你履行婚约呢,反正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迟早都要面对,你呢,你是不是不愿意……” 32、旁观者 我当然不是真的想现在跟白子末回去履行婚约,柳伏城出现之后,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我看不清任何人,所以现在我只能保持中立,用心去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说这话是为了试探白子末,白子末明显一愣,估计是真的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态度那么明确。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倒是问道:“对了,他逼你为他做纸扎蛇皮了吗?” “逼了。”我说道,“但是我坚持不肯做,揪扯了一会儿,刚过了十二点,他便丢下我落荒而逃了。” 白子末明显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我听白奶奶说,你竟然稀里糊涂的做了那条黑蛇的弟马,还帮着他出去看事,是真的吗?” “他手段太厉害了,我斗不过。”我委屈道,“只看了一件事,第二件事情人家半途变卦了,没看成。” 白子末点头,说道:“我已经调查过了,那程家的事情你管不了,是那黑蛇在利用你。” “程家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我顺势问道,“我看程家媳妇怪可怜的,子末哥哥你既然已经来了,能不能过去帮忙看看?” 白子末皱了皱眉头道:“这件事情我本不想插手,一条银环蛇,一条黑蛇,这是他们族内之争,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带着你离开,毕竟你已经与那黑蛇缔结了契约,这契约一天不解除,你就一天不会得到安宁。” “可以解除吗?”我问,“这个好像必须他自愿吧?” “或者他死。”白子末说道,“正好今夜他极度虚弱,我们得趁热打铁。” 白子末说着,一把抓起我的手,说道:“走,我们先不回卧龙镇,先去玉龙山看看。” 我被白子末拽着往外走,心里面是极度不愿意的,但是转念一想,今夜,我不就是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去试着看清一切吗?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跟上白子末的步伐。 我明明为柳伏城做了一身新皮,可是他却要我告诉白子末没有,他这是在设坑去埋白子末。 这道坑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或许这道坑能试探出白子末的确有问题,或许,白子末是无辜的,掉进这道坑里会害了他。 但至少每个月十五,柳伏城需要我,他就不会对我赶尽杀绝,我想,白子末真的被坑了,我也有能力将他从柳伏城的手里交换回来。 白子末的车一路开的飞快,直冲着玉龙山的方向而去,我坐在副驾驶,忍不住问他:“子末哥哥,你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带着我去闯古墓吗?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毕竟那古墓……” “没事,我身后有七门做后盾。”白子末眼睛盯着前方,直接说道,“或许,他人并不在古墓里面也说不一定。” 正说着,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奶奶打来询问的,却没想到拿出来一看,是程建生打来的,当即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一接起来,那边程建生便迫不及待的喊道:“谢天谢地,白小姐您的电话通了,您现在能来我家一趟吗?” “你先别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是我老婆和孩子。”程建生声音在发抖,“今天晚上本来一切都很平常,我都已经睡下了,刚过了十二点,我老婆忽然惊叫着坐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像是被魇住了一般,紧接着,我妈就在楼底下叫我,说孩子好像发高烧了。” “我只得让我妈先上去照看我老婆,我下楼去看孩子,孩子的确是在发高烧,全身通红通红的,像是发炎了,我赶紧一边帮他物理降温,一边打电话给我们这边的村医,可村医还没赶过来,我儿子……我儿子他身上开始冒那种银白色的像是鱼鳞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鱼鳞,是银环蛇蛊发作了,程家的事情,果然跟那银环蛇有关。 “然后呢?村医有去吗?”我问。 “村医来了,直接吓傻了,什么都没看成就跑了。”程建生沮丧道,“然后我就想到了柳大仙和您,柳大仙一直联系不上,在这个过程中,我儿子浑身上下已经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那种银白色的鳞片,整个人像是套了一身银色的铠甲一般。” “更离奇的是,他小小的身子在那层鳞片里面不停的耸动,紧接着,从背部忽然就裂开一个小口子,像是金蝉脱壳一般,身体从那小口子里面就褪了出来。” 我听得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很难想象当时的情景,程建生肯定也被吓破胆了吧? 我忍不住问道:“然后呢?蜕完那层鳞片之后,他是不是变正常了?” 程建生唉声叹气道:“要是那样就好了,可最惊悚的就在他蜕完鳞片之后,整个人趴伏着,舌头一伸一伸的,发出嘶嘶的声音,活像一条蛇。” “我当时也被吓傻了,他扭着小身子一路迅速的朝着楼上移动过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想追上去,就听到楼上传来了我老婆惨绝人寰的痛叫声……” 33、老祖宗 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能那么迅速的爬上楼,这本身就很惊悚了,我听着都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机。 我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母亲当时不是也在楼上吗?” “在,但我上去的时候,她已经昏死过去了,我老婆和孩子都不翼而飞。”程建生说道,“后来掐人中将我母亲弄醒,她说我儿子爬上来是为了喝母乳,只是一口咬下去,我老婆胸前全是血,场景太恐怖,把她吓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我惊道:“刚满月的婴儿都没有牙齿,哪来的力气咬出血?陈先生,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家的事情,根节点还在你们夫妻的身上,有些事情瞒着,终究不是个事。” “我错了,白小姐,我真的错了,上次我就不应该向您隐瞒的。”程建生悔不当初。 正说着,车子猛地一停,白子末看着前方说道:“看来这趟玉龙山,我们是来对了。”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看到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开到了玉龙山周边,不远处就是程家。 白子末将车停在路边,我跟着他下了车,他背着手仰着脸,朝着玉龙山上看去,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倒是程建生家灯火通明,他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到来,小跑着迎上来:“白小姐您竟然这么快赶来了,快救救我们一家子吧。” 白子末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说道:“你家的事情跟我说,能帮的,我会尽力帮。” 我赶紧冲程建生点头:“这位是白子末,我的大师兄,很会看事。” 程建生双手作揖,求到:“白先生,只要您能救回我的妻小,这辈子当牛做马,我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你们家的事情我之前了解过,从你的面相上来看,你这辈子注定无所出,你家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们夫妻心里最明白。”白子末说道。 程建生这才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我和我老婆结婚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也去检查了身体,我俩都是健康的,也找会看事的人看了,说我们命里子孙缘浅,需要多积福德才能扭转命运。” “所以从十年前开始,我们逢年过节就会去山上玉乾庙烧香拜佛捐香油钱,去年寒衣节我和老婆照常去玉乾庙求子,出来的时候正好下大雨,我们滞留在了庙里,一直到傍晚雨才停。”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条拦路大白蛇,仰着脑袋对着刚出来的月亮吐纳,那白蛇是真的大,一圈一圈的盘在地上,足有家里的八仙桌那么大一盘,我们在路旁等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慢的离开。” “当天夜里,我老婆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向那条大白蛇求子,大白蛇告诉她一个偏方,说是在玉带河北边河底有一个深潭,潭底藏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拿回来放在火上烤,之后研磨成粉末,混合我俩的血水服下,不出半月就能得子。” “你们去了?”我问。 程建生点头:“本来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但十年无孕的压力致使我和我老婆都有着一股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执念,却没想到,真的在玉带河北边河段找到了那个深潭,里面也果然有一个红漆木盒,捞上来打开,里面是一张明黄色的帕子,帕子里面裹着一片火柴盒大小的银白色鳞片,我们拿回家,按照梦里大白蛇说的法子操作,给我老婆服下之后半个月,她真的怀上了。” 我看了一眼白子末,心里已经了然:“那是银环蛇的蛇鳞,通过这片蛇鳞,它成功地将银环蛇蛊下在了露娴的身上,但我不明白的是,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那银环蛇并不是活生生的蛇,而是死去的银环蛇留下的蛇灵,蛇灵想要借助这个孩子脱胎重生。”白子末解释道。 我连忙说道:“如果这样分析的话,那个孩子现在应该还活着,我们得立刻去找,兴许还来得及。” 白子末望着玉龙山,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之前的话,孩子必定还活着,但现在,不一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惊道,程建生一下子握紧了拳头,眼巴巴的望着白子末。 白子末说道:“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是为寒衣节,寒衣节又叫冥阴节、鬼头日,是用来祭祀、悼念亡魂的,程家半月后检查出怀孕,事实上,这孩子在寒衣节那天他们遇上那条大白蛇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实质上就是一阴胎,那大白蛇,也就是银环蛇的蛇灵想要借助这阴胎重生,这需要一个过程,如今却贸然出手抢人,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终于明白过来白子末想说什么,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说。 白子末却不死心的解释道:“因为那银环蛇蛇灵已经感觉到了威胁,有人想跟他夺这个孩子,他只得先下手了,所以,菲菲,玉带河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可是今夜他连皮都没有,拿什么跟银环蛇蛇灵斗?”我质疑道。 白子末冷哼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那黑蛇精上万年的道行,岂是一个小小的银环蛇蛇灵所能比的,按照辈分算起来,银环蛇蛇灵可能还要叫那黑蛇精一声老祖宗。” 我们这边说着,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程建生忽然指着北方大叫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皎洁的月光中,一条粗壮的、血淋淋的蛇尾拔地而起,又狠狠的甩下去,震得整个玉龙山都似乎跟着抖了一抖。 34、败了? 只是一眼,我就认出,那是柳伏城的尾巴。 又长又粗,表面鳞片全无,血肉模糊的,恐怖的让人心惊。 可是,我明明已经给柳伏城做了一套新皮,他从我宿舍离开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层新蛇皮是靠我吹出的那一口气维持着的,虽然我自身没什么法力,但是那口气必定是凝聚着一股不知名的法力的,如果那层新皮的法力被破,我应该被反噬才对。 但从柳伏城离开到现在,我并没有任何不适,所以,柳伏城的新皮应该没有被抓烂。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如果刚才那条蛇尾不是柳伏城的,又会是谁的? 我疑惑的看向白子末,白子末说道:“菲菲,看到了吗,这样的场面,不是我不想救,而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并且就算救下来了,那阴胎也是无法留在人间的。” “白先生,求您救救小儿。”程建生噗通一声跪下了,“以前有位大师给我看过相,说我命中儿女缘浅,但若真的有了,最好是与佛或者道结缘,有利于他的成长,我保证,如果能救回小儿,我立刻把他送到玉乾庙去当和尚,让佛法渡化他。” 来世上走一朝,谁不想留下一儿半女,延续自己的香火?皆是俗人,我很能理解程建生夫妇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执念,而如今,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程建生宁愿让他遁入空门,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我动了恻隐之心,也顾不了刚才那蛇尾的事情了,帮着说话道:“子末哥哥,如果有一定把握能救的话,能不能帮帮他?” 白子末沉吟一声,说道:“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寄希望于玉乾庙来渡化一个阴胎,怕是难度很大。” 程建生慌道:“那……那该怎么办?要不……要不,白先生您法力无边,宅心仁厚,能不能让犬子拜在您的门下,做您的弟子,您来渡化他?” “子末哥哥,我看行。”即使白子末不亲自教导,整个七门之中,能帮着渡化的人也很多。 白子末终于点头道:“那我试试看吧,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程建生感恩戴德,白子末转而对我说道:“菲菲,你去车里等着我,保护好自己,以防那家伙反扑你。” “子末哥哥,我也想去看看那家伙的真面目。”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白子末之前说过,要想解除我与柳伏城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弄死柳伏城。 我竟然有些担心柳伏城了,这种复杂的心理让我很矛盾。 白子末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我朝着北边走去,临近玉带河,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湿气扑面而来。 远远的,能看到玉带河北面河面上,不时的有或血淋淋的,或银白色的蛇尾跃出水面,每一次都是声势浩大,震得整个水面像是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嘟的直冒泡。 我们刚到玉带河边不久,从四周黑暗中,呼啦啦的冒出了几十个黑衣人,我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白子末带出来的七门中人。 这些黑衣人一出现,让我立刻想起了刚回学校那天,尾随我进入学校的那些黑衣人,致使我心中疑惑更甚。 白子末手一挥,十几个黑衣人已经飞身山壁,玉带河环绕玉龙山三面,在北边我们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回环,我想,程建生嘴里所说的那个深潭,应该就是在这个回环处。 进一步推理,这个深潭,应该是与玉龙山古墓有所关联的,那银环蛇蛇灵的老巢,就在这附近。 白子末也跟着上了山壁,脚尖在山峰上轻点,很快就处于至高点。 不多久,那条血淋淋的蛇尾再次出现,白子末长袖一抖,几十只白色的纸人便从他的袖口里面飞落出来。 白子末双手上下翻飞,掐诀念咒,纸人们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般,一只连着一只,横跨整个玉带河搭起了一座纸桥。 崖壁上的黑衣人们踏上纸桥,纸桥一个回转,连成了一个圈,黑衣人们双手高高竖起,交叠相握,朝着中心压过去,白子末一个飞身站上了那个中心点,单脚直立,另一只脚半弓叠在小腿一侧,闭眼,双手合十,呈立佛状。 随着纸桥不断下压,那条血淋淋的蛇尾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突出水面一动不动,一截一截的被如铜钟一般的黑衣人阵法吞没。 痛苦的嘶嘶声从水底深处传来,随着纸桥越压越低,大片大片的血水从河底往上冒。 我紧张的捏紧了双拳,有些不敢看眼前的场景,这真的是柳伏城吗?他就这样败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面不停的闪现过他离开的时候那饱含着深情、成竹在胸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眼神,心里乱成了一团。 35、你闯大祸了! 白子末不愧是七门未来的中流砥柱,一招便能掌控全局,柳伏城跟七门斗,看来还是……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眼前一道银白色的亮光闪过,巨大的蛇尾扫过半空,带起一大片水花,漫天的纸人碎片飘零下来,黑衣人一个一个如下饺子般的落入水中。 阵法被破,两条蛇尾迅速的没入河中,消失不见。 变故发生的太快,白子末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岸边,我赶紧冲过去问道:“子末哥哥你没事吧?” 白子末摇头,眼睛紧紧的盯着水面,整张脸绷的很僵,不多时,河水回环处,一串巨大的水泡咕嘟嘟的直往上翻。 伴随着水泡翻上来的,还有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被黑衣人捞了上来。 一直在不远处等着的程建生一下子扑过去,大声哭嚎起来:“露娴!儿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着程建生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的鼻子也酸酸的,白子末摇头道:“本来还有机会的,没想到……” “不过菲菲,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黑蛇精与银环蛇蛇灵不管怎么斗,终究是同类,关键时刻抱成一团,想要斩草除根,太难了。” 我咬着嘴唇看着那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心中五味陈杂。 露娴和她儿子何其无辜,却白白送了性命,这笔账,到底该怪在谁的头上? 是银环蛇蛇灵?还是柳伏城? 白子末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抱歉道:“菲菲,对不起,看来你与那黑蛇精之间订立的契约,得想别的法子解除了,天色不早了,白奶奶在家肯定等急了,咱们回去吧。” 我无力的点点头,白子末交代手下帮着程建生料理后事,然后开车载我回卧龙镇。 回到家的时候,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家里灯火通明,不仅奶奶没睡,就连白老爷子也在。 我进门的时候,他刚好拄着拐杖出来,鹰隼般的眼神掠过我,什么都没说,领着白子末便离开了。 奶奶一夜没合眼,看起来很憔悴,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熬夜所致,还是哭过。 应该不是哭过吧,奶奶一辈子要强,长这么大,再苦再难,我也没见她掉过一滴泪。 我走上前去,想要扶着她叫一声奶奶,却没想到她麻利的脱下脚上的布鞋,拉过我就冲着我屁股啪啪两鞋底子。 那布鞋底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千层底,大夏天的穿的又少,两鞋底子抽的我屁股火辣辣的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胆子太肥了,你闯祸了,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奶奶一边打,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数落我,我捂着屁股又痛又臊,我都二十多岁了,还被奶奶抽鞋底,真是丢人。 “奶奶,别打了,我错了,孙女认错。” 奶奶扔下鞋底,拽着我进门,把我拉到后院耳室,押着我跪在我父母的牌位前,教训道:“菲菲,我再三叮嘱你,不要去惹那黑蛇精,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没有,奶奶,不是我去招惹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我哪有本事跟他斗?”我辩解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奶奶痛心疾首道,“你不仅瞒着我们,还做了他的弟马,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你知道惹上他,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杀身之祸吗?” 我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奶奶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抖着声音喊道:“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吗?你也想步他们的后尘是不是?” 一提到我父母,我立刻跪直了身体,当即便问道:“奶奶,我父母的死难道跟柳伏城有关吗?” 奶奶张了张嘴,像是有无尽的话想跟我说,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转过脸去,冷静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才跟我说道:“对,跟他有关,菲菲,听奶奶的话,想要活命,你得跟他做一个了断。”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塌,问道:“奶奶,当年我父母随白子末的父母一起出活儿,难道就是下的玉龙山古墓吗?” 奶奶艰难的点头:“对。” 怪不得,怪不得柳伏城说他知道我的父母,甚至连我家祖宗十八代的底细他都一清二楚,现在看来,我父母的死跟他真的脱不了干系。 奶奶满眼怜悯的看着我,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痛苦道:“菲菲,你得跟他做一个了断,否则……否则奶奶也保不了你。” 她松开我,哆嗦着从袖口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塞进我的手中。 那匕首青铜质地,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拿在手里刺骨的寒,一看就不是凡品。 奶奶说道:“菲菲,你听好了,你与他之间的契约还没断,他还会来找你,你得把握好机会,打蛇打七寸,所谓七寸,指的就是蛇心部位,只要你将这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他便万劫不复,从此你就自由了。”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又说道:“如果……如果你不成功的话,从此不要再回七门,不要跟七门的任何人联系,包括白子末,也包括我,听到没有?” 我不解的摇头:“奶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你又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奶奶前所未有的严厉,“如果你做不到我所说的这一切,以后我就再也不会认你这个孙女儿,你听到没有?” 奶奶极其坚决,我含着泪点头,她果断将我推出家门。 门口,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静静的等在那儿,那是白老爷子的专车,我被推上车之后,奶奶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踮着小脚转身便回去了,看起来心事重重。 车子慢慢的启动了起来,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奶奶如此决绝,到底是对我最近的表现失望至极,还是被白老爷子逼的? 在我回来之前,白老爷子跟我奶奶到底说了什么? 我父母的死跟柳伏城有关,他是主谋,还是帮凶? 我们家与他有何深仇大恨? 如若有深仇大恨,他为什么不杀了我,还让我做了他的弟马?就是为了我嘴里的那一口气吗? 我忽然就想起那日,他将我带进古墓,站在那座无名碑前,与我订立契约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他说,不是缔结契约,而是续约。 续约…… 难道我们白家以前与他早就有何契约不成? 越想越乱,我猛地冲着司机喊道:“师傅,停一下车,我……我有件重要法器放在家里忘了拿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司机立刻调转车头,将我送回到家门口,我下了车便往后院耳室奔去,我总觉得奶奶还有事情瞒着我,关于我父母,甚至是关于柳伏城的。 刚踏进后院,我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哽咽声,是从耳室传来的,那是奶奶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放轻脚步,靠近耳室,就看到奶奶站在我父母的牌位前,怀里却抱着另一方漆黑的无字牌位,失神的喃喃自语道:“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可为了菲菲能活命,我不得不这样做,那人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一定会的,你说是不是……” 36、你会心疼吗? 奶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兜头朝我劈下来,我当时只感觉脑子里面嗡嗡嗡直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嘴里的‘那人’,指的是柳伏城吧? 她果然有事瞒着我。 当时我便想冲上前去问个清楚,可是转念我又想到奶奶的倔脾气,她不愿意说的事,就算是撬,也没人能从她牙缝里撬出半个字来。 更何况,这事涉及到七门,奶奶身处七门之中,做出这种选择,难免不是受到了七门的压迫,这又让我想到了先我一脚过来的白老爷子。 这白老爷子在七门位高权重,向来是我们去白氏庄园那边拜见他,他轻易是不出门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三更半夜的来找我奶奶,意图可想而知。 我不想让奶奶为难,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好,最终还是默默的退了出去,坐上车,回去学校。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是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待在宿舍里,不停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我们接手程家的事情,到白子末出现,再到玉带河里那条血淋淋的蛇尾,一点一点的分析下来。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更奇怪的是,我回来两天了,柳伏城怎么还不来找我? 他是受了伤在恢复,还是已经洞察到了我们要害他,在暗中观察我? 我摩挲着一直放在身上的青铜匕首,想着如果柳伏城来找我,我真的要拿这把匕首去刺他吗? 我不知道,从始至终,柳伏城没有真正的伤害过我,至少对于我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可程家母子的死又历历在目,如果当天真的是柳伏城的话,就凭这一点,他也该被千刀万剐。 我将匕首藏回身上,踱到阳台上,夕阳西下,今天的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校园里不时的有学生进进出出,这几天就要开学了,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过来报道。 我明白,这次我回来学校,白老爷子必定派人在监视着我,我就是一只诱饵,一只没有了自由且茫然的饵。 …… 吃过晚饭,我的头隐隐约约的开始疼起来,浑身血脉像是烧着了一般,滚烫滚烫的。 我不停的喝白开水,越喝越渴,眼皮子止不住的往下耷拉,脑袋里一圈一圈的光朝着四周晕开来。头都要炸了一般,只得换上衣服,准备下楼去药店买点药吃。 两条腿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一脚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里,手上打着吊针,床边坐着一个美若天仙般的人儿。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试探着叫道:“凤……凤学姐?” 女孩冲我微微一笑,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立刻显现出来,看得我眼都直了。 她指了指点滴瓶说道:“你可能是中暑了,晕倒在了二楼楼梯口,正好我经过,请宿管阿姨一起把你送来医院的。” “谢谢。”我嘴上说着,心思早已经飞的老远了,至于整天待在宿舍里却中暑这件事情,却被我自动忽略了。 这是凤灵犀凤学姐啊,她是我们学校戏曲专业的高材生,也是我们学校公认的高岭之花。 长得漂亮就算了,她的戏曲造诣,据说就连我们学校的某些研究生导师都望尘莫及。 但她为人特别低调,在学校几乎不交朋友,更有那些爱嚼舌根的同学说她其实就是一面瘫,根本不会笑。 可谁说她不会笑的?刚才那一笑,倾国倾城,我一个女的都要被她迷晕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儿! 我这么花痴似的盯着凤灵犀看,看得她也不自在起来,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我去叫值班医生过来再看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感觉好多了,学姐,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你了,等一会打完吊针,我请你出去吃宵夜。” 凤灵犀摇头:“等你打完吊针估计都快十一点了,我从小便养成了过午不食的习惯,改天吧。” 做她们这一行,保持身材很重要,我理解,也佩服她的自控能力,便说道:“那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咱们改天再约。” 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值班医生走了进来,对凤灵犀说道:“病人血项还有点高,需要住院观察一两天,你今晚要在这边陪夜吗?”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学姐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能自理。” 医生也说道:“大体上也没多大事儿了,夜里有护士值班,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的。” 凤灵犀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一个校内汇演,等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好好,谢谢学姐。”我目送着凤灵犀离开,直到病房门被值班医生关上,我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值班医生没离开病房,关什么门啊? 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这边走过来,我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刚才我全副身心都在凤灵犀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他,这会子越看,越觉得这人怎么有些莫名的熟悉呢? “几天不见,认不出来了?” 柳伏城的声音传来,我浑身不自觉的一个激灵,顿时瞪圆了眼睛,一时间都忘了该说什么了。 他走过来,直接拔掉我手上的针头,说道:“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我哪也不去。”我梗着脖子说道,“我算是明白过来了,我说我怎么无缘无故的会中暑晕倒,这事看来都是拜你所赐。” 柳伏城承认的很干脆:“我想见你,但条件不允许,我们之间有契约在,我便只能用我的方法将你召唤出来。” “你的伤好了?”我故意问道。 柳伏城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哪来的伤呢?白子末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倒真的把你诳住了。” 我质问道:“柳伏城,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所以你才得跟我走。”他说着,拉着我的手便把我带了起来,“这周围全是眼线,我暂时还不想把事情闹大,带你出去一趟不容易,听话,别闹。” 柳伏城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几乎是贴着我耳边在说,我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却按在衣服里的青铜匕首上,因为紧张。太阳穴突突直跳。 学校周围应该全是白老爷子派去监视我的眼线,柳伏城知道,所以他才想办法将我召唤出来,我一动,一部分眼线肯定也会跟来医院。 现在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柳伏城对我百分百的信任,我出其不意捅他一刀,就算是没成功,也能伤到他,弄出动静惊动外面的那些眼线,一举将他拿下。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柳伏城,四目相对,他眼里含着笑,可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我站在他的眼前,总有一种赤果果被看透的感觉。 在我有些不自在的要撇开眼神的时候,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说道:“还没行动自己倒先慌了,小白,看来他们终究高估你了。” 我整个人当时都僵住了,他原来真的知道。 他松开我的下巴,手从我上衣下摆伸进去,摸到牛仔裤腰侧那里,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却没能阻止他将那把青铜匕首抽出来。 他拿着青铜匕首颠了两下,然后将匕首从鞘里拔出来,匕首上有斑斑的锈迹,看起来并不锋利。但是当他将匕首塞进我的手里,握着我的手,将匕首尖端抵向自己的心脏部位的时候,顿时一股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 我猛烈的挣扎,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他死死的抓着我的手,用力的将匕首往下压。 “放手,柳伏城你快给我松手。” 这把匕首来历必定不平凡,它自身所带的法力对柳伏城来说,可能真的是致命的。 柳伏城伸出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逼迫我靠近他,低头在我耳边说道:“他们是这么教你的吧,打蛇打七寸,七寸在心脏,对准心脏,一招致命,是不是?” “小白,我帮你,我给你这个机会来完成他们交给你的任务,只要你手上稍微用点力。狠狠的将匕首推进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疯子!柳伏城你简直是个疯子!”直到这一刻我才看懂自己的内心,我根本不想他去死! 看着他心口的黑烟越来越多,身上的袍子渐渐的褪色,我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手,急的我都快哭了。 他没骗我,真的没骗我。 如果那天在玉带河里的那条血淋淋的蛇尾是柳伏城,我替他做的这身新皮的法力就已经被破了,就算后来他吞噬了程家母子的阴灵,也只能维持他的人身,却不会再有这彩纸质地的袍子。 现在这一切恰好能说明,那天夜里我为柳伏城做了那身新皮之后,直到今天,仍然完好无损,柳伏城压根就没再变成血淋淋的蛇身。 所以,说谎的是白子末! 我心里愧疚,立刻服软:“我错了,柳伏城我跟你认错,我不该质疑你的,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你会心疼吗?”柳伏城问道,“小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会舍不得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咬咬牙道:“如果说‘会’能让你松手,那我会。” “倔。”柳伏城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手腕一转,将匕首送回鞘中,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将匕首又塞回了我的腰间,“这是你的杀手锏。你已经看到了它的威力,我把它交给你,换你对我的信任,行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让我既感动又觉得不可思议:“柳伏城,你明知道我要害你,你还敢把我放在你身边吗?” “你不会害我。”柳伏城自信道,“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你与那七门。与那白子末,都不是同道中人,小白,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从那个漩涡里面彻底拉出来,还你自由。” “你都知道些什么,柳伏城,你告诉我好吗?”我眼巴巴的看着他说道,“关于七门,关于我父母,关于你与我们白家的渊源。都告诉我好吗?” 柳伏城摇头:“还不是时候,这里面的事情牵扯太深,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徒增烦恼罢了。” 我失望的低下了头,柳伏城却又说道:“小白,我向你保证,很快我会让你明白这一切,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谢谢你柳伏城。”我真心诚意道,“我心中一直都有疑惑,但所有人都告诉我,七门是不容置疑的,就连奶奶都不跟我说实话,只有你肯帮我。” 柳伏城却沉声道:“那你想好要怎么谢我了吗?” 说着,他刚刚抽出来的手,再次朝着我上衣下摆而去,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整个人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从他怀里弹跳出去,连退了好几步,缩到了墙角,瞪着眼睛戒备的看着他。 柳伏城又笑了起来,朝我招招手,说道:“逗你玩呢,过来,再不出发就要迟了。” 我没动,盯着他,他无奈摇头,自己走过来,将我捞过去,说道:“医院的眼线没那么多,我在我们周围设结界,护你出去,做完事就赶回来,明早你自己办理出院手续,自己回学校,行吗?” 我点头,又问道,“之后呢?你长时间不露面,我该怎么应付他们?还有,我奶奶那边怎么办?” 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我怕他们逼迫我奶奶,甚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柳伏城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原因,你奶奶是不会轻易离开七门的,但不离开那儿,终究会成为别人手里握着的筹码,小白,这是一个死结,想要打开这个结,关键还得看你。” “看我?什么意思?”我问。 “看你怎么讨好我。”柳伏城半真半假的说着,一边搂着我的腰将我带出去。 …… 柳伏城带着我直奔玉龙山,进入程建生家所在的村子。 程家一夜死了一大一小母子俩,这两天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在办丧事,可是他家异常的安静,大门敞开着,门头上挂着一红一白两只灯笼,大门口的台阶上,正对着门缝的位置,放着一盏燃着的煤油灯。 越过台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火盆,每个火盆里都点着两只蜡烛。一红一白。 我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程家在搞什么鬼?” “程家做不出来这样的聚魂阵。”柳伏城说道,“那盏煤油灯,叫做引路灯,红白灯笼与蜡烛搭成了阴阳路,用引路灯将魂魄引上阴阳路,困于这院落之中,最大限度的凝聚阴魂,以防它们魂飞魄散。” 这个阵法是七门中人做的,那天我与白子末离开的时候,他留了人手在程家帮着料理后事。 他们就是这样帮着料理的? “程家母子的尸体不应该迅速火化,以防尸变吗?”我疑惑道。 柳伏城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我一路往西,穿过村庄,又跨过一片田地之后,远远的便看到了一座新坟。 那座新坟正对着路口,没有立碑,也没有花圈,它的周围还散落着几十座坟墓。 我之所以第一眼便看到了它,是因为那坟头上正盘着一条蛇。 那条蛇是透明的,散发着白莹莹的光,它仰首对月,不停的吐纳,看起来是在修炼。 皓月当空,修炼的精怪对月吐纳,吸收月之精华来提升自己,这不是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可伴随着这条蛇的吐纳,一股一股的黑气从坟头冒出来,环绕在蛇身周围,一点一点的浸透到蛇身中去,这就很不正常了。 更何况,这座新坟分明就是程家母子的,新坟坟顶冒黑气,这是怨念未消吧? 我拉了拉柳伏城的袖子,指了指那条蛇,焦急的想要他拿主意。 却没想到他贴着我耳朵小声问道:“会公鸡打鸣吗?” “什么?”我压低声音低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 “听话,学一个。”柳伏城怂恿道。 我鼓着腮帮子,摇头,他也没逼我,转过脸去,两手合抱在脣前,立刻有公鸡打鸣声传出,惟妙惟肖的。 只一声,坟头上那条本来还在吐纳的蛇,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身形一晃,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柳伏城设置的结界,一般人根本看不到我们。 确定那条蛇没有再回来,我忍不住问柳伏城:“刚才怎么回事?那条蛇好像只有蛇灵,它从坟墓里吸的是怨念之气吗?” “程家设立聚魂阵,目的就在此。”柳伏城转而问我,“你果真不认识刚才那条蛇灵吗?”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刚才那就是银环蛇蛇灵吗?就这样让它逃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柳伏城伸手指着那座新坟幽幽道:“接下来,挖坟。” 37、捧在手心里疼 挖坟? 这坟有蹊跷,肯定得挖开来看看,但是…… “你挖还是我挖?”我小声问道,生怕柳伏城逼我下手。 柳伏城却说道:“我说过,只是带你来看看程家的事情,看清某些人的丑恶嘴脸,不会让你插手做事。” 说完,他打了个口哨,四周顿时悉悉索索一片,不多久,从周围草丛中、墓碑后、田地里等等,窜出了上百只肥硕的灰老鼠。 这些老鼠个头堪比足月的小猫,四肢健壮有力,尖嘴里的牙齿又大又长,它们一窝蜂的围上那座新坟,不停的刨土,没一会儿,坟堆便被刨开,一股阴寒之气从刨开的坟口直往上蹿。 柳伏城带着我走近几步,我伸头朝着坟口里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竖棺?” 不仅仅是竖棺,更可怕的是,从坟口往下看,在月光的照射下,我竟然能看到一层粼粼的水光。 死人下葬,很忌讳竖棺,竖棺中的尸体是站在那儿的,长年累月下来,棺椁腐蚀,地气便从底部渗透上来。含怨而终的尸体一接触到地气,立刻就会诈尸。 不是有特殊原因而选择竖棺的人家,对子孙后代特别不好,轻则家人多灾多病,重则甚至会影响生命。 而程家母子本来就死的冤屈,死后竖棺,棺材泡在水里,水一旦渗透进棺材,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白子末留下的七门中人帮着程家处理的后事? 我还沉浸在对七门的愤怒中的时候,那口竖棺里面忽然就发出了扣扣扣的声音。像是里面有人在敲棺材板似的。 深更半夜听着这样的声音,让人不由的头皮发麻。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口竖棺忽然往上顶动了一下,带起哗啦一片水声,吓得我整个人不自觉的抱紧了柳伏城的膀子。 柳伏城轻笑一声,打趣道:“就这点胆子?”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吗? 但生气归生气,手还是抱着他不敢撒开。 坟口那边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伴随着水声,一截黑漆漆的棺材头一下子蹿了上来,然后不停的往上耸动。 柳伏城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让开道。 棺材冒出坟口一大半的时候,从坟口里面跳出几十个灰老鼠,排成两排站在了路上。 竖棺慢慢的被顶出了坟口,一点一点被放平,百十只灰老鼠抬着棺材,直朝着程家奔去。 我看了一眼柳伏城,心里明白,这些灰老鼠是他召唤过来的。但他明明是条蛇,怎么能召唤得了这些灰老鼠呢? 不过,转念我又想到了那个叫做灰永刚的道士,那个家伙一直想巴结柳伏城,难道这次柳伏城跟他合作了? 等我们跟着那群灰老鼠回到程家的时候,本来寂静无声的程家,此刻哭天抢地,程建生的父母拿着大扫把堵在院门口,抡起扫把朝着棺材上面不停的夯。 本来门口的引路灯、蜡烛什么的,全都已经被踩翻在地,一片狼藉。 “扫把星,活着的时候搅得我们程家不得安宁,死了还不安分,你给我滚!” “真是晦气!扫出去,所有的晦气全都扫出去。” “求你别作怪了行不行?你与建生十多年的夫妻感情,拖累了他十多年,难道死了还不想让他好过一点吗?” …… 程建生的父母喋喋不休的说着,而程建生就站在院子里面,眼神呆滞的看着棺材,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 有脚步声从东边传来,我循着声音看去,当看到穿着土黄色道袍,手里握着一把道幡的灰永刚出现的时候,顿时释怀了。 果然,柳伏城还是跟灰永刚合作了。 上次一别,灰永刚一直念叨着他家仙家十分仰慕柳伏城,有意要合作,那时候柳伏城还推脱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当然,灰永刚没有看到我们,他手中提着道幡走到程家院门口,道幡在棺材屁股上面用力敲了两下,右手掐诀,一声大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造次!” 那声音特别大,震得我都跟着吓了一跳,顿时满头黑线,这灰永刚怎么一惊一乍的,感觉生怕别人没看到他似的。 但不得不说,他这一声立竿见影,本来半夜被棺材堵门,程家二老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一看自家门口站了一个道士,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顿时嚎叫起来:“道长,道长,求你帮我们把这口棺材送回去吧,酬劳好说。” “送走?往哪送?”灰永刚说道,“你们自己做的孽,还不准人家回来伸冤了?我告诉你们,这棺材不仅不能送,还得好生的请回家里去,否则,你们家必定家破人亡,寸草不生!” 我抬头看着柳伏城问道:“这话是你教他说的吧?” 柳伏城笑了笑:“你不能露面,我也不好露面,总得有人出来收拾残局不是?” 那边,程家老两口愣了一下,随即,程母说道:“哪有下了田的棺材又请回家的道理,我看你这老道是冒牌货吧?做人得有良心。不能为了挣几个臭钱去害人啊!” 灰永刚也不恼,说道:“我只是好心提醒,至于信不信我的话,你们自己定夺。” 灰永刚话音刚落,棺材里面忽然又传来扣扣的声音,吓得程家二老扔了扫帚就要跑。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声不响的站在院子里的程建生,轰咚一声,直挺挺的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程母奔过去抱住程建生的头,叫道:“建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程建生口吐白沫,浑身痉挛,前后持续了有半分钟,然后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对,就是从程母的怀里,膝盖都不带弯曲分毫的,就那样站起来了。 然后他机械的朝着院角走过去,操起靠在角落里的铁锹,几步走到棺材跟前,抡起铁锹就朝着棺材头部狠狠一锹铲了下去。 当时整个棺材发出一声闷响,程建生没有停,第二锹,第三锹…… 我紧张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就在程建生第七锹铲下去的那一刻,哗啦一声,一股奇丑无比的液体从棺材里面倾泻而出,冲进院子里,溅了程母一身。 程母哇哇大叫几声,又捂住口鼻剧烈的呕吐起来,程父一看情势不对。丢下程母,绕过棺材冲了出来,双手合十冲着灰永刚作揖:“道长,大仙,我儿子中邪了,求你救救他,救救我们家。” “我云游路过此地,正好遇上了你家的事情,这是有缘。”灰永刚说道,“刚才,方法我也说了,你们却不相信,这不能怪我。” “信,我们都信。”程父急切道,“我家老婆子头发长见识短,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您刚才不是说这棺材要请回家来吗,请问道长该怎么请?” “棺材已经破了,尸水灌进你家院子,怨气冲天,你儿子已经中招了,你回头再看你老婆。”灰永刚下巴点了点程父背后说道。 程父慢慢的转回头去,就看到前一刻还在叫嚣的程母,此刻也像程建生一样,手里抡着一把锄头,正朝着棺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程父当时腿都吓软了,一个趔趄便跪在了灰永刚的面前,抱着灰永刚的大腿求到:“道长,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灰永刚却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棺材,程建生和程母咚咚的砸着棺材板,没多久,一具被泡肿了的尸体从破口处滑了出来,正是程建生的老婆,露娴。 而露娴的怀里,抱着一个红木匣子,那红木匣子一看就是老物件了,上面密密麻麻的雕着很多符文,一看就很不平常。 尸体滑出来之后,程建生和程母同时倒地,过了一会儿才双双醒来,惊愕的瞪着眼睛,根本不记得刚才他们自己做过什么。 灰永刚弯腰,将脚边的引路灯提起来,自己点上,然后递给程父说道:“人是你们家娶进门的,孩子是在你们家出生的,出了事,你们却像是赶瘟神似的将人草草埋了。这股怨念之气不除,你们程家别想有一日安宁。” 程父哆嗦着手将引路灯接过去,问道:“道长,之前是我们做错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平复他们母子的怨气,还请明示。” “天亮之前,重新钉好棺材,布置好灵堂,唢呐鼓手一个都不能少。”灰永刚吩咐道,“一切就绪之后,由你儿子将人请回去,该怎么办丧事,一样都不能少,至于这红木匣子里的孩子,由我带走超度。” 程父连连点头:“别的我都能尽快找来,但我儿子要怎样请才能将那尸体……不,将我儿媳妇请回家去呢?” “当初她嫁到你家,你家是怎么承诺的,还记得吗?”灰永刚问道。 程父一时哑口,刚刚缓过来的程建生说道:“当初我跟露娴求婚的时候,向她保证,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一辈子,过去十来年我自认为对她很好,只是到最后……” 程建生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心痛悔恨的说不出话来了。 灰永刚说道:“既然当初你承诺了要把她捧在手心里面疼爱,作为男人,就应该信守承诺。” 我当时还不明白灰永刚的话,但是等到程父忙活了一圈,也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了一副新棺,重新搭起了灵棚。唢呐鼓手都忙活起来之后,我才见识了什么叫做‘捧在手心里面疼’。 当时程家二老手里分别提着一白一红两盏灯笼在前面走,后面跟着提着引路灯的灰永刚。 灰永刚一手提着引路灯,一手捏着诀,一声‘起’,躺在地上的尸体真的便慢慢的竖了起来。 程建生跪在尸体的脚边,伸出双手,手心往上,灰永刚每一声‘起’,尸体便跳动一下。那双穿着莲花布鞋的小脚,次次踩在程建生的手心里。 从院门到灵堂,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但是整个过程却持续了有半个小时, 程建生的双手被踩的红的发紫,但是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用自己的一双手做垫,将露娴的尸体‘捧’回了灵堂。 可就在露娴的尸体要重新入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屋顶上,轰咚一声。房顶直接被砸出一个洞。 紧接着,一条白莹莹的蛇尾从洞中甩落下来,直冲着安置在香案案头的红木匣子而去。 “柳伏城,那蛇灵来抢红木匣子了!”我用力晃了两下柳伏城的膀子,想让他出手,害怕那红木匣子被卷走。 那里面装着的,是程建生的儿子,确切的说,是那个阴灵。 可是柳伏城却没有动手,而是安抚道:“别慌,正好看看这灰永刚的本事。” “看他本事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人。”我没好气道,“别等一会红木匣子被卷走,来不及了,你再后悔就晚了。” 柳伏城一手掌住我的右边脸,将我带到他怀里,低头问我:“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我撇撇嘴,他又说道:“这个灰永刚我看着还不错,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到处闯不是?” 我当即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你的意思是想把灰永刚收到你的麾下,帮你办事?” “暂时只是合作。”柳伏城纠正道,“并且不是替我办事,而是帮你。” 我是柳伏城的弟马,每一个仙家在立了自己的弟马之后,都会设立堂口,招兵买马,共同做事,但到目前为止,柳伏城的手里,就只有我这么个光杆司令罢了。 现在他有意拉拢灰永刚,可灰永刚是有主的人,让他直接叛主来替我办事,这不合规矩,除非……连灰永刚的主人也一并收编了。 我虽没见过灰永刚的仙家,但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人家大抵也不愿意屈就吧? 我甩甩头,想什么呢,这是柳伏城的事情,我自己的事情还没理顺呢。 柳伏城不动,我便担心的朝着灰永刚看去。却没想到,在那蛇尾甩下来的当口,灰永刚手中道幡一抖,房梁上立刻出现了十几只灰突突的大老鼠,直接用自己的身躯塞住了那个洞。 同一时刻,道幡展开,那幡布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将露娴的尸体裹了起来,塞进了棺材里面。 “这身手还不错啊。”我不假辞色的夸赞灰永刚。 柳伏城睨了我一眼,说道:“你这是在拍马屁吗?” 我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柳伏城给揭穿了。 不管灰永刚能力如何,我都想留下他,毕竟柳伏城的堂口里没有人。 蛇尾一击不中,连忙缩了回去,屋顶上传来一阵叽叽叽叽的鼠叫声,追逐着蛇尾离开了。 我眼巴巴的盯着灵堂里面,还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柳伏城却牵着我往院门外面走,我抱怨道:“这边还没完事,这么急着就要走?” “尸体已经入棺,天亮之后就会被火化掉。重新入葬,这都是基本程序,还有什么可看的?”柳伏城反问我。 我立刻说道:“还有那个红木匣子啊。” 柳伏城但笑不语,领着我走到村口,站定了脚步,待在那儿默默的等了一会儿。 不多久,灰永刚便抱着那个红木匣子朝着我们的方向奔跑而来,然后在村口那口柳树下面停下脚步,将红木匣子放在柳树根上,转身又回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柳伏城伸手将红木匣子拎了起来,这样看来,他与灰永刚早就约定好了。 柳伏城拿着那红木匣子冲我说道:“走吧。” “你要把红木匣子拿去哪里?这里面封印着的可是一条阴灵。”我警醒道。 柳伏城无辜道:“这阴灵怨念之气深重,必须大力感化才行,我有认识的人懂行,会处理好一切的。” 我点点头,没有再追究下去,程家的事情,露娴只是辅助,关键就是这阴灵,如今阴灵已经得手,接下来的事情灰永刚可以处理好。 现在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吧,那银环蛇蛇灵没有了红木匣子中的阴灵借尸还魂,一切前功尽弃。 七门那边,应该也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应对呢? 如今七门留在江城市中心的人手,大多是在…… 我猛地看向柳伏城,说道:“坏了,再不回去,我们可能要穿帮了!” 柳伏城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这小脑袋瓜子终于灵光了一次。” 他说完,一路上带着我狂奔回医院。 后半夜的医院里面静悄悄的,就连值班的护士都趴在护士台睡着了,柳伏城将我送回病房去,我立刻就要往被窝里面拱。 可柳伏城却一把将我拽住,一个用力将我圈进了怀里,低头,额头抵上我的额头,说道:“小白,接下来很关键,每一步都要慎重,一步错,咱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危险,懂吗?” 我用力点头:“我懂,我尽力做到最好。” 柳伏城吻了吻我的额头,终究松开了我,看着我爬上床躺好,这才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我的病房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我一下子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揪,嘴上却说道:“子末哥哥,你怎么来了?” 38、你是我的命 推荐票满额加更 39、粉墨登场 看到那双小小的绣鞋,虽然心里膈应,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的伸头往床底看,预感里面还会有别的东西。 可是顺着鞋尖往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戏曲小人,那双小鞋是穿在那个戏曲小人的脚上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沿着小腿往上,眼神掠过那套五彩斑斓的戏服,当我的视线定格在那戏曲小人的脸上的时候,愣住了。 因为戏曲小人的那张脸,竟然跟刚才书桌上看到的绣帕上绣着的幼儿小脸一模一样。 我伸手便想去将那戏曲小人拿出来看看,门口一声低呼:“别动!” 我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转头看见穿着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的凤灵犀站在门口,一脸紧张的看着我,又重申了一遍:“不准碰我的东西。” “对不起学姐,是我唐突了。”我赶紧站了起来,歉意道。 凤灵犀走到书桌前,一把将那个小叵篓扣翻,盖住了里面的绣帕,人站在那儿,背对着我不说话。 她本就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这两天能跟我融洽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而此刻,看着她生人勿近的背影,我知道,我可能是触及到她的什么底线了,她不愿意再理我。 我只得放下西瓜,说道:“学姐。我吃好了,那我就先回宿舍去了。” 她没出声,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我讪讪的离开了她的宿舍。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埋怨自己太不知道分寸了,别人宿舍里的东西是能随便乱拿乱看的吗? 到了宿舍,我思忖再三,还是给凤灵犀发了一条信息,跟她道歉,但是她没回复。 一直到傍晚,我的另外两个舍友一前一后回校。我才将这件事情放下,跟她们一起出去吃了饭,嗨了一晚上。 正式开学之后我便忙碌了起来,每天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实验室,就这样连续过了一周,风平浪静的让我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刚放暑假的时候。 白子末没有找我,柳伏城也没有找我,跟奶奶通了几通电话,互报平安,再无其他。 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六一大早,凤灵犀会来找我。 那天特别早,还没到五点钟,我打开门看到凤灵犀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她冲我说道:“白菲菲,你今天有时间吗?能陪我回趟老家吗?” 我对之前的事情一直心存愧疚,她能来找我。我本身就很激动了,当即便答应下来:“正好我这两天没事,学姐,家里有事要我帮忙吗?” “你先收拾一下,我叫了车在学校门口等着,咱们今早去明早回来,不耽误后天上课。”凤灵犀说完,就站在门口等着我。 我麻利的洗漱,又带了一套衣服在背包里,装上充电器什么的就跟着凤灵犀出了宿舍楼。 “学姐,还不知道你家里有什么人呢?第一次去,我得准备点礼品。”上车之前我说道。 凤灵犀摇头:“不用了,我家什么都不缺,你能跟我回去就很好了。” 我俩坐在了出租车后面,她背靠着车座,捏了捏眉心,忽然说道:“今天是我弟弟的头七。” 我被吓了一跳,缓了缓说道:“学姐,节哀顺变。” “习惯了。”凤灵犀郁郁道,“我家相比较于一般家庭,成员比较多,都是从事跟戏曲有关的事业,骨子里透着一股清高,要是过去那边有人对你爱答不理,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赶紧表态。 凤灵犀睁开眼睛盯着我,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做了一条蛇仙的弟马,有这事吗?” 我瞄了一眼前面的司机,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凤灵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看起来满腹的心事。 车子开了有一个多小时,便已经到了凤灵犀的老家,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的古镇,并没有被开发,前前后后三排房屋,大概有三十来户人家。 凤灵犀家在第三排的街角,是一座半拱形上下两层,青石黑瓦的小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一进门,就能看到正厅西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面是用毛笔写得讣告,讣告的下面,摆着一张香案,香案前面香烛供品一样不少,香炉的前面,立着一块黑色的牌位,牌位的上面,贴着一张两寸大小的彩色照片。 当看到照片上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的时候,我当时便愣住了,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脊椎骨直往上蹿。 一周前,我在凤灵犀的宿舍里,看到了绣着这个幼儿形象的绣帕,以及站在床底下,穿着戏服的人偶,而如今,这孩子却已经头七了。 难道,就是在我看到那些东西的当天,这孩子出事的? 不会这么巧吧? 凤父忙着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凤母挺着个大肚子走过来,递给我三根线香。让我拜祭。 凤灵犀比我还大一岁,她的母亲如今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属于超高龄产妇了,我看那肚子像是快要临盆的样子。 心中不免唏嘘,那边还没生产,这边小儿子又过世了,要是一般产妇,估计得承受不住吧? 但是凤灵犀的母亲说话笑意盈盈的,根本看不出来她的痛苦,这让我多少有些不舒服。 等到打完招呼,我忍不住问凤灵犀道:“你又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有很多弟弟妹妹。”凤灵犀说道,“甚至还有两个姐姐。” “但除了我,他们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凤灵犀唇角勾了勾,满是苦涩,张嘴还没来得及讲话,门外,忽然有人喊道:“大奶奶来了,大奶奶来了。” 凤灵犀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就行。” 说完,四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抬着一顶竹轿走了进来,竹轿上面,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女人。 这女人眉如远黛,媚眼如丝,皮肤红润精致,仿若十八岁的少女一般,如果不是她满头的白发。真没人会相信,这是凤灵犀的奶奶。 她身上穿着一袭绛紫色的旗袍,旗袍包裹着姣好的身材,细长笔直的小腿从开叉处露出来,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但却没有人注意这些,因为从她被抬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在场所有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全都跪伏下来,跟她问号。 我也被凤灵犀拽着跪下去,跟着众人说道:“大奶奶好,大奶奶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说出这些话之后,我总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什么传销组织似的,这都什么社会了,还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呢! 大奶奶被抬到了正厅主位,最前面那个大汉俯身撑地,大奶奶一双三寸金莲踩着大汉宽实的后背,慢条斯理的坐上了主位。 竹轿被抬到门外去,众人还跪着,大奶奶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然后开口道:“灵犀也回来了吗?” 凤灵犀连忙应道:“奶奶,灵犀回来了。” 大奶奶冲着凤灵犀招招手:“灵犀,过来,让奶奶瞧瞧。” 凤灵犀上前,跪伏在大奶奶的膝头,大奶奶修长如葱白一样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灵犀的头,说道:“灵犀啊,你母亲前后生了四女三男。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你是咱们这一脉的希望,在外面读书形势,一定要小心谨慎,懂吗?” 凤灵犀点头:“灵犀谨遵奶奶教诲。” 大奶奶满意道:“你弟弟一个星期前夭折,我让你父母叮嘱你的事情,你都办好了吗?” “全都办好了,大奶奶放心。”凤灵犀在大奶奶面前异常的乖巧,大奶奶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好一会儿,才对着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凤父双手请了三根檀香,递到大奶奶的手中,大奶奶亲手点燃那三根檀香,凤父再将檀香插入香炉之中,就算是祭拜完成了。 之后,竹轿再次被抬进来,将大奶奶给抬走了。 午饭后,吊唁的宾客渐渐少了起来,每一位宾客来吊唁。凤灵犀都必须陪着一起磕头,一直到傍晚时分,宾客才渐渐散去。 我跟着凤灵犀回来这么久,真的只是看着她家一家在祭拜她的弟弟,别的根本没有人理我。 凤灵犀什么也不想跟我说,晚上洗漱之后,凤灵犀与我一起爬上她的床,盖上被子熄了灯。 我有很多话想问凤灵犀,但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久而久之,我整个人感觉都要炸了一般。 可身边传来了凤灵犀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她是睡着了。 我辗转到半夜才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一阵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却发现凤灵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靠在床头。 灯都没开,我刚想张口说话,却被她一把按住,冲我摇头,小声道:“别出声,安静的听。” 我躺在那儿,背靠着里面的墙壁,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断断续续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外面唱的是什么: 午夜三更; 脂正浓,粉更香; 粉墨登场; 唱的是谁家欢喜谁家殇? 恩怨情仇,跳梁小丑; 莺莺燕燕; 只道是人间悲欢几多悲凉; …… 那声音悲戚婉转,没有丝竹相伴,却余音绕梁。仿佛几句话唱尽了一生。 那人在不停的唱,一遍又一遍,唱着唱着,我便听到旁边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心中一滞,是凤灵犀在哭。 黑暗中,即便是借着月光,我也只能看到她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眼泪。 她双手捂着脸,嘤嘤的抽泣着。脆弱的让我忍不住坐起身来,将她搂在怀里。 “学姐,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当时只觉得是凤灵犀想她刚刚死去的弟弟了,但下一刻,她忽然就捂住了我的嘴,冲我摇头。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悉悉索索的。持续了好一会儿。 直到外面那唱戏的声音完全消失,床底下的东西也才消停下来。 凤灵犀紧紧的抱着我躺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还在哭。 我只能强压住心底里的恐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一直等到窗户外微微有了光亮,我都再也没睡着,五点钟一到,凤灵犀便翻身起床,急匆匆的说道:“白菲菲,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回学校。” 她说着,已经穿好衣服出去了,我下了床,犹豫再三,还是趴在地上,朝着床底下看去。 这种木质的老床比较高,床肚里面空空旷旷,只是在正中间的位置,堆着一小摊不知道是什么烧成的灰烬。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些灰烬,就让我想起了那天在凤灵犀宿舍床底下看到的那个戏曲小人,不由的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凤灵犀带着我离开的时候,整个古镇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醒来,直到坐上了开往学校方向的出租车,她才一下子软下了身子,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问道:“学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罢了。”凤灵犀说道。 我有些不死心的东拉西扯道:“你奶奶看起来真年轻啊,保养得真好。” “她快一百岁了。”凤灵犀说道,“再过不久,她就要过一百岁生辰了,一点看不出来吧?” 我惊得嘴巴张的老大:“一……一百岁?不会吧?你父母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 “我父亲今年五十三,母亲四十九。”凤灵犀回答道,“我父亲是我奶奶的小儿子,在他之前,一共夭折了九个孩子。” 我听着,头皮都开始发麻了,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你家的孩子似乎……成活率都不高。” 凤灵犀没有生气。直接点头道:“成活率极其低下,能活下来的,也不一定过得就开心。” 这是在感慨她自己吧? 这个话题有点太沉重了,我试着转移话题道:“不过,好在你很快又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它一定会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谁知道呢。”凤灵犀自嘲的笑了笑,眼睛看着车窗外,我看着她的侧脸,都能捕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一种莫名的沧桑感。 车子驶入市中心,眼看着快要往大学城开去的时候,凤灵犀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我,说道:“白菲菲,如果换做是你,你会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吗?” “学姐,你在家里,不开心吗?我看你奶奶他们似乎对你都挺好的。”我说道。 凤灵犀摇头:“不,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自言自语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哆嗦着手接起来。嗯嗯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道:“我得在市中心下了,有个活儿要跟我谈,车钱我已经付过了,咱们改天再聚。” 说完她就下车了,出租车一直将我送到学校门口,我背着背包刚要往学校里面走,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猛地回头,正好对少柳伏城那双凝重的眼神,不由的叫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一个多星期没见,我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呢。 柳伏城却按着我肩膀,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问我:“你这两天都跟那个姓凤的女孩子待在一起?” 我点头:“对啊,跟着她回她老家待了一天,怎么了?” 柳伏城严肃道:“她的事情你别管,你管不了,以后跟她断了来往,听到没有?”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再想到那蛇形青铜器的事情,便窝了一肚子的火。 我连他柳伏城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分辨不清楚,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扰我的生活?连我交什么朋友他都要来指手画脚? “我跟她来不来往,关你什么事!”说完,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转身就要进学校去。 柳伏城伸手又将我拉了回去,一只手捏向我的下巴,强硬道:“你是我的弟马,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必须服从,小白,我不想你吃亏。”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就不能跟凤灵犀交朋友?”我质问道。 “因为她接近你是别有用心!”柳伏城脱口而出。 我呵呵两声,紧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指着柳伏城的脸说道:“别有用心?柳伏城,那你告诉我,她到底别有什么心?还是我该好好问问你,你柳伏城当初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我,又是有何别有用心?” 柳伏城蹙了蹙眉头,道:“小白,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听到一丁点的闲言碎语就开始怀疑我?有意思吗?” “是啊,一直耍我,有意思吗柳伏城?”我几乎是豁出去道,“你身上的那层蛇皮,根本就不是我洗没了的,却诬陷在我身上,有意思吗?” 柳伏城的脸都黑了,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扣进怀里,我用力的推搡着他的胸口,想要从他的怀里逃出来,他却硬压着我,在我耳边咬牙道:“小白,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一身皮的确不是你洗掉的,但却是因为你们白家没了的,我从你身上索取回来,难道不应该吗?” “你知道我曾经为了你们白家,做出了多少牺牲吗?” “小白,可以说,就算是我把你拆骨入腹,你们白家也不该对我说半个不字,懂吗!” 40、这就是你的命 柳伏城当时情绪特别激动,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盯着我像是一头野兽,恨不得一口将我吞了才好。 那种感情,没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同身受的。 他吼完,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似的,一下子松开了我,背对我,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罢了罢了,有些事情终究不可能在风平浪静中轻松解决,既然暴风雨要来,小白,你就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吧。” “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凤家的事情,能不管就别管,如果你执意要掺和进去,也别打着我的名头,先去问问白子末。” 说完他就离开了,我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拽住他,可是连衣角都没碰到,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我在宿舍楼底下徘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拨了白子末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中午,我们古文物修复专业研究生班十几个同学一起聚了餐,这是我们这个专业历来的传统,本来学这个专业的人就少,能遇到一起也是缘分。 吃完饭又出去唱了歌,一直到傍晚才散,我之前郁闷的心情早已经烟消云散。 回到宿舍,舍友三人又聊开了,关于专业知识。关于各路八卦,以及暑假在家的各种趣事、糟心事,一聊就到了半夜。 我也累了,关了灯没一会便睡着了。 可是睡了没多久,我就开始做梦。 梦里面,一个穿着五彩戏服的小男孩一直围着我咿咿呀呀的唱着,但奇怪的是,那五彩戏服之下,却并没有脚。 他唱着唱着,两眼之中汩汩的往外流着鲜血,五彩戏服下面。一截血淋淋的肠子露出头来,越拉越长。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五脏六腑被他从嘴里面咳了出来,整个人煞白。 慢慢的,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起来,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就连身体里的骨骼仿佛都被抽离了一般,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套着一件五彩戏服,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即使在梦里,我都被吓得不轻,转身想要逃离,可是一转身,迎面便对上一整排的皮囊,有大有小,从衣服上能看出有男女有女。 那些皮囊越聚越多,忽然在我眼前一下子碎裂,纷纷扬扬的蓬开,又瞬间凝聚起来。 那么多的碎片凝聚在一起,渐渐的融合成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可是还没等我想起来那张脸是属于谁的,一只手大力的摇晃着我,把我从梦中摇醒了。 我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不解的问道:“星星,你怎么在我床上啊?” “菲菲,你做噩梦了吧?一会大喊大叫,一会又哭哭啼啼的,把我和心楠都吵醒了。”李文星说着,指了指另一张床上打着哈欠看着我们的田心楠说道。 田心楠也点头道:“是啊,菲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跟我们一起说说,或许我们能帮上忙呢?” “没有,可能是最近我鬼片看多了吧,对不起啊,影响你们睡觉了,都快睡吧,明早还有课呢。”我抱歉道。 李文星和田心楠又确定了一遍我真的没事,才睡下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刚才那个梦太诡异了,可能是我最近跟凤灵犀在一起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一直梗在心里导致的吧? 可是,凤家的确有事,并且必定是大事,否则柳伏城不会那样警告我,凤灵犀的家族,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我不由的又想到了梦中的那张脸,鹤发童颜,两眼炯炯有神,不就是凤灵犀奶奶的样子吗? 我伸手捂住眼睛,逼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情,并且下定决心,只跟凤灵犀做点头之交,绝不去掺和她家族里面的事情。 可是,我一闭上眼睛,梦里面的情景就会自动塞满我的脑海,怎么甩都甩不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我整天都保持着这种状态,上课失神,回到宿舍也呆呆的,整夜整夜的没办法闭上眼睛睡觉,那件五彩戏服,以及那些皮囊,甚至是凤灵犀奶奶的那张脸,占据着我的全部。 我像是被一张网被兜住了,想要挣脱,却被越缠越紧。 直到三天后,中午下了课,李文星扶着我上楼,在二楼拐角处遇到了凤灵犀。 凤灵犀一眼看到我,整个人一愣,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道:“白菲菲,你是不是又中暑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文星摇头道:“我看她不像是中暑了,而像是中邪了,每天像是丢了魂似的魂不守舍,吃饭吃着吃着就想吐,一睡觉就做噩梦,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凤灵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犹豫,然后走上前来,伸手搀住我的膀子,对李文星说道:“把人交给我吧,我认识江城人民医院的一个医生,下午我带她过去看看。” 整个江城大学不认识凤灵犀的没几个,看过她在戏台上表演身姿的,没有几个不被她迷住,李文星当然也不能免俗。 她当即将我交给了凤灵犀,连声说道:“那真是麻烦学姐了。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我们宿舍找我。” 凤灵犀点了点头,转身便拉着我回了她的宿舍。 一进了宿舍门,转眼看到那满墙的穿着戏服的照片,我整个人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拔腿就要跑。 这些戏服已经给我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它们挂在一张张透明的皮囊上面的样子。 凤灵犀却拽住我,强硬的将我拖进她的宿舍,关上门,将我推到她的衣橱前,哗啦一声将橱窗拉开,随手从里面拎出一套戏服,胡乱的朝着我身上套。 “白菲菲,你怕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躲避着那戏服,不停的摇头:“别给我穿,我不要穿这东西,住手,你给我住手!” “这只是一套戏服罢了,白菲菲,你到底怎么了?”凤灵犀似乎比我还要崩溃,不停的从柜子里将一套套戏服拿出来,往我身上披。 戏服里三层外三层,各种配饰,又多又重,一套套的缠在我身上,最后将我像个雪人似的堆在了那里。 直到那个时候,我和凤灵犀才慢慢的冷静下来,她弯腰伸手将我的头抱住,竟然小声的开始抽泣起来:“对不起白菲菲,是我害了你。” “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而那些人,全都是我的至亲。” “我弟弟刚刚去世,我母亲又要生了,那个孩子,或许是我的弟弟,或许是我的妹妹,但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活不成的。” “我母亲生了七八个了,除了我,全都夭折了,懂什么叫夭折吗?就是活到两三岁,忽然就没了。” “活蹦乱跳的啊,到了那个月龄,说没就没了,我还记得半个月前我跟我弟弟打电话,两岁多的小人儿,甜甜的叫着我姐姐。” “姐姐,姐姐……” “可没过一周,他死了,死了啊!” 凤灵犀捂着脸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又抬起脸来看向我,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对不起,白菲菲,真的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之前我问过你的,你说你当了别人的弟马,我才带你回家的,我以为你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可你没有。” 她失神的将我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然后自顾自的向我保证道:“没事的。你坚持一下,我知道怎么救你。” 我听着她的话,努力的想要抽回神智,做出一些对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况让我也很抓狂,我到底是怎么了? 凤灵犀将我从那一大堆戏服里面拔出来,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拉着我出了学校的门,报了她家的地址。 车子载着我们回去的路上,凤灵犀一直握着我的手,她手心粘腻腻的,全是汗水,显然她很紧张。 回到她们村,她拽着我一路往前去,刚进了村口没多远,就看到凤母挺着大肚子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走到近前,凤母拦住了我和凤灵犀,训斥道:“灵犀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凤灵犀的眼神扫过凤母的肚子,脸色阴沉的难看,语气有些冲:“妈,你让开。我想见我奶奶。” “你奶奶休息了,别去惊动她,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商量,我是你妈啊!”陈母说道。 凤灵犀瞬间委屈了起来,梗着脖子吼道:“你还知道你是我妈,还知道自己是一个母亲吗?” “你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一直生孩子,死了一个不够,死了六个还不够吗?” 凤母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伸手要来捂凤灵犀的嘴:“灵犀,不要乱说话,以免传到你奶奶耳朵里面去,对你我都不好。” “我不怕,我真是受够了,今天她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凤灵犀异常坚持道。 凤灵犀拽着我往前走,气势汹汹,她母亲看自己阻止不住,一直小跑着跟着。 可是没跑几步,一跤摔下去,啊呀一声:“灵犀,我……我肚子痛,好痛!” 凤灵犀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回头睨了凤母一眼,说道:“妈,你不要装了,这一次我心意已决,不管你怎么装我都不会心软的。” 她正说着,眼睛猛然瞪得老大,凤母贴着地面艰难的将身子侧起来,地面上已然留下了一片血印子。 凤灵犀在看到那血印子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凤母并不是想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要挟自己,而是真的摔到了,动了胎气。 她本来就肚大腰圆的。临近预产期了,这会子靠在地上,身体忍不住痉挛,眼看着就要生了。 凤灵犀终于松开我,直朝着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人。 她前脚刚走,后脚,凤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冲我说道:“你走吧,这都是你的命,不要拖累灵犀。求你。” 我木讷的看着她,我也想走啊,但是我整个人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好在没一会儿,凤灵犀便找来了几个人,将她母亲抬回去,她也拉着我一起回去。 稳婆急匆匆的奔进来,冲进了凤母的卧房,将我们堵在了门口。 凤灵犀拉着我在院子里听着卧房里的动静,凤母痛苦的嚎叫着,稳婆一声一声的安抚。生产似乎并不是特别顺利。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很快,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张竹轿走了进来,竹轿上面坐着的,不是凤灵犀的奶奶又是谁? 她一进院子,立刻大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孩子臀位,正位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一会就要出来了。”里面稳婆大声回答道。 凤灵犀奶奶便坐在竹轿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卧房门口,嘴里面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估计是在为凤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吧? 凤灵犀一咬牙,拉着我上前一步,跪在她奶奶的面前,说道:“奶奶,求您放过白菲菲,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带她回家,不掺和我们家的事情,行吗?” “灵犀,你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竟然敢试图来挑战我了,是我平时对你太过溺爱了吗?” 啪的一声,我只看见凤灵犀奶奶抬了一下手,一巴掌却扎扎实实的打在了凤灵犀的脸颊上,强大的力量差点没一巴掌将凤灵犀给扇趴下。 凤灵犀捂着脸颊,不敢有半句怨言,继续求到:“奶奶,求你放了白菲菲,求你。” 可她奶奶根本没有卖她这个面子,也没有在出声,任由凤灵犀和我跪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一声响亮的哭声从卧房里面窜出来,稳婆欣喜的喊道:“生了生了,大奶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众人皆是高兴,就连凤灵犀奶奶脸上都带上了笑容,说了一句:“老大家的辛苦了,一切按老规矩办。” 说完一摆手,大汉抬着竹轿就要离开院子,凤灵犀急了,冲上前去,挡在了竹轿的前面,大声说道:“奶奶果真不答应孙女儿的请求吗?” “灵犀,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赶紧让开。”凤父从外面走了进来,斥责了凤灵犀两句,伸手就要来拉凤灵犀。 却没想到,凤灵犀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朝着竹轿的轿腿上面撞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凤父都没反应过来,眼看凤灵犀就要撞上竹轿,她生的极美,皮肤白里透红的,这要是往竹轿轿腿上一撞,就是没有性命之忧,也会留下疤痕,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就在那个时候,平地里拔起了一道阴风,从凤灵犀的面前呼啸而过,硬生生的将凤灵犀掀倒在地,没有磕上轿腿。 凤灵犀跌坐在地上,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凄楚,她扬起脸蛋,冲着竹轿上的人说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不想做这个傀儡了。你们不是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了吗?好好培养他吧,我累了,让我彻底的休息吧!” 凤父低吼:“灵犀,别胡闹!” 凤灵犀转头冲着凤父叫嚣道:“还有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你让我很痛苦,你知道吗?” 凤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估计又怕刺激到凤灵犀,最终什么都没说。 而另一边,竹轿上的女人不由的打量起我来了,那眼神射在我身上,如两把火炬在炙烤着我的灵魂一般,火辣辣的。 然后我就听她说道:“你何德何能,让她为你如此牺牲?不能留,不能留!” 说着,她长袖一甩,我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箍住了我的脖子,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截白绫。 那白绫不断的收紧,勒得我的脖子像是要断了一般,根本喘不上来气。 凤灵犀想要冲过来帮我,可她被那几个彪形大汉押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白菲菲你醒醒,逃啊,快逃啊!” 我的耳朵嗡嗡嗡的响,一声一声的耳鸣让我根本听不清凤灵犀的话,或许听到了,只是大脑缺氧,根本无法思考正常人说的话。 我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凤父忽然上前一步,说道:“娘,小惩一下就行了,你不能杀她。” 竹轿上的女人凌厉的眼神射向凤父,凤父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查了她的底细,有些……复杂,咱们暂时可能还得罪不起。” “在我的地盘上,有我得罪不起的人?”女人不屑道。 凤父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凑到女人的耳边,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箍着我脖子的白绫送了开来,她眼神复杂的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又问道:“老大,你确定?” “娘,我做事,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凤父说道。 女人转而又看向凤灵犀,咬着牙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灵犀,好,很好,你真是让奶奶刮目相看!” 41、你把我当什么了? 凤灵犀盯着她奶奶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竹轿上的女人手一挥,脸色阴郁道:“把她带下去。” 彪形大汉拖着凤灵犀离开,凤灵犀没有反抗,只是扭过头来看向我,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写满了痛苦,嘴唇无声的翕动。 “救我,求你。” 之后,我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猛地一击,晕了过去。 ……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应该是晚饭时间了,李文星和田心楠正凑在一起,一边吃盒饭一边看电影,小声的聊着天。 我从床上坐起来,头有些晕,听到动静,两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醒啦。 我有些懵,脑子里还记得在凤灵犀老家发生的事情,便问道:“我怎么回宿舍来了?” “还说呢,你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下午三点多才回来的,进门的时候我们跟你打招呼都爱答不理的,直接爬上床呼呼大睡。”李文星说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有点不敢相信:“是我自己走回来的?有人送我没有?” “没有啊,你自己走回来的,菲菲,你到底怎么了?”田心楠说道。 我摇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随便跟她们说,起身下床。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便说道:“我下去买晚饭。” 出了门,走到二楼的时候,我忍不住过去凤灵犀的宿舍敲了敲门,门是锁着的,没有人开门。 …… 可能是我一直想着凤灵犀的事情,夜里又开始做梦,梦里面,凤灵犀穿着一身五彩戏服,被绑在一个木架上,木架前面放着一个巨大的三角铜鼎。铜鼎里面架着高高的干柴,熊熊烈火不停的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烤的凤灵犀一张小脸通红。 她缓缓抬起脸来,对上我的视线,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张开:“救我……” …… 一连两夜我都做着同样的梦,每次经过二楼,我都要去凤灵犀的宿舍敲门,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对面门的一个女同学在我敲门的时候,出来说道:“你别敲了,凤灵犀退学了。” “退学了?为什么?”凤灵犀是我们学校戏曲专业本硕博连读的高材生,戏曲造诣特别高,学校是打算一路培养她,以后就直接留在江城大学任教的。 今年她刚刚升博一,怎么好端端的就退学了? 那同学说道:“好像是突发重病,挺可惜的。”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塌,哪来的突发重病? 凤家果然不简单,一定是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凤灵犀带着我回老家。就是一种向她奶奶挑战的表态。 她是寄希望与我的,希望我能助她逃脱凤家的牢笼,却没想到我根本没多大本事,反而把她赔了进去。 柳伏城怎么警告我的? 他说,你别偷鸡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没把自己搭进去,是因为凤父查了我的底细,他应该查到的是我与七门的关系,而不是查到我与柳伏城之间的关系,毕竟柳伏城说过,这件事情他不管,让我打着七门的名义做。 一切,从一开始就被他看得透透的了。 我心中懊恼,不得已又拿出手机给白子末拨,还是没人接。 他们的人手整天盯着我,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我在做什么,这么总是不接我电话,分明就是在躲我! 最终我还是不死心,给奶奶打了电话,把事情大致跟她说了。 听完之后,奶奶沉吟一声,道:“前几天子末从市中心回来,就被白老爷子派去南方给一个合作伙伴送寿礼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至于这个凤家,菲菲,这件事情奶奶也劝你最好别管。” “奶奶,我不想管凤家的事情,我只是担心我同学,她求我救她,我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难过道,“这几天我每夜都会做噩梦,梦到她求我救她,奶奶,她帮过我。” “菲菲,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量力而行,有些事情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奶奶语重心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说的凤家,唱戏的,大多跟三门彩有关。” “三门彩?”我惊道,“不是说三门彩早已经灭门了吗?我听别人说,当年还蛮惨的。” “三门彩,本身就是变戏法唱戏的营生,以色侍人,总归容易起纷争,但狡兔三窟,怎能真的灭了门?”奶奶解释道,“其实明面上不说,我们行内人都知道,三门彩的后人仍在,但我们所知道的,并不在江城,你所遇到的这一支,我不确定是不是,但如果你过多的搅和人家的家事,很容易就挑起咱们七门与三门的纷争,懂吗?” “你不要做这个罪人。” 我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问奶奶:“奶奶,你在七门过得好吗?如果可以,有没有可能脱离七门?” “不可能的,菲菲,奶奶身在七门,年纪也大了,折腾不动了。”奶奶立场很坚定。但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菲菲你不一样,从你七岁那年开始,我便禁止你接触纸扎术,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如果你想走别的路,还有的选择。” “可是我跟白子末有婚约,我早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了。”我说道。 奶奶一时间沉默了,最终也没再提婚约以及让我转行的事情,只是交代我不要管凤家的事,然后就挂了。 我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虽然奶奶说的坚决,但是我还是从奶奶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如果真的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想留在七门。 奶奶必须留在七门的理由很多,为了我,为了我父母的死,以及我从未谋面,传言人间蒸发的爷爷…… 如果有的选择…… 我的选择在哪? 白子末只会是我的禁锢,这个人曾经是我的理想型,现在,我只想跟他保持距离。 剩下的,我似乎就只有柳伏城了,可是他不愿意掺和凤家的事情。 如果凤家就是三门彩传人的一支,那么,我掺和进去,就会挑起三门与七门的恩怨,我是不是可以从这场纷争中找到一个突破口,将奶奶彻底的从七门之中拉出来? 如果凤家并不是三门彩传人的一支,那我就更不能对凤灵犀见死不救了。 越想,我越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太如奶奶所说一般,理性的去面对,越是风平浪静,我们的日子就越会如一潭死水一般。 到最后会怎样? 奶奶在七门之中会越陷越深,彻底被他们绑住,而我,会嫁给白子末,从此受七门的约束。 我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无论是为了凤灵犀还是为了我与奶奶的将来,我似乎都应该去冒一次险。 可现在,白子末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柳伏城对我又视而不见,我该怎么做? 单枪匹马,我肯定斗不过凤家。 但所幸,我知道他们碍于七门的面子,不敢真的把我怎样,这一点到底让我有些有恃无恐。 所以,终于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叫了一辆车,报了凤家的地址,可是司机当时便问我:“姑娘,你确定是要去这个地方吗?” “是啊,我确定。”我说道。 司机也没说什么,便开了车,一路开过去,路线是对的,可是等到达目的地,我却傻眼了。 那里哪来的村庄,明明就只有一大片树林子,路边立着一个路标,不远处,有一条废弃的铁路。 我眺望四周,来的路真的没有错。并且每次来,凤灵犀也都是在网上打的车,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啊,难道有障眼法?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更是悲哀,想上门挑事,连别人家的大门都找不到,我也是服了。 司机在车里喊:“姑娘,这里人迹罕至的,回头不好打车,要不要我等你一会儿?” 我瞪了他一眼,坐上车,阴沉着脸,心想着这司机真是心黑,明知道这里的情况都不跟我说,白赚来回两拨钱。 但转念一想,如果当时司机跟我说了,我会相信吗? 不会的。 想到这里,我便气消了,想了想,对他说道:“师傅,载我去玉龙山吧。” 司机立刻回道:“好嘞姑娘。坐稳了,出发。” …… 又一次站在玉龙山脚下,我感慨坡多,从七岁那年开始,平静了十七年的生活,就是因为这玉龙山而被打破的,以后的生活,怕也是绕不开这里了。 我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我不知道最后来的会是谁。 是白子末的人,还是柳伏城。 我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眼看着天快黑了,有些耐不住了,转脸便朝着玉带河北岸走去。 玉带河北岸那个回环处,有一个深潭,那个深潭与那银环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就不信我跳进那个深潭,还没有人来救我。 结果我刚一转身,身后忽然一凉,我猛地回头看去,正好对上柳伏城的眼睛。 他站在那儿,脸上有些不快,道:“这就没有耐心了?” “那你希望我等你多久?我已经在这站了一个小时了。”我负气道,“还是你希望能有别人来接我?” 柳伏城嗤笑道:“恐怕是你想多了,这种时候,轻易不会有人想跟着你一起疯。” 我咬咬嘴唇,心一横,上前几步,站在了柳伏城的面前,仰脸看他道:“那你呢?你愿意吗?” “凭什么?”柳伏城不止一次这样问我,“小白,你把我柳伏城当什么了?是供你呼来喝去随便差遣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说道:“我不是随便差遣你啊,只是……是你自己选的弟马,你真能不管?” “你就不怕我在外面为非作歹,坏了你的修行?” “几天不见,倒是学会威胁我了,小白,你可真有本事。”柳伏城不咸不淡道。 我轻笑:“我不仅会威胁你,也会讨好你啊。” 说着,我垫脚,伸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说道:“柳伏城,如果我选择百分百的信任你,那你会拼尽全力维护住我这百分百的信任吗?” “小白,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是百分百。”柳伏城轻抚着我的头发说道,“但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你对我是真心实意,还是虚心假意,并且更可怕的是,我现在似乎更倾向于后者。”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比如现在,我明明知道你来。是为了让我帮你去解决凤家的事情,我也极其不愿意插手你们这堆烂摊子,可我却又看不得你失望,甚至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你会帮我吗?”我问。 他摇头:“不会,并且,我更不会让你再有用这件事情来威胁我的机会。” 说完,他一把搂住我的腰,直接带着我朝着学校的方向而去。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宿舍里没有人,估计在外面还没回来,柳伏城松开我,阳台那边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他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好好待在学校念书,其他的事情不要管,也别去玉龙山找我,我不会再心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脚下一顿,我就那么握着他的手好一会儿,然后松开,开始解上衣扣子。 他有些不解的转身,一愣,眼神跟着我的手一起往下。 我当时脸烧的通红,但也明白,我只有这条路可选。 有些事情不豁出去,终究是无法跳出那个困兽之圈的。 柳伏城忽然上前,一手按住我的手,厉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疯了不成?” “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吗?”我问。 “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姓凤的?”柳伏城反问我,“据我所知,你跟她并不熟。” 我很认真的点头道:“柳伏城,我是真的想救她,才会来求你。” “那如果今天出现的不是我,而是白子末呢?”柳伏城质问我,“你也会做出这样的牺牲来寻求他的帮助吗?” 我不怕死的承认:“对,只要他能帮我救人,我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掐住了,柳伏城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冷声道:“小白,你找死!”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继续刺激他,“毕竟这凤家来头这么大,你们谁也不敢得罪,能在这种情况下为我出头的,必定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柳伏城气愤道:“这一次帮了。下一次呢?下一次你再遇到类似困难的时候,你找谁?”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让他更加气急败坏:“所以,熟了的果子我不摘,终究会有人摘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继续咬牙隐忍,他被我气得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好,小白,你有种,这是你逼我的!” 他一把将我捞起来,压到床上,低头来吻我。 我闭着眼睛,心里紧张的要死,就在他要吻下来的时候,忽然就松开了我。 我一惊,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改变主意? 到嘴的鸭子要飞了? 却没想到柳伏城迅速的将我的扣子扣好,又搂起我出了学校的门,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区上了楼。 他直接将我带进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将我一把扔在主卧的床上。 当他再次压上来的时候,我赶紧说道:“柳伏城,过了今晚我就真正变成你的女人了,你得帮我救凤灵犀。也得帮我把我奶奶从七门里面捞出来。” “我有别的选择吗?”他问。 我摇头:“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总有人能做得到,那我也不指望你……唔……” …… 奶奶说了,如果我想要选择离开七门,还有机会,而柳伏城就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不管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认了。 我不求别的,只求他能护着我,保护我奶奶的安全,足以。 话说的越狠,所要承受的暴风雨就越烈。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委身于一个男人,更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一条蛇。 …… 一直到后半夜,柳伏城终于消停了下来,一手将我搂在怀里,我困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他低头吻了吻我汗湿的额头,轻声叹道:“小白,你知道吗,从古墓出来之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欣喜若狂,两千多年了,终于,我又等到了你。”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会成为我柳伏城的女人,我会护着你,亦如当年,我护着你整个家族一般……” 我当时困得已经神游天外了,后面他嘀嘀咕咕说了很多,我根本就没听进脑子里面去,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因为生物钟我醒来,睁眼看到躺在身边的柳伏城的时候,还懵了一下。 转而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缩在他怀里都不敢随便动了,生怕惊醒他。 太尴尬了。 “醒了?”柳伏城忽然出声,眼都没睁,问道。 我小声嗯了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又说道:“以后就搬过来住吧。” “不要。”我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他也不恼,慢条斯理道:“凤家的事情不想管了?还是你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跟你同学住在一起,不会吓到甚至是连累她们?” 42、是你自作多情了 既然已经选择跟柳伏城在一起了,那我便已经做好了与白子末以及七门相对立的心理准备,自己的未婚妻跟了别人,这是奇耻大辱,白子末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不能怪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对白子末也失望了。 是他将我推出来的,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们改变了战略,要让我待在柳伏城的身边,慢慢成长起来,等待他们找到机会,拿下柳伏城。 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对自己未婚妻说的话吗?我没有感情,没有尊严的吗? 明明知道柳伏城对我的觊觎之心,还亲手将我推过去,算他白子末有种。 可以说,最近两个月,他白子末以及七门的所作所为,凉透了我的心,在我危难之际,一次次的将我推出来就算了,还禁锢了我奶奶,以此来要挟我,即便他用什么未婚妻,什么七门当家祖母的噱头来哄我,我也不可能再动心了。 要下地狱,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转而看向柳伏城,问道:“只要你帮我救凤灵犀,我就听你的话。” “我本不想参与这件事,毕竟这个凤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柳伏城侧过身来。一手撑住自己的脸颊,一手卷着我鬓角的碎发,暧昧道,“但现在既然你已经真正成为我的女人了,为你惹一身骚,我也心甘情愿。” 我红了红脸,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说道:“我听奶奶说,凤灵犀所在的家族,很可能是三门彩传人的一支。她不支持我去救凤灵犀,害怕挑起三门与七门之间的纷争,柳伏城,你怕吗?” “我怕什么?”柳伏城反问我。 “如果凤灵犀的家族真的是三门彩传人的一支,你要是插手,那就更复杂了。”我担心道,“八门内斗是一对一的较量,但如果一个外人挑战其中一门的话,难保他们不会抱成一团,一致对你。” 柳伏城笑了起来:“是啊,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 “你还笑!”我伸手捶了他胸口一下,懊恼道,“这事我自己出面,你让灰永刚给我打下手,我顶着七门的名义去救人,尽量不连累你。” 柳伏城扯了扯嘴角道:“还真是替我着想,你这是在心疼维护我吗?” 我啐了他一口,半真半假道:“才不是,我是在替我自己着想。我刚刚傍上你这么个靠山,要是你倒了,压着我了怎么办?” “嘴硬。”柳伏城勾了一下我的鼻头,说道,“不用打着别人的旗号,我就是你最硬的靠山,我的女人,不需要别人来保护。” 那一刻,我忽然就被柳伏城迷住了,他光着上半身,眼神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句说的都是那么有力,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刻,心里面都一定会软软的。 柳伏城先我回过神来,说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八大古老职业,现如今没有灭绝,微微有些势力的,七门算是翘楚,这个三门在百年前遭遇了一次重创,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觉得七门想要吞并三门的心,要远比帮助三门的心更甚,你说是不是?” “谁不想一家独大呢?”我说道。 柳伏城点头:“从你接触那凤灵犀的时候,我便对她的身世背景做了一系列的调查,但关于她的公开资料少之又少,几乎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你为什么就看出她与别人不一样?还那么确定的来警告我?”我问。 “因为我能看到你所看不到的东西。”柳伏城摸了摸我眼角,道,“你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但这取决于对方的道行以及你所处的环境,你的阴阳眼并未打开,如果你有一定的法力之后,从一开始,你就会发现凤灵犀的身上,含着一股不正常的红光。”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的眼睛,奶奶说过,我们家从事纸扎行业由来已久,家族遗传阴阳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我毕竟没什么道行,真的没有从凤灵犀身上看到什么,不解道:“红光代表什么?” “血气。”柳伏城解释道,“你这个学姐,不简单啊。” 我摇头:“不,不简单的不是凤灵犀,而是她奶奶,那个老妖婆马上都一百岁了,脸皮子比我都紧致,媚眼如丝的,染个头发出街,估计能迷倒一大堆年轻男孩子。” “还有他们家很奇怪,嫁过去的女人,毕生事业就是生孩子,关键是生出来十个,最起码八九个都会夭折掉,凤灵犀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才接近我,试图反抗。” “却没想到我是个不中用的,没能帮到她,反而把她给害了。” 一说到凤灵犀我就痛心。总觉得如果不是我掺和进去的话,她就不会遭此大难。 “更奇怪的是,我明明跟凤灵犀去过她老家,走的一样的路,可今天我单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障眼法屏蔽了我的视线,柳伏城,要不,你跟我在一起过去那边看看吧?”我央求道。 “那是一个平行空间。”柳伏城说道,“废弃火车道前面的地标之下,被他们设置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他们就生活在那里,如今出了事,更加会加大保密力度,想要强行进入,怕是有点难。”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家在那儿?” 柳伏城但笑不语,我一下子领会过来:“你……昨天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 柳伏城没有否认,只是笑,我顿时开始生闷气:“你是跟着我看我的笑话吧?看我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还被人家司机栽了来回两拨钱,心里是不是很爽快?” “还有,我在玉龙山下站了一个多小时,你都没理我,看到我吃瘪受罪,是不是很解气?” 柳伏城将我的拳头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有些小得意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是想看看。你最终到底会不会选择我。”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坦然,脱口而出道:“那如果我当时没有去玉龙山呢?” 他不语,我继续刺激他道:“去了玉龙山,我又没说一定是去找你,我只是想逼一逼白子末留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露面罢了,是你自作多情了。” “是我自作多情?”柳伏城明显生气了,一个翻身上来,吓得我赶紧认怂,“说了玩的说了玩的,我好累,今天早上还有课,你放过我好不好?” 柳伏城狠狠的啄了我一口,逼问道:“告诉我,去玉龙山到底是找谁?当时你最想见到的是谁?” “是你是你,我就是去找你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白菲菲能屈能伸,哼! 柳伏城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不闹我了,我趁势说道:“那凤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找突破口?” 他坐起身来,拉开一旁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只桃红色的绣帕,绣帕上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打开绣帕,里面包裹着一只小巧的珍珠耳坠,珍珠耳坠的表面裹着一层黄金掐丝,仔细看,能分辨出那黄金掐丝是一只凤凰的图案。 “你今天再跑一趟,将这只耳坠放在那个地标上。然后立刻回学校就行。”柳伏城交代道。 我接过那方绣帕和那只耳坠,问道:“这两样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真的能帮我们救人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柳伏城说道。 我点点头,将东西收起来,然后起床穿衣服,今早只有两节课,上完了就去送东西。 下午回到学校,就进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八点钟才从实验室里出来,我们一个宿舍都累趴了。 三个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往小吃街去,准备觅食填饱肚子,可刚走到学校门口,远远的,我便看到路对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 第一眼看过去,我就觉得这个人熟悉,等他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才猛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凤灵犀的父亲吗? 他走得很快,直冲着我而来,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赶紧和李文星和田心楠说我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让她们自己去吃。 她们前脚离开,后脚,凤父已经走到了我面前,眼睛盯着李文星和田心楠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正眼对上我。 那种无形的压迫让我害怕起来,柳伏城说的果然不错,我一脚踏进这个漩涡,身边的人越亲近,就越危险。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别人,看来柳伏城为我考虑的还是更周到,我得搬出去住。 凤父眼神转向我,抬起手,手中,赫然就是我之前送去地标的绣帕和耳坠。 凤父将耳坠提起来,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白姑娘,这耳坠你是从何而来?” 我装傻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来历。” 凤父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了:“不是你的东西,那为什么会是你送去地标,白姑娘,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警告你,我们凤家的事情,你少掺和。” “我也不问你耳坠的来历了,我这次来,只有一个要求,把另一只耳坠拿出来。” 我哪来的另一只耳坠?柳伏城就只给了我一只好吗? 但我却不能表现出来,镇定道:“你说拿就拿?凭什么?” 凤父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微微的杀气,很能震慑住人:“这是我们凤家的东西。你无意间得到了,理应归还,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了你,想要多少报酬,你尽管开价。”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放了凤灵犀。”我想都没想说道。 救凤灵犀才是我们最终额目的,其他的,都可以暂缓。 凤父立刻拒绝:“灵犀生了重病,近期不能见人。你可以提别的任何要求。” “凤灵犀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忍心看着她痛苦?”我冲他吼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见凤灵犀!否则,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我话音刚落,就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摸,就只摸到一根丝线。 那根线很细很细,却很有韧性,一端悄无声息的缠上了我的脖子。另一端却牵在凤父的手里,这根丝线,竟然是他的武器。 他微微抬手,一下子将丝线拉直,脖子上传来轻微的痛,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凤父拧着眉头逼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另一只耳坠在哪里,不老实,信不信我让你脑袋搬家?” 我却毫不退怯:“有本事你就手上带点力,直接把我脑袋给端了,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帮我把你们的老巢给端了!” 凤父咬牙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插手我们凤家的事情,灵犀不懂事,对她的惩罚本就是她该受的,而你越是这样咄咄逼人,她受的罪只会更多。” “白菲菲,我知道你的背景复杂,咱们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我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大动干戈,到时候你便是罪人!” “呵,你这是在拿七门来压我吗?”我嗤笑一声道,“那你是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入过七门,从来就不是七门的一份子这件事情吗?” 凤父手上猛地用力,狞笑道:“那正好,既然你不是七门中人,自己屡次送上门来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手上一用力,我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可下一刻,我只感觉脖子上猛地一弹,丝线就那么断了,凤父脚下不稳,连连后退,脸色立刻变得不好起来,显然是被反噬了。 柳伏城站在了我的身侧,帮我拿掉脖子上残存的丝线。冲着凤父说道:“想要耳坠,让凤凌娟亲自来找我柳伏城拿,再敢对我的人出手不逊,小心你们的脑袋!” 凤父盯着柳伏城看了好一会儿,显然不知道柳伏城是什么来头,最后就那么转身离开了。 我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道:“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他说不定真的要我的命。” “他不敢。”柳伏城自信道。 我摸着脖子问道:“那个什么凤凌娟的,就是凤灵犀的奶奶吗?你认识她?” 柳伏城看着我,眼神却透过我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推了他一下,说道:“喂,走什么神呢?” “回忆起一些往事来罢了。”柳川南说道,“三门彩这个行业囊括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人员,往前推几百年,酒楼茶肆、妓院街头,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些人靠着自身的才艺,博得众人的喜爱,以此来营生。正因为杂,所以内部矛盾才异常的多,从古至今分分合合无数次,其中有些人与我也是打过交道的。” “一百多年前,军阀混乱的年代,因为一场争风吃醋,几乎让整个三门在这个世界上灭迹,如果三门再一次东山再起,首先要做的,便是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我恍然大悟,开始理解为什么凤家那么排外,明白凤灵犀为什么在学校几乎从来都不交朋友,因为他们怕。 他们只属于三门彩传人的一支,还没有足够强大到吞并其他支,正在养精蓄锐的时期,为了强大,为了繁衍,他们会利用一些非人的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力量不向外流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很显然,凤灵犀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想从中脱离出来,可是,凤家宁愿让她去死,也不会冒险放她自由的。 她就像是牢笼里的一只金丝雀,是凤家从诸多孩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她承载着凤家的希望,可是这个希望要变成肥皂泡了,凤家当然气急败坏。 想到这儿,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了,忍不住问柳伏城:“你说,我想救凤灵犀,到底是对还是错?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凤灵犀怎样,直接关乎到这个家族存亡大事,我是不是不该横插一杠?” 柳伏城低头看着我说道:“你没办法冷静的去做选择不是吗?不管凤灵犀的家族怎样,不管凤灵犀接近你的目的如何,你现在都是赶鸭子上架,必须一路走到底,否则,凤灵犀将会成为你心口上的一道坎,永远也过不去,不是吗?” 我重重的点头:“对,我过不了自己心上的那道坎,一闭上眼睛,我就能回想起她最后向我求救的样子,柳伏城,你告诉我,我的选择没有错,对不对?” “你这颗想要救人的心从来不会有错。”柳伏城安抚道,“只是要看你怎样去救罢了。” 我茫然道:“是啊,接下去我该怎么做?我可没有另一只耳坠再去给他们下饵了。” 柳伏城笑道:“另一只耳坠我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想要拿到,没那么容易,必须你自己去跑一趟。”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去哪?找谁要?柳伏城你赶快告诉我,我现在就去。” 凤灵犀现在正遭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我不敢想,凤父这次无功而返,一再的刺激只会让事情变得雪上加霜,我怕梦中的情景会变成现实。 43、武夫! 柳伏城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耳坠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这只耳坠跟上次他给我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只上面的掐丝凤凰是银丝的,上一次是金丝的。 我端详了好一会儿,问道:“这只跟上一次的那一只是一套的,还是一个系列的?” “算是一个系列吧。”柳伏城说道,“这两套耳坠属于一对亲姐妹,因为姐妹情深而互相交换了一只耳坠,可以说这两对耳坠是她们之间姐妹情深的见证,却没想到后来两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导致双方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柳伏城说到这儿,不禁唏嘘,转而看向我说道:“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拿着耳坠去找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帮你救凤灵犀。” 我想了想,疑惑道:“柳伏城,既然你认识这对姐妹花,那由你出面去谈不是更好?” 柳伏城低头问我:“怎么,害怕?” “为了救人,不怕。”我说道。 “是啊,不用怕,有我在你背后支持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柳伏城说道,“小白,勇敢的往前冲吧。” …… 我揣着那枚耳坠到达长桥镇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从镇上坐牛车一路往西,在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片大山脚下站住,看着东边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回想着柳伏城交代我的话。 在山脚下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处地标,这个地标让我想起了凤灵犀老家那个地标。 我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三枚五帝钱,合在手心里念念有词,然后往前一抛,三枚五帝钱直挺挺的站在了地标顶上,过了十几秒,五帝钱凭空消失。 紧接着。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跟我走吧。” 我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那是一个血红色鬼首面具,乍一对上真的被吓了一跳。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的,一听就是练过的,基本功很扎实,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脚上踏着黑色的布靴,让人感觉他不像是现代人似的。 他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上去,站起来之后我才发现,刚才眼前的一大片树林不见了,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 男人一路将我带进庄园正中央的一处大厅,对我说道:“请稍等片刻。” 我点头,他便离开了,我站在空旷的大厅中,看着三面墙壁上密密麻麻扣着的各种各样的脸谱,心里面莫名的一阵发慌。 总觉得那些脸谱后面好像都隐藏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似的。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再去看那些脸谱,两只手交握在小腹前,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等着。 就这样站了足有十多分钟,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就看到之前那个青衫男子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了进来。 老奶奶看起来的确是上了年纪,但脸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脚下的步子稳稳当当,根本不需要搀扶。 她跨步进来,在离我两米远距离的位置站定,眼神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我。 而我的视线却盯着她耳朵上的一对耳坠看,那是一对珍珠耳坠,一金一银的掐丝凤凰图案,与柳伏城曾经给我的那一对一模一样。 看到这对耳坠的时候,我便明白,柳伏城说的是真的,我找对人了。 我冲着女人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大奶奶。” 柳伏城告诉过我,这个女人叫做凤凌仙,我见到之后,直接叫大奶奶就行。 女人微微一愣,又忍不住绕着我打量了一圈,这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那三枚五帝钱又是谁给你的?” “您的一位故人。”我说着,又将柳伏城给我的那枚掐丝银凤耳坠拿出来,双手捧着递上前去,“他还让我将这个交给大奶奶,说大奶奶看到这个,一定会帮我的。” 凤凌仙在看到那枚耳坠的时候,脸色顿时一滞,眼神里一扫而过的阴冷被我看在眼里,她缓缓抬起手,将耳坠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旁边青衫男子温声提醒了一下:“太奶奶。” 凤凌仙这才回过神来,几步跨到主位上,一撩袍角往太师椅上一座,那飒爽英姿,哪像个老太婆的样子。 青衫男子手轻轻一摆,外面立刻有人端着茶水进来,凤凌仙握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对我说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冲着她微微一鞠躬,谦卑道:“求大奶奶救人,此人名叫凤灵犀,是我的学姐,被人控制,命在旦夕。” “凤?”凤凌仙问道,“据我所知,你是七门白家人?” 我点头:“我暂时未入七门,但家人身处七门之中。” “你觉得你不是?”凤凌仙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可能不是!丫头,你知道你今儿个站在我的地盘上,代表着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大奶奶能救凤灵犀的命,所以我便站在了这里。” “够胆。”凤凌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一旁站着的青衫男子的。男子不着痕迹的颔首,凤凌仙又说道,“但这人我没能力去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你哪儿来还哪儿去,就当从来没来过这儿,青帆,送客。” 我赶紧说道:“大奶奶果真是没能力救,还是心里怕,怕再见到某位故人,再输一次?” 啪! 凤凌仙一掌拍在手边的八仙桌上,震得八仙桌像是要散架子似的,上面摆着的茶碗却已经碎了一片,茶水滴滴往下滚落。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奶奶就真的甘心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一辈子了吗?那恕我眼拙,真的找错了人。” 说完,我转身就走,凤凌仙一声厉喝:“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看向她,浅笑慢语:“大奶奶还有何指教?” “你到底代表谁?”凤凌仙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白菲菲,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代表七门,还是代表……” “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坚定道,“大奶奶,趴在河底千年的王八还会想着翻个身晒晒太阳呢,咱可不能连只王八都不如吧?” 凤凌仙被我气得瞪眼睛,咬牙道:“武夫!你这鲁莽性子简直得你们白家老祖宗的真传!” 我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凤凌仙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武夫? 我鲁莽,跟我们白家老祖宗又有什么关系? 凤青帆这时候开了口,说道:“白姑娘莫急。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凤灵犀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又遭何大难了?” 我便说道:“凤灵犀是我们江城大学戏曲专业的高材生,出身戏曲世家,一家人都是研究这方面的,特别是她的奶奶……凤凌娟……媚骨天成,对她的影响很深……” 啪! 又是一巴掌,八仙桌摇摇欲坠。 凤凌娟果然是凤凌仙的逆鳞,听不得,夸不得。 凤青帆接着问道:“这个凤灵犀果真戏曲造诣那么高?” “当然。”我说道,“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在台上都是一等一的,我有幸看过一次她的表演,瞬间被她吸引住,数年无法忘怀。” 凤青帆两眼不自觉的就亮了起来,似乎对凤灵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转而看向凤凌仙说道:“太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咱们……” “不救!”凤凌仙断然拒绝,“人家的家事,我们没有理由横插一杠,白姑娘,身在七门,这种时候站出来挑事,是不是有些不齿?” 我笑道:“大奶奶,我早就说过,我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自己,我也不是在挑事,是真心实意求大奶奶帮我救人,大恩大德,我白菲菲铭记在心。” 凤凌仙犹豫了,凤青帆走上前去,小声说道:“太奶奶,您总说,祸不及三代,不是吗?” 凤凌仙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不救!孩子犯了错,大人带回去请家法立规矩,这是人之常情,咱们插手,师出无名。” “不是简单的教育孩子。”我说道,“在凤灵犀前后,他们家一共夭折了五六个孩子,只有凤灵犀活了下来,被凤凌娟捧在手心里悉心教导长大,如果不是凤灵犀向我求救。企图揭开什么秘密,她不会被关起来。” “更重要的是,就在前不久,她又一个弟弟出生了。” 凤凌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问我:“夭折了五六个?还在生?” “对,不仅仅是凤灵犀这一代,就是她父辈那一代,也夭折了很多。”我说道,“大奶奶,据我所知,再过不久,就是凤凌娟的百岁寿诞了呢,百岁老人,鹤发童颜,皮肤堪比豆蔻少女,羡煞旁人。” “百岁?”凤凌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她凤凌娟是在过第多少个百岁寿诞?” 凤青帆看着我说道:“白姑娘,你被骗了。” 我也不否认:“对,我被骗了,但,她为什么要骗大家呢?” 凤凌仙的笑戛然而止,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但眼神却是透过我,像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就那样坐着,像是一座雕塑一般,足有三分钟,她猛地抬手,扯下右耳朵上戴着的银凤耳坠。狠狠地扔在地上,骂道:“贱人!” 我继续说道:“同样姓凤,我只怕有人事情做得太荒唐,反倒连累了大奶奶,污了大奶奶的清名不是?” 凤凌仙被我戳中痛处,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的:“这个贱人,害惨了三门,还想再来一次,釜底抽薪吗?” “她做梦!”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果然,姓凤的这一群人是属于三门的,凤凌仙这一支就是奶奶嘴里面说的,三门的残余,而凤凌娟是她的妹妹。 凤凌仙可以不救凤灵犀,但绝不可能纵容凤凌娟顶着三门的名头为非作歹,她在这长桥镇龟缩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凤凌仙必定会管凤凌娟,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拉凤灵犀一把。 但凤凌仙不会把凤灵犀放在眼里,甚至因为恨屋及乌,因为不喜凤凌娟,而迁怒于她的后代凤灵犀。 我转而将实现转向一旁的凤青帆,这个戴着鬼首面具的男子,一直陪在凤凌仙的身边,看来是很得凤凌仙宠爱的后辈,或许,他能帮一帮凤灵犀也未可知。 我这边正想着,凤凌仙忽然吩咐道:“青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咱们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辞,太奶奶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出去打探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凤青帆连忙应下:“太奶奶您放心吧,青帆一定完成任务。” …… 从长桥镇出来,有人开车过来,凤青帆领着我上了车,一起坐在了后面。 车子缓缓的开了起来,一开始大家都沉默着,我正愁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的时候,凤青帆却开了口:“白姑娘,能跟我说说凤灵犀吗?她长什么样?是唱花旦的,还是唱青衣的?会耍花枪吗?功力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我整个人呆若木鸡,顿时更觉得尴尬:“那个……我……我不懂这些,我和她交好,并不是因为戏曲。” “哦,这样啊。”凤青帆顿时有些失望,“真是可惜了。” 我问:“可惜什么?” 凤青帆叹了口气,说道:“白姑娘,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跟你说太多,毕竟你是七门中人,咱们三门与七门虽然同属八门嫡系,以前也曾亲如一家,但终究今时不同往日了。” “只不过,我听说白姑娘是不一样的,白姑娘身后有人,是吗?” 凤青帆探究的眼神让我瞬间明白,他是期待的。 我身后是谁?柳伏城。 如果没有柳伏城这层关系的话。不管我磨破嘴皮子,凤凌仙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他们是看在了柳伏城的面子上,才肯出手的。 如此这般的信任,这就说明,他们对柳伏城的了解是很深的,我忍不住想要从凤青帆这儿探出点什么,便反问道:“我身后有没有这个人,对于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很大。”凤青帆说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白姑娘屈居七门之下,心无怨言吗?” 屈居? 这个词再一次震惊到了我,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入七门都不够格吧,怎么能说是屈居? 凤青帆继续说道:“如果我是白姑娘的话,也定然坚持不入七门,另立门户是大势所趋。” “另立门户?我?”我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这是在打趣我吧?” 凤青帆诧异道:“难道白姑娘不就是在这样做吗?” 我当时脑袋里面百转千回。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凤青帆的话,但是慢慢的,我似乎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凤凌仙是看在柳伏城的面子上才帮我的,他们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了然于胸,相当信任,可是柳伏城却不愿自己亲自前来,为什么? 之前我问过柳伏城,他只叫我别怕,让我往前冲,我当时理解不了他话里面的含义,现在却明白了。 柳伏城是想要将我推出来,自立门户。 想到这里,我浑身都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起来,柳伏城这是下的哪步棋啊?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上便被贴上了七门的标签,虽然奶奶不让我碰纸扎术,未入七门,但这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柳伏城现在却要将我推出来,另立门户,这是让我公然向七门挑战不是吗? 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啊,可是我却傻乎乎的真的站在了火坑之中,更关键的是,火坑边缘还真的有一双双眼睛盯着我,朝着火坑里面添柴添火。 我忽然就有点怕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往下走,可我有退路吗? 我没有。 我是被白子末推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我收回去,我只能依附于柳伏城,但柳伏城的步调却又太大太猛。 凤青帆期待的看着我,眼神在我的无措之中,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我知道我不能让他彻底失望,至少得救了凤灵犀再说。 所以我瞬间收起一切不安的心思,从容道:“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大张旗鼓,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一切,还得三门各位鼎力相助,共赢是我们的终极目标不是?” “对,共赢。”凤青帆立刻应道,“这个机会,太奶奶等了上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白姑娘,如果可以的,我想见一见……” 凤青帆的话还没有说完,车子猛地一个颠簸,颠的我俩离了车座,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一丝血气在车厢里面弥漫开来,前面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整个身体耷拉着,鲜血顺着方向盘,滴滴答答的直往下面掉…… 44、匕首还在吗? 司机死了,一条白绫穿透了车前窗,扎进了他的脑袋里,一招毙命,我们甚至都没看到来者是谁。 在我们一愣神的空隙里,车厢里面已经暗了下来,透过车窗看不到外面,白乎乎的一片,我伸手推了推车门,发现车门根本推不开。 有人从外面将整辆车控制了起来,一条条白绫覆盖住了整辆车子,看到这些白绫,其实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凤凌娟。 我坐在车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身旁坐着凤青帆,我总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让他看了笑话去。 我强装镇定道:“看来有人根本不想让你我合作。” 我看不到凤青帆鬼面下面的表情,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阴鸷,他盯着车窗上的那些白绫,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侧的车窗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吓了我一跳,转眼看去,正好看到一截白绫正对着车窗,又是狠狠地一撞。 这一撞,车窗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周边碎成了蜘蛛网似的,那条白绫直冲着我胸口而来,一旁的凤青帆一把将我推倒,青衫袖子里甩出一条青色绸缎,一下子与那条白绫绞在了一起。 那白绫瞬间分裂成十几条,像只八爪鱼似的又裹了上来,将青色绸缎包裹的密不透风。 我以为凤青帆会输。却没想到下一刻,我的眼前一片血红,有什么咿咿呀呀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面响起,一张张狰狞的血色鬼面直往我眼底里面刺进来,那种整个脑袋都膨胀起来的感觉很不好。 但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有人用力的在摇我:“白姑娘,白姑娘?” 我慢慢的清醒过来,凤青帆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他问道:“白姑娘你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 转而看向车窗,那一片白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车窗上一个圆圆的洞。 凤青帆果然有两下子。怪不得凤凌仙器重他,敢让他跟我一起出来办事。 转眼对上他的鬼面,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憷,指了指鬼面问他:“你这个鬼面一直就这样戴着吗?不拿下来吗?” “不拿。”凤青帆说道,“太奶奶说这是我抓周的时候,自己抓到的,就得一直戴着。” 我张嘴便问道:“那你洗脸怎么办?” 问完了才觉得有些尴尬,凤青帆也没有回答我,为了缓解尴尬,我赶紧转移话题:“这个鬼面跟你的修炼也有关系吧?” 他点头:“鬼面戏法不是谁都可以修炼,太奶奶说,我是近两千年来的唯一一个,所以,这张鬼面对我很重要。” “挺好的。”我由衷道,转而指着前面的司机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凤青帆沉吟一声说道:“消息走漏的这么快,很显然在你动身之前,他们便已经盯上你了,我们退无可退。” 我赞同道:“我现在更加担心凤灵犀。” 正说着,有人敲车窗,是来找凤青帆的:“事情有变,大奶奶让公子先回去。” 我皱了皱眉头。凤青帆无奈道:“白姑娘,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我只得下车,没想到刚请来救兵就出事,真是出师不利。 我目送着车子离开,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去,等见了柳伏城,商量了再说。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打车刚回到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白子末,他也看到了我,冲我招招手。 这个时候其实我并不希望与他见面,毕竟我已经跟了柳伏城。 我走过去,白子末先开的口,说道:“刚想给你打电话让你出来,没想到就在门口遇到了,菲菲,前几天你找过我?” 我点点头,道:“恩,有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我听奶奶说你出去办事去了。” “对,今天一早刚赶回去,又被遣出来找你。”白子末说着,拿出一个请柬递给我说道,“这周末跟我一起去参加一个寿宴吧?” 我接过请柬,打开,当看到请柬上寿星的名讳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寿星有两个,百岁凤凌娟,新生凤灵起。 不用问,这个凤灵起应该就是凤灵犀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 我怎么也没想到凤凌娟会大张旗鼓的给七门发请柬,之前她们不是很低调吗? 但是转念一想,凤凌娟这一招真是高啊。 我这边去凤凌仙那儿搬救兵,只代表我自己,而她给七门发了请柬,便是将这趟水搅浑了,生生的把三门和七门同时拉下了水。 如果我这个时候再行动的话,就算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相信我代表的不是七门。 而刚才车上发生的一切,目的就在于截住我和凤青帆,白子末在这儿等着我,我相信,凤凌仙那儿应该也是收到了请柬。 不得不说,凤凌娟的胆子够大,水越混,大家做起事情来越是束手束脚,她这么做不仅仅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挑战凤凌仙。 三门,最终是由凤凌仙主导,还是由她凤凌娟后来居上,还没有定论。 白子末看我不说话,问道:“菲菲,你怎么了?” “这个凤凌娟的身份,白爷爷应该跟你说了吧?”我问。 白子末点头:“我们一直知道她的存在,论资排辈,老三门是长于七门的,虽然他们中途没落了,但既然人家请了,这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 “好,那我周末跟你一起去。”不管这趟水怎么混,不管凤凌仙那边到底去不去,我都得想办法救一救凤灵犀,所以我必须去。 白子末却说道:“我来之前去看望了白奶奶,她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眼看着就周末了。我帮你请了假,咱们一起回去吧。” “我奶奶怎么了?”我立刻担心起来,“昨天给她打电话她也没说哪里不舒服啊。” 白子末摇头:“我就看她气色不大好。” 我便回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白子末回去。 店铺的门关着,奶奶在后屋里躺着,看到我回来很是诧异:“菲菲你不上课,跑回家来干嘛?” “是我去接菲菲回来的,您身体不舒服,让她陪您几天。”白子末说道。 我心疼道:“奶奶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人老了,哪能没有一点小病小痛的,不打紧。”奶奶挣扎着坐了起来,刚刚一动,鼻尖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靠在床头,说道,“前几天太热,我贪凉,井水冲澡受了点风寒罢了,菲菲你这快要毕业了,学习重要,在家住一晚就回学校去。” 我张口刚想说话,白子末却说道:“这周末菲菲要跟我一起出趟门,暂且就不要让她回学校了。” 奶奶脸色变了变,然后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又聊了一会,白子末离开,我端来热水给奶奶喂药,奶奶摇头:“我这病不用吃药,过几天自己就能好,菲菲啊,你到底还是没听奶奶的话,沾染了凤家的事情,是不是?” “奶奶,这件事情我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我。”我想直接掐断话头,不想奶奶为我费心。 奶奶摇头:“咱们白家终究谁也逃不掉,既然已经把你搅进来了,菲菲,奶奶就只能给你一个忠告,那就是,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立场一定要坚定,懂吗?” 我咬着嘴唇不敢接奶奶的话,因为我不知道她让我坚定的是哪一方。 我已经跟了柳伏城,要坚定,必定也是柳伏城,但奶奶身在七门,她应该是希望我坚定的选择白子末的吧? 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手指顺着我的额头慢慢下滑到两眉之间,最终停在了印堂上:“命宫红光一片,疾厄宫发暗,暗中却又有一丝红光流窜,菲菲,你最近动情了?” 我一愣,眼神闪烁,不敢正对奶奶。 奶奶叹了口气,又问:“那人不是子末,是吗?” 我知道瞒不过奶奶,便点了头。 “也好。”奶奶破天荒的没有发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句,“也好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感叹,总觉得这声感叹中带着无尽的不甘似的。 我抱歉道:“奶奶,对不起,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孙女儿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样选择才是对的。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 “奶奶也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奶奶说道,“只要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行。” 不后悔吗? 我不知道,因为还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但至少眼下,我不后悔。 奶奶靠在床头,沉默了许久,我陪在床边,心里乱七八糟,直到奶奶气喘吁吁的从床里面端出那个红漆木匣子,一道一道机关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黑面牛皮纸本子,交给我,说道:“这个给你。” 我看着那本子,惊讶道:“这……” 这是奶奶的笔记本,每次她出活回来之后,就会拿出这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年幼的时候,我曾好奇的凑过去,想要看看她在做什么,那时候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奶奶都不愿意让我看一眼这笔记本。 没想到今天奶奶却把这笔记本亲手交给了我。她说道:“这本牛皮纸笔记本,是从我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里面记载着从古至今,我们白家所有亲历亲用的各种术法、口诀,我以前不愿意让你碰这些,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这才接过笔记本,轻轻地抚摸着黑皮面,这东西太珍贵了,我刚想打开,奶奶的手却按在了我的手背上,又说道:“这只是下半部分,最早追溯到唐朝,还有上半部分。” “上半部分?”我问道,“上半部分还要更早吗?早到什么时候?现在在我们手里吗?” 奶奶摇头:“曾经在你爷爷手里,但你爷爷失踪之后,那上半部分也彻底消失了。” “菲菲,我们白家从事纸扎术这门,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据说技艺出神入化,但全靠上半部分所记载的术法,只是那里面的术法,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你爷爷也不能。” “我爷爷?”爷爷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奶奶说道:“我嫌少跟你提起你爷爷,当年他无故失踪,我找寻数十年未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我明白,他出事,大抵是跟上半部笔记有关。而你父母的死,也一样。” 我一把握住了奶奶的手,这大概是我父母出事之后,奶奶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我父母的死,我紧紧地盯着奶奶,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说到我父母,奶奶的眼睛里面满满的痛色:“当年是我太急了,我不该将他们推出去的,是我害了他们。” “奶奶,你别这么说,你们身处七门。本就身不由己。”我连忙安慰道。 奶奶摇头:“当年,你爷爷接到一个秘密任务,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十七年前,白老爷子得到消息,说你爷爷当年可能就是在玉龙山古墓出的事,他有意再探玉龙山古墓,是我急不可耐的将你父母推了出去,让他们跟着白二爷他们一起下墓,如果当初我再忍一忍的话,也不至于……”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无数次怀疑白二爷他们,怀疑我父母的死不简单的时候,奶奶都不让我说不让我问,不是她不想追究,而是她心中愧疚。 她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的父母,每一次我问,都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并且,她曾经将我父母推出去一次,再也不敢将我推出去了。 她怕我走上我父母的老路,怕失去我。 我伸手抱住奶奶,她身上冰凉冰凉的,虚汗早已经浸湿了后背。 “奶奶,我们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那就不必再躲。”我说道,“而我,生来便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奶奶条件反射的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情绪有些激动道:“菲菲,你不能乱用你的阳气,用一点少一点,用完了,你就没命了。” “这些话是白老爷子告诉你的,对不对?”我说道,“奶奶,你就真的那么信任白老爷子?” 奶奶不说话,我了然于胸:“你并不信任他,甚至,你比我的怀疑更甚,但你撼动不了他,只能隐忍,就比如这一次,白子末要带我出去,你心中知道他要带我去做什么,你也不想我去,但你却反抗不了。” 奶奶痛苦道:“对不起菲菲,是奶奶没用,奶奶保护不了你。” “菲菲长大了。”我看着奶奶的眼睛,坚定道,“以前是奶奶保护菲菲,现在轮到菲菲来保护奶奶了。” “奶奶你知道吗,我不怕面对白老爷子。不怕七门的任何人,因为他们不会真的把我怎样。” 奶奶摇头:“不,菲菲,白老爷子的心比海深,你斗不过他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要跟他斗。”我说道,“他通过白子末把我当做一个提线木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白子末将我推向柳伏城,他不在乎我这个人,他在乎的是我的利用价值,既然我有利用价值,他便不会轻易真的舍弃我。” 奶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也没能说出有力的反驳话语来。 我继续说道:“奶奶,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如果有可能……” “我没事。”奶奶截断我的话说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好活呢?能在七门寿终正寝,这是奶奶的心愿,菲菲,你的人生还长。不必非得绑在奶奶的身边,懂吗?” 我看着奶奶苍白的脸色,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奶奶,你一定会健康长寿,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傻孩子,人生七十古来稀,奶奶都七十多了,够本了。”奶奶搂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脑勺说道,“要是谁都长命百岁,阎王爷岂不是都要下岗了?”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甚至让我有点想哭,我不敢想象奶奶驾鹤西去的那一天,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如果她没了,我孑然一身,又要拿什么去支撑自己活下去呢? 奶奶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啊! “奶奶,咱不说这个话题,咱说点开心的。”我艰难道,“你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好不好?做你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行吗?” 奶奶失神的看着我,忽然问道:“菲菲,我上次给你的那把匕首还在吗?”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朝着我泼下来,激的我整个人瞬间凉了半截。 那把匕首,是奶奶交给我去对付柳伏城的,而我也亲眼看到,匕首扎到柳伏城身上,黑烟直冒的样子,那把匕首的确是可以伤害到柳伏城的。 柳伏城没有拿走匕首,将匕首留在了我的手里,以此求得我的安心。 奶奶这时候忽然提起匕首,想做什么? 难道她是想要回匕首吗?她会不会为了保全我,把匕首交给别人?比如白老爷子或者白子末? 那样,柳伏城岂不是很危险? 我下意识的便有些戒备的问奶奶:“奶奶,你问这个干什么?”ゐゐ 45、我做你唯一的亲人 那把匕首就在我身上,如果奶奶坚持要的话,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她。 好在奶奶说道:“那把匕首是白老爷子交给我的,当时是指望你拿来对付那条黑蛇精的,却没想到你这孩子没听我的话,既然现在你已经选择了那条黑蛇精,奶奶别的帮不了你,只能提醒你,那把匕首藏好,别再被拿回去。” 我赶紧点头:“恩,我一定藏好。” 奶奶拍拍我的背,虚弱的对我一笑,说道:“去吧,给奶奶做碗番茄鸡蛋面,好久没尝尝你的手艺了。” 我赶紧应下,去了厨房。 正忙着的时候,背后忽然起了一阵风,我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柳伏城的眼,他伸手搂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膀上,问道:“做面?” “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我伸手推他,“你赶紧走吧,被我奶奶看到不好。” 柳伏城不高兴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你不怕吗?”我反问,“整个卧龙小镇都被七门霸占着,你来这一趟,说不定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柳伏城轻笑一声,道:“哦,这么担心我?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有点做我女人的样子了。” 我真是无力吐槽:“柳伏城我没跟你说笑,你现在是我的靠山,你要是倒了,我就完了,否则我才懒得管你。” “放心,你的靠山没那么容易倒。”柳伏城不以为意道,“只是,靠山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撵不走他,便多煮了一个人的面。让他躲在厨房吃。 我把面端给奶奶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睡梦中都皱着眉头,让人心疼。 她这一辈子背负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回到厨房,坐下来跟柳伏城一起吃面,心情不太好。 柳伏城问道:“担心你奶奶?” “柳伏城,我能不能求求你,带我奶奶离开,现在就走,好吗?”我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希望他点头。 柳伏城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我说道:“小白,你奶奶走不了了。” 我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柳伏城说着站起来,伸手牵我,“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但你得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冷静。不能慌,更不能失控,能做到吗?”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面已经在扑通扑通乱跳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道:“好,我保证不失控。” 柳伏城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去奶奶的房间,奶奶还是那样睡着,跟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姿势都没有变。 我不解的看了一眼柳伏城,不明白他要让我看什么。 柳伏城走到我的身后,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只感觉一股热流瞬间钻入我的眼睛里,紧接着,我的双眼针刺般的疼痛。 我伸手去掰柳伏城的手,他却让我别动。 十几秒后,他松开了我,我只感觉眼前一片煞白,忍不住闭了眼,再睁开,周围一切都变了。 整个房间里灰蒙蒙的,空气中仿佛都含着一层粉碎的烟灰,特别是我奶奶的床上,竟然零星的散落着一些烧过的灰烬。 那些灰烬悬浮在她身体的周围,而她的身上,赫然裹着一层蜡黄色的纸衣。 那层纸衣很薄,似有似无,紧紧地贴在奶奶的身上,特别是脚上那一双船型的纸鞋,看起来特别渗人。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柳伏城一手撑住我的后腰,将我揽进怀里。 我当时浑身颤抖着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整个脑袋里面空白一片,只知道指着奶奶的身上,想告诉柳伏城我所看到的,可,眼泪在眼眶里面不停的打转,喉咙里面堵着一口痰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 下一刻,一股腥甜上涌,一口血毫无征兆的便吐了出来。 柳伏城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来,抱到西边我的卧房,将我放在床上,帮我拍背:“不是让你冷静吗?” 我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一个劲的摇头:“奶奶,我奶奶……” “这才刚刚开始。”柳伏城一边帮我拍着背,一边轻声说道,“你奶奶七十多了,再硬朗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小白,她必定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她绝对不会跟你离开,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想拖累你。”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奶奶怎么忽然就将那本笔记本交给我了,她这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啊。 我红着眼睛一把揪住了柳伏城胸前的衣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我奶奶身上那层纸衣是怎么回事?” “小白,你答应我不能失控。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柳伏城的脸也冷了下来,“你这样能解决任何事情吗?” 我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捂住嘴,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柳伏城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哭到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才拧了毛巾递给我,问道:“哭完了吗?” 我忽然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没头没脑的便往他身上挠,恨不得将他挠出血,扒开他的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他一把握住了我作乱的两只手,低吼一声:“够了,小白,冷静!” 我抽回手,捂着脸埋进腿上,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呜咽道:“柳伏城,没有了奶奶,我也不活了。”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死了,谁替她报仇?谁替你们白家上上下下,数千年来无辜死去的那些人报仇?”柳伏城反问我,“你死了,你们白家就彻底的完了!” 我怔楞的看着他,他伸手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说道:“你还有我,小白,从今以后。我做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的眼泪又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他抱着我,声音有些黯哑:“小白,心痛吗?” “记住这种痛,将来以后,你要将这种痛,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因为,曾经有人比你更痛。” 他握着我的双肩,微微推开我,让我正视他的双眼,语重心长道:“但在这之前,你要学会笑,笑着对每一个人,在你有足够能力与之抗衡之前,你得学会隐忍,懂吗?” “他们是谁?”我带着哭腔问道,“柳伏城,你告诉我,害我们白家的,到底是谁?” 柳伏城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我在他的注视下,生生的将所有泪水憋了回去,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的,至少现在不会告诉我。 因为我毫无能力,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冲着他说道:“这样。你满意吗?” 柳伏城别过脸去,叹了口气:“别笑了,比哭的还难看。” 他站了起来,我莫名的就浑身一抖,无意识的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直到抱上去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我对他的依赖,竟然到了这样深的地步。 柳伏城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小白,我不能在这儿多留,我来,除了想告诉你你奶奶的事情之外,还想交代你,凤家的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一定要刨根问底,别被有心之人压下去。” “这是你拉拢人心的好机会,错过这一次。以后,怕是难了。” …… 柳伏城离开之后,我坐在床上冷静了很久,最后回到奶奶的床边,失神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奶奶。 柳伏城注入到我眼睛里的法力早已经消失了,两个眼泡被我哭的肿成了一片,我已经看不到房间里的异样,以及奶奶身上那层薄薄的纸衣。 但我知道,那层纸衣是真实存在的,纵观整个七门,纸扎技艺能够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步的,除了那几个人,我想不到别人。 他们想要我奶奶的命啊! 我没有办法破解,奶奶自己也没有,这层窗户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奶奶挑明,她不想看到我如此伤心的模样吧? …… 奶奶睡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醒来,那时候我已经敷过好几遍眼睛,看不大出来红肿了。 奶奶精气神很差,大半夜的也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我重新给她煮了面,她勉强吃了小半碗便摇头,吃不下了。 我坐在她的脚头,陪着她说话。 说到凤家,奶奶回忆道:“关于三门那边的事情,我也是小时候听你太爷爷说过,凤家兴盛之时,势力几乎遍布朝野,曾经几代帝王都为他们的戏法所倾倒。” “但这个行业能不能受到雇主的青睐,有两个很重要的元素。一个是技艺,另一个便是那张脸,三门本是靠技法吃饭发家,可是到了数百年前,却越来越倾向于以色侍人。” “也因此,三门之类渐渐地分成了两大派,一派以凤凌仙为首,潜心研究戏法变通,另一派则是以凤凌娟为首,利用自己漂亮的脸蛋以及姣好的身材。不停地拉拢权贵,两派谁也不让谁,越走越远,直到百多年前。” “百多年前,军阀当道,有胆量的人谁都有可能揭竿而起,今日还高高在上坐着的首领,明日就可能成为阶下囚,那时候,凤凌娟跟错了人。惹来杀身之祸,一夜之间,整个三门几乎被灭门。” “数十年间,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三门的消息,就在我们都一位三门从此销声匿迹的时候,早已经失传数千年之久的鬼面戏法忽然闯入大家的视线,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恍然意识到,三门从来都没有离开这个世间。” 奶奶说到这里,精气神似乎好了一点,看着我说道:“菲菲,三门要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头:“三门内乱未平,凤凌仙和凤凌娟自己都斗得不可开交,对七门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影响吧?” “不,你不懂。”奶奶摇头,“鬼面起,三门立,神怪泣泣,九州动荡,只要鬼面戏法在,三门的盛世,指日可待。” 我皱起了眉头:“鬼面戏法真的这么厉害?” “很厉害。”奶奶说道,“据说修炼到极致,可携万鬼与天斗。” 我不由得想到了凤青帆,怪不得凤凌仙那么喜欢这个曾孙子,原来三门的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凤青帆的身上。 但很明显,凤青帆还太年轻,法力不可能达到奶奶所说的境界,否则,凤凌娟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更不会在车上对我们动手。 也难怪凤凌娟躲了这么多年,忽然高调起来,大办百岁寿宴,这是要找机会,将凤青帆直接拿下。 这场鸿门宴,凤凌仙会不会让凤青帆去,真的说不一定了。 我想的出神,奶奶叫了我两声。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就听奶奶问我:“菲菲,既然凤家的事情把你搅进去了,如果七门实在靠不住,你倒是可以想点办法,靠一靠三门。” “你太爷爷说过,我们白家对三门,到底是有点交情在的,凤凌仙应该容得下你。” “奶奶,我已经见过凤凌仙了,也见过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鬼面戏法的主人了。”我选择向奶奶坦白。 奶奶十分意外的看着我,转而明白了过来:“是那条黑蛇精为你牵线搭桥的?” 我点头,她叹道:“他果然有些道行。” …… 就那么断断续续聊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奶奶终于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一大早,白子末提着一个食盒赶了过来,食盒里面装着熬得金黄灿灿的鸡汤,他笑着对我说道:“菲菲,白奶奶气色不太好,你最近也瘦了一大圈。喝点鸡汤补补。” 虚不受补,我奶奶这样子,哪还能喝什么鸡汤呢? 但我也没有挑明,委婉道:“奶奶夜里难受的很,几乎没合眼,这会子刚睡着,等她醒了我再热给她喝吧,谢谢你啊,子末哥哥。”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白子末笑着说道。 不知道怎么的,以前他一笑起来,我便感觉如沐春风,而今天他的笑,却让我如刺在喉,忍不住试探道:“子末哥哥,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子末温柔的看着我,说道:“你说。” “你能帮我请一请大巫师吗?”我说道,“我总觉得我奶奶的病来的蹊跷,状态也不对,不像是受了风寒,倒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似的,我想请大巫师来帮着看一看,我好心安。” 说这话的时候,我眼睛一直盯着白子末,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但从头至尾,他的表情都是正常的,他说道:“真不凑巧,大巫师前两天就闭关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闭关一个月,这事你是知道的,要不,我请玄武过来帮白奶奶看一看?” 白玄武是大巫师膝下大弟子,跟着大巫师修行多年,如今也很有道行了。 我点头:“那好,那就请玄武大师哥吧,子末哥哥,谢谢你。” “对我还用说谢?”白子末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抱我。 我不着痕迹的躲了开去,喝了几口鸡汤,又聊了一会儿,白子末便先回去了。 正午时分,白子末带着白玄武登门,那时候奶奶已经醒了,看到白玄武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玄武没做声,只是盯着奶奶一个劲的看,奶奶被他看了几眼之后,在白玄武企图将一枚朱砂点在奶奶眉心的时候,忽然操起一旁的笤帚便冲着白玄武砸了过去:“看什么看,给我出去!都给我滚!” 46、鸿门宴 奶奶的情绪特别激动,活像是做了亏心事被人探究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在怕,怕被白玄武看出什么来。 奶奶身体毕竟太弱了,没两下便气喘吁吁,靠在床上不能动了,白子末赶紧将白玄武带出去,我扶着奶奶上床,小声埋怨:“是我请玄武大师哥过来帮你看看的,你干嘛要闹脾气呢?” “我就是风寒,没什么大毛病,你别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奶奶躺回床上,训斥道,“以后不准擅作主张,过完周末就回学校去。”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让她安心躺着,转身出去。 白子末正在跟白玄武说话,我走过去,问白玄武:“大师哥,我奶奶怎样?” 白玄武摇头:“对不起菲菲,可能是我法力尚浅,并未从白奶奶身上看出任何不妥。” “你看,就连玄武都看不出来,那说明白奶奶真的只是风寒罢了。”白子末说道。 白玄武犹豫了一下说道:“菲菲,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清明那会儿,白奶奶来找我师父算过一卦,卦象上显示,白奶奶……大限将至,你如果没事,就多陪陪她老人家吧。” 说完,白玄武便抬脚离开。我愣在原地,白子末都没去送白玄武,赶紧安慰我说道:“菲菲,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环,最重要的是当下。” “是啊,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环,可是,为什么还要如此为难她呢?”我喃喃道。 白子末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走上前来,搂了搂我的肩膀说道:“别怕,菲菲。你还有我。” 我看着白子末,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像是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我不知道他是隐藏的太深,还是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接下来两天,我一直都陪着奶奶,她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虚,本来苍白的脸色,也变得暗沉沉的。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根本束手无策。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与无奈的事情,大抵就是——等死。 你知道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却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甚至会让你觉得眼下过着的每一秒都是彷徨、煎熬乃至恐惧。 奶奶睡着的时候,我就待在她身边翻看她给我的笔记本,我看的很快,并没有深入,因为我试图从这本笔记本里找到与我奶奶现在类似的案例,想方设法的减轻她的痛苦。 可直到两天后,周末如期而至,我也什么都没翻到。 …… 凤家寿宴当天,一大早。白子末就开着车来接我,其实奶奶这个样子,我是一点都不想离开她的,但是她却催促着我跟白子末早点出发。 白子末也比较细心,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女孩过来照顾奶奶,女孩名叫白芍,之前在庄园住的时候,我们打过交道,比较放心。 白子末载着我出发,先去市中心买衣服买礼物,然后再开车去凤家。 凤家离江城市中心不算太远,还是之前我坐车几次走过的那条路,只是走到尽头,并没有再看到废弃的火车道以及地标,而是跟凤灵犀带我回来的时候一样。 凤家请的客人特别多,百分之九十五我都是不认识的,白子末倒是遇到了一些熟人,毕竟全都是八大行业的代表,遇到一起侃侃而谈。 而我坐在大厅里,眼睛搜寻着四周,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凤灵犀,我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她如今还好不好。 我也没有看到凤凌仙或者凤青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难道他们真的只想作壁上观,不想过来趟这趟浑水吗? 如果真的不来,那么,在众人的眼里,这代表什么? 凤凌娟本就是以三门的名义给各大门派下的请柬,如果凤凌仙不来,也不发声的话,这就代表着,三门的话事人就是她凤凌娟。 但三门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凤凌娟一道请柬竟然能请来这么多人,她何德何能? 大家都是看在她凤凌娟的面子上来贺寿的吗? 显然不是! 大家这么积极的赶过来,大多都是为了一睹失传了上千年,忽然又出现的鬼面戏法吧? 随着宾客越来越多,大厅里的宾客被引到院子里面去,院子里面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戏台上面有凤家人正在表演,刚好表演的也是变脸戏法,不少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白子末毕竟是代表七门的,七门如今在各大门派之中算是翘楚,就连我们的位置,都被安排在了戏台最前面正中央的位置。 不时的有人上前来与白子末搭话,我坐在桌旁,手里握着茶碗,抬眼看着戏台上,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面却乱糟糟的一片。 我想去找凤灵犀,如果想要救她,必须得是今天,错过了今天,之后整个三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定凤凌娟趁势而起,那凤灵犀这个不听话的后辈…… 最终我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小声跟白子末说我要去趟洗手间,一会就回来。 那个时候,正好有人过来打招呼,他便只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嘴上还是交代了一声:“今天鱼龙混杂,你别乱跑,小心被人盯上,快去快回。” 我点头:“我知道分寸。” 我出去。并不是想着要去找凤灵犀,毕竟这偌大的一片地方,想要藏个人太容易了,想找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今天凤凌娟弄了这个寿宴,并不是想挑事,她正是想用各大门派来压凤凌仙而做出这个决定的。 三门中人,谁不想拉拢修炼鬼面戏法的那一位呢?凤凌娟想彻底把控整个三门,就必须拉拢凤青帆,所以,她是最不想寿宴被搞砸的那一个。 既然不想被搞砸,那么,这一片四周必定是安排了很多维持安宁的打手的,所以我任何举动,可能都是暴露在一些人的视线之中的。 之所以出来,我是想好好的了解一下地形,根据地形分析一下凤灵犀到底会被藏在什么地方,仅此而已。 我之前跟着凤灵犀来过这儿,但是并没有到处乱走,毕竟是客人,不敢造次。 而现在,我从前院一直往后走,走了很远一段距离,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我猛地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不是凤凌娟又是谁? 我没想到这么快会遇到她,站在原地,也没打招呼,毕竟我们上次见面并不愉快。 凤凌娟倒是先开了口:“白姑娘,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我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她继续说道:“白姑娘没在前院看戏。一个人走到这后院来,是在找些什么吗?” 我实在忍受不了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开门见山道:“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扯些没用的,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见的是谁,你把凤灵犀藏到哪里去了?” “藏?”凤凌娟笑道,“灵犀是我的孙女儿,做错了事情当然要领家法,我用得着藏她吗?” “这么多天了,家法还没用完?你到底是单纯的想要以此来教育她,还是想毁了她?”我质问道。 凤凌娟笑道:“没想到我们家灵犀竟然在学校能交到白姑娘这么好的朋友,我心里很是很宽慰,听说白姑娘前些天去过一趟长桥镇,见过什么人,是吗?” “明知故问。”我恨恨道,“有话说话,没话,我要回去了,我大师兄要找我了。” 我说着,抬脚就要错过她往前走,却被凤灵犀一把抓住。 她的手冰凉刺骨,手指又细又长,很有力量,轻轻一抓,手指便陷入到我的皮肤里面去,有些疼。 她凑近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既然你这么想见到灵犀,我可以满足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别说了,我帮不上你任何的忙。”我听都不用听,便拒绝道。 凤凌娟的声调立刻冷了下来,说道:“哦?白姑娘回的这么干脆,看来也并不是特别想要见灵犀了?” 我瞪着凤凌娟,她忽然大笑了起来:“听说白姑娘三岁便与那白子末定下了娃娃亲。众所周知,白子末深受七门掌权者的喜爱,将来是要继承他爷爷的衣钵,接手整个七门的,白姑娘未来可期啊。” “三门与七门自古便如莫逆之交,也曾一起同仇敌忾过,我们三门没落至今,终将会翻身起来,七门这个老朋友,我们还想一直交下去。” 呵,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凤凌娟就是想通过我来绑住七门,而筹码便是凤灵犀。 想要绑住我和七门,我肯定是万般不情愿的,但再不情愿,我也想救凤灵犀。 便说道:“带我先去看看凤灵犀,别的事情容后再说。” 我以为凤凌娟还会跟我磨嘴皮子,却没想到她很干脆道:“好,那我们先去看灵犀,等见到灵犀之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 凤凌娟在前面走,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了后院之后,她领着我直接朝着东边最大一间厢房走过去,推开门,一股香味顿时扑面而来。 这间厢房很大,分为内外两间,外间除了一张圆形的红木桌和四张配套红木板凳之外,沿着墙面,到处挂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戏服、头饰以及表演用到的工具,看的我眼花缭乱。 外间与里间隔着一条长长的帘子,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凤凌娟走过去,伸手撩开那道帘子,我一眼便看到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正在弄头饰的凤灵犀。 她看起来整个人并没有受多大的罪,除了瘦削了一点以外,从侧面去看,似乎脸色也好了不少。 只是一眼,凤凌娟已经放下了帘子,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出去,我不解的退出去,退到院子里之后,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跟她说说话?” 凤凌娟摆摆手道:“灵犀是我最器重的孩子,晚辈之中,夭折者甚多,能像灵犀这样安稳长大,并且如此能干的孩子,在我们凤家简直是凤毛麟角,就冲着这一点,我怎么会真正跟她过不去呢?” “之前我让她面壁思过几天,就已经放她出来了,今天这种场合,我有意要将她引荐给所有人。待会她要上台表演,我们还是不要去影响她的好。” 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只要凤灵犀好,我也就心安了下来。 凤凌娟又说道:“白姑娘,请回吧,一会菲菲就要上戏台了,等她表演完了,我就让她去台下找你,也希望白姑娘能将灵犀介绍给更多的身边人。” 凤凌娟的姿态放的很低,跟之前我们交锋那一次大相径庭。看来凤凌仙对她的震慑力还是挺大的,我心中不免有些庆幸事情这么快会有转机。 回到前院,白子末看我安全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那时候周围的宾客已经安静了下来,各自坐在座位上,仰首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怎么去了这么久?”白子末问道。 我随口应了一声:“差点迷了路,好在后来问了人,找到了卫生间。” 白子末哦了一声,也没继续追问,指了指戏台上说道:“不过你回来的正好。下一个节目叫做鬼面戏法,不知道此鬼面戏法,与三门曾失传上千年之久的鬼面戏法,是不是一样的,总之,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正说着,台上的表演已经完成,鼓点一下子变了节奏,我正襟危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戏台,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穿着一身戏服的凤灵犀从幕后转了出来,她真的瘦了很多,姣好的面容,纤细灵活的身段,瞬间征服了台下所有人,一扭一转间,不停地有人在下面鼓掌叫好。 鼓点渐渐地密了起来,每一声仿佛都敲在我的心上似的,凤灵犀手里拿着一把羽毛团扇,轻掩半边脸,身体四十五度后仰,不停的转动起来,宽大的戏服下摆一下子被撑了起来,整个场景美不胜收。 下面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了起来,可是鼓点并没有弱下去,敲得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细密,这就说明刚才那一瞬只是一个小高潮,接下来,还有一个大高潮在等着众人。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凤灵犀手中的羽毛团扇在半空中一划,一大片洁白的羽毛从团扇上飘下,直朝着台下飘过来。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都去拿飘落下来的羽毛,少部分人的视线还黏在凤灵犀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你们看,鬼面来了!” 我也看到了,凤灵犀手中的团扇往下一扫,再拿回去,捂住脸面的时候,她本来洁白的小脸,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那种红,并不是伤。也不是血,犹如一张鬼面一般附在凤灵犀的面目之上,看得人惊心动魄。 众人虽然激动,但却明白,这是表演出来的变脸戏法,白脸红脸黑脸花脸,只要想变,都能变。 凤灵犀变出了鬼面,却并不是鬼面戏法,鬼面戏法是一种修炼法门,二者截然不同。 可下一刻,团扇又是轻轻一挥,再遮回去,凤灵犀的鬼脸并没有变成别的脸谱,反倒是从她顶着的那张鬼脸上,一下子又飞出了四五张血红色的鬼脸,在半空中一闪而过,我只感觉一阵耳鸣。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之前跟凤青帆在车子里面,他用鬼面戏法救我的时候,当时我的感受。 那种无法抵抗的侵入感,再一次席卷我全身,而我的周围。也是一片因为难受而发出的呻吟声。 当团扇第三次挥下来,再收回去的时候,有人大叫起来:“鬼面戏法,真的是鬼面戏法!” “我眼前一片血色鬼面,耳朵嗡嗡嗡的响,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撅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我也一样,喉咙里面一片腥甜,想吐。” “鬼面起,三门立,神怪泣泣,九州震动……” “鬼面起,三门立,神怪泣泣……” ……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到了后来,一大片人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众人沸腾了起来。 我坐在那儿,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盯着戏台上已经收了势的凤灵犀,不敢置信。 凤灵犀刚才的表演特别成功,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变脸戏法,却被她展现的如此震撼,鬼面变出来之后的一系列现象,分明就是鬼面戏法所表现出来的威力。 可是,她怎么会鬼面戏法? 不是说鬼面戏法失传了上千年吗?凤青帆会,我不奇怪,但凤灵犀也会,这就很有问题了。 再者,如果凤灵犀真的会鬼面戏法的话,她能害怕凤凌娟?为了反抗凤凌娟,企图拉我下水? 那天还能被凤凌娟那么轻易的就抓住,关了起来? 不,不可能的,凤灵犀不可能会鬼面戏法,至少是在上次我们分别之前,她绝不可能会。 可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算是现学,这么厉害的法术,她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吧? 她从哪得来的修炼法门? 还是说,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凤灵犀? 47、真命天子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刚才在台上表演的到底是不是凤灵犀,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震惊了。 之前大家就有所耳闻,失传了上千年的鬼面戏法再次出现,鬼面戏法一出,对各大门派如今的地位必然造成威胁,但传言毕竟是传言。 而今天,就在刚才,戏台上展示了那么一小段,就已经昭告所有人,鬼面戏法真的回来了。 凤凌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鬼面戏法握在我凤凌娟的手里,你们是站在我这边,还是抬举凤凌仙,自己看着办。 她也是在逼凤凌仙出现。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想要一睹表演者真实芳容的时候,四个彪形大汉抬着凤凌娟上了台,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用百家衣裹着的婴儿,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回忆了三门的过往,畅想了三门的未来,俨然一副三门掌权者的姿态。 寿宴开始,各种珍馐佳肴上了桌,我却味同嚼蜡,根本不想吃。 凤凌仙会出现吗?她现在应该很难抉择吧? 如果不出现,风头真的就会被凤凌娟彻底盖住了,但现在出现却又不是什么好时机。 在场这么多人,像我这样滥竽充数的没有几个,全都是各大门派之中的翘楚。有人希望三门重新归来,但更多的人,不希望吧? 毕竟三门并不是与所有人交好,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但背地里,有人恨不得将其他几门像只蚂蚁一样的踩在脚下,用力碾死。 这种时候,凤凌仙一出现,肯定要引起一场打斗,正好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彻底将三门釜底抽薪。 我抬眼看了一下白子末,只见他表面上觥筹交错,笑意盈盈,但从他那若有似无拧起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心中有事。 七门是最不想三门重新立起来的吧,毕竟七门的势力如日中天,三门一出,必定要威胁七门的地位。 我眼神朝着四周微微一转,就发现周围不少饭桌上都少了人,去干什么了,不言而喻。 白子末终于找到了空闲,歪过头来小声跟我说道:“菲菲,这个凤灵犀是你的学姐,对吧?” 我点头:“对。”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她如此厉害?”白子末又问。 我耸耸肩道:“我也是很惊讶,之前的她戏曲造诣的确出类拔萃,但想要达到鬼面戏法的境界,还有很大一段上升空间。” 白子末点点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菲菲,不瞒你说。之前我们有调查过鬼面戏法传人这方面的事情,调查到的结果,与眼下看到的天差地别,这事儿我感觉不简单,既然你和那凤灵犀有点交情,可不可以……” “可以,我也想去见见她。”我立刻表态。 “你看那边。”白子末的下巴点了点戏台右手边,从那后边,一波一波的人走出来,一个个脸色不虞,看来应该都是去后台找人,吃了闭门羹的,“菲菲,你可以去试试看,但人家如果不愿见的话,你也别勉强,我害怕这里面有诈。” “没事,今天是凤凌娟的百岁大寿,她不会希望闹起来的,我去去就来。”我说着站起来,朝着后台那边走去。 凤凌娟之前答应过我,说是会让我与凤灵犀见面,所以,我不觉得自己会吃闭门羹。 我还没走到后台,就有人上前来拦住了我,小声对我说:“白姑娘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往后面走,很快我便站在了上次我与凤灵犀一起来她家时候住的厢房,那人对我说道:“灵犀小姐已经在等着白姑娘了。” 原来凤灵犀已经悄无声息的回自己房间了,那边的人还以为她在戏台子后面卸妆。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房间还是熟悉的房间,外间到处都是戏服脸谱,中间的帘子是拉开的,我一进门就看到穿着戏服的凤灵犀正坐在梳妆台前面卸妆。 她除了瘦了一圈之外,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我关上门,走过去,她很专注的卸着妆,一点一点的将脸上的浓妆抹掉,把头饰放下来。 我就站在那儿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她站起来,繁重的戏服有点难脱,我走上前去,伸手想要帮她将戏服接过来的时候,手还没碰到她,她猛地转头对上我的眼。 那种戒备的眼神里面带着一股强大的威慑力,是我之前在凤灵犀的身上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以前的凤灵犀不交朋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但那种高冷,与现在的杀气腾腾完全不同,至少在那一瞬间,她让我感觉有点不认识了。 但那也只发生在一瞬间,凤灵犀整个人柔软了下来,冲我笑了一下,说道:“菲菲,是你啊,吓我一跳。” 她说着,将外面那一层戏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洁白的中衣,转身在衣橱里面扒拉了两下。找出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在身前比划了两下。 我有些不习惯她前后这么大的转变,特别是,之前即使我们关系很好,她也一直叫我白菲菲,从未这么亲昵的叫我菲菲。 她比划了几下,歪头问我:“好看吗?” 我点头:“很好看,你长得好,身材也好,穿什么都好看。” 她甜甜一笑:“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上。” 说着,她进了洗手间,穿着那条裙子再出来,整个人妩媚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在那一瞬间,我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凤凌娟的影子。 凤灵犀跟凤凌娟长得并没有那么相像,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几天不见,凤灵犀的神韵仿佛全都变了。 我缓了缓心神,问道:“学姐,我之前去你宿舍找过你,她们说你退学了,是吗?” “是啊,退学了,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腻了,不想当女博士了。”凤灵犀说的特别坦然,“奶奶说的对,我这个年纪。早已经该谈婚论嫁了,菲菲,我想恋爱了。” 我当时便惊悚了,这凤灵犀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说出来的话,完全就不是她以前会说的啊。 凤灵犀看着我震惊的样子,吃吃笑了起来:“怎么,我都二十六岁了,还不可以谈恋爱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到底要怎样一个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学姐你啊。” “是啊,我也在想,我到底应该找怎样一个男人才能不委屈自己呢?”凤灵犀失神道,“奶奶说,这天底下,只有唯一一个男人是我的真命天子,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菲菲,你说他会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话说的,让人猜不透啊,总觉得里面在暗示着什么。 还有,凤灵犀之前不是很排斥凤凌娟,公然与凤凌娟对抗的吗?现在一口一个我奶奶,听起来那么亲密,到底是什么让她转变这么大?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想不通,我便不在这个上面纠结。转移话题,问道:“学姐,之前你从未说过你会鬼面戏法,今天你的表演,真的让人叹为观止啊。” “哦,刚才那个戏法啊,是奶奶交给我的,你们很喜欢,是不是?”凤灵犀说道,“我也很喜欢呢。”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凤灵犀看起来好像只当这是一个戏法,而并不是一个修炼法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忍不住问她:“那接下来呢?学姐你不会学校继续深造了,难道就要留在这儿一辈子吗?” “奶奶说,我的真命天子很快就要出现了,等到他一出现,我们就会合体,到时候奶奶就会逐渐退到后面,让我们俩来打理整个三门,以后我会很忙吧。”凤灵犀感叹道。 这就是说。她不会再轻易离开这儿了,可就在几天前,她分明还要我救她离开这儿呢。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怎么会那么大呢? 我想不通,问也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只要看到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该聊的全都聊的差不多了,说这么一会子话,凤灵犀的小脸也越来越白,看起来好像低血糖了。 她抽出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巧克力,掰了一点放在嘴里,眯起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都有点不好。 她笑着解释道:“为了登台表演效果好,我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天又热,戏服又厚,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 “学姐你赶紧休息吧,别的事情容后再说,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我知道从凤灵犀这儿得不到太多的有用价值了,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没有受罪,不用我救,甚至还与她奶奶的关系更加亲密,反倒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心里面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还没等我走出多远,身后,忽然有人靠近过来,在我还没有做出反应动作之前,他已经将我拉到了一侧隐蔽处。一根手指便封住了我的嘴。 “是我。”柳伏城说道,“别动,别喊。” 说完,他将手指挪开,我立刻小声说道:“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这种场合你完全不敢露面的呢。” 柳伏城摇头:“我有什么不敢露面的,别纠结这些事情了,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神神秘秘的又将我带到了凤灵犀卧房的后窗户口,窗户对着一片小花园,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况且。柳伏城肯定会在我们周围做结界。 窗户口是半开着的,柳伏城站在我的身后,两只手把着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视线引向梳妆台前。 此时,凤灵犀还坐在梳妆台前面,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梳妆镜,从我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以及…… 以及她面前的梳妆镜。 可当我的视线对上梳妆镜的那一刻,整个人惊得差点大叫出声。柳伏城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梳妆镜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凤灵犀的身影,连一个五官都没有。 可刚才我在房间里跟凤灵犀说话的时候,还分明看到镜子里面的身影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忽然照不出人样子来了呢? 除非……不是人? 我浑浑噩噩的被柳伏城带离了窗户,他一直带着我进了后面的小花园,我立刻压低声音问道:“柳伏城,凤灵犀到底怎么了?她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根本看不透她了。” “她的确出问题了。”柳伏城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凤灵犀的身上,有你看不到的血气这件事情吗?” 我连忙点头:“对,你说过这话,还说如果我的阴眼开了,就能看到这一切了。” “小白,今天是个非比寻常的日子啊。”柳伏城说道,“今夜,凤家庄必定不会太平。” 我看了一眼半空中挂着的太阳,说道:“时间还早,如果能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柳伏城摇头:“除了等一切事情发生,你我才能想办法做出对策,凤家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一把抓住柳伏城的膀子,问道:“柳伏城你告诉我,凤灵犀不是真正的鬼面戏法的传人对不对?真正的传人是凤青帆,对不对?” “据我了解,也应该是这样的。”柳伏城说道。 我急了:“那凤灵犀是怎么回事?柳伏城,难道连你也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吗?” “凤灵犀的鬼面戏法肯定是假的。”柳伏城说道。 我急急的打断他说道:“我看不像是假的,之前我从长桥镇回来的时候,在车上遇到了袭击,当时凤青帆是用了鬼面戏法来保全我们两人的,鬼面戏法一发动,我只感觉整个人的神经都被撅住了一般,眼前、脑海里,到处都被血红色的鬼面占据着,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 “而今天凤灵犀表演的那一段,虽然时间短,但那种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是真的会鬼面戏法。” “小白,你被骗了,这就是凤凌娟的高明之处。”柳伏城解释道,“你想想,为什么你刚把凤青帆从长桥镇请出来,就遇到了袭击?她袭击你,难道仅仅是想要将凤青帆逼回长桥镇去吗?” 我微微一想,立刻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所在,如果凤凌娟真的想把凤青帆逼回去,那就不会给凤凌仙下请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宴请八门。 所以,她袭击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为的,就是逼凤青帆出手。 凤凌娟这个鸡贼的家伙,通过与凤青帆的一次激烈的交手之后,摸清了鬼面戏法的门道。 不管凤青帆再怎么天赋异禀,他的修炼年限在那儿摆着,如今所能达到的修炼水准,也必定是初级的。初级的鬼面戏法,对于凤凌娟来说,应该是很好拿捏的。 她不需要完完整整的学会,她只要领悟到皮毛,让凤灵犀模仿个七八分,便已经能达到她所想达到的目的了。 凤凌娟啊凤凌娟,这简直是一个人精。 这也是为什么,凤灵犀在台上表演鬼面戏法的时候,时间那么短,因为再长,她便支撑不住,要露馅了。 但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柳伏城,即便正如我们所想,凤灵犀的鬼面戏法是假的,可她当时所爆发出来的那种震慑力却是真实的,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这样的气场,没有强大的内力与法力去支撑,是怎么也达不到的,如果当时表演的人是凤凌娟,我可能还不会感觉意外,可是表演的人是凤灵犀,她……之前没这么厉害。” “从她被抓回来,到今天寿宴,也没几天的时间,凭借自己的力量,她的确不可能这么快达到这样的境界。”柳伏城说道,“但你忘了,她还有一个厉害的奶奶。” 我立刻问道:“凤凌娟到底对凤灵犀做了什么?” “凤灵犀不是没有影子,而是影子时有时无,这就代表她的身体状况是很不稳定的。”柳伏城解释道,“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变成这样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凤灵犀身体里面短时间内积聚了一股强大的阴气,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她的体质。” “而我怀疑,这股阴气与她身上一直带有的那股血气,是一脉相承的。” 柳伏城的话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凤灵犀那些夭折的兄弟姐妹们,想起了那天在她宿舍,她床底下供奉着的那个戏曲小人。 凤灵犀之前为什么那么排斥凤凌娟呢?必定是凤凌娟一直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比如,在床底下供奉那个长的跟她前不久夭折的弟弟一模一样的戏曲小人。 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供奉的,更何况被供奉的那个弟弟,很快便夭折了。 之前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前后联系起来,现在想起来,忽然感觉毛骨悚然,后脊梁骨一阵一阵的冷气直往上蹿…… 48 放在别的家庭,如此高的夭折率,我会怀疑凤家是有家族遗传病,但很显然,到了凤凌娟这儿,明显就不是家族遗传病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凤灵犀弟弟的夭折,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在那个弟弟夭折前一周,凤灵犀的床底下已经有了那个戏曲小人,并且,在弟弟夭折之后,凤灵犀情绪的变化,以及她试图反抗凤凌娟的一系列举动,都让我觉得,这里面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凤灵犀可能并不确切的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但是她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曾经想要反抗,可是今天再见她,已然不一样了。 这些天她被凤凌娟控制着,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柳伏城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在我赶过来之前,凤凌仙让人给我带了口信。” 我一惊:“她说什么了?” “凤凌娟的所作所为,有一部分用意,完全就是在激凤凌仙出面,凤凌仙做事更注重大局,三门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如果再出一次事情,可能真的就再也起不来了。” “凤凌仙不想跟凤凌娟纠缠,希望通过你我来化解这场磨难,我答应了。”柳伏城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一点吧?这凤凌娟是那么好对付的主子吗?” “凤凌娟今天过百岁寿辰,但小白你知道吗,她其实至少已经有两千岁了。”柳伏城说道,“两千多岁就是两千多个生辰。早就过腻了吧,但是她却如此重视这个百岁生辰,为什么?” “因为这个百岁生辰,很可能是她的人生的一个巨大转折点,而从目前来看,这个转折点应该还没有真的到来,所以我猜测,今天晚统领会很不同。” “包括凤灵犀。”我同意道,“从我刚才和凤灵犀的一番交谈来看,她自身的能力受限,需要找一个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必定要凤凌娟帮她去筹谋,她已经完全依附于凤凌娟了。” “等着吧小白,这件事情不可能仅仅是三门自己的事情,七门首先不会袖手旁观的。”柳伏城说着抱了抱我,叮嘱道,“你出来有一会了,一会回到白子末的身边,要小心了,注意保护自己,” 我点头,说道:“你也小心,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要走,他又拉住我,低头看着我,眼神特别深邃,他说:“小白,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回来好吗?待在我的身边,再也别离开。” “我从来也没离开过啊。”我不解道。 柳伏城摇头:“不一样的,小白,以后你会懂我的话,去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感动的,这段时间,因为奶奶的事情,我对白老爷子一流,已经绝望了。 从我父母的死,再到我奶奶现在的样子,让我明白,七门对于我们白家来说,是噩梦,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兽。 我要脱离这头兽,不步上我所有这些亲人的后尘,就必须脱离出去,而柳伏城真的成了我最后的退路。 我犹豫了一下,将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拿出来,递过去说道:“这把匕首还是给你吧,我不想要了。” 柳伏城不解道:“你知道这把匕首代表着什么,给了我,你就真的不想给自己留点后路了吗?” “我相信你。”我真诚的看着柳伏城说道,“柳伏城,我相信你,真的,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永远不会害我,丢下我,这把匕首放在我身上,很可能会惹祸,我不想你出事。” 我将匕首塞到他手里,转身又要走,他一把将我拉回去,一手掌住我的后脑勺,用力的吻了下来。 那力道前所未有的重,吻得我差点喘不上气来,但这个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便松开了我,说道:“小白,这把匕首我暂且替你收着,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靠不住了,不安心了,随时都可以找我拿回去。” “不会的,我相信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坚定道。 柳伏城又抱了抱我,才放我离开。 回到前院,发现本来满满当当的宴席少了很多人,我坐回去便问白子末:“人呢?” “走了。”白子末说道,“打探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没耐心待着了,你呢,你那边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见着了。”我说道,“凤灵犀之前在台上表演的,的确是鬼面戏法,但她所能支撑的时间很短,后继无力,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白子末点头道:“我猜也是这样,这样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真正的鬼面戏法传人并不是凤灵犀,这个我可以确定,但这不代表着凤灵犀就没有办法接触到鬼面戏法的精髓,说不定将来以后……” “不可能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子末给截住了:“你是想说,凤灵犀起来的这么快,虽然现在只是触及到鬼面戏法的皮毛,但以她的资质,很快就能突飞猛进是吗?” 白子末很聪明,分析的很准,但他继续说道:“无论什么修炼法门。越是往高处修炼,遇到的瓶颈就会越多,资质很重要,但是实力也很重要,即便她凤灵犀有天赋,也肯努力,但她的修炼功底在那儿放着,她的修为支撑不了鬼面戏法这样高超的法术。” “除非,她走捷径。” 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我立刻附和道:“走捷径是她唯一的出路,但是捷径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弄不好就会走火入魔,走上不归路。” “但有人并不在乎这些。”白子末意有所指道,“是神是魔,对于有些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要的,从来都是权力地位,至于过程中有多少牺牲,是通过怎样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我有些愤愤道:“可惜了凤灵犀,她本性是善良的。” 白子末摸摸我的头,安慰道:“能帮的,咱们一定会帮,如果真的帮不了的话,菲菲,咱们要学会舍弃。” “子末哥哥,能帮的话,一定要帮帮她,我觉得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说道。 “来得及,但过了今晚,就不一定了。”白子末说道,“菲菲。咱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要跟爷爷和父亲好好商量一下。” 我心里其实有点不想离开这儿,我怕一离开,再见面,凤灵犀已经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样子了。 可是不离开,身陷其中也不是好事。 宾客三三两两的离开,白子末最终也领着我去跟凤凌娟拜别,凤凌娟笑意盈盈的拿出一份回礼交给白子末,叮嘱他一定要跟白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等忙完了,改天定然登门拜访之类的。 回到卧龙小镇的时候,白子末将我送回家,他便回庄园那边去了。 奶奶还在睡着,整个人呼吸很轻,轻到我要不是看到她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的话,真的以为…… 下午我心神不宁的一直想着凤家的事情,白子末那边再也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行动,这个行动会不会带上我。 我拿起手机,正准备给白子末拨过去,问问情况的时候,一条信息才传了进来,是凤灵犀的号码。 打开信息,我只看到三个字:救救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占了两行,三个字中间夹着好多乱七八糟的符号,一看就能感觉到凤灵犀在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情况很不稳定。 这三个字,一下子又让我想起了她被凤凌娟勒令带走的时候,她用唇语向我求救的样子,可是,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并没有表露出这样的信号给我。 到底是现在给我发这条信息的凤灵犀是伪装出来的。还是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那个坐在梳妆台前面的凤灵犀是伪装出来的? 我分辨不清,关上手机,不想被这些有的没的扰乱了思绪。 可是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亮了起来,一连串传进来好几条信息: 我好难受…… 我不想…… 救我,救救我…… 别来,没用的…… …… 这是一个濒临绝望的人向我发出的求救信号,可是又怕连累我而自我放弃了,这样的转折,让我不得不相信,至少在发这些信息的时候,凤灵犀是真正的凤灵犀。 我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快要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奶奶在叫,我连忙跑过去,就看到奶奶蜷缩在床上,不停的直抖,身体虽然是蜷缩着的,但整个人的筋脉却是紧绷着的,周身围绕着一股白色的水汽。 靠近了,我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那寒气是从奶奶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定是那层纸衣在折磨奶奶,一定是。 我想要去叫醒奶奶,问问她怎么了,又怕这一叫惊到她,反而办了坏事,我束手无策的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奶奶挣扎,心痛到了极点。 好一会儿,奶奶才安静了下来,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这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过去,问道:“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奶奶叹了口气,摇头:“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说着,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赶紧扶起她,一手将枕头竖起来,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床头,然后又倒了一杯温开水端给她。 奶奶只用嘴唇蘸了蘸茶水,摇头:“我不喝这个,菲菲,去冰箱里给我拿一支绿豆糕过来,我想吃点冰的。” 我一听,脸色顿时不好起来,从小看着奶奶出活儿,记忆里,很多老人一辈子不贪凉,可是到了临终前几天,忽然吵着闹着要吃凉的冰的,然后没多久就走了。 有人说,之所以老人要吃凉的冰的。是因为五脏六腑已经老化到一定程度,火烧火燎的,吃点凉的冰的才好受。 难道奶奶……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奶奶催促道。 我不想去拿,便劝道:“奶奶,你身体不大好,最近别贪凉,还是喝点温开水比较好。” 奶奶也没坚持,但温开水还是不肯喝,靠在床头,喃喃道:“我刚才梦到你爷爷了。多少年了,我曾很多次梦到他,在梦中哭着喊着让他不要走,要走,也要带我一起走,可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复,而这一次,我竟然梦到他肩膀上扛着一方白色的棺材来接我……”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捂住了奶奶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没命的摇头:“别说了,奶奶。梦都是反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奶奶虚弱的笑着,抬手敲了敲我的头,说道:“傻孩子,只是一个梦罢了,要是真的是你爷爷来接我,让我跟他走,我倒求之不得了。” “我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一下,为什么当年要丢下我们,消失的无影无踪,质问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接我,让我受尽相思之苦。” 奶奶说着,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她赶紧抬手抹去,自顾自的笑着解释道:“你看,人老了真没用,眼里迷了沙子都能逼出眼泪。” 这卧房里哪来的沙子吹到她眼睛里面去啊,蹩脚又令人心疼的借口。 “奶奶,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问道。 奶奶点头说了声好。 我逃也似的去了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掉眼泪,我真的很怕很怕,很怕失去奶奶。 我煮了面,过了凉水,做了肉酱,拌好,端过去给奶奶的时候,竟然看到奶奶打开了床头的红漆木箱,木箱里面放着各种彩纸、细竹篾、浆糊、红白布等等…… 她抖着手慢慢的在扎着什么。 细竹篾扎成了一个什么东西的骨架,然后将彩纸一点一点的往骨架上面黏,黏好了之后,再用工具刀小心的在彩纸表面雕。 我没有上前去打扰她,只是看着她忙活了好一会儿,手中的纸扎品才露出了真面貌。 当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分明就是一口棺材。 纸扎的棺材。 做完棺材之后,她又迅速的用竹篾扎出了一个人形小偶,那人形小偶不过小手指头大小,也没有点口鼻,就那样放进了纸棺里面。 终于停下来之后,她才抬头看向我,我赶紧走过去,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奶奶接过面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拉住我的手,将那个纸棺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那纸棺真的是小巧玲珑,只有我一个手掌大小,但是骨架做得特别结实,彩纸里层黏了一层麂皮,轻易是捏不碎的。 奶奶指着那小纸棺说道:“菲菲,这方纸棺交给你,等到你觉得必须要用这玩意的时候,就将里面的纸人拿出来,在纸人的背面写上你想写的生辰八字,然后……” 奶奶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之后下定决心道:“然后你给纸人点上眼睛,念往生咒结印即可。” “给纸人点上眼睛?奶奶,你没记错吧?”纸人是不能点眼睛的,点上眼睛的纸人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有了自己的思维想法,根本不受人控制,最终闯下大祸。 奶奶却摇头,异常坚定道:“可以点,到那时。你也会心甘情愿的点上的。” “奶奶,你为什么要我点?从小到大,我没学过什么厉害的法术,万一我点错了怎么办?不管发生什么,我还有奶奶啊,奶奶最厉害了。”我抱着奶奶的膀子撒娇道。 奶奶却硬要我将那个纸棺收好,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因为我想到之前白玄武跟我说过,奶奶找大巫师看过,她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 而她现在又变成这样子,是意识到那一刻即将要来临了,所以为自己做的这方纸棺吗? 可为什么一定要给纸人点眼睛呢? 到时候,纸人背面的生辰八字,我要写谁? 一系列的问题堆积在我的脑子里面,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自己的问题,我只是难过,一直陪着奶奶。 奶奶没有跟我说太多话,便又开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甚至都不敢离开床边,害怕一转眼,奶奶这一觉睡下去,便再也醒不来了。 可是,随着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奶奶周身的温度也越变越低,大夏天的,我竟然开了暖气,手摸着奶奶的手还是凉的。 而奶奶交给我的纸棺,也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气,冷的我心惊。 我想去白家庄园找人来看一看,可是到最后,我竟然也想不到找谁才能真正的帮到我。 就在我坐立难安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来人走的很快,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迎面,白子末走了过来,急匆匆的,说道:“菲菲,收拾一下,现在就跟我去一趟凤家,凤家那边肯定要出事了“ 我不想去,指着床上的奶奶说道:”子末哥哥,你帮我看看奶奶吧。” “来不及了。“白子末拽着我就走,根本不理我。 49、向死而生 白子末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着他,咬着嘴唇,我想我当时的表情肯定接近于狰狞。 白子末不解的看着我说道:“走啊,之前不就说好了,今晚凤家那边会有事的吗?” “我也说了,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了。”我转身就往奶奶的房间走。 白子末追上来,拽住我说道:“菲菲,你在闹什么?你知道今夜对我们七门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那是你的七门,不是我的。”我第一次跟他摊牌,“但是奶奶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白子末,七门可以没有我,但是我却不能没有奶奶,你去吧,我要留下来陪我奶奶。” 白子末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强硬,他张了张嘴,似乎在斟酌着怎样开口,最后终究压低声音说道:“菲菲,白奶奶油尽灯枯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读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我奶奶年纪大了,就不该被关注,被疼惜了吗? 谁的人生又不是向死而生呢? “我可以让人过来照顾白奶奶,保证把她安排的好好的。菲菲,以后你是要嫁给我的,七门是你的最终归宿,我希望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有你参与。”白子末说着,又伸手来摸我的头,他这一招摸头杀曾经对我很管用。 可是这一次,我不耐烦的躲过,与他拉开距离,极其冷漠的说道:“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待在奶奶身边,如果她时日无多,我更不能离开她半步,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走吧,别赶不上了。” 白子末看我这么决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我了,只是看着我,眼睛里面满是忧伤。 “菲菲,你奶奶交给我,你应该可以放心吧?”白老爷子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我和白子末同时朝着前面看去,过了一会儿,白老爷子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后院。 他身后还跟着白二爷,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白二爷了,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精神矍铄,威风凛凛。 白子末激动道:“菲菲,你看,我爷爷和父亲都来帮我们守护白奶奶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到底是来守护,还是来挟持? 白老爷子亲自下场,我如果还要拒绝,那就是忤逆,到时候是我奶奶受罪,还是我自己被刁难,就说不一定了。 我只得说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然后看向白老爷子说道:“那还请白爷爷和二伯多费点神,我奶奶最近很痛苦,如果难受的时候发脾气冲撞了二位,还请多担待。” “都是自家人,菲菲不用客气。”白二爷说道,“你长大了,是该到了为自己的将来拼搏的时候了,放开手去做,你奶奶这边有我们,不用担心。” 有你们? 有你们我才最担心吧! …… 白子末开车载着我一路往凤家赶,我坐在副驾驶上神游天外。 今天夜里出动的,必定不止七门这一支,白子末到底带了多少人手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少。 凤凌仙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甚至我觉得这个时候,她们可能已经埋伏好了。 柳伏城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跟凤凌仙是有老交情的,这件事情他不会袖手旁观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车子上了山路,开始颠簸起来的时候,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刚好这个时候白子末也开了口:“车子只能到山路口,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摸过去,菲菲,这个凤凌娟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打算今夜将其一锅端的。” “一锅端?可能这么容易吗?”我不赞同道,“她今天白天既然敢大摆寿宴,就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说不定我们现在的行踪已经落在她的视线之内,时刻被监视着了。” 白子末点头:“你说的对,但你忘记了一点,只要三门想重新立起来,这一刻迟早都要经历,这是绕不过去的坎。”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只想问一句,你们就这么容不下三门吗?说到底,七门与三门,算得上同根,谁也不能一家独大,否则,树大招风,曾经的三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说道。 “菲菲,你错了,七门与三门到底是不一样的。”白子末解释道,“七门现在发展的的确不错,但它对其他门派的威胁很小很小,但三门拥有鬼面戏法,那一张鬼面,据说是从阴间而来,法力发挥到极致,是有毁天灭地的威力的,三门如若起来了,野心勃勃之下。想要吞灭其他七门也不是不可能。” “而我们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当然,我们也并不是必须得赶尽杀绝,这个下马威却必须的。” “你们怎么打算我不管,只是有一点,不要伤害凤灵犀。”我说道,“她是我的学姐,本性很善良,也曾试图脱离凤凌娟的控制,如果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是个好人的。” 白子末停下了车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看着我说道:“我想,今夜来的大部分人,目标都是凤灵犀吧?今天她当众露了那一手,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如果我们最终能有幸捕获她的话,只要她愿意,七门会有她的容身之处的。” “这就是今夜你必须带我一起过来的原因吧?”我毫不客气的揭穿他,“我与凤灵犀有点交情,这对于你们拉拢凤灵犀有一定的帮助,对吧?” 白子末顿了顿,只说了一句:“菲菲,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到了,我们下车吧。” 说着,他便率先下去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下了车。 有人过来将车子开走。隐蔽起来,我和白子末并排站着,并没有急着赶路。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汇报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凤家今天摆的是阴阳宴,这会子才七点多,整个凤家庄已经被一片白雾笼罩住了,恐怕里面埋伏重重啊。” 白子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伸手来牵我的手:“菲菲,一会进入村庄之后,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走丢了。” 从下车到接近村庄入口,我们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站在高处俯瞰凤家庄的时候,能看到一片薄薄的雾气,在那一层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红通通的一片。 凤家庄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一大片红色很是喜庆,可是在这夜色中,乍一看就只有阴森感。 我忍不住问白子末:“什么事阴阳宴?” “阴阳宴只是我们自己给予的一个说法。”白子末解释道,“字面意思,很简单,今天是凤凌娟的百岁寿辰,白天宴请的宾客全是大活人,而晚上宴请的是什么东西,咱们也说不清,但总不会是好东西。” “阴魂吗?”我试探着问道。 白子末忽然指着一旁的火车道问我:“菲菲,你知道这条火车道为什么被废弃了吗?” 我摇头:“年久失修。自己被淘汰了吧?” “不,这是一条亡灵之路。”白子末说道,“百多年前,军阀当道,一条满载着逃亡百姓的火车企图借助这条火车道逃生出去,却没想到走到这儿的时候,火车发生了侧翻,一瞬间爆炸,一火车的人,无一生还。”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条火车道还有这样让人心痛的故事,但转念一想,问道:“百多年前?凤凌娟那个时候,是不是刚好与一军阀搅和在一起?” “对。”白子末说道,“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当初留下来的资料并不多,但是我却查到,所死军阀家有个很得宠的姨太太,正是凤凌娟。” 这就对了。 之前从柳伏城那里我就听说,凤凌仙与凤凌娟姐妹当初的感情特别好。但是后来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导致姐妹情破裂,凤凌娟是以色侍人的戏子,特别招当时某一军阀的喜爱。 可是那个年代,各大势力起来快,陨落更快,凤凌娟跟着那军阀,并没有好下场。 我猛然看向白子末,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出现:“当年,这列火车出事,不会就跟凤凌娟有关吧?” 那如果是这样,凤凌娟也太残忍了吧? 白子末摇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火车失事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灾,这都无从考证,但凤凌娟却从此留在了这儿,今夜这宴席,也是为了这些亡灵所摆吧。” “在这种时候大摆筵席宴请这些亡魂,怎么让我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错觉呢?”我自顾自的说道。 白子末指了指前面的村庄,说道:“猜是没有用的,我们得混进去好好看一看,毕竟眼见为实。” …… 我和白子末迅速的朝着村庄靠近过去,一进了村庄,我们周身立刻被那层白雾包裹住,耳边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以及敲锣打鼓的声音,经久不绝。 “在戏台子那边?”我小声说道。 白子末点头:“那我们先去戏台那边,再去别处。” 白天来过一趟,这会子走起这条路来,轻车熟路。 越靠近戏台,唱戏的声音就越大。鼓点子咚咚咚的仿佛敲在我们心上一般。 一路走过来,整个凤家庄,除了戏台这边,静的像是一座坟墓,我不知道人都弄哪里去了,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有看护的吗? 等我们看到戏台子的那一刻,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 戏台子搭的比较高,四周全都挂着红灯笼。光线虽不是太强,但也足以让我们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更关键的是,戏台子下面摆了七张圆桌,圆桌并没有按规矩整齐的排列,摆的有些松散。 每一张圆桌的正中央,都点着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白蜡,火焰跳动着幽绿色的光,蜡烛的周围,摆着猪头、瓜果、糕点等东西。 在七张圆桌的正中央,有一顶三角铜鼎。铜鼎里面插着燃烧着的香塔,火星子一炸一炸的,烧的极快。 从戏台,到下面的圆桌,总给我一种是在祭祀的感觉,看着圆桌旁那一张张空椅子,心里瘆的慌。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没完没了的唱着,戏台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正坐在圆桌旁边,拍手叫好捧场。 白子末没动,我也不敢动,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小声说道:“整个凤家庄除了这戏台上的两个人,全都不见了,这戏台上的两个人,从下午三点一直唱到了现在,中途根本没换人。” 白子末眼睛盯着戏台,轻扯嘴角道:“确定没有一个人?” “确定。”那人说道。 白子末点头,表示知道了,让那人小心,那人便离开了。 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靠近白子末问道:“要不要先退出凤家庄,好好跟你的人商量一下再攻进来?” 白子末摇头:“已经身处其中,想退,也没那么容易了。” “那就在这儿干等着吗?我总觉得这儿有点阴森。”我说道。 白子末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今夜月色朦朦胧胧的,被这白雾一挡,都看不到月头了。 “过了午夜十二点,百岁生辰便过去了,但宴请的这些看不见的宾客却必须晚上来,所以,菲菲,我们得抓紧时间了。”白子末自顾自的说道。 我不解:“抓紧什么时间?” “我们得在宾客到来之前,毁了这阵法,坏了凤凌娟的好事。”白子末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最迟夜里十一点会出现。” “你的意思是,这戏台周围布置了阵法?”我问道,“凤家庄的所有人,都被阵法隐蔽起来了。那些宾客到来之后,他们启动阵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们说不清,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凤凌娟故弄玄虚,最终为的,也就只能是鬼面戏法这一样了。 看来想要凤灵犀的鬼面戏法更上一层楼,是要借助这些看不见的宾客的阴力的。 “既然是阵法,能立能破。”我说道,“破阵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阵眼,我眼拙,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你能看出来吗?阵眼又在哪里?” “无非就是聚魂阵法一类罢了。”白子末说道,“阵眼可能就在那三角铜鼎周围,但也有可能在戏台上面,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我问。 白子末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怕咱们螳螂捕蝉,身后有黄雀正盯着我们。” 黄雀? 凤凌仙她们吗? 还是八大门派其余六门中,野心勃勃之人? 我们费尽心机去破阵。最终却替他人做了嫁衣裳,这事儿挺蠢的,更何况,这个阵法底下还有多少陷阱,可能只有凤凌仙自己知道吧? 我们现在贸然动手并不是明智之举,但不动手,错过了机会,可就麻烦了。 这就是凤凌娟的高明之处,她大张旗鼓的宴请宾客,呼朋引伴,为的就是走这一步险棋,她自己做饵,引来一众人,互相残杀,最终自己收网,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最终是凤凌娟胜了,其他几门必定内伤。 果然,三门立,就真的没有其他几门什么事儿了。 白子末忽然拉了我一把,将我拉到了一边,隐身藏在了一旁的角落里,竖起中指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我屏住呼吸,知道是有人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三个大汉鬼鬼祟祟的靠近过来。 这三个大汉长得很粗犷,大热天的,身上竟然穿着兽皮,背上背着弓。 奇怪的是,只有弓,没有箭。 他们站在原地,盯着戏台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搞什么乌龙?人呢?” “恐怕戏台上的戏,不是为人而唱吧?”另一个大汉说道。 领头的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说道:“这戏哭哭啼啼的,一听就是唱给死人听的,咱们没来错。” 第一个说话的大汉有些不耐烦了:“管那么多鸟事,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再说。” 他说着,一手将背后的弓拿了出来,一个用力,直接拉了一个满弓,稳稳地对着戏台上面正中央挂着的大红色绣球便射了过去。 有弓,有架势,那大汉看起来也的确有些本事,但是弓上并没有箭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盯着那枚绣球,心中其实有点期待的。 今晚的形势很不明朗,本来我们无从下手,现在这三个大汉如果真的能出点什么动静来,对我们是极其有利的。 弓落,我只听到一声空响,声音特别的大,一下子划破了这寂静的夜色,咻的一声。 虽然没有箭,但是听着那声音,我的脑海里却仿佛一下子出现了一支刚劲有力的箭矢,目标直冲着那绣球而去。 那大汉的手在半空中一个哗啦,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是胸有成竹的。 伴随着他的笑声,挂在戏台上的绣球,一下子断裂开来,连带着戏台柱子,轰咚一声,倒了下去。 50、 戏台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独立于任何建筑,一条台柱倒下,连带着整个戏台都塌了,那两个唱戏的人以及拐角处坐着的配乐班子全都被盖住了。 “三弟的内力又精进了。”领头的大汉夸赞道,三名大汉同时笑了起来。 但这笑声没有维持多久,戛然而止的曲调慢悠悠的又从坍塌的戏台中央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悲戚,更加阴森。 三角铜鼎里忽然蹦出一个火花,紧接着,熊熊的火焰烧了起来,幽绿的火苗不停的摇曳,婀娜如一身青衣的角儿在甩着水袖翩翩起舞一般。 那三弟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他说着,手上凝气,再次拉满了弓,领头大喝一声:“慢着,三弟!” 可是来不及了,他话音落下,那三弟的手也已经松开,破空的箭气带着风,呼呼的直冲着三角铜鼎圆滚滚的肚子而去。 那三弟对自己的内力很有信心,满不在乎道:“怕个卵,老子就不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道箭气撞在了三角铜鼎的肚子上,并没能穿透三角铜鼎,倒像是一枚石子擦着水面溅起了一丁点的水花,之后,销声匿迹。 三个大汉同时傻眼,领头的毫不犹豫的拉满弓。同时两道箭气射了出去,威力明显比刚才老三的要强很多,但却连三角铜鼎都没靠到,凭空里漾起了一道血红色的鬼面,张开血盆大口便将箭气吞了下去。 血色鬼面不断的膨胀,越来越大,三个大汉不停地拉弓,一道道箭气射出去,被吞噬,鬼面胀大到一定程度。忽然炸裂开来,无数的血点子犹如冰雹一般直冲着那三个大汉砸了过去。 三个大汉拔腿就跑,但还是慢了,老三的腿上被血点子溅到,顿时扩散开来,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腐蚀开去,眨眼间老三的一条腿便已经被腐蚀干净。 另外两个人想救,可是根本来不及,老三痛苦的大喊、叫骂,却终究无济于事。 “鬼面杀人!鬼面杀人!” 老三最终大叫着这句话,化成了一滩血水,从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坍塌的戏台子上,悲戚哀怨的曲声还在继续,三角铜鼎里的火焰也慢慢的熄灭下去,平静的仿佛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我躲在角落里,后背上已经是一层冷汗,两只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掐着手心,传来微微的痛感。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这么大的威力,不容小觑。 如果刚才我们过来,擅自动手的话,此刻,我们的下场可能就跟这老三一般。 剩下的两个大汉,犹犹豫豫的离开,我相信,在这一片漆黑之中,隐藏在各个角落里面的那些人,看到此情此景,心情应当是跟我一样的吧? 这个阵法最终会被谁破掉? 在午夜十二点来临之前破不掉的话,过了今夜,再破,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转头看向白子末,刚想张嘴小声问他几句,他却又冲着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伸手朝着戏台上指了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惊住了。 已经坍塌的戏台上,两个穿着戏服的人又出现了,他们根本不受戏台凌乱局面的影响,起势、走位,如履平地。 一曲终了,鼓点忽然就变了,紧接着,一道悲婉嘹亮的唱腔响起: 午夜三更; 脂正浓,粉更香; 粉墨登场; 唱的是谁家欢喜谁家殇; 恩怨情仇…… 一听到这唱腔的时候,我整个人头皮都开始发麻,因为我听过。 凤灵犀第一次带着我回凤家庄的那天夜里,半夜三更的时候,我听到的就是这首曲子,唱了好长时间,吓得我缩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但到底是什么动的,至今我都没有弄清楚。 随着这唱腔响起,凭地里忽然就起了一阵阴风,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不停地晃,晃得烛光明明灭灭,我的心也跟着那烛光七上八下的乱跳。 眼睛四处扫着,根本没看到有什么异常,但眼睛一闭一睁之后,却看到了满堂的‘人’。 一院子的红男绿女,几乎坐满了七张圆桌,身上的衣服各色各样,有的绫罗绸缎,有的西装革履,还有中山装、学生裙…… 所有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它们本来的面孔,它们安静的坐着,眼睛盯着圆桌上的供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子末忽然低声说道:“坏了,食人供奉,替人办事,凤凌娟养了这么久的魂魄,今夜怕是要派上用场了。” “它们还没吃,得想办法阻止啊。” 刚才那三角铜鼎的威力我们已经见识了,平日里凤凌娟是用什么养着这铜鼎的,我们不清楚,但用脚后跟想想都明白,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夜她请来这些魂魄。兴风作浪,一旦让她得手,整个三门的调调,从此便转了风向。 我看了一眼头顶上朦朦胧胧的月亮,估摸着这时候应该是晚上十点多了,如果之前白子末分析的没错的话,过了十一点,凤凌娟随时都会动手。 这些魂魄的出现,也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一直坐以待毙了吗? 白子末拧着眉头始终没动,在我们过来之前,他或许是信心满满的,但却没想到遇上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敢贸然出手了。 正想着,台上的唱腔忽然停了下来,倒是圆桌周围的那些魂魄,忽然像是睡醒了一般,贪婪的吸收着供品的香气,发出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它们吸食供品,它们脸上的面具,由统一的纯白色,渐渐地演变成一片血淋淋的样子,在那血肉之中,透出狰狞的五官,或痛苦,或愤怒,或恐惧…… “怎么会这样?”我忍不住喃喃道,“这些魂魄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一个都这么惨?” “这就要问凤凌娟了。”白子末说道。 圆桌上的供品迅速的干瘪下去,那些魂魄身上愈发的红。而中间的三角铜鼎里面,咕嘟嘟的像是水烧开了一般,整个铜鼎不停地吸收着周围飘零着的血点样的东西,里面之前已经熄灭下去的火焰,此刻又腾腾的直往上冒。 我心急如焚,都到这种时候了,凤凌仙怎么还没来,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凤凌娟得了势,反过来将她踩在脚底下吗? “原来是这样。” 就在我这边焦躁不安的时候,一旁的白子末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盯着三角铜鼎,整个三角铜鼎像是被火烤了三天三夜一般,红烈烈的一片。 火焰直冲天空,在那巨大的火焰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我眯起眼睛仔细的看,好不容易才分辨出来:“火焰之中是一个人吗?” “对。”白子末说道,“她在蜕皮。” “蜕皮?”我不由得拔高了声线,“谁?蜕什么皮?” 白子末指着阵法之内的那些鬼哭狼嚎的魂魄,说道:“菲菲,一切已经开始了,凤凌娟大摆阴阳宴,招来这么多她一直豢养的魂魄,再用阵法控制住这些魂魄,无节制的索取。 她需要这些魂魄帮助她完成这一次蜕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并不是第一次。” 白子末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立刻明白了过来。 柳伏城曾经说过,这凤凌娟至少得有两千来岁了,两千多年的岁月里,她过了太多次生辰。早应该已经麻木,可这一次却大操大办,为什么? 一方面是为了牵制凤凌仙,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蜕皮。 凤凌娟鹤发童颜,那张精致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说她是豆蔻少女染了白发,人家都会相信。 那么,是什么让她保持如此的年轻?奥秘就在这儿。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在与凤凌仙分道扬镳之后,凤凌娟便开始走上了邪门歪道,蜕皮让她保持年轻美貌。 但我不解的是,这仅仅是为了年轻美貌吗? 没有这么简单吧?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问白子末,“她都开始蜕皮了,每一次蜕皮之后,对于她来说应该算是一次新生吧?脱胎换骨之后,她只会变得更加厉害,也更加残忍。” 白子末咬咬牙道:“再等等,我的人一定早已经回去汇报这边的情况了,爷爷和父亲会给我最稳妥的行动计划的。” “白子末。你自己就没一点主见吗?”我质问道,“难道你一辈子做任何决定,都要你爷爷和你父亲点头吗?” 白子末一下子被我噎住了,嘴张了张,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我,到最后只说了一句:“再等等。” 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因为我领教过凤凌娟的厉害,也明白曾经的凤灵犀是多么渴望脱离凤凌娟的控制,一旦今夜凤凌娟成功了,凤灵犀的日子将永远暗无天日。 并且,八大门派会因为三门的崛起,因为三门一个狠厉的主子而永无宁日,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所以当时我便想走,想去搬救兵,我忍受不了白子末如此隐忍。 可就在我要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道青色水袖从侧面飞了过去,直冲着三角铜鼎爆发出来的火焰射过去。 而在那青色水袖射出来的同时,从周围别的方向上,同时射出六条水袖,不同的颜色,相同的攻击方向。 我当时便松了一口气,凤青帆来了。 我认识那条青色的水袖,那是凤青帆的武器之一,曾经在我面前亮过相。 七条水袖插入到火焰之中,连接,兜起,生生的将火焰隔成了两半。 可同时,七张圆桌同时顺时针一个扭转,仅存的那些身处阵法之中的魂魄,一窝蜂的攀上了水袖。下饺子似的投入到三角铜鼎之中。 火焰一下子又旺了起来,火舌透过水袖直往上窜去,除了青色水袖,其他的全都烧了起来,血色沿着火舌直往水袖另一端烧过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就连凤青帆也不行吗? 下一刻,青色水袖撤离,一道身影飞掠而过,血红的鬼面面具在火光的映射下。发出阴森森的光。 白子末终于松了一口气:“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我没接他的话,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凤青帆一出现,戏台那边一直咿咿呀呀唱着戏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些身不由己的魂魄,也都一下子跪倒在他的脚下。 凤青帆两只手一甩,六七条水袖从他的两个袖子之间飞了出来,一圈一圈的将三角铜鼎圈住,不停地往里挤压。 火焰之中的身影翻滚的越来越快,恨不得立刻褪下皮来。与凤青帆打个你死我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批凤家庄的人,将凤青帆团团围住,试图攻击凤青帆。 几十个回合之后,凤青帆被纠缠的不耐烦了,猛然退后几步,然后掐诀念咒。 我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这是要催动真正的鬼面戏法了,不自觉的便伸手捂住耳朵。 果然,下一刻,脑袋里已经开始出现无限膨胀的感觉,一旁的白子末也难受的直喘粗气。 我朝着他看去,就看到他嘴角有血丝,鼓着腮帮子,像是要吐血一般。 我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白子末的反应会这么大,便问了一声:“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白子末摇头,一张嘴,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我赶紧伸手去扶他,结果他吐血之后,又鼓起了腮帮子,似乎还要吐第二次血。 我劝道:“子末哥哥,要不你先离开吧,保命要紧,这儿我守着,有任何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你的。” 说话间,白子末又吐了一口血,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才一手拉住我的手,说道:“菲菲,这才是真正的鬼面戏法吧?它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并且它是有针对性的,内力法力越高的人,就越受不了这样的攻击,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都走了,接下来发生什么,谁汇报给你们?”我反问道,“今夜你带来的人之中。没有比我能力更弱的了吧?此时此刻,他们一个个还不知道忍受着怎样的折磨,还是我留下来最合适。” “可是菲菲,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这里太危险了。”白子末坚持道,“咱们先退出去,等缓过来了再回来,其实也是一样的。” 我摇头:“你不需要去搬救兵吗?早去早回,我就躲在这儿看戏就行,不会冲动的上前去惹事的。” 白子末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嘴角又有鲜血溢出来,是真的很难受。 我们这边正说着话,另一边,凤青帆的鬼面已经分裂出几十个血淋淋的小鬼面,包围住整个三角铜鼎,不断地勒紧。 三角铜鼎颤颤巍巍的,不停地发出共鸣的声音,火焰之中包裹着的凤凌娟的身体,一直在耸动。铜鼎一旦碎裂,凤凌娟将面临极其残酷的反噬。 凤青帆的确很厉害,这样厉害的人物,却一直那么低调,真是不容易。 可见凤凌仙足够谨慎,懂得谨小慎微的道理,才能一手培养出凤青帆如此优秀的青年。 白子末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离开,对我说道:“对不起菲菲,我得先撤了,如果你确定不跟我走,一定记得要藏好,我会很快带着人手啥回来的。” “嗯,我等你。”我说道。 白子末到底还是不舍的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一咬牙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再转头看向凤青帆,眼神一扫,却惊讶的发现,远处坍塌的戏台子上,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不仅仅是我在看那姑娘,就连凤青帆也注意到了,他扭头看着那姑娘,咒语都忘了念。 那姑娘不是别人,就是凤灵犀。 凤灵犀一步一步的走向凤青帆,在距离凤青帆不过三五米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 凤青帆刚想说话,凤灵犀忽然抬手,迅速的掐诀起势,紧接着,一道道血红色的鬼面直冲着凤青帆面门而来。 凤青帆会催动鬼面,凤灵犀竟然也会? 到底是会,还是有人滥竽充数? 凤青帆的周身,忽然多了一分冷冽,那些鬼面打在他的身上,一触及到他的青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十个鬼面拍出来之后,凤灵犀忽然收了势,转身就要走。 谁真谁假,在这一刻,一目了然。 凤灵犀的鬼面戏法是假的,爆发力可以,却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遇上凤青帆这个正主,俨然班门弄斧。 但之前我与凤青帆聊起凤灵犀的时候,他便对凤灵犀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此刻见面,他没有下死手。 凤青帆一伸手,一把抓住凤灵犀的手腕,像是在挽留,我当时心里是激动的,如果凤青帆能带走凤灵犀就好了。 可是下一刻,凤灵犀猛地回头,在凤青帆的注视之下,张开了嘴。 那张嘴瞬间张得很大很大,大如面盆,周围皮肤全是透明的,兜头便朝着凤青帆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