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啥我穿越了就要做个洗脚婢(求投资求推荐求收藏) 王尔雅睁开眼,就成了高门豪宅的王二丫。 虽然很不科学,但她穿了,还穿得很全面,连灵魂带肉体。 放眼尽是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只可惜,从名字可以分析,再富贵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王二丫,太常少卿府上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七日前突发腹痛,哀嚎不止。大夫说是外邪入侵,气机受阴,气血瘀滞,为她开了两副大黄牡丹汤,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天意。 现在来看,天意并不怎么样。 王尔雅,二十一世纪某二流大学大一新生,好不容易结束了18年的母胎单身,可才发展了两个月的纯洁恋情,就单方面接到通知被分手,原因是这恋爱谈得太纯洁。 如果可以重来,王尔雅发誓,她绝对不会在那天晚上喝得人畜不分,也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爬上天台吹冷风,更绝对不会刚好靠在那根断了螺钉的栏杆上。 那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给人打洗脚水。 王尔雅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彻底相信这个现实,顺便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醒过来那天,她发了半天疯,但所有人都以为是重病造成的精神恍惚。冷静下来之后,她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来回忆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 有没有系统面板?她敲敲自己的脑袋,“系统?有没有任务,给个主线剧情?” 没有反应,看样子不是系统类。 那是修仙类?气沉丹田,灵力运转,先来三个大周天,再来三个小周天,“喝啊!” 屁都没放出一个,也不是。 那是什么,穿回古代重修历史? 安国,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也没这么个朝代,所以,历史架空,历史课白上了。 王尔雅碰上了很棘手的事,那就是她陷入了最老套的基础性模式——纯穿越。 更棘手的是,根据穿过来的姓名,她很肯定,她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二丫啊!就算姓皇甫姓上官姓龙傲天也拯救不了二丫这两个字啊!你见过哪个重要人物叫二丫的。 既然叫了个npc都不好意思取的名字,王尔雅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低调的活下来,然后找出这个世界的主角,抱稳大腿。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家大小姐,萧润心很有主角潜质。 萧润心出生时天有七色霞彩,母亲早逝,继母待她不好。本来是要嫁给御史大夫的二子,却莫名其妙被退婚。 退婚后一场大病,病后性情大变,设计赶走了继母,现今是大都护家的准儿媳。 妥妥的重生打脸文女主角。 在原来的世界,王尔雅从十三楼掉下去,也不知摔成什么德行,那渣男是不指望会为她伤心的了,只是不知道爸妈要流多少泪。 只是心中再凄切,也知再回不去,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好好珍惜才是正事。 于是,你的贴心小丫鬟已上线,王尔雅恨不能把萧润心供起来每天三柱香,只求萧润心能带她发达带她飞。 对于突然痊愈又突然机灵起来的王二丫,萧润心明显也生出了几分好感。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当时明明已经救不活了,现在却康复得如此之快,定是个有福的小丫头,萧润心也乐意把她带在身边。 这日,萧润心起了个大早去护国寺礼佛,说是要为父亲祈福,当然也包含着对自己婚姻生活的关心,两个小厮两个丫鬟随行,王尔雅自然随侍左右。 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王尔雅带着纯粹瞻仰古迹的心情迈入护国寺。 作为安国第一古刹,护国寺占地面积极广,僧众过万,拥有良田万亩,山林无数,是实打实的佛门财主。寺中罗汉菩萨个个塑有金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像萧润心这样的贵人,都有专门的僧侣接待,先是各殿一一添了香油,又有高僧禅房讲经。 高僧们个个高深,喜清静,因此讲经时下人都不能入门,只得寺中溜达,算好了时辰再回。 王尔雅转了一圈,但到底因为穿越一事思虑重重,不同往日陪姥姥去庙里烧香心思轻松,很快便兴致缺缺,在禅房外寻了块石头坐下等大小姐出来。 结果大小姐没等着,却等来了一同来寺里的小厮富春。 富春忙忙慌慌跑过来,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大小姐的经早听完了,现在在药王殿,正找你呢,还不快去!” 王尔雅赶紧起身,那可是自己的金大腿,可别留下什么坏印象才好,但一边走又一边嘀咕,不是听说每次讲经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半天嘛,现在才多久? 到了药王殿,富春指了指殿中的萧润心和一个和尚,“大小姐让你来了就赶快进去。” 看富春不挪步了,王尔雅边上台阶边问:“你不去?” “就找你。”富春摆摆手,“快去。” 只找她一个人?王尔雅满腹疑惑,快步入殿。 还没进门槛,萧润心见着她就朝她招手,“快来拜拜药王菩萨。” 王尔雅一副恭顺听话的模样,依言跪下就三拜磕头,敬了一柱青香。 待她起身,萧润心向他引见身旁的和尚,“普厄大师,可还记得?” 王尔雅的脑子飞快运转,是该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她问可还记得,那就应该见过,但如果熟悉,肯定不会有此一问。 于是王尔雅含糊答道:“远远见过大师,二丫向大师问好。” 普厄大师点点头,道:“萧施主刚才说道女施主方才大病见好,还在康复之中,所以请女施主来此敬香,祈求菩萨庇佑。” 原来萧润心叫她来是为了这个。王尔雅不禁有丝感动,在这样一个尊卑有别,等级森严的时代,主子心里还记挂着下人的可不多。 王尔雅心里更坚定了信念,跟着大小姐有肉吃,萧润心的主角光环仿佛更加耀眼了。 普厄道:“小僧略懂医理,若二丫施主不嫌弃,可让小僧把把脉,唠叨几句,也好对症调理身子。” 萧润心笑道:“普厄大师素有妙手仁心之名,怎地如此谦虚。” 又对王尔雅道:“还不谢过大师,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 王尔雅心道:那病的是真的王二丫又不是我,调理个什么身子? 但话肯定不能说出口,更不能拂了二人的美意,王尔雅双手合十还了个礼,“那就多谢大师了。” 普厄抬手引了个方向,“请二位随我来,殿上香客来往总归不方便。” 两人点点头,便随他去了偏殿一间禅房。 房中干净简洁,普厄指了个位置让二人坐下,拿出个软手枕放案上,示意王尔雅伸手。又取出一方薄纱覆她手上,才搭脉问诊。 “痛过几日?” “七日。” “喝过什么药?” “大黄牡丹汤。” “七日后突然就不痛了?” “嗯。”她也没说谎,王二丫痛死了,她的确就不痛了。 萧润心补充道:“她痛起来的样子可吓人了,连吐了几日胆水,直痛得昏迷过去。可一觉醒来,就没事儿了。” “醒来后可有头痛脑热之症?” “没有。” “其他不适?” “什么都没有。”编的话,反而容易出纰漏,王尔雅干脆实话实说。 普厄点点头,收回手,“那便真是菩萨保佑了。二丫施主如今身体好得很,并不需汤药,只注意饮食清淡即可。” 2.比一比谁更没公德心(求投资求推荐求收藏) 回去的路上,因为王尔雅大为感动的缘故,跑起腿来越发主动,就差替萧润心呼吸了。 安国都城永安城八横六纵十四条大街。小巷无数,一路都是繁华热闹,行人无数,两侧商铺人来人往。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只要再穿过东林大街,就可以回太常少卿府了,但前面却被人群堵了个水泄不通。 小厮上前打听,说是前面有人争执,路口横了两辆马车,已经堵了大半条街。 已到了家门口,再去绕路,起码得半个时辰,王尔雅跳下车,自告奋勇要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没有公德心。萧润心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挤到人堆里去了。 外围的人不过看个后脑勺,越往里挤,才知道里面已经堵了不少车马行人,听站得近的人说,好像是两个不得了的贵公子杠上了。 挤到最里面时,王尔雅已是钗落髻坠,像个叫花子。她随意理了理头发,定睛一看,才明白,这么一条大街,怎么能被两辆马车堵死。 若是普通马车相对而过,各走一边毫不相干,可眼前这两辆,实在有点儿太大个儿。 比普通马车华丽堂皇得多,叮叮当当挂了一车红红绿绿,体积也大了一倍有余。其他马车不过架着一匹马,这两辆都各架着三匹,一边黝黑似漆,一边洁白如雪,都行在路中间,谁也不肯让谁。 王尔雅问身旁路人这两边是谁,路人却奇了,“你不认识这两位的车?” “哪两位?”看来是知名人士。 “宁锦玉和宁锦城啊?” 那神情好像不认识就不是正常人似的,王尔雅只好装作恍然大悟,“哦哦,是他们呀,那这是怎么了?” “能怎样,撞上了,谁也不肯让一步呗。” 这边王尔雅还没问清楚,那边两辆马车主人的仆从飞快穿梭,高声叫唤。 “我家公子问安国典第七章典故出自何处?” “我家公子问礼信篇第九章曾夫子三问何如为哪三问?” …… “望月阁十二青黛已知其九。” “风清院八朱钗已出其七。” “这什么东西?”王尔雅已经听不懂了。 路人道:“他们说的是风月馆的头牌,传说个个色艺俱绝,寻常公子可不得一见。” 得,这两人,是从圣贤文章一路比到了风花雪月,也不嫌大街上丢脸。 又等了一会儿,两边仍是比不出个输赢。 王尔雅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实在受不了两个闹脾气搞攀比的纨绔子弟光天化日之下强占公共资源,抱怨道:“这俩什么玩意儿,要吵架能不能让一让,换个地方。” 她自觉说得并不大声,但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本来挤得难受,倏然身边就宽敞起来,周围人皆让开她几尺开外。 王尔雅不由得一丝紧张,不好,莽撞了。 一辆马车里悠悠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找死?” 车边小厮听主子发话了,直接冲上前来一把把王尔雅拽到车前扔倒在地,“不知道哪家的贱丫头。” “掌嘴。”车内的声音冷冰冰听得她心寒。 王尔雅摔到在地,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挨一顿巴掌,下意识的捂了脸。 “慢着!”对面一个家丁走了过来。 “这丫头败了我家公子的兴致,理应由我来打。” 这边小厮的手都要落下,生生被拦住了。 “我先抓住的,我家公子出了气,后面要打要杀随便你。” “放屁,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落到‘后面’过,我打过了,你再慢慢出气。” “这丫头片子打断的是我家公子的问题,理应由我家先问罪。” “我家公子不开心,谁管得了你理不理应。” …… 在双方无止境的纠纷中,王尔雅终于回过神来。车上的两位胆敢如此跋扈,肯定身份不低,自己冒冒失失开了口,今天只怕不能全身而退,得想个法子才好。 但好在,这两位争个高下的心思看样子比收拾她的心思强。 她也不敢贸然起身,跪坐在地上,开口道:“小女无意冒犯两位公子,只是两位公子皆博学多才,气度非凡,再这么比下去,只怕天黑也难分伯仲。” 两个仆人见她还敢说话,呵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咱公子愿意,就算比到明天早上,别人也管不着!” 王尔雅不去理会他们,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我哪敢打扰两位公子雅兴,就算等到明天早上自然也不敢多言,只是苦了公子们要在这儿风餐露宿。我有一个主意,能尽快帮公子们定胜负,也免得公子们再费心神。” 两个仆人还要骂人,一辆马车里却慢吞吞传出声音。 “哦,什么主意?” 那两人才忙闭了嘴。 “小女不才,听过几道题,斗胆在二位面前献个丑,谁答出了就是谁赢。” 两个仆人见她还敢口出狂言,也不相互纠缠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考我家公子!” 说完,挽起袖子就准备让她好看。 王尔雅眼睛一闭,豁出去了,“若公子们不敢,那便算了,我挨打便是。” “住手!”一位公子撩开帘子,从马车里露出半张脸。 不管哪家的仆人,听了这句,都乖乖站住不敢动。 这位公子长相清秀,眉眼动人又带了几分凌厉,着一袭白衣,飘飘然如谪仙,实在想象不出来是个当街闹事的人。 他斜瞟了对方家丁一眼,“还不快滚。” 那人顿时没了刚才与小厮吵架的气势,赶紧回到自己主子那边。 他上下打量了王尔雅几眼,“激将法,用得真够烂。不过我答应了,只是不知道对面那位有没有这个胆量。” 对面车上冷笑两声,“你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如果到最后你谁也难不住的话,小丫头,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王尔雅吞了吞口水,给自己鼓了口气,“公子放心,那是自然。” “那什么题,快说吧。”白衣公子道。 王尔雅清了清嗓子,“请问,要把大象装进柜子里,一共需要几步。” 3.不要看不起小学算术题(求投资求推荐求收藏) 王尔雅狡诘一笑,接受现代人智慧的洗礼吧,骚年! 果然,两边都愣住了。 白衣公子蹙着眉,“这,干嘛要把大象装到柜子里,这得多大个柜子?” “那不重要,我问的是需要几步,没问为什么。”王尔雅强忍着紧张让自己显得轻松。 “那得杀了大象,切成小块,这还得去找专门的屠夫……”白衣公子碎碎念叨,最后对末无端道:“总共四步,杀象,雇屠夫,切块,装入。” 王尔雅笑笑,摇摇头,对另一辆马车道:“请这位公子作答。” 那边到是自信满满,“锦城你也就这点本事,那么大的象,要装进去,普通的柜子哪里装得下,自然还要多一步造柜子,总共五步。” 王尔雅一笑,“也错。” “怎么可能!”伴随着话音,另一辆马车的帘子被“呼”地掀起,一位紫衣公子胀红了脸。 不知怎地,这两位公子长得倒有三分相似。 王尔雅公布答案,“总共只需三步,把柜子打开,把大象放进去,把柜子关上。” 她话说完,两位公子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紫衣公子先开口了,“竟然是如此儿戏的问题,刚才想深层了,不算,再来。” 白衣公子点点头,到是难得同意了对方的说法。 “好吧,第二题,听清了。把犀牛放进柜子里,总共需要几步。”王尔雅油然而生智商碾压的快感。 紫衣公子抢先说话,“这不还和刚才一样吗?三步!” 白衣公子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到底没想明白,“好像,是三步。” “错!” 紫衣公子跳下车,也不管自己身份了,指着王尔雅朝她走过来,“哪里错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白衣公子本是半掩着帘,现在也全打开了,“那你说说,错在哪儿。” 王尔雅伸出四根手指,“总共四步。先还得把大象从柜子里取出来。” 空气再次凝固。 紫衣公子指着王尔雅“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白衣公子算是明白了,这是在耍他们呢。但坏就坏在刚才答应得干脆,现在反悔太不体面,像是被对面那个比了下去。 他冷了脸,道:“都是信口取巧,作不得数,答对了脸上也不光彩。另换题目,别再给我来什么象啊牛的。” 王尔雅心道,我还没问你们动物开大会谁没来呢,但肯定不能硬杠,脑子一转,平时侄女的功课可不是白辅导的。 “既然这样,我便换个题目,礼乐射御书数都是正统,我便考考两位公子术数吧。一群鸡和兔子关在一起,共有三十颗头,八十八只脚,请问,鸡和兔子各有多少只?我数一百声为时限。” 这题一出,两位公子俱是一愣,还是紫衣服的反应得快,冲家丁吼道:“快去给我找鸡和兔子!” 白衣那位也如梦初醒,“赶紧,呆着做什么!” 两边的仆从俱是人仰马翻,王尔雅憋笑憋得肚子疼,不紧不慢开始数她的数。 眼看鸡兔百声之内是找不回来了,白衣那位也不管不顾了,跳下车来,拿着木棍在地上演算起来。 “……九十九,一百。两位算出来了吗?” 紫衣这位还没把鸡兔等回来,两眼一抹黑,白衣那位把手上木棍狠狠往地上一掷,“你耍懒,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算出来!” 王尔雅胸有成竹,倒不怕他,“自然可以,如若公子不信,找人来数,我答给公子看。” 正好有个抓鸡的回来了,左右手各一只,腋下还夹着一只,沾了一身鸡毛。 紫衣公子指着他道:“过来,数数,数到一百,我到要看看你是什么奇才!” 王尔雅一笑,嘴皮子翻动得飞快,“共有三十个脑袋便是一共三十只鸡兔,我一声令下,所有鸡兔抬起两只脚来,鸡一屁股坐到地上,只有兔子还剩两只脚站立。总共抬起了六十只脚,还余二十八只,全是兔子的。所有一共有十四只兔子十六只鸡。” 一口气说完,那个数数的才刚刚数到十,全场哗然,这是什么神仙算法! 这下那两个傻了眼,不得不服。 两个都有点儿垂头丧气的样子,本来要在众人面前争个高低,现在倒是全都熊了。 王尔雅想见好就收,就眼下这个情景,他们两个想必也不好意思打她了。 她给两位行了个礼,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两位今儿就算了,我,告退了?”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准备即刻逃之夭夭。 “你回来!”白衣公子道,王尔雅心里一个哆嗦。 “我俩还没分出胜负,你怎么能走?” 紫色衣服那位也点点头,“你站好,继续出题。” 王尔雅一脸为难,“这,两位一直分不出来,那……” 意思很明显,你两个草包一道题都答不对,还好意思让我再考。但话肯定不能说这么直白。 “要不这样,我再为二位公子出道题,若是二百声之内不能答出,今日之事就作罢,两位公子马车稍稍往后退上一退,放大家过路如何?” 见事情有了转机,王尔雅马上想到自己一开始过来是为了干什么。 两人却也都不是含糊人,一同点头,道:“只要再能考住我们,你说了算。” “那好,请听题。一个池子,拿大桶往里装水,三个时辰能装满,拿小桶往外倒水,四个时辰能倒完,现在大桶装水的同时小桶往外倒水,多久才能把池子装满?” 说完题,王尔雅开始数数。 白衣公子听完,却直接朝她摆摆手,“不必了,我退。” 虽然嚣张,却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紫衣公子见对方磊落潇洒,也不争了,“罢了罢了,今日算我倒霉,退吧。” 王尔雅揖了一礼,“那就多谢两位公子了。” 说完,一溜烟儿挤进人群逃跑。 “对了,你是哪家的丫头,叫什么名字?”白衣那位对着人群大喊道。 “无依无靠,无名小卒!”才没有那么傻给自己留后患呢。 4.我是不是一来就撞上了BOSS(求投资求推荐求收藏) 确定没人跟着,王尔雅闪身躲进萧润心的马车。萧润心看着气喘嘘嘘的王尔雅,关切道:“你怎地如此惊慌,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堵得远,前面的人是看了一出好戏,后面的人却毫不知所以然。 喘够了,王尔雅道:“没什么,前面两个人吵架呢,已经散了,很快就能通行了。” 果然没多久,人群开始移动,越来越稀松。 晚间,侍候萧润心睡下后,王尔雅回了侧房。今夜当班的两个丫鬟就在这里睡通铺。 想着白天的事儿,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同伴,“你知道宁锦玉和宁锦城吗?” 睡在旁边那个噜噜嘴,“谁不认识他们俩啊,北思明南惜卿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北思明南惜卿,这到是隐隐约约听说过,可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旁边那个丫鬟叫丽香,听到她发出这样的疑问,不自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自从上次生病之后,你都有点儿不对劲啊?” 听人说她不对劲,王尔雅也不敢再多问了,“没,可能影响脑子了,有些事记得不清楚,你可千万别给大小姐说,把我撵出去,我非得饿死在外面。” 丽香感同身受点点头,但话匣子却打开了。 思明和惜卿分别是宁锦玉和宁锦城的字,他俩南北并称却不是什么美名,而是他俩是整个安国最知名的纨绔子弟。 宁锦玉的父亲宁长享是先皇五子,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封为乐逸王。这个王爷自己就是出了名的酒囊饭袋,国家大事一窍不通,吃喝玩乐样样精绝。 本来安皇登基之后,各个亲王就该到自己的封地去,但这个乐逸王过惯了都城繁华,怕吃苦,抱着哥哥的大腿哭了几天几夜,就是不肯走,安皇无奈,最后依了他,就让他在永安城呆下了。 宁锦城的父亲宁长易是先皇三子,与老五不同,是个勇武之人,封为赤烈王,镇守安南边陲之地。自打他去了安南,二十余载南方诸国不敢犯安国边境。 赤烈王声名显赫,甚至一度传出安南十二城只知赤烈王,不知安国君的言论。不过安皇曾就此传言表过态,称宁长易是安国肱骨栋梁,有他镇守安南,自己便可高枕无忧。 两个王爷虽然天差地别,但奇妙的是,养出的儿子却是一路货色,争着做安国第一败家子。 本来一个北一个南相安无事,但近来宁长易愈感儿子是个绣花枕头,日日嗟叹忧虑,正好安皇请了大文豪长孙无禄给太子授课,便请旨把儿子送来一道请先生管教。 安皇也不小气,一道口谕就准了,顺便还把宁锦玉卷了进来,反正教两个是教,教三个也没多大区别。 宁锦城来得不情不愿,宁锦玉更是气得要死。又不是他爹想送他读书! 本来就恨不得把一天拉长成二十四个时辰享乐,现在倒好,隔三差五就要被关在宫里看那老头子脸色。没学好还被打戒尺,他宁锦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两人日日相对,越看对方越不顺眼,加之二人齐名,心里总有个比较,杠子就结下了,一句不和就开掐。 这就难怪两人今日为了区区过车之事,在大街上硬刚成那个样子。 丽香道:“这两个混世魔王都是惹不得的,遇着都要绕道走,一不小心冲撞了,指不定就要拖走打死。” 却不料这两人今日王尔雅一起惹了。 好在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王尔雅心叹,世道不由人,权贵之人便可如此随意草菅人命。又祈祷今日之事他们能抛之脑后,把自己这个小角色忘掉,她命脆,受不起这种大神关注。 过了半月,虽然偶尔还会在街头巷尾听到关于那天小女子智退恶公子的传奇,但幸好没听到什么“公子一怒欲伤性命”的后续,更妙的是那天披头散发,如今她打扮整齐了,大大方方走到街上也没人认出她来。 日子过得还算清静,萧润心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府上已开始陆陆续续做准备。 只一件事不顺心,萧润心的弟弟萧耀宗三天两头来找麻烦。 萧耀宗是继母的儿子,父亲萧清虽然不把娘当回事,说撵就往乡下撵了,但儿子好歹是自己的。 因为有逐母之仇,这个弟弟一日不抢白姐姐两句就浑身不自在。萧润心想着离府之日也不远了,便不欲与他争长短,遇着他退避三舍就是。 可他却觉得萧润心怕了她,非得给这个姐姐难堪不可。 午后小憩片刻,阳光正好,萧润心在院子赏花,倒霉弟弟又冲进来。 “萧润心!我娘送给我的玉佩你藏哪儿去了!” 萧润心莫名其妙,“什么玉佩?” “就我娘给我的,一个福形,还刻着萧字的那一枚……” “你的玉佩多着呢,我哪里记得?没见过。” “放屁!我上次来你这里,回去就找不着了,不是你拿了谁拿了?” 他所说的上次,便是前一阵他来闹事的那次。 萧耀宗说话越发粗鄙,萧润心眉毛一挑,也是生了怒火。 “东西找不着了就去烟花楼床底下找找,来我这里耍什么泼皮!区区一块玉佩还是什么稀世珍宝不成,犯得着我藏你东西!” 萧耀宗气得跳脚,“你!东西落在你院子里,不是你藏的也是你底下人藏的,横竖你脱不了干系!我要告诉爹去,家里出了贼胚子!” 萧润心冷笑,“正好,我也该去找爹说道说道,看看二娘养了个什么出息儿子,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不敬长姐擅闯女子闺院。” 王尔雅刚看主子受气还想去帮腔骂几句,如今一看,萧润心倒也不是任人揉搓的主,不愧是反转打脸剧疑似女主角。 萧耀宗被呛得说不出话,王尔雅给富春使了个眼色,“富春,还不去给少爷顺顺气。” 又对萧耀宗道:“二夫人所赠之物丢失,少年着急是应该的。与其在这里争执不如再回去好好找找,说不谁落哪旮旯里去了。” 萧耀宗拂袖,“哼!”转身就走,“咱们走着瞧!” 走到院门,王尔雅高声道:“还请少爷找着了,记得来给大小姐赔个不是,小姐心善,不会怪你的!” 萧耀宗走远了,萧润心才道:“你这丫头,我数落他几句就算了,你也来挤兑他,仔细他以后拿捏你。” 王尔雅笑得春光灿烂,“这不是有大小姐您护着我吗。” 一边说着这话,她心里一边吐槽:没想到我也有舔狗潜质。 5.我好像不是只好蚂蚱 萧耀宗铁了心要去找父亲作主,但奇怪的是,等到太阳下山,萧清也没回来。这下连萧润心心里也犯了嘀咕,派了小厮去寻。 直到半夜,萧清也没回来。小厮打听了一路,说是今天萧清进了皇城,就没再出来过。萧润心坐立不安,总觉得事情不妙。 王尔雅上前宽慰,劝她先休息,却觉得萧润心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萧润心拉着她的手,道:“我一向听你的,若真出了事,你可别弃我不顾。” 王尔雅想这大小姐也是急糊涂了,只有主子把下人给扔了的,哪里谈得上下人弃主人于不顾,但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温言道:“小姐放心,小姐在哪儿我在哪儿。” 府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大力拍门。门房老伯把门刚打开,便被人一把推倒,接着就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进来。 家中老老小小皆被叫醒到前院站好,王尔雅扶着萧润心,发觉她一手冷汗,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官兵列好队,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金羽卫大将军郭洪义。 “郭叔叔,这,这是怎么了?”萧耀宗话都要吐不清。 “萧家通敌叛国,主谋萧清已经下狱,其余人等皆为附逆,全部带走!” “郭将军!”萧润心颤着声,“我萧家世代忠良,竟不知为何背上这样的罪名,不知可有证据!” 郭洪义冷着眼,全然没有平日里当“郭叔叔”时的和蔼可亲,“萧清已经认罪,至于证据,我还能说出来方便你们串供不成?” 听到萧清认罪这几个字,萧润心脚下一软,就昏了过去。 整个萧家,上上下下主子仆从六十七人,全部进了宗正府大牢。萧润心娇弱,王尔雅本想陪着她,但萧清的嫡亲都是专门看押,不和他们这些下人在一起。 王尔雅整个迷茫了,这大病愈,斗后母,结新姻,之后就该是没羞没臊的夫君宠我一万年了啊,顶多再来点宅斗什么的,怎么就加了这出戏? 就算是历史架空,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通敌叛国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罪名,诛九族绝不是危言耸听。 同一间牢房里还关着几个其他的丫头,正呜呜哭个不停。王尔雅心烦意乱,正好丽香也在,问道:“咱老爷真的通敌?” 问完这句又觉得傻,丫头们能知道什么。 果然,丽香哭道:“谁知道啊,我们这些下人就管打扫侍候,哪里管得了主子们成日里在做什么。” 另一个丫鬟,似乎是萧清院里的,呜咽道:“平日里看着好好的,除了朝堂就是府上,谁想竟然会做下这样的事,可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害死了。” 王尔雅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寄希望于萧清是遭人陷害不日沉冤得雪,或者萧润心的未来夫家能从中斡旋起码不至满门抄斩。 但她期盼的一样都没来。 萧耀宗在酷刑下招认了父亲的罪名,萧清得知后在牢中自缢。萧清死的那天晚上,一个黑衣蒙面人深夜闯入宗正府,打伤了几名官差,救走了萧润心。 龙颜震怒,赐萧家满门抄斩,家仆下人发卖为奴。宗正府看守不严,多名官员遭受牵连降官去职。 一系列的变故打得王尔雅猝不及防,想起萧润心那晚的话,才惊觉这太常少卿府恐怕是真的不干净。 萧润心待她比其他下人多了几分关照与客气,并不是仁心,而是她与真正的王二丫,恐怕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奴与仆不同。仆是发月银,自己有家的,奴是主子家买来的畜牲,要打要杀全凭主子高兴,算不得人。 发卖前,皆要在后背上烙上奴印,王尔雅自知逃不过,咬咬牙,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却没想到事情远远比她想得还要糟糕。 宗正府的官员受了连累降了职,一肚子的火没处消,萧家人要验身正刑,问斩前不能弄死了,下人们却是没人管的。 说是烙印,进了刑房,皆是一顿毒打,有好几个没熬过,当场就被打死了。 王尔雅被押进去的时候,丽香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拾。 最初她还会求饶,后来就是单纯的哭叫,最后却是嚎到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一阵皮肉焦糊的味道,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模模糊糊中,她似乎被人拎起来,扔到车上,吱吱嘎嘎的车轮声提醒她还没死。 随后扔进了一个笼子,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一个衣着华丽,风尘仆仆的贵公子冲了过来,一个笼子一个笼子的找人,来回三转,才把淹没在奴群里的王尔雅扒拉出来。 把满脸的头发拨开,污泥两把擦干净,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没错,终于找着了! 宁锦玉还没高兴完,就听后面一个声音急急喊出来,“这个,五十两,我要了!” 宁锦玉转过身,当即黑了脸,“宁锦城,你要不要脸,我找到的!” 宁锦城面无愧色,“我先买的。” 边说边招来贩奴小吏,“赶紧的,人取出来,我要带走。” 宁锦玉这边还没松口,区区一个小吏哪敢有动作。 “宁锦城,你敢!有没有点规矩,先到先得你懂不懂?” “哦?大安律哪条规定的?” “你是不是啥都要和我争!” “爷看上了就必须争到底!”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贩奴小吏战战兢兢插嘴道:“这奴隶买卖的规矩确实没有先到先得,却是价高者得……” 两人惧是一愣,接着宁锦城伸出了一个手指头,“一千两。” 比花钱宁锦玉还没输过。 “两千两。” “四千两。” “八千两。” “一万!” 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个主,贩奴小吏小声道:“两位公子,最好快点决定,她快咽气了。” 宁锦玉:…… 宁锦城:…… 最后两人各付了五百两,共一千两把王尔雅买了回去。 至于一万两的豪言,倒不是这两个败家子付不起,实在是贩奴小吏不敢收。这混世魔王的银子谁敢黑,只怕有命拿没命花。 梦里丽香鲜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她拽着她的脚,朝她喊救命。忽地又变成了萧润心,她说你说过不会不管我的,她叫她快跑,但她没跑掉,被一群官兵捉住,五马分尸……萧润心对她喊,“还有你,你也逃不了!” 6.买你是有原因的 王尔雅闷哼了一声,从梦魇中醒过来。 身上火辣辣的疼,又夹杂着几缕凉幽幽,有一种奇怪的难受。 她趴在一张床上,忍着剧痛转过头,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小屋中。也是这一转头,才惊觉自己还光着膀子。 岂止光着膀子,完全是一丝不挂,赤条条躺在床上。 这个发现让王尔雅下意识想要爬起来抓个东西挡一挡,但刚一动,就痛得她呲牙咧嘴,倒吸了几口凉气。再加上全身没力气,又摔了回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姑娘推门进来,正好见这情形,忙道:“别动别动,你刚上了药,动不得。” 边说着话,小姑娘边上来把她扶正。 顾不得疼,王尔雅先得知道自己在哪。 “这是哪儿?” 小姑娘替她察看身上的伤,“乐逸王府,小王爷院里。” 王尔雅脑子“嗡”的一声响,乐逸王是谁她当然知道,乐逸王府上能被叫作小王爷的,只能是嫡子宁锦玉。 狼窝虎口,刀山火海,还真是一拨接着一拨的来。 接着她又问了几件事,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 如今自己是个女奴了,还是一奴侍二主,卖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宁锦玉,另一个不用问,肯定是宁锦城。 这两家伙也算是奇葩,什么都可以争上一争。王尔雅心道,不知道投胎这件事,他们会不会也要争个第一。 这小姑娘名叫香妞,看着不过十三、四岁,也是院中的女奴。听到香字,王尔雅不禁又想起丽香来,虽说相处不久,但那般凄惨地死在她眼前,忍不住骤然又红了眼眶。 香妞正在给她重新上药,见她眼泪珠子在打转,手上不觉停了停,很快又用棉团蘸了药在她身上轻敷起来。 “要哭就趁现在哭一场吧,见了主子可千万别哭丧着脸,主子觉得晦气,打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这个世界是高位者的天堂,低贱者的地狱。 王尔雅把头埋在枕头里,任它把眼泪浸干。她昏过去的时候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既然没死,她就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强忍着难受,她露出脸对香妞笑笑,“我没事,死里逃生,一时高兴罢了。” 香妞也不管她真哭假哭,回了个笑脸,“别难过,你可是小王爷花了大价钱买的,五百两可够买一院子下人了,小王爷待你肯定与我们不同。” 说完,替她轻轻遮上被子,“小王爷吩咐你醒了就去通禀,你先等着。” 不过一时半刻,门“哗啦”一声推开,撞得门板差点儿散了架。 “醒了?”宁锦玉挺着腰板居高临下,声音里透出十分喜气。 醒没醒还需要问,你自己没长眼睛?王尔雅心内腹诽,但嘴上什么也不敢说。她正暗中思忖这公子哥儿把她买回来是打算怎么收拾。 宁锦玉却不在意她不冷不淡不答话,喜笑颜开自顾自说起来,“上次你说那个又往池里装水又往池外倒水的题我解出来了,是十二个时辰,对不对?” 王尔雅心惊,他居然还想着这个?!轻轻“嗯”了一声。 宁锦玉得意极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出来的吗?” “公子睿智,解这种题目易如反掌。”这一刻,王尔雅求生欲强到了巅峰。 “那是自然”,宁锦玉眉飞色舞,“我挖了个池子,命下人装水倒水搞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试出来了。” 王尔雅心中劈了一道惊雷,由衷感叹,“厉害!” 宁锦玉叉着腰,鼻孔朝天,“那可不,也不想想我是谁!”全然没察觉出王尔雅真不是称赞他。 宁锦玉又说:“你这小妮子,也忒不老实了,明明是萧家的下人,啥也不说,搞得我满城找了一个月才找着。你知不知道,不是我跑得快,你就一命呜呼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这句话却是真心的,她知道宁锦玉的话并不假。 “不过宁锦城那家伙腿脚也太快了,我前脚到他后脚就跟过来,抢了一半!”宁锦玉不服气的嘀咕。 当时两人争执不下,又不能真看她死了,一拍脑袋想了个办法,一人出一半的钱,买来的女奴每半个月在两家府上打转。 本来还要为先去哪家府上再杠上一杠,可惜宁锦玉有先见之明,一句“御医已经在我家府上了”把宁锦城的话堵死,抬着王尔雅就跑了。 不过,他买她来,就是为了告诉她题解出来了? 当然不是,宁锦玉眯笑着眼睛,让王尔雅生出不好的预感,“再给我说道题,我解得出他解不出那一种……” “这……”王尔雅有点儿犹豫了,面对这个实践出真知的人,她很难想象能有什么题别人答不出,他答得出来的。 见王尔雅吞吞吐吐,宁锦玉本来灿烂的脸一下就黑了起来,“我买你就这点儿用处,要是说不出来,伤也就不必治了,保管你两天死成一堆烂肉。” 王尔雅才猛然惊醒,刚才宁锦玉一直笑着和她说话,她险些没意识到他们各自的身份,主子提要求,除了“是”,她不能有第二种回答。 “公子聪明绝顶,若说得简单了,未免太敷衍公子,也显不出公子的水准。”王尔雅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免得一会儿问题说出来了,他答不出恼羞成怒。 宁锦玉想想,也对,要是说的都是马上能答出来的题,还花那许多功夫找她干什么,于是点点头,“你说,小爷正好动动脑子。” “三个客人去住客栈,掌柜的要价每人十两银子。每个客人给了十两便是三十两银子。过了半天,掌柜觉得要得多了,于是拿出五两让小二还给客人。小二贪心,偷偷藏起了二两,只给每位客人还了一两银子。那么最后,客人们各给了九两共二十七两,再加了小二藏起的二两一共二十九两,还有一两银子去哪了?” 问题才问完,宁锦玉脑袋放空,已经懵在那里了。 宁锦玉掰着手指头数了又数,对啊,不是给了三十两吗,怎么只有二十九两了? 7.这个女奴不是好人 王尔雅心里默数着时间,他起码已经发了半个小时的呆。见王尔雅看着自己,宁锦玉陡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站在这里犯傻。 袖子一甩,“小爷事务繁忙,这种题目空了再解。”说着就往门外走,走到门槛处,突然想起来,回过头道:“别叫我公子,叫我小王爷,懂点儿规矩。” 说完,门一甩,消失了。 只有家仆才能称“公子”,他们这些奴仆,没资格叫得那么亲热。 接下来的几天,宁锦玉都没有出现过,王尔雅乐得清静,安心养伤。 也没其他人在这房间出入,只香妞每日来给她上药送饭。 虽然交谈不多,但想着她头一日提醒自己,便猜她心眼儿并不坏。有些事情她压在心里,不问憋得慌。 “萧家大小姐找到了吗?”这是目前她最关心的人,她现在身份王二丫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萧润心是最可能的知情者。她既希望她活着能告诉她真相,又怕真相会对她不利,把她也牵扯进那起叛国大案中。 香妞没抬头,“这个不能问。” 王尔雅黯淡了神色,也不强迫她说,这世界做人本就不易,做奴隶更难。 香妞却突然问她:“她待你好吗?” “嗯?谁?” “你刚才问的那个人。” 王尔雅须臾沉默,那是人待她不错,只是现在不知是真心的不错,还是假意的不错。 “挺好的。”她回答。 “难怪你还记挂她。” 王尔雅心道:我不是记挂她,我是记挂我自己! “还没找到。”香妞突然说了这一句。 也不知道哪里想通了,她回答了她。 王尔雅趁机又打听,“和我一起的那些丫头去哪儿了?” 虽然说不上是朋友,但到底相处了几十朝,还是担心她们的处境。 “还能去哪,自然是些达官贵人们买去了。” “那还好,就怕被卖去青楼……”王尔雅松了口气,电视剧看多了,抄家的,总是家丁流放,女眷为娼。 却不想香妞苦笑了一声,“你到是想得美,家贫的才能把女儿卖进青楼,罪人家里出来的只能为奴,哪有那么轻松。” 轻松?王尔雅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这奴的可悲程度可能比自己想像的深重多了。 “香妞,你因为什么事成了奴的?”大约是好奇,又或者是同病相怜,王尔雅就这么冒昧的开口了。 香妞难得遇上人能好好说几句话,也不避讳,“我爹滥赌,欠了别人五十两银子,人家来要债,被他打死了。他抵了命,家里变卖光了也没还上欠的钱,官府就把我和弟弟卖了。” 说到这里,她又是苦笑,“我才卖了七两,听说男孩子能卖到十两。” 王尔雅陡然心里很难受,暗暗骂自己揭了别人的伤疤,时间若能倒流,她一定把自己的嘴缝上。 “你弟弟卖到哪户人家去了?”不过既然话收不回去,索性问清楚。 “不知道。” 空气都沉默了。 半响,王尔雅道:“只要还活着,总有相见那一天的。” “嗯”,香妞笑笑,“他很机灵,不会有事的。” “你娘呢,去哪儿了?”王尔雅发现这个故事里少了一个人。 “死了七年了。” 王尔雅直想抽自己嘴巴,怎么全问到不该问的。这下,她终于彻底闭嘴了。 但香妞却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倾吐的树洞,自己把话接了下去。 “我娘在的时候,总跟我说要做个好人,可我,从来没遇到过好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香妞的脸上连丝波澜都没有。 王尔雅身上的伤已经不痛了,心里却开始疼眼前这个人。这个年纪,自己在干什么?初二?上课打瞌睡下课打游戏周末追星抢画报。 明明相同处境,她却没来由的心疼面前这个小小年纪就吃了半生苦的小姑娘。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会遇到的。” …… 宁锦玉翻来覆去几日睡不着,这题怎么算都不对啊。为了解题,他甚至带了两个家丁找个客栈情景再现。 每一个步骤都没问题,但他们给的二十七两加上店小二的二两就是只有二十九两银子,他的家仆甚至揪着掌柜的让他把另一两吐出来。 眼看再两天宁锦城就要来接人了,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去找王尔雅,他可以在下人在猪在狗面前丢脸,但绝不能在宁锦城那里失了面子。 他进了屋才发觉,王尔雅已经可以坐起身了。 “恢复得不错,御医用药就是不同凡响。你也不知是遇到了哪路菩萨,能得御医施药的女奴,恐怕天底下也只找得出你一个。” 哪路菩萨,不就是眼前这个不靠谱阿弥陀佛么? “全仰仗公……小王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不用等到没齿了。你的题我已经解出来了,你先说说看,我听听你说得对不对。” 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水仙不开花,装什么大头蒜。 但别忘了,王尔雅这个人,一直很识时务。“小王爷说得对,像这种他们给的房钱就是给掌柜的二十五两加上店小二藏起来的二两,一共二十七两,根本不关三十两的事儿这种问题,哪里难得住小王爷。” 他一说完,宁锦玉大脑又当机了,片刻才伸出一根手指,点着王尔雅,“原来……”又使劲儿把话吞进去,“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知晓了答案,宁锦玉马上就要出门去会会宁锦城,走的时候还直摇头,“太坏了,人也坏,题目也坏。” 宁锦城和宁锦玉是堂兄弟,在懵逼放空方面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总之到了晚间,宁锦玉邀请了一大波狐朋狗友去风清院喝了一晚上花酒,庆祝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半个月时间一到,宁锦城就来乐逸王府接人了。王尔雅还不能多走路,宁锦城直接派了顶轿子把她抬回去。 上轿前,宁锦玉偷摸着给她使眼色,“别给他出题,听到没?!” 王尔雅突然想去死一死。 8.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大街上,宁锦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王尔雅坐着红顶小轿行在后。路上有人认出宁锦城来,纷纷议论,“这是哪家女子居然要他亲自来接,该不会是未来小王妃吧?” 宁锦城听见,却完全不在意受了诋毁,哼,小王妃?小王妃能给我长脸吗?后面这个,可是我接下来的面子! 宁锦城的宅院与乐逸王府一样,都在永安城北,中间只隔了几条街。 因为只是暂住的别院的缘故,比乐逸王府小了不少,但比起宁锦玉在王府中单独呆的那个院子,又要大上一倍。 这让宁锦玉非常不满,最近正吵着也要在外单独购置别院。但乐逸王妃哪里放心让儿子出去放开了野,眼皮子底下都管不着,真出了门还不得飞到天上去。 宁锦城回府,几十个下人左右站立迎接,除了管家年纪大些,应该是从安南带来的老仆,其他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女,而且个个八分标志。 这别院里只有一个主子,却有四十多号人侍候。王尔雅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厕所都要由下人代替去上。 宁锦城随手点了两个丫鬟,“你们,把她扶出来,送到南院去。”那两个丫头忙站出来,把王尔雅从轿子里扶出来。 宁锦城对她道:“你去换身衣裳,宁锦玉那里的衣服瞧着晦气,换好了到书房来见我。” 那两个丫鬟扶着王尔雅往南院走,王尔雅的伤还没完全好,走得慢,宅子又大,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到。 那两个丫鬟便不耐烦了。这人是个女奴,身份比她们还要低上一等,若不是公子吩咐,谁愿意侍候她。 在宁锦城面前还算好,出了宁锦城视线,便陆续丢了手,不是扶着,而是抄着手在旁边监督她走了。 “快点儿,公子还等着呢!” “诶,传说她五百两买来的。” 另一个拿鼻子“哼”了一声,“五千两买来的又有什么用,奴就是奴,狗穿了金装还能成人了不成。” 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王尔雅也看出来了,这两个的确没有把她当“人”看。 按照五讲四美不给别人找麻烦的优良品德,王尔雅应该饱含歉意对她们说“二丫愚钝,姐姐们辛苦了,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之类,但王尔雅不是这样的人。 共产主义接班人的人格怎么能让封建社会的歪风邪气践踏了! 王尔雅“啪哒”摔倒,还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啊啊啊,我走不了了,我要死了!” “你耍什么赖,赶快起来,公子还在等你呢!”两个丫鬟急了。 “我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爬!” “不会。” “不会就学!” “你现教?” 这两个丫鬟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奴隶敢这样顶嘴。翻了天了,初来乍到就敢这么嚣张,将来岂不是要踩到她们头上。 一个伸手就来拽她,但她就是赖在地上说啥也不起来,几个来回,蹭了满身泥土青苔。另一个脾气上来了,抬脚一踹。 “啊!”一声惨叫,王尔雅昏了过去。 两个丫鬟慌了神,上来就捏她的脸,掐她的人中,“喂喂喂,醒一下!” 虽然被掐得生疼,王尔雅还是生生忍住了,心道:小样,我今天就赖这儿了,我又不是抖M,被踹了还要听你们的话。我先休息一下,你们折腾吧。 其中一个慌了神,“兰绣姐,怎么办,这,这公子还等着见她呢!” 那个叫兰绣的一跺脚,“一个女奴,哪来那么金贵,踢一脚还能死了不成,等着!” 说完奔到不远处一个井口边上,打了瓢凉水,回来一瓢泼到王尔雅脸上。 王尔雅冷得要打牙战,硬忍住了,现在要爬起来,以后就让这两个欺负定了。 “兰绣姐,听说她之前受过重伤,该不会被打死了吧?” 听到这话,王尔雅更起了坏心,摒住了呼吸。果然,刚闭住气,就有一根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王尔雅明显感觉到有人吓得摔了一跤。 “怎么办,怎么办?公子知道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别吵!”那个叫兰绣的显然胆子大得多,“把她抬起来。” 两人又似乎窸窸窣窣比划着什么,王尔雅闭着眼看不见,但不一会儿就被两人抬着往别处走了。 王尔雅猜想大概要把她藏什么角落去,心想着趁她们不注意玩儿个诈尸,吓她们一吓。 没走一会儿就停住了,王尔雅听胆小些那个说道:“真要扔进去?” “不扔进去就得你我担着,五百两买的,你担得起吗?!” 那个就不作声了。 不过扔进去,是要扔到哪,王尔雅预感不大好。 “到时候就说是她嫌自己脸脏了,非要到井边洗,失足掉进去,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天啦噜!这是要把她沉井啊! 王尔雅猛地跳起来,这玩笑可开大了! 她一起身,那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那个兰绣反映过来了,她刚才是装的,那她们刚才说的话她肯定都听到了。 “把她抓住,让她说出去我们就完啦!”兰绣气急败坏。 另一个也想明白了,忙伙同兰绣把王尔雅堵住,兰绣将她拦腰抱牢。 三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生死之战! 两个打一个本就占着优势,再加上王尔雅一身伤没好,几个回合下来,她就被两人缠抱着要往井里扔。 王尔雅拼命挣扎,拿脚抵着井口,大叫“救命”。兰绣心慌,拿手堵住她的嘴。 眼看就要被塞进去,王尔雅扒拉着井沿说什么也不放手,她们就一根一根去抠她的手指。 就要撑不住了,王尔雅到了绝望的边缘,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搞那样的恶作剧,杀敌八百,自损一生。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厉喝。 从两个丫鬟的身体缝隙里,她看到了宁锦城的脸。谢天谢地,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败家子这么帅气过! “救……”命字还没说出口,扑通一声水响,王尔雅掉了进去。 看到宁锦城来,那两个丫鬟吓得赶紧收了手。三人格局拆了两头,加上王尔雅心情一放松,手上软了三分力,反而落井。 9.死不了就得继续受累 掉下去的过程中,王尔雅真想骂句脏话。特么的,早知道就在现代死干净,何苦还要穿越到古代受几遭罪再死,那个渣男真是害人不浅。 …… 王尔雅每次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都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不,又醒了。 这次醒了,不仅全身旧伤疼,脑袋还昏昏沉沉。根据十八年的生活经验,她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她刚睁开眼,就听到一个欣喜的声音,“快!快去禀报公子,她醒了!” 不一会儿,一个男子就冲进来,走近,弯下腰,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真醒了,这命还真是出奇的顽强啊?” 又吩咐旁边的丫鬟赶紧把清粥端来,“快吃点儿东西,吃完了好喝药,你昏迷的时候一滴都喂不进,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王尔雅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一听说有粥,肚子马上唱起了空城计,喝完一碗还想再来一碗,宁锦城却不准,说才醒了不能吃太多,伤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作罢。 看她把药喝下去,宁锦城才放了心。她本以为他也要急吼吼地问她题目,但他却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临走时还留了两个丫鬟照顾她。 这两个丫鬟当然不是之前那两个,但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收拾完东西就阴着面出去了,直到傍晚吃饭时才又来给她送粥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看着不像是喜欢她的,但好歹管她吃喝,王尔雅还是礼貌道了声谢,却不料这里的丫鬟一个德性,也是鼻子里一个“哼”。 “若不是为了兰绣和兰瑟,谁愿意管你死活!”这个丫鬟显然愤愤不平。 原来另一个叫兰瑟。 “她们怎么了?”王尔雅问。 “被公子命人一顿好打,扔进了柴房,说是……说是你不醒,她们也不必活了……”说到这里,这丫鬟还红了眼,心疼起那两人来。 王尔雅无奈,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呀,“是她们先想要杀我的。” “谁让你装死吓唬人的?” “她踢我,我吓唬吓唬她们怎么了,至于杀人灭口吗?” “你一个女奴,踢了就踢了,哪来那么多坏心眼!” 王尔雅简直无话可说,她们的思维就没在一条线上,在这些丫鬟看来,作为一个女奴,怎么拾掇她都是应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个人,也是爹娘生养的。我不会作践谁,也不会轻易让别人作践了。” 那丫鬟看了她一眼,“命都捏在主子手里,哪来的胆子说这样的大话!主子们稀奇新鲜玩意儿,别以为这几日对你不错你就忘了身份,哪日厌倦了,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天明。你还是好好想想,好自为之吧。” 正说着话,另一个留下照顾她的丫鬟端着药进来。送饭这个白了王尔雅一脸,收起粥碗就出去了。 这个丫鬟把药碗端给她,在旁看着,也不与她说话。 今后还要相处的,王尔雅觉得还是把关系说清楚的好,她喜欢简单直白,没心情和人打肚皮官司。 “你也讨厌我吧?” “为什么要讨厌你?” “刚出去那个就烦我得很,我还以为你也一样。” “红妆姐姐和兰绣一直交好,兰绣因为你受了罚,她自然怨你。” “你与她们不好?” “哪来什么好与不好,都是做下人的,照顾好主子,管好自己就成了,花那么些心思在别人身上做甚?” 好家伙,还是个不结盟中立派。不过若真如她所说,自己到是不需要再花精力防备她。 “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丫鬟瞟了她一眼,显然对被一个女奴叫“妹妹”有些不爽,但还是答了,“红影。” 等红影也走了,王尔雅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虽然红妆话说得难听,但是她的话在这个世界没毛病,自己现在的身份真的有很大的缺陷啊。 这命不能把握在自己手里,始终是个大麻烦,宁家这两个堂兄弟要是哪天不搞脑筋急转弯,她一没了价值,日子恐怕就要比现在还难过了。 女儿当自强,必须要从这虎口狼窝里跳出去啊。 发着烧,想着想着,王尔雅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毕竟是吃着抗生素长大的现代人,王尔雅受伤快,恢复也比古人快得多,过了几天,对其他人很可能要命的严重伤寒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尔雅已经可以自己下床倒杯茶水,顺便出门在住处附近走走。 南院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大白天的他们都去其他院侍候了,现在这里就剩她一个人。 院里都是些低矮的小房子,透过围墙,能看到其他院子里的屋檐阁楼。就目之所及,比乐逸王府宁锦玉那里要清雅许多。 她躺了好些天,终于出来舒展舒展筋骨,不自觉开始做起第九套广播体操。 “扩胸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你打的是什么拳法?”身后传来宁锦城莫名其妙的声音。 王尔雅转过身,“啊?哦!不是拳法,是体操,锻炼身体用的。” “体操?那是什么?” “呃,就是一些固定的动作,能活络身体不同的部位。” “哦。”显然宁锦城并没有多大兴趣。 “我听说你好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这家伙虽然几天没来,一直还关注着她的情况,也是,他输着宁锦玉一场,还盼着自己这个狗头军师给他找回面子呢。 “大好了,多谢小王爷关心。” “那就好,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呢,怕你精神不好,一直拖到今日。” 王尔雅心里飘过了万分之一的感动,虽然这个人性格恶劣了点儿,但原来也会关心人啊。 却没想到,宁锦城接着说道:“既然现在脑子能用了,就好好给我想个题目,要是不能让我扳回一局,我亲自把你塞井里去。” 得,白感动了,世道就这样,指望这些公子哥还不如指望护国寺的菩萨活过来救苦救难来得现实。 王尔雅体会到了做人的艰难,临走前宁锦玉说过不能给他出题,要给宁锦城说了过几天回乐逸王府想必日子不会好过,但不给宁锦城说,恐怕今天日子就不会好过。 10.一奴二主很艰难啊 她的脑袋里一堆小人儿在吵架,始终拿不定主意。 宁锦城见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深层,还以为她在想题,不敢吵她,自己端了根凳子坐在一旁等。 要不说个简单的? “一只蜗牛要爬上一堵十尺高的墙,每个白天往上爬三尺,到了夜间会滑下来两尺,这只蜗牛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墙顶?” 话一说完,王尔雅又自言自语,“不行,那是个实践型的,一试就出答案。” 突然,她眼前一亮,对宁锦城道:“找个木匠,我要做个东西。” 木匠来了,王尔雅拿出纸笔画了个东西给他,“照着做出来,大小尺寸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宁锦城找来的,自然都是能工巧匠,没多一会,便做出来了,四四方方一套七巧板。 宁锦城看着这些大块小块很是不解,“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王尔雅先没理他,把几个形状打散,交给他道:“来,一百声之内,拼回正方形。” 宁锦城嘟囔,“不就还原嘛,有什么难?”但还是伸手接过来,准备三两下拼好,看看王尔雅又卖什么关子。 王尔雅开始数数。 宁锦城本是信心满满,可王尔雅数到八十多的时候,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明明看着是个正方形变出来的,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每块应该放在哪里,只能一块一块地试,试了好几个方法,剩下的形状总是不对。 王尔雅的一百都过了好久了,宁锦城也没停下来,她心里默数着,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才还原出来。 宁锦城扭扭酸了的脖子,“这玩意儿比看起来难呀。” 他话音刚落,王尔雅又道:“一百声,用这七块木板,换另一种顺序拼一个正方形。现在开始,一,二……” 宁锦城傻了眼,埋下头赶紧打乱刚才的作品,又重头开始试。 这次比上次好一点儿,但也超过了十分钟。 看着自己的大作,宁锦城很得意,“不错不错,就宁锦玉那猪脑子,我给他一个时辰也不一定能弄出来。这题出得好。” 王尔雅却矢口否认,“您可别乱说,我那半个主子吩咐了,不让我给您出题,我也要命不是?这只是给小王爷做的一个小玩具。” 宁锦城当然猜得到宁锦玉肯定说过这句,现在也不想和她计较说法,反正能赢就是正理。 “这东西就能拼个正方形?” “当然不是,可以做好多好多形状,小狗,小猫,还有小鸟,帆船……”王尔雅想起了陪侄女的情景,以前老嫌烦,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幸福。 “嗯?小狗小猫?”显然宁锦城完全想象不出来。 王尔雅接过七巧板,做了几个形状给他。 宁锦城张大了嘴,让王尔雅觉得他也像是个小孩子,只不过这小孩子分分钟就能杀人。 “你知道的东西挺多呀?”宁锦城真心感叹。 “学过。” “你上过学?”宁锦城奇怪。 王尔雅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上过很多年学,三岁的时候就进学校了,一直学到进萧府。” 三岁!那不就读了十多年书了!宁锦城脸上没显露,心里却忍不住叹服。他六岁的时候家里请了先生教他,结果他日日逃学,天天恐吓老师,搞得最后没人愿意接他这个学生。 虽然后来赤烈王与王妃一有空闲就拿着戒尺守着他学,可他人在书斋,心早不知飞到哪去了,学来学去,至今是个草包。 平民百姓最多不过读两年私塾,学着认几个字,能像这个丫头读十几年书的,必定是富贵人家,宁锦城心中认定,看来是个家道中落的女子。 王尔雅遵守着一边每次给一个题目的原则,免得哪一方输得太惨拿她出气。宁锦城也看出她不会再松口,也不再逼问她,几日里潜心钻研他的七巧板宝贝疙瘩。 几日后自认为炉火纯青,便约了宁锦玉决斗。 结果很明显,反正谁拥有了王二丫,谁就掌握了胜利。 这次便轮到宁锦城喝庆功酒了,顺便让众人展示了自己的新宝贝。 果不其然,王尔雅回乐逸王府后,等待着他的是气急败坏的宁锦玉。 “我没告诉你不准替他出题吗!” “没出呀,不过做了套玩意儿送给半个新主子嘛。” “你!小嘴挺溜的嘛,小心我掌烂你的嘴!” 王尔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这些贵公子,那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不过宁锦玉这次却只是说说,骂完了反而把脑袋凑过来,“那个什么七巧板,给我也做一套,怪好玩儿的。” 真是一个娱乐物质贫乏的朝代啊!王尔雅心生同情是怎么回事! 主子都提了要求了,小女奴哪里敢不从命,为了显示自己比宁锦城高级,宁锦玉还特意命匠人取最好的小叶紫檀木来做。 新鲜了几天,宁锦玉还是想回了关键问题,下一次的比试怎么办。 王尔雅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祖宗总这样比下去,自己是黄冈密卷也有做完的一天啊,得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宁锦玉的七巧板还雕了花,看着看着,王尔雅想起来现代人决胜负的精典方法。 国粹是时候发扬光大了! “找个工匠来吧。”王尔雅对宁锦玉说:“是个大工程。” 一百零八张牌,大小需得一模一样,二十七种不同花色,以宁锦玉的排场,全要精雕细琢。王尔雅画了底稿,宁锦玉还嫌不贵气,又让工匠加入十几种不同手法的雕花,成品做出来,王尔雅只觉得这哪里还是牌啊,明明就是艺术品,在手里磨了又磨,不舍得打。 打麻将过程中最爽的就是把牌“啪”的砸桌上那一下,你说,这东西,还怎么砸! 她心疼,宁锦玉却不放在眼里,这种东西,只要老子喜欢,一百套,量产! 算了,还是保命要紧,王尔雅还没有为了保卫国粹必死的决心。 “这什么东西。” “麻将,也有地方叫麻雀。” “有什么用?” “用处可多了,提神醒脑,预防老年痴呆。这可是智慧结晶的集大成者。玩法多样,胜负瞬息多变。玩家眼观四路,心思千转,观者心潮澎湃,手痒难耐……” “嗯,大概听懂了,似乎是个很高深有趣的东西,但老年痴呆是什么?” “……忘记这个词吧,我的意思是,老少皆宜……” 11.愿不愿意也得跟我出趟门 王尔雅花了一个下午向宁锦玉解释玩法,后来又找来三个小厮直接上阵操练,她一人指导四方。一天下来,宁锦玉已经入了迷。 王尔雅清静了三天,第四天听到了宁锦玉的消息,他连续打了三天三夜,练废了八个家丁,终于晕倒在牌桌上。 听说他昏睡之后,还一直讲着梦话胡牌,要打死抢他杠的谁谁谁。 王尔雅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时代,每款游戏都要标注一个“适量游戏怡情,过度游戏伤身”了。 七巧板才在都城流行了半个月,乐逸王府里就推陈出新,流出了新玩意儿。 宁锦玉顶着两个拳头大的黑眼圈,摁着规则都还没搞通透的宁锦城赢了一下午。 只隔了一晚上,麻将就成了永安城内的新时尚,人人跃跃欲试。 只隔了一晚上,王尔雅就又回到了宁锦城的别院。 面对宁锦城的死亡凝视,王尔雅苦从心来。 “您懂的,我只是给他做了套小玩具……” 死亡凝视。 “他比您早学几天,您是输在不熟悉规则,多练几把,保证把他踩在脚下。您放心,这半个月,天天陪着您练……” 死亡凝视。 “要不,你和他比战斗陀螺吧……” 宁锦城的眼神就没变过,王尔雅心虚得很,不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 自己现在的命真的很脆啊,玩脱一次就能交待出去。 “我还有很多题能赢他,我很有用……”王尔雅恨不得马上写份简历。 “明天,跟我出趟门。” 留下这一句话,宁锦城便黑着脸打发她离开了。 王尔雅简直云里雾里。 这是准备把她带到荒山野岭杀人抛尸?没必要啊,堂堂一个小王爷,处死一个奴隶不用那么麻烦。 那是,看到她就生气,准备做个二手买卖挽回一点儿损失?可自己算是堂兄弟共同财产,这样单卖了没问题? 王尔雅想了一整天,结合宁锦城的面部表情,只肯定一点,那就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第二天下午,红影给王尔雅送来一套衣服,说是让她穿这个出门,展开一看,却是套男装。 搞什么?男装play?还真以为演电视剧呢,换套马甲别人就雌雄不分了? 结果是,王尔雅换了男装去正院等宁锦城,一路上家丁丫鬟们都奇怪得盯着她看,愣是没人认出来。 电视剧诚不欺我,眼珠子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但宁锦城出来却没认错,直接领了她往外走。果然小王爷这个定位就是不一样,再不中用多半也有眼力加成。 宁锦城这次却没走正门,而是带着她偷偷摸摸从侧门上了一辆很不符合他风格的朴素马车。然后,一路往城南走。 永安城整座城方方正正,格局很清晰。 北面是皇城,整个安国最尊贵之所在,守卫森严。十二道宫门之外住着安国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平日里老百姓都不往这边来,怕一不小心就惹了哪位官家的晦气,吃不了兜着走,更不用说乞丐和流浪汉了。 东面住得则富人居多,出入多是香车宝马,日日夜夜往北面跑,赶着趟的巴结城北的老爷们。最里面一圈高档服务产业欣欣向荣。 西面用现在的话来说,叫作商业中心,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汇聚于此,凡是你想要,在这里就没买不到的。这里是永安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界,即是有钱人的好去处,也是叫花子的聚集地,在这里乞讨最容易。 南面嘛,就该叫城中村,普通的小老百姓住在这里。据说越穷苦的便住得越外围,在最外面一层盘踞着大量的流民,是治安事件最多,官府也最不愿意管的地方。 眼看着到了城南地界,王尔雅心里打起了小鼓,这可不是这些公子哥儿们该来的地方,难不成真打算杀人抛尸? 幸好刚到城南不远就停了下来,一家僻静的酒馆门前,宁锦城道:“下车。” 王尔雅老老实实下车,跟着宁锦城进了酒馆,上了二楼,入了最里面一间阴暗的包间。 一位发须花白的老伯已经等在那儿了,捻着胡须打量跟在宁锦城身后的王尔雅。 宁锦城行礼,“老师,人来了。” 老师?太子太傅长孙无禄! 王尔雅满脑袋的问号。这是什么情况,宁锦城不是被迫送到永安城来接受高等教育的吗,怎么还搞起课后补习来了?突发奇想的奋发图强? 长孙无禄冲宁锦城点点头,他便自觉坐到了老师的左手边。长孙无禄指了指对面一个座位,对王尔雅道:“坐吧。” 那语气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让王尔雅一时判断不出自己是听话好还是不听话好。 虽然是现代人,但接受了几个月半封建半奴隶社会摧残,她深深懂得和主子在一张桌子上平起平从是大大坏了规矩的。自己这身皮肉最近已经受了不少罪,实在不想再让人用板子松松筋骨。 长孙无禄瞧他踌躇的模样,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对宁锦城道:“看来你自己的人还要你自己来请。” 宁锦城道:“老师让你坐你就坐,你没长耳朵吗?棍子一样拄着,和你说话费不费劲?” 王尔雅慢吞吞往桌前挪,宁锦城却是个急性子,一把拉她坐下,“扭捏个什么劲儿,往日你坑我的时候也没这么老实啊?” 王尔雅快要忍不住两行清泪,你以为我想老实么,还不是被生活碾压了一身傲骨! 她心中一阵忐忑,不知道宁锦城读书开小灶干嘛还要把她带上,哪个书童不比她侍候得强。 刚一坐下,长孙无禄便开口了,“前阵子惜卿拿了个题目偷偷来问我,关于一个水池出水和进水的问题。” 得,这两堂兄弟,那个是实践出真知,这个是背地请枪手。 “我问他哪来的题目,他说他自己想的。” 我去,这么不要脸,王尔雅一时忍不住,瞟宁锦城的眼神带了三分鄙视。 “他没说实话,所以我并没有替他解。不过最近他有求于我,就把你给交待出来了。我并非不信他,但也要亲自问过才能肯定。” 12.宁锦城的心病 搞了半天,今天不是给宁锦城补课,而是要审她呀。堂堂太子太傅,出门见一个女奴,传出去有失体面,难怪要选在这里。 “水池那道题目的答案是多少?” “十二个时辰。” “如何解出?” 王尔雅只得老老实实把什么三分之一减四分之一的式子尽量用不那么晦涩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宁锦城听得云里雾里,长孙无禄却点点头,“那蜗牛爬墙的题目,答案又是什么?” “八天。” 王尔雅没想到这道题目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被宁锦城记住,还转达给了安国第一文豪。 “啊,八天?不是十天吗?”始终有人在状况外,宁锦城发出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疑问。 长孙无禄叹气摇头,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某某人是自己的学生。 “看来那些题的确是你出的。做个女奴,到是可惜了。” 说着可惜的话,但王尔雅却没从他眼里看出这两个字的意味来。 “既然考住了我的弟子,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有问题能考得住我?” 王尔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知道这位一品大员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禄以文以教著称,传言在其他正统门类也颇有研究,到底哪种程度的题目才能难住他,这是一个问题。 而今天到底是难住他好还是直接说自己学识浅薄不敢在大文豪门前班门弄斧好,又是另一个问题。 她还在做思想斗争,宁锦城在桌下拧了她一把,悄声道:“你要是考不住他,我就完了,我完了,你就完了。” 这选择,已经有人替她做好了。 王尔雅无奈,满脑子搜索到底有什么题目用在眼前最有可能达到好的效果,高数就算了,她实在没有信心可以从整个现代数学体系开始做解释。 突然灵光一闪,无论什么时候,九年义务教育才是救命的根本。 她说话前先向长孙无禄施了一礼,“那便请先生恕小女冒昧了,正好有一个题目,想请先生解一解。” 长孙无禄低头喝自己的茶水,明显觉得茶叶低劣,皱了皱眉毛,也不看她,只“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有五个强盗抢了一百枚金币,在悬崖边分赃。他们定下规矩,先由第一个强盗提出分配方案,然后五个强盗表决。 必须要有超过一半的人数同意方案,这个方案才能施行,如果没有得到多数人同意,提出方案的强盗就将被扔下悬崖摔死,接着由第二个强盗按照同样的规矩重新提出分配的方案。 我想知道,第一个强盗应该怎么分配才能活着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这个问题一说出来,长孙无禄喝茶的动作就停住了,他想了想,放下茶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演算起来。 他不说话,宁锦城也就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等着老师解题。 窗外的光线渐渐阴暗,天色见晚,长孙无禄画了满桌子茶渍。等画完最后一块边角,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盯着满桌子的字符发呆。 “你问的是数术?” “我问的是人心。” “呵!”长孙无禄竟然笑了起来。他朝窗外看了看,“老夫今天是自取其辱了。” 转回头看王尔雅,眼神已不是初见时的冷漠,打从心底里透出欣赏来,“姑娘之才,实在不应该辱没在这两个草包手里。” 被当着面这么称呼,草包之一却恭恭敬敬,没露出一点儿不爽快来。 “时不我达,身不由己而已。” 长孙无禄点点头,对宁锦城道:“有这么位大家在身边,硬是被你两个没出息的当做花架子用了。但凡你们有二丫姑娘一半聪慧,我这个做老师的脸上也多添几分光采。你俩整日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别人玩剩下的,贻笑大方罢了。” 说完,又过来问王尔雅,“姑娘师从何人?” 王尔雅的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许多面孔。从幼儿园开始算起,各门学科从小到大,少说也有几十号人。 “零零碎碎在不少先生门下读过书,并没有特别出名的,想来说出来太傅也不识得。” 宁锦城嘴快,“老师让你说你就说,管我们认不认识。” 王尔雅想了想,刚才题目的出处,初中班主任半秃的脑袋浮现在她脑海里,“李富强。” ……确实没人认识。 “不知这位李先生授的什么学?”长孙无禄问道。 王尔雅歪着头一番思量,政治老师,教了她啥?她敢说马克思列宁主义吗? “教我怎么做人。” 宁锦城白了她一眼,长孙无禄却又点点头,“这确是门大学问,不知这位先生现在何处?” “这……”王尔雅想了想,打了个太极,“他不在这个世上。” 长孙无禄叹息道:“原来已经仙去了,实是可惜了这般人才。” 王尔雅心道:李老头,可不是我说的,千万别见怪,怪也别怪到我头上。 长孙无禄站起身来,窗外是百姓人家星星点点的灯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宁锦城和王尔雅赶忙站起来,先是退到一旁,然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出了酒馆,早有马车在外面等候,长孙无禄上车,宁锦城没忍住,道:“老师,我那事儿……您看……” 长孙无禄径直进了车,才道:“我答应的,自然不会为难你。” 宁锦城顿时喜上眉梢,对着远去的马车行了个大礼,“多谢老师!” 回去的车上,王尔雅不自禁一直打量宁锦城,这家伙被自己老师骂了一下午草包没出息,但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也不知道太傅是答应了他什么,把他喜成这样。 宁锦城心里高兴,王尔雅又是此番的大功臣,他心里藏不住事,就把事情给她透了个底儿朝天。 宁锦城谁都不怕,就怕他娘,赤烈王妃。这位王妃是个爆脾气,她一发火,王府也得抖三抖。 宁锦城犯了事儿要是被他爹逮着了,一切好商量,可要是被王妃捉了现行,挨板子都是轻的。 有一回他在一位先生屁股后面挂了串鞭炮,吓得那位先生两天起不来床,他被王妃拧着耳朵在书房抄了一个月圣贤书,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看到书就想吐。 更狠的是,赤烈王来劝,被王妃劈头盖脸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两父子一起在书房抄书。自那以后,他爹见他挨罚,都躲得远远的,深怕惹祸上身。 王尔雅心中慨叹,果然一物降一物,赤烈王威名远扬,守得了安南十二城,在小小的王府里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13.想个办法,对付家长那种 宁锦城来永安城上学,虽说读书苦读书累,但少了王妃管束,他的日子过得越发嚣张,但好日子最近要到头了,赤烈王妃前几日来了信,说是想念儿子,要来看望他,顺便要和太傅开个小型家长会,探讨一下他的学习生活。 并且,信寄出的时候,王妃已经出发了。 亘古不变的真理,老师家长一碰面,学生就遭难。 王尔雅瞬间有丝幸灾乐祸,混世魔王也有混不走的时候。 宁锦城虽然也怕长孙无禄,但和他娘比起来,还不在一个恐惧等级上。于是便厚着脸皮去给长孙无禄送礼,说尽好话,就求他能在王妃面前多说他几句好话,给他留条活路。 谁知长孙无禄没要他的东西,只问之前他问的那个题目,到底出自谁手,这不,女奴王二丫就被供出来了。 长孙无禄并不相信自己这个没谱的学生,才提出要见一见她,还说若真有他说得那样厉害,宁锦城这一年的破事儿,他保证只字不提,只捡好话。 “只要搞定了太傅,这事儿就搞定了一大半。”宁锦城对王尔雅眨眨眼,“大功臣,我这个人有功必赏,你以后跟着我肯定不会吃亏。” 这话听得王尔雅背脊发凉。 宁锦城高兴起来也不在乎身份尊卑了,拍拍王尔雅的肩膀。 “太傅是个学痴,只要入了眼,甭管三教九流他都喜欢。上次能难住他的,传说还是十年前定国国师云东流。你这次在他面前长了脸,也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造化。” 王尔雅恨不能找个地缝,真不是我聪明,只怪你们太落后。 因长孙无禄发了话,虽不是大张旗鼓,想来宁锦玉那里也得了风声。两位贵公子的比拼暂时告一段落。 其实宁锦玉也不想比了,他最近沉迷于推长城不可自拔,再说他不还赢着一局吗。 而宁锦城则是专心抱佛脚,唯恐在王妃面前一问三不知遭遇严刑拷打。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造一个废物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宁锦城到永安城一年,虽说在长孙无禄的戒尺下勉强背下几本圣贤书,但搞创作,他不行,而且大概这辈子都不行。 除了按时进宫到长孙无禄那里报到,宁锦城日日呆在书房,可他除了把背会那几本翻来覆去再温习几遍,其他的却是完全没有头绪。 本想找几个文人替他赋诗几首蒙混过关,但那些家伙一听说是要蒙赤烈王妃,各种家中着火肚子疼,当场遁走。 可怜他平日里领着他们挥金如土,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也靠不上。 还是宁锦玉提醒了他,下学时他约了人搓麻将,忙忙慌慌要走,走时不忘唠叨一声,“王二丫能不能早几日送回来,我这麻将找不到对手啊,还是她什么都会……” 什么都会! 那写个小文章,作首小诗会不会呢! 宁锦城回府路上脚下生风,进门直奔南院。王尔雅却没在。 初来时她与兰绣、兰瑟闹了过节,那俩被一顿打,后来撵出了府。府里其他下人多半因此对她颇有不满,虽不敢再招惹她,但闲话白眼是不会少的。 她的伤已经好了一阵,最近也不用想着给谁再搞个脑筋急转弯,闲得发慌。想着还不知道要在这两家府上流窜多久,搞好人际关系很必要,因此听到有下人议论她吃白食,她便主动表示自己也可以干点儿啥。 既然主动送上了门,别人当然不客气,她不过一个女奴罢了,不主动惹她不代表就把她当人上人,粗活累活一股脑都扔给她做。 她也不拒绝,就当锻炼身体了。身体累点儿好睡觉,也免得胡思乱想,萧润心的事情,她心中始终不安得很。 下人们瞧她来者不拒的模样,纷纷暗中讥笑,女奴就是女奴,难不成还能挺直腰板儿做人? 却不想,才做到第三天,宁锦城就火冒三丈。 “人呢!?” “回公子的话,她,她在后厨收拾泔水。” “收拾你娘的泔水,收拾出来给你们喝吗!” “……” “还不快把人给我找过来!” 全府上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王尔雅气定神闲,她基本已经摸清这位主子的路数,找她嘛,无非就是又需要她这个“智囊”。 在一众家丁丫鬟的催促下,王尔雅洗了个手,想想,又擦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差点儿没把大家急出心脏病来,才悠哉晃到宁锦城跟前。 宁锦城如见了救星,两眼放光,“能做诗么?” 王尔雅眼珠子一转,“肚子里有存货。” “说几句来听!” “要哪一种?” “能糊弄我娘那种。” …… 接着,两人进行了深入的会谈,把赤烈王妃来后可能会做的事和他们可以安排的事探讨了个遍。 月上三杆之时,书房外侍候的小厮听到屋里宁锦城狠狠拍了一声桌子,“妙极了,就这么干!” 第二日,宁锦城发了话,在他府上,王二丫什么都不用干,唯一要做的就是他需要时马上出现在他面前。 王尔雅很伤脑筋,她和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虽说作了万全的准备,赤烈王妃来的那天,宁锦城还是魂不守舍,一大早就穿反了鞋子。在门口迎接之时,嘴里还不停默背王尔雅教给他的几首诗词。 一队人马簇拥着几辆马车驶近,去城门口接人的管家跳下马车,通报道:“公子,王妃到了!” 宁锦城连忙迎上前去,“儿子给母亲请安,一载未见,甚是想念母亲。” 一串“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哥,我也来了呢。” 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掀开车帘,从车里钻了出来,跳下车扑到宁锦城身上。 “相知,你怎么来了?”宁锦城事先并不知晓。 “我来看哥哥呀,顺便去看望祖母。” 车中紧接着被搀扶下来一位雍容的妇人,正是赤烈王妃殷龙呤,她纠正女儿道:“你来看望祖母,顺便看看他这个当哥哥的。” 宁锦城笑得咧了嘴,上前接过王妃的手,“都一样,相知来见谁我都开心”,显然兄妹俩感情极好。 14.我儿何时如此有文采 王妃也不多言,由着他扶进门,宁相知则拉着哥哥问长问短,恨不能短短一段路就把宁锦城一年的经历打听干净。 正堂坐下,王妃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随意环顾了堂中装饰。清新典雅,倒不像是王府中他院子的浮夸奢华,道:“你这住处倒比原来的顺眼多了。” “儿子长了一岁,自然稳重了些,从前是儿子浮躁了。” 宁锦城答得煞有介事,却原来是这宅子买来时就建得清雅,这几日又刚按着王妃的喜好布置过。 王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显并不相信他转性得这么快,但也不拆穿他。 “明日随我进宫,给皇太后、老太妃请安,之后便去拜会长孙先生。” “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答得干脆,想必是做好准备了。” “儿子自来都城拜入先生门下,日日勤学,虽然愚钝,但也有些长进。” “那便好。”王妃点了点头,命人拿了一只箱子上来。 “你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我只些许给你带了几样东西来。这两身衣裳你先试试合不合身。” 站在角落处的王尔雅眉毛轻轻一挑,宁锦城心领神会,上前接过衣服,装模作样细细抚过针角,开口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王妃本漫不经心,诗一出口,抬起头来,“你在何处学的?” “儿子一见新衣,想是母亲手制,心中感慨,方脱口而出。” “是你自己作的?” “儿子不才。” “不是借呤他人之作?” “母亲若不信儿子,自可去打听有无他人吟诵。” 王妃摇头,“那倒不必,我儿有心,诗才大有长进,当母亲的心里真是既惊又喜。不过这诗吟得我惭愧了,这不是我的手艺,刘嬷嬷做的。” “……虽是假他人之手,但母亲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只要不是说课文,宁锦城的反应也是极快的。 宁相知把刚才那首诗又细细重复了一遍,连她也奇了,“一年不见,哥哥已经这么出息了,竟能作出这样的佳作来。娘亲,要不您去给圣上说说,我也跟长孙先生念书去?” 王妃无奈,“那可是太子师,能收你哥已经是圣上给足面子,你就死了心吧。” 宁相知不服气,“能把我哥教成这样,我要能跟着学两年,保不齐成个女文豪呢。” 宁锦城哪敢把他妹妹搅和进来,“千万别,长孙先生脾气可坏,动不动拿尺子抽屁股的,别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就能幸免。” 宁相知当然晓得他哥在胡说,但母亲不松口,她肯定没戏,只能瘪瘪嘴。 府里忙碌了一阵,把王妃、郡主几车的用具归置整齐,宁锦城则带着母亲妹妹府里参观,边走边说永安城里的趣闻。王尔雅和另外几个丫鬟家丁不远不近跟着,随时准备替主子解围,但王妃心情大好,似乎今天并不打算考儿子功课。 “……因为萧家通敌的事,边境好一阵不安生,不然爹爹也肯定来看你……” “……那个萧家大小姐还没找到呢……” 听到萧家的事,王尔雅顿时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有听到传闻,说是她已经出了幽罗城,去了施捷国。” “那可得马上抓捕归案才好,不知道她手上还有多少我大安国的机密。” “对了,她以前不是和大都护二儿子沈牧定了亲吗,现在都护府连萧字都不敢提,就怕和她再扯上一点关系。” “以前他两家不是好得很吗,谁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 “你是没见着,那沈老二长成什么样……” 说着说着,两兄妹就歪在八卦上去了,王尔雅又不好走上前让他们把话题掰回来。 萧润心啊萧润心,你一日不安定,我就一日不安生啊。 “好了,为娘的有没教过你们莫要议他人长短,当心祸从口出。” “唉呀,娘亲,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妨的。再说了,谁能把咱家里怎样啊……” 王妃眼睛一横,宁锦城还有半句话没出口,硬生生吞回去。“你爹处处谨小慎微,就怕给人留下半句话柄,你到好,口无遮拦不知轻重。事关朝廷大员,也是能胡乱猜测的吗!我还当你真长了一岁有长进,还是那般不知死活!” 顿时,两兄妹都不敢吭声了。 到底宁相知年龄小,王妃宠着些,最后还是她出来说了软话,“娘您别生气,您说的都对。我是与哥哥久不见面,高兴过头了才胡言乱语,往后再不敢了。 王妃叹口气,“罢了,说多了你们都嫌我烦闷,我这一路也累了,先去休息片刻,你兄妹二人自己叙旧吧。” 说完,一个丫鬟扶着,便往厢房去了。 人走远了,宁锦城才抱怨,“娘怎么还是这样,对外人宽松得很,只把自己人管得严。” 宁相知一副人小鬼大的神情,“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一家三个姓宁的都怕她呢。” “唉,这事儿,爹就没带好头。” “话说,沈老二真长得有那么寒碜?” …… 到了晚饭的时候,殷王妃才出来,一家三口用了席家宴。饭毕,已日落月出,宁锦城邀母亲与妹妹到后园赏月。 秋池假山一孤亭,亭中一小几,摆了茶点,三人坐好聊了几句闲话,无非就是永安城的繁华和安南的风物。 宁锦城偷瞄王尔雅,过了一会儿,她暗暗做个手势,宁锦城倏然背手而立,远眺明月,作深沉状。 “亭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哥,好诗呀!你真成大诗人了!” 宁锦城洋洋得意,“小意思,一时心有所感,妹妹见笑。” 王妃沉吟片刻,方才道:“尽显思乡之情,此类诗作听过许多,却少有能胜过城儿这一首的。我听说你在永安城里过得风生水起,好不快活,原来也有想过家乡。” “永安虽繁华,但家里有爹娘妹妹,如何能不思念呢。”宁锦城答得滴水不漏。 “如此甚好,你爹若是听闻,也定然欣慰。既是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便不用下人侍候了,都下去吧,咱娘仨说说体己话。” “这……没人侍候,怕儿子照顾不好,还是留一个呗。”宁锦城可不想独自面对老娘。 “不必,我还没到非得人照顾的地步,都下去。” 15.我就静静看你演戏 王妃发了话,该听谁的,下人们心里都有数,一一退下。王尔雅冲宁锦城耸耸肩,自求多福。 “今宵夜好,我儿如此才情,想必再呤一首也不难。” “娘,来,吃点心,这是我专门找永安城有名的大厨做的芍药玉枣糕。” “哥,再来一首呗,我都崇拜死你了。” “边儿去,这作诗是要靠灵感的。灵感这东西很玄妙,不是说有就有的。” “你今天一日两首绝妙好诗,我还以为你张口就能有呢。” “今天能作两首,不是因为……因为娘来了我高兴吗,一高兴灵感就多了一点点。” 殷王妃也不强求,“早些休息,明日早起,拾掇精神些好去宫里,听说你少有去老太妃那里请安。” 这话,宁锦城就委屈了,“您知道,她不喜欢我。” “长辈怎么想,那是她的事,你作晚辈的,怎可缺了礼数。” 宁锦城噜着嘴不搭话,一想到明日要去挨白眼,一万个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日一早,三人收拾规矩便启程进宫,王尔雅自然是带不进去的,正好给下一站作准备。 背靠青山,面朝绿水,风清气朗,流云碧空,要在永安城附近找到这么个地方不易,还得清场更难。 “鹤呢,鹤找着了吗?”王尔雅再三确认。 “找着了找着了,来的路上呢。”家丁忙不迭回话。 通过这几日,宁锦城府上是都看明白了,人家是女奴,但主子高兴,女奴也能踩大家头上。 王尔雅坐在竹椅上,俨然大管事的模样,一一确认场景是否布置妥当。 诗嘛,总得观景感怀而作。此番王妃、郡主前来少不得宁锦城得带着踏青游玩,少不得得诗兴大发。凭他临场发挥肯定不行,还是照着剧本演最靠谱。 刘诗豪,《秋词》借我一用,得罪了。 只是王尔雅这边是准备妥当,宁锦城一行却迟迟未到。 按道理,见过皇太后,再去看望赤烈王宁长易的生母宋太妃,最多不过用过午膳再走。 接着便是去长孙无禄那里拜访,聊聊宁锦城的学习成绩,最多一个时辰。 然后乘车出城,刚好赶上下午茶。 清风徐来,鹤鸣九霄,好一派无上秋景。宁大诗人正好诗兴大发,挥毫一首…… 但王尔雅和着几个下人等到月上柳梢头也没等来人。这宁锦城是打算吟《月下独酌》了么! 秋夜已凉,王尔雅冻得缩脖子,才一个小厮匆匆赶来,“主子才出宫门,直接回府了。” 得,这是打算明日场地续租呀。 “鹤关好,别死了。”王尔雅吩咐一句,快车往回赶,心中总不塌实。 待她偷偷摸摸入了门,宁锦城已经在院子里跪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长孙无禄不是说好打掩护的吗? 王尔雅贴在墙角,尽量不惹人注意。而那一家子正在吵架,也没谁注意她。 “我早说过她不喜欢我们,你非要去讨没趣,如今又拿我发火!”虽然跪着,但宁锦城明显不服气。 “你当真以为我是为此事生气!” “不然呢,一直阴着脸。明明太傅都说我好了,也没见你有点儿笑脸给我看!” “他夸的是你?他夸的是诗!” “那诗还不是……” “还敢嘴硬,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那诗是旁人写的!你有几斤几两我这个作娘的不清楚?路边随便找个读书人就罢了,偏偏要去抄大家之作,就算你七窍通了天,也写不出那样的句子来!” 这打的不是宁锦城的脸,而是王尔雅的。想想也是,自己背的都是中华文化几千年的瑰宝,硬塞给那个木脑袋的确不合适,失算了呀。 宁锦城心虚,不敢接这句,但脾气上来了抵死也不松口认错,只说是母亲今天在宋太妃那里受了委屈拿他出气。 两人声音越吵越响,宁相知左右规劝,终是劝不好,嘤嘤哭起来。 殷王妃这才忍下火,指着宁锦城道:“我早看你和一群下人鬼鬼祟祟,自然是有人给你出昏招。赶紧交待了好少领几个板子!” 王尔雅心中一紧,小王爷都要挨板子,要把她推出来,非被打死不可。 好在宁锦城嘴硬,“不知道娘亲什么意思。儿子游手好闲您不高兴,儿子上进您还是不高兴。” 王妃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那你就跪着吧,跪到你想明白你是不是真上进,人没查出来之前,谁都别想出这个大门!” 说完拂袖而去。 宁相知哭哭啼啼来劝他,“哥哥你就说了吧,娘真生气了。” 宁锦城却满不在乎摆摆手,“无妨,跪嘛,我自小到大跪得少吗?” “这才是娘来的第二天。” “我能跪到她回安南!” “哥,你又是何必呢,把那个唆使你的交待了,给娘好好认个错,过两日娘就消气了,不然,真把你腿跪断了去。” “腿断了事小,丢了颜面事大!” 宁相知劝不听,只好又去王妃那里说好话。 人都走光了,王尔雅才赶摸过去。 “小王爷,这个事态发展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但我可是一心帮你,你可别……” “不会把你说出来的。” “小王爷仗义,小的感激涕零。” “你那条小命不重要,关键是你要是被我娘打死了,我能被宁锦玉嘲讽半辈子,我还做不做人了?” 王尔雅无言,宁锦城这人吧,你刚刚对他有点儿好感,他就能全给你破坏掉。 有人过来,王尔雅赶紧又闪到墙角去。原来是宁相知,眼睛红通通,看来王妃那边也没劝好。 宁相知两边都不劝了,只坐在台阶上陪她这位不着调的兄长。 宁锦城是没心没肺,但对妹妹还是心疼的,一直叫她回房里休息,甭管他。但这一家子都是犟脾气,宁相知铁了心要和哥哥共患难。 宁锦城咳了一声,还躲着的王尔雅心领神会,人是弄不走了,但绝不能冻着,去屋里取了披风给宁相知披上。 宁相知刚才一直没见到王尔雅,不知她从哪里钻出来的,“你是谁?” 宁锦城替她答了,“我府上一个女奴。” “哥哥府上的女奴怎么穿得比丫头还好?” “嗯,这个不大一样。” …… 挨到夜深,宁相知终于挨不住靠着廊柱就睡着了,王尔雅才着人轻轻把她抬回房。 16.还好跑得及时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膳,殷王妃便把府里老少聚在院子里问话,要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宁锦玉嘛,还跪着,顺便打瞌睡。 只是这审问还没开始,便有人咚咚敲门,老管事去开了门,回来便向王妃禀告,“乐逸王府的,来接人。” “去回了,就说今儿锦城在家读书,不出门。” “不是来接公子的。” “那是谁?” “来接个丫头。” 殷王妃莫名其妙,“接个丫头?这是为何?” 老管事解释道:“公子买了个女奴,但只买了一半,另一半让锦玉小王爷买去了,所以轮换着一家呆半月。” “砰!” 宁锦城让茶杯落地的声音惊醒,满地的碎瓷片险些溅他一身。 “岂有此理,胡闹!”王妃下了座,一脚踹翻宁锦城,“你个混账,还要脸不要!” 宁锦城本跪了一夜,脚早麻了,被这一脚踹地上爬不起来,又满脑子的疑问。 “啊?我又怎么了?” 老管事低声道:“乐逸王府来接人了。” 宁锦城看看王妃,又看看王尔雅,顿时恍然大悟。“娘您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爹的名声全都要毁在你这个下作东西手里……” “您听我好好说呀,我没那爱好,不是那个意思……” 殷王妃亲自提着棍子就要上手,宁锦城正解释不清楚,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了他俩。 “小的见过赤烈王妃,这个,这辰时都已经过了……我家公子等二丫姑娘等得急,能不能,让我们先把人接回去……” “光天白日的,他急什么!”殷王妃恨不得把宁锦玉一起骂了。 “我家公子他现在……三缺一……” …… 王尔雅坐在去乐逸王府的轿子上,想着刚才的情况,差点儿要笑死,但想到十五日后还要回来,又心如死灰,希望宁锦城能在这半月里把他娘搞定吧。 宁锦玉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最近麻将水平已经难逢敌手,一大早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稍稍过眼的世家子弟,就差王尔雅开局。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整整一个时辰,走的时候也得把这一个时辰补齐,啊。”牌已经砌好,宁锦玉一边招王尔雅快坐下,一边掷色子。 “出了点儿小意外。” “他家那个,可不叫小意外。”宁锦玉嘻笑着脸,应该是已经听说他的死对头现在的惨状。 坐宁锦玉下手的是金羽卫副将家的儿子,“听说殷王妃昨日在宋太妃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锦城小王爷当场翻了脸,莫不是因为这件事?” 说着,就看向这个刚从宁锦城府上来的知情人。 “呵,我做下人的哪里知道那么清楚。”不随意透露高位者的私事,对保命很重要。 但他们也没指望王尔雅真能知道什么,一边打着牌一边自顾自的说话。 “说起来这宋太妃也够固执,这都多少年了,还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殷王妃。” “这也正常,听老人讲,当时宋太妃可是颜面尽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王尔雅才把事情理清楚。 殷王妃家世平常,后来更是家道中落,从哪方面看都配不上一位王爷。却不知赤烈王宁长易当时是被迷了什么心窍,偷偷和她行了周公之礼。 等他向先皇和宋太妃禀报的时候,殷龙呤已经怀着身孕了。 先皇不悦,但木已成舟,便想着赐她个妾妃,却不想殷龙呤没说什么,宁长易却不肯。 当时宁长易已经驻守安南几年,反正天高皇帝远,硬是抗了旨用正妃的礼仪把殷龙呤娶进了门。 先皇虽然最后还是赐了玉牒,正了殷龙呤的名分,但此事也让他大为火光,生前怎么看这个儿子也不顺眼,让他就滚在安南再不召他回宫。 殷龙呤进门才三个月就生下了宁锦城,一时宁长易成了管不住下半身自毁前程的笑柄。 宋太妃见儿子失了圣上恩宠,自己也受牵连,恨不了亲身骨肉,只能恨迷了儿子心窍的狐狸精和让自己爹成为笑话的宁锦城。 这十多年来,她从没给过他俩好脸色,更是时不时要为儿子纳侧夫人,可都被宁长易一口回绝。 后来殷龙呤又生下女儿,一家四口在安南其乐融融。宋太妃一想到其他王爷府中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殷王妃带着一双儿女去向她请安,除了宁相知被召进去吃了顿午饭,王妃和宁锦城都在殿外生生站了几个时辰。最后被一句“太妃累了,王妃请回”给赶了出来。 宁锦玉上手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殷王妃也真沉得住气,那种情况,还去访了太傅,就锦城小王爷那点儿学问,想必是在太傅那里火上浇油了。” 宁锦玉本来专心看牌,听到这话,幽幽来了句,“太傅总说我和他水平差不多。” 那两个顿时闭了嘴。 “诶,又是八筒,杠一个。”宁锦玉好像完全没在意他俩的尴尬神色,把手里那张牌搓了又搓。 “八筒?我胡了。”王尔雅牌一推。 宁锦玉手上那张牌狠狠砸在桌上,“你抢我杠!”又探出头看她的牌,“你还单调八筒!” 王尔雅不怵他,伸出手把那张八筒捡过去,“就翻了一番,你急什么。说起来底注是多少?事先说好,我可没钱。” “不赌钱,赌命。”宁锦玉看着手上一水儿的筒子清一色,直想掀桌子。 “呵呵”,王尔雅干笑两声,又把那张八筒捡出来双手给宁锦玉递上,“我不胡了,成么?” 宁锦玉不接,起身进了内室,拖了把钢刀出来,“我愿赌服输,说赌命就赌命。” 王尔雅吓得脚软,这是要闹哪样?还以为已经摸准了这小王爷的脾气,原来是个喜怒无常派的吗! 另两个也是吓了一跳,心道区区一个女奴这么不懂事,连他们都处处给宁锦玉放水,她居然敢抢杠胡,真真作死不冤。只担心躲得不够远,血溅在身上。 却没想到宁锦玉提着钢刀出去了,一句话没交待。 王尔雅想跑,被另两个“牌友”拦住,一会儿宁锦玉回来要是找不着人,朝他们发疯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王尔雅心急如焚,就差哭天抢地,宁锦玉才回来,一身污糟糟,提着只滴血的死鸡,满脸坏笑。 “本公子亲自杀的,怎么样?瞧瞧你,才在锦城那儿呆了半个月,都饿瘦了,回了我这儿,就好好给你补补。” 17.纨绔的意思就是正常人看不懂 转折太快,刚才屋里纠缠的三人都是猝不及防。 “你俩也留下吃饭?” “不不不,不了。”两人忙不迭往外走,“想起来今日有事,改日再来王府拜会小王爷。” 这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出去的,都说乐逸王府小王爷是个蠢货,这哪里是蠢,根本就是脑子病得不清嘛! 宁锦玉也不挽留,“明方,把鸡拿厨房去,炖了给二丫送过来。” 一个家仆进来,接过那只死相惨烈的家禽,眼色复杂地退出去。 “那个,下毒什么的,很不适合小王爷您的气质。”王尔雅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自己的安全。 宁锦玉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险些把她拍飞出去,“想什么呢,圣上教导过,我宁家人治国理家,靠的都是仁德,我是能做出那种事儿的人吗?” 王尔雅真的想给他一嘴巴,从各方面,就他这副德行,是怎么好意思把“仁德”两个字挂在嘴边上的。 但她嘴上却道:“小王爷说得好,小王爷说得妙,小王爷仁心高德二丫五体投地。” 宁锦玉往太师椅上一靠,踹了踹牌桌,“没心情了。” 王尔雅腹诽,我才没心情呢,差点儿吓死了,你输个牌至于吗? 却没料到宁锦玉继续说:“个个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敢大张旗鼓赢我的,也就你了。可惜被那两个东西坏了心情。” 王尔雅心境豁然开朗,搞了半天他不是发疯给自己看的。 “我宁家的人,我说说就罢了,他们什么玩意儿,也敢嚼舌根。” 竟然是为了他们翻宁锦城家里烂账的事。王尔雅了然,别看他们俩平时斗的厉害,处处拆台,搞得像是生冤家死对头,说到底总归是姓宁的,一家人。 宁锦玉把两只脏乎乎的手又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不打了,回去休息吧,你昨天多半也没睡好,有事儿了再找你。” 这牌才打了一局,足见他是真没什么心情,王尔雅乐得清闲,遛回自己的小屋里补大觉。 晌午,王尔雅闻着饭菜的香味才睁眼。 香妞右手提着一大罐鸡汤,左手食盒里装着米饭小菜进来,一一摆到桌上。 明方吩咐过,说鸡是公子杀给王二丫吃的,没其他下人敢动,整只都给她送来了。 乐逸王出了名的嘴刁,府上的厨子个个都是高手,王尔雅往常吃着下人的伙食并没多大感觉,今天这鸡汤端上来,她算是见识了。 鸡汤清亮却鲜味流转,鸡肉软糯唇齿生香,配了简单几样辅料,既提了鲜,又不压本味。 只一口,王尔雅就感慨这王爷果然不是白当的。正想着,一声明显咽口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香妞正在收拾食盒,闻着味道,没忍住,见王尔雅看她,更是窘迫,抱着食盒就要走。 “等等,一起吃。” “不了,小王爷吩咐了,是给你补身子的。” “我吃得完吗,一起吧,一个人怪闷的。” 王尔雅拉住香妞,从柜子里取出一副碗筷,眼看着她又咽了一次口水。 一动筷子,香妞的扭捏劲儿就不见了,整只鸡让她吃了大半,都打了嗝才想起来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不多,我本来也吃不下,幸好有你才没浪费。” 香妞红了脸,像她这样实打实没王尔雅气运加身的女奴,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两次肉,更何况是大厨炖的鸡,她是真馋。 在两家府上打转,几乎所有下人都对她不冷不淡,有几个还强压着心里的厌恶,和王尔雅好的只有香妞,也多半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她一时心酸起来,“姐有好吃的,就肯定有你一口。” 香妞抿嘴一笑,怪不好意思,“嗯。” “二丫姐,你是好人,可他们怎么……都躲你远远的?”别说一般的家仆,就算是其他家奴,也不愿与她亲近。 “他们不是躲我,是观望呢,都看着我作,作好了主子高兴有肉吃,作坏了血溅三尺。如今日子还短,他们还没看明白我的前程。” “作奴的也有前程?” “还活着,就有。”王尔雅顽皮地朝香妞单眨一只左眼,“我有预感,不会太差。” 宁锦玉才消停了半天,下午就耐不住寂寞了,叫了几个管家随从陪着他打牌,王尔雅也被叫去,却不是打牌的,而是负责监督其他三个有没有作弊放水。 宁锦玉输银子,那三个输饭,一顿饭的底注,多输几次估计都得饿死。那三个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战战兢兢算清楚自己最多扛几顿。 王尔雅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来自高位者的空虚。 好在她不是每日每刻都需要做这种监工,宁锦玉还得排出时间来跑马逗狗,寻花问柳,按时去宫里思贤斋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虽然每次都淹个半死。 这天,宁锦玉上学未归,王尔雅便跟着香妞学习燃艾草在院中驱蚊虫。 把宁锦玉屋子薰了一遍,一出门,就撞上嘀嘀咕咕的本人。香妞吓了一跳,退到一侧,王尔雅却听到他嘴里在念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不是她让宁锦城背了几首诗中的一首吗,怎么传到他耳朵里了? “小王爷,您哪儿听来的这个?” 宁锦玉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冲撞,正要发火,一看是王二丫,才没抬脚踹人。 “去去去,你个笨蛋丫头知道什……” 突然想到,这个丫头可不笨,知道得绝对比他多。脑子再一转,恍然大悟。 “太傅今儿下学的时候念了首诗给我,说是宁锦城作的,我说,该不会是你吧?” “您二位该不会又要比诗了吧,我存货挺多。” “果然是你,我就说宁锦城那个蠢货怎么可能作出诗来。” 本以为他接着就会说“来一首我也去太傅那儿长长脸,却没想到他说的是,“金缕衣怎么样?漂亮吗?我要不也去做两套?” 冥顽不灵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 王尔雅一个白眼,“金缕衣我没见过,金缕玉衣倒是看过一件。” “哦,金缕还玉衣,那一定不错,我考虑考虑。” “是不错,死人穿的。” 王尔雅也就是话赶话嘴瓢了,脱口而出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是大不敬,香妞忙扯她一把吓得脸都发白。 宁锦玉听了这话歪着头把王尔雅盯得心里发毛,才发觉说错话了。 可宁锦玉就是宁锦玉,对得起纨绔草包败家子几个字。 “那等我死了也要做一件。” “您随意。”这话王尔雅实在接不住。 18.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珍惜时光 宁锦玉也不在意,“这诗既然是从你那儿出来的,那你说太傅把这诗念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见他没生气,王尔雅胆子又大起来,“字面意思,珍惜时光,不负少年呗。” “对呀,可我不就是最珍惜时间的人吗,干嘛还非得给我强调一遍。” “您最近……书是不是没读好?” “我最近……抓紧时间玩牌了。” 不过宁锦玉有点儿不服气,“珍惜时光不就是就要抓紧时间赶紧享乐嘛,书什么时候都能读,又跑不了,玩儿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啦。” 他觉得自己还挺有道理,“你瞧瞧我爹,一把年纪娶一堆老婆有什么用,看的时候多过用的时候。” “咳咳,王爷的事儿您不用和我们说。”王尔雅怕他再说下去会细化内容不堪入耳。 “所以,你们这些作下人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充实,阅历不一样,只会吟几首酸诗,可怜啊可怜。” 话说到这儿,宁锦玉眉毛一挑,“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今晚有个好彩头,小爷带你去开开眼界!” …… 王尔雅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坐在青楼,也想知道为什么宁家兄弟都喜欢把她女扮男装。 醉香阁是永安城出了名的皮肉场所,连续好几年的花魁都是出自于此。楼里有个灵犀姑娘,传闻美艳而不落俗,娇媚却不造作,盈盈歌喉黄鹂曲,嬛嬛腰身霓裳舞。 只是这姑娘来了几月了也不见出楼见客,任老鸨说得天花乱缀,日子一长,都说她是牛皮不怕吹破。就这几年的花魁也没谁遮遮掩掩这么久的。 老鸨一跺脚,就把日子定下了,正是今天晚上,灵犀开门迎客。 风声吹了那么久,平日里不爱逛风月场所的今日都涌来要看看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醉香阁八个楼面六个花院人声鼎沸,连环楼湖里游船都挤满了人。不止男客,连楼里的姑娘们都伸长了脑袋准备一睹芳容。 可都闹了一个时辰,那位还是半点儿音信都没有。客人们叫嚷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已经拍着桌子骂人。 宁锦玉这样的身份当然不用在大厅里挤臭汗,而是订了正对观花台的包厢,喝着上等龙井,听着小曲儿慢慢等。 屋里的香粉味薰得王尔雅直打喷嚏。更受不了的是,为了体现富贵人家的乐趣,宁锦玉还给他找了几个花枝招展的男人。 按照小人物看不出马甲后的男女定律,老鸨一开始是准备给乐逸府小王爷的跟班叫几个姑娘的,但被宁锦玉否决了,“标志灵俐的伶官,来几个。” 老鸨心领神会,来这里的,好这口的并不少,客人有需求,她就一定能满足。 王尔雅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就算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她也没和小哥哥们深入交流过,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 偏偏宁锦玉瞧着她的样子有趣极了,一个劲怂恿伶官们贴心侍候。 今日楼里来的,要说身份最尊贵,那就是宁锦玉了,往日宁锦城也爱凑这个热闹,无奈这几日怕是还在家里挨打。老鸨最是看人下碟,几乎把自己当个下人把他这儿跑腿。 老鸨深恐小王爷等久了在他这儿发飙,一遍遍催跑堂的赶紧把人弄出来,观花台露脸唱一曲,就好选恩客。 可任她催了十来遍,人就是不出来。 宁锦玉等烦了,老鸨就等火了。 “那丫头色艺双绝,难免端着些,小王爷别急,我亲自去请。”说完急慌慌出了门。 王尔雅一脸茫然。 宁锦玉解释道:“不稀奇,不少姑娘也不是自愿进来的,第一次嘛,总是抹不开面,多几次就好了。” 王尔雅一把邪火,这不是逼良为娼嘛,让他说得理所当然。 没过多久,对面暗廊里传来拉扯的声音。 “给我拖过去!什么时候了,把老爷少爷们得罪了,楼都得给我拆了,哪由得着你!” “诶,别打脸,还得让人看呢。” 然后是一个女子压子声音抽泣。 人被送上观花台的时候,泪还没擦干,但那脸蛋,那身段,传言不虚。 人群哄然。 “美人儿,看我这儿,今天不用你侍候,爷来侍候你!” 不知是哪个登徒子的浪言,惹得哄堂大笑。 人群越放肆,女子越惊恐,又下不得台,只得台中央垂泪。可人群里半点儿怜香惜玉的也没有,可能正如宁锦玉所说,这样第一次抗拒的他们见得多了,早晚总会屈服。 “灵犀姑娘,看过来,我出一千两!” “我出两千,今天要是让爷高兴了,明天讨你做小老婆!” “哈哈哈哈!” “先唱一个,唱得响,我出五千两!” 青楼成了拍卖场,活生生的人在这里被叫价拍卖人生初次。王尔雅实在看不下去,她帮不了她,可也不想再呆这儿。 “小王爷,我们回去吧。” “回?精彩的还没来呢?” “我已经开眼了,小王爷生活丰富多彩,我自愧不如。” “你是开眼了,我还没开荤呢。这种货色可不容易碰着。” “那姑娘哭哭啼啼的,坏了您的雅兴,何必呢。” “我就喜欢有挑战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对面,在老鸨的威逼下,女子开口唱了一首。 本来还在争论,一句歌词突然传到厢房里,“……天蓝色等……在等你……” 一句还没唱完,宁锦玉只看到一个身影忽地冲在他跟前,一手抓着他的领子,一手指着对面,那声音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买她!!!” 这声音直把对面震得不敢开口,灵犀姑娘惊恐看着对面半掩的花窗,王尔雅推窗探出半个身子,“蓝花瓷!” 嚎完这句,两边都怔住了。 宁锦玉今日来身上装备了上万两的银票,但根本没机会花出去,就已经坐进了灵犀姑娘的闺房。 他心里先美了一阵,后来便发现不对,三人行,他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另两个执手相看泪眼,旁人看着像是马上就要私订终身。 19.老乡见老乡 宁锦玉很不爽,提醒灵犀,“我不得不说,你的眼神不好,她是个女的。” 但人家不理他,他只好转向王尔雅。 “你刚才不还说不要强人所难吗?这种坏事,当然得由我来做。” “我好这口。” 这句话堵得宁锦玉肝儿疼。 “姑娘,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堂堂小王爷,多少女子投怀送抱我都看不上,可别错过了。” “我……望小王爷成全。”灵犀咬咬嘴唇,坚持。 宁锦玉虽然纨绔,但青楼有青楼的规矩,姑娘自己选的人,谁也不能说什么。他以后还要在这一片儿混的,不得让一个女子坏了他的“好名声”,天仙下凡也不行。 他只得站起身,拍拍衣裳,“算你们狠”,出去反手关上门,独自惆怅。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个月前。” 灵犀落泪,“我已经来了五年了。” 五年前,林晞小学刚刚毕业,父母便准备带着她移居国外。 厌烦了国内繁重的学业,加之对异国风情的向往,一番准备后她便高高兴兴乘上跨国航班。打算先到当地培训机构进行半年的英语学习,便正式跨国入学。 正当她在飞机上美美计划之后要去哪里旅游时,飞机一阵颠簸。 她只记得空姐“我们的飞机遇到强烈气流……”的声音和最后妈妈紧紧抱住她的压迫感,之后便失去意识了。 睁眼醒来,就已经在这个世界。 王尔雅绞尽脑汁回想,“飞机失事都是大新闻,我不记得五年前有飞机坠毁的新闻啊。” “那班航班坠没坠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了。” 林晞穿越过来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平顺。 她变成了一位富家小姐,也叫林晞。掌家的老太爷有三个儿子,她是大儿子的长女。起初的日子日日都是锦衣玉食,出则华服香车,入则仆侍成群,老太爷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其他兄弟姐妹都不能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父亲,是一个痴傻之人,除了会傻笑之外,一无是处。 母亲却是个美艳干练的人。本是个小门小户,林家老太爷老太太出足了聘礼把她娶过来给大儿子作媳妇。她知道指望丈夫是指望不上了,便把公婆巴结的紧,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她起初非常害怕,想方设法要回去。过了半年,终于明白回不去了,再加上日子过得不赖,便安心做她的小姐。 可一切都在半年前改变。 半年前,林老太爷死了。本来在老太爷面前低眉顺眼的二叔、三叔瞬间翻了脸,并揭开了一件天大的丑事。 林晞不是大儿子的女儿,是林老太爷的。 林老太爷看中了豆腐铺孙家的女儿,可一来年龄差距过大担心孙家不同意,二来家里的母老虎也不好对付,曾经为娶三房姨太太,自己已经遭了不少罪。 老太爷便出了个龌蹉主意。他的大儿子是个傻子,一直没有娶亲,便和老太太商量给儿子说门亲事。 大儿子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虽说她满口答应了,但并不为这事儿上心,人选全凭老太爷自己定。 最后,老太爷花了三千两银子聘礼,让孙姑娘成了自己的儿媳。 孙姑娘是个聪明人,虽说过了门儿成了林家大儿媳,但想在林家立住脚还得靠公公婆婆抬举,因此日日去公婆那里侍奉,十分上心。 她本来想只要生下儿子便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那个傻丈夫根本不通男女之事,她原已心灰意冷,却渐渐发现公公对她格外有心。 再三权衡之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林老太爷称了心,林家大儿媳如愿怀了孕,最后,生下一个女儿,正是林晞。 本来她母亲还想再生个儿子巩固地位的,却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林老太爷有心无力,总之两人虽常有苟且,但林晞母亲的肚皮再无动静。 两人都以为这件丑事瞒得天衣无缝,却不想早落入了二儿子和三儿子的眼睛。 林老太爷一下葬,老二老三便到老太太房里捅破了这件事。 “这种丑事若传出去了,我林家老小还怎么做人。可叹发现的太晚,才生下那个孽障。要不是我两兄弟给大嫂暗中下了药,还不知要给我们生下多少兄弟。” 林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儿背过气去。她争强好胜一辈子,没想到临到老了被那个老东西将了一军。 后面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林晞的母亲在两天后的夜里上吊“自杀”了,傻子父亲被关在屋子里十多天没人管,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臭了。 然后官府来了几个差役,给她送了张文书,说林老爷子生前作主把家产留给了二子三子,她父亲不仅没有给她留下一分钱家产,还欠了老二老三一千两银子。 最后老二老三作主,把自己的亲侄女(妹妹)作一千两卖进了青楼。 听完林晞的遭遇。王尔雅气的牙痒痒,“那两个天杀的禽兽,反正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了,不如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林晞忙捂着她的嘴,“咱俩是一个地方来的我才给你说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听去。” “怎么,别人害你,你还要替他们保守秘密啊?” 林晞红了眼,“你来得时间不长,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像原本的林晞这样乱了纲常生下来的孽种,在世人眼里猪狗不如。传出去,他们几个不过遭人笑话,我既然顶替了她的位置,搞不好是要被沉塘的。 如今还能在青楼里活条命,已经不错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把我卖了,就是抓着我的把柄,看准了我不敢反抗。” 王尔雅一口气堵在心口下不来,什么操蛋的世界,受害者还要替施害者保守秘密! 林晞问王尔雅又是怎么回事,她看王尔雅是跟着小王爷来的,还盼着她穿了个什么达官贵人。 王尔雅老老实实回答,她穿了个丫鬟,后来主家犯了大罪,她受牵连成了奴,卖到小王爷府上。 话一说完,明显感觉到林晞的失落,“我还以为你能帮我一把……两个现代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过得糟糕。” 20.我真的只是找她聊天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就不相信了,读了那么多年书,见过那么多高科技,咱俩还混不走了。” 林晞有些焦虑,“你不明白,咱们那个世界学的东西在这儿用不上,这个世界只认权和钱,其他都不好使。” 又道:“我没法不急啊,过了今日,我就必须要接客了,我可就真成……真成一个妓女了。本以为,本以为你能……把我赎出去……” 林晞说不出话,咬着唇就快要哭出来。 “你再坚持两天,我想想办法,我是没钱,但我那两个主子有钱……还好骗,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赎你要多少钱?” 林晞比出两根手指头,“两万两白银。本来不止这个价钱,但我一直不愿意接客,妈妈嫌我不能挣钱,有这个数,就一定能放我走。” 两万两,王尔雅有点儿伤脑筋,买她两位小王爷各花了五百两,已经震惊家仆界了,这得把她再卖二十次,才够给林晞赎身的。 但看着林晞的眼神,她还是点点头,“我尽力。” 聊到半夜,王尔雅出去,外面还是歌舞升平。今日来的人多,虽然头牌让别人得了,但他们多半也知道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不妨碍他们继续取乐。 真心郁闷的,只有宁锦玉一个。 王尔雅听到宁锦玉的厢房里还有人唱曲儿,小心翼翼推门进去,见他正和一群莺莺燕燕喝花酒。 一看他,宁锦玉桌子一拍,“你现在才出来!” 又看看左右,“你们都出去!” 姑娘们鱼贯而出,只剩下他们两个。 宁锦玉把袖子一挽,“玩儿得挺高兴啊,都多久了?我现在很怀疑你根本就是个男的,来,让爷脱了看看!” 王尔雅一边躲他一边解释,“我啥也没干,就说了会儿话。我能干什么呀,小王爷您别过来,我一个奴,脏了您手!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王尔雅像个泥鳅似得,宁锦玉本来喝了半晚上酒,走路都晃荡,总也捉不住,叉着腰站屋子中间,指着王尔雅道:“你今儿自己给钱,你倒是享受了,我在这儿吹冷风!” “我享受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那你呆半晚上干啥了?花钱找头牌纯聊天呢!” “还真是。” 宁锦玉几乎要吐血,伸手又要来抓她,“我信你个鬼!” 王尔雅昧良心瞎编了,“我发现他是我老家隔壁林大妈的女儿,多年没见了叙旧嘛!” 宁锦玉一愣,住了手,“熟人?” “熟人,熟得不能再熟。” 结果宁锦玉又继续发疯,“熟人又怎么样,不能等我先睡过再聊吗!” 和这些权贵公子真的说不清楚道理。 “咱们能说说睡之外的话题吗?” “都来这儿了,不睡觉你以为我是来呤诗作赋的吗?” “可以啊,太傅才让您记了锦城小王爷的诗,您这就认输了,不回他不一首?” 只要一说到宁锦城,特别说到那个“输”字,话就迈进了宁锦玉的心坎里。 宁锦城终于往凳子上一坐,指着王尔雅道:“现在,马上,立刻,给我作一首出来,要比宁锦城那首好,要更有韵味更深刻!” “……我付不起刚才点头牌的银子,心情沉重,呤不出诗来。” “你!你傻呀,我还真能让你给,你卖了也不够给头牌洗脚!” 王尔雅眼珠子一转,“您这样一说,脑子里突然就跳出一首。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宁锦玉摇头晃脑跟着念了一遍,“是挺押韵的,不过我干嘛要咏个水塘?” 王尔雅现在只为长孙无禄感到痛心,堂堂太傅,安国第一文豪,教这样的草包说出去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无奈,她只能一句一句给宁锦玉解释,解释到一半,宁锦玉制止了她,眼睛一挑,“小爷明白了。我也是有文采的人,一点就通。” 王尔雅强忍着没爆粗口,附和道:“小王爷智慧非凡,佩服。”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不就是救林晞的大好机会吗? “小王爷,我过两天就又得去锦城小王爷那里了,到时候……势必他又得让小奴作新的诗,肯定还得比给您的好……” “你敢!” “两位都是小王爷,我一个小女奴谁也吃罪不起。罢了,我抵死不从吧,只是下一次,小王爷就不用遣人来接了,我定然已经被打死了。” “你少来这套,你想说什么,造直了说!”很奇特,凡是学问上的东西,他都缺根弦,说其他的吧,他却清醒得很。 “灵犀姑娘,和我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我会的她都会。” “所以?” “所以您把她赎回去,不就又多个出主意的人?” 宁锦玉摸摸下巴,“赎回去?又能睡又能想办法,不错呀!” 王尔雅无言以对,“能不说睡的事儿吗?灵犀姑娘卖艺不卖身的。” “那我买她一个烟花女子回去干嘛,又贵又不能使。” “出主意啊。” “出主意不是有你吗?” “不够啊。” “够了。”宁锦玉说什么也不钻套。 “行吧,你不赎就不赎,过两天我去锦城小王爷府上,跟他说说,想必锦城小王爷不缺这个钱。” “你敢!” …… 回乐逸王府时,天都亮了,两人还是没在赎身灵犀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不过王尔雅也不敢把宁锦玉逼狠了,她什么身份,可别人没救出来,自己先遭了殃。 第二天宁锦玉进宫上课,下学回来专门到王尔雅屋里洋洋得意一番,“那首诗好使,太傅说我悟了。你没看到,宁锦城牙齿都要酸倒了。” 王尔雅不紧不慢,“恭喜小王爷,只是说来可惜,再过几天,酸的就是您了。” “你能不说这个吗?” “给您事先提个醒。” 宁锦玉先是指着王尔雅鼻子点了半天,最后自己拍了大腿,“我当时怎么就同意和他一人一半的,后患无穷!” “我有个主意。” “免谈,两万两,你当爷的银子真是用来打水漂的。打水漂还给个花儿呢,买个妓女回来看?不干!” 次日一早,宁锦城府上的轿子就到了,因为来的时候耽误了一个时辰,宁锦玉说什么也要把这一个时辰拖完才肯让人抬走。 那边府上的家仆也着急了,“小王爷,求您通融,王妃等着呢,三缺一……” 王尔雅上轿的时候心情忐忑得很,就怕呆会儿一下轿就被殷王妃拖下来打死,却装得气定神闲,幽幽给宁锦玉留下一句,“想起来了,灵犀麻将打得挺好。” 宁锦玉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滚!” 21.要不要给你脱个奴藉 王尔雅进了府直接被带去后堂,一张方桌,殷王妃、宁相知、宁锦城,果然是三缺一。 宁相知朝她招招手,“快来,就等你了。” 王尔雅忐忑,打牌她懂,但她不懂王妃和郡主的脾气,不知道是输是赢还是半输半赢好。 两圈下来,她尽量让自己放水放得自然。打牌不累,看脸色可是心都累死了。 殷王妃发话了,“听说这种游戏从思明那传出来,城儿说多半是你教的。” 王尔雅看了一眼宁锦城,想让他给个暗示,是承认好还是装无辜。带着小王爷们玩物丧志,怎么想也不是正经事儿。 宁锦城有半边脸还乌青着,想必这半月换着花样挨揍。自王尔雅进门,他就没说过一句话。见王尔雅看他,无奈道:“老实交待吧,就没什么能瞒过我娘。” 王尔雅只得心虚点点头,“锦玉小王爷玩儿得无聊,就做了这个小玩意儿哄他高兴。” “既然是你传出来的,断不可能玩儿这么糟糕,对上我们几个新手,这都几局了,你赢过没有?” 殷王妃说话听不出喜怒,王尔雅听得心惊肉跳。 她继续道:“这不是什么小玩意,小小牌局变化无穷,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即要给自己留下前招后手,又要猜度他人心思。到不算全然无用的颓败之物。” “我们仨特意在这儿等你,可不是让你故意输的,放开胆子打,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有哥哥说的那么厉害。”宁相知似乎对麻将也很有兴趣,叽叽喳喳说道,让王尔雅别担心。 也没别的办法,如果是要赢的话,那可比刚才简单多了。砌牌之前王尔雅还看了看宁锦城确认,宁锦城点了头,她才彻底下定决心。 要赢几个菜鸟,就像壮汉打小朋友,打着打着,王尔雅愈加顺手。张张牌都像亲儿子一样,想什么来什么。 对于另三人来说,场面就惨烈了,自从发了话,就没人赢过。总有牌被攥在王尔雅手上,刚换牌,她又打出来了。 宁锦城的脸比挨他娘耳光时还要黑,宁相知也笑不出来了,盯着手上的牌打不出去。王尔雅等得久了,还不自觉哼起小调调。 最后的爆发源自于王尔雅的得意忘形。她蓦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春节给七大姨八大姑凑桌子的时候,大杀四方,赢的钱比拿到的压岁钱还多。 她幽幽对宁锦城说了句,“你别等五条了,都在我手上呢。” 宁锦城忍了又忍的憋屈终于喷涌而出,桌子一拍,“不玩儿了!” 最糟糕的是王尔雅显然还没从七大姨八大姑中间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有没有牌品!” 见宁锦城瞪着她,她才清醒,天地良心啊,她还想活,干嘛上赶子的找死! 马上解释,“我说我自己,这种打法,太没牌品……” 殷王妃看也不看儿子,只道:“坐下!” 宁锦城又老老实实贴在凳子上。 殷王妃对王尔雅道:“数数你赢了多少。” 他们打牌以彩签为筹,那三方早输得精光,足足又补充了三次,现在都在王尔雅那里堆着。 王尔雅赢了整整一天,赢了一千三百根彩签。点到手都麻了才清点明白。 殷王妃点点头,“一千三百两,一会儿陈伯把银票送到你屋去。” 王尔雅张大了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冥钱吧。 但王妃并没有接着叫人把她拖出去打死,而是叫人撤了牌桌,端上几盏香茗,几碟点心,邀她一起吃。 为了打牌,他们早错过了午膳。 确实肚子饿了,又见王妃似乎并没打算问她罪,王尔雅没客气,端了一碟点心就吃。 殷王妃一直打量她,然后说了一句,“你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 “啊?”王尔雅没明白。 “你不怕我,也不怕城儿。” “我怎么不怕,小王爷一根手指头就能捻死我。”王尔雅边吃边答,话也吐不清楚。 殷王妃不但没怪她无礼,反而笑起来,“你怕在表面上,却不在骨子里。你从没觉得,我们真高你一等。” 这话说得王尔雅就有些以下犯上了,她险些被块点心噎住,忙拿起茶水顺下去。 “您这话要吓死我,你们可不是高我一等,那高得可多了。” “你说这句不过是保命,不是心里话。” 废话,当然不是心里话!我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人人平等自由,我信了你的邪一睁眼就成了人下人。 王尔雅心里在骂街,嘴里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城儿的诗都是你教的?” 王尔雅点点头,摆明了啥都露馅了。干笑两声,“这不替小王爷分忧吗……” 殷王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呀,还是太年轻,心思简单了。”但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诗却是真的好。” 王尔雅往日决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但这事关性命,她便硬挺着没说都是些高考必背篇章。 “做奴实在可惜了,就连太傅也喜爱你的机敏和文采呢。” 居然开宁锦城的家长会话题还带上了她。 殷王妃继续道:“本想让城儿拿着我的印鉴去趟户部,即刻脱了你的奴籍,可你不是我一家的,也就由不得我一个人说了算。再加上你原来主家的案子,我还得再考量考量。” 王尔雅整个人愣神了,不是说一天为奴一世为奴吗,这奴籍居然还是可以脱的? 但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就值得尽百分努力。 王妃刚才的话很明显,对于脱她奴籍现在有两个顾虑。 一是宁锦玉还有一半所有权,但王妃是长辈,若是她真开了口,宁锦玉那边有很大机率松口 二是担心她涉及了叛国案,说白了,还要对她进行政治审查。王二丫怎么她不晓得,但王尔雅自己,没有! 王尔雅站起身来,给殷王妃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王妃恩情,小女此生对得起国对得起家,不曾心存恶念,一世清清白白。若能得王妃恩德磊落为人,永生感激不尽!” 殷王妃点点头,“你是否清白,我自然会有定论。在这之前,你好好看住城儿读书吧,给他做个伴读。” 22.清清白白翻个窗 王尔雅回到南院自己的屋子,还觉得整个人走路都不踏实,过于飘飘然。自己的命运要开始转折了? 才进屋不久,老管事就来了,给她送来一千三百两的银票。钱拿在手里,才有了点儿真实感。 她实在坐立不安,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决定还要得去找人再确认一下。 于是摸着黑摸到宁锦城屋子。 整个府上,除了这个主子,她竟然没个熟识的。 敲了敲宁锦城卧房的花窗。 “谁?” “我。” “你干嘛?” “来看看小王爷有没有好好读书。” “……滚蛋!” 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宁锦城嘴上总说着死啊死的,但凭良心说,对她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正如殷王妃所说,王尔雅从骨子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畏惧他们,所以心情一愉快,她就忍不住和宁锦城开起了玩笑。 “小王爷,其实我是有件儿要请教你。” “睡了,明天问。” “不问我睡不着。” “……打我娘来了连你们这些下人都气我是不是!” 宁锦城“嘎吱”一声猛地推开窗,窗棂正好打在王尔雅鼻梁上,她捂住鼻子蹲下身去,痛得差点儿在地上打几个滚。 看着半天站不起来的王尔雅,宁锦城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还没死吧?” 王尔雅没抬起头,伸出一只血手使劲儿朝他晃,“纸!给我纸!” 纸是没有,最后王尔雅鼻孔上挂了两条帕子。 为了不引人注目,王尔雅从窗户爬进的宁锦城卧房。 眼前总是智商压榨他的小机灵鬼陡然成了这副傻瓜模样,宁锦城有一丝幸灾乐祸,“你不知道躲吗?” “你推窗的时候倒是出点儿声啊。” “你干嘛不从正门进来。” 王尔雅朝正门方向抬了抬下巴,“让人看见影响你清白。” 正门挨着有一间小侧室,是侍候的下人住的,从正门进来势必惊醒他们。 “你现在翻窗进来才真是影响我的清白吧。” 王尔雅摆摆手,“没人看到,咱俩都是清白的。” 宁锦城才发现,这小姑娘平日里看着老实,背地里比自己还没规没矩。 “你来找我干嘛,我不比宁锦玉的,是个女人就行。” 王尔雅心里已经一个人开了场吐槽盛会,你们俩哪点儿不一样,满脑子都是龌蹉事! “我想问问,我以前听说,奴是一辈子的,真能脱奴籍?” “这么点儿小事儿,你就深夜翻小王爷的卧房?你知不知道可以当刺客论处的?” “这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事儿之一。” 宁锦城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们这些下人就没点儿见识,一点儿破事儿急得不行。” 但见王尔雅仰着看他的脸上飘荡的两条丝帕,他还是回话了。 “原则上来说肯定是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但我家是什么人,皇亲国戚好吗。你就是个小蚂蚁,我娘要怎么处置一个小蚂蚁,还能有谁说三道四?” 王尔雅一捶手,“懂了,你们这儿不是法治社会,是人治社会,是我惯性思维了。” “你说啥玩意儿。” “我说小王爷机智超凡,多谢小王爷解惑。” “……滚蛋!” 得到了确定答案,王尔雅心满意足又从窗户翻出去,回到自己屋里,闷头大睡。 心里想得挺美,可惜梦里却不美。好久没出现的萧润心又在梦里抓住她,说“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惊得她一身冷汗半夜醒过来。 是呀,她没做坏事,可若王二丫真做了什么,全都得算在她的头上。 第二天,王尔雅顶着个熊猫眼按时出现在宁锦城的书房监工。 宁锦城实在看不下去她鼻梁青紫眼窝又深的恐怖模样,“你怎么了,高兴得一晚上没睡觉?” 王尔雅机械的转过头来,宁锦城寒毛倒立像是见了女鬼,“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是王二丫,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相信吗?” 宁锦城抽出屁股下的坐垫就给她扔过去,“信,我马上找法师来抓你。你再装神弄鬼,让我娘看见了,你还想出奴籍?你等着死吧!” 果然行不通。 为了显示自己真的很有用,让殷王妃切实体会到自己的价值,王尔雅决定牺牲小他,完成大我,盯小王爷读书什么的,交给她,一百个放心。 先是抱了一摞书放在宁锦城的书案上,“来来来,先把这些都再看一遍,子曰‘温故而知新’。” 宁锦城把那几本书挑挑捡捡,“这些从小到大都看过无数遍了,猪都会背了,还看?另外,紫是谁?” 王尔雅仔细一看,还真是,都是安国出了名的圣贤书,类似于原本世界的四书五经。既然从小看到大他还是这德性,那温故肯定也温不出来啥了。 “那我再找找。子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她一边在书架上翻书,一边回答。 “啊?” “就是位很厉害的先生。” “那是这个紫厉害,还是长孙先生厉害?” 王尔雅:“呵呵。” 心道:根本没有可比性。 宁锦城:“呵呵。” 心道:根本没有可比性。 王尔雅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个书房里除了摆在皮面上的那几本,其他都不怎么像是能好好学习的书。 “小王爷,您这儿课外读物有点儿多呀。”她翻翻手上那一本,居然是一本精装版武功秘籍,“您学会了?” “这可是最强内功,起手就得练三十年才能见效果,我才多大年纪?” “那您练到第几层了?” “那……我还在摸索阶段。” 那本书王尔雅翻了又翻,得出一个结论,图画得挺美,其他的,还不如练练第九套广播体操有益处 其他的书嘛,《九州十国暗器全解》、《燕子水上漂入门讲义》、《如何成为一代盖世豪侠》…… “小王爷,您是打算考武状元吧?” “你懂什么?我爹堂堂赤烈王,威震四方,我做他儿子,没两下子怎么能行。” “那,您还不如跟着王爷学更靠谱。” 宁锦城脸一下子沉了,“我爹要是愿意教我,我还看这些破书干什么。他总说修身先修心,书读好了再学武,但我这脑袋,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一说到郁闷处,他连自己是个蠢货这件事都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爹不教,我就只能自学成才了。等我以后练了一身好武功,跟随爹左右,旁人谁再敢笑话我。” 看来他也清楚外人对他的评价。 23.好好读书的孩子才讨人喜欢 王尔雅本着鼓励教育的理念,给宁锦城鼓了几个掌,“小王爷心志高远,定能有所成就。” 或许说到了宁锦城心坎上,他一下来了兴趣。“我练了好久风刃掌,让你开开眼。” 说着在房里找了几圈,最后拿了一块压纸木板,一角垫在书案上,手起,“啪”,手落,木板应声断成两块。 王尔雅看着那块一指厚的木板,张大了嘴,这家伙,没看出来,还有股子蛮劲儿。 宁锦城叉着腰,脸上得意两个字盖也盖不住。只是“我厉害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书房门“吱嘎”打开了,殷王妃站在门口,看着地上两截断木,又看看他俩,“你们在做什么?” 宁锦城的脸垮得比大水冲了的水坝还快,还好这屋子里总算还有一个机灵人。 “启禀王妃,我刚和小王爷说到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小王爷亲自试了试,很有感触,要拿这两块木板做两块座右铭。” 殷王妃先是被王尔雅一张衰脸惊得一愣,但好歹是王妃,见过世面,脸上波澜不惊,看了看那两块木头,“这是绳子锯断的?” “当然不是,只是试过断开一块木板有多难,才知道柔弱的绳子能锯开一块木板,其中的坚韧有多么可贵。绳锯木断非一朝之功,水滴石穿非一夕之能,以微末之力成就事业更非指日之间,小王爷刚说愿像柔绳滴水一般,持之以恒,日日不怠,方不负王爷与王妃的重望。” 殷王妃哪里会不知道她在给宁锦城开脱,但才收拾过他不久,想着还是给他两分面子,没有说破,“你这小嘴倒是滑溜,若是城儿真有这般心思,我也欣慰了。” “娘说到哪里去了,儿子当然是这个意思。”有了台阶,还不赶紧着下那是真傻子。 殷王妃把两块板子捡起来,“难得我儿发了这等宏愿,我也不打扰你们读书了。这两块板子我拿去叫人制好再给你送过来。” 又看看王尔雅,“二丫,什么时候城儿能像你一样出口成诵,我便放心了。” 王尔雅叫苦,这是给她布置了任务啊,要是完成不好,鬼知道自己这个奴隶得当到猴年马月去。 又想到宁锦城那本武功秘籍,头更疼了。 殷王妃出去了,宁锦城松了口气,王尔雅叹了口气。 “真有你的,张口就来,座右铭,什么玩意儿,你以前搞过?” “有。”王尔雅回答得有气无力,想起自己小学课桌上刻的那个“早”字。 “小王爷,咱打个商量行不?” “你说。”宁锦城因为刚才王尔雅的解围,正对她有十二分的好感。 “您好好读几日书,我早点儿脱奴藉,你也好早些跟王爷学点儿真本事,您那些书……读万卷书,那也得实操才能练出真本事不是?” 一说到读书,好感度骤然下降。“我脑子能开窍还需要你提醒?” “您不能自暴自弃啊,熟话说熟读文章三百遍,不会作诗也会吟。” “哪来的熟话,我怎么没听说过?再说了,读了三百遍,我还是不会,怎么办?” “我毕生所学全教给您,您背背成不?又不需要读一辈子书,到时候我换作自由身,你应付了王爷学了真本事,这书就让它滚犊子。” 其实一番说辞下来,宁锦城已经心动了,甚至下了小小的决定。 都说他是纨绔败家子,但纨绔败家子也是有自尊的。宁锦玉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草包得光明正大,有理有据,他呢? 先皇六个儿子,他爹的勇武聪慧都受人称诵,他这个独子却让他爹丢尽了脸面。 他自小看书就头疼,只想跟着他爹上战场建功立业,可赤烈王不但自己不传授他,也不准手下副将教他习武,非得让他先从文。 要是他能像王二丫这样精通诗词术数,爹一定会教他武术兵法的吧。 见他低着头没有反驳,王尔雅心里就稳了三分,还有三分是担心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剩下的四分问题却出在她自己身上。 几个月前,她还是个学生,她没教过书,更没教过这种位高权重者的书,辅导小学四年级的侄女就是她的全部教学经验! 还是从最基础的开始吧,宁锦城容易接受,她自己也不会那么快滑铁卢。 不过最最最基础的,还是得先端正端正小王爷的学习态度。 王尔雅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阵,要了纸笔,默下了半篇《劝学》。 洋洋洒洒几页大字,王尔雅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由衷的赞叹,递给宁锦城道:“先把这个读几遍,读明白了再学其他的吧。” 宁锦城接过,万分嫌弃,“不是我说你,谁教你的握笔姿势?写得比狗啃的还难看。” 唯这一点,她反驳不了,毛笔字真不好写。 “劳烦小王爷眼睛受累,小奴以后多练练。” “别以后了,就现在!。” …… 殷王妃轻轻揭开书房的窗户。宁锦城拿着几页纸读得咿咿呀呀,王尔雅靠着角落练大字练得全身抽筋。 宁相知小声道:“倒是很少见哥哥这么老实读书的。” 殷王妃笑笑,关上窗户,“走吧,别打扰了他。” 愿意读书和能读书是两码事,宁锦城已经好久没静下心来看这么多字,就是进不了脑子。不过看到王尔雅写字写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心里又稍稍舒坦了点儿。 很意外的是,以前都是王妃撵他去读书,今天却是王妃来叫他休息。 一个丫鬟跟在殷王妃身后,端着两碗参茶。 “喝杯茶歇歇吧。” 丫鬟一杯敬给了宁锦城,一杯放在了王尔雅桌前。 王尔雅确实没想到,“啊?给我的?” 殷王妃点点头,“好好读书的,都有。” 王尔雅嘿嘿笑着,老师说过,好好读书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诚不欺我。直接一大口烫了嘴,又吐舌头。 殷王妃与王尔雅相处了两日,一时觉得她内敛沉稳,一时又见她露出小女孩儿情态,也觉有趣。 “书要读,却也不能读疲倦了,今日学了大半日,也该放松放松。” 一听王妃这么说,宁锦城的哈欠马上上了身,伸了个懒腰,转头对王尔雅说,“今天就饶了你,有没啥想玩儿的,小爷今儿赏脸陪你。” 王尔雅瞬间想起一件事,“有,打牌,玩儿钱那种。” 24.攒点儿钱赎个人 老搭档,殷王妃、宁相知、宁锦城。 老状况,一打三。 宁相知忍了几圈,终于忍不住了,“这麻将和别人打挺有趣,只要和二丫一起,就没意思了。” 宁锦城无奈,是他自己提的建议听王尔雅的,娘也同意了,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能有趣吗,我赢过一次吗,你这么玩儿会不会太没人情味儿了?” 只殷王妃还耐得住脾气,笑道:“就我们这水平,你以为她真想和我们玩牌吗,她是缺钱呢。” “啊?”宁锦城摸牌的手停下来,“你攒什么钱,奴可拿钱赎不了身。” 王尔雅的心思都被殷王妃点破了,也不再隐瞒,“我不赎我,我赎别人。” “你还真在攒钱呢!”宁锦城狠狠砸下一个四万。 “呵呵”,王尔雅尴尬一笑,“四万,胡了。” 宁相知好奇,“你赎谁呢?” 郡主问话,那是不能不老实回答的。“我一个老乡,被卖到青楼里了,我想帮帮她。” “青楼娼妓?那比你还高一等,用得着你来救,你想想你自己吧。”宁锦城几乎在用鼻孔说话。 “我知道,只是我不管她,就真没人管她了。在这世上,也就数她身世和我最亲近,所以…… 再说了,虽说我是个奴,但无论在这里,还是乐逸王府,两位小王爷都并没有为难过我,我受了两位小王爷的恩德庇佑,但她却是一个人在受罪。” 王尔雅这话有溜须拍马的成份,但也夹杂着几分真心。就女奴来说,她的确过得太好了,比一般丫鬟家丁都强。全府的下人,有哪个能像她一样,和主子坐在一起打牌的。 宁锦城见惯了王尔雅虚伪造作,蹬鼻子上脸,突然见她真情流露慈悲心肠,一时竟然接不出话来。 殷王妃气定神闲,“你昨日才赢了一千多两银子,竟然不够赎一个青楼女子。” 王尔雅也是心塞,“她是个头牌。” “头牌?头牌有的是钱,要你去赎?”宁锦城脱口而出。 “哥哥你很清楚啊?”宁相知这句话也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心要戏弄她哥哥。 宁锦城连忙看了一眼王妃,看她没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桌下踹了宁相知一脚。宁相知嘿嘿一笑,不管他,继续去问王尔雅。 “你是个女奴,怎么会遇到青楼的头牌。” “这个……是锦玉小王爷……非要带我去一家什么醉香阁开眼界……” 众人无语。殷王妃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是太糟糕,垃圾全靠更垃圾的衬托。 如果宁锦城没接下面一句话的话。 “啊,你说的该不会是灵犀姑娘吧!” 此话一出,宁锦城感受到一股来自侧面的凌厉杀气,殷王妃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捅他几个窟窿。 宁锦城马上解释,“这个,我可没去过!那个什么灵犀坊间传得神乎其神,大家都知道,我真没去过!” 殷王妃恨恨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只怕再看下去非得气死。 “灵犀?哪两个字?”宁相知却不管哥哥是不是要倒大霉,兴趣还在这个需要靠女奴赎身的烟花女子身上。 王尔雅在桌上用手指写给她看。 “我听说青楼里的花魁头牌名字都取得风雅好听,这却是个怪名字。” 王尔雅哪里会不知道林晞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出处,笑道:“这也是个好名字,我们那儿有一句流传的诗,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名字便是从这儿来的。” 宁相知跟着念了两遍,喜道:“果然是好名字。二丫总是一出口就是好诗。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能不能说个好诗文出来。” 殷王妃本想制止,她这个女儿养得宠,半点不似大家闺秀,竟然把自己的名字和一个青楼女子作比。 但她还没张嘴,王尔雅先开口了,“小郡主的名字更好,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这名字,是王爷和王妃的情谊呢。” 殷王妃不说话了,反而是宁锦城大不乐意,“我兄妹俩名字都让我爹用来表白了,腻腻歪歪。” 殷王妃懒得理这个儿子,拉回了话题。 “一个头牌价钱不低,即使我王府里也绝不会白白拿钱赎个不相干的女子。今日该输你多少自会给你送去,但今后便别走这条路子了。” 王尔雅自然知道王妃不会傻得一直陪着她输够两万两,低头称是,但殷王妃话锋一转,“不过你去赢别人,我是管不着的。” 这句话就微妙了,王尔雅转头去看宁锦城,宁锦城急道:“我也没闲钱输你!” 但脑子一转,又道“不过嘛……我与人约牌的时候,能把你带上。” 第二天王尔雅就赴牌约去了,不过不是和宁锦城,是和宁相知。宁锦城今天得去宫里陪太子读书。 宁相知来了永安城,各府年龄相仿的女子多递了帖子邀请,有办赏菊大会的,有结伴观红叶的,也有像今日这样,招几个人打牌的。 初来的时候,宁相知并不把王尔雅这样一个下人放在眼里,但赤烈王府向来门第观念并不像其他府上那么重,当她知道哥哥吟的几首诗都是出自这个丫头之口后,便对她另眼相看了。 加之后来又听说连长孙无禄都含蓄地夸奖过王尔雅的才智,母亲也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便不再纯粹把她当个下人。 这次灵犀的事情也让她觉得这个人颇仗义。 最最最重要的是,今天的那几个人,她都不喜欢。 安南是整个安国最偏远贫瘠之地,整个十二城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永安城的繁华。先皇本来看重赤烈王,把他派到那里驻军只是为了历练,但出了殷王妃的事,就直接把他留在那儿扎根了。 永安城多的是趋炎附势,惯看人笑话的高门候府,赤烈王府的故事最是他们喜爱的茶余饭后。那些牙尖嘴利的官家小姐们面上对宁相知恭恭敬敬,却总是冷不丁吐出几句酸话恶心人。 宁相知与她们接触得少,本来没什么友谊可言,但别人三番五次邀请,她不去倒显得她没有礼数。 那就别怪她今天带人来刮油水了。 25.谁才是送菜的 王尔雅跟着宁相知上了马车,拐了几条街,进了右相府。 今天约宁相知的正是右相的嫡亲孙女韩玉莹,牌搭子一个是大都护府四小姐沈诗月,另一个是乐逸王府九夫人的女儿宁如珍。 一听有乐逸王府的人,王尔雅还紧张了一阵,可面对面遇上,谁也没见过谁。 王尔雅一向只在宁锦玉院子出没,嫡子的院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乐逸王妻妾众多,但受了封的只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过了聘花轿抬进门的妾也不过四个,其他的所谓夫人,都不知是怎么和这位王爷搅在一起进的门。 九夫人早失了宠爱,若不是宁如珍也姓宁,宁锦玉多半都记不住自己还有这么个妹妹。 可这并不妨碍宁如珍跟着其他小姐们一起轻视这位来自于偏远之地的王府嫡女乡下人。 宁相知自称不会麻将,让王尔雅站在她身后帮她看牌,其他人也都应允了。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先恭维宁相知数年没见越长越标志,又怪她回来得少和姐妹们都生疏了。 话说着说着总是要变味道的。 沈诗月道:“小郡主来了这些天,可有到城里四处走走?永安城里的许多东西,小郡主在安南可见不到。” 宁相知还没回答,宁如珍把话头接过去了,“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该了,相知姐姐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去请姐姐。改明儿我陪姐姐去城西萃云阁转转,那儿的首饰全安国也见不着更精致的,姐姐去挑几件。” 连王尔雅听着她们说话都觉着不舒服,更何况当事人宁相知。只是宁相知不是她哥哥那个一点就炸的暴躁脾气,怼起人来委婉得多。 “珍妹妹说笑了,要说精致,萃云阁这种市井作坊又怎么比得上宫里的司珍坊。受皇上皇后恩德,最近司珍坊才送了一批首饰到我家里,都戴不过来,还是不必再买了。” 这话一出,宁如珍就不吭声了,司珍坊只管皇宫后院和几位正王妃,她的身份那还差得远。 宁相知的话却还没说完,“对了,说起萃云阁,我哥哥有一阵儿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疯,他家的首饰整箱整箱往家里送,我都不喜欢,也没戴过,要是珍妹妹喜欢,我什么时候送你几样。” 本想酸一酸宁相知,反被她一阵奚落,宁如珍的面上顿时挂不住,要给自己找场子,“锦城哥哥好阔气,都说赤烈王府勤俭,在安南颇有清誉,原来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宁相知笑笑,“安南不像永安城是金玉之地,要百姓安居,税赋自然薄一些,但我家里人少,钱财都紧着我兄妹两人用,倒不捉襟见肘。反到是珍妹妹,每年乐逸王府的俸银是不少,但家大人众,又要先贴补了锦玉哥哥,想来落到你手上的也没几个。” 这话就差明说了,我是嫡女,花钱花得正大光明,你不过一个别人手里捡漏的,也敢议论我。 灭了宁如珍的气焰,宁相知又把炮口对准沈诗月,话头是她引出来的,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沈四小姐,我来了永安城才听说,你二哥还好吧,你说怎么搞的,千挑万选,找了个叛国贼人。听说沈二哥与她感情可好了,现在定然伤心得很吧?” 沈诗月听了这话,忙撇清关系,“小郡主你可别乱说,好什么好,都是她之前上赶子倒贴,我家可被她害苦了。其实我二哥呀,老早就不中意她要退婚的,结果心软晚了一步,瞧瞧,都是些什么事儿呀!” 宁相知附和,“是啊,也有够倒霉的,恐怕今儿一年呀,你们府上做人,都得小心些。” 沈诗月看她一眼,也不敢再说了。 韩玉莹刚才一直没插话,现在才出来给她们两个解围,“小郡主别只顾着和她们说话了,这麻将是永安城里流行的新玩意儿,你不懂,你这丫头手也生,不仔细当心输得哭鼻子,可别说我欺负你。” 一局下来,宁相知输得最多,她递了六根筹签给韩玉莹,笑道:“输赢又何妨,我今天带了不少银子,总这么四两五两的都不过瘾,干脆把底注下高些如何?” 几圈下来她一直输,还敢说这话,沈诗月的冷哼都挂在了脸上。 韩玉莹拿出了主人家的招牌微笑,“那小郡主说底注要升到多少?” 宁相知两根手指相交,“十两,不打到月过屋檐,谁也不准走。” 那三人相视一笑,这是在送菜呢,哪里有理由不接着?都斩钉截铁答好。 王尔雅明白,现在表演才开始,谁是菜,马上见分晓。作为扣扣麻将麻神级玩家,虐弱鸡恍若砍瓜切菜。 接下来的时光对于那三人像是一场梦。当宁相知糊出四十八番的时候她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最后并没有打到月上屋檐,宁如珍突然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只能匆匆结束,让她回家了。 走的时候,宁相知还对她说了一句,“妹妹保重身体,那七千两先欠着,我明日差人来府上取。” 宁如珍当即一个激灵差点儿摔下马车。 另外两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诗月输了六千三百两,身上只带了两千两银票,剩下的许诺第二天送到宁锦城别院。 韩玉莹输得最多,整整八千二百两,但因为是在自己家中,断没有欠债的道理,让管家取足了银票来递到宁相知手上。 她心知中了宁相知的套,道:“妹妹今天是带了个高手来,怎么先前还故意让着?” 宁相知把银票收好,道:“你说哪里的话,她一个丫头,能看看牌就不错了。我听说吧,这游戏,新玩家都手红。” 韩玉莹气极,却有苦说不出。 回去的路上,宁相知一想到那三人心疼银子的模样,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从怀里把收到的一万零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塞给王尔雅,“你拿着,都是你的。” 王尔雅有点儿受宠若惊,“都给我?要不,咱们平分?” 宁相知摆摆手,“不用,你都拿着,我呀,光想着她们那张脸心里就够快活了。” 第二天下午,沈诗月的四千三百两送来了,宁如珍那边都到了第四天才送来四千五百七十两,剩下的宁相知估计她也拿不出来,大手一挥,就算了。 宁锦城还有点儿为王尔雅打抱不平,两千多两银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宁相知道:“你以为她像锦玉哥,身上几万两几万两往外摸。我听另几家府上的小姐说,这事她不敢告诉五王叔,把自己的首饰都偷偷拿去当了。” 王尔雅对那二千多两也无所谓,因为她的两万两,已经凑齐了。 26.有钱人的烦恼 王尔雅把怀里的银票摸出来数了又数,除开两万两,还剩下一千零二十两,把一千两藏进枕头,捋了又捋,估摸着不会被人发现,才揣着那两万两外加二十两的零头出门。 为了方便,她找宁锦城借了身前几年的衣裳。当然,说是借,她穿过的人家还能要回去不成。 进了醉香阁,王尔雅也不和跑堂的啰嗦,直说是来赎人的,要见老鸨。 老鸨一看,这不是上次和乐逸王府小王爷同来的那个小年轻么,他这是来赎谁? 新世纪新青年的身份让王尔雅不愿意在这个藏污纳垢之所多停留,而且只身前来总让她觉得缺乏安全感。于是迅速表明来意,她是来赎灵犀的。 老鸨整个人都迷茫了,“灵犀前几天就被赎走了。” “啊?谁?” 更迷茫了,“乐逸王府的小王爷呀!怎么,他没告诉你?你们不是交好吗?” 王尔雅呆滞了。宁锦玉这是什么意思,当时不是拒绝得很干脆么。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又想起他满口的睡呀睡的,虽然当时是自己鼓动他赎的人,可没监督着他,心里还挺不踏实。 悻悻然,王尔雅转身往回走,却被跑堂的的叫住了,“那个,王公子,你还没给钱呢。” “什么钱?我又没找姑娘!” “茶钱。”跑堂的指指一杯放在一旁早凉了的茶水。 天,王尔雅还以为这杯茶就跟学校外面面馆里打的面汤一样,无限量免费供应。 果然不是好地方,王尔雅只得伸手进怀里摸钱,“多少?” “五两。” “……多少?!” “最低消费,五两。” 黑店!这他奶奶的是家黑店!去奴市买个小奴隶才五两,这两口水居然就敢收五两! 见王尔雅半天摸不出钱,还恶狠狠瞪着他,跑堂的奇了怪,“小王爷的朋友,应该不至于……莫不是化不开钱。公子别担心,多大的银票,进了醉香阁,也能找补出来。” 王尔雅又打量了这个跑堂的一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却壮了一倍,预计打不过,无奈,虽然心疼得打颤,还是抽出一张票子来。 那个跑堂满心以为要见到多大张票子,一看,银票的最低额度,十两。而且她还等着找钱,不像是会给打赏。 跑堂脸上堆的笑瞬间挂不住,转身去找钱,不高不低说了声,“唉,这王府也有穷朋友。” 等回来,他这话都说不出了。那杯茶王尔雅本来一口没喝,现在正端着茶杯连茶渣都不放过…… 回了住处,王尔雅左思右想,宁锦玉到底是哪里想通,怎么就把人赎回去了呢。搞不明白,还是只能过几日回去了再说,希望他不会兽性大发,把林晞给祸害了。 直到脱衣服上床,从衣服里摸出一沓银票,她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不用赎林晞的话,她就是拥有两万两银子的人了! 这个事实把她吓了一跳。之前钱也在手上,但总想着不是自己的,没啥感觉,现在……她是这个府上除了宁家人外最有钱的人。 她先把这两万两也塞进枕头,睡到一半还是觉得不踏实,又掀开床板绑在床背上……还是不好,房梁上会不会更保险些? 一大早,也不打招呼,宁锦城推门而入,正看见王尔雅在封墙洞。 “你干嘛?你是耗子吗?” 王尔雅心生悲愤,糟糕,被人看见了,又得换地方。 …… 宁锦城居然被一个女奴从房间里轰出来,怎么想怎么有问题,我是不是最近对她太纵容了,我要不要把她塞井里清醒清醒? 王尔雅从屋里出来,问:“小王爷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宁锦城马上就把刚才的念头忘到九霄云外,“不是我要找你,是太傅要见你。” 前一阵殷王妃带着礼物去拜会了长孙无禄,他过来还礼,顺便提出要见一见二丫姑娘。 喊人这种事本来肯定轮不到宁锦城来做,但他察觉长孙无禄颇重视这个小丫头,所以亲自来教导王尔雅一会儿怎么在太傅面前夸奖他。 呵,不错过任何机会往脸上贴金。 王尔雅入了正堂,殷王妃正在和长孙无禄说话说到高兴处,气氛一片详和。 她上前一一见礼,坐在最下首处。 “多日不见,二丫姑娘可好?”一品太傅亲自打招呼。 王尔雅赶紧站起身来回话,“劳太傅挂念,我很好。” 宁锦城一个劲儿在旁边使眼色,无奈又加了一句,“锦城小王爷品行高贵,礼贤小奴,所以……我很好。” 这句话生硬得可以垫地基,但宁锦城很满意,反正句句都赞扬他就是了。 王妃与太傅都清楚宁锦城的德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心里叹气,并不说出来。 长孙无禄示意王尔雅坐下说话。 “二丫姑娘可还记得上次见面与我说的强盗分金的题目?” “记得。” “可是九十七枚。” “太傅高识。” 宁锦城自然也还记得这件事,但怎么得出的九十七枚,他想不通,但也知道不能再在这种场合丢丑,憋住不问。 “小小年纪,如此善于揣摩人心,也不知是好与不好。用在正途上到也罢了,若生了奸佞歹意……” 长孙无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确了,是说如果她心思不正,便祸害无穷。 没想到一道题让这位大爷想这么多。王尔雅真想告诉他自己学过八荣八耻,是建设祖国的新力量,社会发展的螺丝钉,心理健康,思想正派,作风优良,然而,估计他听不懂。 “小女愚钝,幼时听教,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兼济天下自然只能仰仗小王爷这样的俊才,但我也懂得再落魄也不能失了品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得有一杆称。” 长孙无禄点头,“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说。王妃刚才与我提起,要与你出奴籍之事,我也是赞许的。我大安国以仁德治国,是不该辱没了人才。” 王尔雅心生欢喜,长孙无禄很有声望,如果他愿为自己行个方便说两句好话,自由之身指日可待! 座谈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走向结尾,王尔雅甚至跟着宁锦城一起把长孙无禄送出大门,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恋恋不舍往回走。 没其他人在,宁锦城的问号终于憋不住了。 “九十七枚,怎么算出来的?后面的强盗能愿意?五人平分,一人二十不挺好的嘛。” 王尔雅心情非常好,不想怼人,“小王爷这么说是因为您是个好人,可强盗不是。强盗的想法,小王爷还是不学了吧。” 27.骗子,她根本不会打麻将 王尔雅回乐逸王府见到宁锦玉的第一面,她还没开口问,宁锦玉已经跳起了八丈高,“王二丫,你这个骗子,她根本不会打麻将!” 他居然是因为这一点去赎的她。对国粹,他是真爱。 走了王二丫,才五天,宁锦玉就因为找不到对手手痒难耐。想起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宁锦玉一跺脚,甩下一沓银票,让随从去把人赎回来。 每张牌她都认识,可她就是,不会打! 上了那个大骗子的当了! 虽然林晞相貌出众,美艳逼人,但宁锦玉看在眼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哪哪儿都觉得她眼睛鼻子不对称。 本来一气之下,他是打算退货的,但烟花地赎人都是一锤子买卖,概不退换。 但因祸得福,因为宁锦玉一肚子火的缘故,他并没有对林晞伸出罪恶的狼爪,而是直接把她踹下人屋子里去干苦力。 眼见宁锦城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王尔雅忙道,“是我记岔了,打麻将厉害的不是她,可能是她三表姐。但两万两买个头牌多划算呀,长那么美,往那儿一拄,比花瓶都好看。” 这是把宁锦玉当傻子呢,但只要不说读书,宁锦玉就没那么傻。他已经左右四顾要找根棍子,把这个欺主的狗奴才好好打上一顿。 “别别,打死我了谁陪你打牌。” “我不打死你,我打断你狗腿,手能用就行。” “小王爷大人大量,诶诶诶,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锦玉捡了根手臂粗的棍子跟着王尔雅撵,追得她团团转,直追出他的院门。 “唉哟!” 王尔雅一边跑一边躲,没注意看路,撞倒一个人,她也一跟斗跌倒在地。 她忙爬起来,顺手想去扶被她撞倒那一个,那人却已经被两个丫鬟手忙脚乱扶起来了。 俗话怎么说来着,无巧不成书,不是冤家不聚头。被撞的正是冤大头宁如珍。 宁如珍看清了面前走路不长眼的这个人,一愣,“你!” “嘿嘿”,尴尬了,“是我。” 见宁锦玉拿个棍子跟在后面,她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哥哥,你这是……要干嘛。” “打个女奴,你走开些!” 女奴!宁如珍彻底震惊了,洗劫了她三年积蓄,搞的她现在连个像样头花都没有的家伙竟然是个女奴! 那个乡下来的宁相知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居然和女奴混在一起。 宁如珍的火气蹭蹭往上蹿,宁相知她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女奴她还奈何不起不成? 宁如珍几步上前就去接宁锦玉手上的棍子,“这般下贱的东西哪由得到二哥哥出手,我替哥哥好好教训!” 听到小姐要打人,宁如珍的两个丫鬟上前把王尔雅抓牢,一脚踹跪在地上不让她跑。 吾命休矣! 但宁如珍拽了两把木棍,却没拽动,转过头,发现宁锦玉正莫名其妙看着她。 “我管教我的家奴,与你何干?” 眼神逐渐冰冷,宁如珍有点儿发怵。 “放手。” 宁如珍的手一抖,不自觉就放开了。 王尔雅已经做好了准备,用手捂着脸,等着暴风雨般的击打,棍子却没上身。 “起来,走了。” 她只等来了这四个字。 王尔雅看着他俩,还在审时度势,这是个什么情况? 宁锦玉见她不肯走,以为她还怕挨打,把手上的棍子往地上一扔,不耐烦地又说了一次,“走了。” 确认安全,王尔雅马上爬起来,屁颠屁颠跟着宁锦玉走远,留下宁如珍一个人演苦情戏。 是的,宁相知她收拾不了,连个小女奴她也无可奈何。 王尔雅还是觉得转折有点儿快,“小王爷大人大量,气度非凡。” 反正拍马屁总归不会错。 “你腿软吗,见谁都跪,你是谁的下人?”宁锦玉在意的却是这个。 “我那是心甘情愿跪的吗,我被人摁着好吧。”棍子离得远,她的胆子又上来了。 “你瞧你那弱不经风的样子,我短你吃喝了,让两个丫头片子按在地下。” “……不瞒您说,我也是个丫头片子。” “扑哧”,宁锦玉被自己的嘴瓢逗乐了。“你瞧瞧满府上下,哪个丫头像你,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我那些便宜妹妹都没你这胆子。” “那我以后啥也不说了。” “像个木头似的我买你干嘛?” “那小王爷明示,我以后是回嘴还是不回嘴?” “得了,你想怎么遭就怎么遭吧。” 气氛渐入佳境,被宁如珍这么一打岔,宁锦玉居然不打她了。王尔雅开始八卦。 “刚才的小姐排行第几,该怎么称呼啊?” “谁关心这个啊。” 得,这可真是一家人。 “如珍小姐叫您二哥哥,小王爷原来还有兄长吗?” “你不知道?” 王尔雅摇头。 “一个姨娘生的,比我大两岁,没用,见着我还是得低头。” “那是肯定,全府上下就数小王爷最威武。” 跟着宁锦玉进了院子,然后直接被拎上牌桌。“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以后别跟我耍心眼儿,好好侍候,不然哪天真打断你腿。” 打到晚饭宁锦玉才放她走,她一心还记挂着林晞,宁锦玉一句“好吧,今天就到这里”还没说完,王尔雅已经闪到了门外。 林晞和其他下人同住,王尔雅便在她的住处等她,可等到夜深,她还没回来。 心里正忐忑,遇上了刚干完活回来的香妞,忙向她打听。 后厨,林晞一个人清洗几筐子的碗碟,手已经泡得发白。看到王尔雅,眼泪哗啦掉下来。 她进了府第一天就惹怒了主子,下人们最会看脸色,主子不喜欢的,他们就合着劲儿的欺负。 宁锦玉的院子里人虽多,但一天也用不着这么多餐具,想来一多半都是其他院子收来的。 洗不干净要挨打,洗不完没饭吃。 只是到了这个时辰,洗完也没饭吃了。 王尔雅心中一把无名火。 都是下人,不相互帮衬着就算了,处处想着落井下石,那我今日就下石给你们看看。 各个院子的餐具都不同,王尔雅留下本来宁锦玉院子里的,把其他的全砸了。 林晞吓得不行,她却不管,拉着林晞去了她的屋子。 她从宁锦玉那里出来就去找林晞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其他下人哪敢饿着她,饭菜都送她屋里。 她招呼林晞坐下一起吃,“别回去了,这屋子就住我,以后你也住这儿。” 28.真是主子让砸的 林晞担心得一晚上睡不好,王尔雅却满不在乎,甚至说起了梦话,“别动我的钱……” 第二天一大早,下人堆里就炸开了锅。其他院子的下人来拿餐具,结果,砸得连片大块的碎片都没找着。 这些都是上等瓷器,一件两件还好,几大筐,哪个下人担得起这个责。 其他院子的下人本来是听宁锦玉院子里的下人说,来了个软柿子,第一天就恶了主子,要好好揉搓揉搓。有这种好事,他们巴不得偷个闲,明面上的打扫不能交给外院的人,主子们看不见的后厨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这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下人们慌了神,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主子们的怒火有处发泄,其他人才能少受点儿罪。 碗是交给林晞洗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一帮下人怒气冲冲要找她算账,但林晞,却不在自己房中。 王尔雅还没起床,林晞早就起身坐在桌前忧心忡忡。香妞推门而入,急道,“二丫姐姐快起来!灵犀姐姐赶紧躲躲,他们朝这里来了!” 下人们遍寻不着人,与林晞同住的那几个丫鬟想起来昨晚王尔雅来找过她,于是猜测多半在她这里。香妞怕出事,赶着来通风报信。 林晞面色苍白,可火都要烧着眉毛了,王尔雅还是不紧不慢。“不急不急,昨天砸的时候就想到是这种情况了。” “啊?还真是你们砸的?”香妞目瞪口呆,王尔雅虽然平时不怎么做事,但也不惹事。她本来是怕下人们为了脱罪把林晞抛出去,顺便连累了王二丫这个老乡,但没想到,还真没冤枉她们。 王尔雅慢条斯理把衣服穿好,“不是我们砸的,是我砸的。” 赶巧了,刚穿戴规矩,一群下人,十七八个,就到了。 “果然藏在你这儿!” “拖出去,交给管事处置!” “什么东西,以为长了几分姿色就敢在王府里为所欲为了,今天不打得你脱层皮,你就不知道好歹!” 那些人中好些平日里就看不惯王尔雅一个女奴光吃白饭闲得像个大爷,之前拿不住她的错,今天正好一起骂了,“贱奴和妓女,果然都是下流胚子,蛇鼠一窝!” 王尔雅也懒得和他们置气,一脸无辜小白莲模样。“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各位大哥大姐,我怎么听不懂?” “哼,装模作样。昨天晚上不过让那个贱人洗几个碗,居然敢全砸了!你知道那些餐具多少银子吗?” 那人拿手比了个小碗的形状,“天青镇的沐瓷,一个碗就要几两银子,砸了三百多个!” 说实话,听到那些碗碟值这么多钱,王尔雅还是突然有些心疼,但林晞那边是肯定顶不住的,自己可绝对不能崩。 “哦,你是说那些餐具啊?是我砸的。” 众人本以为是林晞干的,却没想到有人出来主动认领了。 惊呆了半分钟,一个牛高马大的家丁走过来,一把推了王尔雅一个趔趄,“你砸的?狗胆挺肥啊。” 说着就要揪王尔雅的领子把她拖出去,王尔雅眼急手快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整理好领口,气定神闲地说:“没办法呀,小王爷吩咐要砸,我手膀子都砸痛了才砸完。” 正期期艾艾的林晞愣住了,昨晚明明白白就是王尔雅临时起意,现在怎么敢说小王爷吩咐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其他人也被她的话震住了。 “小王爷让砸的?”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是啊。” “为,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他让砸,我就砸喽。” 其中一个冷笑道:“少拿公子来吓唬人,公子怎么可能管这些杂事。” 有几个人有反应过来,“对对,这件事可不是你几句瞎话就能蒙混的。” 王尔雅做无奈状,“说了你们又不信,不如跟我去小王爷跟前问问。” 一群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又怕是王尔雅骗他们,又怕去找宁锦玉求证。 但被砸了餐具那四个院子的必须得讨个结果回去,不然,这事儿回去他们准没好果子吃。一狠心一跺脚,必须去! 昨日让他们把餐具送来的是宁锦玉院子里的家丁李锦,他们便把李锦架上,逼着他一道去问清楚。 林晞心里发慌,见王尔雅真要和他们去找宁锦玉对质,拉了她一把直摇头,王尔雅笑道:“没事儿,真是小王爷说的。” 几个人各怀心思,王尔雅高高兴兴走在最前面。到了宁锦玉住处,他刚起来,几个丫鬟正在里面服侍。 李锦和其他下人怎么敢去打扰也许还有起床气的混世魔王,王尔雅却是从来没什么规矩的,推门就进去了。 宁锦玉端坐在镜子面前,两个丫鬟正给他梳头竖冠,他本人刚漱完口,在喝醒来后的第一口香茶。 见王尔雅直接进来,他皱了皱眉,这丫头也忒没规矩了,这是谁的房间,没传唤也敢进! “你进来干嘛?”语气不善。 王尔雅却自信早把他看透,“有件事来禀报小王爷。” 不等宁锦玉拿鞋拔子赶她走,她继续把话说完,“王府里都知道小王爷不仅自己最体贴最谦逊,也总要下人们别和其他院子生分,把各院的公子小姐当自己的主子一样侍候。 看到我们这边的妹妹帮着清洗其他院子的餐具,我知道我辜负了小王爷的教诲,自愧不如,所以今天打算去把其他院子里的脏衣服也都收过来洗干净。 恐怕这两日就不能陪小王爷打牌了,特来向小王爷禀报一声。” 宁锦玉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你是说,其他院子的,敢指派我院里的下人洗碗?” 王尔雅嘴角一抽,这个宁锦玉果然不负重望,他注意到的关键点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 “正是。” “洗他娘,都给我砸了!”为了衬托茶杯主人的愤怒,茶杯以一个漂亮的弧度摔在门框上,碎得七零八落。 宁锦玉发了火,梳洗的丫鬟连忙退在两侧,不敢动作。 王尔雅却笑开了花,“主子英明,已经砸了,我这就去看看还有没有没砸完的。” 说话间,退出屋子,“砰”地将门给宁锦玉带上。 宁锦玉望着关上的门,半响回过神,转头问身旁的丫头,“我怎么觉得,她刚刚说的话,有点儿问题?” 外面等着的几个人汗如雨下,王尔雅进去后,说话小声他们没听清,但宁锦玉那句“洗他娘,都给我砸了”的暴怒,却是如雷灌耳。 29.脱奴藉的绊脚石 在宁锦玉身边呆了这么久,王尔雅已经摸准了,其他事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不会忍受这个王府里其他的兄弟姐妹,挑战他嫡子的权威。 这几天,王府各院一堆下人挨板子,还有几个直接被赶了出去。下人们声声哀嚎,王尔雅却无动于衷,这叫欺人者终被欺,自做自受。 宁锦玉差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全方位对林晞进行国粹实战教导。 到了他跟前,宁锦玉先是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终于开口,“算计我是不是很开心?” “小王爷哪儿的话,我这是提前给主子分忧。”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宁锦玉面无喜怒,“二丫头,你很聪明,但这种小聪明会害死你。” 他突如其来的严肃陡然绷紧了王尔雅脑子里的保命弦,要死,人设预估错误! 见王尔雅灰了脸,宁锦玉终于没忍住,哈哈哈笑痛了肚子,“唉哟喂,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敢耍小爷,差点儿被吓死吧。” 王尔雅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但她想把宁锦玉掐死。 翻了两个白眼,她转身想走,又被宁锦玉叫住,“我今天找你是有其他事儿。” “您尽管说,我不太想听。”王尔雅也来了脾气。 “不听算了,本来要说给你去奴藉的事。” “小王爷英明神武、玉树临风、宅心仁厚!”王尔雅两眼闪出星光,几乎要贴在宁锦玉身上。 宁锦玉对她的舔狗模样似乎颇为受用,任她贴着,嘿嘿一笑,低头看着她道:“我是来通知你,没门儿了。” “小王爷大人大量,怎么能和我这种贱奴一番见识。”王尔雅挤出半滴泪花,“我下半辈子都给您烧高香。” 宁锦玉坐正,“这事儿吧其实不赖我,怪你命不好,撞上铁板了。” 殷王妃差人给宁锦玉送了亲笔信,又附了五千两银票,要把王尔雅整个儿买下。 殷王妃是长辈,宁锦玉本就不便拒绝,再加上现在他也没和宁锦城比试,没必要非留她在身边,照理说,这个人情顺手就做了。 只可惜,乐逸王妃刚巧来看儿子,顺便把这封信也看了。 乐逸王妃非常不喜欢殷王妃,各个方面的。 比如,她出身卑微,却和皇太后亲侄女的自己同为正妃。 又比如,同为先帝子嗣,她的夫君有勇有谋备受称诵,自己嫁的却是脓包废物宗室笑话。 再比如,她独得赤烈王宠爱二十载,自己却得和几十个女人共享丈夫, 一个小小的女奴,乐逸王妃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但沾上了殷王妃,她就绝不会松手。 她让来送信的下人回去回禀他主子,小丫头她很喜欢,请殷王妃割爱,以后就留在乐逸王府了,一万两银票奉上,她要的,也是整个儿。 王尔雅颓了,城门失火,殃及了她这条小咸鱼,还有没有天理!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扯着宁锦玉的袖子,“小王爷您最厉害了,想想办法帮帮我。” “那是我亲娘,我又不能按着她点头。” “正因为您是亲儿子,所以您说的话她肯定会听。” “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可不搅和。再说了,你呆我这儿有什么不好,我缺你吃还是少你穿?那些小门小户的大小姐还得在家做针线呢,你做什么了?” 王尔雅心里咆哮,我做什么了,我命都拽你们手里我能做什么?! 自由的光亮就在眼前,偏偏被这两母子遮了眼。王尔雅心急如焚,也不管什么身份高低,扯着宁锦玉耍混,“我不,我就不要做奴,我要freedom!” “放开,造反了你,再闹打断你狗腿!” 两人正在拉扯间,天色突然暗下来,宁锦玉拖着腿部挂件王尔雅,移到窗边,“喂,日食了!” 话刚说完,骤然一阵强光照得两人睁不开眼。 再睁眼,人群熙熙攘攘,正从教学楼鱼贯而出…… 宁锦玉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诶,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王尔雅先是僵硬片刻,接着松开他的腿猛地跳起来,朝外飞奔,“哈哈哈哈哈,我奴你娘个腿,我回来啦!” 宁锦玉吓得腿抖,但也不敢一个人呆着,起身去追王尔雅,“等,等等我,这是哪儿?” 王尔雅绕着操场疯跑了一圈才稍稍平复下来,迎面和宁锦玉撞上。 宁锦玉抓住她大吼,“你消停点儿,我们在哪儿?!” 王尔雅拍开他的手,笑得脸都在抽抽,“这是我的主场。” 她一把攀过宁锦玉的肩,带着他往前走,“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你就庆幸吧,在这儿没有奴隶,人人平等,我不会把你卖了,但我也养不起个大男人,你等我借个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就送你去见警察叔叔……” 她只顾自已吧啦吧啦,完全没注意宁锦玉脸色越来越差。一个男生迎面走来,王尔雅伸手招呼,“同学,借我用一下电话。” 那个男生径直走过,眼神儿也没朝她飘一下。 很没有礼貌啊,王尔雅心里嘀咕,看来这素质教育还任重道远。 几个女生结伴走过来,王尔雅主动上前,“同学,同学……” 还是没人理她。 王尔雅心慌,伸手去抓其中一个,手居然穿身而过。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 刚才被高兴冲昏了头,那么多的异样居然没有注意到。 他们突然凭空出现,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他们穿着奇特,也没有谁围观。不是大家淡定,是谁也听不见看不见他们。 王尔雅要疯,她回家了,却像个鬼魂。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抱着头蹲在操场中间,不知所措。宁锦玉更是迷茫,只能紧贴着她也蹲着。 一片阴影罩在上方,声调惊措,“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尔雅心中一动,抬起头来,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印入眼帘。 学校小树林的角落。 宁锦玉大张着嘴看着眼前的两个王二丫,这个梦,会不会太离奇了。 “你是谁?” “我是王尔雅。” “我才是王尔雅!你到底是谁?” “我是王尔雅,这个世界的王尔雅。” 遇上这种事,宁锦玉反而脑子转得比王尔雅快,他戳戳她的手臂,“如果你本来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话,那她,很可能就是我那个世界真正的王二丫。” 对面那人笑笑,“锦玉小王爷睿智。” 居然是她?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没死,我过来的时候落在八楼的软棚上,被救护车拉走,顺便……给我做了阑尾手术。” “王二丫,这是我的世界,你该回你的世界去!” “不,这是我的世界。” 30.王尔雅与王二丫 和那个世界比起来,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美好得多,可王尔雅并没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她只想一切还原,各回各的位置上去。 “我拜托你,回去吧,我在那边给你攒了很多钱,回去你不用再给谁做下人。”说着她拧了宁锦玉一把,宁锦玉忙“哦哦”附和。 “再说,你不想你那边的亲人朋友吗……” 对面的“王尔雅”叹了一口气,脱下大衣,扯开领口,露出半边肩膀,肩膀上一块指甲印大的红色胎记十分醒目。 “你没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王尔雅,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我的。而你,是货真价实的王二丫。” 王尔雅彻底傻掉了。那个胎记,她没见过,但她听过。 她出生的时候,肩膀上有块红色胎记,可第二天突然消失了。家里人以为医院抱混了孩子,还和医院大闹一场,最后做了亲子鉴定才确定确实是她。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妈还笑她,说她小小年纪就调皮,惹着爸妈两个知识分子当医闹。 那块胎记原来不是消失了,是孩子真的调换过。 “我不清楚为什么那时候会被调换,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重归原位。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人看不见你。” 王尔雅靠在树上,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对面那个又叹口气,“你就知足吧,前十几年的罪我全都帮你受了。我只提醒你一句,若你再回去,离开萧家,越远越好。” “萧家?萧家通敌卖国,已经抄家斩首了,就一个萧润心还逃在外面。”宁锦玉道。 “你没事?”王二丫急问道。 “暂时还没有。”王尔雅低声回答,猛地抬起头,“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对上她的眼睛,王二丫答道:“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已,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离开永安城,走得远远的,还有这些王公贵胄,别和他们有牵扯。” 宁锦玉阴森着眼,“你也做了卖国求荣之事。” “我没有,我……” 又是一道白光,回过神来,宁锦玉还靠着自家的窗户,王尔雅在他身边,缩在角落。 我去!竟然断在了这么重要的地方,八点档狗血剧么!还是注水的那种! 宁锦玉推门出去,大喊,“刚才怎么回事?” 随从急急忙忙跑过来,“公子没注意?刚才日食,现在已经好了。本来是要叫公子的,可我拍了门,公子没回声,明方说……说公子和二丫姑娘在里面,我就没敢打扰……” 王二丫一个女奴受尽宁锦玉恩宠,站在乐逸王府家仆界顶锋,特别是前几日为了包庇她宁锦玉收拾了不少下人,都传他俩关系不一般。 今天自打王二丫进了房门,两个人一个多时辰也没出来,下人以为在里面啥啥啥,也很正常。 “回来了?”宁锦玉脸上表情变幻,然后小眼珠子一转,返回屋中。 “好你个王二丫,刚才说什么来着,奴我娘的腿?我看你这腿是果然不想要了,来,我今儿就替你断了。”说着,就去木架上取了一柄银光宝剑,在王尔雅脚上比划,“你看是从这里断,还是从那里断比较好看。” 要在平常,王尔雅早跳起来“小王爷仁德小王爷英俊小王爷肚里能撑船了”,可现在却一动不动,咬着嘴唇,微微耸动着肩膀,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我逗你玩儿呢,你别哭呀。”宁锦玉心慌,把手上的剑一扔。 外面的下人听了,心领神会,看来是这王二丫不愿意,被小王爷强迫了呀。 “别哭了,最多……我答应,我去求求我娘,放你自由身。” “你说话算数?” “我堂堂小王爷,说话一言九鼎的好吧。诶,别拿我袖子擦鼻涕……” 等王尔雅终于冷静下来,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心里反而有一丝庆幸,“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本以为我死了,他们会伤心,现在不怕了,至少那个位置上,还有人。” “你没兄弟姐妹?” “没,我们那儿流行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 “就是只有一个孩子。” “那不和太子一样。” “啊?” “不说这个,说你。没想到你这人还挺神奇,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那个地方学来的吧?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王尔雅又难受了,“比这个破地方好,至少不会被买卖不会被轻贱不会被杀头……” 但宁锦玉的关注点完全不是这个,刚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还被吓得要死,现在却忙着给王尔雅比划,“那么冷的天,有女孩子居然还露出那么长一截白花花的大腿,要是天气再热点儿,得穿成什么样啊?” 王尔雅的悲伤情绪全被他破坏了,“天气热的时候她们都不穿!” “真的?”宁锦玉惋惜得跳脚,“怎么就没在夏天去呢。” 王尔雅很怀疑这种家伙说出的话到底作不作数,推着宁锦玉就往外走,“走,现在,立刻,去见你娘,我一分钟也不想再作什么女奴了!” 乐逸王妃正在后园莲池喂锦鲤,王尔雅藏在墙角后,怂恿宁锦玉赶紧过去。 宁锦玉才许的诺,不好当场食言,只得硬得头皮上。 “孩儿给娘问安。” “嗯,难得你有空主动来搭理你娘亲。” “嘿嘿,孩儿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娘亲,只是因为……因为学业繁重,请娘亲恕罪。” 乐逸王妃瞥了他一眼,“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那个,还是为了那个女奴。要不,还是放她过去吧?” “怎么,姓殷的又找你了?” “没有!只是她到底是儿子的婶婶,儿子与锦城又是同学,将来还要同殿为臣,不如就卖她这个人情。” “我为何要卖她这个人情,我不给,她是能把我怎样,还是她儿子能把你怎样?” “当然不会。只是,那丫头我又不是特别喜欢,留着干嘛。” “不喜欢就拖出去打死,死了也不送她家去。” 王尔雅吓得一个哆嗦,宁锦玉忙闭嘴,朝她的藏身处无奈耸耸肩。 从乐逸王妃那边过来,两人往回走,王尔雅又忍不住要哭。 “我没办法了,你死心吧。” “你的一言九鼎呢?狗吃了?” 宁锦玉本想发火,但她眼睛发红,又忍住,“这几日别提这事了,过一阵我再想办法吧。” 31.谁才是主谋 回了住处,林晞也在,坐在床头一言不发。见她回来,嘴一瘪,哭出声来,“尔雅姐,我刚回去了。” 她也回去了!王尔雅忙上前询问。 日食之时,林晞也回去了那个世界,可是,她离开的太久,城市变化太大,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家,就又回来了。她一路哭一路喊,想找人帮忙,可谁也看不见她。 看来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王尔雅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林晞,对她说,“我们,回不去了。” 之后,两个人抱作一团,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过了,王尔雅道:“从此之后就安安心心呆着,想想怎么才能活得更好吧。” 林晞点头,“小王爷对你那么好,把他抓牢,你一定会有好日子的。只要你好了,你肯定不会不管我对不对?” “他对我好?” “当然,你不知道吗,大家都传遍了。说从来还没哪个下人敢像你对他那么随便,就连其他公子小姐也不敢。” 哼,整天摆着张臭脸要打断她的腿也叫对她好?这宁锦玉平时脾气是有多糟糕。 王尔雅摇头,“别想着靠这些男人,得靠自己。” 林晞颓然坐下,“可在这个世界,我们这些下等的女人,怎么靠自己?” …… 王尔雅又该回宁锦城那里。走之前,她逮着宁锦玉道:“抓紧时间说服你娘,不然下次回来,别指望我给你做变形银刚。” 宁锦玉连连点头,前两天王尔雅给他做了个小玩具,那可是太有趣了。 其他下人远远看着他俩咬耳朵,一个丫鬟呲道:“还真会勾引主子,这就恋恋不舍了?” 林晞缩在一边,看着王尔雅上轿,不吭声。 还没到宁锦城别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轿子停了下来。王尔雅掀开帘子,外面站了一圈官兵,齐刷刷拿刀指着她。 “叛贼王二丫,拿下!” 去接人的家丁连滚带爬跑回别院,“王妃!公子!不好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一家三口正在饭厅用早膳。 “王二丫被抓了,她原来和萧家是一伙的!” …… 进了大牢,王尔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润心被抓。 早有传闻说她逃出安国,去了施捷国,但其实并没有。她一直在幽罗城,出不了城门。 幽罗城守近日家中进了刺客,丢了东西,官兵搜城,刺客没找到,却把她搜出来了。 一路押解回永安,还没上刑,她就全招了。 她说,她只是个从犯,主谋是她的贴身丫鬟——王二丫。 萧润心虽是嫡女,但被二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身患重病,二夫人却假惺惺找些赤脚郎中,准备将她拖死。这个时候王二丫出现了,她带来了一个大夫,说萧润心以后只要听她的话,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复仇,享受荣华富贵。 萧润心答应了,从此她身边就多了个丫头。 这个丫头的来历她并不清楚,但她说到做到。萧润心的病很快好起来,还在她的帮助下赶走了二夫人。 她给了她一大笔钱去笼络各家夫人小姐,还暗中搭线,安排她与大都护儿子沈牧相识。 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萧润心帮她从各府打听安国机密,她的闺院成了王二丫传递消息的接头点。 而之所以撮合她与沈牧,也是因为大都护府把持着安国的许多军机要事。 而萧家之所以暴露,是因为来传信的探子从萧润心的院子里捡了一块刻着“萧”字的玉佩,但他还没出城,就不慎被捕。 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捕,立即自尽,玉佩成了唯一的物证。 萧清认出是儿子的玉佩,以为儿子与外敌勾结,把罪全扛了下来,意欲保住儿子一命。 萧润心道,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救她,那个黑衣人连夜把她带出城,后来却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扔下。她心知越狱罪加一等,便隐藏真实身份,跟着商队马车去了幽罗城,想从那里逃出国境。 更让王尔雅震惊的是,据萧润心交待,当时王二丫带来的那个大夫,便是护国寺的普厄大师,他在听到萧润心被抓的消息后,已经自杀身亡。 那个普厄,原本和王二丫是同伙。但上一次,他却伙同萧润心来试探自己。 他们早发现了自己不对。可为什么当时他们不说出来? 这一切只有萧润心知道,可她现在见不着她。 王尔雅整个人都懵圈了,她早知道王二丫有问题,却没想到问题这么大,她原来是个敌国奸细,干的是皇城里发展“汉奸”的勾当! 要死要死,这次真的要死! 王尔雅拍打着牢门,“来人,去通知乐逸王府的小王爷,他知道,我是无辜的!” 事情涉及到宁锦玉,牢头不敢怠慢,赶紧向上汇报,说是小王爷能给嫌犯王二丫作证。 可没想到宗正府长官到了乐逸王府,见了宁锦玉,宁锦玉只莫名其妙回了句,“啊?我可和她不熟,什么都不知道。” 王尔雅心灰意冷,早知道,这些公子哥们谁也靠不住。 王二丫被提审了八次,可不管审多少次,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问她怎么和敌国牵的线,她不知道。问她还有多少同党,她不知道。问她是不是被萧润心冤枉,她还是不知道。 这一关押,就是一个月。 牢房里的东西难吃得要死,虽说她不是第一次进来,早该习惯,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唯一比上次好的是,可能因为是重要嫌犯,怕把她打死的缘故,审了这么多次,还没对她用大刑。 不过无所谓,王尔雅早不挣扎了,老老实实等着砍头的那一天。她连一句为自己脱罪的证词都拿不出来,怎么逃得过这个劫。 她倒是说过她不是那个干坏事的王二丫,那个人已经穿越去了其他世界,但有人信,那才有鬼了。 王尔雅正在发呆,数着自己进来了几天,一个狱卒进来打开牢门,把她交给两个官差,“大理寺提审。” 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横七竖八堆满了各式寒光闪闪的刑具,屋子中间摆了两张桌案,一横一竖,一高一低。中间横着那张后面坐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捻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竖着那张后面坐着一个老头,桌面上摆了笔墨印泥和几张泛黄的宣纸,其中有一张卷起来,依稀能透过纸背看到笔迹。 32.其实,我是一个好人 那些刑具看得王尔雅毛骨悚然,今天再不交待,恐怕就要大刑侍候。既然早晚要死,又何必要自找一顿皮肉之苦呢? 王尔雅已经想得极为清楚,上前一跪,直接说道,“所有的罪行,小女全部招认。” 今天来审他的是大理寺正吴朝义,见她干脆,居然也不再问,直接招手让她过去,又给旁边的的老头说道:“刘主簿,供词拿来给她画押。” 好家伙,原来供词早写好了,说是审理,这个吴寺正看来本就没打算听她说。 反正命不久矣,她也不想追究什么官场腐败了,直接接过刘主簿手里那张宣纸,看也不看,拇指沾上印泥,狠狠按了上去。 “好了,这事儿终于结案了,你收拾收拾回家吧。” 唉,不知道还要在牢……“什么?回家!” “怎么,你都没罪了不回家你去哪儿,还把大牢住上瘾了?”吴寺正心道真是咄咄怪事。 王尔雅两步走回,又抓过供词一看。 密密麻麻,概括起来只有三点。 没有证据能证明王二丫是这起通敌案的主谋,各种逻辑推断,她只是受萧润心指使的从犯。 萧润心得到重要情报共十二条,全部经由王二丫的手传出去。 王二丫传出去的情报和萧润心交待的获取的情报有出入。 意思就是说,萧润心本来得到的情报全是真的,但经过王二丫手传出去,就全成了伪造的! 整件事情反转成了,萧润心是叛国主谋,她逼迫贴身丫鬟为她传递国家机密。小丫鬟不愿卖国求荣,但也深知如果自己拒绝,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一定还会找其他人做这样的勾当,于是假意答应,偷偷把所有机密换成了对安国无害的假消息。 她不旦没有罪,从某个方面来说,她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与叛国分子周旋的忠国之士! 王尔雅耳边俨然响起一句熟悉的台词,“其实,我是一名***员!” 直到走出牢房,王尔雅整个人都还浑浑噩噩。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是宁锦城家的下人来接她了。 除了车夫,车厢里还坐着一个丫头,红影。她拿出干净衣服让她换上,又将她的头发稍微梳理整齐。 打理的这段时间,又大概地给她说了外面的情形。 王尔雅被作为奸细抓进去的当天,乐逸王妃就放话王二丫她全送给殷王妃了,分文不取。 殷王妃本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受了王二丫这个小人的蒙骗,气得牙痒痒,传话宗正府,要他们加紧办理,严惩罪犯。 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来了个大反转,王尔雅虽然没能将萧家叛国之事及时上报朝廷,但暗中调换情报,使安国免受损失,将功抵过,无罪释放了。 殷王妃自责误会了王尔雅,一月来也没遣人前去探望,于是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亲自走了趟户部,废了她的奴藉。 红影从一个雕花木盒里拿出一本小小的册上,上面三个大字——证身帖,这就是安国的身份证了。 册子外面印着一个怪里怪气的图腾,好像一只猛兽,翻开,几行小字:王二丫,祖籍凉州清宛县牛角村,民。字上戳着一方大大的官印。 只要有了这个,她再不是哪家的下人,更不是任人鱼肉的奴隶。 小心翼翼贴身放好,王尔雅开始想接下来的打算,刚想清楚,马车就已经到了宁锦城别院门口。 门口特意为她摆了火盆,跨过火盆,百灾消除。 她一进门,最前迎上来的自然是最性急的宁锦城。 宁锦城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差点儿把她拍翻在地,“没想到呀,小姑娘可以呀,还有这种智慧,把那些奸细着叛国贼全都骗过去了。” 宁相知也跳出来感叹,“二丫,我简直佩服死你了,怎么做到深入敌营不露痕迹的?” 王尔雅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殷王妃开口道:“二丫这段时间在牢里受苦了,你俩先别缠着她,还是让她先去清洗干净,洗了一身晦气再说。我安排了晚饭,二丫来和我们一起吃。” 王尔雅连连称是,先谢过殷王妃,然后便到自己房中洗漱去了。 一个多月没有洗澡,气味熏得她自己的受不了,连洗了三遍换了六桶水,她才觉得稍稍好些。 推开房门,外面乌压压站了一群人,男男女女,正是府里的下人。见王尔雅出来,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纷纷上前道喜。 “我就从来不相信二丫姑娘是那种卖国求荣之人,这不,果然是赤胆忠心的女中豪杰。” “二丫姑娘以后就是王妃公子的座上宾了,前途无量啊。” “二丫姑娘菩萨心肠,平时对大家就关怀倍至,往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小的们。” 王尔雅无语,我咋不知道我原来在你们心目中形象这么高大上,另外,我们熟吗? 不过没必要的时候,她是不会口出恶言的,一阵“嗯嗯啊啊”的敷衍后,她直接去了赴了殷王妃的家宴。 家宴确实是家宴,不豪华不奢靡,只她和宁家三人,说话也显得亲近起来。 王尔雅其实和宁锦城、宁相知一样,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面对两位问题宝宝,她只好坦言,自己生过病,失了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回答到是出乎三人意料。王尔雅的小脑袋里装了不知多少文章点子,看起来不像是记性不好的样子,但她说自己失忆,确实也解释了一些事情。 “难怪你在牢里也不为自己喊冤,搞了半天,你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犯罪啊。”宁锦城道。 王尔雅点点头。 “那萧润心知不知道你失忆的事?”宁相知问。 王尔雅想到她与普厄一起试探自己的事,“现在想来,她似乎是察觉到了。” 宁相知露出鄙夷的神色,“难怪她什么都往你身上推。感情欺负你不记事。但也够蠢,她编的那些瞎话朝廷怎么可能相信。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劫狱,这不是放屁吗,要你真是主谋,那个黑衣人不救你,反而去救她?” 殷王妃咳了两声,显然对宁相知堂堂一个郡主张口闭口说放屁很不高兴,宁相知忙轻轻掌了个嘴,继续说,“她还说,那个黑衣人把她救出来,话都没说一句就把她给扔了。你说这不傻话吗,那人家救她图什么呀?” 王尔雅当然也不知道她图啥,只一个劲儿点头,最后问一句,“那萧润心,怎么处置?” “初五问斩,哦,就是后天。” 33.运气不好,是命 这几日王妃让她安心歇着,她受了一个月罪,正好利用这两天调理。 三天后,萧润心问斩,因为上次她跑过,所以宗正府监狱加强了守备,其中倒没发生什么波澜。 虽然两人有一段时间主仆情,但说实话,直到听到萧润心的死讯,王尔雅才彻底安下心做她的良民。 殷王妃这几天已经表示过了,王尔雅以后既不是奴隶,也不再是府里的下人,她想请王尔雅给宁锦城做个女先生。虽然每隔两日宁锦城就会入宫接受长孙无禄教诲,但宁锦城这种草包,好老师是不怕多的。更难得的是,王尔雅还治得住他。 王尔雅笑而不语,殷王妃只当她默认了。 萧润心死的这天晚上,她留下一张字纸,收拾好包袱,偷偷摸摸遛出府,到了乐逸王府后门。 三声猫叫后,推开一条门缝,林晞从门里挤出来,左右看看无人,与她快步走到一块阴暗处,小声交谈起来。 王尔雅开门见山:“我不打算在永安城呆了,跟我走,咱俩去闯荡江湖。” “为什么?安国哪里还有比永安更好的地方。两位王爷都待你不错,你要留下来一定会有好前程的。” “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那边的王二丫就说让我远离永安城,远离这些王公贵胄。这回我也想明白了,命运不能交到这些喜怒无常的公子爷手上,还是得靠自己。” 林晞低下头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走。” 王尔雅以为她怕出去无亲无故吃苦,道:“我有钱,咱们出去,做做小生意,日子一定能过得走。” 没有到林晞还是果断拒绝了,“尔雅姐,我想好了,我不走,我有自己的打算。” 王尔雅与她相对沉默了片刻,知道她决心已下,只得放弃。从包袱里抽出一半的银票,交到她手里,“本来是为了赎你筹的钱,拿着吧,都城里,有钱好办事。” 林晞踌躇了一阵,伸手接过,“谢谢你,尔雅姐。” “咱俩谁跟谁呀,这世上,我也就你一个家乡人。对了,香妞是个好孩子,她还小,你以后多照顾。” 林晞点点头,“知道了。” 她是偷偷走的,也不宜在此处久留,朝林晞挥挥手,“我走了,多保重。”说罢,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晞攥紧手中的银票,咬咬嘴唇,转身回到王府中。 …… 天刚蒙蒙亮,王尔雅作为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城门一开,她第一个出了城。 为了节省,她并没有雇佣需要马夫的马车,而是在城外一家农户手里,买了一只小毛驴。 目的地很明确,清宛县牛角村。按照那个王二丫所说,她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在那个村子里,应该会有她真正的血亲。 不知道去哪里,那就回家。 王尔雅都出了城两个时辰,宁锦城家的下人才发现那张字条,送到了殷王妃手里,上面只有一句话:多谢王妃美意,二丫才疏学浅,不敢担此重任,去也。 出城之前打听过,清宛县并不十分遥远,以小毛驴的脚力,出了西门往南走,顺着大路走五天就到了。 刚出发时,王尔雅还想着把这段路程当作自驾游,一边悠哉上路,一边看看风景,五天,到家,大团圆结局。结果亲身实践才发现,古代的自驾游一点儿都不美好。 食宿行全是问题。 古代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到馆子吃饭,更不是到了晚上就有客栈睡觉。有时候走上一整天也遇不到一个城镇,风餐露宿四个字这几天在王尔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加上小毛驴和她还处在磨合期,相处并不太友好,五天的路程她整整走了十天才到。 但清宛县还不是终点,牛角村才是归宿。 在镇上打听了半条街,确认又确认,王尔雅得到确切答案,她已经走过了,还得再往回走一天路程。 发明电子导航的,上辈子一定是羽翼丰满的天使!不折翅! 有了经验,王尔雅买齐两天干粮,挥舞着小皮鞭又往回赶。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家乡近在眼前,心情放松,一路颠簸着,她居然趴在驴背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漆黑,但身边燃着几个熊熊火把。 小毛驴在王尔雅睡着后渐渐偏离了大道,一路吃草吃上了山。环视周围几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举着火把的大汉,王尔雅还肯定了另外一件事。 这小毛驴吃进了土匪窝。 王尔雅悔不当初,咋就欠那么一点儿瞌睡呢,古代的治安分分钟就能拉空她的血条。 其中一个土匪笑出一口黄牙,“昨天当家的还说什么时候进村抢个压寨夫人,今天人就亲自送上门儿来了啊。” 王尔雅看看这几人的腱子肉,心道吾命休矣,再好的脑瓜也敌不过武力碾压。 但垂死挣扎还是要的。 “几位大哥,咱劫财不劫人,行么?” 土匪们一脸坏笑,“财也要,人也要。” 王尔雅不得已搬出唯一的关系网,“我上面有人,乐逸王府和赤烈王府的小王爷我都很熟。” 几个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骑个癞驴子,说自己认识皇亲国戚。我还认识皇帝呢,可惜人家不认识我呀,哈哈哈哈!” 是时候表明决心了,王尔雅反手从驴背褡裢里抽出半寸长的水果刀,先是指着土匪们比划,后来又觉得的确毫无威慑力,干脆比到自己脖子上。 “别过来啊,再过来,我,我就血溅当场!” 几个土匪实在被她的窘迫样逗得狂笑不止,“死就死了,搞得谁还心痛她性命一样。这种人咱看多了,最后还不是舍不得死。” 说罢,几个土匪牵驴的牵驴,绑人的绑人,扛在肩膀上就往老巢走。 山林里留下王尔雅绝望的呼喊声,“我不适合做压寨夫人,我口臭磨牙打呼噜!” 王尔雅被抢走了包袱,关进一间大房子里,外面几个人守着。仔细一看,一张兽皮大床摆在中间,不用说,传说中当家的卧房。 绝望,还是绝望,一天比一天绝望,王尔雅蹲在角落里,脑子里反复出现一句台词,“你叫呀,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这特么什么运气! 外面土匪本在高声交谈,唰唰唰几声后,突然没了声音。过一会,窗外映出了熊熊火光。 这怎么回事,为了庆祝抢钱又抢人,开篝火晚会? 门“啪”的一声被踢开,一个黑衣人冲进来,提起她的腰带把她拎起来,“走!” 34.大侠,你可能需要还钱 王尔雅连人脸都没看明白,就被夹在胳肢窝下面冲出了门。 门外火光冲天,房屋篱墙被烧得噼啪作响,地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土匪的尸体,还有些奔走呼救的声音。 那黑衣人脚速极快,带着王尔雅这个累赘仍是脚下生风,敏捷地在树林中穿行,不一会儿就逃到山脚。 下山后,他把王尔雅放下来,王尔雅才看清眼前这个男子的面貌。 长得剑眉凤目,面若刀削,身材挺拔修长,腰间一把佩剑,黑衣在林风中翻飞。 嗯,很有大侠气质,正中红心那种,我可以。 王尔雅吞了吞口水,拱手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以……” “十万两。”那位大侠冷冰冰说道。 王尔雅瞬间被从花痴抽回到现实,抹抹嘴边口水,“你说什么?” “救你一条命,十万两。”这话虽然说得简洁,但王尔雅依稀听出了心虚,看来,很有讲价的空间。 “这个,大侠,价钱是不是应该事先商量一下。你救了人再喊价,我很为难呀。” “这是你定的价格。” 王尔雅很迷茫,“不瞒大侠说,我卖的最贵的一次,才一千两,这个十万两,从何谈起?” 黑衣人把脸凑近,“你真认不出我了?” “我该认识你?”话说到这儿,王尔雅也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王二丫的熟人。 等两人坐在草棵子里把话说明白,这位大侠的形象已经彻底坍塌干净。王尔雅只想当场把他掐死。 眼前的这位黑衣人,名叫孟天楚,正是之前进入宗正府大牢劫走萧润心的人。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本来要救的人,是王二丫。 简而言之,这位大侠,救错了人。 在萧家案发的前两个月,王二丫通过地下黑市,找到了孟天楚,付了他十万两银子,要他在案发后到牢中将她救出。 王二丫那时蒙着面,孟天楚只听过她的声音,她说,到时候,她手上会系上银铃。 然后,孟天楚潜入宗正府大牢,救走了腰间挂着一只金铃铛的萧润心。 出了城,发现声音不对,孟天楚才意识不对劲,于是随手就把萧润心扔了,又返回永安。 可是出了劫狱之事,整个宗正府高度戒备,犯人也都进行了调换转移,孟天楚一时不能下手,只能藏到城中暗中等待时机。 至于等待什么时机,孟天楚坦言,等待把雇自己的人是谁搞清楚,之后她再遇到生命危险出手相救的时机……比如说,刚才。 王尔雅呆滞了整整半个钟头,终于理出头绪,猛然跳起来扑到孟天楚身上伸手就去掐他脖子,“把我的十万两还来!” 孟天楚好不容易把王尔雅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我刚才不是救了你吗?” “要不是你当初救错了人,刚才需要你救!” 孟天楚自知理亏,眼睛不敢看她,“早救晚救……不都是救吗?” 虽然对于自己蒙了面让别人辨物救人的操作也带着十二万分的鄙视,但自己是甲方爸爸,没有困难也要设置困难,这是天然属性。 “我从来没见过业务能力这么差,嘴还这么硬的乙方,你的职业操守呢?” “可是牢里就没有手上系银铃的,我整整转了三圈,确认得很清楚。” 说到这一句,王尔雅又心虚了,王二丫都去现代享福了,当然没人系银铃,但,为了十万两,她气势上不能输。 “你一个一个挽起袖子看过了?” “那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孟天楚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又委屈,我是去劫狱啊,哪个劫狱的还拉着犯人一个个看手相的。 但怪来怪去,自己拿钱办事,事没办好,这个是事实。 孟天楚盘腿坐好,没有言语,等待金主发话。 “十万两,还来。” “钱已经没了。” “大侠,你长得可不像是个耍赖的。” 孟天楚无奈,“不骗你,是真没有了。” “十万两,你登月了吗,花这么快,有多少先还我多少行不?” “真没了。”孟天楚的眼神并不躲闪,“我娘亲重病,全交医馆了。” 王尔雅有些吃惊,“什么病这么费钱,这哪里是在吃药,这分明就是在吃银子嘛。” 孟天楚眼神黯淡,“不知道,寻了无数大夫也无法可治,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神医,只有他的药能缓解我娘的痛苦。他让我娘在医馆住着,说若有足够的银子,花上几年时间,定能查明病因彻底治愈。钱一到手我就送过去了。” 王尔雅对他的遭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那你说怎么办,十万两,不是十两,我就白送你了?” 孟天楚一开始看着眼下的杂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最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抬头正视王尔雅,“十万两是买命钱,我便把我这条命卖给姑娘了,愿跟随姑娘,做个护卫,听姑娘差遣。” 王尔雅没有马上回复,抄着手定定坐在他正对面,大脑飞速运转。 显而易见,想从这人身上榨点油水出来,那是不现实的,不过好在那十万两不是从自己手上花出去的,心疼的有限。 她的身份,再一次出现了大逆转。如果王二丫真只是个被胁迫与萧府同流合污的小丫鬟,她哪里来的十万两,又何必花十万两雇人劫狱。 那么很可能的就是,萧润心没有撒谎,萧府一案,她才是主谋。但传出去的是假消息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高手。宗正府大牢位于都城,关押的都是犯罪的官吏,守卫森严。但此人却能在内自由进出,顺利救走萧润心。刚才又能凭一已之力闯入匪窝,把自己提溜出来。这绝不是个泛泛之辈。 综上所述,在自己身份成谜,安危莫定的情况下,她确实需要一个护卫,而眼前这个人还不花钱。 但她决定不把自己的需求表现的那么明显,不然这小子飘了,觉得自己金贵,以后可不好侍候。 王尔雅作出为难的样子,“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钱不还我一文,跟着我,我还得管你吃穿。我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钱……我的钱呢!” 王尔雅一声惨呼,从地上跳起来,“我的银票还在匪窝里!” 抬头望向山顶,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孟天楚眼神飘忽,不敢与她直视,“早,早就烧光了吧。” 为了顺利救出王尔雅,他分别在匪窝各处放了数把火,土匪们忙着救火,没人注意王尔雅那边。只清理了屋外六七个匪徒,他便得以带着她脱身。 但他完全没想到,王尔雅的全副身家,还在那里。 王尔雅转头盯着他,咬牙切齿,“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35.铁柱,决定就是你了 两人最后缩在一条小河边芦苇从里过了一夜,虽然孟天楚很积极很主动很讨好地下河抓了两条鱼烤给她吃,但大侠的光辉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 王尔雅已经从他的颜里走出来,深深被他的智商折服,不知道他和那王府二傻谁更胜一筹。 孤男寡女第一次见面就野外独处,想想就刺激,王尔雅决定还是先把这个人的来路问清楚,万一智商低的是自己呢。 “你是哪里人?” “我是定国人,老家在江益。” “外国人?那怎么跑安国来了?” “接生意。” 很明显,接的就是王二丫这笔见不得人的生意。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我娘。” “还有呢?” “只有我娘。” 还是个单亲家庭。 “你武功好像很厉害啊,跟谁学的?” 孟天楚的头都要低到肚皮上,“师门弃徒,不便辱没师父名声,姑娘见量。” “啊?你这么厉害,还被师门赶出来?” 孟天楚知道自己不说清楚,王尔雅是不会放心的,“我需要钱给我娘治病,可门派里每月发的例钱刚够吃饭。我只能暗中找人介绍生意,只要给钱,不论正邪。后来被师门发现,就赶出来了。” 王尔雅见他还是个大孝子,一时间同情心泛滥,“你那师门也太那啥了,虽说你也有不对,但不是逼不得以吗。他们不给你搞个募捐众筹什么的就算了,还这么绝情。” 孟天楚苦笑,“各门各派立足江湖,靠的是名声。我辱没师门,没废了武功打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到这里,又低着头不吭声,半响才低声道:“师父一直待我如亲子,我让他失望了。” 高手兄露出落寞的神色,王尔雅在一片寂寞中尴尬了。 好像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就成了个聊天大杀器,专挖人痛脚那种。 两人之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气氛不宜太沉重。 “呵呵,没关系,你以后跟着我,保管做个好人,不会丢你师父脸的。说起来,你以前搞黑色产业,今后还是换个名字更保险,你说是吧,铁柱。” “我叫孟天楚。” “从今往后就叫铁柱了。” “名字是父母赐的,不敢擅自更改。” “衣食父母也是父母,我说能改就能改。” “那干嘛非得叫铁柱?” “你主子叫二丫,叫铁柱还寒碜你了?” “不改。” “还我十万两。” “……” “铁柱?” “……嗯。” “铁柱。” “诶。” 在这一刻,王尔雅深深感受到,钱,真的是万能的。 王尔雅倒是很高兴,但很快她发现,孟天楚的脸更阴郁了。她本人,真的不适合搞气氛。 既然今后就要同行,王尔雅决定还是把今后的计划先给他讲一讲。 首先,先回牛角村,找到自己家里人。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不知道王二丫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 不过基本路线是有的,那就是,赚钱,啥也不搞,就搞事业。 她已经白手起家过了,虽然又得重头白手起家,但她很有信心。回家筹点儿银子,开家麻将馆。按照永安城的风靡情况,她很有信心把自己的麻将馆搞成连锁产业。 守着小生意,静静享受人生。这就是王尔雅对这个世界的自己,全部的要求。 迷迷糊糊,王尔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起来,全身酸痛。 电视剧里总在河边打地铺,经历过了,才知道,不可取! 半夜,河水就开始起雾,放眼都是白茫茫的世界,笼罩了整片芦苇地。估计再多睡两晚上,王尔雅就得喜提风湿。 不过好在只潮湿,不阴寒。 为了博得金主好感,不随时把还钱挂在嘴边,孟天楚守了整夜不敢入眠,一晚上不断给火堆添柴,越烧越旺。王尔雅醒来时,乍以为他要跳锅庄。 综合前一天的表现,王尔雅得出结论,这个男人,酷爱玩火。 王尔雅是身无分文了,把自己这个新下属从头到脚捋了一遍,也只摸出一钱碎银,好在马上就要到牛角村,这一钱银子还够他们去附近镇子吃碗牛肉面,顺便打包几个白面馍。 靠着这点干粮,两人硬是走到了牛角村。 王尔雅有点惋惜手机没有一起穿过来,不然她的朋友圈行走步数绝对打败全国99.999%的人。 牛角村依山傍水,花红柳绿,莺鸣燕啼,若是兴建一座农家乐,保管生意红火,不过至少得再等几千年。 顾不得欣赏美景,王尔雅决定还是先找到落脚处再说。按照古装剧的套路,她只需要往村口一站,熟悉的大爷大妈就会“唉,二丫回来啦”,然后再吧啦吧啦,她再稍微套几句话,就能轻轻松松把家还。 至于回去了怎么装亲女儿,老头是爹,老太是妈,再有其他人,呜噜呜噜就能蒙混过去。这招以前在家常用,来了老亲戚,记不得是谁了,嘴里像包个石头,女的呜噜呜噜姨,男的呜噜呜噜叔,没毛病。 可现实总喜欢扇他耳光,他俩从村头走到村尾,一遇到人就“咳咳咳”,没人理她。 群众很冷漠啊,这种风气要不得! 不得已,王尔雅拉住一个扛着锄头不知是要去种地还是种地回来了的壮汉,“这位大哥……还认得我吗?” 壮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翠花?” “呃,再看看。” “桃花?” 都是些什么名儿,非得和花杠上吗! 王尔雅决定结束这个无意义的猜猜我是谁游戏,坦白道:“王二丫,还记得吗?” 壮汉有点儿不耐烦了,自己还要干正事儿呢,“几个村十个八个二丫,我记你干嘛呀?” 真是个个性匮乏的时代啊,爹妈们能不能长点儿心! “我本村的二丫,王二丫。”孟天楚还是不死心。 壮汉挠挠头,“村里是有个二丫,但不姓王。” 玩儿蛋。 王尔雅忙取出证身帖给壮汉看,“你看,上面写着清宛县清宛县牛角村,没错啊。” 壮汉推开他,“看什么看,我又不识字。你是不是这儿人你不知道吗?”说着就要走。 走出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对他说:“你外地来寻亲的?” 王尔雅点点头。 壮汉指了个去处,“你去大杨树下找老孙头,村里事儿他最清楚。” 王尔雅“唉唉”答应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走,心已经凉了半截。 村里人不认识她,村里没有一个叫王二丫的,或许,她并没有在这里住过。证身帖上是祖籍,搞不好家里几代前就搬走了。 孟天楚无语,“你爹妈住哪儿你都不知道?” 王尔雅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是个路痴。”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36.举目无亲,何以为家 村里有棵巨大的老杨树,需三人围抱,树下几间茅舍,就是孙家了。一个老爷子正坐在门槛上与几个大妈唠闲话。 王尔雅上前,试着打了声招呼,“孙大爷?” 老爷子抬头,发须皆白,“啊”了一声算是回答,看样子就是老孙头了。 尊老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再加上有求于人,王尔雅先九十度鞠躬,“孙大爷好。我是本村的王二丫,我那个……我那个离家久了,忘记我家在哪儿了,特地来向您老请教。” “王二丫?”老孙头盯着王尔雅的脸看了几眼,似乎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又撑着门框站起来,端着她的脑袋看。 旁边几个大妈接过话头,“王二丫?咱村有王二丫吗?董家那个二丫已经够鸡飞狗跳了,怎么又来一个……” 王尔雅内心:你以为我愿意当二丫吗?我也很绝望啊! “有的,有王二丫的,不过,你没死?” 永安城的事儿都传回牛角村了?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还以为你十六年前就死了呢。” “嗯嗯,差一点儿,幸好……啥!十六年前!?” 几位大妈也反应过来,“是王二四家那个娃?” 王二四?什么鬼? “当年你爹死了,你娘带着你和你姐回娘家,路上过船,听说船翻了,还以为你娘仨死了,没想到还活着,长这么大了啊。” 王尔雅满脑子的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起来很凄惨啊。 王二四是村里出了名的赌鬼和酒鬼,赌输了喝酒,喝完酒打老婆。十六年前,王二四因为赌债与人起了冲突,被人失手打死。王家娘子对这个家毫无留恋,抱着三岁的大花和刚满周岁的二丫离开牛角村,从此再也没回来。 牛角村没有亲人了,假的也没有。 “我娘是哪里人您知道吗?”一个丧夫的妇人,在古时候想必不好过,若是孩子再没有了……那可是自己亲妈,王尔雅还是想见见的。 “谁知道呢。”一个大妈说道:“你娘少言寡语,我们都搭不上话。” 王尔雅沉默了。 另一个大妈道:“咋?你不知道你娘在哪儿?” 王尔雅摇摇头,“失散很久了。” “啧啧啧,这是没爹也没娘了啊。”大妈们看她的眼神不禁带了三分同情。 “我家原来在哪儿,还在吗?” “在的在的,顺着这条路往前,第三个岔路口往西拐,过个石板子桥,就到了。” 王尔雅点点头,低声道:“多谢。”便起身走了。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孟天楚才开口,“你这不仅仅是路痴吧?” 王尔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少小离家流离失所,缺爹少娘,好不容易攒了笔钱打算回家认亲,从此安度余生,却不料前夜有个傻缺一把火把我一辈子的积蓄烧个精光……” 孟天楚把头转到一边不去对她的眼神,好吧,什么都不说了,你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 在一片杂草从里,王尔雅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家。十六年的风雪侵蚀,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但好歹还有片瓦在头,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都以为她是回来凭吊的,却没想到她是要长住。在屋檐下又和孟天楚窝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收拾屋子。家具都已经朽坏,把它们归整归整,还能当柴烧。 纵使身边有个全劳力,但修房子这样的事儿靠他俩赤手空拳还是太勉强,先作罢,只选了一间看起来稍稍好一点儿的打扫干净,中间隔一块破布,就作为起居用房。 孟天楚的眉毛都要愁断,自己这年在外面摸爬滚打,亡命天涯,也没混这么惨过。 可是他和王尔雅两个人身上加起来也没十文钱,别说住店,吃饭都成了问题。认了主子,主子没开口,他又不能自作主张去劫富济贫,只能任由王尔雅鼓捣。 忙了一上午,粒米未尽,屋外的草才拔了两把,王尔雅就饿得受不了。她躺在草从里,仰面向上,摸着肚皮,又开始考虑那个永恒的话题:我何德何能要遭此磨难? 正想着,耳朵传来“吭吭”的叫声,王尔雅一个骨碌翻过身,扒开草从,三只大鹅大摇大摆走过来。 此情此景,必须赋诗一首。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红烧或清蒸,卤汁我也可。 王尔雅的口水已经流到了手背…… 由于下属孟铁柱同志对员工待遇非常不满,他决定不去丢这个脸,让王尔雅亲自体验生活。 我去!爸爸救我!谁特么告诉我鹅是家禽的,这是猛兽好吧! 一只大鹅在手,两只大鹅追着王尔雅啄,“我的屁股!” 手上的那个也不老实,扑腾着翅膀把她扇得眼冒金星。 “吭吭吭,吭吭吭”,却不是鹅的声音,是人的声音。大鹅听到主人的召唤,停止了攻击,但包围着王尔雅不肯让开。 王尔雅抬头,与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对上眼。看着对方一身腱子肉,她吞了吞口水,把手上的鹅放在地上,还友好的摸摸大鹅的脑袋,像是刚刚在和它们闹着玩儿。 大鹅却不想和他表演和平友爱,脖子上的毛都揪秃了一圈,要放过她还怎么在鹅界混。 “啊啊啊!”王尔雅想不通,自己一米六四点九,五十公斤的高等动物怎么就干不过个扁嘴巴。 孟天楚见来了人,默默站到王尔雅斜前方。既然是来给人打工还债的,主子被鹅啄了还好说,要被人修理了就是他的失职了。 “大白、二白、三白,回来!”男子发话,三只鹅才不情不愿回到主人身边。 对方的眼神扫在身上,王尔雅觉得像是被激光枪扫了一遍,浑身发烫。从小立志要当社会主义接班人,今天却被人捉贼拿赃。 然后,王尔雅的肚子很应景的又叫了几声。 颜面扫地,不过如此。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屋子,又看了看他们,“你们住这儿?” 王尔雅已经抬不起头做人了,“嗯,这我们家老屋,我和哥哥一直飘零在外,如今想回乡生活。” 做了小偷,她可不想再担个霸屋占地的罪名。 男子走近,王尔雅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孟天楚面无表情,寸步不移。 王尔雅的内心在呐喊,“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却没想到男子从怀里摸出两个东西,“给。” 那是两枚鹅蛋,还带着热乎气,王尔雅看着,突然就鼻子一酸。 中年男子显然没料到两个鹅蛋就能让人掬一把辛酸泪。 王尔雅抽着鼻子,接过那两个鹅蛋,“谢谢,谢谢大哥,我们从昨天就没好好吃上饭了……” 男子叹个气,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我就住那边,有什么困难能帮得上的你们说。” “有。”王尔雅眼泪还没流完,“能借我口锅不?” 37.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看着一心一意煮鹅蛋的王尔雅,孟天楚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 两个白水煮鹅蛋,一人一个,还没品出味儿,王尔雅那一个就进了肚皮,吃得太急,差点儿噎死,忙端着锅拿水来顺,又差点儿把自己烫熟。 那位中年男子姓李,叫李大友,王尔雅就叫他大友哥。李大友借了他几斤米,总算是安抚住了她无处安放的伤心。 一有了粮食,王尔雅只觉得干起活儿来都更有力气了,把孟天楚支使的团团转,又花了两天时间,把屋前杂草除干净,甚至圈出了一块菜地。 她已经想好了,封建社会农业为主导,自己一穷二白的,在攒到钱翻身之前,多少种点儿东西,才能保证接下来不被饿死,总不能老靠别人接济。 李大友看着一身横肉,却是个心善的,又借了她一把菜籽,手把手教他俩锄地撒种。甚至有一天把他俩叫上,到山上抬了一根木头下来,把他们住那屋的横梁给换了。 “久了没人住,梁心都蛀空了,不安全。” 李大友抬在前,孟天楚抬在后,王尔雅负责摇旗呐喊。他看着李大友的背脊,眼眶又是一热。 “大友哥,谢谢你,要不是遇上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句话王尔雅发自内心。 “嘿嘿。”这两声笑出了庄稼人的淳朴,“人活一辈子,总有不如意的时候,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就挺过去了。” “那是你人心善,才这么想。” “人善好,心安。” 王尔雅觉得自己学了那么多年思想品德课,也没这两句让她觉得深刻。 只是,他们是在一边感动安国了,孟天楚却觉得自己的日子越过越魔幻。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习武二十载,前几天之前,主业还是赏金杀手,现职业是贴身保镖……为什么,会在这里修房种田。 情节开展很不江湖啊! 王尔雅还在给李大友挥泪送别,孟天楚憋了几天,终于憋不住了,“我们这是在干嘛?” “隐居田园。” “别人都是家财万贯后再隐居田园,你是不是把这一步给跳过了?” 王尔雅刚还看着李大友的背影深情脉脉的眼神,转过来对上孟天楚就变得犀利,“我曾经不就是家财万贯,这不让你败光了吗?不先种点田,咱俩饿死?我的事业蓝图画得好好的,让你断送了本金,你还有脸来问我?” 孟天楚就知道她要提这一茬,“但有必要过得这么凄惨吗?种地攒钱,你打算种到何年何月?” “挣钱不怕少,只要有恒心。” “我可以陪你慢慢耗,但你的事业可能需要五十岁以后来发展。” 掰着指头算了算,王尔雅终于不和他打口水战了,“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劫富济贫。” 话音刚落,脑瓜子就挨了一爆粟,小伙子的思想很危险啊。 “尊重个人财富,你懂吗?”王尔雅只想对他进行一堂社会主义法治教育。 当然,除了现代文明的光芒还保存在王尔雅心中之外,她的真实身份目前还扑朔迷离,善恶难辨,她实在不想那么快进入官府的通缉名单。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他们的合法所得,我们有羡慕的权利,没有掠夺的资格。人生在世,心中要有一杆称,守得住底线,否则,终将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王尔雅孜孜不倦开启教导主任模式,孟天楚却实在……每个地方都是槽点,竟然不知从何反驳。 和一个拿钱就能杀人劫狱的家伙谈遵纪守法,这件事本身就很迷。 但要在江湖混,信誉还是要有的,欠了金主的钱,办砸了人家的事,现在给人打工,虽然是个破屋檐,也不得不低头。 好吧,合法的钱,咱们尊重,那不合法的钱呢,能不能拿一点? 这一点一抛出来,王尔雅有点憨,“不合法的钱?比如?” “比如强盗土匪们抢的。” 王尔雅有点儿结巴起来,“但,那个,土匪窝不是已经让你烧了吗?” 据可靠消息,孟天楚那把火烧了半匹山,烧得都看不出山上曾经还住过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世上的土匪窝又不止那一处。”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治安恶劣的时代。 第二天,李大友来帮他俩修房子,就发现屋里只留下了王尔雅一个人。 土匪抢钱,孟天楚抢土匪。跨村跨镇跨县抢土匪。 不过,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有限,有时抢了半天,才发现土匪的荷包也是空瘪的。总之,这笔生意消耗大,风险高,收益随机。 王尔雅拿着破本子一笔一笔记“收入”,最后咬秃了笔杆子。她自认为让孟天楚去开展这项业务已经是送人去刀口舔血,很不厚道,而所得,又实在不能抚慰她的良心。 “所以我说去抢大户人家嘛,一去一个准。” “你闭嘴,”王尔雅很坚决,“我就是立志要成为大户的人,怎么能给社会带去抢大户的歪风邪气。” 王小雅种的小白菜都长出来了,他们的积蓄离一万两还遥遥无期。 李大友常去山上打猎,肉能吃,皮毛攒够了就去镇上换钱。这一天从县城里回来,手上还多了一张告示。他不识字,就拿来给王尔雅看。 这是一张通辑令,上面画了个凶神恶煞的山匪,外号霸虎,说是结伙抢劫行人,伤了几条人命。官府下文书通缉,报告线索者赏银十两,能制服霸虎送官者,党银五百。 “唉哟,五百两,”李大友连连惊叹,“够种一辈子地,可惜我没这本事。” 等李大友走了,一直蹲墙角啃馒头的孟天楚从王尔雅手里拿过那张通缉令,看了又看,最后确定,这个人,真是他见过的那个。 不止见过,他抢过。 “那家伙拿了钱就去花天酒地,我劫住他的时候,才从他身上摸出几十两,没想到他的命比腰包值钱多了。” 王尔雅心领神会,到嘴的肥肉,不吃是傻子。她拍拍孟天楚的肩膀,小伙子,为社会贡献光和热的时机到了。 为了尽快拿下这五百两,王尔雅甚至不惜“重金”二两租了匹小马给孟天楚,免得刚被抢过的霸虎畏罪潜逃。 38.万恶的旧社会赚钱不易 然后,孟天楚出门七天才回来。 两天时间抓住了霸虎,五天时间在衙门要债。 清宛县官衙热烈欢迎霸虎的到来,给他来了套超豪华入狱套餐,然后扔下送人来的孟天楚在衙门口喝了整天冷风。 第二天,一个短腿师爷才扔了个包裹给他,一点数,五十两。 孟天楚自然不愿,摸出通缉令,直言他该得的是五百两,不是五十。 师爷一脸狗眼看人低,“有五十两就不错了,这钱从上面拨下来,保管费不要?运输费不要?点账目的人不养活?这都得从里边扣。你爱要不要,不要还我?” 孟天楚当然不会还他,孟天楚当然也不会拿着五十两乖乖就走。 起初他也不闹,只是每天买齐整日的干粮,坐官衙门口,逢人就讲他抓了霸虎,清宛县令还欠着他四百五十两。 见这人是个死心眼儿,整天在大门口坐定宛如一尊石狮子,败坏县衙名声,到了第五天,出来个官差,又扔他五十两,让他快滚。 孟天楚把钱收起来,仍然在门口坐得端端正正,“告诉你家县令,他还欠我四百两。”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师爷带了几名衙役,也不和他客气了,提起棍板就赶人,却没想到全是人家的小菜,几拳几掌都躺在地上哇哇惨叫。 公然袭击官府公差,这还了得!一群拿刀拿枪的官兵冲了出来,要把孟天楚拿下法办。 心知钱是再要不到了,对方人多势众,自家那个主子又奉行和平和谐,他决定不再纠缠,冲出重围。 孟天楚回了破屋,把一百两扔给王尔雅,简单说明情况,就到屋后劈干柴。 可他那阵仗哪里像是劈柴,简直是劈人。 王尔雅知道他心中有气,安抚道:“一百两不错了,我得种多少年小白菜呢。加上之前攒的二百两,去城里置个小铺子,够了。” 孟天楚不搭话。 王尔雅又道:“瞧把我们铁柱气的,今晚给你炒小白菜,你老板我亲手种的。” 孟天楚这才停下手来,盯着快被他一起劈开的墩子,道:“我不是怕他们,几个小兵而已,几招之内就能让他们血溅当场。只是,我知道你不想惹事。” 王尔雅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甚感欣慰,“我平时一说话你就往边上走,我还以为你当耳旁风呢,原来是听见的啊。自古民不与官斗,再厉害的小屁民对上朝廷都是自找死路。遇上这些当官的,咱就老老实实当乌龟。” “那就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吗?” 这家伙,到底谁是穿越来的啊,这种时代,难不成还想谈公平公正? “有办法啊,扎个小人儿,诅咒他们得罪了更上头的权贵。那些人可更狠,动不动就凌迟车裂。” 孟天楚气得好笑,“你这不就是没办法吗?” “你懂什么,这叫精神胜利法,由伟大的阿Q同志发扬光大,是解决社会矛盾的不二法门。” 孟天楚哭笑不得摇摇头,继续劈他的柴,只是柴墩子终于保住了。 王尔雅坐在地上看他劈柴,不自觉便想起那两个权贵来。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又杠起来,以后没人给他们打主意,他们又要继续比谁把青楼逛得透彻了吗? 第二天,两人就带着三百两进城找铺面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长势喜人的小白菜收割干净,那可都是王尔雅的心血。 “大友哥,家里麻烦你多照看!”王尔雅挥手和李大友告别。 其实就一破屋子,实在找不出来有什么需要照看的,但之前吃过苦,她便总喜欢给自己留个退路。要是生意失败,还回来种田。 三百两,除了找铺面,还得找住处,两人跑了大半个县城,才勉强订下来。 不是黄金地段,但也不是很偏僻,在大街入巷的拐角处。屋子挺大,但是异形,像个窄口葫芦,当街的只十来平方米,穿个通道,里面有个过百平方米的院子。 之前有过几任屋主,都觉得里面的屋子无甚用处,白花钱,但王尔雅偏偏很喜欢。 一来便宜,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大小,其他铺子非得四五百两银子,这一间只要二百二十两。 二来她要做的生意,并不需要全当着街面。外面的小屋卖货,里面的院子摆上几张桌,就能打麻将。铺子一定,王尔雅马上又找来几个木匠,按照她画的图开始倒腾。 不比不知道,她才发现宁家兄弟当时随手招来的匠人手艺有多高超,她当时不过简单画了几副草图,他们就能做得丝毫不错,甚至比她想得还要完美。 她找来的那几个,花了好几天,返工几次,才堪堪能入眼。看着歪歪扭扭像极了大碗宽面的一筒,王尔雅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性价比高。 她忙着找木匠,孟天楚则被派出去淘置二手货架和桌椅,顺便在后院隔出两小间来做卧房,这样他俩就不用另找住处,省下一笔钱。 一切置办整齐,货品上架,只等看个黄道吉日开张。孟天楚在屋里来来回回,总觉得还少点啥? 看着空荡荡的墙壁,他终于想起来,“还缺了一把桃木剑。” “啊?”王尔雅不明所以。 “开门做生意的,都要求个驱邪避凶,有钱的去庙里请镇凶天神,没钱的,至少也要挂只桃木剑。” 王尔雅没做过生意,更没在这个世界做过生意,跑去别家铺子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数数手里剩下的银两,她真有点儿舍不得。去向木匠问过价,因为这东西是特需品,价格虚高,一柄最普通的桃木剑居然也要一两银子。 王尔雅不干,干脆直接买了截桃木,才花了一百五十文钱。 孟天楚看着自己的抠门儿主子直叹气,王尔雅却振振有词,“他们做的我看不上,我看得上的他们做不出来。” 王尔雅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的脑子转了转,拿过一张粗糙的宣纸,画出式样,之后便用刀削起木头来。 “这是什么?”孟天楚看着造型奇特的图纸问。 “机械暴龙斩天刃。” 39.酒香也得靠宣传 两人在清苑县都没背景没人脉,虽然开业那天放了一万炸的鞭炮,仍然不妨碍他们的生意做得冷冷清清。 麻将虽然已经在永安城风靡,但也不过是近几月的事,在交通讯息极其不发达的古代,还没有大规模向其他州县传播。 王尔雅吹吹货架上的灰尘,酒香也怕巷子深,不会打广告的老板不是好营销员。 整日无事,孟天楚闲得直打瞌睡,眼晴再睁开,王尔雅已经编好了一个竹篮,但没把手,比一般的竹篮要圆,底部左右还有两个小半圆。 孟天楚走拢细看,还是看不懂,“你这做的什么?麻将生意做不走,现在改卖竹筐了?” 王尔雅瞟了他一眼,嘴角一弯,“送你的,明天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孟天楚没来由一个寒颤,总觉得王老板的笑是绵里藏针。 收了口子,王尔雅把竹篮放一边,又开始对一堆不知哪里找来的破布缝缝补补。 见他傻呆着,王尔雅甩给他半块碎银,“去买点纸墨回来,不必太好,能用就成,越多越好。” 孟天楚依言出门,找了间杂货店,买了厚厚一摞下等宣纸。当然,如果他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他绝不会买这么多。 第二天,第三天,王尔雅都把自己关在后院,孟天楚一个人守着铺面。 说是守着,不过又是光天化日发呆做白日梦而已。起床后他思考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怎么用王尔雅给的十五文钱喂饱两人一日三餐。 第四天,孟天楚本都懒得起床开门了,却被闭关两日的王尔雅揪起来,扔给他一东西,“穿上,出门,发传单!” …… 走在大街上的孟天楚迎着路人或惊或怕或猎奇的目光,内心异常羞耻。他头上套着个巨大的布朗熊脑袋,身上是件拼拼凑凑的熊衣。 他挣扎过,拒绝过,但王尔雅只一句话就将他打败。 “生意做不起来,我回去种地,你就死心吃一辈子小白菜吧……” 手上抱着涂写得五花八门的宣传单,少说也有一千份,而这只是所有传单的一半。 虽然在抱怨,但想起写肿了手腕的王老板,这些花花绿绿的单子都是她的心血,孟天楚还是暂时按下了自尊心,拦下路人就把手里的单子往人怀里塞。 刚开始吓着了不少行人,渐渐的,大家伙发现他也没什么威胁,于是对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感起兴趣来。 人越围越多,倒是省了他的麻烦,不用倒处走了,就着这群人使劲的发。有胆子大的小孩还会冲上来扯他的尾巴,几个大人冷不丁敲敲他的脑袋。 孟天楚焦头烂额,但也还没忘王尔雅的吩咐,冲着众人照着传单大声念,“好消息好消息,来自都城的新时尚,走在潮流的最前端,休闲娱乐终极霸主,不要万两黄金,不要千两白银,只需九百九十八文,你就能拥有同永安城王孙贵胄一样的欢乐。免费教学,包教包会,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虽然还是仲春时节,但这身布偶服密不透风,孟天楚好不容易把手上的传单发完,无乎要热晕过去。但他实在放不下脸面当着外人就把头套拿下来,只在路边小坐片刻,便咬着牙走回铺子。 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但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多,走进店里选商品的少。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王尔雅的激情。 她在门脸上拉出横幅,“开业酬宾,五折巨惠,教会为止,七日无理由退款。”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乐逸王府小王爷认证极品娱乐圣物,天朝麻雀!小女子初来贵宝地,卖的不是金卖的不是银,卖的是人情,和各位街坊邻居交个朋友。 从今日起,十五日内,小店所有商品五折出售,原价九九八,现在只要四百九十九文。各位父老乡亲,不买也进来看一看,小女子在这里谢过大家伙儿!” 许多人一听是宁锦玉喜欢的玩意儿,都来了兴趣。这位小王爷出了名的草包,但也出了名的会玩会享受,他喜欢的东西,小老百姓还玩儿的起,一定要看看。 孟天楚已经换了装出来,王尔雅留他招呼客人,自己带着蠢蠢欲动,想着反正免费不玩儿白不玩儿的人进了后院。 这一天,吵吵嚷嚷,孟天楚头昏眼花不知接待了多少客人,待到天黑才送走最后一批,关门一盘点,居然只卖出了两套麻将。 来了那么多人,都是看热闹的,真掏钱的少之又少。两人快累得爬不起身,对于这样的业绩,孟天楚十分不满。 王尔雅却毫不在意,“钱不钱的别在乎,这段时间,咱们要的是人气。” 第二天一早,王尔雅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开门迎客,孟天楚也不好意思偷懒,穿上那套黑历史,继续满城发传单。 到了第十天,孟天楚已经不出去发传单了。王尔雅主要在后院搞教学,前面全教给他打理,一天下来,居然卖出了十一套。 存货还有好几十套,王尔雅点点了数,却急急忙忙差孟天楚去知会木匠,再订一百套,越快越好。 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连本带利又全送出去,孟天楚奇怪,这个保守的老板什么时候这么激进了,可王尔雅只让他快去快回,照办就是。 接下来几天,孟天楚能认出来的熟客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没开门就在外面守着的,不为其他,就为邀约几个人到后院免费打几场。 过了第十五日,王尔雅把门脸上横幅一拆,酬宾活动自此结束,麻将一套九百九十八文一分一少,后院打麻将按人头收费,一人五十文包茶水。 早早等着的客人傻了眼,王尔雅拱手抱歉一笑,“十五日优惠已经结束,小店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一直赊着本钱是不是。不过针对大家这些老客户,我还有其他优惠方案。提供充值打折服务,预存十两打九折,预存五十两打七折,预存百两打五折……” 平头老百姓,大多哪舍得拿这么多钱出来搞什么预存。有几个一跺脚,不玩儿了,走了,也有一些实在手痒,一人交了五十文,王尔雅喜笑言开迎客,上茶。 前几日常来玩的,愿意花钱的约有四分之一,还有一小撮干脆买了麻将回去。整日算下来,营业额居然比前十五天加起来还多。 王尔雅破天荒买了次肉给孟天楚吃,道:“等着吧,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40.给钱就兼职 正如王尔雅所说,后面他们再没做任何宣传,生意却越来越好。 起初舍不得钱的,过了几天实在手痒,还是回头做了主顾。有些算账精明的,算盘一打,觉得天天交五十文钱还不如买一套回去划算,纷纷掏了腰包,几次把存货买断。 当然,买的时候免不得一阵惋惜,咋就出手晚了,没在五折的时候下手呢。 不过,过了一阵,这些买麻将的又纷纷出现在王尔雅的后院。 买回去了,不见得时时凑得齐人,可手,真是随时随地都在痒。 王尔雅典那间小院挤了又挤,从最初的八张桌子加到了十八张,再也装不下人。 手痒难赖的国粹爱好者们围在店门口干着急,等暴躁了,甚至发生几起肢体冲突,好在小保安孟铁柱很快稳定局势。 王尔雅也很想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按揭,她还没有足够的钱能再盘下一间铺面。只能安抚着那些来晚的人送把瓜果零食。 日子忙忙碌碌的过,王尔雅像个耗子屯粮,每晚把赚的铜钱数了又数,盘算着何年何月能发展连锁。孟天楚日日有肉吃,也终于安下心来,再不怕王老板的小白菜威胁。 一天下午,店里来了个衣着不俗的年轻公子,身后还跟了四名随从,王尔雅忙堆着笑迎上前。 “听说你卖的这个麻将,乐逸王府的小王爷都十分喜爱。” “确实如此。”可不吗,那家伙的痴迷程度放到现世都少见。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永安来,见小王爷与人切磋过,听闻,还日日都要找人陪练。” 年轻公子上下打量,“就算你说的属实吧。不过拿他做噱头,要让他知道了,你想过后果吗?” 若是一般百姓,也许就被这句吓住了,但王尔雅,可是不止一次和他斗过嘴,扯过皮的人。 “小王爷高义,胸怀宽广,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怪罪市井小民呢。” 年轻公子笑笑,也不知是笑王尔雅无知,还是笑她无畏。但眼神一转到墙上,他便不笑了。 他指了指墙上,“那是什么?” “鄙店镇邪桃木剑。” “取下来我看看。” “这个……不大好吧。” 各店为了讨好兆头,桃木剑一旦挂上,轻易不会取下。 那公子的一名随从听王尔雅胆敢拒绝,眼睛一瞪,“我家公子看上了就是瞧得起你,让你取下来就快取下来!” 语气颇为不善。 孟天楚好久没遇上来砸场子的,一身筋骨正想松一松,见有人敢在主子面前闹事,几步跨来,手摸到腰间佩剑。 那四名随从一看他摸剑,“咣”的都把剑拔出来,剑尖指着二人。 后面院子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面铺子里几位客人却是吓破了胆,连滚带爬逃出去。 孟天楚不惧,剑出半寸,却被王尔雅“当”的一声压回剑鞘。 她满脸赔着笑,“铁柱你干什么呢,和气生财,进门都是客,客人想看,还能不给吗?” 说着,就去搬梯子取剑。 孟天楚也是服了自己这位毫无血性的主子,但王尔雅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番计较。 我又不迷信,取个剑就取个剑,要是打坏了店里的东西,那可都是真金白银!这些做伙计的实在太不让人省心! 剑取下来,年轻公子握在手里,翻来覆去查看,最后细细抚摸,“这是谁做的?” “我。” “你?” “没错。” “做一把给我。” “这个……您看我这生意忙的,哪有时间……” “二百两。” “我刚好兼职木匠!” 王尔雅刚才被吓走了客人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您还是要这个式样?” “你还有其他式样?” “多得很。” 王尔雅在现代侄子外甥一大堆,被迫陪看了数不清的动画片,陪玩了几屋子的周边产品,加上自己也是个手工爱好者,要唬一唬这样的小青年,太容易了。 “不过我现在没成品,先画给您,您选喜欢的,我即刻赶工,不日就能交货。” 那公子点点头,王尔雅忙拿出纸笔。 钱的魅力是无穷的,各式武器手办的图形在王尔雅脑子里走马灯,一气呵成,二十六种。 那公子张张爱不释手,“妙极了,从不知晓还可以这样打造。” 王尔雅“嘿嘿”笑得嘴都要合不拢,臣服于二十一世纪的想象力吧! 那位公子捡了八张图出来,“这八件我要了,做精细些,木材要名贵,我要送人的。” “这……”王尔雅就犯了难,她来往的都是几个小木匠,用的木头都是到山上随手一砍,有啥用啥,哪有什么名贵不名贵。 见她犯了难,有钱公子到底是有钱公子,“你只管想好怎么做,木材工具我全包,做好了,每件都给你二百两。” 一件二百两,八件就是一千六!王尔雅一瞬间又要走上人生巅峰! “想好了,若愿意我便让下人陪你去拿木材。” 王尔雅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不愿意是小狗! 她让孟天楚看着店,跟着两个随从左转右转,也不知道走到哪条巷子,从一间库房里取出几段木头来放到马车上。 “金丝楠木六尺三寸,上好滇南黄花梨木两段,共八尺,紫檀木五尺二寸……” 一一登记造册,让王尔雅清点画押。 都是极珍贵的木材,王尔雅从前没侍弄过这些,但也从电视里听说过,要是雕坏了…… “你小心些,这些木头可比你都贵,作践坏了做牛做马到下辈子都赔不起。”一个随从一边帮她把木材捆好扎牢,一边吩咐。 王尔雅内心叫苦,别钱没挣着,人还给折进去。 走时又给了她一包工具,这些木头不比寻常,普通工具不容易搞定。 回了铺子,王尔雅回房把门一关,便拿出木材比比划划,鼓捣起来。 木材用量经过精心的计算,这些数量做出八把剑来并没有问题,问题是绝对不能有作废。只能出合格品,没给她留废品率的余地。 她先是把成品样式画出来,又把每个部分分别作图,再拿出木材一一比对,做好标注,力保每一个细节都不出纰漏。 等真动了手,她发现,比想象中的更难。 41.我就喜欢狗大户 虽然有了专业的工具,但,紫檀木真他娘的硬!汗水都锯出来,才锯掉一片皮。没办法,只能改变策略,尽量用这种木材做样式最简洁的那一把。 王尔雅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公子对他过几天就交货的表态漫不经心一笑,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按这种情况,一个月也实在很难做到。 只能先从其他木材开始,到了时间,若真做不完全,成品也是越多越好。从小老师就教过,做题要先易后难,不会做的跳过,最后来。 其他木头也不好对付,但相对来说好上一点儿,从这晚起,王尔雅就开始了没日没夜,把铺子全交给了孟天楚打理。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做着做着就睡了,睡着睡着又惊醒,醒了马上又继续。为了节省时间,她给自己蒸了一大锅馒头,饿了就拿起一个啃,水也少喝,免得老想上厕所。 之前那把桃木剑,晃晃悠悠大半天就能做一把,现在开足马力才能保证三四天出一把来,还得孟天楚先把木剑的雏形先锯出来。 倒也不全是木质的问题,她必须全神贯注,精细,再精细。卖人的和自用的到底不一样,她可不想到时候被人嫌弃粗糙做成赔本买卖。 这一个月,王尔雅活得昏天黑地,只觉得在梦里雾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堆木头,看不见其他,也听不到声音。 做到最后一把,就是那截紫檀木时,她终于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她醒过来,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因为浪费了时间,而是那坚硬无比之前雕个花都要压上全身重量的木头,在她睡过去的时候,居然从中间被她压断了…… 紫檀木自古有紫黄金的说法,更一度是帝王专享,王尔雅完全相信那名家丁说的,做牛做马到下辈子都赔不起…… “啊啊啊!你干嘛不叫醒我!” “你好久没好好睡一觉,整个人都迷糊了,我……我实在不忍心……” “完了,这下完了……” “不就少一把吗,实在做不出,少收二百两就成了。” 王尔雅举起手上两截断木,“少收二百两?你知道这块木料多少钱吗?” “咦?不是你故意折断的?我看断得挺整齐啊。” …… 到了交货那一天,年轻的有钱公子又来了,王尔雅事先已经打听过,他姓黄。 “黄公子,你点点,一共八件,是不是您要的那些。” 黄公子一件一件拿起来仔细查验,“嗯,虽然比不得大师匠作的精致,也算上乘之作了。” 待看到最后一把,他左右翻看,“这个,好像比例稍稍有些不对。” 王尔雅连忙接过去,“这是就是今天重点要向您介绍的一把!” 说着,手指在剑身剑格处轻轻一按,剑身剑柄脱离,剑身竟像剑鞘一样抽开,露出暗藏其中的另一把小剑。 王尔雅忙不迭解说道:“这是一把阴阳剑,当外面的剑身被人控制住之时,只需轻轻一按,就能抽出里剑再次攻击。这是我这一个月来绞尽脑汁的新设计。” 黄公子觉得新奇,连连点头,完全忘记就算是新设计,也不用把外剑减短,只是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这支里剑和剑柄也不是一体的。” “确实如此,这是为了让里剑也能单独拆出来成为暗器。”王尔雅又按了剑柄一处,里剑如一只细长的飞镖,也脱落下来。” “妙哉妙哉!”黄公子显然被这种一格套一格的大胆创新震惊了,对着这把阴阳剑爱不释手。 最后,扔下二千两银票,抱着八把木剑喜滋滋的走了,留下喜滋滋的王尔雅喜滋滋的把票子数了又数。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太白诚不欺我,哇哈哈哈哈!” 孟天楚觉得眼前这人已经疯魔了,倒没深究李太白是谁,只感觉这人一点儿也不像曾经随随便便就能摸出十万两的狗大户。 王尔雅兴奋得“啊啊啊”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似乎连黑眼圈都透着神彩。但这种激情并没有持续多少,终于马达断电,“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人世不醒。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三天。孟天楚为了照顾她,前两天不得不暂停营业。 经过长达四十八小时的睡眠,王尔雅的脑袋已经彻底清醒,升级店铺服务,扩大业务范围,招聘从业人员等一系列计划都有了草案。 不过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吃饭,我要吃饭! 酒足饭饱,精神奕奕的王老板大腿一年拍,商海生涯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她开始游说壁隔两家把铺面转让给她,价格要比市场价高出近百两,只一个要求,要快。同时派孟天楚去寻了几位更有名的匠人,准备提升产品档次。然后,请人给牛角村的李大友送了个信儿,请他到城里来做个帮手。 铺面到手后,她马上着手请人装修。一个月的时间,手痒的牌友们每天都要到铺子前看看开门营业没有,只见里面敲敲打打,整得昏天黑地。 铺子仍划成内外两个功能区块,外面扩大了两倍不止,里面更少说也有三四百平方。 之前里面就是一个大院,大家挤挤嚷嚷凑在一起。现在除了大院之外,还隔出了十间小屋,装饰简单却清雅。 孟天楚搞不懂为啥要还要隔出单间来,白白浪费了许多面积。王尔雅摆出老江湖的模样,“这叫VIP客房,只接待充值高端客户,收费翻倍,小投资大回报。” 但孟天楚对她的生意经其实毫无兴趣,反正她是老大她说了算。 李大友过几日就赶到了,王尔雅聘他做了名大堂经理,虽然没明白这是个什么说法,但后来听懂了,就是跑堂的头儿。 王尔雅开出了每月三两的“巨额”薪资并提供吃住,又画出大饼,承诺等生意再上一个台阶以后,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其实实在不用这么麻烦,李大友听说一月三两后,就已经心潮澎湃了。 要知道,在家种地也就糊个口,除开吃喝,种上一年,也攒不出三两来。当即拍了胸脯,以后就跟着王尔雅干了。为了表现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还回了趟牛角村把大白二白三白都接来了。 42.要致富一定要发展副业 除开李大友,王尔雅又贴出告示招来两个年轻男子,负责跑腿招待,每月一两,同样包吃包住。 而孟铁柱同志作为唯一的保安,兼职的跑堂,业余的收银员,临聘的采购和账房先生,身负要职,零薪酬,只管吃饱穿暖。不过他无所谓,老板的抠门在意料之内。 一个月后,铺子重新开张,一块乌黑发亮的牌匾在鞭炮声中高高挂上,“雅趣阁”三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 入内,发现柜台上东西丰富了许多。售卖的麻将除了最开始九百九十八文那种普通款,还多了数种木质、石质、玉质精雕。 不止麻将,还陈列了不少其他新玩意儿,在永安城流行了半个月的七巧板,六色任意旋转的魔方,各种木雕刀剑,还有历时弥久,做到最后工匠也没明白自己做的是什么的——大橙蜂。 再往里走是条宽敞的通道,通道口也挂了一块匾,比外面那块稍小一些,写着“万雀归宗”,之后通道分了岔,一条通向VIP包房,一条通往大院。 等待已久的客人们蜂拥而来,呼啦啦就把大院坐满,李大友带着两个小伙子忙得团团转。 可一天下来,王尔雅发现,虽然她使了劲儿的推荐,包房也只订出去两间,还是因为那几个人等大院的桌子实在等得不耐烦,骂骂咧咧起来,她为了不得罪客人一文没加让进去的。 接下来数月,她仍然一直面对着大院爆满包间养鬼的现实。孟天楚仍是一言不发,李大友却看着心疼。要是全拆了,起码能再多出二十桌来。 看来二十一世纪的商业经验和现在世界的市场有代沟,拿来主义不是次次都能奏效。 但也有欣慰的地方,慢慢有客人愿意充值享受折扣,让她一时间多了不少现银子流转。另外,外面铺子的生意也不错,尤其木雕刀剑特别受小孩子的欢迎。 不过,其他商品都换了几波了,费时最久,成本最高的大橙蜂还在那里积灰。 二十一世纪的潮流也不是样样都带得动。 生意日渐平稳,但投了那么多银两,只靠麻将和小木雕要回本还早得很,王尔雅坐在她的老板摇椅上整日抠脑袋,还有什么东西小成本,大回报,又没有时代隔阂呢? 一个小跑堂的正忙着给客人续茶,突然脚肚子一疼,抱腿倒在地上“唉哟哟”直叫唤,茶碗砸了一地。 李大友把人扶起来,搓着他的脚一看,“没什么大事儿,脚抽筋了。”说完拉直他的脚背给他捋。 王尔雅正在想她的发展大计,随口说道:“年轻人,多喝点儿牛奶,补钙。” 显然没人理她,更不知道她的“补钙”是什么东西。 李大友一边给小跑堂的揉脚,一边吩咐另一个跑堂去给客人把茶水续上。 牛奶,茶…… 王尔雅突然拍着脑袋站起来,内心一阵嘶吼:我怎么就这么傻,天天喝的玩意儿,居然也能搞忘! 什么东西小投入、大回报、天天要、人人可,那么多年的奶茶真是白喝了呀! 不过经过VIP服务的滑铁卢,王尔雅脑子已经冷静了许多,没有马上让孟天楚买几头牛回来,先小剂量,试营业。 一桶牛奶,几十种茶叶,自制珍珠的木薯粉,做奶油的鸡蛋,还有红糖白糖。 在最初几次觉得不够顺滑后,王尔雅又寻遍了整个清宛县买到细密的薄纱用来过滤。 经过无数不同的组合搭配,七种评价最高的奶茶横空出世。只是王尔雅的四名员工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听到奶茶这几个字,都会由胃到心,出现极大的不适。 新发明问世的第二天,王尔雅首先开展了试喝活动,门口一张大桌,一溜小碗排开,邀请路人免费品尝。到店里打牌的客人除了享受免费的茶水,也额外赠送一小杯奶茶尝鲜。 甚至王尔雅还制作了意见簿,把客人们的反响一一记录在案。 一整天下来,总体情况非常好,很多客人喝了一杯还要,甚至要求七种味道都要尝尝。 看来,大家的舌头都是一样的。那咱们,就开整! 王尔雅把铺面隔出一块,特制了一个小操作台,自己亲自上阵。 茶叶全是现泡保证口味,牛奶恒温七十二摄氏度搅拌二十分钟,只珍珠提前一天做好备用,奶油早上打好后用冰块冷藏…… 孟天楚很不解,什么叫作七十二摄氏度,什么又叫二十分钟。王尔雅想了想,只能用最通俗的方法向他解释。 “伸一根手指下去,‘啊’一声就是七十二摄氏度,‘啊啊啊啊’就是快沸腾了,将火势保持到‘啊’的程度燃过一根青香。” 简单明了形象可操作性强,王尔雅简直要崇拜死自己。 一个月,王尔雅的奶茶大受好评,甚至有的人跑了半个城来店里就为买杯奶茶。 王尔雅累并快乐着……快乐过这一个月,她就不快乐了。 到了月底,算盘一打,整个奶茶业务,她挣了五两,相当于麻将馆一天的收入,可比翘着二郎腿守麻将馆辛苦得多。 不应该啊,大学城的奶茶店一年开分店,两年开连锁,三年老板就在市中心喜提豪华别墅一套,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就玩儿不转了。 王尔雅拿出账本对了一晚上,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成本,比现代世界要高出太多。 安国的牛奶普及率远远低于现代,在这里,只是多游牧的国家,比如施捷国,人们喝得要多一些。安国的牛奶产量少,且比施捷国要贵上三倍以上。 另外,茶叶,为了保证口感,她选的都不是下等茶叶,比不得现在一般奶茶店用便宜的茶袋,或者高端连锁有特别渠道低价供应。她花着零售的钱,搞着批发的事。 再者,冰块,这个世界没有冰箱,冰块都得从冰库去买,而且价格不匪。 而成本中占比最惊人的,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糖。在她的生活经验里,十块钱的白砂糖一年都吃不完,可账本上清清楚楚记载,每一斤白糖,要四两银子,而这个世界的一斤,在现代世界,也就三百多克。 做好了市场调查,却忘记了成本计算。王尔雅耷拉着脑袋,再一次怀疑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43.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孟天楚自从吃饱了饭,再不在意王尔雅的生意进展。见自己主子没精打采,过来一问,“唉,我一直以为是亏本经营的,原来有赚啊?” 采买一直是孟天楚负责,账本也是他在记,他是最清楚情况的人,但整整一个月,他完全没提醒过王尔雅。 老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当王尔雅拿着笤帚追着孟天楚打的时候,李大友好不容易才把她拦下来,孟天楚见势不好,大门外一闪,也不知道遛哪儿躲难去了。 李大友好言相劝,“五两啊,不少了,得卖多少小白菜啊。” 一听小白菜,王尔雅忍不住又想笑,“我就是气不过那家伙,什么也不上心,早点儿提醒我,我至于累死累活吗?” “一开始他就知道不挣钱了,可他说,你喜欢喝这个,最近心情都开朗了许多。” “我,我一直都很开朗,从他坑了我那么多银子我还没掐死他就能看出我简直是开朗的典范!”话虽这么说着,但王尔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笤帚,“那家伙还敢跑,跑了就别回来!” “你这家伙还敢跑,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王尔雅虽然背对着大门,但心里也已经凉了半截。 背后那人伸手就要抓她肩膀,肩上已是一热,突然手被拍开,一脚被人踹翻在地。 “唉哟!”一声惨叫。 跟来的几个随从一看,这还了得,纷纷上前,要把那个胆敢踢老虎屁股的大卸八块。 宁锦玉自小没挨过打,从地上爬起,脑子又懵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跳着脚发飚,“给我杀了这个小畜生!” 只可惜,他带来的都是酒囊饭袋,孟天楚以一敌多仍是游刃有余,几招之后,把几个随从全都踹出了麻将馆。 收拾了小跟班,孟天楚利剑出鞘,准备再好好让带头的这个吃吃苦头。 剑影未到,一个身影已经先扑过去挡在宁锦玉身前了,孟天楚赶紧回剑入鞘。剑风从宁锦玉脸上划过,他整个人已经吓得僵直住了。 “你这是干嘛?”孟天楚不解。他又没真的打牌在自家铺子里杀人,只是准备吓唬吓唬这个闹事的家伙。 王尔雅苍白着脸,一个劲儿给孟天楚摆头使眼色,“快走,快!” “怎么了?”孟天楚还是莫名其妙。 有人来闹事,他是王尔雅的护卫,这个情形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离开的。 王尔雅的眼泪马上就要飙出来,咬着牙齿道:“这是小王爷!” “啊?”孟天楚错开王尔雅仔细端详,难怪刚才觉得有一丝眼熟,居然是…… 他在永安城打探王二丫去向的时候,曾见过一次宁锦玉,但实在印象不深,没想到…… 孟天楚这下知道为什么王尔雅要让他跑了,这下真是大事不妙。 孟天楚老实了,宁锦玉的胆子又长了回来。 “敢胆袭击本王,我要诛你九族!” 王尔雅还挡在他身前,默默转过身去,紧张兮兮问道:“我是他老板……算不算在九族里?” “那……我诛他三族好了。”对于王尔雅舍身保护自己的行为,宁锦玉非常满意。 “啪啪啪”,一串掌声响起,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壮士好身手,要不要到我家来做个武师?” 王尔雅和宁锦玉的眼睛都直了,这人不是宁锦城又能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你不也在这儿。”宁锦城回了宁锦玉一句,又看着王尔雅道:“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果然是两兄弟,台词都如此相似。 宁锦玉不爽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哪儿都碰得到你,你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这话是该我说的吧,奇了怪了,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先来的。” “你只是先来挨打而已。” 本来宁锦城的出现好不容易让宁锦玉暂时忘记孟天楚的存在,一提醒,又想起来了。 “刚那人呢,我要把他五马分尸!” 可哪里还有孟天楚的影子。王尔雅干笑道:“我打发他去买酒肉了,小的好款待二位。” 买酒肉的那个人买到大半夜也没买回来,还是李大友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叫了一桌外卖送来。 挤在王尔雅狭小的VIP包间,宁家兄弟很不满,堂堂小王爷,搞这么寒酸,说出去还怎么在圈里混。 “你居然不声不吭,就敢跑了,小样嫌命长啊!” “我待你不薄,你居然留张字条就跑了,很嚣张啊!” “什么?你居然给他留了张字条?怎么我没有!”凡是和宁锦城和关系的,宁锦玉都很能抓重点。 王尔雅赶忙解释,“字条是留给王妃的。” 宁锦玉的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但都追到这儿来了,两人共同的疑问还是要解释,小民王二丫,你跑什么跑? 遇上你两货,能不跑吗?王尔雅直叹命苦。嘴里却说道:“我本来是想家里人,回老家看看,没想到,家人都过世了。也想过回去继续服侍两位小王爷,但我身份低微,左思右想不合适,辱没了两位的身份,不如在老家扎个根,做做小生意挺好……” 宁锦城不满道:“你是女奴的时候都不怕身份低微辱没我,现在都成良民了,倒觉得不合适了。” “我那时候吧,也觉得不配和小王爷在一个府上呼吸,但不是……作为二位的私有财产,走不了吗。” 宁锦城还在纠结王尔雅的奇怪思路,宁锦玉却冷眼旁观。他知道王尔雅的底细,怎么可能信她这番说辞。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在宁锦城前面拆穿,只把酒壶往她面前一推,“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自罚三杯吧。” “什么三杯,三壶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尔雅想哭,天晓得她只有半瓶啤酒的量。 但为了浇灭两位小王爷呼之欲出的火爆脾气,她还是硬着头皮干了半壶。 却没想到,酒一下肚,人飘了,胆也壮了,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你们以为我干嘛要跑,你们问我,还不如问问自己。我就一条命,我容易吗?” 44.不靠谱的原来是我 王尔雅一喝多,理智成几何倍数下降,胆子就像贴秋膘的猪,倏然肥了起来,刚开始还能好好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控诉二人,到了伤心处,还抽泣起来。 “怪我跑,我能不跑吗?我不跑远点儿,早晚死你们两个手上。你们俩整天拿我寻开心,你们是开心了,我呢?我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高兴的时候二位爷拿我当盘菜,哪天不高兴了,几棍子打死,连埋都没人敢埋。” 说到这儿,拿起酒杯都要怼到宁锦玉脸上,“你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我向你求助的时候,你说什么了,说和我不熟,你不知道!” 数落完这一个,另一个也不能放过。 “还有你,我平日里替你出了多少主意,看你给了几分笑脸,就以为你是好人,结果呢,我落难了,差人来看过一眼吗!只差一步,我就又死在那牢里了,呜呜呜……” 王尔雅悲从中来,难以自持,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 第二天王尔雅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好在伙计们都给力,早早开业营业,倒不需要她这个老板操心。 孟天楚也在铺子里忙上忙下,不亦乐乎。 “你怎么回来了?那两个家伙已经走了?” “那两位走没走我不知道,不过不是你昨晚把我叫回来的吗?” “我把你叫回来的!?”王尔雅拍拍脑袋,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夜睡觉没换衣服,胸口处好像落进了什么东西,王尔雅伸手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白纸,还透着墨迹。 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保证书。我保证,不会伤害王二丫性命,也不会打她板子。 字体是熟悉的狗刨式,她自己写的,但落款处签着宁锦玉、宁锦城的名字,还都摁了手印。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给我一盆冷水!”王尔雅现在只想好好冷静冷静。 洗了把冷水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几乎把自己揪秃顶,她终于想起来后来发生的事。 她控诉完二人,趴桌上大哭,委屈无比,却没想到那两个比她还委屈。 “没管你?没管你你能活着在这儿蹦跶?” 宁锦玉揪过她一只耳朵,王尔雅捂着耳朵喊疼,他却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要不是我上下打点,你在宗正府那么久能连次打都没挨过?你以为你长得美呢人家对你那么客气!要不是我力保你无罪,锦城敢去找他爹?” 宁锦城不但不帮忙,顺势揪住她另一只耳朵。 “我没派人来看你?那种情况下,急着替你找证据,我来看你要遭多少闲言碎语!我瞒着我娘差人快马加鞭给我爹送信,马都跑死了两匹,说了多少好话发了多少誓我爹才同意替我调查,在边境找到秘探拿到你传假情报的证据!” …… 王尔雅摸摸自己两只耳朵,不疼,但烧得慌。她一心想逃人家逃得远远的,却没想到自己能全身而退原来全是别人花了这么多心力。 她觉得自己俨然像是一个负心贼。 昨晚接下来的事她也一并全想起来了。 被两人扯着耳朵数落了半天,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不好意思,她居然抱着二人又大哭起来,“可是我好怕,我真的怕,你们是小王爷,你们今天对我好,会救我,哪天不想对我好了,我就得死……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想好好活……” 然后,她就骗了这张纸。 王尔雅把纸再次展开,又看了一次,心道:一会儿得找个东西熨一熨,以为可就指着这东西活了。 蹬鼻子上脸,是每一个醉鬼的特长,在保证自己不死后,王尔雅又拽着宁锦玉要他免了孟天楚的罪。 宁锦玉一提到孟天楚就火冒三丈,宁锦城却很感兴趣,问她从哪里找了这么个高手。 “捡的。”喝多的王尔雅已经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我被土匪绑了,他把我捡出来。他欠我钱,我又把他捡了。” “他救了我一命,你能不能饶了他,算我欠你的人情,我……我送你个新玩意儿……” 走出房间,来到货架前,果然大橙蜂不见了。王尔雅大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这种人才,就这么,把堂堂小王爷给敷衍了。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十万两雇佣孟天楚劫狱的事情供出来,但看孟天楚淡定的干活,她又说服自己安心。要真说出来,恐怕现在他俩已经逃窜去了。 孟天楚知道王尔雅和两位小王爷打过交道,虽然一开始没认出来,但现在人家找上门他也不是特别惊讶。但李大友和另两个跑堂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李大友蹭过来,小心问道:“二丫,你真认识小王爷,还是两位!” “是认识,在他俩手下打过工。”王尔雅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看他俩对你不错,还以为你是落了难的贵人呢。他俩对你真不像是对下人。” 王尔雅笑笑,“是下人,还是非常下的那种。” 她正想着那两人去了哪,难道就这样回去了?两个随从就来请她,一个是跟着宁锦玉的,另一个是宁锦城带来的。 两人请她去赴午宴,地点是,清苑县衙。 像他二人这样的身份出行,沿路住的都是官驿,进了城住的也多是各地长官的宅院。他俩是逍遥又安全,可苦了各地的官员。 一个小王爷就够人忙的,一来还来两个。 清苑县令姓常,生得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对着两位小王爷恨不得跪在地上侍候,事事亲力亲为,就怕有一丝怠慢。 昨日两位小王爷深夜才到,本想着今天中午给二人设一个接风宴,这两位却说闲杂人等都免了,他们要请个人。 清苑县里小王爷的朋友?若说是那一位,那一位听说才进了皇城还没回来。其他的人,那是真想不出来。 不过管他是谁,小王爷的朋友那也抵半个小王爷,常县令已经做好了点头哈腰的准备。 一会儿,王尔雅到了,身后还带了个人,是宁锦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上的孟天楚。 居然是个小丫头,县令没想到,但也不妨碍他马上贴过去一张笑脸,“贵人好,请坐,两位小王爷已经等贵人多时了。” 王尔雅点点头,还了句礼,也没和他多言,直接坐到两人下手方。孟天楚站在王尔雅后面,有意无意瞟了常县令几眼,让他没来由一阵心慌。 45.有没有能打的 两个草包败家子只隔了一日相见,就变成了再生父母,王尔雅对他们已经不止是顺眼那么简单了,五分感激,三分内疚,还有两分尴尬。 从进了门,她眼睛里就照射出星光般的谄媚,直看得宁家兄弟起鸡皮疙瘩。坐下之后,也是两手放膝,一副乖巧小狗模样。 “你昨晚上喝酒喝废脑袋了吗?”宁锦城实在有点儿不习惯王尔雅进门三分钟还不顶嘴的情况。 “都怪我昨晚上喝多了,醉得太厉害,竟然没给二位大恩人致谢。以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今往后,但凡有用得上小女的地方,小女一定肝脑涂地。” “那你叫声汪汪汪来听听。”宁锦玉单手支在桌上托着脸,坏笑。 “……从今往后,除了学狗叫,但凡有用得上小女的地方,小女一定……” “那给我打盆洗脚水来吧。”还是混账宁锦玉。 “你现在要什么洗脚水,你喝吗?!”王尔雅终于忍不住了。 “你看,她终于恢复正常了。”宁锦玉却不理他,对着宁锦城道。 宁锦城深以为然,“还是这样让人舒服些。” 这俩是受虐狂啊,一日不被挤兑心里就不爽快是不是?王尔雅打心眼里开始郁闷,对他俩的感激之情都打了折扣。 常县令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这是哪位高人,先是昨夜与两位小王爷共度半晚,现在又是毫无礼数咋咋呼呼,自己这清苑县什么时候这么藏龙卧虎了? 但显然没人关心他的心理活动,那三人自说自话,最后又喊上孟天楚坐在下首,就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吃是真吃,但喝……常县令觉得侍候得很不周到,这几位,居然滴酒未饮,都端着茶碗。 这怎么能行!不喝酒能叫接风吗!不喝酒能拉近关系吗!不喝酒自己怎么能借醉给小王爷们表忠心?! 一定不是他们不喜欢喝,肯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常县令给侍膳的丫鬟们使眼色,丫鬟们忙上前给他们本就满着的酒杯添得更满。 常县令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满面春风,“小县偏僻,能迎来二位小王爷,实在是无上的气运荣光。今备薄酒,虽比不得皇家佳酿,也别有一番风味,敬两位小王爷与二位贵人,愿几位在清苑县住得开心,有什么下官能做得到的,尽管吩咐。” 出于基本的礼节,王尔雅站起身体来,要应下这杯酒,却被宁锦玉把酒杯给捂了。 “常县令一番美意,却之不恭,但呆会儿我们还有其他打算,不便多饮。我与锦城喝了这杯,他二人就算了吧。” 说着,拿起酒杯不饮而尽,宁锦城也一口空杯。似不放心,又特意对王尔雅交待,“你可千万别喝啊,耽误正事。” 王尔雅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宁锦城道:“实在是不想再看人鬼哭狼嚎。” ……一直鄙视纨绔二人组的,今天被纨绔二人组鄙视,王尔雅恍惚间觉得自己进错了次元。 常县令虽尴尬,但小王爷发的话,他怎么敢再多说,忙把杯中酒饮尽,“是下官鲁莽了,差点误了小王爷们的大事。” 王尔雅和孟天楚以茶代酒,饮了一口,算是不驳县令的面子。 “常县令,你这县衙里有没有什么高手?” “有的有的,衙里有四个捕头,人称‘四大金刚’,个个身手不凡,附近的毛贼光听到他们的名号就吓得腿软。还有一个,是我们衙里的总教头,更是武艺高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宁锦城点点头,“那一会儿都拉出来练练,让小爷开开眼。” “是,我马上安排。”说着,常县令退出席,去安排手下人,忙到饭快吃完才回来。 “那个什么‘四大金刚’,你打得过吗?”宁锦城看着孟天楚。 孟天楚还没应声,王尔雅发话了,“他干嘛要去打什么‘四大金刚’?” 宁锦玉幽幽开口,“凭他昨天那一脚,昨晚说好的,他死不死就看他有没有能让我承认的本事。” “啪”,王尔雅的手重重拍在孟天楚的肩膀上,“尽全力,不成功,就成死人!” 宁锦玉和宁锦城充分发挥了人道主义精神,并没有像以前要求王尔雅那样动不动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还吃完饭遛个弯消消食,小憩片刻养养精神,才叫上王尔雅与孟天楚往演武场走。 到了演武场,什么捕快、捕头、总教头等等一溜官差早等着了。有几个年纪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得太久,脑袋一点一点正打瞌睡。 常县令尖着嗓子,“二位小王爷百忙之中,不忘体恤下级,亲自来看望大家,还不鼓掌欢迎!” “哗啦啦”一片掌声响起,那几个睡着的猛地惊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跟着一起拍手。 场面很热情,常县令很满意,又等掌声蔓延了一会儿,再示意他们停下拍得红肿的手,继续发表感言。 “我等自要尽忠职守,为国效力,方不负二位小王爷的悯下之情。今天,大家都拿出看家本领,请二位小王爷看看。” 话说完,常县令把他们四人请到阴凉处看台。王尔雅也不客气,学着二宁大摇大摆坐下。 宁锦城一挥手,“今日还请诸位莫要谦虚,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打得好,小爷有赏。开始吧。” 一队衙差入场,列好方队,抽出大刀,“喝哈”声中做拼砍演练。 这阵仗让王尔雅想到上级领导来视察时学校的广播体操,整齐划一,昂扬向上,大家脸上都洋溢着阳光积极的朝气,但是,观赏性…… 她瞟了瞟那两位,果然露出了上级领导的招牌微笑。 表演结束,他俩机械的拍了两下手,“好好,各位辛苦了。” 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四大金刚”,他们全都赤裸着上身,露出强健的斜方肌、胸大肌、三角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腹直股、腹外斜肌…… 看得出,练得很好,但脸嘛……作为一个颜控,王尔雅表示拒绝他们清凉上镜。 不过这几个人,确实比之前那一队要厉害两个层级,哪怕做为门外汉,她也不得不承认。 46.高手,原来你真是高手 四人各持刀剑矛戟,两攻两守,又交替攻防,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挂擦声响,不时迸出火花。 攻击果断,防守稳健,招招狠准又人人游刃有余。 宁家两兄弟刹时来了兴趣,看得津津有味,王尔雅也不禁跟着围观衙差的喝彩声鼓起掌来。 常县令顿感面上有光,笑呵呵道:“他们最初都不过是些流浪到清苑县的小民,我见他们有些本事,不能埋没了,收进衙里,几经栽培,俨然已是县衙捕房的顶梁。” 这话听着像是在表扬那四人,实际却是在邀自己的识人之功。只可惜那两位的脑袋不是时时都灵光,也不知听懂言下之意了没有,完全没人理他。 “快看快看,要砍上了,唉呀……挡得好!”宁锦城拍桌叫绝。 听到他的赞赏,那四人像是喝了黑牛,更来劲儿了。 孟天楚冷眼以对,“先练好的,不过表演罢了。” 说得轻飘飘,还带了几分不屑。 这话一出,“四大金刚”不乐意了,一起住了手,都盯着他满脸不快,但碍着两位小王爷的面,没有当面与他叫阵,都巴望着常县令。 他们四人被抹了面儿,就是打了常县令的脸,县令怎么会不管呢。忙站起身来,弯着腰对二宁道:“这位兄台追随贵人,想必武功高强,似乎不怎么看得上四位捕头,不知常某是否有这个好运请二位小王爷恩准,请这位兄台使上两招,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孟天楚身量欣长,体态匀称,唇红齿白,一束细腰,活脱脱一个小白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打的。常县令说这话不是真要看他舞棍弄枪,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闭上臭嘴。 却不知道今天他的这帮人马只是前菜,宁家兄弟想看的,就是这个小白脸。 “咦?这么快就要上了?”宁锦城的前戏显然还没看够。 “怎么,能打得过吗?”宁锦玉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心里盼着谁输谁赢。 “两位小王爷想看,我还是早点下场吧,打完了我还得去做采买,店里做奶茶的材料不够了。” “奶什么茶?”宁锦玉一如既往的会抓重点。 “珍珠奶茶、茉莉奶茶、馥郁拿铁……”孟天楚掰着指头数给他听。 “够了够了,就是一种饮料,牛奶和茶一起煮,我们是不是还是说说眼下?”王尔雅担负起扳回话题的重任。 “也好,那就让我看看,留不留得住你的脑袋?”比起牛奶煮茶,宁锦玉暂时更对那一脚念念不忘。 孟天楚起身上场,王尔雅低声道:“别急,玩砸了我就算撒泼也会保住你,我有免死金牌。” 孟天楚点点头,又道:“无妨。” 入了场,那四人本要下去看他表演,孟天楚说话了,“我学的都是实战,一个人演不出什么花儿来,不如四位与我做个对手,可好。” 那四人先是警醒看着他,“你选谁打?” “我说的是,四位一起。” “哈!”那四个人笑起来,“小兄弟说笑了,四个人一起岂不是欺负你,打伤打残了,小王爷怪罪,我等可吃罪不起。” “没关系,打,打赢了有赏。”宁锦玉看热闹不嫌事大。 反而是常县令赔着笑,叮嘱四人道:“贵人带来的,自然也金贵,大家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别伤狠了。” 四人勾着嘴角返的场。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王尔雅一直知道孟天楚厉害,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她从来没见过。 劫狱,她没见到。 杀土匪抢土匪绑土匪,她也没见到。 她见过的是他收拾到铺里闹事的混子和宁锦玉带来的那几个随从,但都是一脚一掌的事儿,看不出深浅。 所以,当孟天楚出手的时候,她和宁锦城一样,大张着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宁锦玉郁闷地抱着手,发觉自己很有可能砍不了人家的脑袋。 场面一点儿都不精彩,单方面的一虐四。 孟天楚像是一只轻盈的黑色蝴蝶在四人之间穿梭,那四人却连衣角也没摸到一片。只觉得手一震,丢枪落剑;腿一僵,跪趴在地;屁股一痛,飞身出场。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看着身无二两肉的孟天楚一把抓住胳膊比他腰还粗的“金刚”,单手就把人扔了出去。 而且他很给面子,完全贯彻了常县令的点到即止,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拿出全力。 这种水平,就像是下课十分钟,解完一百道数学题,发现还有时间逛趟小卖部。 王尔雅“啊”的停不下来,宁锦城激动的脖子都红了,宁锦玉一拍桌,“这几个货色赶紧滚下去,还有没有能打的,都给我上。” 灰了脸的常县令连忙把清苑县一枝花,巡捕房总教头推上去,但以刚才那个情形,他只要没被猪油蒙了心,就知道今天这脸面是找不回来了。 然而还有一个人,现在比县令的心情还要忐忑。 一直被安排在幕后搞后勤的师爷,直到孟天楚上了场,才想起来这个面熟的小伙子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清苑县,就在县衙的大门口。 他不声不响蹭到县令旁边,扯了扯他的衣服,“大人,事情不太妙。” “走开走开,我长眼睛了,看得到事情不妙。”常县令正焦虑,颇不耐烦。 “我说的不是这个。”师爷苦着脸,凑到常县令耳旁,几句话后,他灰色的脸,更灰了。 这个总教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相信常县令之前说的他可以一打十并不是吹牛,只不过打的,肯定不是孟天楚这一种。 他使出双刀,左右各有招式,但都被孟天楚轻易化解,甚至,孟天楚都并不刻意去防御他的攻击,而是以攻为守,步步紧逼,且,仍然没有使出全力。 他两把大刀一上一下飞快朝孟天楚砍去,孟天楚起身一跃,从他头顶飞过,从身后勾住他的衣领,甩得他在场中间画了两个圈。 教头不想打了,在兄弟们面前被虐菜,很丢脸,但直接说投降,他又说不出来。 他一走神,手上松了力气,孟天楚一掌拍到他的手腕,手上那把刀竟然飞了出去,直刺王尔雅而来。 孟天楚脚尖就地一点,跟着刀的方向飞来,半路追上,凌空一脚,把刀踢了出去,插在院屋的木柱上。 王尔雅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整个人都呆住了。众人都以为她被飞刀吓傻,她的内心却在呐喊,“重力学原理呢?地球引力被吃了吗?为什么真的有轻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啊!” 47.某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宁朝玉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常县令一众霎时跪了满场,瑟瑟发抖。 两位小王爷坐在看台,还能有武器往台上跑,虽说没伤到人,但也不是能一笑而过的事。 “你这是打算行刺呢?”宁朝玉的火气烧到了头顶。 “下官不敢,请小王爷恕罪!都,都是那个不长眼的狗奴才,学艺不精还兀自狂妄,冲撞了小王爷……” 一边说着,一边冲身后的衙役们喊道,“还不把这狗奴才绑起来,交给小王爷发落!” 那教头面如死灰,一个劲儿地给宁锦玉磕头,“小王爷饶命,小人是无心的,小人是被人劈中手腕脱了力……” “怎么了怎么了,小王爷是来寻开心的,你们都苦着个脸干什么呢?”王尔雅见势不妙,忙出来打圆场。 她当然不是圣母光环附体,要替常县令说好话,只是再说下去,孟天楚的责任又跑不了。 “人嘛,一辈子谁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小王爷当然理解,怎么可能和你们计较呢,对不对?”说着这话,她的眼睛直瞟宁锦玉。 见宁锦玉还是黑着个脸,又补充道:“当然啦,虽然小王爷宽厚,但是,出了纰漏,肯定要查找问题,吸取教训,限时整改。相关人员,也得小惩大戒,以示效尤……不如就,十个板子……” 宁锦玉恨恨看她一眼。 “……五十个板子……” 见宁锦玉不再看她,那就当他默认了,“对,就是五十个板子,一点儿皮肉之苦,让大家记住工作不能懈怠。” 当然,她嘴里的大家,只包括那位倒霉的教头。 不过五十个板子,对比起刚才宁锦玉眼里的杀气来说,那可就太轻松了,教头磕头如捣蒜,“小人愿领罚,多谢小王爷,多谢贵人!” 这边闹得鬼哭狼嚎,那边还有两个人在状况外。 宁锦城早跑下看台,去看那把插入木柱中的长刀。 长刀没入柱中直至刀柄,还在柱上撞出深深一个柄印,可见孟天楚那一脚的力道。 宁锦城伸手想把刀拔出来,可使了半天劲儿,纹丝不动,便抬手把孟天楚招过去。孟天楚反手握住刀柄,左右一晃,手指一抬,长刀便乖乖退出来。 宁锦城看得目瞪口呆,伸出手隔着衣袖去摸孟天楚的手臂,“你这得多大的力气?” “力气不在大,关键在巧,用对了时间角度,便可做到四两拨千斤。” 宁锦城没有摸到想象中的腱子肉,听他一说,恍然大悟,“我就说你看着没那几家伙壮,怎么还能把他们甩飞出去,原来是有技巧的啊。” 说着,他顺手就在孟天楚手臂上拍了两把,“干脆以后跟着我,这么好的功夫,我不会亏待你的。” …… 教头欢天喜地被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宁锦玉虽然也没有再向其他人发脾气,但也决定,这县衙里的人都毛手毛脚的,他不住了,换地方! 至于换到什么地方,王尔雅也跟着去了,七拐八拐,越拐越觉得眼熟。 虽然之前她到的是后门,但她还是认出了这个院子,她曾经到这里,拿过木料。 王尔雅有点儿明白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一起知道她在清宛县开麻将馆的了。 这个院子是卫国公黄平钊在清苑县的别院,偶尔他的孙子会在这里住上一住。 这个孙子和宁家这两位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小黄公子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妹妹,两位小王爷的姑母。 “子瞻陪姑母回宫里省亲,送给我和锦城一人一把木剑,还说做剑的老板见过我打麻将。”宁锦玉白了她一眼。 “我一看那剑雕得那么稀奇古怪,又说是从清宛带来的,我就猜想是你。”宁锦城也洋洋得意。 “这世上古怪的人多了,怎么就能肯定是我,劳您二位大驾光临。”王尔雅明明已经被人逮到了,还死鸭子嘴硬。 “我看过你的证身帖啊,你是清苑人。”宁锦城理所当然。 但王尔雅没想到平日里这么毛躁的人居然还关心过她的出处。 “好吧,我本来也没存心躲你们,否则也不会跑得这么近。” “所以,你跑什么跑?”宁锦城去戳她的脑袋,“平白惹我娘不高兴。” 王尔雅又只能尴尬一笑,跑什么跑,之前喝醉不是都交待了么。 宁锦城很不高兴,“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居然是喜恕无常,无情无义,见死不救,胸无点墨之人。” 宁锦玉黑着脸幽幽一句,“我在你的基础上还要加一个人渣败类。” 王尔雅只恨没有地缝可以钻,喝的都是什么酒呀,居然把心里话全说出去了。讪讪赔笑脸道:“我当时完全是被绝望冲昏了头脑,才会对位小王爷的人品产生误解,事实证明,是我狭隘是我愚蠢是我无理取闹,还好两位小王爷义薄云天,不计前嫌,我才有机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往后的日子里痛改前非……” 她准备了十分钟的检讨加思想认识,但还没说完,就被宁锦玉打断,“得了得了,反正横竖也说不过你,现在生气也没办法把你再送回大牢去。你今后记得小爷的光辉形象,别面前说好话,背后屁股一拍又跑路就好。” 只在她的事情上宁锦城对宁锦玉的话深以为然,“得了我的好处还敢跑的人,你是第一个。第一次我当你不知者不怪,要还有下一次……”宁锦城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 虽知他是夸张手法,但王尔雅还是又捂了捂胸口,确定怀里那张救命纸还是,“你可是签过字画过押不会杀我的?” “我不杀你,我打得你半身不遂。” 果然,还是都惹不起的主。 宁锦玉今天却像是吃错了药,突然替她说起话来,“算了,别再吓她了,胆子太小,一会儿又吓跑了。” 宁锦城受不了他的大度人设,不得不杠一下,“她胆子小?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胆子这么大的。我爹能千军万马上阵杀敌,也不敢让我娘碰壁,你到好,几个字就把我娘打发了。得亏我娘不想和你计较,不然派几个人把你捉回去,打死算轻的。” 王尔雅当然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可事已至此,送上门让殷王妃打死是不可能的,只得空口开支票,“是我的错,王妃大量,若有需要,我赴汤蹈火回报王妃的恩情。” 宁锦城摆手,“算了吧,我娘需要你回报什么?你还是回报我吧,你那个护卫,卖我?” 48.我是老实人老实做生意 宁锦城的武林高手梦做了十年,如今真遇上武林高手,那兴趣可比之前买王尔雅时浓厚多了。 和孟天楚相处了一段日子,说是护卫,但总干着额外的活,又能下地种田,又能跑堂揽客,而且高手嘛,谁不喜欢。 王尔雅平日不觉得,乍一听宁锦城想要,还有点儿舍不得。更重要的是,那可是个劫过狱的家伙,随随便便让他跟宁锦城走了,万一哪天事发,那可不得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孟天楚跟着自己只是因为欠了王二丫的钱,是雇佣关系,自己没有所有权,只要人家愿走,断没有拦着的道理。 王尔雅心里很纠结,但又确实没立场帮孟天楚决定什么。 “人家又不是我的奴隶,卖什么卖。你想要,自己去问他。”王尔雅有点儿惆怅,是跟着小王爷有发展前途还是跟着自己打杂更有意义,都不用过脑子想,一目了然。 “他要愿意我还问你干嘛?”宁锦城惋惜里透着不满,可想要请人家回去是为了教他功夫的,断没有直接绑回去的道理。这和娶媳妇一样,强扭的瓜不甜。 “他不愿意?”王尔雅又确认了一遍。 “嗯,多少钱都不肯。”宁锦城有气无力。 王尔雅有一丝小庆幸,看来那家伙也忌惮自己有前科,还是继续跟自己坐一条船放心。又下定决心,这么好的护卫,回去一定要给他发工资。 她对着宁锦城呵呵一笑,“唉,您看,这都什么事儿啊,还是怪我人格魅力太强。” 宁锦城满脸发酸。 宁锦玉冷眼道:“我说你们俩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胡说!”说到了王尔雅的心坎上,她腾地跳起来极力否认,“我爱国守法尊老爱幼三观端正保护公物,我和他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也是,人家那样貌也瞧不上你。”宁锦玉自己说服了自己。 王尔雅才发现,宁锦玉说的是男女关系,而自己因为心虚的缘故,以为的是违法犯罪。 这些纨绔们的话,还是不能理解得太深层。 王尔雅忙转移话题,不和宁锦玉掰扯,对宁锦城说道:“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要不我回去问问,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功法可以外传的,就是不知道您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宁锦城一听还有转机,面有喜色,但很快又成一张苦瓜脸,“再速成也没用,顶多再呆上三五天,太傅那里的假可不好请。” 王尔雅才想起来,这两位还有个班主任管着。“那便真是可惜了,我还是去问问吧,万一有超速成的呢。” “要不你跟我们回永安城吧,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呆的。”宁锦城是打算连主带仆一起拐回去。 “不要,我这儿事业才起步呢。” “你那什么鬼事业,回永安,小爷投钱,咱开间大的。” 王尔雅是真不想回去,万一哪天东窗事发,离都城远,跑起路来也方便。而且,她还有其他的一点儿心思。 “我与我娘亲、我姐姐失散了。等我在清宛站住脚,就去打听她们的消息。万一她们什么时候回来,也方便遇见。” 虽然老孙头说回乡途中翻了船,但王二丫还活着,她的那两位血亲也许也还活着。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亲人总是让人向往的。 “这有什么,我派人去找不比你自己大海捞针方便?”宁锦城还是个热心肠。 “别别别,我自己亲人,还是我自己去找更合适。” “你客气什么呢,平时占便宜不是挺厉害吗?” “这个……人生相逢都是缘,该见的自然会见,还是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找到更有意义……”王尔雅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么,但绝对不能让宁锦城插手是肯定的。那个王二丫也不知道以前做过些什么,万一被查出什么,被救第二次的可能性不太大。 宁锦玉作为半个知情者,知道她心里有顾虑,什么话也不说。宁锦城也不是非要古道热肠,人家都拒绝了,他可不会上赶子的撞南墙。 “好吧,搞不懂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宁锦城表现出了最极致的友爱互助,让王尔雅很是不好意思。 这种不好意思促使她回到铺子后,追着孟天楚问有没有什么旷世绝招可以拿出来速成教一教。 “速成?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在练功了,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速成的。” “那有没什么简单的,能让他三天听懂,回去慢慢练?” “跑步挑水马步梅花桩,这些是个人就会,他还是好好练扎实了再想怎么学绝招吧。” 王尔雅也知道,人毕竟不是机器,程序一导入就什么都会了,对宁锦城,她确实爱莫能助。 “对了,今天县衙的师爷来过,送来了五千两,我放你房间桌上了。”孟天楚被王尔雅追着问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事。 “五……五千两,什么时候?”这巴结得也太快了吧,凡是小王爷认识的人,他们都这么大方? “刚才,你和两位小王爷去别院的时候。” 见王尔雅还在为五千两震惊,孟天楚提醒,“不是巴结你,多半是怕你打击报复。那个师爷认出我来了,他们本来还欠咱们四百两。” 王尔雅点点头,“我自然还记得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这也太大方了,早知道当时多抓几个毛贼,他得把半个清宛县送过来。” 孟天楚瞟了她一眼,看来王老板想钱已经想疯了。 …… 第二天,雅趣阁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然,对王尔雅来说不算什么出奇的事。两位小王爷大张旗鼓莅临指导,对店铺理念和产品表示高度赞赏,并提出指导意见。最后,在铺子里打了一天牌,品尝新潮饮料。 清宛县衙几乎出动了全部兵力来保护两位小王爷的安全,外面看热闹的人山人海,而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放进来,几个伙计就围着这两人转。 虽然一整天没有生意,但这俩活招牌的能量不容小觑。他们往这儿一站,就说明一开始她的宣传没有夸大其词,确实是小王爷认证的好玩。 而且,他们站了台,以后谁还敢来闹事,只怕丢了根针常县令也得把清宛县掘地三尺替她找出来。 49.安国合伙人 说是来玩儿的,其实两人确实就是来替她免费打广告,王尔雅再一次感激涕零,把之前在这两堂兄弟身上吃的苦忘了一大半。 王尔雅发现奶茶不赚钱后,曾一度想停了这项业务,但无奈粉丝太多,引发了强烈抗议。她当时正对孟天楚有气,干脆就把这项工作直接安排给他,累死活该。 现在,孟天楚正在操作间兢兢业业给宁锦城表演怎么制作珍珠奶茶。很厨子,一点儿也不像个大侠。宁锦城跟在他身后,一心要在他的制作手法上看出点功夫门道,很小学生,一点儿也不像个小王爷。 王尔雅和宁锦城坐在VIP包厢里等奶茶。 “谢谢你们俩,怎么就大发善心到我这个小地方来帮场了?” “你不是说早点儿站住脚,好去寻亲吗?” “没想到你们还把这话放心上了。” “怎么,假的?” “真的,我真想找到她们。” “她们不一定真是你的亲人。”宁锦玉对王二丫的真实身份是存疑的。 “我知道,但如果是呢?就算不是,也算一条线索吧。” “要我帮忙吗?”宁锦玉知道王尔雅的真实身份,他帮忙的话,她没有那么多顾虑。 “这……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宁锦玉肯帮忙,当然比她自己找快得多。 “我暗中查吧。”这事儿对宁锦玉并不是大事,不过举手之劳,最重要的不过是保密而已,“我不会告诉锦城的。不过,威震地什么时候给我?” 不得不说,宁锦玉是王尔雅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思想最超前的玩家,起码这么久了,只有他在变形银刚中找到了乐趣。 “行,我亲自动手,包你满意。” “诚意我收到了,但若是做得不好,我下次来,就是来砸你招牌的。” 自从知道他们俩大费周折救了自己之后,这种威胁王尔雅就不当回事了。 “为什么要救我?”那天喝醉了,王尔雅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知道你没罪啊?” “你知道,可锦城小王爷不知道啊。而且,若是王二丫有罪,你还真能说服他们相信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不是真的王二丫么?” “说服不了,可恰巧,我知道她也没罪。”宁锦玉笑得高深莫测。 “啊?”王尔雅听不懂了。 宁锦玉洋洋得意,“我派人去边塞买马的时候,曾听说过一件事,几个月前,安南曾经抓住过一个探子,从他身上搜出过一份密报。那个探子当场服毒死了,但密报被抢了下来。涉及的内容是皇城城防,但内容却不属实,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王尔雅思忖,这份假密报看来就是王二丫传出去的其中一份了。但,宁锦玉当时怎么就能肯定这一点呢。 宁锦玉解释道:“当时听说那个探子身上有个隐秘的海浪纹身,后来在永安城被抓的那一个,据说身上也有相同的纹身。我又想到当时见到王二丫时,她说她没有卖国求荣,所以我就猜想他们是不是同一批暗探。 正好安南是三王叔的地盘,我找到锦城,说了王二丫也许无罪的猜测,他便给他爹写了信。施捷国潜伏的暗探在近两年向三王叔报告过二十余件安国走漏出去的情报,与潇润心所交待的对比,发现相关的情报全被替换成了假的,所以才救下了你。” 居然还有这一段曲折,王尔雅庆幸,这两不靠谱的主幸好在自己性命攸关的大事上靠了谱。 “所以啊,你还得感谢我的宝贝马,我要不去买它们,你真就死绝了,没证据我也救不了你。” 宁锦玉所说的马是三匹黑马,正是王尔雅第一次见到他时架在巨大华丽马车上的那三匹。 “安国什么都好,就是马吧,真比不过施捷。宁锦城那小子带的那几匹赛雪就是施捷来的,我肯定不能输给他呀,才去搞了三匹暗夜,啧啧啧,真是好马……” 宁锦玉还沉浸在对他爱马的夸赞里,王尔雅已经云游天外了。这种心情有时候难以解释,她真的很烦这两家伙整天杠来杠去。 可因为这两个家伙杠上了,所以他们相识。又因为这两个家伙杠上,才阴差阳错给了她得救的机会。 正说着话,宁锦城和孟天楚进来了,一人一大杯,奶香茶香四溢。 在观摩阶段,宁锦城已经喝了一肚子,但现在还是忍不住拿起一杯小口抿。“二丫,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 眼见宁锦城打着嗝还放不下杯子,宁锦玉万分鄙夷,好歹也是堂堂小王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居然这般嘴馋。 喝了一口…… “王二丫,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 这两人最后晚饭也没吃,都是打着嗝离开的,走之前,还和王尔雅谈了笔大业务。 他们全面入股雅趣阁,承担雅趣阁的所有开支,由王尔雅负责管理,三人各得收入的三分之一。 李大友一开初还不是很理解,好好的自己的铺子,生意兴隆,干嘛还要把其他人引进来分走三分之二的利润。但他们的老板王尔雅,已经贴在墙上快要站不稳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在现代想也不敢想的小目标,她似乎,快要实现了。 宁锦玉和宁锦城各给雅趣阁投了三十万两,总共六十万两白银,很快就会到账。而且出于对她的信任和公子哥们本身的挥霍属性,这笔钱完全没有引入监督机制,说白了,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王尔雅满脑子都是银子落地哗啦啦的声音,根本听不见李大友在说什么。陡然清醒过来,也是扶着墙赶紧回去自己的房间,穷人乍富,最伤脑筋的不是钱不够,而是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她一边拿出纸笔颤抖着手列计划,一边自言自语,“要冷静不要膨胀,要冷静不要膨胀……我是无产阶级的后人,怎么可能被钱迷惑……” 由于强大的自我洗脑能力,第二天一早,王尔雅仍然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王老板,只是时不时“嘿嘿嘿”几声没来由的笑,让人怀疑她的精神还是不是正常。 50.王尔雅的创业之路 两家的厨子都出现时,宁锦玉的威震地才做到一小半。王尔雅不得不拖慢整个教学进程,把两天就能掌握的制作方法整整讲了六天,又让他们在铺子里实习了一周才放回去。 看着栩栩如生的威震地,连她自己也不禁要感叹一句“天才”,“手办达人”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似乎就要刻在她的脑门上。 “我这种人才要是进军玩具界,可能要做成跨国公司。”这个念头在王尔雅脑中一闪,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她真的可以。 新的项目补充计划书第二天新鲜出炉,又是八百里加急。 不过,不论是之前的那一份,还是现在这一份,收到的回复都只有三个字——随便你。 王尔雅一边快活一边心酸,这些该死的有钱人,大气得让人妒忌。 香妞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和王尔雅再见。 她听说了她入狱、获释、出奴藉,也听说她不受殷王妃招揽,拍拍屁股跑路。这人活得就像个传奇,而今天,自己拿着转卖书来找她了。 按规矩,新见主子,奴隶要跪地行礼。王尔雅正想给久别的香妞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见她双膝一曲。 王尔雅一把扶住她,“你干嘛呢?” 香妞把怀里的转卖书摸出来递给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子了。” 宁锦玉这事办得彻底,王尔雅让他把香妞送来,他不仅把人送来了,还把这个人的所有权都送她了。 王尔雅拿着转卖书“这”了半天,这个混蛋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她本想一把把转卖书撕了,又怕将来对香妞不利,便把转卖书塞回香妞怀里。 “你不是我的奴隶,我这里也不会有奴隶。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姐就行。” 香妞的眼泪哗的涌出来,王尔雅以前说,她会遇到好人的,现在她确定,她真遇到了。 “尔雅姐,谢谢你。”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找你来可是帮忙的,要愉懒我可扣你工钱。”王尔雅一边说着黑心老板的话,一边给她擦眼泪。 香妞破涕为笑,“嗯,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尔雅姐尽管吩咐。”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好好休息,赶了几天路,肯定累坏了。” 没有多余的房间,铺子里除了她,全都是大男人,香妞顺理成章和王尔雅住进了一个屋子。 一开始,香妞是准备打地铺的,但王尔雅坚持要让她去床上睡,不然自己和她一起睡地上,香妞才扭扭捏捏挪到床上。 入睡前,王尔雅从她的嘴里得到了宁锦玉不愿多提的那个人的消息。 林晞已经不在宁锦玉院中,她搬到了西跨院,作为乐逸王的第三十七的女人。 她是怎么和乐逸王搅在了一起,香妞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香妞也不清楚。只知道下人们明面里都称她小林夫人,背地里叫她三十七娘。 自己买的青楼女子最后爬到了自己老爹床上,宁锦玉心里有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就是当时她对王尔雅说的已有的打算吗? 罢了,各人的路得各人选,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对错,皆看天意吧。 夜深,还在想着自己创业大计的王尔雅见身旁的人睡着也能笑出酒窝来,暗下决心,有一天,她一定会想办法让香妞也脱了奴藉,堂堂正正做人。 投资计划已初具雏形,但王尔雅还是拿出了万分的小心谨慎。虽说是别人的钱,那两位也不差钱,可她得对得起人家的信任。 自己半路出家,点子虽有,路还是一步一步走才稳当。首先,还是扩张老本行,从麻将馆做起。 清宛县她已经混出了名声,顾客基础也已经打牢实,再加上常县令的亦步亦趋,在这里发展可谓是如鱼得水。 王尔雅在县内另选地界又购置了两处商铺,加上原来的,总共三处。地点一定下来,便找来全城最有名的工匠对商铺进行装修改造。 与此同时,她又在全城张贴告示,聘请相貌端正,品行无缺的青年男女四十五人。因为薪水丰厚的缘故,起初常有应聘者为争一个席位大打出手。 王尔雅不得不改革招聘方式,采取笔试加面试,然后一起回家等通知的模式。 一开始,连上王尔雅,雅趣阁才五个人,李大友看着新招来的四十五人,震惊地直啧舌,直心痛每月工资都得发出不少。而这距离作为大堂经理,发现人手还是不够,要求王老板再招人只隔了一个月。 新员工的入职培训和工作分配王尔雅全交给了孟天楚和李大友。这是已经基本成熟的项目,她并不过多担心。她关心的是宁锦玉和宁锦城强烈要求的另一个项目,奶茶业的发展。 她相信只要有合理的规划,奶茶可以在整个凉州,甚至整个安国流行起来,但在这之前,她必须解决成本的问题。 涨价可以缓解成本问题,但看着每天来买奶茶的客人的笑脸,她实在不好意思用价格在这种现代社会的平价商品上划上贫富的红线。 她的奶茶必须要是大家都能喝得起的。虽然没有成功企业家的经验,但她已经先有了成功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或者说是幼稚的理想。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她大致确定,想要降下成本,最直接最管用的方法,大概就是变零售为批发,甚至自产自销。但以现在的规模,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消耗量。 是继续使用高价原料,还是贸然砸下一大笔钱投入整个产业链,这是一个问题。 而她与孟天楚心目中的问题人物常县令,解决了这个问题。 王尔雅正在伤脑筋的时候,常县令送来一张请帖,是清宛县的赏花会。 这种赏花会一般都是地方官员授意,民间富商主办,官商和乐(goujie)的好场所。王尔雅是两位小王爷的座上宾,常县令当然不敢无视,早早差人送来请帖。 她本来不想和常县令有什么瓜葛,但人和生意都在别人的管辖区域,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接了请帖,她随口一问,那天去的都有些什么人。送信的官差老实回答,有全城最大的茶商茅老板,整个凉州也有名的糖商赵老板…… 王尔雅双眼一亮,去,必须去,谁也拦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