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1
这已经是我被“囚”的第千百个年头了。
是了，说的难听一些，就是囚禁罢了，这千年来，我尽管心里明白，不过是一颗棋子，本不该有什么情绪。
本来被困天界就是心甘情愿，可是好像又有点不甘心。
偌大的宫殿，阳光透进来，有些刺眼，我不敢去看这富丽堂皇。
数了数日子，是了，他该有音讯来了。
窗外飞来一只灵蝶，栖在了我的肩上，挥了挥手，灵蝶便抖动翅膀留下了两个个字。
“尽快”
又是这两个字。
看向窗外，看向远方。
沈西风，你当真不考虑我的感受吗？
“芷言姑娘，二公子唤您到瑶池亭一会”侍女清莹说道。
我细想了想，今日本该是他照常来我这里的日子。
但我还是理了理衣衫，准备前去。
“清莹，你不必跟着我了。”我心里明白，今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路上，瑶池中的莲花香竟让我有些沉醉，千年来，我都太过于将沈西风的话放在心上，都不曾享受过自己的生活。
沈西风，你确实是救了我，但我也为了你失了千年的自由，还不够吗？
我不敢去想沈西风，每每默念他的名字，我的心总是有些痛的。
明明他是个温柔的人，为何总是让人觉得心凉。
远处，羽萧早已在等候，他还是那么的温柔地望着我。
他是少有给我温暖的人，在这寂静的千年之中。
他对我笑着，那一刻，我有点慌了
我竟将他看成了沈西风。
我忙不迭地向他奔去，无心脚下，确被过长的襦裙绊住重重跌下。
羽萧有些诧异，他没见过我这般慌张。
他急忙过来扶我，却见我眼眶中蓄满泪水，一滴两滴，滴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时间，竟是这样的安静。
我有些模糊，看着他，我又糊涂了，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的眉宇。
“西风，你来接我了。”不知怎地，我竟说出了这句话。
羽萧本想为我拭去我眼角的泪，他的手顿在了半空，有些愣住了。
“你果然是沈西风的人。”
听到他这话，我慌忙站起来，不敢瞧他。
“莫芷言，你果真是沈西风的人？”羽萧又问了一遍。
我背过身去，装作没有听到，“羽萧，今年的瑶池，莲花开的都比往年的好些。”
我想岔开话题，但有些明显了。
“芷言，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不怪你。”羽萧像是什么都知道。
我也不再辩解，匆匆离开了瑶池亭。
是了，是我一直瞒着羽萧，他很善良，我不想骗他。
清莹站在宫门处，焦急地等着，她瞧见我，朝我慌张跑来。
“芷言姑娘，你不能回宫殿，赶紧走吧。”她告诉我。
清莹向来都是这么善良，也是唯一一个肯全心为我的侍女。
我心里明白，该发生的终究是要发生的。
我更明白，此番羽萧约我出去，不过是为了救我一命。
但我本想的透彻，我也不再作茧自缚。
“清莹，天帝是下了什么旨意吗？”我问道。
“姑娘，妗莳公主半个时辰前到天帝那里说您是西海派来的，要......”清莹看着我，眼中尽是疑问与不信。
还好没即刻有什么旨意，但我想也快了。
我知道，清莹不愿信我是这样的人，我确实也没做过伤害羽萧的事，我不忍动手。
天帝本就忌惮西海，我本来历不明，若有人说，我是百口莫辩的。
但我没曾想妗莳恨我恨到了这地步。
千年来，我本是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她似乎一直误会我。
“清莹，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心里早已打算好了。
回到寝殿，我还是坐在我最喜的茶台旁，烹煮我最爱的枫叶茶。
我知道，她是要来的。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清莹小跑进来，“姑娘，妗莳公主她.....”
我对她笑了笑，“你先退下吧。”
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前传2
妗莳居高临下看着我，她眼中意味深长，有不屑，有蔑视，我不知道她怎地恨极了我。
“莫芷言，你本就该死。”她冷笑道，“是你一直想要占据羽萧，你过分了些。”
听到这话，我手中端着的茶杯有些抖，我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有些发笑。
妗莳看到我笑的样子，更是愤怒，“你居然还笑的出，怎么，是嘲笑我争不过你吗。”
我更笑出了声，杯中的茶水都撒到了我的襦裙上。
“妗莳，没曾想，你一直以来与我交好，我以为，你当我是朋友。”我起身站到她面前，瞧着她，千年了，我竟没看透她。
她被我盯的有些不自在，“你做的丑事，我都知道，你也不必瞒我，我都瞧见了。”
她说的话我有些奇怪，说的我有些发愣。
她看我有些疑惑，有些得意，笑了笑，“莫芷言，我瞧见了，那只灵蝶。”
我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灵蝶本是西海特有的传讯手段，是当初神魔两族大战时，西海特为像神族传达讯息所用，若有灵蝶出现，那必定是极其私密且重要的讯息。
这千年来，每每沈西风向我传讯时，我都极其小心避开，连清莹都不曾知道灵蝶的存在，羽萧更不可能知道，他来看我的日子都是定的，从不会在别的时间来看我。
“妗莳，你不要说出去，不枉我们相交一场，我知道，你定还未说。”我有些哀求她，尽管我不信她要害我，这千年来她待我一直不错，羽萧不来时，她总会来陪我饮茶说话。
妗莳眼中滑过一丝的不忍，“我并未说，我只是禀报天帝说你是西海派来的人罢了。”
听到这话，我的担心有些放下了，妗莳不再与我多说，她没有从前那般耐心与我促膝长谈了。
妗莳走后，我一个人呆坐在地上，清莹看我脸色难看的紧，便扶我去榻上休息，“姑娘，你且好好休息。”她为我掖了掖被子，焚上安神香后便在帐外守着我。
我是有些累了，也许是安神香的作用，也许是真的倦了，我合上了眼。
过了许久，我朦胧中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沈西风站在远处看着我，他站在远处看着我被困在一个漩涡之中，我在漩涡中挣扎着，我挣不脱，便向他伸手，我想他救我，他化作一条白龙，将我围住带出了漩涡。
芷言姑娘，芷言姑娘…
像是有人在唤我，我却睁不开眼睛，随之我觉得我的身体在晃动，我费力睁眼，是清莹在唤我。
我费力撑起身体，觉得头很沉，她看我像是有些担心，我饮下她给我端的茶，“清莹，出什么事了吗？”
她担心的语气我听得出，“姑娘，您被梦魇住了，一直说着什么救我救我，奴婢以为您在唤我，我就将您叫醒了。”
我点了点头，看窗外的时辰有些不大对，“清莹，我睡了多久？”
清莹将我扶起，“您睡了三日，都不曾醒。”
居然过了三日了，天帝那边还没有动静，我有些不安心，正打算支开清莹唤出灵蝶给沈西风传消息，总觉得情况不太对，三日了羽萧也不曾来过，更没有什么天帝旨意给我，沈西风也不曾给我消息了。
“对了姑娘，今日西海的太子被天帝传来，说是有什么婚约相商，其他奴婢便不知了。”
清莹正给我穿外衣，听到这话，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什么？西海的太子？”那不就是沈西风吗，一听到关于沈西风的事情，我便有些沉不住气，顾不上更多，我匆匆穿上鞋子向外奔去。
千年了，沈西风，你从没来这天界看过我。
天有些发凉，院中的枫叶已有些发红，衬着那抹阳光，温暖的让人有些迷恋，但显得我的宫殿更有些冷清，风轻拂过，曳下一片枫叶落在了我的乌发上，我并没有时间去理睬，听到沈西风上了天界，我有些慌，前些日子妗莳虽说与天帝提及过我，但许是她没说的更多，天帝也并无确凿的证据，此番宣沈西风上天界，不过是探探口风罢了。虽说我心里是这么想，但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天帝的想法，我是猜测不来的。
我跑到宫殿门口，确被神兵拦住，果然，我还是被禁足了，想来天帝能放过我，许是羽萧曾为我求过情，毕竟当初西海将我献给神族的时候，是要神族许下婚约的，这千年来，我能平安度日，不过是有着与羽萧的一纸婚约罢了。
我伫在宫门口，有些失落，千年了，我还是见不到沈西风，我想着，他不会来看我的。
正准备回寝殿，我似乎望见了远处有个人走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我这芷汐宫，除了羽萧和妗莳，是不会有人来的，突然我的心理涌上了一阵暖意，许是...许是他呢......
我定定站着，有些出神，那人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看的清楚且分明，一时间，我激动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千年了，他终于来看我了。
沈西风走向我，眸子里一失曾经对我的些许怜悯，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今日与往日太过不同，竟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他并未与我多说话，不过好在神兵守卫并没有拦他，他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这么近，我看的有些痴，是了，是我想了千年的人。
前传3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多言语，却抬手为我拿开了落在我发间的那片枫叶，他看着我，我却没看明白他。
我将要开口与他说些什么，他却先开了口，“我今日，是奉父君的旨意，来看义妹。”
义妹......是了，我确实是借着他义妹的身份方才能进入天宫的，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无法回答了，他从未叫过我义妹，当初他救下我时，说我叫莫芷言，那我便叫莫芷言，我知道，他不当我是义妹，我只不过是他救下的一只小鱼。
“义妹，为兄如今也与神族的妗莳公主有了婚约，是亲上加亲了。”他冷冷说道。
他怎么会与妗莳有婚约，我怔住了，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却对我竭力扯出一个我看着都觉得尴尬的笑，便转身离开了。
我有些发懵，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为何他说有婚约，我的心竟如刀绞一般，他将我仍在这天界千年不管，我本是该厌他恨他才是，为何心如刀绞，为何我会心痛。
平日里靠着一只灵蝶，让我有些许念想，如今，却不知如何是好。
心里像是什么崩塌了一般，我一时间路都走不稳了，清莹过来扶着我，我笑着对她说没事。
似乎是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我心碎的很彻底，但我并没有流泪。
约莫是这样了，所有人是什么都知道的，不过都瞒着我罢了，亦或许，我的存在，本就没有人在乎。
之后的两个月，我一人每日都坐在窗前发呆，但，灵蝶没有再来过，羽萧也不曾。
许是我这个人早已在大家的生活中消失了，也许本就是这样，不过是西海君王收的义女而已，西海的那点小心思，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将我献给天宫，不过是幌子，谁还看不透呢。
一纸婚约，那不过是借口好囚住我罢了，生怕我探知神族什么秘密，终日让我在芷汐宫里惶惶度日，竟连天帝的面都不曾见过，更别提其他仙官了，每每我在去瑶池散心的路上都会碰到几个仙官，都避之不及似的，除了清莹每日陪我闲聊几句，再没有其他了。
千年了，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翌日，又是一个明朗的日子，温暖的阳光照到我的床头，被褥被照的暖暖的，但我的心已经凉透了，早已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我再次唤出灵蝶，这一切，总要结束的。
我本就是沈西风救的，如今，不过是还他一条命罢了。
虽说此次妗莳没有将我和西海互通灵蝶的事告诉天帝，但是不知哪天如果东窗事发，我是救不了沈西风的。
天帝处处提防着西海龙族，谁又不知道呢，彼时献上我，不过是眼线罢了，天帝没有除我，是碍于没有借口，若是天帝查下去，若是妗莳某日将灵蝶的事说出去，若是羽萧不再护着我...
想到这里我不免嘲笑自己，羽萧早已不护着我了，两月以来，他不曾踏入我的宫殿半步。
若我不做个了解，整个西海都会被连累。
灵蝶在我眼前飞舞着，似是等待我给它讯息，但我迟迟未语。
灵蝶是当初战时用于传讯，为何选择灵蝶，便是灵蝶的奇妙之处。
若是传讯之事泄露，只需将灵蝶焚尽入酒饮下，传讯之人便会灰飞烟灭，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而似乎公平的是，彼时见过灵蝶的人，便会忘却此事。
若我饮下灵蝶酒，那么妗莳将会忘记此时，那么西海便安稳。
那么，沈西风便安稳，他尽可与神族的妗莳公主联姻，尽可做他想做的事。
我不过是他一路上的垫脚石罢了，我很清楚，也很明白。
灵蝶像是看穿我的心思，千年了，灵蝶与我，也是有些感情的，它停留在我的手掌，它想陪着我。
我却握紧了它，施了法，它便化为一片灵蝶花，我将花放入清莹准备好的酒中。
清莹原以为我是心中郁结，想借酒消愁，便没有陪着我，她知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看着杯中酒，我有些发愣，在这最后一刻，我看到的，还是沈西风的脸。
但我无憾了，沈西风，我对的起你。
我笑着，便饮下了烈酒，并没有一丝的不舍，很清楚，我没有轮回了，我也不会转世，不会再遇见沈西风，他的救命之恩，我是还清了。
饮下酒后，我便没了知觉。
万花林中，整个灵鸟族都聚在一颗玉槿树旁。
玉槿树下，是一位绝美的女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顷刻，这位女子眼皮终于动了动。
苒凝族长瞧见，欢喜道：“女君动了，女君她动了！”
说罢，整个族人都欢喜起来。
我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我似乎又记不清做了什么梦。
“芷莫女君，您终于醒了。”苒凝族长领着一众族人跪在树下。
我有些发愣，“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
苒凝看着我，便忍不住大哭，“女君，您沉睡了一千多年了，我们整个灵鸟族都十分担心您。”
此刻头痛不已，这一千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竟全然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去西海给西海的太子送承位贺礼，便再想不起来了。
第一章 前尘往事（1）
五百年后
听闻近日，神族公主将与西海龙族的太子不日举行婚宴，这可算的千年来天上地下头一件大事了，自万万年前神魔两族大战后，两族关系稍有缓和的迹象了。
话说这两族之间不知怎地，明明一同经历过生死大战，却好像井水不犯河水似的，竟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苗头。
那五百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帝与西海太子定下一门婚约，这婚事一出，这事发生后，委实惹的天上地下一番议论，足足议论了大半百年，尤其是天宫中，可真真引得不少仙君议论，竟还有不怕死的，到天帝面前反对这门亲事。
一说是西海太子去觐见天帝时，对这位神族公主一见钟情，又一说是西海龙族有什么把柄给神族知晓了，便以婚约作为借口牵制龙族，一说又是这位神族的公主对龙族的太子情根深种非他不嫁，说法是千千万万种，大抵较多的就是这几种说法了。
而五百年前的另一件大事，便是灵鸟族的女君突然继位了，灵鸟族王君一位着实是空闲了近两千年，虽说传闻是有继位女君，但从未有人真真的瞧见过这位女君，虽说是前君王的唯一女儿，但着实护的太紧了些，几万年来，只有耳闻，从未见过，这两千年来，一直是长翼鸟族的族长苒凝管理着整个灵鸟族大大小小的事。
这两件大事，实实在在地被传了近五百年。
灵鸟族桦林中
自从灵鸟族的芷莫女君苏醒后，便整日先来无事
“芷莫女君，这次神族公主同西海太子的婚宴，您定是要去的。”苒凝族长好容易在桦林中找到芷莫。
彼时芷莫正与莺鸟族族长媞珺聊得欢快，全然没听到苒凝在说什么。
芷莫左手掐着把瓜子，右手端着杯茶，嗑瓜子嗑的欢快的紧，“媞珺，你接着说，接着说。”
苒凝一时目瞪口呆，这不活脱脱就是凡间听话本子的那一帮人的样子。
在转头看看媞珺，讲的更欢快了。
“你听我细细与你说，这自天地初起以来，便是神族、灵鸟族、龙族还有魔族这四族似四族鼎立般，各族之间谈不上什么交好，但倒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就自从万万年前，魔族有了些想要一统四族的迹象，这还了得，其他三族便坐不住了。”媞珺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芷莫不禁感叹魔族的勇气和魄力，怎的万万年来日子太好过了还是怎么了，好好待在自己的魔族不好吗非要招惹其他三族，尤其是龙族，谁敢招惹，西海龙族的王君，那可是开天辟地最能打的一个了。
芷莫不禁咂了咂嘴，“这魔族的魔君厉害的很啊。”说罢还不忘掸了掸沾了一嘴的瓜子壳。
一旁的苒凝族长听不下去了，“芷莫！你瞧瞧的样子！”气急败坏的苒凝忍不住吼了起来。
这一吼可是把芷莫从听书的心境中拉了回来，才瞧见旁边原来站了个人，吓得赶忙用法术避了瓜子茶水，乖乖坐好。
果然只有苒凝族长出面，才是的管得住芷莫的。
“芷莫，你虽说不过是五万岁的年纪，但你既继任了女君之位，你是要好好有个女君的样子。”苒凝语重心长说道，先君将他这唯一的女儿托福给了她，没想到一波又一波的事情接踵而至，叫她猝不及防。
芷莫理了理落在衣裙上的瓜子壳，也不敢多说什么，苒凝族长的话，她还是得听的，“那好吧，我尽量，方才你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婚宴还是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把苒凝族长气的翻白眼，“我说神族公主与西海龙族太子的婚宴。”
婚宴？这可难得了，她自从沉睡醒来，这五百年就没凑过什么热闹，彼时终于可以出出这万花林透透气了，这么一想，真是心情舒爽了不少。
这话票到媞珺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神族竟要与龙族联姻，我的个老天爷，这下可真的要热闹了。”
不说还好，一说可又激起芷莫的八卦之心，“媞珺你与我细说说怎么个情况，你为何这么震惊？”
媞珺擦了擦嘴，正欲白话一番，确被苒凝给打断了，“这族间的事儿，咱们还是别说了，我们灵鸟族不说道这些。”
说罢拉着芷莫边走，这可让媞珺尴尬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有个一同喜好八卦的女君，还什么都没说，就没机会了。
“苒凝族长，你为何不让媞珺与我说那万万年前的事？”芷莫奇怪地问。
苒凝将她带回了寝殿，正欲与她交代事，却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知怎么说。
仔细想了想，芷莫作为女君，也是该知道这些的，她自沉睡醒来后，便继任了女君，不再是千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灵鸟了。
但这四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岂是言语之间可以道的明的，尤其是神族与西海龙族之间，万万年过去了，竟还不如从前。
“芷莫，如今你也是女君了，既为女君，你当知道这些，我便与你细说吧。”
第一章 前尘往事（2）
万万年前，本来是神族、龙族、灵鸟族、魔族四大族各不相干的，四族虽说没什么尤为好的交情，但也不至于兵刃相见，各自相安无事就过了万年。
但不知怎地，魔族的魔君许是受着神族千万年的打压有些受不了，有些想要一统四族的趋势，当时魔族的魔君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夜冥，夜冥魔君比起首代的魔君，那份魄力实实少了太多。须知首代魔君为了夜魔鞭这上古神器，以命祭了神器，于是才有这顺位的夜冥袭承魔君之位。
这夜魔鞭自问世起，便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它乃是鞭中之祖，鞭长七节，是盘古开天辟地后，一只魔兽之椎骨所炼化，此奇兽凶猛异常，食虎豹，凶恶无伦，大如巨象，力大无穷，却没有人叫得出其名字，而此兽年龄早已逾万岁，后因此兽食灵物，使得神族内部众天神联合抗议，于是上古天尊领着不得不将此兽诛杀，并用此凶兽之椎骨铸成兵刃是为七节之鞭，方能困住这魔兽的一丝气息。
因这猛兽出自魔族，上古天尊便将这夜魔鞭交由魔族守护。夜魔鞭许是魔兽被炼化后那一息尚未完全泯灭，并不甘心，于是每隔百年总会有一番风浪，因此魔族千年间从未得太平，连累其他三族人也无安生日子，首代魔尊为了苍生的安定，也为了魔族与其他三族能够太平相处，便以命祭鞭，以自己的元神才能封印住夜魔鞭，由此才带来了太平万年。
因出了这夜魔鞭的事情，魔族委实有些理亏，也在之后的万年里比起其他三族微微有些抬不起头，这便惹得夜冥毫无脸面，这夜冥也实然是个心眼极小且野心勃勃之人，便借口偷偷解了夜魔鞭的封印，想借着神器的力量一统四族，不再受旁人的冷眼。
当时上古天尊早已身归混沌，凭着神族的一己之力是收服不了夜魔鞭的，更不提要打败魔族了，于是灵鸟族的前任王君奚穹做了个说客，牵线了神族与西海龙族两族联合抵抗魔族的动乱。西海龙族本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加之西海龙族的王君伏嵩本也不太服气神族高出一头，就不想插手此事。
奚穹与伏嵩当初这二人是在上古天尊坐下的师兄弟，感情还是颇深的，所以奚穹还真说动了伏嵩与天帝联手一同平定了魔族，夜冥自知敌不过两族联手，灵鸟族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倘若在打下去，就有灭族的危险，于是退避回自己的魔族之地，安安稳稳守护夜魔鞭，再也没有过动乱。
当时这场大战若夜冥不挑起便罢，此后天帝才明白四族必须有一族作为首领一统四族才能太平，魔族自是没有可能，奚穹统领的灵鸟族从未有过此等念头自然也是没兴趣，只有龙族，一直以来本就不服神族，自然是这两族之间的较量。
这选出哪一族作为首领这事僵持了近百年都没个结果，此时还是灵鸟族的奚穹站在了神族这一边，虽说灵鸟族的实力是大大比不上其他两族，但也是上古时的族部，地位也是举重若轻的，于是西海龙族只能作罢。
奚穹为何选择神族，自是因为奚穹也是个聪明人，伏嵩这个师兄他十分了解，早就看出伏嵩并不是真正能够带领好四族的人，早晚会生出二心，而神族在上古天尊的带领下，一直都是正义凛然的，于是奚穹方才选择了神族。
之后这天地之间大势已成，天帝一统四族，于是之后的万万年里，天族和灵鸟族是一直交好的，但与龙族的关系就一直僵着，虽说伏嵩对于天帝一统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满，但也一直都不是很服气，所以两族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好。
灵鸟族更是尴尬，神族与龙族关系不好，为此奚穹没少费心思在缓和两族的关系上。伏嵩虽说心里一直都不待见神族，但是毕竟神族在当初的大战上也是贡献颇大的，所以在大事上，一直都是给面子的，但这也只是看在奚穹的面子上。
这平静的时光也只是延续到奚穹羽化之时，奚穹羽化的事极少有人知晓，若是伏嵩知晓奚穹羽化之事，那之后会不会再给神族面子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除灵鸟族几个几个重要族长，旁人知道的也只是奚穹曾宣说将灵鸟族王君之位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芷莫，但从未有人见过这位灵鸟族的小公主，便一直以为是奚穹为了锻炼自己的女儿，才任她为继位女君。
而这继位女君，便是芷莫。
两千多年前，恰逢伏嵩册封自己的大公子沈西风为龙族太子，于是芷莫便出席了这一重要的场合，册封太子必是四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来道喜的，本以为借此机会得以让芷莫以继位女君的身份出面，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消失了近千年，虽说此前芷莫喜欢四处游玩，但从未有过这么久都没个消息。
待灵鸟族人再见芷莫时，竟是沉睡着的芷莫，而这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灵鸟族人一概不知，苒凝便领着几个族长去西海讨个说法，确被西海给打发回来了，说是根本从未见过芷莫。
第一章 前尘往事（3）
听到这里，芷莫不觉瞠目结舌，苒凝族长讲的这个故事，实实在在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没想到自己父君与其他两族之间有着莫大的渊源。她更以为自己继任这个女君不过是噱头罢了，她没曾想过如何做好一名女君，这些故事，父君从未与她提起过，许是她一直都生活在整个灵鸟族的庇佑下，她从没为什么事愁过。
她自出生以来，因贵为奚穹的唯一的血脉，因此奚穹只想她快快乐乐长大便好，所以从不曾给她有过族内诸事的烦忧，奚穹在时，芷莫尚且是能无忧成长的。
五百年来，苒凝不提这诸多种种，不过是想让芷莫好好将养身体恢复修行，她更不敢将奚穹羽化的诸多疑点告知芷莫。
芷莫原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领着族人们好好生活便罢了，不曾想自己沉睡之事居然与西海有些瓜葛，更尤其是......沈西风。
当芷莫听到沈西风这个名字时，心里突然痛了一下，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当时她不过是去西海道喜，连西海的宫殿都没踏进一步，怎么会听到这个名字会如此难过。
苒凝叹了一口气，心疼地望着芷莫，“芷莫，此番西海太子与神族公主的婚宴你定是要去的，也好去寻一寻你当初沉睡千年的缘由。”
芷莫一改往日模样，突然认真起来，“苒凝族长，你放心，我是不会像上次那样了，此番去西海，我定会细细查探。”
天界天宫
近日来，众人都忙于神族妗莳公主与西海太子沈西风婚宴的事，似乎整个天宫都热热闹闹，却只有一处寂静非常。
那便是天帝二公子羽萧的宫殿，传闻是自从五百年前曾与羽萧有过婚约的那个西海伏嵩所收的义女，突然在某一日没了踪迹，不论怎么寻都寻不到，不由引得众人的一番议论。
曾有不怕死的仙君如此说道，那名义女是西海派来的细作，因被天帝查出证据，便畏罪自尽了，但奇怪的是，但凡仙体，若是死后必是进入轮回往生的，因此羽萧曾去求过天帝，启用往生镜寻一寻她的踪迹，更奇的是，往生镜居然头一次寻不到仙魂的轮回。
而传闻之中举报此义女是细作的人，正是如今与西海太子有婚约的神族公主妗莳。
这妗莳公主本不是天帝嫡系的女儿，不过是神族旁支的女儿，因与天后颇有缘分，而天帝膝下并无女儿，因此将妗莳公主过继到了天帝名下，因此便成了天帝的公主，但细细说来，是并无什么血脉关系的。
芷汐宫还是一如往日的平静，落寞的平静。
院中的那株枫叶树尽管无人打理，但尚且每年都能发出新叶，不知为何，再没有当初那样的鲜红，却总是让人觉着它是有灵性的，它是寂凉的，在白昼里，在黑夜里，总能看见它在波动。在光的折射下，时而又是那么艳，就像彼时她的笑靥，散发着一种光亮，一种让你直想往它身上一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的光亮。
羽萧还是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寝殿的窗发呆。五百年前，她是常坐在那里的，每每羽萧来时，都能从殿门口径直望到她的脸。她总是那么的恬静，不论春夏秋冬四季交替。
轻轻抚摸着她曾用过的最爱的茶具，那时她总爱烹煮枫叶茶，也总爱笑着邀他一同品尝。有一股冰凉，从之间霎时传到了心里，这茶具，曾吸纳过每一次烹茶的暖意，也吸纳过她唇间留下的每一次发自内心的暖意。
而这五百年间，整个宫殿吸纳了这五百年来的沧桑，吸纳了羽萧的等待，吸纳了一坐百年的沉思默想。触摸它便是触摸已逝的韶光，触摸那匆匆离去她的体温。
羽萧并未察觉到身后缓缓走来的人，“羽萧，你还没忘了她吗，五百年了，你真的就这样想着她吗？”
羽萧轻轻放下茶具，并没想回答。
身后的人却按捺不住了，眸子里透出的，是复杂的感情，“羽萧，我不日就要嫁去西海了，你当真不再见我一眼吗。”
他终于转过身来，“妗莳，你做的事，我并不厌你，但你真的，不配踏进这芷汐宫。”
妗莳愣住了，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竟是如此不堪。
羽萧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言，正欲离开，妗莳却从身后环住了他。
他感觉到后脊丝丝凉意，是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羽萧，你别对我这样冷漠，哪怕是你恨我都好，我最怕你这样。”妗莳哀求道。
一时间，羽萧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片刻后，妗莳放开了他，言语中依旧满是委屈，“羽萧，并非我要害她，是她抢走了你，她与你有婚约，我不甘心，我是不甘心的。”
听到这话，羽萧更是无言以对，“妗莳，你该明白的，她是西海献来的，她从未想过伤害你，为何你这么容不下她。”
妗莳哭出了声，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但我每每看到你对她那么温柔，我不能接受的，你从未对我那般过。”
羽萧再无它言，转身离开，扔下妗莳一人留在原地。
妗莳瘫坐在地上，莫芷言，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是我不知道的，竟让羽萧如此为你。
第二章 见面不识（1）
近日来芷莫确实闲来无事，虽说掐了掐手指算算日子是快到了要去西海道喜的日子，但委实还有好几天才要去，芷莫只能闲的与媞珺族长二人谈论谈论“八卦”。
这不谈还真不知，一谈起来还真真让人吓一跳。
今日这八卦的核心，便是这西海的太子沈西风。
虽说芷莫从未见过这位龙族太子，但在少时，她听父君提起过许多次。
那时她还是个只会在父君怀里撒娇的小灵鸟，便常听父君提及他的同门师兄，如今的西海王君伏嵩。伏嵩是开天辟地以来最能打的神袛，他当时是上古天尊坐下最骁勇善战的弟子，想来虎父无犬子，父君那时对这位贤侄一直是赞不绝口，说他年纪轻轻便有其父的风范，年少时曾跟着伏嵩经历过不少战事，平定过不少动乱，是伏嵩众多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因而便有意将他立为太子。
那时起，芷莫便对沈西风是有着十足的兴趣，但凡听到能打二字，她向来都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那时倘若她听到别人谈及谁谁是个能打的人，她必是要去寻一番好好历练历练，可惜的是一直到她四万多岁，父君都不曾让她出过这万花林，因而才没机会向这传言中的沈西风公子讨教一番。
说起这位龙族太子，媞珺不禁赞叹了一番，“据说沈西风长的是俊美异常，不少女仙都对他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常年袭一身素衣，风度翩翩的好男儿！。”
这倒是引起了芷莫的兴趣，正扣着手指，不觉诧异万分，能打长的还俊俏，“媞珺，你这么一说，你是见过这沈西风？”
媞珺瘪了瘪嘴，“没见过，我是偶然下凡游玩时，正巧途径五灵山，听里面的弟子说的，据说五百年前收了沈西风做了挂名弟子。”
五灵山，那不是元善真人吗，“那老头如今还在五灵山修行？”
媞珺点了点头，“一直都在啊。”
这会子芷莫才真真来了兴趣，“那我正好闲来无事，此番去西海正好顺路，我去五灵山瞧瞧去。”
说罢便腾着一朵云向五灵山飞去。
呆在原地的媞珺倒是觉得奇了，怎么这丫头一听到有关沈西风的就这么感兴趣。
又能打，长的还俊俏，又恰好是西海的太子，这真是天意啊，芷莫想着，如此来，她探知千年前她沉睡的事儿，还真得从这位龙族太子的身上下手。
这万花林离五灵山说近不近，说远倒也不算太远，腾云不过半日便到了。
说起这五灵山，与灵鸟族还是颇有些渊源的，但芷莫了解的也不是很多，都是听族内的老人们讲起过。
五灵山是人界之中仙气最为繁盛的地方，据说是自上古天尊身归混沌时，尚且留了一丝仙气在人界，说是人界若有人能够得到仙气的指引，那就是天意所指，是与仙家有缘的，便能够有机会修得仙身，如若能够得到上古神祇的举荐，便能够入得仙籍。
而这五灵山中的元善真人，便是与仙道有缘的人了，当年还是芷莫的父君奚穹引荐了他到天帝跟前，这才入了仙籍，从此后便入主五灵山。
话说芷莫虽到了五灵山，若是这样直直闯进去，不免有些失了她灵鸟族女君的风度，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要不还是偷摸溜进去，反正此来是打探消息的，又不是正经要见元善真人，省的在山前便被守门的弟子赶出来。
这么一想，芷莫觉得十分合理，便化为了真身，说起芷莫的真身，那毛色，算得上灵鸟族里数一数二的，想来就这么飞进去，倒是不会被拦着。
想着便就这么做了，芷莫摇身一变化为一只灵鸟飞入了五灵山，飞到了元善真人修习房屋前，正欲变回身来进去打探，好巧不巧听到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想来突然闯门进去是不太好的，于是藏到窗前一棵树的枝丫里。
“老夫已按公子给的线索寻了近五百年，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这人界确实没有那姑娘的线索。”屋内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芷莫一听便知这是元善真人，难道他在找人？这是找谁，找了五百年。
芷莫从枝丫的细缝里恰好能看到与元善真人正对的是一男子，单看背影，一身素衣打扮，除了腰间用枫叶绣的荷包，在没什么其他特征，确确实实看不出来是谁。
那名男子作揖拜谢了元善真人，“多谢师父的帮助，弟子感激不尽。”
听了这么几句，芷莫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来这男子是求元善真人找一位姑娘的，莫不是心上人，才找了五百年。
本来在树枝丫里藏得好好的，谁知飞来一只苍蝇，芷莫不得不抖了抖身子啼叫两声，这安安静静倒还好，这么一弄却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屋内的男子反手一挥，一道法术正正实实落在了芷莫的身上，将芷莫打落在地变为了人身，“下手太重了吧。”芷莫嘟囔着。
还不等芷莫起身解释，那名男子便一剑指了过来，芷莫猝不及防翻身躲过，一脚腾起，还没站稳脚跟，那男子又一剑刺了过来。
这到是个真能打的，话还没说便先动手了，芷莫也唤出自己的夕影剑同那人打斗了起来。
这人倒也不是吃素的，来者不问姓名，竟下手这般狠，一点不手软，一招一式都是要害，
开始的几招芷莫倒还能挡一挡，但之后便渐渐不敌，直到那人的剑冷冷指到自己的脖颈。
芷莫自知不敌，便收手，算是认输，“兄台好剑法，不愧是五灵山的弟子。”
那人看到芷莫，却直直愣住了。
第二章 见面不识（2）
芷莫看了看这人，又瞥了一眼脖颈处的利剑，不觉抽了抽嘴角，心里有些发凉，“兄台，我确实不是存心偷听你们讲话，你确实不用这样。”
那人还只是直直盯着芷莫看，没有丝毫动静，眼神渐渐从惊讶到诧异又到温柔，他收走了剑，但还是一直看着芷莫。
芷莫被这么一直盯着委实觉得不自在，莫不是她脸上长了什么，奇怪地问道：“兄台，你......”
话还未说出口，确突然被这男子一把拥入怀中，他拥的有些用力，像是要揉进怀里似的。
他抬手轻轻揉着芷莫的后脑勺，“方才我施法有些重了，摔疼你了吧。”
芷莫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心想着那么高的树摔下来谁不痛，但你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道歉。于是便要推开他，而他竟纹丝未动，还是紧紧地抱着。
瞧着自己是挣脱不过这个力大的男人，便不再挣扎，由他抱着了。
过了良久，他终于又开口说了话，声音低沉的紧：“小莫......”
头一次有人这么叫芷莫，她有些发愣，虽说听着没什么奇怪，但着实是让芷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兄台，我......你先放开我可好。”
男子终于放开了她，却一直抓着芷莫的手不放，一副宝物失而复得的样子，芷莫被握的有些难受，竭力挣脱他的手掌。
一时间氛围竟有些尴尬。
还好此时元善真人走了出来，看着僵持的两人不禁捻着胡须发笑，“西风，你快些放开她，她不是你要找的小莫，她是只小灵鸟。”
元善真人唤他西风，方才他有唤元善真人师父，那想必就是沈西风了。
沈西风看了看元善真人，又看了看芷莫，过了良久才松开手，“见谅，是我认错了人，唐突了。”
芷莫看了看沈西风，罢了，日后还要指着他办事，便也没想多计较，她确实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不打不相识，就当做是交了个朋友。
芷莫摆了摆手，“兄台客套的紧，无妨的。”
元善真人看了看芷莫，又露出了他慈祥的老头专属笑容，“芷莫丫头，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串门了。”
经这么一提醒，芷莫倒是想起此行目的了，“老头，我是来向你打探消息的。”
一旁的沈西风听到元善真人唤她芷莫，那想必是如今刚袭位不久的灵鸟族女君芷莫了，于是便行了礼，作了个揖，“方才多有冒犯，恕西风眼拙，竟不识得芷莫女君。”
这一声芷莫女君让芷莫很是受用，“无妨，不知阁下是？”
沈西风回道：“在下西海沈西风。”
芷莫依礼也向他鞠了鞠躬，“原来是沈西风公子，失敬了。”
果真是沈西风本人了，如此一来，倒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二位请到里屋一叙吧。”一旁的元善真人邀请道。
芷莫正欲走进屋里，却总感觉沈西风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心中不免觉得奇怪，为何这沈西风自见到她起，这眼睛就没从她身上转开过，看着芷莫内心有些发毛了。
两人皆坐到茶台前，而元善真人却离开了，“你们年轻人有话多讲，老夫还要去给弟子们讲学，恕不奉陪了。”
便只留芷莫和沈西风二人同处一室，一时间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芷莫一直左看右看，似乎完全不当有沈西风的存在，过了许久，也许是沈西风觉得太过尴尬，便先开了口：“芷莫女君想喝什么茶，我来烹煮吧。”
芷莫下意识回答道：“枫叶茶。”
沈西风端着茶杯的手忽然抖了抖，滚烫的茶水便溅到了手指，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却又是直直盯着芷莫看。
“你...你没事吧？要不还是我来吧”芷莫说道。
沈西风并没有回答她，依旧烹茶。
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来，也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尴尬的氛围，芷莫起身离开，突然一拍脑门，可差点把大事儿给忘了，“沈公子，忘了还未和你道喜，既然今日与你在这见着了，那我先祝你与神族公主百年好合，礼物我会在新婚那日亲自送去。”
西风手又抖了抖，良久才闷出一句话，声音十分低沉：“小莫，你是因为我要娶那神族公主所以与我赌气装不认得我吗？”
这话到时奇了，吓得芷莫差点没站稳，“沈公子，你与谁成亲，属实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儿。”
沈西风抿了一口茶，答道：“我并未真心想娶那神族公主。”
芷莫又吓得差点崴了脚，他娶谁那时他沈西风的事儿，关她芷莫什么事儿。
这气氛委实太过尴尬，芷莫便准备离开，想着来日方长，慢慢查探沈西风也是可以的，不必此时在这里与他费口舌。
芷莫刚走到门口出，确被沈西风一把拉回，抵在门上。
他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对着她，那样的炽热，目光盯了她许久，“小莫，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的声音低沉又有些委屈。
第二章 见面不识（3）
芷莫这么久以来还未曾与哪位男子如此近距离，便想要推开他，不觉两颊有些发红，说话也有些颤抖，“沈西风.....你...你离我似乎有些近了。”此番，她觉得有些压抑。
他不做声，手指轻轻划过芷莫的脸颊，摩索又摩索，还是舍不得放，“小莫，你生我的气，我不怪你，原是我不好。”
听来听去总觉得不对劲，芷莫打了个寒颤，传言中沈西风并非这登徒子的模样，且从未听说过他与某个女仙有过纠缠，实实在在是半朵桃花都未曾搭理过。
怎地今日一直在纠缠她，这是她第一次见沈西风本人，又竭力想了想，就算是以前溜出去四处游玩也未曾见过这个人，怎的他像是与她相识了千百年似的，还是这这沈西风并非传言那样的正人君子，实在是个浪荡公子！
看芷莫不做声，沈西风放开了她，“罢了，你不是小莫，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好脾气。”
这话倒是奇了，芷莫面色有些难看：“你自己认错了人，还如此得寸进尺，我原以为西海的太子是个多么正人君子的人，没曾想是如此。”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今天是个什么黄道吉日，搞得她这样不顺心，她原也不是什么爱计较之人，实在是这沈西风言语轻佻，举止轻浮。
罢了，还是找元善真人打探事情要紧，芷莫便走去了五灵山的学堂院。
芷莫偷偷扒在门口看，元善真人的弟子倒是颇多，但亲传数来不过十来人，其他都是在五灵山的普通修习仙道之人，想来元善真人收亲传弟子也是颇严格的。
院内的弟子们都正经端坐着听元善真人授业讲道，离得最近有一个身着青墨色衣衫的男子与旁人大不相同，其余的弟子都几乎是素色衣衫，想来是什么身份特殊之人，细瞧那人的侧脸，虽离得远，但芷莫还是能瞧得清楚那轮廓还是十分俊朗的，鼻梁微挺，更增添了几分英气，比起那沈西风差不了几分。
“怎的竟然想到沈西风了。”芷莫嘟囔道。
这一小声嘟囔倒是引起院内人的注意了，元善真人朝门口望去，“芷莫丫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坐下的弟子皆议论纷纷，“因这学堂院乃是五灵山众人听教的地方，若不是弟子，那是进不来的，怎的今日容的这小丫头进来了。”末排的一个小弟子对另一人说道。
芷莫给元善真人行了个礼，笑道：“老头，我此来是有事的，但我瞧你在讲课，便想等你讲完再找你的。”
元善真人挥了挥拂尘，“丫头，我知你此来必是有事，说罢。”
芷莫四下瞧了瞧，小跑到元善真人身旁，附身在他耳旁嗫嚅：“老头，你这这么多弟子都在这，我不好细说啊。”
“无妨，直说就是。”元善真人答道。
芷莫不免有些尴尬，她想问她沉睡之事该如何查起，但如此隐秘的事，怎能让他人知晓，便换了个法子问，“我是想问你，若我想知道某些事的缘由，我该如何查起。”
元善真人思索了一番，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这不就是说，与她沉睡最有关联之人便是缘由吗。
过了半饷芷莫没做声，元善真人便知她还未参透，且他也知道芷莫丫头此行来为的是何事，也想给她次机会助她一臂之力，“芷莫丫头，想来你今日也无它事，且在我这里先住下，待我空闲时可好好与你解释。”真人说道。
芷莫想了想也是，反正在这凡尘闲来无事，按照在凡尘的时间算来，离西海的婚宴尚有一年之久，也不必急着一时，正巧沈西风也在这，也方便她查实。
“那好，那我就要多叨扰老头了。”芷莫说道。
“黎琮，你带芷莫丫头去东山角住下吧。”元善真人对着那名青墨色衣衫男子说道，原来他叫黎琮。
“是，弟子遵命。”黎琮回答，便起身引着芷莫去东山角。
这五灵山的东山角到是个清净之地，一路走来令人觉得心中极为清净，山中的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流水叮咚作响，像是奏着天然的曲调，叫人觉得好不自在。
走到尽头处便可见一处庭院，四下种满了梨树，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微风轻拂，梨花花瓣便随风曳下，似寒冬雪景一般。
黎琮将芷莫领至庭院门口处时便停下了，与她行了礼，道：“姑娘便在此处梨堂院歇下吧，黎琮就将姑娘领至此，就不进去了。”
芷莫摆了摆手，笑道：“黎琮师兄客气了，多谢你将我领来。”
这梨堂院倒是一处极为僻静之地，五灵山上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仙气缭绕的感觉，但这梨堂院却不同，倒是多了几分凡尘气息，院内共有两个厢房，想来这个地方是平日里若有山下的客人来山上答疑解惑时供的住处吧。
两个厢房，芷莫不知选哪个好，想了想，选坐北朝南的好，平日还有阳光可以照进来，还能品品茶晒晒太阳，好不惬意。
正好天色已晚，还来得及好好泡个澡去去乏气，于是芷莫便径直走向了南边的厢房，刚推开门，便觉得屋内有股子花香飘来，还带着一丝热气，下意识朝里走去，想着五灵山的人也太贴心了，难不成把洗澡水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谁知刚走过转角处，竟看到是沈西风在泡澡，半边的身子裸着，原先被盘起的头发也放下自然垂到后背，窗外微微透进的月光照到他身子水珠上，莹莹发亮。看到这一幕，芷莫眼睛瞪成了铜铃状，两颊即刻便发红起来。
看到有人进来，沈西风微微抬头，眉毛微微抖了抖，嘴角不禁有些扬起，饶有趣味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芷莫。
芷莫吓得不知所措，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男子洗澡，更未见过裸着上半身的男子，一时间吓得慌了神，拔腿便跑，边跑边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黎琮他并未与我说这间厢房内有人啊！”
第三章 同住风波（1）
芷莫疯狂跑到另一间厢房内，拍打着被吓得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这下她的脸可丢大了，这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她这灵鸟族女君的脸面怕是都不能再要了。
想到这里，芷莫一咬牙，一跺脚，准备和沈西风谈判！对，谈判，反正这事儿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再没人知道了，谁知道这沈西风是不是个有心机的人，万一要是她去出席他婚宴那天，他当着众仙君的面说出来，这可就完了。芷莫越想越气，都怪那个黎琮，看着正人君子严肃的模样，竟然这样耍她，有人也不说一声，还安排到同一个院中住着，明天定要找他算这笔账。
看看此时夜色已有些浓，想着半夜去找他谈好了，正好那会子山里的弟子们都休息了，不会有人四处查看什么的，就不会有人知晓，悄悄把这事儿解决了，赶紧不要再和这沈西风有什么瓜葛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已是深夜了，芷莫盘算着这会子差不多，就是不知道这沈西风睡了没，若是睡了，正好下个失忆咒，让他把今晚的事儿忘掉，那是最好了，但想来想去，好像记不太清失忆咒的咒语了，都怪平时自己太贪玩了，不曾好好跟着苒凝族长学习。
反正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就随意念念咒试试吧，总归是记得个七七八八，实在不行她就算用砖头拍，也要把沈西风拍失忆，她女君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芷莫蹑手蹑脚走到沈西风那间厢房的窗前，正好沈西风留了个缝，想来是为了透透气的，正好方便她溜进去，真是天赐良机。
悄悄溜进房内，此时房中已没有烛光，想必是沈西风已经睡下了，那正好给她机会下咒了。芷莫走近沈西风的床前，看着他确实已经熟睡了。这人倒也奇怪，睡着觉，还把枫叶香囊挂在腰间，连睡觉都不取下，得是多重要的东西，想来她也最喜枫叶，原来沈西风还与她有相同的喜好。
芷莫有些出神，突然床上的人翻动了身体转到内侧，吓得芷莫连忙趴在地上，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一个堂堂灵鸟族女君，竟沦落到偷摸进别人房间地步，跟做贼都没两样了，芷莫又咬了咬牙低声骂着：“黎琮，我跟你没完。”
过了好一会终于又没动静了，芷莫才敢起身，看着熟睡的沈西风，没想到这沈西风长的真是俊美，又想到了白天沈西风的举止，真是白了长了这么好看的脸，居然是个登徒子。芷莫又凑近细看了看，长的这么好看，多欣赏一会应该也无妨，谁知此时，芷莫的长发垂到了沈西风的脸上，居然把他弄醒了。
沈西风睁眼便看到了芷莫，芷莫一时间又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沈西风突然翻了身将芷莫压住，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沈西风看着他怀中的人，露出一丝微带邪魅的笑容，眸子里都是她的模样。怀中的人动了动，是要挣脱他的怀中，但沈西风不为所动，依旧紧紧抱着她。
这半夜三更是她芷莫偷溜进来，如果此刻叫人那就众人皆知，岂不是更丢脸。芷莫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沈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让我起身，咱们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沈西风低下头，离芷莫的脸近到只有两寸的距离，他的呼吸温暖地打在她的脸颊，嗓音暗哑又低沉：“小莫，还说不记得我，这都等不及来我房中了。”
芷莫看着他，心跳早已乱了拍子，说话也变得慌乱了，“我...我那...我是来。”
“别出声，让我好好看看你。”沈西风打断了她，细细看着她的脸，“小莫，别再离开我了。”
沈西风又紧紧拥住了她，声音有些哽咽。
芷莫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来这沈西风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此时，她这样被沈西风抱着，着实不舒服，又不知怎么办才好，思来想去，要不装睡好了，对，装睡，这样沈西风就会放开她了。于是芷莫便眼睛一闭，装做睡着的样子。
沈西风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放开一看，原来芷莫已经睡着了，他无奈笑了笑，她还是这样的性子，没法子时就装睡，装睡一会就会真睡着，于是便轻轻将她放下，自己起身披上外衣去了屋外。
月色正浓，沈西风独自一人坐在院内，不知为何，此番他遇到芷莫，不知是不是上天给了他机会让他好好补偿自己曾经的错失。但又觉得古怪，虽说芷莫与曾经的莫芷言有着一样的音容笑貌，但又是完全不同的，此时的芷莫完全不知道曾经与他的种种，对他也没有一丝恨意。
那时小莫饮下灵蝶酒，她必然是灰飞烟灭的，但即使是灰飞烟灭，如若用往生镜查探，还是会有一丝线索的。羽萧虽不知道小莫是灰飞烟灭，但那是他曾查探往生镜，却什么也没有。即使羽萧并不知道小莫灰飞烟灭，往生镜中也不会什么线索都没有，起码能知道灰飞烟灭后元神散去了哪里。这就意味着小莫并没有灰飞烟灭。这么多年，他不过是抱着这点幻想一直寻找着，期盼着。
第三章 同住风波（2）
芷莫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总觉得在睡梦中有人替她盖了被子，又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缓缓睁开眼睛，窗外透进的阳光温和打在身上，空气中夹杂着院内点点梨花香，芷莫环顾四周，不太像她的卧房啊......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芷莫吓得一激灵，“完了，我昨晚不是在沈西风的房内睡着了吧。”
芷莫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趁着还没人来打扫房屋，赶紧溜回自己的厢房内。这下完了，她不会昨晚和沈西风同床同寝了吧，早知昨晚就不该来找他了，现在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了。
刚要走出，沈西风便进来了，手中端着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看着凌乱的芷莫，轻声道：“醒了，吃些吧。”
芷莫站着不出声，轻咳了两声，“我昨晚...梦游...梦游。”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我昨晚...没...没做什么吧...”芷莫小心地问道。
沈西风瞥了她一眼，“没有，就是熟睡时，有些闹腾，还有就是....”他走近，握住芷莫的手，轻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还有就是，你熟睡时打了我一拳，到现在还疼的很，你不帮我揉揉吗？”沈西风看着她，看她面色又有些发红。
“我...”芷莫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抽回手，急忙跑了出去。
沈西风看着她，嘴角禁不住上扬，有些发笑，她现在变得可爱了些。
芷莫慌忙跑了出去，一路跑一路回头看看沈西风有没有追上来，如若沈西风追着她讨说法，那该如何是好。
终于跑远了，芷莫坐在石凳上歇脚，想她堂堂灵鸟族的女君，如今与一个即将成婚的龙族太子不清不白可怎么好，若此事被他人知道，灵鸟族的颜面何存。
想来想去，都怪那个黎琮，要不是他没说清楚，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别让我见到那个黎琮，否则我定不客气。”芷莫咬牙骂道。
随手摸起一块石头向后砸去，好歹也泄个愤，砸完一个，又摸起一个又砸，一个接着一个，约莫砸了有十来次，芷莫觉得心情舒畅，正准备去找元善真人，身后却飘来一句男声。
“姑娘，你砸了我十多次，却一句言语都没有，这样没礼貌吗？”
芷莫正欲离开，听到这话愣住了，不会今日如此点背吧，先是沈西风，这会子又得罪谁了，都怪自己手欠，砸什么石头，踹两脚石凳子也行。
不过敢做不敢当可不是她的风格，罢了，是她自己没看身后有没有人便胡乱砸了一通，自己捅下的篓子自己收拾。
芷莫转头一看，那男子悠闲依靠在树枝上，手握一只玉笛，两鬓微微垂下的发丝，身着青墨色衣衫，望着远方思索着。
“黎琮！是你！既然是你，我就不与你道歉了。”
细细一看原来是黎琮，这个黎琮，将她害的如此惨，今日砸了这许多次，倒还觉得解了气，一刻都不想多理他。
黎琮从树上一跃而下，堵在芷莫面前，玉笛挑起她的下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与昨日学堂院那正经弟子的模样差了太多。
芷莫一把拍开他，“元善真人这里本是修仙之地，怎的弟子们都如此轻浮。”
黎琮笑了笑，“姑娘，我与你并不相熟，不过昨日帮你领了路，你不感谢我，还说我轻浮？”
芷莫瞪了他一眼，气道：“还要感谢你？昨日要不是你没有说清楚那厢房内有...”芷莫突然住了嘴，她与沈西风同寝这事实在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黎琮问道。
芷莫看了看他，想来也不能多说，“没什么，算了，那就多谢你昨日领路。”芷莫实在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此番来五灵山实在是没遇到几个好人，她是触了什么霉头了。
“莫急，你是灵鸟族的女君芷莫吧。”黎琮开门见山问道。
芷莫停住脚步，怎么这个黎琮如此开门见山问他。
“不错，我是，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对我的身份如此感兴趣？”她问道。
黎琮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我是什么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说完便离去了。
芷莫有些疑惑，她沉睡千年，醒来后便没有出过灵鸟族万花林，还真不知这许多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黎琮言语之间，都是针对她的身份，难道他是知道什么。
“你究竟是谁？”芷莫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但黎琮并未作答。
这小小的五灵山，竟出了一个又一个奇怪之人，还都与芷莫有关，先是沈西风，后又是黎琮，连元善真人先前说的话芷莫都有些听不明白，看来这五灵山，藏着太多的秘密。
第三章 同住风波（3）
芷莫去了元善真人的修灵院寻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人，便想着问问弟子们知不知道元善真人的行踪。
找遍整个院子才在正厅找到了一个打扫完正要离开的小弟子，芷莫拦住他，问道：“小兄弟，你可知元善真人去了何处？”
小弟子行了个礼，答道：“弟子不知，真人的去处向来是不会告知我们这些小弟子的。”
“那真人会告知谁呢？”芷莫又问道。
小弟子回答：“若阁下想知，可以问真人的亲传大弟子。”
原来元善真人的弟子还是不一样的，有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
芷莫挠了挠头有点迷糊，“那，谁是真人的亲传大弟子？”
“是黎琮和沈西风两位师兄。”小弟子说完便收拾笤帚离开了。
芷莫又迷茫了，怎么是这两个人，这黎琮和沈西风现在都和她不大对付，不过比较起来，应该还是问沈西风会好一些。
没有寻到元善真人，芷莫只能先回梨堂院呆着，总之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在这凡尘离西海婚宴的日子尚有些时日，更何况这主角还在五灵山。
回到梨堂院，芷莫觉得不大对劲，南厢房似乎没什么动静，难道沈西风不在房内？
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沈西风，你不在吗？”芷莫喊道。
还是没人应，芷莫便直接推门而入，谁知沈西风正坐在书案前看书，抬眼看了看芷莫，没做声，又低头继续看书。
芷莫有些尴尬，“你怎么在屋内也不做声。”
沈西风放下书看着她，笑道：“我为何要做声，我没做声你不也直接就进来了。”
这话说的好似芷莫是个极其不懂礼数的人。
“我此番找你是有正经事儿的。”芷莫小声嘟囔。
沈西风托着腮看着她，又笑道：“你找我，原来还是能有正经事儿的？”
芷莫语塞，都怪自己昨日的行径没把握好分寸，这下落人话柄了。
“我知道你大度，自然不会与我这小女子计较。”
沈西风听她这么回答倒是觉得奇了，“你可不是小女子，你是女君。”
“你别与我说其他的，我来找你，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元善真人的行踪。”芷莫岔开话题，说正经事儿差点又被这沈西风带偏了。
“我是不会轻易告诉你的。”沈西风回答。
还不能轻易告诉，这沈西风摆明了是知道的，还不肯告诉他，这沈西风，简直快要比那黎琮难缠了。
芷莫瞪了他一眼，“那你怎样才能告诉我？”
沈西风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走，“你陪我去山下集市逛逛，我若开心了，自然告诉你。”
芷莫被径直拽走，这沈西风，也是西海龙族太子，怎么一点沉稳的样子都没有，还要去凡尘的集市逛一逛，也太不符合他作为龙族太子的形象了。
“小莫，我们走下山吧，既然是去凡尘集市，就忘却你我神人的身份。”沈西风拉着她，脸上露出千百年难见的笑容。
“哦...好吧。”若不是为了问元善真人的去向，她才不会听凭沈西风的话。
看着沈西风的侧脸，芷莫有些出神，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的。
天界天宫
近日来芷汐宫内那株枫树有些反常，原先虽说每年都出新芽，但每年的枫叶尚且是能长的完全，因当初这枫树是被莫芷言用自己的鲜血灌溉过才能日日鲜红，而自从莫芷言消失后却是再也没有鲜红过，而今年的却一反常态，枫树反季生叶不说，竟有些像原先那般鲜红了。
羽萧看着枫树有些奇怪，前些日子还未出现这样的情况，怎的这枫树暗沉了五百多年，近日大不一样了。
“难道与芷言有关？”羽萧低声道。
但这天宫自从五百年前莫芷言的出事之后，无人再谈及有关她的事，想来也是不可能打听到什么的，难道莫芷言真的只是消失并未出事，只是天帝为了隐藏什么而已。
当初沈西风也是来找过他询问过莫芷言的去向，所以他才回去求父君借往生镜查探，但那时是什么结果都没有的，难道是往生镜出了差错。此番这枫叶有些恢复了五百年前的样子，若是以此作为契机，再查探一番，说不定会有结果。
羽萧摘下一片枫叶，决定再用往生镜查探一次，但放置往生镜的宫殿一向是守卫森严，若无天帝批准是进不去的。
也罢，羽萧想了想，自出生以来，他作为天帝的二公子，向来是克己守礼，若不是遇到莫芷言，他也许就孤独地度过一生，自从莫芷言来到天宫后，给羽萧带来的不仅仅是快乐。
而那时她出事，他没能护她周全，是他自己欠了芷言的。
如今为了莫芷言，哪怕破一次天规也无妨，如果这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心里有莫芷言。
第四章 集市偶遇（1）
羽萧携了一片枫叶藏于袖中，必须尽快去往生镜中查探，否则错过这最佳时机，就不一定会有结果了。
往生镜被天帝放置于水月镜花中，水月镜花是放置天界宝物的宝地，位于天界最隐蔽的地方。水月镜花除了日常有重兵把守之外，本身就有一袭瀑布遮在外围，若无天帝的准许强行闯入，过瀑布时，是必须失去一重灵力的，失去灵力并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是被瀑布强行夺取灵力后的反噬，彻骨的疼痛。
此时羽萧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若是能知晓莫芷言的下落，就算修为散尽灵力尽失也无所谓。
羽萧趁着天宫守卫替换的间隙溜出天宫，朝着水月镜花腾云而去，而他未曾察觉身后还有一人偷偷跟着他。
水月镜花的守卫比天宫的守卫森严许多，都是当初跟着元始天尊一起征战沙场的神兵，羽萧想着如果硬闯的话，应该还可以搏一搏。
羽萧变幻出自己的青玄剑，正欲冲上去一战，却被一人紧紧拉住，羽萧转身一看，有些吃惊，“妗莳，你怎么会来这里。”
妗莳一把夺下他的青玄剑，“我不来拦着你，难道看着你去闯祸吗？”
羽萧根本不听她言，从她手中抢回青玄剑，便要冲到瀑布前去，妗莳跑来拦在他面前，青玄剑抵在了妗莳的下颚，鲜血顺着冰凉的剑滴落在地。
“妗莳，你疯了。”羽萧急忙收回剑，妗莳瘫倒在他怀里。
妗莳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没疯，我知道你是为了莫芷言，你为何不同我说，我是可以帮你的。”
羽萧看着她，用仙法替她护住了伤口，冷冷地说道：“我以为你是不会帮我的。”
素色纱衣被染上了鲜血，显得妗莳有些憔悴，“我知道，你有些恨我，我帮你，是为了你。”
她知道这些时日羽萧一直都在芷汐宫，她也知道羽萧的反常与枫树的反常脱不了干系，她更知道他来闯这水月镜花是为了什么。
妗莳吃力地站起来，对着水月镜花的守卫施出幻术，神兵向来是受不住幻术的，并且幻术在天宫也是禁用的。
“妗莳，你...你这是犯了天规。”羽萧看着她使用幻术，有些吃惊。
妗莳没有回答，对着守卫又加了一层幻术的力量，不过片刻，守卫便倒下。
“你擅自来这水月镜花，不也是犯了天规。”妗莳说道。
羽萧看着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多谢。”说罢便飞向瀑布前。
妗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刀绞一般，原来羽萧为了莫芷言，甘愿失去灵力，承受反噬的痛苦。
眼角的泪划过，竟有些灼热，而灼伤的不是她的脸颊，是她的心，在羽萧心中，她还是比不过莫芷言，她与羽萧青梅竹马，也比不过仅仅出现千年的莫芷言。
瀑布从羽萧的身上淌过，羽萧感到后背被瀑布的水击伤，灵力已被褪下一层，胸口有些闷痛，更痛的是骨血，骨血中像是被千万针扎过一般钻心地疼。
口中的血腥味渐渐弥散开，鲜血喷出，羽萧半跪在地，唤出青玄剑撑着，一步一步走向往生镜，走向他唯一的希望。
从袖中掏出枫叶至于往生镜前，羽萧对着往生镜施法，片刻后，枫叶竟融于往生镜中，镜子有些闪烁，居然有了反应。
镜中渐渐浮现出景象，果然这次往生镜真的有了反应，羽萧欣喜若狂，又对着镜子继续施法，镜中的景象逐渐清晰。
羽萧细细一看，是五灵山，居然是凡尘的五灵山，难道莫芷言就在五灵山。
虽说五灵山的元善真人是得道后方才成仙，但本是肉体凡胎，莫芷言是沈西风带来的西海仙子，她与五灵山会有什么关联。羽萧仔细回想一番，此前听说沈西风也拜元善真人为师，这难道不是为了修习佛理，而是有什么隐情，总觉得这些事不是偶然，而是另有真相。
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决定立刻下凡尘去五灵山，这五灵山定然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来不及腾云去五灵山，羽萧便动用了瞬移术，眨眼便到了五灵山脚下。擅闯水月镜花后的伤还是有些重，羽萧没有来得及修养，又私下凡尘动用瞬移术，反噬更有些严重，还好是在五灵山，此处虽是凡尘，但也是仙气缭绕的圣地。
平常在天宫，是不太会觉得渴或饿，但是此刻是在凡尘之中，就会有些凡人的感觉。羽萧身上带着伤，更觉得有些饥饿和疲惫。
总之到了这五灵山，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便在这山脚下的集市中休息一晚，也正好修养一下伤势，待明日伤势好些，再去山上拜会元善真人也不迟。
在凡尘中，不便再使用仙术，羽萧便徒步走向山脚的那一处集市，还好他用瞬移术时所到之处离集市并不远。
第四章 集市偶遇（2）
芷莫被沈西风拉着一路走到了山下，脚都快走软了，若是沈西风说不出什么来，她定对他不客气。
山下的集市还是有些热闹，有叫卖烧饼的摊子，有叫卖小摆件的摊子，也有酒罐子和绸缎庄，集市虽小，却想要什么都有。
这可把芷莫这堂堂灵鸟族女君看傻眼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呆在灵鸟族的万花林，除了偶尔溜出来，但也从没来过这凡尘之中。
芷莫看着哪样都觉得稀奇，这下换成她拉着沈西风到处跑了，拉着沈西风到做糖人的摊子前，“沈西风，你看这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转头又是叫卖摆件的摊子，有缝制的挂件，有刺绣的帕子，芷莫看的眼花缭乱，开心地拉着沈西风到处逛。
“沈西风，你看这个也很有意思。”
“沈西风，你看这个适不适合我。”
“沈西风，你看这个玉佩还挺适合你。”
“西风，喏，你看这个绣着枫叶的外衫我穿着好看吗？”
芷莫拿着外衫在身上笔画着给沈西风看，沈西风看着她，嘴角不经意的笑，总归还是藏不住，眼里都是她的模样，“你最好看。”他说道。
小莫，你最好看，枫叶衬你最好看。
芷莫看他有些发愣，轻轻拽了他的袖角，“我瞧你笑了好久，是不是心情挺好的？”
沈西风温柔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好笑。”
说罢便买下了那件外衫，拉着芷莫又走到别处了。
芷莫跟在身后不停腹诽，一路上这沈西风买这买那，竟然还说她好笑，这龙族太子，一点都不沉稳，哪里有他父君曾经跟她说的那个沈西风的样子，什么年少有为，什么遇事沉稳持重，什么骁勇善战，怕不是都是编造出来的谣言，用来唬人的罢了。
沈西风看着她咬牙有些生气的样子，停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的小莫生起气来都是这样令人着迷吗？”
芷莫听到这话，感觉自己昨日的午饭都要被沈西风恶心的吐出来了，谁是他的小莫，还令人着迷，这沈西风莫不是万万年来闲的有些发慌，才会拿她当做玩笑。
自从来了这五灵山遇到沈西风，就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她跟沈西风肯定是命数犯冲！
沈西风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给她，“你先去找个饭馆子，喜欢什么可以先点，我有点事儿，去去就回。”
于是交代好后就走远了，留下芷莫一人呆住了，这个沈西风一路上，取笑完她就跑路了，奇奇怪怪不太正常。
芷莫寻到一家馆子，但酒馆内似乎传来争执的声音。
“公子，瞧这您也是富贵人家，怎么为难我一个店小二。”店小二拦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有些气愤。
四下的客人都被小二的声音扰到，都放下碗筷看着。原来是那个锦衣男子没有钱付账，正被店小二拦下理论。
芷莫瞧着状况，那男子虽背对着，但瞧着也是知书达礼的人，一直在客气地道歉。
“小二，我今日委实没有带钱，明日我定来还债。”那男子说道，语气中带着为难和歉意。
小二似乎不想买涨，硬是不妥协，“公子，本店概不赊账的，你这是为难我。”
二人僵持不下，芷莫看着情况有些发僵，便走上前去掏出方才沈西风给她的银子给那小二。
“小二，这位公子的饭钱我帮他付了。”
那男子转头看到芷莫，本想道谢，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芷莫瞥了一眼，确实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饭钱都掏不出来，不过她本也是助人为乐而已，沈西风给的一锭银子她一人又吃不完。
那男子还一直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你真的在这里。”
这人开口就是一句芷莫听不懂的话，怎么帮了他不道谢反而在这儿套近乎了。
男子有些激动，一把抓住芷莫的手，“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果然此次往生镜没有出差错。”
馆子内的客人都被这一幕给吸引住了，先是一个公子哥付不起饭钱，来了个姑娘“美救英雄”解了围，结果两人还是旧相识，这简直堪比话本子精彩。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芷莫想着若是太张扬了被人发现她是从五灵山上来的就不好了。芷莫甩开那男子的手，赶紧跑了出去。
芷莫想今日先是被沈西风硬拉下山，刚刚本想拔刀相助，结果反而被人缠上，也许今日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男子见她跑开，立刻追了上去。馆子内围观的群众不免感叹，这姑娘还不好意思跑走了，看来二人是有些纠缠。
第四章 集市偶遇（3）
不知是怎么了，此番芷莫从万花林中出来后，每每遇见的人，都好像是曾经认识她一般，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从沈西风，到黎琮，今天不过恰好相助于这名男子，但他好像又是认识她似的，
芷莫跑出来好远，那人却还一直跟着。不是别人，正是从往生镜探得线索的羽箫。
一直跑到离集市有些远的河畔，芷莫再跑不动了，扶着河旁的一棵树，不停喘着粗气。
“这位…公子…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还穷追不舍…”芷莫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抱怨道。
羽箫递上来一方绣帕，轻轻替她擦去额间的细汗。
“你消失了五百年，莫不是将我忘了。”他柔声道。
芷莫又是二丈摸不着头脑，“谁忘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喘匀气息后，芷莫躲开他替她擦汗的手，羽箫举在半空的手有些僵住。
“你怎么了，是不是天帝对你做了什么了，使你将我忘了。”羽箫似乎有些难过。
芷莫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脸，也许是曾经遇见过但是只有一面之缘，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见过这个人。
“天帝…？你是神族的人？”芷莫看他衣着虽看起来素，但那料子确实是神族才有的天蚕丝。
羽箫被反问的有些奇怪，看来她真的是忘记什么了，不过既然能再找到她，忘不忘记的，都不重要了。
“我是羽箫，既然你记不起我也无妨，只要你安好，我便心安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芷莫想了想，曾听苒凝族长说过天帝的二公子便是羽箫，且苒凝族长向来不喜欢族人们与神族的人有关系。芷莫不想多言，一个龙族的太子已经把她弄得很是烦心，再惹上一个神族的人，她的日子只怕会更加不好过。
“你说是便是吧。”芷莫有些不耐烦，今日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多，她有些头疼。
说罢转身便走，但羽箫却还是一路跟着，一步都不离。
芷莫看他又一直跟着，实在是有些烦了，“你一直跟着我作什么，天宫在天上，我是要回五灵山的。”还顺手指了指天上。
羽箫微微笑道：“有些巧了，我也是去五灵山的。”
芷莫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便再不理他，由着他跟便跟着了。
落日与云朵构成的黄昏交相错，无声地洒在每一寸角落，照的人有些迷恋这凡尘的气息，芷莫欣赏着这落日晚霞，而她身后的人，一直欣赏着她，一如初见时那样美好。
天界天宫
这一幕幕，都被妗莳看在眼里，在水月镜花时，她偷偷在羽箫身上下了追踪咒，羽箫身受重伤又没来得及修养，尚且还未发觉。
从羽箫到五灵山起，妗莳便用月华镜一直追踪着他的一举一动，本平平无常，直到酒馆开始。
那个女人，真的还活着，看来天帝说她自尽真的只是个幌子。
五百年了，妗莳以为莫芷言真的死了，以为自己能够取代莫芷言，但她没料到莫芷言在羽箫心中的地位，羽箫日日都去芷汐宫，更不曾有一日放弃过寻找。
五百年了，到底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妗莳恨恨地攥紧拳头，指甲微微陷进肉里，钻心地疼，如今她被莫芷言害的，不得不嫁与西海龙族太子沈西风。
当初她向天帝告密，不过是想毁了莫芷言和羽箫的婚约，没想到她却自尽了，莫芷言是沈西风献给神族的，天帝自然无法向龙族交代，便用妗莳神族公主的身份与龙族联姻才压住这件事，堵住西海的悠悠众口。
妗莳本想扳倒莫芷言，结果把自己交代了进去，她将这一切都算在莫芷言的头上，若不是她，不会有如今的丑态。
莫芷言的真实身份本就是个迷，她根本不是沈西风说的西海仙子那么简单，当初龙族将她献给神族后，沈西风不日便派人来监视。
后来出事之后，沈西风更是亲自来天宫，谁知莫芷言却自尽了，如果是普通的仙子，沈西风不会那般咬着不放。尽管神族用婚约压住了当时僵持的局面，西海是松了口，但沈西风一直明里暗里与神族不对付，更是将婚事拖了五百年。
如今妗莳与沈西风大婚在即，她相助羽箫寻找莫芷言，也是给自己一条后路，若她真的嫁给沈西风，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争取羽箫了。
若羽箫能够找到莫芷言，沈西风一定会放弃婚约，她便有机会留在天宫，留在羽箫身边，尽管她非常不想去相信莫芷言没有死的真相。
可如今，羽箫真的寻到了，局面似乎并没有好转。
看着羽箫眼里只有莫芷言一人，妗莳心中妒意比五百年前更深了几分。这个女人，沈西风待她也是那般不同，羽箫更是着了魔一般，她到底是有什么魅惑力。
第五章 身世秘密（1）
芷莫悠哉悠哉走回五灵山，羽萧真的一路都紧紧跟着。
果然这神族的人和苒凝族长说的一样，真是难缠的紧，一旦有什么瓜葛，那是万万都撇不清的。
远远看去，五灵山的山门前似乎有人在等着，仔细一瞧，原来是沈西风。沈西风看到芷莫回来，本有些开心，但当他看到芷莫身后的人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沈西风，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有事去了吗？”芷莫有些疑惑。
“小莫，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沈西风拉过芷莫，完全不理会后面的羽萧。
“沈兄怎么如此不待见我。”羽萧紧随。
沈西风并不想多言，直接拉走芷莫。
羽萧将玉扇“啪”地一声打在沈西风的左肩上，沈西风见状并不退让，直接一章推开，羽萧灵活躲开，二人就这样在五灵山山门前打了起来。
如此状况，芷莫更是疑惑，这两人是有什么仇怨，怎么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好歹沈西风是经历过不少战乱，招招式式都压制着羽萧，羽萧虽为神族二殿下，但自小有些养尊处优，打架方面，还是敌不过沈西风。
羽萧挥出玉扇，玉扇便将一旁竹树的叶子甩下，一片片竹叶皆化为利刃刺向沈西风。沈西风转身便避开，竹叶深深扎进他身后的石像中。
一旁的芷莫看的很是热闹，沈西风不愧是伏嵩的儿子，真的像她父君说的那般英姿飒爽。
那二人打的正起劲，羽萧虽有些被压制着，但一时间却也难分胜负。
忽然山上传来一阵声音：“何人在我五灵山喧闹。”
元善真人走来，二人见状方才收手。
“二位殿下若有什么矛盾，说清便好，何须动手呢，莫要伤了两族的和气。”元善真人轻捻着胡须说道。
沈西风冷笑道：“羽萧二殿下怕是并不想与我说清。”说罢拉着芷莫便离开。
芷莫看他脸色有些不大好，想来是因为打架没有打赢的缘故，便想安慰安慰他。
“沈西风，没事的，即使没有打赢那个二殿下，你也并不丢人。”
沈西风瞥了她一眼，眼神冷的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小莫，你离他远些。”过了许久，他才说了话。
“那是自然，苒凝族长向来不愿我灵鸟族与神族有过多纠缠。”
“那我龙族呢？”
“族长没说，我想应该可以，我瞧着你很能打，我很喜欢。”
沈西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恍惚中像是回到千年前，那时她也是赞叹他很能打，她很喜欢。
沈西风看着她，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她记不起千年前的事，或许，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此时她是不恨他的。
“我可以教你”，沈西风边走便说道。
听到这话芷莫高兴了起来，眸子里立刻闪现出了灵光，“真的吗？”
“你拜我为师。”
拜他为师，那她灵鸟族女君的颜面何在。按辈分来算，她是与沈西风平辈的，芷莫有些不服气，“你的父君与我的父君当年是师兄弟，你却要我拜你为师。”
沈西风忍俊不禁，竭力装作严肃的样子，“那又如何，谁让你这么弱。”
弱？他竟然说她弱！芷莫气的有些想跺脚，默默在心里把沈西风骂了百八十遍，跟他比起来，谁不弱。
元善真人将羽萧领至修灵院，“不知二殿下莅临我处，是天帝有什么指示？”
羽萧收扇作揖，客气道：“并非，我此来，是为了私事。”
元善真人此时心中依然明了，“是为莫芷言？”
“若是为了莫芷言，二殿下大可不必来问我。”元善真人什么都不想说，尽管他知道什么，但此事非同小可。
五百年前沈西风来拜会元善真人，甘愿拜他门下，是为了寻一消失的西海仙子，而这西海仙子，正是与羽萧有婚约的莫芷言。
这闭门羹吃的太过实在，但羽萧并没想放弃，“元善真人，您应该知道，五百年前，与我有婚约的那名西海仙子莫芷言突然消失。”
见元善不语，羽萧继续说道：“我先前用往生镜查探过，她在五灵山，就是方才与沈西风一道的那位姑娘。”
“她是灵鸟族女君芷莫，并非莫芷言。”
自从五百年前莫芷言突然消失，五灵山一个接着一个的人来，先是龙族的沈西风，后又是黎琮，现在神族的二殿下也来此。
而巧的是，灵鸟族沉睡了两千年的芷莫却苏醒。芷莫沉睡一事，知晓之人甚少，元善真人也是因为与灵鸟族前任君王奚穹有着引荐之缘，当时的苒凝族长曾求助于他，那时芷莫尚小，刚刚继位女君，独自一人前往西海恭贺太子沈西风的册封之礼，谁知西海王君伏嵩却送回沉睡着的芷莫。伏嵩只是咬口说不知道，是芷莫自己不慎闯入西海禁地，便昏迷不醒，苒凝族长也无法，这样的事，怎好张扬。
那时元善曾查探过她的仙体，是元神与仙身分离，但她的元神被人封住，所以一直以来寻不到，只能将仙体保住，等待元神归位。五百年前莫芷言消失的事尽管天帝竭力压制，但还是传遍三界，那时芷莫却苏醒了，想必这些事情并非巧合。
元善真人尽管知晓这些事情，但是他并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芷莫的身份，实在是非同一般，而藏在芷莫身后的种种事情，她自己更是不知晓。
羽萧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缕失望，“可她与莫芷言，有着同样的音容笑貌。”
元善真人刚要开口解释，却发现羽萧的身上有些反常，挥动佛尘，点住羽萧的胸口，“二殿下被人下了追踪咒都不知道？”
羽萧愣住，仔细回想，与他近身接触过的，只有...妗莳，他有些失望，“无妨，是我自己身上有伤，无暇顾及才被人下了咒。”
“二殿下请回吧，莫芷言的事，我爱莫能助，老夫尚且有事，殿下请自便。”说完便转身离开。
羽萧有些落寞，芷莫和莫芷言，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五章 身世秘密（2）
魔界夜魔殿
魔尊夜冥在殿内来回踱步，似乎有些不安，走两步便向外看看有没有人来，又低头继续来回踱步。
片刻后，便有魔兵前来报告，“禀魔尊，禁地那里又有些异动。”
夜冥愁眉不展，怎么会又有异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怎么还会有异动。
“随我去看看。”夜冥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去查看。
禁地内熔岩滚滚，红火燃的十分烈，直冲天际，红火的中央，赫然悬着的就是夜魔鞭，经过万万年的烈焰灼烧，鞭子内那尚存的一息魔兽元神，像是十分不耐烦，又开始躁动起来。
“怎么会这样，黎琮呢？他还没回来吗？”夜冥问道。
魔兵摇了摇头，“黎琮自去五灵山以来，至今未归，也没有消息传来。”
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那元善真人这么难搞，去了这么久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夜冥的神色越发沉重，万年前他败于神、龙两族联手，都是因为灵鸟族的奚穹，这一次，他又筹谋了万年，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不过，如若再想唤醒夜魔鞭，不再像万万年前那么容易，这一次若要唤醒，所需要的，是灵鸟族王君奚穹的心。
灵鸟族王君奚穹的心，为至纯至精，若以心为引唤醒夜魔鞭，才能够真正驾驭夜魔鞭，获得夜魔鞭内魔兽的元神魔力。
但灵鸟族王君奚穹在几千年前却羽化了，他的心不知被藏于何地，此次派遣黎琮去五灵山，就是想从元善真人那里探的一点消息，这么久，黎琮却没有任何消息，看来灵鸟族的族人将此事封的很紧。
夜冥定睛看着夜魔鞭，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一统天下，他也要定了。
“不是听说奚穹有个女儿吗？”夜冥问道，若是找不到奚穹的心，用他女儿的心也未尝不可。
魔兵答道：“是，听说自出生直以来，都被灵鸟族保护着，从未有人见过，几千年前才继任灵鸟族王君之位。”
夜冥皱了皱眉头，居然一直被保护着，看来奚穹是有先见之明的，自己羽化了却将心藏着，还将自己的女儿也一直藏着，这是生怕出什么差错。
魔兵紧接着说道：“不过千年前她曾出席过西海太子的册封礼，但是也未曾有人见过她，她便消失了，但五百年前，似乎又出现了。”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找，不日那西海的龙族太子大婚，作为灵鸟族的女君，一定会出现，到时通知黎琮，盯紧些。”
这几日芷莫一直被羽萧一直缠着，一会子来她的梨堂院找她聊天，一会子又拉着她去五灵山的山顶看风景，一会子又说带她去天界看看瑶池莲花。
芷莫实实在在被缠的有些烦了，今日实在是无法，便央求沈西风带她出去躲一躲。
沈西风瞧她有些可怜的模样，眼睛转了两转，许久才闷出一声来。
“不如你随我去西海吧。”
芷莫思忖了片刻，咬了咬牙，想来在五灵山都呆了几月，本来是为了打听消息来的，结果却惹上了那么多事，尤其是近日来的羽萧，这位神族的二殿下可实在是难缠的紧，像是与她相识千年似的，一点没客气的。
沈西风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内心有些犹豫，便也没提，继续看着手中的经书。
许是回过神来，芷莫才缓缓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虽有些不大自然，但仍旧是扯出这个笑来了，没敢回答，顺手摸过桌边的茶杯，喝口茶水压压惊。
“我从未去过西海，想来西海的人并不会...”
“无妨，我父君对你会视如己出。”他淡淡说道。
一口茶水还未咽下便堵在了胸口，话还未说完即被堵住，芷莫捂着嘴疯狂咳着，咳完还要故作淡定回答：“我觉得五灵山挺好...挺好的。”
沈西风抬眼瞧了瞧她，“不就是为了躲那羽萧，你也不至于天天跑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你与他关系不好，躲到你这里，他才不会来。”
过了半饷，芷莫看他不做声，想来是经书十分有趣，便凑近也想看看。
谁知芷莫本是半倚在书案前，这一凑，手肘有些没撑住，凑过了头，眼看着就凑到沈西风脸上了。
沈西风看着她，顺势一把将她拉近怀里，笑道：“你好像有些不想让我看书。”
芷莫两颊又微微发红，不觉想起了数月前她溜进沈西风卧房那一次，也是被他这般抱在怀里。
沈西风见她害羞的样子，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千年来的想念，便低下头去，作势是要吻她。
芷莫见他的脸越凑越近有些慌了，抬手就捂住他的唇，低声道：“沈西风，你莫不是对我芳心暗许了。”
他听到这话便松手放开了，芷莫一咕噜起身，肆虐地笑道：“我是与你说玩笑呢。”
沈西风看她，也笑了笑道：“我可没当做玩笑。”
芷莫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片刻后又竭力笑了两声：“沈西风，你...你贯会说笑的。”
沈西风又瞥了她一眼，“过几日我要去一趟魔界，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就当是散散心。”
一听到沈西风要带她出去遛弯，芷莫立刻来了兴趣，头点的像破浪鼓似的，“好啊好啊，自我出生以来，除了来过这五灵山，似乎没再去过别处了。”
沈西风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疼起来，起身想要安稳安慰她，手刚抬至半空，还没落在她肩膀上，却瞧见门口有个人影。
羽萧定定站在门口，看着他俩有些亲昵的举动，一时不知该进去还是不进去，但屋里的人却已经瞧见他了。
“二殿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沈西风有些故意抬高几个声调。
芷莫瞥见是羽萧，便对着沈西风使了使眼色，示意不要让他进来，沈西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顺势说道：“小莫，方才元善真人说是要找你，你且先去，好让我得空与二殿下聊聊。”
这番话芷莫心领神会，故作高声道：“是了是了，那我先去了，若是让元善真人等的久了怕是不太好。”
第五章 身世秘密（3）
“二殿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沈西风有些故意抬高几个声调。
芷莫瞥见是羽萧，便对着沈西风使了使眼色，示意不要让他进来，沈西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顺势说道：“小莫，方才元善真人说是要找你，你且先去，好让我得空与二殿下聊聊。”
这番话芷莫心领神会，故作高声道：“是了是了，那我先去了，若是让元善真人等的久了怕是不太好。”
二人行云流水的对话，似乎没让羽萧瞧出什么不妥来，芷莫看了看他，对他笑了笑，立刻麻溜跑开了。
此时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羽萧把玩着手中的玉扇，沈西风也不理他，继续坐在书案前看着书。羽萧像是一点也不客气，坐在茶台前，自顾自烹茶、不紧不慢地从青瓷罐中夹出茶叶，再不紧不慢地放进杯中，又不紧不慢地注入滚开的水，端起在鼻前细细闻了一番。
“沈西风，你莫忘了，她是与我有婚约的。”过了许久，羽萧先开了口。
这回轮到沈西风不紧不慢地翻看这手中的经书，翻了一页又一页，纤长的手指莹莹发亮，又不紧不慢地翻了好几页才回答羽萧的话：“她是芷莫，不是莫芷言，不要瞧着一样，就当做是你的人。”
羽萧还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似是有备而来：“我用往生镜查探过了，她确实就是莫芷言，但她为何变成灵鸟族女君，我也不知，想来只有你知道。”
沈西风顿了顿，故作淡定放下手中的经书，但此时他心中早已激起千层波浪。往生镜不可能出现差错，难道他两千五百年前救下的那缕被天煞封印震出的元神，竟真的是如今的芷莫吗。
五百年前羽萧第一次查探时，却说什么线索都没有，可能彼时莫芷言的消失尚且未与芷莫有什么牵扯，如今往生镜实实在在的出了这么个结果，沈西风的心里已然明了，那时的那缕元神，就是如今的芷莫。
“我怎会知道，我不像你，我可闯不了水月镜花。”沈西风云淡风轻道。
羽萧有些不大耐烦了，手中的杯盏晃了晃，滚热的茶水溅到他的手上，他似乎有些激动：“她曾是你西海的人，你怎会不知。”
“不过是西海的一个落魄仙子，我父君见她可怜才收为义女。”沈西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她与他而言，并无什么大不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算莫芷言就是芷莫又怎么样，五百年前天帝早已昭告了，莫芷言是自尽而亡，天帝若知晓她就是灵鸟族女君，是不会再承认她就是莫芷言的，更不会承认你们的婚约。”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杯盏硬生生被捏成碎片，羽萧的手指被碎片划破，鲜红下颚血液混合着滚热的茶水滴落，“我不管你究竟知道什么，我如今既知道她就是当初的莫芷言，我是不会放她走的，我定会向父君提出，求娶她。”
沈西风又轻瞥了他一眼，顺手摸起方才芷莫用过的茶杯，置于鼻尖轻轻闻着，轻声言语道：“但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此时她心中有谁，你我都不知道。”
走去修灵院的路上，芷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想来是近日天有些发凉，夜间睡时又不自觉蹬开被子，才导致有些着凉。
此时元善真人正端坐于修灵院的正堂内，芷莫也学着他的样子端坐于一旁的垫子上，但芷莫的感觉则是，这鹅绒的软垫太过于舒服了，难怪平时弟子们打禅的时候总是闭着眼睛，想来都是舒服的睡着了。
过了良久，芷莫都等的有些困意，开始打盹了，身子左晃右晃，耳边传来元善真人浑厚的声音，“丫头，怎么这么久都不说话。”
这才打盹的芷莫瞬间便清醒，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嗫嚅道：“我怕打搅到您。”
元善真人向来是和蔼可亲，并没多问什么，只是提了一句：“丫头，这些时日来，你都未曾来与我好好交谈，前一阵子我曾出去办理点事，回来便听说你与神族的二殿下相交甚欢。”
这话吓得芷莫身子歪了歪，又重新端坐着，理了理乱了的裙摆，并未多言，只怕是元善真人听了什么谣言，又感叹这五灵山乃修行之地，难道这里的弟子每日修行后闲的发慌，都开始传谣了。
见她不做声，元善真人又道：“丫头，你刚来时，是想问我你沉睡千年的事吧。”
芷莫挠头想了想，是了，来这儿是为了这件事儿，一直以来都被旁的事给岔开了，竟把这正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沉睡千年究竟为何我也不知，还有沉睡前发生的事我也全然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时她刚刚袭承灵鸟族的女君之位，便正巧遇上了沈西风册封为西海龙族太子的喜事，四族之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她作为灵鸟族的女君自然是逃不掉的，但那时苒凝族长也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典礼当天，万不可轻易告知旁人她女君的身份，她便牢牢记在心里。而后便赶去西海，但之后发生了什么，竟全然都不记得了。
元善真人见她许久都不作声，知晓她是在想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丫头，苒凝族长也曾与我说过，你是去了西海之后才昏睡不醒，你若想知晓缘由，也可去西海查个究竟。”
元善真人的这个提议说是提议也尚可，但他是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当初奚穹的羽化疑点重重，苒凝族长曾提过，奚穹羽化前最后的去处也是西海，而奚穹羽化后，他的心却不知被藏于何处，奚穹的心若是被魔族所得，那将天下大乱，四族会生灵涂炭。若是芷莫亲自前去西海，毕竟她与奚穹血脉相同，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芷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索着，那时她去西海，之后到底什么情况，她全然不记得，也许元善真人说得对，她是得亲自去一趟西海才能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这西海是非去不可了，也许，她与沈西风的联系，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了。
第六章 魔界一游（1）
虽说上次沈西风提及过几日带芷莫去魔界溜溜弯，但过了几日都没什么动静。
恰好这几日羽萧也不曾来烦她，芷莫难得的清净，一副闲散仙人的模样，卧在厢房门前的长椅上，悠然地晒着太阳，时不时抖两下腿，时不时又哼两曲小调。
这五灵山的太阳比起万花林好上许多倍，晒的人暖洋洋，芷莫正舒服地晃着脚，手中握着一本书。
不过这书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遮脸的，毕竟阳光有些刺眼了，并且这还是偷的沈西风的书。
芷莫晒太阳晒的正开心，突然觉得身子晃了晃，可能是什么东西撞倒了长椅，芷莫没理会，向内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过了片刻，身子又晃了晃，本来尚好的心情此时有些被打扰到，芷莫扯开盖在脸上的书，胡乱砸过去。
半晌没动静，芷莫睁眼看了看，却吓得她立马坐了起来。
沈西风此时手中正正好好接住了方才她砸过来的书，看了看书面，是他收藏的那本修灵经书。
再看看“罪魁祸首”，正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沈西风嘴角气的抽了抽。
芷莫自知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大妥当，朝他憨憨笑了两声，羞愧地低下了头。
早晨他不是说出去有些事，要至晚方归，怎么还没到正午就回来了。
见她不语，沈西风也没想同她计较，便回自己房中，还扔下一句话。
“一会我们出发去魔界，我方才出去都打点好了，已同元善真人说过了。”
看来今日沈西风心情还是不错的，都没与她计较，还真的要带她去魔界遛弯，芷莫心情大好，立刻从长椅上跳了起来。
不知沈西风回房是取什么东西，芷莫便站在梨堂院的门口等着他。
片刻后他出来，于是芷莫自然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要出山门方才能使仙法离开。”他说道。
于是芷莫便乖乖跟着他，今日她的心情也是很好，以至于当她在半路上遇见栖在溪边的黎琮时，她也没有瞪他一眼。
自从那一次黎琮得罪她后，每每遇见黎琮，芷莫都是要狠狠瞪他一眼的。
黎琮见她有些不大一样，便飞过溪流到他们二人面前。
手中玉笛转了两圈，他挑了挑长眉，笑道：“芷莫女君这是要去哪里啊，还是同龙族太子一道。”
沈西风没搭理他，虽说他们二人都是元善真人的弟子，但他向来不与黎琮碰面，好似骨子里对黎琮有一种排斥感，今日实在算是“碰巧”。
一旁的芷莫见状，心里默念不妙，沈西风在这五灵山，向来是谁都瞧不上眼的，一般弟子与他说话都不太搭理，遑论有些排斥感的黎琮。
今日黎琮倒是更奇怪，怎的主动前来自讨没趣，难不成他竟不知沈西风的性格。
芷莫今日心情不一般的好，便想着不与黎琮计较什么，于是娇然回答了他：“我们是要去魔...”
话还未说话，沈西风狠狠瞪了她一眼，满脸看傻子的表情。
于是芷莫乖乖把提在嗓子眼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不由分说，沈西风拉着她就走，芷莫回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黎琮。
似乎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大对劲，本想与沈西风说，但瞧他面色还是有些难看，也许是怪她方才差点说漏了嘴，于是芷莫闭口不言，此刻不大适合同他说话。
远处的黎琮见二人走远后，悄悄躲进一处山洞之中，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来，低声念了几句咒语。
纸漂浮在半空之中，黎琮对着纸施法，一道红色的光亮刺下后，纸便燃烧起来，飘出两个字来：留心。
随后字便消失于这束火焰之中，黎琮见讯息已然传出，又见纸已焚尽，没什么痕迹留下方才离开。
魔界夜魔殿内，夜冥片刻前刚收到黎琮传来的讯息，“留心”二字赫然漂浮在他的面前，黎琮至今只传来这么一个讯息。
夜冥捋了捋衣袖，又有些发愁，看来最近是要有什么情况了发生了。
沈西风带着芷莫一同腾云去往了魔界，腾云时芷莫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沈西风腾云时可以这么快，比从前她腾云时快了许多。
沈西风看着她不解的表情，无奈地说道：“别瞧了，你修灵年岁短，灵力尚浅，若不是我带着你，你怕是要腾云大半日才能到。”
芷莫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那自然是了，他的年岁都快是她的两倍之多了，她何须同他这样年长的人比较。
从前芷莫没来过魔界时，在想象中，她一直以为魔界是个充满魔气充斥的地方，应该是被魔气染的寸草不生，也一直以为魔族的人应该都长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苒凝族长曾说说万万年前，魔族曾想要一统四族，但却被神、龙两族联手打败了，从此魔族的人退避在魔界，几乎没在出来惹什么乱子。
不过此次亲自来魔界，确实让芷莫大为吃惊。
从外围看下去，魔界不但绿水青山，繁花似锦，魔界的集市也是热闹非凡，而且这景致，比起她灵鸟族的万花林也差不了几分。
若是魔气聚集的地方，只有魔界中央的一处地方与别处是全然不同的。
那处的天空都变得血一样的颜色笼罩着，魔气十分浓郁，方圆几里都寸草不生。
魔界其他处都热闹的紧，只有那一处，荒无人烟，一个人影都没有。
芷莫指了指那一处的地方，问道：“沈西风，那里怎么与别处都不相同。”
沈西风顺着她指向的地方飞去，果然，离得更近时，能够感觉到那里的魔气又重了几分。
此地虽熔岩滚滚，烈火焚烧，却让人感到十分阴森。芷莫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入口处，一块硕大的石头上印着两个红字：禁地。
走进时，觉得温度又重了几分，让觉得身上有些热，但是身体里又觉得冷。
芷莫内心有些胆怯，拽了拽沈西风的衣角，沈西风见她似乎有些害怕，便紧紧握紧她的手。
她看着沈西风淡然的侧脸，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阵暖意，他的手掌轻柔地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手，指尖传来阵阵他的温度。
第六章 魔界一游（2）
两人径直走到禁地的中央，熔岩滚滚。熔岩从两旁的上古神兽饕餮石像中喷出，两柱熔岩都一起浇注在下方的一只鞭子中。
但鞭子一直在莹莹显露出刺眼的红光，似是有什么在鞭子中嘶吼。
芷莫指着鞭子问道：“这应该就是魔族的夜魔鞭吧。”
沈西风微微颔首，那鞭子虽悬浮着，但一点都不像是安静呆着的样子。好像一直在挣扎着，想挣脱开这两柱熔岩的束缚。
片刻后，沈西风气定神闲道：“看来，这魔族真的有些不大对劲。”
这如此明显，连芷莫都瞧出不对来了，更何况修灵之力远在她之上的沈西风。
“不知西海龙族太子大驾光临，夜冥有失远迎。”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声音，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远处走来一身着青墨色衣衫的男子，衣衫上缀着金色的闪片，看上去有些年岁却还是有些贵气，胡须有些略长。
若不是头上戴着的那暗红色的发冠有点突兀，瞧起来有些和蔼的模样。
沈西风倒是淡定的很，见到有人来了，一点都不慌张。芷莫急的正打算拉着他就跑，但他依旧纹丝不动。
明明是他们两人私闯了魔族的禁地，但好像他十分有理，一点都没有愧疚之意的样子，眸中还透露出些许...鄙夷的目光。
芷莫没看错，确实是有些...鄙夷...
等到那人走进了，沈西风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是冷笑道：“夜冥魔君，别来无恙啊。”
夜冥客客气气同他作揖，但是沈西风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眉目冷冷的，让芷莫都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芷莫听出所以然来了，原来这中年男子是魔族的魔君夜冥。她听苒凝族长提起过，魔君夜冥曾经是沈西风他父君伏嵩的...手下败将...
难怪...沈西风满眼都是...鄙夷...照着沈西风的脾性，瞧不上是挺正常的...毕竟阖荒之中，能让他瞧得上的也没几个人吧...
芷莫吞了吞口水，平日沈西风都是一副打趣她的模样，她还从未将他与龙族太子这样正经的身份联系起来，这突然正经起来端起架子，还真有点严肃的样子。
但夜冥似乎脾气好得很，并没有将沈西风的无礼放在心上，也许是曾经败过不得不退让，即使沈西风是晚辈，还要给几分薄面。
“若是不嫌弃，请移驾至我夜魔殿内一叙。”夜冥笑眯眯地邀请道。
也许是顾忌夜冥的魔君面子，沈西风虽未言语，但还是拉着芷莫朝着夜冥伸手邀请的方向走去。
不过自沈西风看到夜魔鞭起，脸色就一直铁青铁青的有些骇人，芷莫也没敢多问什么，只能任由他拉着。
从禁地走出后，沈西风拉着芷莫飞往了夜魔殿，夜魔殿并不算太远，但是不在这禁地的范围内，想来这禁地周围，没什么人敢轻易接近的。
夜冥紧随其后，芷莫竟看出了本末倒置的感觉，这堂堂魔君，居然愿意尾随在龙族小太子的身后，且脾性还好的很，若是芷莫的性子，怕是要同他打起来。
夜魔殿内灯火通明，魔君王座之下，早已设下了宴席，四下都有婢女侍候着，芷莫觉得有些奇怪，这夜冥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怎么这么巧就做好了准备。
芷莫从没来过魔界夜魔殿，禁不住被新鲜事物所吸引，只是觉得魔界还是挺华丽的。
夜魔殿被粉饰的有些...金碧辉煌的感觉，看起来这风头都快要盖过天界的天宫了，虽然她也从没去过天宫，想来应该也不会比这夜魔殿更张扬了。
从进门处，就是两尊玉石的雕像，再走进去，明晃晃悬挂在梁上的，是一颗硕大的明珠，比她灵鸟族宫殿的玉盏贵气许多倍。
尤其是魔君王座，分明是用金子雕刻的，这夜冥偷偷躲在自己的魔族还真是一点都不低调。
夜冥看到芷莫四下张望，问道：“不知这位是？”
沈西风睥睨他一眼，不等芷莫回答，说道：“她是我近来的侍从。”
侍从？芷莫没忍住脚崴了一崴，她好歹是灵鸟族女君，怎么到了沈西风的嘴里，竟成了侍从。
芷莫瞪了他一眼，沈西风装作没看见，极其自然地落座在席上。
夜冥看了看芷莫，又看了看沈西风，心中不由得萌生起疑惑来。
这龙族太子向来不近女色，一直以来饮食起居都是独自一人，魔族曾向西海进献过不少美人，但统统都被沈西风退回。
且这些被退回来的美人，都因有幸一睹沈西风的英姿飒爽，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能得沈西风的另眼相待，看来这女侍从并不简单。
也许是为了讨好沈西风，也许是给芷莫一些面子，也摆手邀请她入座：“请二位落座用些餐食吧。”
沈西风故作傲气道：“小莫，过来，还不伺候本太子用餐。”
芷莫心中早已有些恼了，但又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与他吵架，只能默默咬牙。
罢了，作为女君，应该大度些，况且如今在这魔界，她还得指望着沈西风，他这人阴晴不定，若是他哪日不高兴将她一人扔下，凭她这点修灵之力，怕是会命丧于此了。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理念，芷莫悻悻走到他身边，亲自端起酒杯送到他嘴边，又亲自为他夹了盘中的菜肴。
夜魔殿中其他的侍女虽都站在边上，但时不时有人抬眼偷偷看沈西风，也许沈西风长的真的挺不错，凤眼细眉，朱唇透着光泽。
一会左边的侍女抬眼偷看，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去，脸颊上浮起阵阵红霞，还忍不住抿唇偷笑。
见状芷莫忍不住白眼翻了又翻。
也许她表现尚且还算可圈可点，将沈西风伺候的还可以，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刚来时那么铁青了，席间对于夜冥的话也是稍稍回答了两句。
“西风殿下为何来我魔界，莫不是找本君有什么事？”
“遛弯。”
“那西风殿下为何到我魔界禁地去了？”
“好奇。”
“可是发觉禁地有什么不同？”
“尚未。”
“若是不嫌弃，大可在我夜魔殿中住下，安心游玩。”
“不用。”
第七章 不慎摔伤
彼时芷莫正用筷子夹住一片黄瓜，屈坐着膝盖有些发麻，连带着手也颤抖起来，黄瓜片正正巧巧掉在了沈西风的白衫上。
沈西风细长的眉眼打了皱，抬手捏了捏额角，颇有些嫌弃意味地看了眼芷莫。
起身掸了掸白衫上的黄瓜片，清咳了两声道：“我的侍从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笨手笨脚的，此翻出来也是遛弯，就不需魔君作陪了。”
难得沈西风开口就说了好长的一句话，还拿芷莫当幌子。
不等夜冥有所回答，沈西风转身就离开了夜魔殿。
夜冥眯眼看着他们离去，冷哼了两声，刚才客气的笑脸瞬间烟消云散，接连浮现的是满眼的蔑视。
万万年前，伏嵩不过是借与天帝的手，将他打压了，有什么可猖狂的，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晚辈小儿，当初神、龙两族若不联手，如今被尊上天帝之位的还不知是谁。
夜冥愤恨地攥紧拳头，这次他的筹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上一次是有奚穹给神、龙两族牵线搭桥，自奚穹羽化这两族的关系就一直紧张，看还有谁能让他们再度联手。
他挥手唤来身后的魔兵，轻言道：“给本君盯紧他们，尤其是沈西风身边的女子。”
魔兵双手握拳道：“遵命。”于是转身便跟去。
————
沈西风带着芷莫出了夜魔殿后，芷莫有些不解方才沈西风的作为，便问道：“沈西风，你为何那般态度对夜冥？”
他平淡地答道：“因为他心虚。”
这回答芷莫更是不解了，夜冥有什么可心虚的。
沈西风看了看她皱到一团的眉头，接连道：“方才禁地我们去过了，分明有异样，但是夜冥只字不提，我对他那般态度，他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抬手施法抹去衣衫上的油渍后继续道：“夜冥不管怎么说，也是尊为魔君的，即使败于我父君，但我是晚辈理当尊重，适才我是为了试探他而已。”
一番解释后，芷莫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夜魔鞭，难怪在禁地的时候她自己看着夜魔鞭的状况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看来这事夜冥是心知肚明的。
他们前脚刚到禁地，后脚夜冥就来了，分明是他们二人私闯禁地，但夜冥毫不计较，并且随后不由分说就把他们支走了，这也明摆着不想让他们在禁地多留。
想到此处，芷莫嘴中嘟囔：“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前脚到的禁地，没多久夜冥就来了，哪儿能就这么凑巧了。”
“小莫，看来你的脑子，还有些用。”沈西风诧异地看着芷莫，这句不是是褒是贬的话直直钻进芷莫的耳朵里。
还有些用？她好歹也是灵鸟族的女君，也是苒凝族长一手教出来的，她也是读过许多书，学过许多课业的。
于是芷莫抬脚就朝他的后背踹去，结果沈西风转身便躲开了，芷莫一脚踹空没站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正正好好大脸朝下，蹭了一脸的泥灰，而他很是淡定地走开了，管都不管四脚朝天趴在地上的芷莫。
膝盖磕的生疼，一声闷哼后，芷莫吃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沈西风，还不忘对着他的后背做出鄙视的鬼脸，心中早就骂他无耻骂了千八百遍。
沈西风见她摔得好像真的有点惨，膝盖处隐隐渗出血来，便伸手想扶着她，但她好像真的有些恼了，“啪”第一声拍开他的手，说道：“你还管我死活呢，早知就不跟你来了。”
于是他一把拉过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芷莫，“我背你。”
还不等芷莫回答，沈西风已将她背起，见他还算是有点良心的样子，芷莫便也没拒绝。
“沈西风，你说这夜冥魔君，都败过一次了，难道还敢有什么想法吗？安安静静做个魔君不好吗？”
“如果你很喜欢某样东西，第一次去争的时候，眼见就要到手了，却被别人夺了去，你会甘心吗？”
芷莫摇了摇了，答道：“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沈西风白了她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息道：“奚穹王君怎么生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她就不该说话！本来看沈西风背着她还挺辛苦，想着和他说话解解闷，却莫名奇妙地又被他损了一番，于是一路上，芷莫都没再理他。
此时已经快到傍晚，二人不知不觉走到的魔界的集市中，路旁的灯盏还没有燃起来，街道上的一切逐渐消失在灰暗的暮色里。
路上尽是日间来往行人留下的痕迹，傍晚的空气捎带寒冷，略过芷莫膝盖处的伤口时，她疼的颤了颤。
“今晚我们不会要露宿街头吧。”她试探道。
沈西风并没回答，只是安静地背着她走进了一间客栈中，将她轻轻放下，芷莫坐在门槛处，并未进去。
她看到沈西风同掌柜说了几句话，距离有些远，她听得不太清楚，但似乎是什么“灵药”、“烧些热水”之类的，然后便看到掌柜拿了个十分好看的瓷瓶给他。
他打点好之后就走过来扶起她，芷莫见他又是背着她来，又是请她住客栈，于是白天的气也就消的差不多，她本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魔界，她得罪不起沈西风啊。
她还是有点怕沈西风一个不顺心就把她扔下。虽然她贵为灵鸟族的女君，但是仔细算起来，若说是一直小菜鸟也是差不多...倘若在这魔界有什么小魔妖欺负她，她还真的不一定打得过。
芷莫一跛一跛地踱到客房内，瘫坐在榻上，折腾了一天还是有些累的，正出神回想着白日间发生的事情，突然她感觉膝盖那处传来阵阵疼痛感，于是撑起身子一看，原来是沈西风在查看她的伤口。
淡绿色的衣衫上渗进了血，血有些风干后黏在了伤口上，扯开的时候自然是有些痛，他认真且小心地撕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又温柔地吹了吹。芷莫看着他，心中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
第八章 屋顶宿醉
她觉得，自认识沈西风来，虽说他总会取笑她，言语上也会轻损她，但是有时他总会盯着她看，看到出神，看到忘记手中的事，看到眼神里满是深情和委屈。
芷莫从未涉事过男女之情，但是在桦林时她总是听媞珺与她讲人间的话本子，书中是这样说的：若是男子用情至深时，总会忍不住看心爱的女子，会出神，会情不自禁。
所以，有时芷莫心里也会有些难过，她觉得，沈西风将她错认成了别人，她糊里糊涂成了别人的替代品，这样的感觉，她不喜欢。
虽说她不太明白他心爱之人到底是谁，但是沈西风每每如此，她的心总会揪起来，让她觉得喘不上气，若是喘气，心里总有些痛。
“嘶~~”芷莫疼的皱起眉头，看她吃痛的表情，沈西风手中的动作又轻柔了几分，他掏出袖中的瓷瓶，替她敷上灵药，嘱咐了几句：“掌柜说这灵药很好，明日就会好，你早些休息。我就住在隔壁的客房，你若有事，叫我就好。”
于是替她敷完药后，沈西风没有多留，掩上门便离开了。
可能是灵药的作用，也可能是真的累了，芷莫很快就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芷莫打着赤脚，欢快地走在一条由许多晶莹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小路很长，路两旁是一棵又一棵的枫叶树，四周没什么别的声音，只有枫叶随着微风飞舞着奏起的沙沙声从耳畔轻轻略过。
路的尽头伫立着一位女子，身着淡蓝色的衣衫，一袭长发，远远看去，很是恬静。但她样貌看似很是平常，但肤若凝脂，在阳光下莹莹发亮。她微微笑起时有些好看，芷莫看着她，朝着她步步走近，觉得眉眼间有点像自己。
芷莫越走越近，可是那女子却离的越来越远，于是她便也加快脚步追上去，女子提起裙摆悠悠地跑着，渐渐消失在尽头的枫树林中。
女子没有留意脚下，眼看小路渐渐消失，芷莫想叫住她，她却不慎坠入了万丈深渊中。
朦胧中，芷莫惊醒了，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粘着碎发，她摸起塌边的水杯，咕噜咕噜几口饮尽，开始回想方才的梦境。
为何她的梦中会出现一个与她如此相像的女子，那女子到底谁，为何对她笑着，却又不能离的近一些，为何那女子坠入了万丈深渊。
想着想着困意也没了大半，于是芷莫起身披上外衫，坐在了窗前，顺手推开了窗户，夜中的风还是凉凉的，适才被惊醒后的一身冷汗还未干透，凉风吹过，芷莫打了个哆嗦，伸手又将衣衫紧了紧。
客房是在二楼，离天空又近了几分，芷莫仰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自己长这么大，还未离开万花林这么久。自从出生以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父君从不让她出万花林，父君羽化后，她袭承了女君之位，但起初苒凝族长也不让她出万花林半步。
可自从她经历两千的沉睡之后，情况便有所不同。五百年前她刚苏醒时，苒凝族长也是禁止她踏出万花林半步的，可是五百年后还主动提出让她出席沈西风的婚宴。
那时苒凝族长的意思大约是她的沉睡与西海有些关系。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那两千年的沉睡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就像刚才的梦一样，不过刚才的梦她记的很分明，可是沉睡时的梦，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芷莫正想着，思绪却被一阵悠扬的笛声打断，抬眼看去，对面屋顶上一个淡淡影子，离的远，又是夜晚，她没太看清是谁，但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个男子，他吹的笛声很是好听，曲调是婉转柔和的，如同一只仙鹤在山水间飞翔，飞到山的最高处，转而又顺着水流直直坠下，慢慢飘，飘到山林间，又没了踪迹...
笛声戛然而止，慢慢浸没在这黑夜中，将芷莫从意境中抽身回来，她觉得他吹的很好，总之她也是睡不着的，不如就当做是萍水相逢，说说话也好。于是芷莫飞出窗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屋顶上，离的近了，她终于看清那男子的脸后，怔住了。
“羽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五灵山吗？”她颇有些吃惊地问道。
羽萧收起笛子，转而变幻出两壶酒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柔声道：“来寻你。”
芷莫定睛看去，原来是天宫才有的玉露酒，听闻这酒是用天宫瑶池中每日莲花上的露水与每年莲花节是方才开放的玉莲相配一同酿制，普通身份的仙者，是断然没有机会尝到的。
芷莫咂了咂嘴，有些馋的意味，既然羽萧邀请她，她便毫不客气坐在他身旁，拿过玉露酒，扯开封口，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飘出，还未尝，闻着就叫人有些醉了。
“你怎会知我在此？”她顺口问道。
他回答：“心有灵犀。”
饮了两三口之后，芷莫不胜酒力，也不再拘谨羽萧的身份，又凑近挪了挪靠着他。
他看着她微醺的样子，伸手替她擦去了嘴角残留的酒液，不禁露出了笑容。
“二殿下，你说你第一次见我时，把我当作了谁？”芷莫醉醺醺地问道。
他的声音温和又从容，“是与我有婚约，但未行拜天之礼的妻子。”
听到这话，芷莫忍不住笑出了声回答：“那你为何将我错认，你连你的妻都能错认。”
“我没有错认。”
“胡说，定是你伤了人家的心，故意拿我当幌子。”
羽萧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去，“我并未伤她的心，只是她不记得我了。”他又触了触她有些发烫的脸颊。
她觉得他的手指凉凉的，用来降温很是舒服，于是又蹭了蹭，“若你爱她，你该让她记起才是。”她说道。
“我很爱她。”他认真答道。他很爱她，可是她在他的身边一千年，而他却始终没能令她动心，她的心里，存的始终是别人。
第九章 貌似吃醋
芷莫又饮了两口，酒又从嘴角漏出一些，她随意地用袖口一抹，笑道：“你们都奇奇怪怪的，沈西风也是，初见我时，也将我错认，莫不是我与你们有什么过节吧。”说完之后，芷莫醉的厉害，觉得头很重，便倒在羽萧的肩上睡去。
“沈西风...沈西风...”她醉酒时，迷迷糊糊中还念着的，还是他的名字。
羽萧看着肩上熟睡的芷莫，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同星星一样闪烁，成为了这黑夜之中唯一的光亮。现在的芷莫，就是他曾经的莫芷言。
是他爱了千年的莫芷言，是他寻了五百年的莫芷言，是他想了五百年的莫芷言。
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不管她为何变成如今的处境，她是西海的仙子莫芷言也好，她是灵鸟族女君芷莫也罢，他爱的，始终是她。
压抑了五百年的思念和牵挂全都在此刻将要迸发出来，适逢饮了些酒，羽萧按捺不住自己狂热的心，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都挤上了脑中，他低下头，作势是要吻她的额头。
忽然有一道身影重重压了下来，羽萧还未来得及反应，倚靠在肩头的芷莫却已不见，定睛细看，早已被突然出现的沈西风抱在了怀里。
羽萧瞪着他：“你做什么？”
沈西风目光暗沉，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二殿下，她已不再是你的人，望你自重。”
羽萧并不罢休，执意问道：“自重？她是与我有婚约的人，你恐是寂寞久了，偏要同我抢人？”
沈西风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冷的要刺出剑来：“五百年前你就没能护她周全，此刻你没资格提什么婚约。”
“难道你有资格？是你亲手将她送到我身边，若是她想起你曾经的作为，不知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与你和和气气相处。”
沈西风不再理他，转身抱着芷莫离去，羽萧显得有些生气，起身就拦住了他。
他怀中的人动了动，又朝他的胸口偏了偏，找了一个很是舒服的姿势后，嘴中还不停嘟囔着：“沈西风...沈西风...”
于是他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些。
羽萧呆呆地站着，没再拦着，眼睁睁看着沈西风将她抱回飞至房内。原来，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即使她烂醉的时候，心里想的，嘴里念叨的，还是沈西风。
沈西风将烂醉的芷莫抱回了房中，替她脱下了外衣和鞋子，又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被子。可她醉的厉害，睡觉时也并不踏实，刚将她掖好被子转身就被踢开。他倒是很有耐心，又替她重新掖好。
纱帐笼着屋内微弱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他细细端详着熟睡的她，其实她长的倒也不是异常美丽的女子，但是皮肤很白嫩，衬的她两颊的红晕有些好看起来。
玉露酒的后劲有些大，芷莫面颊上的两团红晕许久都没有散去，醉的一直说着胡话。
“西风...你为何要将我送走...”她的声音哽咽又委屈。
沈西风紧紧攥着她的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确实是个负心人，那时他不敢承认自己早已爱她入骨，更不能将她长长久久留在自己身边。
他替她整理好碾皱的衣衫，重新掖好被子，吹熄了榻旁的火烛，轻轻关上房门离去。
第二天快日上三竿时，芷莫才动了动眼皮，昨夜酒的喝的太多，她的头一直都疼着，醒来后在榻上躺了许久才撑起身子。她看了看自己被理的十分整洁的衣衫，又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想起昨个夜里她看到了对面屋顶的羽萧，又与他一同喝了许多酒，莫不是他将她送回来。
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西风手中端着一碗黑浑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水走了进来，见她已经起身，便顺势坐在她的塌边，将手中的汤水递给她：“解酒汤，喝吧，会让你舒服些。”
芷莫纳闷地接过，玉露酒的后劲将她的胸口烧了一夜，此时正觉得心烧又口渴，便没有多问一把接过，咕咚咕咚直直饮下，谁知那汤水又酸又苦，刚喝了几口，就呛得她直咳：“咳咳咳，沈西风你这是什么解酒汤，这么难喝。”
“哈哈哈哈，我独创的，有效的很。”沈西风看她被汤水难喝到的表情，有些憋不住，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是故意整她！芷莫一阵气闷的很：“原来你是故意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沈西风夺过解酒汤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芷莫翘首偷看了他，只觉得他即使背过身去，还是有一种很沉闷的感觉。
“沈西风，昨晚我是同羽萧喝酒，怎么今日不见他人。”她突然想起问道。
他还是没说话，脸色又冷了几分。
“沈西风，昨晚是羽萧将我送回来的吗？”瞧着他不说话，芷莫又问道。
“你就这么关心他？”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但是却是咬着牙憋出来的，有点儿杀气腾腾的感觉。
芷莫被他的话冷的打了个寒颤，她想着即使神族与龙族关系有些僵化，但是犯不着她提羽萧的名字他都要满含杀气吧。他一直背对着，还是一直都不说话，她也没在提羽萧。
“你是生气了吗？”她又问。
“我吃醋。”
吃…吃醋？犯不着的吧！他吃哪门子醋？芷莫着实有些闹不明白了。
接下来的时间内，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也为了岔开话题，芷莫装势打了个哈欠：“沈西风你今天没什么别的事儿？”
他好像脸色缓和一些了，将端了很久的解酒汤放在榻旁的木桌上，“我今日要再去禁地看一看，你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夜冥悄悄派了人盯着我们。”
“夜冥派人盯着我们？这个夜冥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那你更不能一个人去了。”芷莫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胡乱穿上鞋子，鞋后跟还没拔上，拖拉着就走过来。
一边走着一遍扒拉着鞋子，还回头对着沈西风招了招手：“走啊，我去替你把人引开，你去禁地，我好歹也是只灵鸟，我脱身很快的。”
他还是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波澜。
第十章 白马女子
芷莫急冲冲地拉着他走：“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夜魔鞭若真的有异况那可是大事儿，你不要瞧我虽是黄毛丫头，但我好歹是灵鸟族的一族女君，自然要顾全大局，我不能亲自去查探，但是可以帮你。”
也许是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他没有反对，但是板着脸正经道：“你把人引开，然后到禁地结界入口处来找我，记住，不能让人看出破绽，也不可与人交手，更不能伤到自己。”
芷莫捣蒜似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她有些激动，毕竟是她袭承女君之位以来，开天辟地做正经的头一件大事儿。
出了客栈后，芷莫便混入魔界集市的人群中，魔界热闹的紧，集市上来往的人熙熙攘攘，魔族的人也比她想象中要和亲许多。
她一会在卖灵药的摊子上逗留一会，那摊主热情地招待她，还问她需要什么灵药，一会她又到卖武器的摊子上张望张望，那摊主洒脱的很，举起一把大刀就问她要不要，她讪讪地摆了摆手。
但是确如沈西风所说，一路上，一直有人跟着他，虽然跟的不紧，但是也没脱离过视线，大约在离她百步的样子，不论怎样就是甩不掉，芷莫心里有些着急，她要赶紧去找他会合才行。
“哒哒哒哒~~”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远远望去，一个十分飒气的女子骑着一头白马疾驰而来，女子双目炯炯有神，甚至看着比男儿还要洒脱几分。
芷莫灵机一动，脑中冒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法子，于是她突然狂奔起来，一边狂奔还一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魔族人一向性子是洒脱，但青天白日的大街上，这样明着喊救命的可真真是不多。于是芷莫这样疯狂的举止引得所有的路人都停下看起了热闹。
路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都停停走走回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都聚集到一处，见自己第一步计划已然成功，于是芷莫准备开始第二部计划。
“救命啊，救命啊。”她依然狂喊着，然后故作样子要摔倒，顺势推到了一旁的小面摊，摊上的面条稀稀落落都甩到了空中，面粉更是飞散了一地，着摊子一毁不要紧，但实实在在倒在了路的中央，拦住了去路。
骑着白马的女子见状，不得不即刻勒住缰绳，“吁~吁~”两声长吁后，本来飞驰的马儿突然被勒住缰绳，险些马失前蹄造成惨状，那女子看了看将摊子撞倒的芷莫，明晃晃的大白天，谁敢在大街上乱喊乱叫。
芷莫有些心虚，不敢正眼与那女子对视，但见自己计划将成，又立刻故作恐慌，指着自己身后嘶吼道：“大家快看啊，后面有一盗匪正在追我，大家快帮忙抓住他。”
于是不明情况的路人们都推搡着朝她指的方向追去，顿时场面一片混乱，芷莫见到一直跟踪他的人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趁势幻身逃离。
但这一切，却刚刚好被骑着白马的女子看在眼里，但并即刻没有追上去，只是觉得这人很是胆大，一向管理森严的魔界，是不会有盗匪出现，她为何要制造这混乱。
成功逃脱跟踪的芷莫开心不已，一蹦一跳地正往禁地的方向赶去，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真的还蛮了不起，即使沈西风不在，她也能摆平这些破事儿，又不得不叹息自己自出生来就被将养的太好了些，父君护她护的太细致入微了，以至于她真的没什么实战经验。
她正沉浸在小聪明里，沾沾自喜自己的小辉煌，浑然没有发觉刚甩开了一个跟踪的人，身后又有别的人跟着她，而这次跟着她的，正是方才集市上被她惊了马的女子。
走远之后，芷莫渐渐走进了一片黑荆树林，只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劲，越走越深，四周浮起了一层薄雾，前方的路都开始看不太清楚，林子中安静的不太正常，耳边偶尔还飘过一两声乌鸦的叫声，令她心中觉得有些发怵。
刚才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自喜，现在却害怕起来，由于看不清路，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突然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住，芷莫被紧紧箍住，脚下的东西慢慢延伸上来，绑住她的脚又绑住她的腿，一直到将她整个人都绑的结结实实。
芷莫已经动弹不得，整个人更是六神无主，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非要逞英雄说可以帮着沈西风，结果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都是自己走之前没有跟他问清楚这魔界到底有什么需要提防之处。
已经被困致天色将晚，芷莫满脑子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不管自己怎么挣脱，都使不上力气，更施不出法术，连变幻为自己真身都做不到，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捆在身上的东西越来越紧，连看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将她箍住。
正当自己濒临绝望放弃挣扎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重，慢慢地在往下沉往下坠，双腿也使不上劲，只能来回扑腾。
芷莫渐渐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年华正盛却要陨落于此，也有些想念起苒凝族长起来，苒凝族长虽说对她一直甚是严格，但却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本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正想着她一代灵鸟族女君，却死的这般没出息不光彩不英勇不辉煌，心中不免有些懊悔：“唉，好歹也别让我死的这么没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忽而一阵清脆又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本以为你会是有些本事的人，没想到你会被困在着黑荆树林中。”又一句话飘来。
芷莫以为自己实在做梦，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难道死前真的听到了别人嘲笑她。
等等...嘲笑？声音？有人？
她挣开眼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不过能清晰地听到有人踩着枯木枝走近的声音。刚刚还濒临绝望，难道是掌管仙者魂魄轮回的桑益仙君听到了她的呼唤，不忍心收走她这么年轻的小灵鸟又将她放回来了？
第十一章 救命恩人
身子被绑的太紧也动弹不得，芷莫只能四处张望，但是雾太浓影响视线，她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来着是否善类。于是她只能像被绑的蚂蚱一样蹦到左边看看，再蹦到右边瞧瞧，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清。
难不成是出现幻觉了？芷莫又努力往前蹦了蹦，终于在仰头的时候，看见了树枝上立着一个人，等等...她以为自己真的出现幻觉了，又睁大眼睛仔细盯着看，果然，是方才在街上遇见的那个骑着白马的女子。
女子双臂一挥，从树枝上轻轻落到芷莫的面前，她抱着胸，端详芷莫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你很是有趣，看样子，应该不是魔族的人。”
没想到被看出来了，但是芷莫并没有立即承认。她瞧着眼前的女子，英气十足，不似平常女子般柔柔弱弱，紫冠将头发全部束起，腰间佩着暗红底纹赤金腰带，黑色长袍披在身后，有种将女之风。
“姑娘，方才在街上，我真不是有意要惊着你的马，拦着你的路。”
“然后呢？”
“我看你气度非凡，定能助我脱离困境。”
“所以呢？”
“那你能不能帮帮，将我身上这东西解开，带我出这林子。”
一番讨好，女子笑的更厉害：“哈哈哈，原来是个软骨头的，若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好处？”
“行善积德！”
“可我素来不知道善字怎么写。”女子依旧笑道。
央求了半天都女子都没什么反应，芷莫有些急了，额角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已经这么久了，不知道沈西风在禁地会不会等得急了。
“你若是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芷莫的语气变得有些哀求。
本来那女子觉得她颇是有趣，见她态度如此转变，更有些好奇：“你这么想我救你，是怕耽误什么事吧。”
芷莫扭过头去并不说话，总不能把要去禁地的事儿说出去，于是她想了半天想破脑袋终于想出一个还算有些道理的理由：“去..去...会情郎...”这话她自己说出口都不相信。
倏然，那女子笑的更大声：“哈哈，好一个痴情的小姑娘，是怕你的情郎等久了担心你，那我今天就做个好事帮帮你。”
芷莫本来苦成黄瓜条的脸陡然来了点精神：“好好好，我就怕我情郎等太久等急了。”
果然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么扯的理由居然都有人能信了。
那女子将要出手救她，半空中又停了下来：“这样吧，我也不能白救你，你先允我一个条件，但我没有想好，你且先欠着，待我想起时再同你讨要。”
芷莫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自然是她说什么都答应了：“没问题，我答应你。”
于是那女子拔出剑来，一剑便轻而易举劈开了绑在芷莫身上的一团东西，“今日你遇着我是你的运气，若是换了旁人，破这枯藤幻境，还是要费些力气。”
芷莫将劈断的东西拿起细细看了，原来真的是一支枯藤将她缠了这么久，不过，她真的不认识这枯藤，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进这树林中。
女子收起剑继续说道：“这儿是魔界的黑荆树林，你不是魔族的人，不慎走进很正常，这枯藤就是靠着缠紧被困之人，再渐渐汲取灵力，将身体生生吸干。”
女子说的头头是道，芷莫也听得很是明白，不过方才这女子说换了旁人还不能轻易破这枯藤幻境，看来她的身份并不简单，于是问道：“我看你对着黑荆树林很是了解，你是什么人？是魔族的人？”
那女子愣了愣，倒是没有直接回答：“我还没有问你的身份，你也不必问我。”
于是她搂上芷莫的腰将她带起，飞腾起脱离地面，片刻后升至半空，在空中悬了半饷，芷莫还未看清自己被携到了哪里，那女子便将她扔了下去，扔下去时还不忘嘱咐：“别忘了你欠我的允诺。”
芷莫又是大脸朝下重重摔倒了地上，她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触到什么霉头，总是有血光之灾，昨天摔了膝盖，今天整个人从半空被人扔下来。
等到她从地上爬起来仰头找那女子时，却早已不见踪迹。
“她到底是谁啊，救了我，又不告诉我她是谁。”芷莫一路边走边嘟囔着。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赶紧到禁地与沈西风会合，巧的是，那女子正巧把她仍在了离禁地结界入口处不远的地方。
禁地结界外还是草木繁盛，但是结界里还是那样一片骇人的火红。
这禁地的结界本是上次大战之后，神、龙两族合力设下，为的就是防止心有不轨之人将夜魔鞭盗走，但凡修灵较低的人都是进不去的，若是想强行进入，必然魂飞魄散。
普天之下，能进入结界的也没几个人。以芷莫的修灵年岁，根本进不去。
上次若不是沈西风带她进去，她早就在结界处就魂飞魄散了，如今她一个人，只能乖乖在入口处等着沈西风。
但她不知道耽误了这么久，沈西风还在不在禁地中。
禁地的熔岩将半边天都照骤亮，让人分不清黑夜白昼，看着只是差了一个结界的距离，这禁地内外却是两个世界。
芷莫不敢靠结界太近，只能稍稍隔些距离等着。此时她蹲在草地上，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枯树枝在地上戳啊戳，因为闲的无聊，又不能进去看看，除了蹲在这戳啊戳，她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怎么好像没了沈西风在身边，自己倒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样子。自打出了万花林，除了认识了龙族的沈西风和神族的羽萧，好像真的再没什么相熟之人了。
想来自己真的有些可怜，一直在万花林中成长，从没有过任何的人生经历，除了听族里的老人们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她剩下的只有想象和期待。期待自己何时才能走出万花林，何时能看看这大千世界，万般繁华。
第十二章 莫名绑架
一直以来她闹不懂为何父君从不让自己出万花林，更闹不懂为何父君羽化后，苒凝族长又突然让她出席沈西风的太子册封礼。
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沉睡了，想来也是很巧的事情，苏醒后又遇上了沈西风婚宴，自己也要出席，更巧的事，刚到五灵山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沈西风。
她与沈西风，倒是真有一种莫名的...缘分。
若说是缘分好像不太妥当，不如说是孽缘，因为自己桩桩件件的事都与他相关，且这桩桩件件，好像都不是什么对自己有益的事。
如今来这魔界，倒不如说是沈西风给她下了个圈套，她自己开开心心地钻了进来。说是带她来散心，应该都是幌子，沈西风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这禁地中的夜魔鞭。
她想不太通，虽说她好像认识沈西风这么久，但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他，除了知道他的身份，和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西风这个人，太难以捉摸。
一阵凉风吹过，芷莫冷的瑟瑟发抖。方才在黑荆树林的遭遇令她仍觉得有些后怕，若不是遇到那骑白马的女子，她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同是女子，为何差距这么大，那女子一看就是修灵颇高法术颇强之人。
而她芷莫，除了在万花林中给苒凝族长添乱，再没什么其他的作为。
真真不知道自己逞什么英雄，非要主动摊上这些事儿，还大言不惭摆出自己灵鸟族女君的身份说服沈西风。
想的出了神，芷莫又用枯树枝朝土壤里戳了戳，“沈西风，你在哪儿啊。”
她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还是不见沈西风的踪迹，“你不会是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等得太久，芷莫也已经有些担心起来，“都这么久了，他在里面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她嘟囔道。
于是芷莫起身扔掉手中的枯枝，绣鞋在草地上蹭了半天，掸了掸裙摆的泥土，想进去探探情况，又怕还没找到夜魔鞭，自己就先魂飞魄散了。
正犹豫不定要不要进到结界中的禁地，却浑然不知后面冒出一个人来，那人在芷莫的后颈上重重一击，芷莫便失去了知觉，直挺挺昏了过去。
等到自己慢慢醒来时，只觉得后颈疼的厉害，却不知身处何地，只是睁眼也看不见四周的状况，芷莫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她更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谁，竟然被打晕抓走。
芷莫吓的慌了神，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想动身出去，却发现双脚被铁链紧紧捆住，根本挣脱不开，想用手去解开铁链，弄了半天却是徒劳。
想用法术脱身，结果发现自己一点法术都施不出来。
一时间恐惧涌上心头，芷莫匍匐向前摸索着，双脚不便，只能一点一点前进，直到双手触碰到冰凉的固体，摸上去像是铁柱，她看不清到底是不是，更不敢去猜，她害怕地喊着：“救命啊！！！有人吗！！！”
脑子里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只是隐约中看到铁链将自己的脚踝都磨破，白袜子被渗出的血珠染出一圈痕迹来。
芷莫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处境，她绝望地捶打着像是铁柱子的固体，拳头重击在上发出轰隆轰隆的闷响，在空旷的环境中来回飘荡，飘荡了一阵又一阵，一直在耳边回响着。
但是始终没有任何光亮出现，更没有任何人回应。
瞬间整个人都软塌下来，芷莫年岁本也不大，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难，如今这般境遇，自然是吓得不轻，于是抽抽泣泣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哀嚎：“这是哪儿啊，是谁抓了我，好歹告知我是为何啊。”
抽泣了半天，却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渐渐听得到周围滴答滴答的水声。从远至近处，墙壁上的烛火忽然一个两个都慢慢亮了起来。骤然的光亮照的芷莫有些刺眼，便抬手遮住了眼睛。
从指缝间缓缓透进光亮，芷莫开始看的清楚，原来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里，牢笼被置于水面上，上头有一根大链子吊着，若不吊着，应该是要掉进水里去。
四周皆是石头砌成的墙壁，芷莫喊了两声，除了自己的回声，依旧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她自己，依旧也什么人都没有。
芷莫又泄了气，直直靠在铁笼边仰天长叹，可此处，连个天也看不见，也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何地，昏迷之前还在为沈西风担心，如今她连自身都难保了。
这处安静的有些可怕，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再没有什么。之前芷莫还有个心思哭两声，可是如今哭也哭不出来。虽说她是个仙身，久些时日不吃饭也不大觉得饿，可是什么都不吃，她真的没什么力气去哭。
被关了不知道多少时日过去，这些时日，芷莫除了睡着就是醒着，醒着的时候，还想些法子试图逃出去，可是细细观察过后，发现这铁笼连个门都没有。于是芷莫想着用自己的发簪将这铁笼其中一根磨断。
磨了几个时辰，除了簪子真的是要磨断，铁笼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有几次，都磨出了火花溅到她的衣裙上，险些把衣服都烧着，但是铁笼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折腾也不知多少时日，芷莫渐渐累了，心力交瘁之时，她再没任何动静了，蓬头后面，形容枯槁，宛如濒死之人，她只是躺着，看着笼顶发呆。
“沈西风，你在哪儿啊，你会不会来救我...”她对着笼顶哀声道。
“沈西风，你在哪儿啊...”她又抽泣起来。
“沈西风...父君...苒凝族长...救救我...”芷莫已经渐渐变得糊涂，时不时说着胡话，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叫谁，有时喊的是父君，有时喊的是苒凝族长。但更多的时候，喊的是沈西风。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绝望的境况下，她想的最多的还是沈西风，念的最多的也是沈西风，她最期待的人，还是沈西风。
第十三章 被困水牢
芷莫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沈西风能够突然出现，一身素色长衣，携着他的龙魂剑，攻破这水牢，从天而降来到她的身边，带她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最怕的不是被抓，而是不知被什么人抓，也不知被抓到何处，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在这阴森森的水牢里，除了日日燃着的烛光和滴答滴答的水声同她作伴之外，什么活物都没有。
最可怕的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精神上的折磨，是心理防线的崩塌。
又过去不知多少时日，芷莫已经不再有任何想法了，她的内心已经彻底绝望，她也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一滴水滴落下，滴在她干涸的嘴唇上，她舔了舔，迷糊中，眼角又滑出了泪水。双脚早已被铁链捆的没了知觉，身体也已经虚弱不堪，没有力气再去折腾，更没有力气逃出去。
芷莫的内心一步一步崩塌，从恐惧，到无奈，到痴傻，到崩溃。但是她想不通的是，是谁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将她抓来，又为何对她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如此费尽心思折磨，她除了有着灵鸟族女君这样的身份，再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地方。
到底是谁？是谁抓了她？又为何要如此囚禁她？这样的问题盘旋在芷莫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更是深深刻进骨子里。
水牢的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但是牢中烛光昏暗，芷莫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洞，而这个洞连接的，正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一对男女，已经在此监视芷莫许久，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崩溃。
“兄长，她不过还是个弱女子，关进普通的牢房便可，为何要将她关进这水牢？”先说话的是个女子，她紫冠束发，身着黑色披风，俨然就是那日在黑荆树林救了芷莫的女子。
站在她一旁的男子看着水牢内几近崩溃的芷莫，冷哼了哼：“黎瑛，你什么时候变得有女儿家的柔软心肠了？”
黎瑛低下头，目光瞬间暗沉：“既然要将她绑来，为何之前又要我设法让她陷入黑荆树林，再去救她？为何不直接在黑荆树林就将她绑来？”
男子嘴角上扬，显露出一丝的骄傲和得意：“呵，直接将她绑来，可不是我黎琮的风格，我与她在五灵山便相识，知晓她的性子，你若救她，是她欠了你一份人情，不管我们怎么做，她都没有理由来恨我们，更没有理由找我们报仇。”
原来这男子，正是五灵山上元善真人座下弟子黎琮，这女子，便是他的妹妹黎瑛。
“兄长，那到底还要关多少时日？”黎瑛问道。
黎琮背过身去，双手别于身后，沉闷了良久后才答道：“那要看沈西风何时有所行动了。”
黎瑛看着水牢中央锁仙笼中的芷莫，早已没了在集市上闹腾的活力，她如今像死人一般躺在笼中，同为女子，黎瑛不免有些心疼。
再者那日在黑荆树林，她也知道芷莫修灵之力并不高，兄长黎琮只是吩咐了要抓她，却什么都没有告知。黎瑛不解，却又不能多问，黎琮说只是按照夜冥魔君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一概不许多问。
————
多日过去，芷莫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更不会有人来救她。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沈西风，正几近疯狂地在魔界找她。
那日，沈西风与芷莫在客栈前后分开出门，芷莫前脚出门引开魔兵的跟踪后，沈西风后脚便直接赶去了禁地。
他虽有些不放心下，但是觉得芷莫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好歹也是灵鸟族的女君，又是奚穹的女儿，想来是有些机敏的，即使她的修灵之力不高，但也不至于被跟踪魔兵抓了去。
禁地中的夜魔鞭的封印并不正常，比起前几日他与芷莫来查探时又糟糕了几分。夜魔鞭最初并非是什么难解的封印，但是之后夜冥却想利用夜魔鞭一统阖荒，这才引来神、龙两族联合对抗。
而这夜魔鞭新的封印，是当初夜冥战败后，当初的神族首领，也就是如今的天帝和他的父君伏嵩一同设下，合了神、龙两族之力才将夜魔鞭重新封印，为的就是防止夜冥或者其他的魔族人再度想要利用夜魔鞭之力给阖荒带来灾难。
而此次沈西风查探后发现，封印竟生出一丝裂缝，这必然是有人故意为止。
若是当初封印之人羽化，那么封印之力出问题是正常现象，但天帝和伏嵩仍旧健在，封印出现裂缝是不可能的事，定是有人破坏封印。
有能力进入禁地之人并不多，再加上夜冥上次的突然出现和种种反常的态度，一度让沈西风怀疑是他所为。
但如今封印已然出现了裂缝，且沈西风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将封印补救完整。
所以为了补救封印，沈西风在禁地中耽误了很多时日，为了补救封印并且不被夜冥发觉，还折损了自己两层的修灵之力。
待他将封印修补完整之后便急匆匆出了禁地结界，因为他知道，芷莫是没有能力进入结界的，按理来说，应该会在禁地结界入口处等着他。
可他除了结界后看到的，是挂在枯枝上，芷莫的衣衫碎片，以为是她没留心被枯枝扯开。沈西风又在入口处找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衣衫碎片，什么痕迹都没有。
沈西风慌了神，但他不敢往坏处去想，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在禁地中时间太久，芷莫也许是等不及了，先回了客栈也未可知。
急忙赶回客栈问了客栈的掌柜，结果掌柜告知并没有见过芷莫回来。沈西风彻底慌了，开始后悔让芷莫独自一人引开追踪，线索全无，尽管他是西海龙族太子又如何，想要在魔界找到人，堪比登天。
在魔界寻了好几日，到过每一处地方，询问过每一处的土地仙，却仍然没有任何线索。
他心中能约莫猜芷莫的失踪绝不是巧合，也能猜到这定是夜冥干的好事儿，但是他不能冲进夜魔殿去质问夜冥，他知道若是夜冥不承认，定会反咬一口。
夜冥定是要拿芷莫来要挟他，让他放弃对夜魔鞭封印一事的追查。
第十四章 对峙交易
正当沈西风毫无头绪之时，有些失落地走回客栈，期望着能等到芷莫回来。当他路过一个面食摊前的时候，却听到食客的闲谈前些日子在这魔界集市街上发生的一桩奇事。
“那女子前些日子在路闹出那番大的动静，结果却把魔君麾下青蝎族部首领黎瑛的马给惊了，那女子也真是大胆。”
“是啊，魔族一向没什么人敢在街上闹事的，她可是头一个。”
“对啊，那日我见到那女子，她还喊有盗匪，我就觉得奇怪，怎么看也不像是魔族的人。”
两人谈论纷纷正起劲时，一旁走过的沈西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心中一震，立刻抓住其中一名食客的衣襟，声音压抑到了极致：“你说前几日在街上闹事的那个女子不是魔族的人？”
那食客被沈西风杀气腾腾的样子吓破了胆，颤颤巍巍答道：“是...是...啊，瞧着装扮，不...不太像...魔族的...人...”
他又压低了声音：“那女子是什么模样？”
食客被吓得不轻，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有反应：“模样...记不...大清了...大约穿的衣服上...绣着...枫叶...魔族的女子...是不会...绣枫叶在衣裙上”
他的眸中又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亮，那绣了枫叶的衣裙正是在五灵山时，他买给芷莫的，那一定就是芷莫了。
沈西风攥着那食客的手松了松，又问：“你说她惊了谁的马？”
食客嗓子咽了几下口水，嘴唇也被吓的开始打颤：“是...是青蝎族部...首领...黎瑛...”
青蝎族部，万年前，是首代魔君麾下得意族部，因其是个骁勇善战的族部，族人们都十分英勇，在万年前魔族与神、龙两族之战中打了头阵，险些全族覆灭。
如今青蝎族部的首领黎瑛，则是从当初幸存的族人中选出的继任首领黎炳之女，黎炳逝去后，便由其女继任首领之位。
沈西风一把甩开那名食客，食客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连滚带爬跑远了。
清冷的眉目瞬间燃起一团怒火，沈西风直逼着青蝎族部的方向飞去。
飞落至青蝎族部的青凌殿前，看守的青蝎族人竖起长矛将沈西风拦下。
“什么人，竟要闯入我青蝎族部大殿。”其中一守将说道。
不由分说，沈西风提起龙魂剑向那二人刺去，那两名守将还未弄清缘由却即刻丧命。龙魂剑，若是修灵之力不高，轻轻挨上一剑就已是回天乏力。他冷哼了哼，眸子里没有丝毫怜悯：“今日谁挡我，我便要谁死。”一如他在战场上的冷血无情。
空中骤然雷声滚滚，黑云翻动，龙魂剑许久没有沾上血气，此番沾染上血气，立刻有了反应，一道闪电劈下，亮了整个青凌殿，更亮了他满含怒气赤红的双眼。
沈西风一脚踹开青凌殿的大门，一入眼便是正襟危坐在青蝎模样宝座上的黎瑛，整个殿中除了她，空无一人，想是知道他会来。
他手中提着龙魂剑，剑上的鲜血随着他的脚步，一滴一滴滴落在青石板地上，连成一条红线。霎时间，血腥味充斥了整个青凌殿。
座上的黎瑛确实未曾动容半分，平淡地道：“龙族的太子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
殿外雷声一轰而下，龙魂剑从沈西风的手中飞出，他蹬脚纵身一跃，将剑持在手中，径直刺向黎瑛。
粘着血的龙魂剑像是被唤醒一般，剑中赫然生出一条银龙的影子，将黎瑛紧紧围住，沈西风眸中的怒火已经番了几倍，一反他平日冷清的模样。
龙魂剑抵在黎瑛的下颚，那血腥味令她感到一阵恶心，“沈西风，你敢杀我族人？”
沈西风早已被怒火蒙蔽了双眼：“你胆敢动我的人，我让你全族为她陪葬。”
他脸色也并不好看，双眼冒着火光，俨然是什么都不畏惧，身经百战的西风太子，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小小青蝎族放在眼里。
黎瑛的身子震了震，如今最骁勇的神祇伏嵩之子手握龙魂剑抵在她的脖颈上，还是没能稳住那老成的态度，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什么你的人，我不知道。”
沈西风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似乎并不惊讶：“你不知道没关系，待我踏平你全族，再将你的族部翻个底朝天，那时你才真的没机会知道了。”
黎瑛神色立刻变得铁青，不再否认，讶然道：“沈西风，她到底是什么人，对你这般重要吗？”
果然，听到黎瑛的回答，沈西风心中已经了然，芷莫确实是被她抓了去。
“你不配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他冷声道。
说罢便将龙魂剑又刺近了些，“想来这不是一个人的主意吧，是谁指使你，是黎琮吗？”
他这一问，黎瑛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自打沈西风听到黎瑛这个名字，心中便有了答案，她与五灵山的黎琮，定有关系，且黎琮也绝非善类。
那日芷莫无心说起他们刚到禁地之后，夜冥便也赶来，他心中就开始疑惑，夜冥怎会知晓他们的行踪，再细细回想离开五灵山时，最后遇见的便是黎琮。
“你若放了我的人，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可若是你固执己见，休怪我这龙魂剑寂寞了许多年，正想多尝一尝血气。”他沉声道。
黎瑛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苍白，她此时有些紧张，却也没忘了黎琮之前同她的嘱托。
那日在水牢，黎琮曾说沈西风一定会来，若是他来了，自然是挡不住，必须要放人，但是决不能轻易放人，得同他做一个交易才行，有人质在手中，不怕沈西风不答应。
但她心中很奇怪，如此平常的女子，怎么会威慑住一个龙族太子，兄长却再未多言语，说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连那女子的身份都不告诉她。
黎瑛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沈西风，你若杀了我和我的族人也无济无事，若我不开口，任凭是谁，绝不可能找到人，我青蝎族想藏人，你就算把整个魔界翻个底朝天也无用。”
第十五章 对峙交易（2）
见他不语，黎瑛又道：“我知晓你的本事，我自然是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可我若是出事，想来你的人也不会安然无恙。”
沈西风皱了皱眉，听她谈及芷莫的安危，他确实有些沉不住气，芷莫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瞥了她一眼，问道：“你要如何？”
“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夜魔鞭的异况，想来是瞒不住你，我同你做个交易，若你能将此事闭口不谈，日后发誓绝不再管，我立即放人。”她悠悠说道。
沈西风持着龙魂剑的手抖了抖，居然拿夜魔鞭封印一事与他做交易，看来果真如他所料，这确实是夜冥的手笔，更是送他的大惊喜。
“你们青蝎族还真忠于夜冥”沈西风颇有些嘲笑的意味。
他的嘲笑倒也没能令黎瑛恼了，黎瑛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你只管回答，这交易你是应还是不应。”
沈西风闷了很久，他身为龙族太子，有义务助他父君监守夜魔鞭，若是夜魔鞭出事，那危及的是天下苍生。
可是芷莫却在他们手里，一时间，他也犹豫了。
黎瑛似乎已胜券在握：“我劝你还是尽早做决定吧，你的人可是虚弱的很，那身子不知还能撑多久。”
沈西风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咬牙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黎瑛笑道：“我们不过是...你也知道魔族的手段。”她顿了顿，继续道：“但你若还是犹豫，那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她的身子承不承受得住还不知道呢，太子殿下。”
沈西风的眉眼间冷的能刺出剑来，眸中的杀气令黎瑛却步了几分。
没想到夜冥居然拿芷莫来威胁他，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的阴谋，不论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的出来。
但沈西风欠芷莫的太多太多了，两千五百年前他为了龙族已经负过芷莫一次，那次，是他亲手将芷莫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终究没能护住芷莫周全。
这一次，他不能再负她了，真的决不能在伤他分毫。
过了良久，他沉闷道：“你这么做，不怕我将你杀了？”
黎瑛只是笑笑：“若是没有把握，我又何必冒险行事，得罪你西海太子，与我而言并无好处。”
沈西风又冷哼道：“你还真是自信。”
她笑的更是大声：“不是我有自信，是我对你有自信。”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沈西风内心的斗争愈来愈烈，他的芷莫，不知在何处受着魔族的刑罚，他想了想自己真是无用，空有这身份和一身本事又如何，空有这如此高的修为又如何，终究还是连自己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
沈西风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手中紧握的龙魂剑渐渐放下，说道：“好，我答应你的交易，绝不过问夜魔鞭之事。”
他做这个决定时，心中不免沉痛。
当初就是为了对他龙族太子的身份负责，他将芷莫亲手葬送，真是因果轮回，此时此刻，他又遇到了这样的抉择。
他想对自己龙族太子的身份负责有什么错，他想保护他爱的人又有什么错，为何这两件事终究不能两全其美呢。
黎瑛见自己的目的依然达到，露出了满足的神色：“好，果然是龙族太子，一点都没令人失望，想来你的人知晓你为她甘愿放弃这么多，想来与你会更情深意长。”
第十六章 救出水牢（1）
沈西风终究还是退让了，不过他并不是轻易罢休之人，今日魔族敢动他的人，来日他一定会让魔族偿还。
他收起龙魂剑，装作是不再计较的样子：“我的人呢？她若安然无恙，我自当退让。”
黎瑛转身走回自己的青蝎宝座上，淡然道：“一会自然会带你去接你的人，何必如此着急呢？”
殿外依旧是寒风冽冽，阵阵吹进清凌殿中，如此凉的风，却似乎没有吹散沈西风心中的怒火：“休要再与我讨价还价，你若是逼退我的底线，我让你们整个青蝎族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凉风伴着沈西风的话吹到黎瑛的耳边，不觉后背发凉，她确实有些被震慑住，本来黎琮的意思是千万不能带沈西风去水牢，只要交易谈成之后将人送回他们所住的客栈就可以。
但是沈西风似乎并没有再继续商量的意思，黎瑛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今日送不走这尊大佛，怕是她的整个青蝎族都无安宁了。
“立刻交出我的人！”他继续厉声道。
黎瑛被他的声音震地心中有些发抖，她不似她兄长那般镇定自若，沈西风对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威慑力。
思虑再三，黎瑛也做出了退让：“我带你去接你的人，但请立刻就离开魔族。”
沈西风并未作答，似是默认。
于是黎瑛在青蝎宝座上转过身去，按下了水牢入口的机关，青蝎宝座后的石门渐渐打开。
原来水牢被设在青凌殿的地下，入口的机关就在殿中的青蝎宝座上，这水牢的入口机关，只有青蝎族的族长方能打开。
在过去，这水牢是为了关重罪的他族奸细或是背叛青蝎族的人，如今魔族一直未于他族发生战乱，这水牢自然也就荒废多年。
水牢的中央悬挂着的就是锁仙笼，任凭是什么身份的人，一旦被关进锁仙笼中，就会灵力尽是，分不清黑夜白昼，更不知时日，让人恍惚，记忆产生差错。
水牢中并没有其他的刑具，只有一个锁仙笼，而这锁仙笼，才是最折磨人的，比任何刑具都要折磨人。
被关进去的人若无人来救，则会一点一点陷入锁仙笼所造的幻象中，渐渐迷失。它对肉体没有任何伤害，却对人造成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能使人的心理一点一点崩塌。
在锁仙笼中，度过的每一份每一秒都犹如煎熬，以为是过了数月数年，再加上没有食物的供给，被关之人更容易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渐渐变得颓废。
无需多少时日，就会渐渐灯枯油尽，进入等死的状态。
如若仔细算来，芷莫被囚在水牢中并无多少时日，不过是她修灵尚短，比起普通的修灵之人能撑过的日子更是少了许多。
仅仅是过去几日，芷莫就已经变成颓废等死的状态，若是沈西风再不找到青蝎殿，怕是还未与沈西风谈交易，芷莫就已经命丧黄泉。
黎瑛领路，带着沈西风走进了水牢之中。
水牢中湿气很重，走下去的石梯的边上都起了青苔，青苔的腥味混着水的湿气，这样的味道令沈西风觉得很冲鼻，不觉抬手抵在鼻下。
第十七章 救出水牢（2）
越走越深，离锁仙笼越近时，烛光越是昏暗，湿气也越来越重，脚下的青苔也渐渐密集，若是不留神或是步子过重，恐怕早就摔了好几次。
还未走到锁仙笼旁，沈西风已经看到笼中躺着的芷莫，一动也不动，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身上的枫叶衣衫早已被笼上的铁锈染的变了色，破烂不堪，远远看去，芷莫像是死了一般，直挺挺地躺在笼中。
沈西风转头狠狠瞪着黎瑛，唇齿间硬生生咬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黎瑛有些心虚，不过锁仙笼不会造成身体上的伤害，盘算着沈西风应该也是察觉不了的，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只是多日未进食，显得有些虚弱而已，不会有大碍。”
不会有大碍，这话说出口时，黎瑛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锁仙笼是不会造成身体的伤害，但是会造成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且会一点点消磨人的修灵之力。
不过芷莫被关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估计修灵之力应该是折损了三成，但是她年纪尚小，对心理上的伤害应该是不小，才这么些时日，就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
沈西风半信半疑，立刻腾空旋转后，落在了锁仙笼旁，用龙魂剑劈开了笼口的铁锁。
还好龙魂剑是上古神器，劈开这锁头自然是不在话下，这也令黎瑛十分惊讶，这锁头只有她和兄长能解开，看来不仅是沈西风这个人深不可测，连龙魂剑都这么非同小可。
看着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的人，沈西风只觉得揪心地疼，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真的不应该让芷莫一个人独当一面。
沈西风轻柔地将芷莫扶起，伸手理了理她脏乱不堪的头发。他温暖的指尖划过芷莫的脸颊，那一丝的暖意，是芷莫这么多天从没感受到的。
也许就是这一丝的暖意，唤醒了芷莫心底那股求生的欲望，她缓缓挣开眼睛，看到眼前人的轮廓，一点一点，从模糊到清晰。
芷莫先是嘴唇开始发抖，她显得有些激动，不敢相信眼前的沈西风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她想伸手去触碰，可是她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良久，她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声音弱的像蚊子一般：“沈西风...是你吗...”
沈西风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中如同针扎一般，他紧紧地拥着她，才感受到她身体冷的像冰块一般，只有刺骨的寒意。
于是他抱的更紧了一些，想试图驱走她身上的寒气。
芷莫从未有一刻像这般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更从未有过此刻一般贪恋他的怀抱。
她想了沈西风太久，若不是他怀中的暖意，她真的不敢相信沈西风真的来救她了。
“你...你来了...”她的嘴唇也干涸到裂开起了皮，颤抖着说出几个字。
芷莫的眼圈更是红的骇人，她本就肤白，受了这么些天的折磨，脸色更是白的像一张纸，整个人都虚弱到像是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散。
期盼了太久，等了太久，此刻他真的来了，芷莫的心中很是欢喜，欢喜到无法言语。
被关的这些日子，她从期望，到绝望，到心死，沈西风的名字在她心中，念了千千万万遍，早已流进了血液里。
“我带你回家。”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听到这句话，芷莫安心地闭上眼睛，她太累了，一直撑着这口气，不过是幻想着沈西风来救她，如今他真的来了，她就心安了，不用再受折磨了，更不用再害怕了。
沈西风扯开自己的外衫盖在芷莫的身上，抱起芷莫正欲离开，回身撞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黎瑛，他还是狠狠地瞪着她。
黎瑛邪魅一笑：“西风太子，怕是你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无助吧。”
沈西风抱着芷莫，腾空飞到黎瑛身旁，黎瑛也抬眼看了眼他怀里的人，心中不禁五味陈杂，出于本意，她并不想伤害芷莫，她不似黎琮那般心狠手辣。
“贵族今日给我的教训，我是记住了，我会一直记得，千年，万年，迟早，我沈西风，要你们整个魔族偿还。”
他抛下这句话，便带着芷莫离开。
沈西风与夜冥魔君的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
西海龙族与魔族的这笔账，恐怕万万年也不会算清。
第十八章 重回五灵山
“小莫，我带你回家。”
昏睡中的芷莫只听清了这一句话，一句能让她心安的话。
沈西风本想将芷莫待会客栈暂且修养几日再带她回西海。
转念又想了想，若是在魔族逗留，万一又出了什么岔子，他真的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直接将芷莫带回西海，她这样的状态，怕是无法习惯不了海中的环境。
若是将芷莫送回灵鸟族的万花林，那长翼鸟族的苒凝族长怕是不会放过他，两千五百年前他们西海就送回昏睡的芷莫，这次还重蹈覆辙的话，怕是两族之间必然要出乱子。
思来想去，沈西风决定带芷莫回五灵山，那里好歹也是圣地，想必对芷莫修养身体还能有些好处。
芷莫一直昏睡这，半分要醒的迹象都没有，适才沈西风已经给她度了些许修灵之力，却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沈西风也查探不出适合缘由，或许元善真人会有什么办法，毕竟凡尘之中奇妙的法术多了去了。
再回五灵山时，沈西风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心境。
他径直去往了元善真人的修灵院，将芷莫轻轻放在里屋的床榻上。
元善真人看到昏迷不醒的芷莫，捻着胡须问道：“西风，这是怎么一回事？芷莫丫头怎么这样了？”
沈西风静默了半天也没有开口，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元善真人看他似乎有些为难的表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说道：“你们经历了什么我不会追问，芷莫丫头她是修灵之力损失过多，单从外边看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想必你也给她度了灵力，但是她却还是昏迷不醒，是你的灵力并未真的度进她的体内，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抗拒着。”
这一番话说的没错，沈西风也没有说什么。
见他不语，元善真人继续道：“想必你也知道，芷莫她的体质与一般的仙人不同，西海也曾经抬回过昏睡的芷莫，那时我查探过她的身体，是元神与仙身分离。”
这话更是不错，这也是沈西风一直瞒着没有说过的事情，没想到这些元善真人都知道。
沈西风得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两千五百年前的秘密，他不想提，也不愿提。
元善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事实，接着说道：“但我不知道她的元神为何会与仙身分离，西海什么都没有说。她那时元神离开肉身两千年，你要知道，这对她一个没什么修为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
“西风，我知道，这也许是你的秘密，是你们整个西海的秘密，但你今日必须要和我说清楚，芷莫丫头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但她的元神在被什么东西强力压制着，如果你再隐瞒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
听到这话，沈西风怔住了，她没想到曾经芷莫的遭遇，会有这么严重的结果。
更没想到，他不过是将芷莫带去魔族，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还将黎瑛说的话信以为真，以为芷莫只是有些虚弱。
第十九章 天煞封印
沈西风沉默了许久，也许，不该瞒的事情，永远都瞒不住。
他的薄唇微动，轻声说道：“元善真人，不论怎么说，我是您名义上的大弟子，我希望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帮西海保守这个秘密。”
元善真人抖了抖佛尘，算是默许。
沈西风的表情越来越沉重，良久他才开口：“是天煞封印残留的气息在芷莫体内。”
天煞封印，在西海的古渊崖崖底，据说是上古时期留下的一种封印，但却无人可以靠近这个封印，若是不慎坠入古渊崖，靠近了天煞封印，哪怕是只沾上一丝丝气息，都会神形俱灭。
它能压制最邪恶的灵魂，也能毁灭最神圣的仙灵。大多人只听说过天煞封印，在传言中听说过，但从未有人真正了解天煞封印到底是如何。
若能得到天煞封印，封存于体内，可以吸纳这世间任何法器，灵力能增长几十倍甚至几百倍，但是会被天煞封印渐渐汲取本身的灵力，直到灯枯油尽。
它既是能增强灵力的至圣之物，更是有能毁天灭地的能力。因为想利用天煞封印之人，本身就会被它所利用。它虽只是封印，却有着难以揣摩的灵性。
众人只知道，天煞封印存于西海的古渊崖的崖底，但是连西海龙族王君伏嵩都不曾近过分毫，更不许族人靠近古渊崖。
元善真人大惊失色，言语中尽是不可置信：“什么？天煞封印？芷莫体内怎么会有天煞封印的残存气息？”
天煞封印，令人谈之色变，不是没有人想要去利用它，而是但凡想靠近的人，都会被它的煞气所伤，据说只有天煞封印自主选中之人，才能真正接近它。
沈西风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两千五百年前，我在西海见到芷莫的时候，她就躺在古渊崖的崖口，元神正欲离开她的仙身。”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为了救她，将她的元神取了出来，置于一个将死的小仙体内将养着，后来...”
他停下不言语，也许是不想说，也许是不愿说。
元善真人瞧了他一眼，淡然道：“后来，她就变成莫芷言了吧。”
沈西风眼底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随即又恢复正常：“是，她就是曾经的莫芷言。”
看着沈西风似有难言之隐，元善也不再追问，只是说道：“还好只是天煞封印残存的气息，尚且有挽回的余地，不过，若是要救芷莫，只怕是要神族的帮忙。”
元善真人说的很委婉，他深知这些年神族与龙族这两族之间尴尬的关系和处境，并没有直言，而是试探性地说着。
刚听到元善真人说前半句时，沈西风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可是当后半句飘进他耳朵里时，他的神色又变得铁青。
“元善真人，我不好出面提出让神族救芷莫，毕竟...我和神族的妗莳公主有婚约，若是我为芷莫而去求天帝，怕是...”
婚约这事，本不是沈西风的本意，但当年的情况，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当时也是为了保全芷莫的名声。
“况且，若是向天帝提出，那必然会牵扯出天煞封印的事情，这并非我的本意，若是您出面，可能会好一些。”
元善真人早就想到此处，他拍了拍沈西风的肩膀，似乎是知道他会提出这个建议，说道：“西风啊，你应当知道，我五灵山，虽处于凡尘之中，却又置身于四族之外，况且芷莫是灵鸟族的女君，虽然我与她的父君颇有渊源，但一码归一码，神族那天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芷莫的事，若是摆到天帝的面前，该会变得多么棘手。”
神族天帝，多疑且心狠手辣，否则五百年前，也不会因为芷莫，也就是那时莫芷言的事情，咬着龙族不放。
第二十章 求助羽萧
看着昏睡不醒的芷莫，沈西风的担忧越来越重，平时他是最有主意的人，如今芷莫出了事，他已经慌乱的没了章法。
芷莫迷糊中还呓语着：“沈西风...沈西风...你别送我走...”
即使那段记忆她此刻并没有想起，但潜意识里依然对这些事耿耿于怀。
沈西风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颊，拭去了她额角冒出的细汗。
她似乎看起来很痛苦，唇色煞白，脸上的依旧没有了血色，全靠一丝气息吊着。
一旁的元善真人捻着胡须，似乎在想些什么。
“西风，之前神族的羽萧二殿下来找过我，或许，可以求助他。”他说道。
沈西风抬起的手停滞在了半空，果然还是得找他吗。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而是不想让芷莫和羽萧有什么牵扯，更不想欠羽萧什么人情。
元善真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虽然他心中明了这三位年轻人之间的纠缠，但此时并不是纠结于这些情爱的时刻，接连道：“西风，现在并不是你介怀某些事情的时候，你若在犹豫下去，我也不知还能保住芷莫多久。”
他心中很明白这些道理，但有时候人往往就是这样，重视在大是大非面前因为一些小事而除了差错。
一千五百年前，那时他亲手把芷莫送到羽萧的手中，更是亲口答应了父君伏嵩提出的将芷莫献于神族，赐与羽萧为天妃。
在后来的一千年里，他不知道芷莫是否与羽萧产生了情愫，更不知道芷莫心中还有没有他自己。
沈西风沉默着，想了很久，看着芷莫越来越痛苦的表情，他又不得不逼自己放下过去的种种。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是风极一时的龙族太子，可是他嫉妒羽萧，嫉妒到骨子里。
“好，我即刻联系羽萧。”
元善真人与沈西风详细说明了芷莫的伤势和修复的办法。
要压制住天煞封印的气息，需要将芷莫带到天宫瑶池旁的净华池中日日沐浴半个时辰，在日日度上几分灵力，不出月余，便可大好。
净华池曾是西天梵境的佛陀当初用静心咒度过的地方，拥有三界中最纯净的水，可以压制天煞封印的气息。
但是净华池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入内沐浴，只有神族的直系族人或是得到天帝的准许方可入内。
羽萧是天帝的二公子，自然是有这份殊荣，并且羽萧也可带任何人入内，不必与天帝禀报获得允准。
沈西风思忖之后，即刻给羽萧发了讯息。
片刻之后，羽萧便来了五灵山。
他看着一脸愁容的沈西风，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有事，问道：“你亲自给我传讯息叫我来，是有什么大事吧，能让龙族太子亲自请我。”
沈西风嘴唇紧抿，许久也不开口。
“沈西风，是不是关于芷莫的事？”羽萧看他沉重的表情，且一直不说话的样子，他知道沈西风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与芷莫有关才让他不好开口。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除了芷莫，也没什么别的联系了。
“你倒是说话啊，芷莫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羽萧变得焦急起来。
沈西风这才回答：“是，我...是我没有护她周全害她出事，羽萧，此次必须要你帮忙，带芷莫去净华池修养。”
听到芷莫出事，羽萧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又焦灼：“我就知道你们在魔族会出事，那晚我就不应该让你把芷莫带走。”
当沈西风说道净华池时，羽萧心中已经明了，他以为芷莫是被什么妖气所伤才需要去净华池修养。
沈西风猜到羽萧会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解释是因为天煞封印，更没有提及芷莫在魔族被囚禁一事，他不想再徒增烦恼，若是他说的太多，只怕羽萧带芷莫回天宫之后，就再也不会让他接近芷莫半步。
说到底，即使他是龙族太子，即使他曾经征战四方，即使他是最为出色的晚辈，又有什么用呢，护不了心爱之人周全，害她出事也救不了她，只能求助于别人。
沈西风的挫败感，从没这么强烈过。
第二十一章 天宫
沈西风告诉羽萧详细的调养方式，但是只字未提天煞封印的事情。
羽萧抱起昏睡的芷莫正欲离开，却被沈西风拦住：“羽萧，我跟你一同去吧。”
羽萧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示赞同，冷哼道：“沈西风，你是和妗莳有婚约的人，你若因为芷莫去天宫，恐怕是不给我父君面子。”
他一语道破要害，沈西风拦着羽萧的手臂也渐渐垂下，末了，他低沉道：“罢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还有...度灵力的事，你若不便，我可以代劳。”
羽萧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沈西风，不用你嘱咐，我也会把芷莫照顾的很好，度她些灵力算什么，只要她能平安，我豁出命都毫不犹豫。她跟着你，从没平安过。”
是啊，羽萧说的话直戳沈西风心，他说的一点不错，哪怕是两千五百年前是他救了芷莫，可是他之后给芷莫带来的伤害，比让她死了还要难受。
且不说上次羽萧为了私闯水月镜花折损了灵力都丝毫未犹豫，他对芷莫的心，沈西风一点都不怀疑，但这也是沈西风害怕的地方，他怕羽萧这样的付出，终究会打动芷莫。
沈西风没再回答，眼睁睁看着羽萧将芷莫带走，就像以前五百年前，让神族的人带走那时的莫芷言一样，他的无助，又有谁能懂呢。
羽萧带着芷莫直接来到净华池，用法力将她置于净华池的中央，再施法让她汲取池中的净气，施法结束后，羽萧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宫的偏殿中，她并没有将芷莫重新安排在芷汐宫。
若说羽萧的私心，他不想让芷莫回到故地，更不想让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也许此次什么都不记得的芷莫与他而言，比从前心中满怀沈西风的莫芷言更让他心中存着希望。
存着他想让芷莫爱上他的希望。
果然净华池的作用立竿见影，只是第一天沐浴而已，芷莫脸色就已经好了许多，五个时辰后，芷莫渐渐醒来。
此番羽萧带芷莫回来并未告诉任何人，所以只能是他一直在一旁守着，从未离开过，此时正用手撑着头打着瞌睡，他不放心让别人来守着。
芷莫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到了一片富丽堂皇，她有点恍惚，也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囚之后，似乎是沈西风来救她。
她动了动胳膊，感觉到身旁有人。
费力地撑起身体，她低头看到了睡着的羽萧。
芷莫心中疑惑起来，怎么会是羽萧，不应该是沈西风吗。
她动了动身子，却把正在打瞌睡的羽萧吵醒了，羽萧看芷莫醒来，高兴的情难自抑，有些激动地抱着她：“芷莫，你醒了，我可担心坏了。”
芷莫的脑子有些发懵，她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昏睡很久了吗。
羽萧轻柔地放开她，看明白了她满脸的疑惑，解释道：“你受了伤，我将你带回天宫来修养，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你。”
天宫？芷莫心中更是疑惑，她怎么会到天宫来了。
“羽萧，沈西风呢？”她问道。
虽然芷莫醒来令羽萧很是高兴，但是她开口就提沈西风，令羽萧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
“沈西风将你交给我了，他应该是回西海了。”他答道。
“什么叫他将我交给你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又问道。
羽萧按捺住心中的那丝不满，耐心解释道：“你在魔界受了伤，只有天宫的净华池才能调养，沈西风将你交给我，但他不便来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