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姓之后 “哎!那个谁!对对对!说的就是你,到你了,赶紧的!”一个穿着卡其色迷彩背心,带着黑色墨镜,头发剪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对着一个阴暗的角落大声喊着。 那角落站着一位莫约二十岁上下的女生,她正有些走神地看着她身后角落暗藏着的胡同,听着那男人拿着大喇叭吼她时,她蓦地一惊,忙回过头来:“噢,好好!”说着她忙吹了一声口哨,平白飞来了百余只白鸽、鹦鹉、燕子之类的鸟,此时狂风大作,一男一女身着白色长衫由半空中舞着长剑飞身而至,至这场中街上,于鸟群中对打,直到那女子腿上一软,身子往后倒去,男子眼见胜券稳握。可就在那致命一击之际,男子五指一松,长剑脱手而出,广袖一挥,他已稳稳将那女子拥在怀中。 “咔!”刚刚大喊的男人大吼一声:“杀青了杀青了!” 整个片声一阵欢呼,所有围观的人都围到那对主演身边,所有赞美如潮水一般涌向他们,女主角脸色潮红,偷偷靠在身边男子身边。男子却恍如不知,眼神不经意地滑向阴暗的角落,那里却早已空空如也。 暗巷中,刚刚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女生早已换下了谄媚的笑,无悲无喜的面孔中,多了几分坚毅。她走至小巷尽头,抬眼望了望这死胡同四周,脚下一蓄力,沿着砖墙一路借力,跃至墙中。借力将尽,她脚上猛一发力,翻身跃至矮墙,稳稳停住,借着树荫遮蔽,由小包包里取出眼镜,戴好望着那边的片场。 这样的偷窥是片场中的大忌,但是这个片场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温绯化名燕长歌,来这片场中做个召鸟师,为片场提供漂亮的场景,协助拍摄,暗中观察是否有什么东西作祟。 她供职于异能观测部,部中分五等观测师,除了五等观测师为最低等,需要两人以上结伴出任务外,其余四等都可以独立外出任务,外出的任务皆由任务的难易度进行划分。她于去年五月晋升至四等观测师,这是她第三次独立出任务。 所谓异能观测部,主要是针对此世许多身怀异能的人而建立的,它的业务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异能管理,属于文职,主要是对国内及入境的异能者进行登记管理;另一部分便是异能观测,由异能观测师开展,异能观测师平日隐藏身份于大众之中,与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暗中观察身边的异能者或异能事件,若发现没有登记备案的异能者及时通知所在省份的分局进行补充登记,而在没有布置异能观测师的城市出现在异能事件时,由异能观测部对事件进行等级判定,统一调配观测师前往处理。 异能,虽然可以靠后天的努力训练而获得,但大多都在12岁生日时便基本可以确定是否能获得异能,过了15岁之后,再想获得就十分困难了。所以异能观测部的文职也会每年组织异能考试,进行异能者的判定。而这样的考试,虽然不会覆盖到每一个人,但有三个家族的孩子们每到十五岁就必须要参加考试,这便是萧、白、温三大家族。其中,萧家注重自身的修炼,讲究凝气结丹,白家侧重医道,只有温家最为让人谈起色变。温家将异能发挥至极致,无论是与科技的结合,只要是有利于胜利的手段他们都用。虽然异能观测部中,温家的人还是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但在外界,便只能像温绯现在所做的,隐姓埋名地生活,而只有在异能观测部中,观测师才可以拥有两个官方身份证,进行日常的掩盖。所以,已经很多温家旁支的子弟出生时便不再取温姓,温姓的子弟,大多是自小异能出众,有望进入异能观测部的孩子。 温绯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毕竟这真真假假的场境中,谁也分不清哪些是预定的异能,哪些是异能意外。她借着树荫的遮蔽,小心观察着每一个人。 只见片场不起眼一处,有个人拿起一个白色塑料桶倒了一地,旁人还未及反应,只见他将点燃的打火机随手一扔,火苗顿时窜起半人多高,将周围一众人都围烧起来。温绯紧握着拳,压抑着下去救人的冲动。那些人四下跑窜离开,许多人上前扑火。明显已经是恶性事件,但是还没有出现异能作案,温绯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马上扑灭,只是若过早地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那只会打草惊蛇, 忽然温绯神色一凛,只见所有人都惊慌逃窜,火海中的人都痛苦翻滚,唯有那个人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已经站了一会了,温绯一直盯着他,知道他行为古怪,可让温绯在意却是此时那人的脚边出现一圈小小黑色的旋风。 那绝对是异能,可是是哪种异能呢? 只见那小小的旋风渐渐长大,温绯右眼轻轻一眨,镜片中弹出了一只小屏幕,纵火者名为陈容,于异能部的档案一片空白,这就说明他小时资质平庸,并未参加异能考试,也没有什么特别引起异能观测部的重视。那他现在表现出的异能现象,到底是过于轻微不被部里发觉,还是突然的觉醒? 已有许多人前来救火,眼见火势将要控制住了,陈容脚下的旋风忽然暴起,残存的火苗跟着强了起来,随着那旋风愈演愈烈,并飞旋出去凭空燃烧。一眨眼的时间,那旋风卷着火苗窜起五六米高。 这么危险的异能,只要出现,不可能不被记录的,更不可能突然觉醒的! 温绯一眨眼,右镜片的屏幕关掉,左镜片出现了一个绿色定位标志,左上角还有一串数据,死死锁定在陈容身上。陈容的异能值到了3400,这样的数量不应当由自己一个四等观测师来处理呢。她眉头轻轻一皱,翻手抽出一把黑色符咒。 “妙哉符五菊,仿佛风辰门。嵯峨当丑位,任癸洞灵君。”手一扬,符咒如疾风向陈容飞钉而去。 定位标突然开始红绿闪烁,陈容表情诡异,不哭不笑地紧盯着她,镜片上忽然黑影一闪,温绯轻叱一声“破”,同时脚上一发力,身体已高高跃起。刚刚自己所站之处“轰”的一声,砖块和着树枝飞炸而开。 “啊!”陈容发出一声类似怪物的尖叫,原来刚刚的符咒在温绯轻叱之下,每一张都分成了二十余张,所触之处,火焰与黑风顿化无形。黑风退散,陈容似是身体受到了打击。 温绯于半空中一翻,轻轻落在陈容面前,二指已夹着一张黃色符咒:“请跟我走一趟,你没有必要回答任何问题,但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作为异能观测部审判你的证据。” 陈容望着她,那分明是已经入魔了的眼神:“就凭你?一个四等观测师?”那声音带着回音,每触到一样东西都反弹一次,话音落下,音量不减反增,化成百万碎片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温绯一惊,忙回身向着最近的墙边借力腾跃,去开阔的空间,减少这声波对自己的干扰。只听身后纷纷传来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温绯胃里一阵翻滚,嗓眼一阵腥甜,一丝鲜血溢出她嘴角。 “怕了吧。”陈容一挥手,温绯在半空中尚未站稳,便被一阵看不见的巨力拍在远处城墙上。 左眼镜片的数值直接飙升至6800,这样的异能温绯闻所未闻,她左手化成爪子,将自己稳在城墙之上。 “姐姐、姐姐,这边这边。”城墙矮垛间,一个小姑娘探出了头,招呼温绯过来。温绯看了一眼在下面大肆破坏的陈容,一咬牙,翻身上了城墙。 温绯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真是大意了,以为是普通的异能案件,居然嫌重,把双刀放在乾坤箱了。 “温绯,这个案子你跟不了,已经派了一名二等观测师前来,你适时退去便可。” 温绯咬牙,别看不起人了,不过才6800的异能值罢了。 镜片中的传音器传来呵呵的一声浅笑:“你这丫头,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不过这涉及心术,你双刀再强也处理不了罢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温绯借着矮墙掩护,往下望去。只见下方一房子的屋顶站着刚刚自己片场的男主角肖肃,戴着与自己同款的眼镜。温绯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次考核每位观测师不定期都会在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被高于自己等级的观测师暗中观测执行任务时是否有不当行为,所做的处理是否具备继续晋级的资格。看来这著名男演员肖肃,也是一名观测师。 肖,萧?莫非他的萧家的人? 温绯微微捏紧拳头,顿对这个“前辈”印象不太好。 “姐姐,有个白衣大哥哥马上要到了,你要去车站接他呢。” 温绯一侧脸,冷冷盯着那小姑娘:“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丝毫不害怕,对着她盈盈一笑:“我叫陈馨。” 温绯还想继续追问,一低头,却发现那个小姑娘没有脚,她不由地想给自己一个毛粟子,自己什么法术都能掌握地那么快那么好,唯独这双阴阳眼,到现在了发挥还这么不稳定,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看的那么清楚。若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自己早就晋升四等了,也不至于等了三年。 身后一声巨响,温绯身子一抖,忙回头望去,看来连肖肃也抵不过陈容。温绯急忙回头对着陈馨道:“你快去车站,把那个大哥哥接过来。” “可是,姐姐,他看不到我。” 温绯一皱眉,随手取了一张符,一扬手,符纸瞬间燃烧化成灰烬,此时小姑娘手上多了一张纸符。 “见到那个哥哥的时候把符亮出来,他就会跟你来的了。” “好的姐姐。”陈馨看到就开心地笑了,消失了。 温绯回头看了在下面跟陈容勉力纠缠的肖肃,心一横,向宿舍奔去。 温绯一路狂奔一路不停地翻出一张蓝色符咒:“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洞慧交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符咒哧的燃灭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绯一咬牙,她知道这个距离想用金光咒唤物实在是太勉强了,想着又翻出一张,符咒燃尽,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连燃三张,第三张燃尽时,只觉指尖略略一沉。此时她已离陈容发作之地远了不少,可耳后一阵风响,温绯本能往边上一闪,一块巨石由她刚刚所站之处飞砸而去,一个人影也重重砸在她身边,她认出是肖肃。刚刚拍戏的戏服还没脱,一副白衣大侠的模样,就是这一身土灰显的十二万分的狼狈。 陈容却是十分从容,也不知用的什么能力,稳稳落在他们身前:“一个二等一个四等,也不过如此。” 他一开口,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又震的他们头疼欲裂。温绯强镇心神,一翻腕于身后抽出五张金光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念出了经咒没,一抖腕,五张符咒一同燃尽了。 “那符对他没有用的。”肖肃嘴角都是血,撑着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的长枪,勉强半跪起来。 温绯只觉手上一沉,心里轻松了不少:“你真利害,那么大的法器也能随身带,坐地铁不怕超长吗?” “我有司机……”肖肃瞳孔兀地放大,瞳孔中映出温绯对他抬起一脚。 果然是有钱人。温绯心里想着,抬起一脚,将肖肃踢出四五米远。 肖肃如果不是刚刚与陈容纠缠至此,怎么会连温绯这一脚都躲不过。他一时气愤,坐起身来:“你干什……”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不知道什么巨大的法器从陈容身后出现,银光一闪,正中陈容身后。他惨叫未止,已被那方弄法器砸进了墙中,而所经路径,正是肖肃刚刚所处的位置。 肖肃顿觉脑海中的回音尽消,脑海里一片清明:“你这法器利害了,这怎么用?”温绯白了他一眼,五指一收,那“法器”飞入她手中,肖肃这才看清那是个铝制大行李箱。他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还没死,你小心点。”温绯一把撕开了贴在箱子上的封咒,在乾坤箱里翻了半天,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 “你们竟敢……啊!”一声尖叫凌厉划出,温绯肖肃忙捂起耳朵,可却一点用都没有,那声音能穿过所有的屏障,直刺大脑最深处,那声音好似锥子,似能从人的耳朵里伸入大脑,一直搅动。 温绯挣扎着一脚踢翻行李箱,东西翻了一地,自己一直找的双刀终于在衣服的包裹中露出了一角。 “我……我想起来了……这是去年……死的三等观测师……罗羽的……异……能……”肖肃想起那个圆圆脸的可爱师妹,还偷偷给自己的乾坤柜中塞过情书。 罗羽的父母都是国内著名的美声歌唱家,但都没有异能。罗羽3岁时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歌唱天赋,5岁时她一旦歌唱,就几乎能用声音改变人的情绪,当时罗羽的父母都并未往异能处联想,直至一次歌剧表演,她所演唱的夜莺婉转动人,让全校乃至校外广播喇叭声音所到之处的所有人翩翩起舞,这才引起了观测部的注意,小小年纪便收入麾下,进入了观测部定点的学校进行学习,掌握异能控制的技巧。毕业后便以音乐组第一名的高分进入观测部,与肖肃分在了同一片区的同一组,两人时不时有些接触。 可罗羽死的却十分蹊跷,当时,她的掩饰身份是琼山市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当时正在学校利用暑假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歌舞剧。那时,她已经过了十余年的训练,对异能的掌控可谓是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再加上音舞相通,在异能学校时也辅修了舞蹈组的相关课程,应当说是攻守兼备的一名观测师了。她死时已经是三等观测师,正在音乐学院调查一个学院中流传已久的有可能是异能事件的恐怖传说,具体事项,肖肃并没有涉入,所以并不清楚。而罗羽的死也因为某些原因,具体消息都被封锁了,肖肃虽然道听途说了一些,可都是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真假难辨,也就不多赘述。 温绯被那异能折磨的快要崩溃,嘴角渗下血迹,肖肃的话一句都没听到,哪怕听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会留意的。她艰难地向自己的行李箱爬去,短短两步路,她竟像爬了一年那么久,那音波除了刺痛她的大脑,更像海浪,阻她前行。 “啊!”温绯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失去意识之前扑出了最后的十多厘米。 百声尖利的鬼啸平地而起,一圈黑风瞬间在温绯身边隔出一片空间,她身上的所有压力,脑海中锥搅似的疼痛顿时消失。温绯敏捷地爬起,单膝跪着,手中一把黑刀撑着身体,另一只手重重揉着太阳穴,缓解着脑中余痛。 温绯从容从行李箱里抽出另一把白刀,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好眼熟呢。”温绯耳边传来一声十分动听的女子声音。 温绯忽然想起自己的考核官还在这百鬼屏障之外崩溃呢:“救他。”她手中黑刀一挥,屏障顿化成一阵黑风,将地上的肖肃裹了进来。 肖肃只觉世界顿时死寂,似有吨重的空气平白将肖肃压在里面,肖肃心里大惊,努力地想要抬手,却被那恐怖与霸道死死压制。白光一闪,肖肃身上一轻,刚刚抬手的阻力一下化开,手推出许高,将他肩上的筋都拉疼了一下。 “啊!”肖肃刚行动自如了,又惊叫了一声。离他脸不到一指处,出现了一张苍白、妖冶,又极端美丽的女人的脸。吓的他向后爬了好几步,那黑风屏障也裹着他扩大些许,没让人离开。 “小公子莫慌,妾就看看。”那女子的脸退后了一些,肖肃这才看清,这是极美且有韵味的古典美人,云鬟如墨,青黛如柳,媚眼如画,唇如樱桃。肖肃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几乎与外界隔绝,那黑色屏障时不时能透出屏障后的混乱,他定睛望去,心里宛如坠入冰窟,那屏障并不是别的,而是一颗颗变形的人头拖着长长的尾巴,或狞笑、或痛哭、或漠然地呼啸飞流。 那样的阴怨之气,自己不可能不受影响呀。肖肃困惑,往自己身上查看,却见那黑雾中自己的身体散着盈盈白光。 “这是什么……”他依稀能分辨出衣袖、襟袍的样子。顺着那光源望去,一条极长的脖子连着刚刚那极美的美人脸。 “啊!” 温绯皱着眉望去:“墨姐,你要是把他吓死了,我这次考核就没成绩了。” 肖肃将屏障拉的鬼远,她身前的黑风稀薄了不少。透过那稀疏的鬼脸,温绯看到陈容已经停止了那乱叫,他脚边的黑风如刚刚一般平地而起。温绯此时方能看见那黑风似乎十分浓稠,与双刀所纵的黑风完全不同,一股熟悉而说不出的味道随着那黑风飘了过来。 “喂喂!”温绯毫不客气地打了肖肃两巴掌,将晕过去的肖肃硬生生打醒了。 秦墨拉长了灵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她:“还不如让妾吓死他呢。” 陈容手一扬,他所纵的黑风竟轻易地穿过了温绯的屏障。温绯伸手轻捻:“快走!”说着,一手抄起肖肃,一手捉着双刀夹起长矛飞身避退,一条火龙飞速从百鬼屏障外呼啸着噼里啪啦响着冲向他们。 “你以为你避的开吗?!”陈容带着回响的声音双再响起。 温绯停在高处,将肖肃像抹布一样扔在身后,随手拍熄了自己身上的点点火星,在衣服上留下几个难看的斑点,皮肤上起了数个水泡。那些黑风并不是气流,而是一点点的汽油小液滴,刚刚温绯再慢上些许,他们两个就要在那火海中葬身了。 温绯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考核官,才略略的一走神,只觉腹部一下重击,温绯瘦弱的身体重重砸在了五米开外的墙上。她喉中一阵腥甜,翻起呕吐的欲望,只一张嘴“哇”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燕长歌。”肖肃刚回过神来,忙上来查看。 是气宗,温绯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不到三十岁的陈容,他凌空踩着石油喷泉的水花,升至与他们所处一层楼高的布景同高之处,狞笑着他们。灵乐、气宗、纵物,完全不相关的三种异能竟如此纯熟地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还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身上? 不可能。温绯不自信地对着自己的摇着头,异能产生的概率大约是20万分之一,而其中大比例产生于包括三大家族之内的几个家族之中。若家族血脉中没有能产生异能的基因,是十分难出现异能人才的。而基由血缘产生的异能,也大多有同质性,如萧家,大多为气宗。没有血缘而产生的异能产生的概率大约在40万分之一,而有用异能的概率只怕要上到百万级别。退一万步来说,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世出的天才,确实天赋异禀,但将三种异能练习到如此纯熟而不被观测部观测到?那怎么可能?拥有异能的人确实已经是天才,但异能的应用只有在长期有效的学习训练之下才能被熟练运用。而练习过种中引起的异能异常波动,不可能不被遍布全国的异能波谱仪捕捉到。 除非这个人……本来就是普通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温绯再也不恐慌了,眼神中的神色变得异常凌厉。 自己的鬼力还不够纯熟,双刀虽然是温家数十代相传的宝物,能摄鬼神,能挡千军,但到了自己的手上,这两件事竟不能同时进行,也就是说,如果百鬼屏障遮挡了陈容的汽油,就没有办法阻挡他的声音,反之亦是如此。没看错,肖肃应当是气宗,这样算下来的话,至少还需要一个人,他们才有胜的可能。 “快撤。”温绯反手握住肖肃的手腕,扯他离开。 “你走,你一个四等,在这里没用。”肖肃枪头准确一挑,眼前一道时隐时现的黑色气流被一枪挑散。 温绯却被这个考核官气的眼睛发黑,又是一个凭等级看不起人的家伙,也不想想刚刚谁救了你两次! 可现在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知路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有两种异能的大神那当然好,若是只有一种异能的普通前辈,那现在千万不能由眼前这位前辈乱来的好,若是他失去了战斗力,到那位前辈来时,自己也还是只能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陈容手中气波一浪接着一浪,肖肃银枪舞的密不透风、虎虎生威,但在一边冷眼相看的温绯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肖肃气势虽强,却始终处于守势,没有办法向前进攻。陈容早已从容地走上他们所处的平台,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 “所以,你们这个观测师,都是一个一个上的吗?” 那鬼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温绯黑刀一扬,百鬼屏障赫然升起,但肖肃已经受了那声音的影响,枪尖一滞,一道黑风正击他左颊,将他打翻好几圈滚在地上,沾了一身黑滑粘稠的汽油。温绯忙白刀横扫而过,百鬼屏障凭空消失,白刀所过之处,一道光刃向陈容砍去。 陈容狼狈一扑,回过神来,只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白刃生生将他身后的木质小台砍了个粉碎。他再回头时,面前的两个人都没了踪影,只留下四道黑色的脚印消失在转角。 “哼,算你们识相。” “你干什么?”肖肃拖着长枪,一身狼狈地甩开温绯钳制住他的手,也不知道看起来这么纤细的姑娘哪里来的力气挟持他。 温绯敛起附在胳膊上的鬼手,将双刀入鞘,草草背在背上:“我要是不带你走,你会死的。” “死又怎么样?你忘了入部时候的誓词吗?”肖肃拿着长枪又要冲回人声喧闹处。 永远忠于祖国,保护人民,用自己的异能维护祖国尊严、社会安定,直至牺牲。 温绯不禁双将白刀抽出,一双鬼手伸出,死死将肖肃合在掌心。肖肃挣扎不脱,怒火似能从那双美目中迸发出火星,要将阻他前行的人烧成灰烬一般。 “对方有三种异能,我们两个对他,相当于以二敌三,若是盲目与他对抗,折了自己不说,你让正在路上赶来的前辈一个人面对那个怪物吗?而且现在不应该赶紧将所有的情况汇报给部里,让部里做出判断吗?现在逞什么少年意气,前辈你不觉得你太老了吗?” 肖肃一怔,两人之间顿然无话。 温绯自己心里慌得一匹,毕竟面前的可是来考核自己的考核官呀,本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升至四等,若是他记仇回去了,一通乱说,又将自己打回五等,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她不由地恨恨握拳偷偷砸了自己大腿一下,哪个杀千刀的将阴阳眼的使用程度算在了阴阳组的必考科目的!再也不想回去跟那群菜鸟抓鸡了好不好! “要不,我还是帮你吓死他吧。”耳畔幽幽一个女声响起,秦墨十二万分同情地看着她。 肖肃狠狠咬着唇,似乎是十分挣扎。温绯心里十分犯怵,悄无声息地将鬼手敛起。肖肃失了禁锢,随手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将头靠在墙上,一只手狠狠地砸了墙一下,接着冷静说道:“二等观测师肖肃,编号QZ35830046,执行任务四等观测师温绯晋升考核。遇到被观测目标陈容,具有气宗异能、音乐异能、纵物异能,我与温绯无法应对,请总部支援。” 晋升考核?温绯眉尾不由一挑,所以自己这么快就有晋升机会了? 肖肃冷静说完,银光一晃,提着长枪要往外走去。 “你要干嘛?”温绯还未及在突然知道自己有晋升机会的欢喜中沉浸多久,那鬼手迅速伸出,又将肖肃合在掌心。 “我若不去,你可知会有多少人死?”肖肃并未挣扎,只低着头,问了她一句。 “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我跟你一起去,但只有一个方法,可能能撑到另一位前辈来。” “啊!救命呀!” 陈容所到之处,影城中的建筑纷纷被摧毁,有些剧组以为那只是在拍另一部新戏,并没有及时撤走。一时间,宛如地狱降临,尖叫声和着火光溢满整个影城。陈容却有自己的目标,不急不缓地向目的地走去。 忽然,白芒一闪,陈容脚步停下。 “又是你?” 肖肃不由退了一步,此时一圈剧烈的狂风从陈容身边平地而起,将他圈在其中。他们两人都没有阴阳眼,肖肃也没有秦墨附身的加持,并看不见那墨黑的魂魄,只能感觉到那风剧烈而阴森,将陈容的声音完全吹散阻隔。 肖肃不由地望了暗处一眼,这个四等观测师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么资质平庸呢。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了吗?”陈容怒吼了一声,地面赫然迸裂,一圈黑色石油液滴包裹住黑风,借着风力向四周蔓延。 “前辈小心!” 温绯话音刚落,只听一连串爆破声传来,肖肃顿在火海当中。 “前辈!”温绯一惊,失声喊出。却见那火光隐隐旋动,肖肃从容从火海中走出。肖肃周身泛蓝的气旋萦绕,形成一个全方位的护盾。他由火海而出,竟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燃着。 陈容惊退一步,左手化为指枪,向着肖肃连开好几枪,那速度只怕比真子弹还要快上许多。肖肃却并不慌张,左闪右避,身法竟比拍戏时还要灵巧。脚上凝气,生生由那遍地燃烧的汽油上奔向陈容。陈容毕竟没有武学功底,肖肃瞬间已侵至他面前,银枪突入百鬼屏障,温绯心里暗暗叫好,肖肃脸上却没有应有的兴奋,枪尖丝毫不像刺入人体,反而像是扎在了钢板上。肖肃心里暗叫不好,陈容狞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正将肖肃纳入了鬼风之中。 “这么点小聪明,你难道以为我会怕吗?”陈容的声音在肖肃耳边响起,肖肃瞳孔突然放大。 “前辈!”温绯心道不好,凝了百鬼屏障,白刀一闪,鬼手如长鞭甩出,将肖肃攥在手心,往外扯去。可瞬间,鬼力消散,肖肃被狠狠扔了出去。 温绯身体凝滞,看到了陈容比做枪形的手指,不由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胸腹两处的衣服出现了点点红晕,慢慢的,那两点红晕缓缓散开,越发地大起来,殷红的血迹成了大团,又变成液滴流下。 “阿绯!”秦墨一惊,忙扶着她肩查看伤势。 “真是伟大,为了救别人,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陈容对着她张开手,一个石油液滴化成的黑色风球瞬间将温绯裹在其中:“既然如此,你就先去死吧,不用害怕,我马上送他来见你。哈哈哈!” 一个火星照亮了温绯的瞳孔,秦墨尖叫着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她。 一声悠扬的笛声从天而降,温绯只见眼前一连串爆炸的火光闪烁,但都被一道光膜挡在了一臂之外。她身体缓缓升起,被光膜托到五米开外。 “老白。” 温绯听到肖肃的声音,恍然回神,只见肖肃被一只巨大的泡泡裹在里面。刚刚还被扔的动弹不得,现在已经醒转,强撑着起身。温绯顺着笛声往上望去,只见一男子踏云而至,背上悬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嘴下吹着白玉横笛,颊下如削,剑眉星目,鼻挺唇红的翩翩公子。只是,这穿着,真是对不起他那神仙模样呀!温绯心里暗自叹息,那男子就简简单单穿了身白T白鞋,浅色牛仔裤,虽然干净阳光,却像是穿了剪裁考究的西装后又穿了双大牌球鞋一样不搭调。 男子嘴角微微往上一勾,笛声骤停,只听清脆泡泡爆破的声音,温绯身体一坠,跌在地上。 还未来得及揉揉被摔的发疼的屁股,就听到肖肃骂骂咧咧的报怨:“老白,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被称作老白男子也缓缓落在他们前面,只给了他们一个冷淡的背影:“你说这人有三种异能?” “四种了,刀枪不入算什么异能?异化身体么?”肖肃有些记突然被摔的仇,但大敌当前,他还是拿捏的清的。 “噢。”老白习惯性地一手持笛,一手背到身后:“无妨,师妹可以解决。” “这丫头?”肖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温绯:“不过是个四等,能比得过我的甲子银枪?” 温绯在五等上等了三年,最看不惯别人开口闭口就拿等级说事,自己虽不说能力超群,但哪里比他这个二等差了,光这次任务就救了他三次不止了。 老白笑得温柔:“别看不起四等,你忘了?之前你妹妹升四等升了多久?”他语调顿转:“再说,这位温师妹的佩刀,你可是看走眼了呢。” 肖肃一脸困惑,盯着温绯的刀许久,盯着秦墨都有些不舒服了,才猛地拍了下大腿:“呀!是这刀!你,你是温家三小姐?” 温绯脸色一沉,有些不悦,毕竟,修阴阳鬼道,本来就不为人所齿,而温家三小姐这个名号,背后背负的就更多了。其实温绯的哥哥天赋极高,早已成为了一等观测师,她还有一个弟弟,可以进部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温绯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孩,父母本就有意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不受家族左右。只因四岁时,陪哥哥于家祠中选择武器时,无意之中被这传言是温家第一代家主的武器黑白双刀选中。一时间整个家族的压力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父母再宠她,也没有办法将她从这万众瞩目的境地中拉扯出来,她素来懂事听话,知道父母已经为她争取了太多,她只能默默地接受家族的安排,假装开心地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方向,专注刀法鬼力,进入观测部。可偏偏,她资质并不像哥哥一样突出,连自己那个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弟弟都有的阴阳眼自己都有没有,往往自己十分的努力,都不及别人轻轻动动手指的得来的修为高。特别是自己三年才升为四等观测师,家族里不禁又开始谣言纷纷,由那极热变成了极冷,她只能佯装不知,默默努力,别人练十遍,她便偷偷地练上百遍。 发顶一重,一道暖流由天灵传至她身体百骸,胸腹的伤口刚刚在泡泡里时好像已经不疼了,现在却刺痛麻痒。 “阿楼他有许多不知道的事,说话也直来直往,你不要在意。” 温绯抬着头,那人虽然背后都是阳光,看不清面庞,但她知道,他笑的温暖温柔。 那一刻,温绯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欣喜。 “嘿,我也伤的很重呀!你倒是给我疗伤呀!”肖肃在对着老白撒娇这方面也是半点不含糊的。 “来不及了。”老白收起手来,温绯头顶的暖流顿时消失,胸腹的伤口似已经完全愈合了。 “你们还记得我呀!”陈容笑着,满意看着他们已身处石油之中,但他丝毫不肯懈怠,右手一个响指,火焰顿时将他们三个包围其中,空气中发生了百次爆炸之声,左手指枪不停向那火焰射击。 “你们去死吧!” 只见一处火焰猛的一旋,一人身影极速冲了出来。陈容心里大惊,忙向那人射击,只见那人身形快如闪电,双手持着诡白的一柄单刀,左趄右避,将他射去的指枪都闪了过去。陈容大惊失色,声音高了八度歇斯底里地喊着:“去死!去死!你去死!”双手对准了温绯,洪流般的燃烧汽油和着黑色的气压向她袭来。 温绯不由地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却见到了极奇怪的一幕,她的世界万物失色,只有那黑暗中陈容所站的位置有几个不同颜色的光斑被一道道光线连接。她一惊,又眨了一下眼睛,却见一白一蓝两道光在她身前将那所有的汽油气压尽数劈开,她眼前只有不知所措的陈容。她丝毫没有犹豫,白光一闪,斩魂齐柄没入陈容身体。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1) “开往A城的国际航班将在14时30分起飞,请未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尽快办理。” 在冰冷的不锈钢座位上,温绯缓缓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长的还挺标致的,为什么带个白色美瞳,怪吓人的。” 温绯试着从大面积、极干净的玻璃幕墙望出去,那略略有些阴霾的阳光让顿时刺痛她的眼球,她蓦然垂下眼帘,回想起半个月前的所有事情。那时,她将斩魂刺入了她幻视中陈容身体中光斑的最中心的那一点,让她在温家鬼畜训练后还脑海空白的是她刺出的伤口并未流出一滴血,反而是极刺眼的光线以及她都来不及避退的快速爆炸,那巨大的冲击让她至今只记得她晕倒前,一道极霸道炽热的异能将她凌空接下,汇入她身体。 她醒来之后,已经满身是伤的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眼睛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父母请了白家最有威望的医生前来为她诊治,医生只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例。气的弟弟吵着闹着要去与萧白两家拼命,幸亏父母不允,哥哥又及时赶回,喝止住他,不然不知能闹了什么笑话来。本来自己的处境就够尴尬了,要是再因为任务与那两家闹出风波,只怕连父母都会被家族指责。 而肖肃和老白这两个人,哥哥也说了,肖肃是萧家现家主萧数的长子萧靖楼,老白是白家家主白清漪的三公子白仁之。这两人算是观测部的新一代观测师中的两名红人,家族背景强大,异能高出平辈许多,长相又是攀比着的帅,不少女观测师都暗自喜欢。只白仁之性格一向清冷,谁也不愿多交往,萧靖楼是风流倜傥了,却又是绯闻不断的人,两人至今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女友。温浩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带了些许暗示,只是温绯当时还沉浸在与陈容一役中不能自拔,并未注意到哥哥话外之音。 不光那时,至今,只要空闲下来,温绯便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那一役中的所有细节。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萧靖楼白仁之两个大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候让自己一个女人迎难而上,毕竟,当时的情况下,那是唯一的选择。自己的噬魂斩魄据说是温家第一代家主的佩刀,可凭空御物,以一人之躯持噬魂能号令天下行尸孤魂而挡千军,持斩魄可断金斩刃无坚不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说,家族才会把被刀选中的自己看的如此之重,只不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自己达不到第一代家主,甚至是之前被双刀选中的家主的传说时,接踵而来的失望便让家族把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加诸到自己身上。 人心,温绯一直是看的透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报怨过谁,只是默默地将那些报怨压在心底。但时间久了,那种压抑而引发的疲惫,让努力的她也不由地想要逃离。 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温绯起身拖着随身的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她的掩饰身份是战地记者,远离家族的纷扰,在战乱之处痛快地取魄养刀,暂时忘却自己这连自己都看不上的资质,只做个普通人的感觉真好。 “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谁家的傻男人把媳妇丢了跑登机口找,温绯随着那声音泛了个可笑的念头,兀自拿着票要去登机。 “媳妇儿!”那个声音急促地向这边奔来,温绯刚要递票,手中的票突然被一只细长好看的手一把抢了过去。 “媳妇儿!你伤还没好去A城干什么!” 温绯正是惊奇,抬头望是谁抢了自己的票,却见那人十分眼熟,站在自己面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你谁呀,干嘛抢我的票呀。” “媳妇儿,你这什么猪脑子,我是阿楼呀。没我的批准你哪里也不准去!” “哎,你到底检不检票呀?小两口吵架一边吵呀,别挡着大家登机呀。”后面一个白胖的西装男半点没有客气,直接绕过温绯,将自己的票递给了检票员。 “那,那不是肖肃吗?他叫那个姑娘什么?”嗡嗡的议论声在温绯耳边响起,她突然发现不少年轻男女拿起手机对着她这边,其中女的居多。 “谁是你媳妇,我不认识你,你还我票呀。”温绯心里着急,伸手去抢,肖肃将手举得高高的,让她抢不到。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去抢,忽然,那抢票的手腕一紧,一道蛮力将她拉到机场中一个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门中。 门“啪”地关卡,过热的气温和着带着机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温绯这才看清,这是一个机房。 “你什么人呀,谁是你媳妇呀!”温绯奋力想挣脱那人的桎梏,那人的指力却比她想像之中要大上许多。混乱中,温绯双手都被制服,被按在门上。 “你奶奶是不是邹老夫人?你爸爸是不是温凉?你是不是温家家主唯一的女儿?” 温绯刚刚还以为遇到了神经病,一听这神经病将她家事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地停了挣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点点头。 “那就对了,你奶奶跟我奶奶有约定,你家家主的长女与我家家主的长子永结秦晋之好,你就是我媳妇儿。” “你谁呀?” 萧靖楼几乎跌足:“我奶奶这是给我找了个什么傻媳妇儿?你这是猪脑子吗?你就算不看电视剧不追星,我们好歹也一起打了陈容呀。”他松开一只手,持着她的下巴,将她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的脸:“来来来,让你看清楚点,记住你夫君好不好,我是萧靖楼,萧家这代家主萧数的长子,二等观测师萧靖楼,也演员肖肃。” “噢,前辈好。”温绯灵巧地从他胸前口袋中取出了自己的机票:“前辈再见。”说着转身开门要走。 萧靖楼一把按在门上:“你要去哪。” “登机呀前辈。”温绯装得呆萌乖巧可爱,回头看他一眼。 萧靖楼只觉自己气血膨张,一口老血几乎要夺喉而出:“登什么机,你的伤好吗?你看看你的眼睛,这还不赶紧去治,还要去中东干什么?怕那里死的人少你一个吗?” “关你什么事,前辈?”温绯收起伪装,冷冷地道:“我又不像你,演几部剧打几个小时的坐就可以又有钱又有异能。我要不去战场,哪里有文章养活自己,哪里有魂魄养我的鬼力?什么秦晋之好,不过是老一辈说着玩罢了,只怕奶奶都早就忘了,前辈你记这么清楚干嘛?萧家不是巴不得和我们温家划清界限吗?更何况,我又不是温家长女。”说着,她手腕一翻,数张纸符夹在她两指之中:“你再不让开,我就炸门出去了。” 萧靖楼一口气憋上喉中,自小到大,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哪里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好男不和女斗,我不与你多说,你自己看手机,除非你想抗命,不然你就算去到A城也要马上飞回来。” 温绯狐疑地转过身来,指间纸符已经收起,取出手机滑了几下,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萧靖楼见况,知道让她去琼山市的命令已经下了,脸色从容下来,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看到了吧,还不赶紧谢谢你夫君来接你去做任务。” 温绯却丝毫没有轻松,她之所以赶着要去A城,是因为秦墨说过,第一代家主也出现过眼瞳白化的情况,当时的神医诊治后说是因为鬼力消耗过度,修炼鬼力之后,第一代家主的眼瞳也就恢复了正常。所以她才着急要去A城,可现在…… 她本就因为眼睛被家族诟病的最多,如今眼睛成了这样,不知还要受多少冷嘲热讽。那感觉…… 实在太讨厌了! “咔嚓”一声,一道黑色火光自温绯指间升起,机票在她手中烧成了齑粉。 萧靖楼不由地慌了,小心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的神态收敛好,陪着小心地看着温绯。 “谢谢前辈。” 温绯冷冷地说了一声,转身开门,只留萧靖楼一人在机房中发呆。 头等仓中,萧靖楼不停地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失神地看着灯光下那红宝石光泽一般的液体。他知道温绯就在后面的经济仓里,他收到命令的那一刻便知道部里会做这样的安排,他本想换到她身边,或者安排着把她换到自己身边。可刚刚那冰冷的眼神,简直吓到他了,就算不是吓到,也是重重打击到他的自尊了。他本来就玩世不恭,陈容的任务完毕之后,他总是想起这个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小姑娘,想起自他的剧杀青后,他寻了个由头离了助理,跟在她身后执行观测任务时的每一个细节。老白说的对,自己不应当拿级别去套定一个人的能力,也不应当觉得她是个女生,自己就应当大男子主义地不尊重她。但自他们并肩作战,到自己和老白几乎被她那个发疯的弟弟赶出温家大门,到与她刚刚相见之前,都没有听到任何一句她的报怨。对他,她其实可以是有许多应当有的报怨的,她都只把那些情绪当作自己应当承受的一般,全部咽进肚子。 当他知道,她就是两个家族早已为他定下的未婚妻时,他甚至没有半点对这老古董一般的决定的反感,反而偷偷带了点欣喜。他也十拿九稳地觉得,她在知道之后与他一样,会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欣喜,毕竟那么多美人都喜欢他,她又怎么抵抗得了他的魅力呢。可没想到,自己往时的套路竟在她这傻得可爱,冥顽得固执的女生身上碰了钉子。 似乎自己遇到她之后,就没有做一件对的事,说一句对的话。他想着,心里万分懊恼,一抬手,将杯中的红酒全倾倒在自己头上。引得周围乘客,空姐纷纷小呼。 丢脸死了,笨蛋萧靖楼。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2) 白色床上的温绯眼睛兀地睁开,本能坐了起身,仔细听着门铃一下一下由非常礼貌到有些强抑住的不耐烦。温绯披着衣服,无声地蹑至门后,自己初到琼山市,这里并没有亲人朋友,除了昨晚跟父母发过行踪之外,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落脚于哪里。现在才上午9点半,怎么就会有人按这酒店的门铃? 她透过猫眼望了出去,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打开门,肖肃那收拾得极帅气的脸出现在门后。 “你这是睡死了吧?”肖肃难以压抑的有些报怨,毕竟自己一个公众人物,大早上在酒店按了这么长时间的门铃,要是被人看到,只怕又是一波不带善意的新闻。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套路,一样的关注点,实在是让人疲惫。 “昨晚三点才入住的,略睡过了些。”温绯躲在门后,却不让他进来。 “我来给你送任务资料,不用像防贼一样防我吧?”肖肃扬了扬手中的大信封。 “噢。”温绯接过信封,狐疑地看了看信封上完好的观测部封印。 “别看了,我今早去琼山市分局报过到了,也帮你报到了,不然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话说,还不请我进去坐坐呀,怕我吃了你是怎么的。” 温绯努努嘴,极不情愿地说:“那前辈进来坐坐吧。” 肖肃才在靠窗的凳子坐下,却发现温绯大门也不关,早抱着衣服躲进了洗手间。他一怔,又气又好笑,不由地心里又想捉弄她,前一天的自我反省全抛之脑后了。 温绯一开门,只觉腕上兀的一紧,周身气压一重,被人用真气压在墙上。她已经千避万躲,却真真没有想到这个萧靖楼跟个疯子一样,居然守在洗手间门口。 萧靖楼散了自己的真气,将温绯死死控住,一手将五指扣入她指间,一手将托起她的下巴,任由自己的气息放肆地打在她脸上:“媳妇儿,你喜欢刺激的呀?”他眼稍向那敞开的大门一风情一挑,眼眶中尽是挑逗的欲望。 不过五秒,萧靖楼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连忙敛了真气,往后退了一大步,抽出手来,疯狂摇晃:“你你你你,别别别哭呀,这这这,我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别别别哭。” 只见温绯眼眶鼻头通红,一大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情绪,一转头,拿起萧靖楼送来的信封,粗暴地将信封撕成碎片,埋头进任务簿中看了起来。 萧靖楼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由地又是懊恼,自己是就犯贱,越是知道她不是那种闹的起的姑娘,越是想逗她。想到这里不由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那清脆的一声,将正假装看任务的温绯吓的一抖。萧靖楼挪到温绯对面,细细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小房间十分安静,那句“对不起”温绯听的十分清楚。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也知道自己过激的原因不全在萧靖楼的轻浮,更多是自己往昔某些不愿翻起的回忆。 “队长是谁?”他们将组成一个五人小队,队长是白仁之,除了她和萧靖楼外,还有两个女生,一个叫肖婉,一个叫王萌果。温绯都清楚的看到了,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题,只能明知故问。 萧靖楼心里正忐忑,他实在摸不清面前女子的脾性,听到这样无关痛痒的一句,自然知道她无意追究,惊喜地抬头:“是老白,噢,就是白家家主的三公子白仁之,之前影城那里你见过的。他就是个老古板,你做他的队员可要小心些了,先把部里的管理手册看上三四遍的好,千万别做……错……什么。”心头大石落地,不由地竟说了一大堆话,说到最后才觉得自己又忘形了,讪讪地闭嘴,观察着温绯的表情。 温绯勉强一笑:“恩,我收拾东西去入住了,谢谢你帮我报到拿任务资料。” “我,”萧靖楼脱口而出,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学学老白的那种古董样子,高冷而不冲动的性格,他稳住自己的语调:“我的车就在停车场,我送你去。”温绯刚想拒绝,萧靖楼忙开口:“有司机,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乱来的。” 温绯见他说的诚恳,若再拒绝也没意思了,只好十分勉强地点点头。 一路上,萧靖楼果然安分,温绯心里也踏实了些。琼山市分局给她安排的是一套四房两厅的合租房,里面已经有一个女生挑了阳光最好,最大的一间。温绯望了望剩下的三个房间,挑了北向最小的一个。萧靖楼觉得她这样委屈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脸上犯难,但还是开口劝说:“老白为人是比较死板,但是这种经费他不会省的,你挑个向阳些的不好吗?” 温绯望了望楼下不远处香火极旺的寺庙,对着萧靖楼摇摇头:“这里可以了,谢谢。” 萧靖楼还是十分不满意她的选择,不过毕竟她又并没有承认他们的婚约,成为他的未婚妻,甚至现在他连他们算不算朋友,能不能做成朋友都不确定,实在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便硬生生地将话咽回肚子:“我帮你把东西搬进来吧。” “谢谢前辈,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了。”温绯乖巧地拒绝。 萧靖楼嘴唇略抿了下,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严防死守地拒绝过,心里很不是滋味。被送到门外,他才想起来:“我就住隔壁,晚些你要是饿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敲门叫我就可以了。噢,对了加个好友吧,晚些也会有任务群的。” 温绯乖乖一笑:“前辈,我今天可能会比较忙呢,您好好吃饭,不用管我了。” “老白,你说,她用得着这么防我嘛。男男女女,来来去去不就那么点事嘛,都多大的人了,还装什么纯。”凌晨三点的烧烤摊,萧靖楼心里十分不痛快,一大堆牢骚捉着人听。白仁之一向养生,本来已经更衣准备睡觉了,硬是被萧靖楼拉了出来。 “温家修阴阳鬼道,她的掩饰身份又是战地记者,与我们想的有不同很正常。”白仁之闭目养神,说渴了,便只喝些白水,别的吃的喝的一概不动:“倒是你,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接萌果,你是不是准备不去了?” “什么萌果萌花的,老子谁也不接了!”萧靖楼一生气,站起来就走。 白仁之早盼着他回去了,一见他起身,便往杯子下压了四百块钱,喊了声:“老板结账,不用找了。”就回身扶着摇摇晃晃的萧靖楼向合租处走去。一路听着他没完没了的絮叨,用单音附合着。 “不是,你说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萧靖楼越想越气,双手一按白仁之的肩膀,要他给个正式的,否定的回答。 不料白仁之只呆呆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都怀疑这个挚友是不是要说他很差劲时,他才发现,白仁之只望着他身后的一点。 “怎么了?”萧靖楼歪歪扭扭地向身后望去。 小区的花园里飘过了一排快递箱,一个接一个,都大约在人捧着的高度。 “啊!这什么鬼!”萧靖楼失声叫出。 只听几声沉闷的声音,那些快递全掉到了地上。 不一会,温绯的身影出现在花园绿篱墙的转角处,眼神中带着受惊的小心。一见是他们两个,心里大石也落地了。 “怎么是你?”萧靖楼第一个开口。 温绯不高兴地努努嘴:“是局里寄来的学习资料,我来拿。” “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那些快递箱那样飘着?” 温绯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自顾自地把四五个极沉的快递箱堆到一起,并没有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是鬼差。”以白仁之的性格,他是懒得管这些事的,只是他太了解萧靖楼了,那个人行事冲动直爽,温绯若是真的不回答他,不知道他又要怎么闹了。 “为什么不叫我帮你?”萧靖楼又要像刚刚按白仁之肩膀那样去按温绯,白仁之见他又要乱来,忙一把把他架住。 “我给前辈发过信息了,前辈没回,我以为前辈睡了,就自己来了。我也给白前辈发过信息,白前辈也没回。” “骗人。” 听到这样无理取闹的一声,温绯不由地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前辈可能不是看起来傻,而是真的傻。白仁之也觉得萧靖楼这闹的实在是太过了,不由地一掌拍在他眉心,用一个安神咒让他睡过去了。 “他喝醉了,你别理他。”说着他在萧靖楼背上拍了一下,萧靖楼的身体便如一个梦游的人一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随手抱起了大半的快递箱,那死沉的重量让他不由地吃惊,暗暗调动异能,才不至太丢脸。 温绯一怔,连忙搬起了剩下的两个快递箱,说了句:“谢谢前辈。”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地走到了电梯之中,白仁之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到了?” 温绯没想到他问这个事,望了望他假装困惑,实际是怕白仁之也与萧靖楼一样难缠,不愿与他深交。 白仁之见状,柔和一笑:“你刚刚说,你给阿楼发了信息,那是因为他跟你说了他住在隔壁,让你有事去找他,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也在呢?” “既然住了进来,这附近的几户,我都已经看过了,自然是知道前辈在的。”温绯也不愿意绕弯子,随他爱怎么想都好,反正说她奇怪、诡异、不听管教的话她听多了,也不差他一份。 “你很谨慎。”白仁之由衷地道。 “谢谢前辈夸奖。”温绯也不管那是好话还是赖话,一句便收下了。 “你的眼睛……”白仁之看着她浅色的瞳仁,有些犹豫。 “没什么,能看见,不影响任务。” “一会你让我检查一下吧。” “不劳前辈费心了。” “这是命令。” “是。”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3) 温绯将快递箱都安置好了,便乖乖敲了敲对面敞开的大门。白仁之已将晕睡过去的萧靖楼放在床上,也将各种仪器消好毒,洗好手,请温绯在沙发上坐下。关上照眼底的手电筒,他眉头皱成了川字。温绯却是丝毫不在意医生脸上的凝重,毕竟她只是过来执行被检查这项任务而已。白仁之放下手中的仪器,将手控在温绯眼前,柔和的白光化成数条白丝带样的光芒汇入温绯眼周。温绯只觉得那白光软软暖暖,照得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的她昏昏欲睡。 过了约两分钟,白仁之才将白光收起,温绯感觉眼前一黑,也睁了开眼睛。 “只怕,是你鬼力本来就不深,被陈容的阳性异能爆炸一冲,又将你的鬼力化解了不少,才成了这样的症状。” “可能吧。”温绯对这样解释心里是嗤之以鼻的,毕竟,算起来,她的鬼力相对更多修鬼道的人来说不算浅,陈容死前的异能爆炸虽然确实是对她的鬼力有影响,但她现在残留的鬼力也并不少,若是说鬼力少了瞳色就会变,那只怕修鬼道的人有四分之一都是白瞳,可实际上,现在白瞳的只有她一个。 白仁之知道她不信他,也并不拆穿,将自己刚刚皱眉头的原因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眼睛,跟一般的阴阳眼不太一样。” 温绯抬头望他,不掩饰自己对这个说法的好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阴阳眼还有一样不一样的说法。 “眼睛之所以可以看到东西,说到底是因为眼底可以接收到可见光的泛围内的波频。而阴阳眼,则是眼睛因为鬼力的沿脉络膜的运行,扩大了眼睛内可见光的波频,将正常人看不见的灵体所反射出来的波频也在眼底映射成像。可是你的眼睛,我虽然能感觉到鬼力流动,但更多的是充盈在前房和晶状体内的白色异能,也就是与我的医疗异能一样的无性异能,也叫万能异能。那些万能异能只凝在眼睛里缓缓流动,除了我说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都不存在,所以我说你的阴阳眼跟一般的阴阳眼不一样。” 温绯倒是第一次听说阴阳眼有这样的解释,听得十分认真。 “恕我多嘴问一句,你的阴阳眼是不是不准?” 温绯一怔,反应了片刻,才默默点点头。 “光是有波粒两种特性的,异能流也是,当事物的光反射进你眼睛里的时候,边缘最弱的波频会被你的万能异能过滤掉一部分。所以我说,你的阴阳眼可能会不准。” “那……怎么办呢?” “再观察一下吧,我不确定那些万能异能是陈容自爆的时候残留在你眼睛里的,还是你天生就是这样的眼睛。如果是天生的话,影响的因素很多,灵体本身的能量,你自己鬼力的强弱,还有你看到灵体时万能异能的流动方式,都是有影响。难怪你急着去战场,只怕在国内你的鬼力恢复得会很慢。”白仁之慢慢有点了解萧靖楼的报怨,其实这个姑娘不难相处,只是萧靖楼太不了解她罢了。 温绯知道白仁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自己已被任务困在国内,也只能尽可能地去修炼鬼力了,本来满是期待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她低着头,喃喃一句:“谢谢前辈,我会努力的。” 白仁之在她面前的茶几坐下,思考了一下:“请再恕我多嘴一句,过去的事,还是发泄出来的好。生活还是为了自己过的,没有必要因为外界的眼光与想法,将你遇到的事情按捺在心底发酵,这对你不好。” 温绯警惕地抬头,小心地问:“前辈还看到了什么。” “你的过去,我要通过催眠才能看到。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我是可以感知的到,你有严重的PTSD。” “白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前辈,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谢谢你今晚跟我说了这么多。”温绯快速起身,乖巧地道谢,说晚安,替白仁之关好门,用恰到好处的礼貌拒绝伸来的一切援手。 琼山市机场,两个打扮时尚甜美的小女生欢欢笑笑打打闹闹地走出接机口,其中娇小女生抬头环顾了一眼,正好对上白仁之略冰冷了眼神。她脸一红,赶忙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挽着身旁圆圆脸的女生蹦蹦跳跳到了他面前。 “三哥哥,我哥呢?”萧婉照亭亭在他面前一立,甜甜的声音引得好几个路人回头。 “白队长。”圆脸女孩也略略害羞地打了声招呼。 “阿楼有点发热,在休息。”白仁之对着王萌果微一点头,接过她们两个手中的行李箱,拉着往停车场走去:“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怎么一起来了?” “噢,我跟果果是同学,前几天接到任务之后我就去D市找她玩了两个,然后一起过来了。三哥哥不想早点见到我们吗?”说着,她笑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撒着娇。 白仁之略略皱了皱眉头,他并没有收到萧婉照行程变更的通知,也就是说她并没有通知部里更改行程。虽然说她去找王萌果,再一起来琼山市的路费都是她自己出的,但既然变更了行程,理应向部里汇报,一则这是纪律,二则他们的所有经费都是纳税人出的,他们理应节约。他想起昨天晚上遇到温绯的时候,她说她发了信息给他们两个,但信息的时间是3点4分,他遇到她时时间是3点7分,她不过象征性地发了信息,但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想过要他们帮助。想来,不过也就是为了对付他和萧靖楼的托辞罢了。 “三哥哥,我们住的地方有什么广场之类的吗?”萧婉照坐在后座与王萌果吱吱喳喳地小声说话,突然开口问白仁之。 “有个大佛寺的广场。”白仁之回答的一本正经。 她们一声,对视了一下,同时笑了出声:“三哥哥,我说的是购物广场啦,话说,你喜欢粉色还是黑色呀?我们明天一起去海边好不好?我这次来忘记带泳衣了呢。” “明天要讲任务。” “三哥哥,不要那么认真嘛,不就是去音乐学院调查鬼怪传说背后是不是有异能吗,我们有五个人呢,不用那么紧张吧。” 白仁之紧抿着唇,脸色阴沉。萧婉照见况忙改口:“恩,容易也是要讲任务的。那三哥哥我们讲完任务去好不好嘛,听说琼山市有一段的沙滩是银白色的呢,晚上看特别美。” “这个任务之前已经牺牲了一位观测师了,你们两个不要掉以轻心。讲完任务之后,你们愿意去就去……” 后面两个小女生雀跃地小小欢呼了一声。 “我还有事,你们自由活动就是了。” 顿时,她们两个都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萧婉照还想哀求,却见到白仁之不苟言笑的脸,不敢开口了。 琼山市音乐学院的这个传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据说,只要这个学校有人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相关的歌剧,祝英台的扮演者都会莫名的死去。刚开始学校并未注意,但在排了两次梁山伯与祝英台之后,两个祝英台的扮演者都意外去世,一位是在冬夜里失足落入学校的湖里溺死,一位是过马路里被大货车撞死。可第二次的排练是国际邀请赛,当时祝英台的替补,正在琼山市音乐学院兼修声乐的三等观测师罗羽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异能事件,向部里报告了相关情况之后,自行进行调查。可部里再也没有收到罗羽任何的信息反馈,反而是在她报告之后的第三天收到了她坠楼身亡的消息。 罗羽的死,让部里高层背上了很大的压力,也让部里重视起了这个传说,他们开始认为这不是一个单纯的传说,很有可能是用传说掩饰的异能事件,而如果他们的判断是对的话,这很可能还是一连串十分恶意的异能事件。所以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年轻一代的观测师中挑选了他们五人,并用政府力量让H学院于本学期末举办一场在职班新生排练的歌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台歌剧将在明年五月份至A国进行交流演出。他们五人的任务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调查出这传说背后的真相,让死者安息。 而他们五人的安排,部里也是做了很深的考虑的。白仁之自己将做为局外人观察整个事件的进展,其他四人都将作为今年音乐学院的在职班的新生进入学院学习。萧靖楼以他的知名度与俊朗的外表,就算不在剧时扮演梁山伯,也一定会在这剧组中有角色,至于三位女生,王萌果是感知系的观测师,她的能力是通过自己的异能来影响别人的情绪;萧婉照是萧靖楼的妹妹,也是气宗的好手,虽不像她哥哥那般攻击力超群,但她的九天八卦掌,防守一流,连萧靖楼都拿她没办法;至于温绯,她的阴阳眼虽然不稳定,但在几次任务的处理上可以看出,她对鬼道之事十分纯熟。她们三人最共同的一点,就是她们几乎是她们各自领域中,这个年纪里最漂亮的,她们三个无论如何,必然有一个一定要成为“祝英台”,然后由组里剩下的四人或明或暗进行保护,调查事情的真相。 对这样的任务,白仁之内心是拒绝了,本质不过是让那个成为祝英台的女生成为被“袭击”的目标。无论什么样的保护,若有万一,那便是一条生命。可针对罗羽死因的调查,部里已经联合公安部在那学校里开展了好几轮了,每一条线索最终都只会把她的死因引向意外,无论她为什么要去她根本不可能去的楼顶,反正她确实去了,并在那里摔死了。 “那为什么不让阴阳师直接将魂魄喊出来问问呢?”王萌果听的怕怕的,脱口问出。 “去过了,找不出魂魄。” “温家这么没用的吗?”王萌果嘟囔着,斜眼看着温绯。温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左手却紧紧握住。 “阴阳师的异能解决了建国初80%的凶杀案,因为他们,我们现在才可以有这么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如果什么事都交给阴阳师去唤灵问鬼解决的话,那我们别的异能观测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白仁之反问道。 温绯抬头,但一瞬便将眼神中燃起的惊喜压制了下去,动作幅度尽量小到不让别人察觉。 “若不是温家,也不会有那多异能凶杀……”王萌果虽然不敢直视白仁之,嘴上却喃喃地不愿意认输。 “如果温家没有发展异能科技,我们一定不可能这么快取得抗战的胜利,难道你现在还想在战乱中度过吗?燕长歌上一个掩饰身份便是战地记者,你是否也想去看看?” “老……”萧靖楼知道白仁之一向明辨是非,他对整个阴阳鬼道异能师在这个和平年代所受到的偏见不平,但这已成事实了,便是他们两个在这里吵翻了天,也不会改变外界一丝一毫。阴阳师还是那么让人嗤之以鼻,温家还是那么让人忌惮,尽管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他刚想开口圆场,只听身后椅子一声响,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默默无言的温绯身上。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抱着笔记本,温绯径自走了出去。 “什么人呀,以为自己是谁呢。” “别说了,都是一个队的呢,要是你当了‘祝英台’还要她保护你呢。” “要是没有阴阳师就好了。” 温绯合上萧白二人宿舍的门,回到自己房间。 是呀,要是没有阴阳师就好了,但是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温绯轻轻关房间门,顺势靠在门上,想着刚刚白仁之为阴阳师为温家说的话,却是她好久没有感觉到的,来自家之外的温暖了。 “小绯,你怎么了?”秦墨雪白的灵体靠了过来,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温绯一抬头,给了秦墨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你们都学的怎么样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飘着书,温绯进来时,书都这样或多或少的摊开悬在半空,她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顿时回响起哗啦啦慌乱的翻书声。 秦墨面带尴尬地笑着:“大家已经很努力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4) 白仁之独自用餐回来,忽然想起温绯,她是阴阳师,又是温家的人,白天王萌果带有恶意的指桑骂槐对她是否有影响。其实王萌果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孤立温绯,确立自己的位置,而在团队中出彩,毕竟,以他对上峰意思的理解,很大的可能,王萌果会成为“祝英台”,萧婉照、温绯两个人的家族都过于强大。萧婉照也就是肖婉,她的爷爷是现任的*****,温家虽然建国后势力受到了一定的制约,但家族中也有好几个部级干部,而且,双刀的持有者,历代在温家都是家主的最优人选,此次人员的各种安排就可以看出温家对温绯的重视与刻意的磨炼摔打。萧温两家是不可能让这两个女儿有事的,而身份格格不入的王萌果,便是保护她们最有利的棋子。 他有些可怜王萌果,如此天真又带些愚蠢,她知道肖婉是萧婉照,却不知道燕长歌是温家三小姐温非,如此刻意讨好萧婉照,打击温绯,接近他与萧靖楼,那些小小的心思用的怠尽,却不知给多少冷眼看着这场任务的人精提供了餐余的笑料。 “敲什么敲?”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绑着发带,敷着面膜穿着粉色浴袍的女生嚯地将门打开。见到白仁之的那一瞬,声音顿时变得像蚊子一样温柔:“帅哥怎么了?” 白仁之微微一笑:“我住对面的,跟和你合租的女生是同事,有些工作想找她聊聊。这是些宵夜,刚刚点多了些,给你们带些。我没动过的,不要嫌弃。” “嗯?家里不就我一个吗?她们不是去银滩游泳了吗?”女生接过宵夜,却十分困惑。 “我方便进去吗?” “方便方便,来吧来吧。” 白仁之在温绯门前听到了静静的翻书声,知道她很有可能一直没出来过,伸手敲门。 “帅哥,没人的啦。”那女生十分笃定。 他又敲了三下,门开了个缝,温绯困惑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队……前辈?”温绯将门缝合的很紧,只能容下她一张脸,身后是黑洞洞的房间,一点都看不见。 “吃了晚饭没呀?” “没……呀!”温绯惊慌地往后一看,只见那些被她捉来学习的魂魄个个都有气无力的:“前前前前辈快回去吧,好晚了,晚安晚安。”说着慌慌张张地把门一合。白仁之下意识伸手一挡,门将他手臂重重一夹。 “前!前辈!”温绯吓的都要口吃了,这可是任务的队长诶,她把他伤了,回去他打她小报告怎么办! “没事。”白仁之强忍着呲牙的声音:“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找你聊聊,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不方便吧。”温绯很想看看白仁之手臂上的伤,但回头看看那些魂魄,又有些迟疑。 “没事的。”白仁之也不想多做纠缠,推门便过了进去。只见这一屋子,到处都是书,他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前辈,太乱了,不好意思。”温绯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收拾出一个块块,让他坐下,那个块块之小,让本来家风就十分严谨的白仁之坐的更加端正了。 “这些都是部里寄给你的?”白仁之随手翻起一本,是讲财务管理的。 “嗯,因为要去健安医院做财务,所以财务的书比较多。” “这么多你看的过来吗?” “尽量看吧。” “你这两天都在看书?”白仁之看看这一屋子的书好像都被翻过做过记号,而小书桌上堆的书最多最厚,自觉惭愧。 “恩……”好几只小鬼在白仁之身上跳来跳去,看的温绯有些分神:“前辈,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白仁之笑了,这丫头这么赶人,难怪萧靖楼受了那么大打击,换成自己,似乎也没遇到过这样着急把自己往门外推的女生。他随手一捉,把一只小鬼从他脖子上拎了下来,放在腿上,揉了揉那小鬼的头。满意地看着脸上都是心事的温绯的眼睛由闪烁游移变得目瞪口呆:“带你们去吃东西吧?”他说“们”的时候声音特别轻,但温绯却听得清清楚楚。 天台,白仁之与温绯坐在一个烧的极旺的火盆前,温绯的双刀静静躺在地上。温绯将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腮,看着白仁之在城市霓虹斑斓的夜空中烧纸,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奇妙。 “其实前辈,你知道他们收了纸钱是要去买东西吃的吗?”双刀在夜色下看起来半点鬼气都没有了,温绯不由地觉得有些没有安全感,又因为白仁之在身边,那种不安全感又好像变得没那么强烈。但理智又告诉她,如果此时有什么变故,只怕她连百鬼屏障都用不出来,所以还是不要那么放心的好。 白仁之看着旺盛的火光,又扔了些纸钱进火盆,用随手不知道哪里捡的扫把杆拨散:“恩,我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 “前辈的乾坤包怎么会带那么多纸钱?” “我是队长,想的周全是我应当做的。” 温绯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给萧婉照带套泳衣来,刚刚她在厅了跟王萌果就买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泳衣吵闹了半天,声音大的连她刀中的魂魄都纷纷探头出去看,影响学习进度。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难为自己,部里寄来的书你看几本就是了,不过是掩饰身份,又不是让你真的做财务。”火光映得白仁之的脸更好看了。 “如果掩饰身份不到位的话,只怕会露出马脚呢……”温绯想起了以前,神色有些凝重。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能说说吗?” 两年前……温绯不知不觉将嘴唇咬的死白……两年前她晋升在即,却回国前接到了采取M国毒枭的任务,她与她进入观测部便一同分配于报社的搭档,也是她在报社的摄影师,更是她人生中唯一一位男友一同前往了毒枭所在的据点。只因她说错了一位知名记者的名字,多疑的毒枭将他二人扣押,男友被活活烧死在她面前。在毒枭据点过了半个月非人的日子,直到毒枭想处死她时,她才被家族营救了回去。可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办法走出那段记忆,她宁愿死的是她。直到今天,她对自己的每一个身份都不再放松,认真对待,就是怕再因为自己的愚蠢与懒惰再害死谁。 “前辈是想治我的PTSD吗?”温绯自嘲地反问:“可是我不想好呢。” 白仁之望向她,沉默了片刻:“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愿意放下的过去可能是你阴阳眼不稳定的另一个原因。” “我就算不要阴阳眼,我也不要忘记他!” 温绯兀的站了起来,全身颤抖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仁之。 白仁之诧异地看着这个连被人当面挤兑也没有发火的姑娘,片刻,他恢复了镇定,回过头来,又往火盆里加了些纸钱:“你不过是潜意识里害怕看到他罢了。” 温绯的瞳孔兀地放大。 白仁之只觉一阵风动,地上的双刀与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他默默地抬头,望着那弯新月,不由地觉得温家看人实在太准了,连自己也被计算在里面了。 “长歌,你的掩饰身份是什么?我送你呗?” 清晨6点,温绯背着有些沉重的乾坤包向公交车站走去,萧靖楼开着他的敞篷车,一路跟着她。 温绯甜美的笑着:“前辈,掩饰身份若是可以说,部里就会把他写在任务本里啦。既然部里不写,那就是不可以说的呀。” “干嘛那么认真,又不会有人看到的。” “满大街都是人,前辈你不要跟着我了,快回去补觉吧,你昨晚不是四点多才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我了?”萧靖楼心里不由有些狂喜。 “你妹妹和你果果四五点在那里发酒疯呢,想不知道都很难呀。”温绯没好气的说,毕竟本来她从战场回来,睡眠质量就极差,有一点点声音便会惊醒,哪怕安眠,梦里都是战场的所有事的回顾。她又因为要尽量读书,好几天没睡好觉,好不容易眯一会,又被她们两个吱吱喳喳的声音吵醒,到现在头还疼着呢。 “妹妹是我妹妹,萌果怎么是我的果果呢?”萧靖楼有些着急,想要澄清。 “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前辈你快走吧,一会被人拍到不好!你不是这周都要去拍戏吗,你快去呀。” “你那么急着赶我干嘛,是不是吃醋了?”萧靖楼坏笑地说。 温绯忍不住翻出一百个白眼,默默地在公交站安静坐下了。幸亏她出门的早,车站只有一个人在看报纸。温绯无意地一瞄报纸头条,大的惊字吸引了她的目光,可下面的照片不知怎么的,觉得可眼熟了。 “那!”不是那天在机场的照片吗! 只见照片中,萧靖楼拖着一个女生的手,在候机厅横行霸道,而那女生虽然看不清脸,但分明就是自己。温绯一个气愤,左手冲着萧靖楼一挥,一只小鬼附上了萧靖楼的手。 “怎……怎么会事?”萧靖楼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挂档,转动方向盘,脚上油门狠狠一踩,车如离弦之箭,只留下他的一路尖叫。 修理完萧靖楼,温绯昨夜与白仁之对话完后沉重的心情才好了许多。身边的人收起报纸,起身要上刚进站的公交车。温绯一看车号,忙站起身也要上车。却觉得那人的背影好像认识,定睛一看,不是白仁之是谁。温绯一惊,好不容易送走一个,这怎么又来了一个? 白仁之很绅士地让她先上车,她走的小心翼翼,生怕白仁之又要说什么PTSD,灌什么鸡汤。不料白仁之只是默默坐在了她身后,继续看起了报纸。 听着报纸翻动清脆的声音,他们的公交由只有他们两个,到挤的满满的,温绯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渐渐睡着了。 “下车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温绯睡的正香,慌忙应了一声,本能地跟着那个穿白T的人下了车。迎面风吹来,温绯迷迷糊糊地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忽然惊叫:“哎,我的包包。” 白仁之手一伸,那个颇重的包包被递到她眼前。 “谢谢队……前辈。”她揉揉眼睛,困惑地看了看陌生的周围:“这是哪里。” “这边。”白仁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迷糊的温绯接过包包,原地正转了一圈,反转了一圈,才看清白仁之的所在:“前……前辈,这是哪里呀,你怎么也在?”她不由地打了个呵欠,抱着自己的乾坤包。 “以后晚上都要早些休息,坐个公交,怎么睡成那样。”白仁之揉了揉被包包勒酸了的手。 温绯一怔,眼神不由停在他白T腰间一块意味不明的水渍上,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做梦,梦到自己又回到流离的战场,四处都是枪声炮声、人的低语声,她又饿又累,突然找到一个又香又暖又软的大面包,她便扑上去吃了起来…… 白仁之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凉冰冰的那一块,目光微微闪烁,侧身挡住了她的眼神。 “前辈这里哪里呀,我要去报到呢。” “健安医院。” “啊,在哪里呀?” “前面。” “前辈刚刚怎么站着呀?” “让座。” “前辈我刚刚睡着了吗?” “恩。” “前辈我流口水了吗?” 白仁之脚步一滞,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看得温绯心里发毛。 “前辈今晚回去,衣服我帮你洗吧。”温绯在那眼神中立马就怂了。 “只有衣服?” “那那裤子也拿来吧……”温绯在那凌厉的眼神中缩了缩。 “袜子也要。” 温绯一怔:“凭什么呀,就算流口水弄脏了前辈的衣服裤子,凭什么袜子也要我洗呀!” “洗衣机脏。” “那前辈你自己洗呀!” 白仁之默默地抬起自己被勒的通红的手。 温绯眉梢一挑,知道肯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把包包扔到不知什么地方了,白仁之肯定是在后面看到了,然后帮自己拿了一路。想起第一代家主的黑白双刀就在包包里,如果丢了,不知道会不会让爸妈打死,态度顿时好了不少:“好吧好吧,前辈你今晚回去就把衣服拿过来吧。” “你过来。” “为什么?” “懒。” “白仁之你不要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温家三小姐!” “恩,你那个单元,有萧婉照、王萌果,还有个不是局里的姑娘,如果他们知道温家三小姐大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堆男人的衣服……” 温绯咬了咬嘴唇。 白仁之眼神轻蔑往她脸上一扫:“燕长歌第一天任务就轻薄上司,还不服从队长的命令。”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温绯只觉下巴微微一凉,那指尖像哥哥一般,略带溺爱地一捏一抬,轻轻道了句:“我便是公报私仇,你又能如何?”说着,手已收回。 温绯气的嘴唇抖了抖,顷刻换上了一脸谄媚相:“怎么会,队长说的都对,我什么都听队长的,队长最棒了。” 白仁之本已预计她会暴怒或者像对萧靖楼一样给他难堪,却看到她这一副恨得咬牙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知她说的话没有一句真心,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提了起来。 “队长你笑了。” “没有。” “队长你就是笑了,你看你都忍不住了!” “话多,上班了!” “队长你这么高兴你就放过我呗,我自己衣服都不洗的。” “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5)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财务部的前辈给了她一大堆的公司制度、报表,看的她实在兴趣索然。不过奇怪的是,自两年前死里逃生,她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集中,她看书,若没有秦墨分散注意力,往往不过一页,她耳边就会响起尖叫、枪声、狞笑、爆炸,青川在火里打滚惨叫的那一幕又会映上眼前。而今天,看了一天的文件,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下班铃声响起,她默默地合上文件夹,合上眼睑,神智却仍十分清爽。 “总部来的副总好帅呀。” “你见到他了?” “恩恩,今天他问我要报表来着,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就是副总了。” “这医院是家庭企业呀,有什么奇怪的,就连”说话声音忽噤了一下:“那位都能当这分院的院长呢,这位才二十多岁,可别又是个混世魔王呢,那我们的日子可就越发的难过了。” “应……应该不会吧……”这声音十分迟疑:“不过小美……也太惨了。” “恩,新来的那个我看长的也不错,这个月的报表就让她去送吧。” “她?”声音一挑,十分惊讶的样子,思考了片刻,压低声音:“她行吗?那眼睛,一副白内障的样子。” “她不行你行?你行你去,反正我是不去了。” “恩……好……好吧……” 那两个人一定是以为自己早就走了,才说的这么没有忌惮。温绯也不在意,由乾坤包里抽出双刀,秦墨俏皮的跳脱至她面前:“今天还顺利吗?用不上妾吗?” 温绯扁扁嘴,眼神往边上高如山的文件一瞥。秦墨才望见,那轻松的神情瞬间烟消云散,忙往刀里缩。温绯一按刀身,用鬼力阻了秦墨的退路,撒娇地道:“不能带回去看呢姐姐,前辈要我三天看熟呢,你不帮我,真要我住在这里吗?” “妾琴棋书画都能给你找到高手,可这些……实在太难为妾了……” “姐姐,你都在刀里这么久了,难道温家先祖就没收些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世界第一做刀魂吗?以姐姐你的姿色,带几个学霸来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秦墨欲哭无泪:“少主松手吧,妾看看去。” “姐姐你快些,我还饿着呢。” “诺诺诺。” 将近十点,秦墨带着众刀灵才将温绯的文件看完。可看的过程中,温绯与刀灵都发现那报表有些奇怪,不过刀灵已经饿的很,纷纷说若没有那天晚上的公子给他们烧纸,他们就再也不管她这些破事了,报怨着,都回了双刀,死死将刀鞘扒住,温绯还想问问,却怎么也拔不出刀了。 温绯看着那张说不出奇怪的报表,可她毕竟看书的时间不多,没有刀灵的帮助,她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她只能讪讪地将文件合上,收好刀,背着包往外电梯走去。 “哎呀!”温绯还想着那报表的奇怪,在电梯门口被人撞的摔了一跤,抬头一望,却看到是白仁之从电梯里出来。 “没事吧。”白仁之慌忙伸手问她。 “没事。”温绯一把打开白仁之伸来的手:“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财务室?”她自己忍着屁股的疼爬了起来。 白仁之望了一眼楼层:“我在想事情,以为一楼到了,没想到撞到你了。你怎么这么晚?吃了饭没?” 温绯进了电梯,电梯门关的那一刻,只见一个白色的女人尖叫着往她冲来。那蓬乱的衣发吓得温绯大大退了一步,背后靠上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别怕,这里是医院。”白仁之也看到那人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可……可那不是病死的。”因为自己的阴阳眼总是不稳定,温绯并没有那么经常看到除了刀灵之外的灵体,忽然见到这样凄厉的女鬼,还是十分害怕的。 白仁之眼色一沉,没有答话:“别怕,有我在。” 温绯害怕的全身发抖,可听到这句话,却大大一个激灵。她不由跳出了白仁之的怀抱,惊恐地看着他,她想起青川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别怕,有我在”。 白仁之面对那样惊慌的逼视,没有丝毫的退缩,大胆地回望,迎着那质疑,用热情和坦荡面对一切的困惑。 “诶!你们两个快下电梯呀!这还有病人呢!紧急电梯不能随便坐,懂不懂规矩呀!” 两人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溜下电梯,看着急症医生匆忙将病床上的病号推上电梯,送上六楼的手术室。 走在还很繁华的街道,两人各有心事,谁也没说话。 两扇门的钥匙同时响着,白仁之停了下来,回头看对门失神的女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温绯忽然想到什么:“队……前辈还要人洗衣服吗?” 白仁之眉眼笑意温柔:“要。” “我,我一会便来。” “好。” 温绯洗漱过后,换上居家柔软的衣服,乖乖敲开了白仁之的房门,一阵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先吃点东西吧。” 面前男人围着围裙端着饭菜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嗳。”温绯心弦微微一颤,并未客套,坐下便吃,像当年一般,只是没有可以撒娇的人。 其实,温绯已经不记得,当年与她同届,除了青川,还有面前的白仁之,同修医道的青川还曾是白仁之的室友。室友遇难,白仁之自然是知道的,当时他们二人同于G国出勤任务,然后温绯就得了PTSD,其中缘由,白仁之一猜便知。他也知道每一种心理疾病,若是病人自己不想去医治,医生便不应当去强迫别人。可他的病人就在眼前挣扎着抗拒着,那种假装自己开心明媚,却死死压抑住心里所有悲伤的做法实在逼起了他身为一名医生的所有强迫症。不说这样的做法多损害心理健康,长期以往,更有可能导致身体上的病变,那多危险。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有意无意地模仿青川,她愿意或者不愿意。但在她这么抗拒治疗的情况下,这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刺痛她,提醒她,让她在这忍无可忍中爆发宣泄,那时,就算她仍然不肯接受治疗,病至少好了一半了,自己也算尽了人事。 温绯食不知味,木然地放下碗筷,径自拿起白仁之换下的衣服,机械地洗了起来。她想青川了。可她现在那么思念的青川,是她害死的。白仁之说的并不完全错,她的阴阳眼不稳定确实与青川有关,但那并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见到他。她得救后,她将一半鬼力都凝在了眼睛上,拼命寻找他的魂魄,另一半的鬼力凝成了温家的禁术,九转还魂大法。可她找便了青川所有的遗物、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偷偷潜回了充满她黑暗记忆的毒枭据点,找得双眼流血不止,都没找到青川哪怕一缕残魂。后来,虽然被家族发现,把她硬绑了回去,鬼医勉强保住了她的眼睛,却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样自如了。家族也因此轰然爆发出轰然的非议,父母哥哥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才保住了她温家三小姐的身份,虽被罚跪祠堂三个月,但也算是没被夺姓逐出家族,也算是还能陪着家人,也算是……伤痛时,还有个能回的窝…… 温绯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白仁之一臂支撑在她背上,一手将白玉笛收回在裤子上的乾坤袋中。手凝白光,探了探温绯神识,他知那盖着腐肉的伤疤已被重新揭开,虽看起来凶险,但却是好的趋势。收了白光,白仁之将温绯横抱了起来,小心放在沙发上,仔细盖好早已准备好的小毯,准备去收拾餐桌,与自己被洗了一半的衣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倒退了回来,蹲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啊!”身后一声尖叫,正在煎蛋的手忽然一抖,只听身后一连串的咕噜咕噜的翻滚声。白仁之强忍住了笑声,只在嘴角笑出的暖意。 “这……这是哪……”温绯裹着小毯一脸迷糊地趴在沙发边上缓神,一堆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哪的问题在她头上萦绕着乱飞。 “醒了?”白仁之将做好的两份便当袋提了出来。 温绯瞪大了双眼,忙把被子抱的紧紧的:“前前前前前……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快回去收拾吧。”白仁之提醒道。 温绯一个激灵,环顾四周:“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抱着小毯开门冲了出去。 “钥匙在鞋柜上。” 只见温绯嗖地又跑了进来,风一样拿了钥匙,梆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丫头,真是又笨又鲁莽。”白仁之听着隔壁一阵乱响,心里竟莫名泛起了一丝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公交车上,温绯听着身后翻报纸的声音如坐针毡,白仁之觉得好笑,故意过一会就将报纸翻的哗哗响。也就三个站,温绯忽然起身,钻进了白仁之身边的座位。 白仁之将已经翻了三遍的报纸原样叠好,放在腿上,这才问了句:“怎么了?” “前前前……前辈……昨晚到到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温绯想起今早回房,遇见王萌果穿着睡衣在厅里做面膜,半点都不掩饰的嫌弃的眼神。说实话,她自己都心惊胆战的,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迷迷糊糊的,竟跟喝断片了一样。 “恩,你洗衣服的时候睡过去了,我不方便送你回去,就放你在厅里睡了一夜。” “那那那……那然后呢?” “然后你就睡了一晚了呀,你想怎样?”白仁之不由白了她一眼。 “可……可……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多久没睡好了?”白仁之侧身转向她,眼神中审视的光让温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医院医生的桌前坐着,被人质问一样。 白仁之也不用她回答,收起了那些对付那些故意在病情上说谎的病人的眼神,他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他知道答案一定是两年,由青川任务失败,牺牲了的那一天算起。 “你的病,再不医治,你的阴阳眼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差,到时连阴气都找不到,怎么去修炼鬼力,难道你要把自己性命和前途都依靠在你的刀上吗?”话音落下,白仁之惊觉自己竟有些怒意,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做的尽量缓和些,轻调整了一下呼吸,往前望去。 温绯听着这话,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没有生气,更没有因为他突然的怒气而害怕,反倒觉得在这样的队长手下执行任务心里十分踏实。 白仁之甚少如此多管别人闲事,只是这个病人,明明问题多了去了,偏偏又要在他眼前晃,若是不晃,自己眼不见为净也就罢了。可这毕竟他们只是因为一个任务相遇,她是温家未来的家主,自己是白家未来的闲人,如此多话恐伤了两家和气,也影响了任务的进度。 肩上忽地一重,白仁之一怔,侧首望去,却见身边女子已香甜睡去。他心里慌乱一跳,脑海中只浮起了四个字“如花美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向一侧挪去,触上那温热的肌肤兀地一退。思忖片刻,那手小心翼翼地将软玉似的手揣进了手心,一道白光柔柔泛起,女子嘴角在梦中微微泛起微笑。 温绯这两天睡的特别踏实,被白仁之叫起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上呢。以往那骇人的噩梦便是将她惊醒后,也能影响相当长的时间,可她迷糊地擦着嘴角站在地上时,却完全想不起刚刚做了什么梦,只觉梦中特别香甜温暖。 “前……辈。”温绯实在睡的舒服,恨不得再拉着白仁之上车回去再坐一次,她软软将下巴靠在白仁之肩上,却觉得那衣服湿漉漉的,一阵口水味。 “回去给我洗衣服。”白仁之冷冷地道,小退一步,将温绯的头让了出来。 温绯睡的舒服,对白仁之也没那么敬畏,赖皮地说:“前辈,要不别洗了,反正都是会脏的,等都弄脏了再给你洗好不好?” “不行。” “前辈。”温绯耍着赖,白仁之只冷冷地不说话。 晨曦忽的破了晨岚,洒了两人一身金晖暖白,温绯望着面前男子眼眉发稍间的那点点金边,心里也被染起了暖暖的满足。 “前辈。” “恩?”白仁之听到她收起了调皮,一本正经,本能地应了一声。 “前辈人很好,跟前辈在一起,就能让人安定。”温绯垂下眼睫,阳光在那湿润中闪烁却刺眼的光芒。 白仁之略略眯了眯眼,唇角微微动了动,侧首,抑住了自己想说的话,伸出手,将她包包和他早起做好的便当递了过去:“记得吃饭,不要饿着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6) 一个星期都过的相当风平浪静,只是温绯每天跟白仁之一起上班下班,再去他处吃饭洗衣服,再一夜一夜的安睡。王萌果不知她每夜都去哪里,只觉得她的脸色皮肤似乎每天以可见的速度在变好,她十分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境况。萧婉照是豪门嫡女,她在任务中出彩是应该的,燕长歌不过一个四等观测师,再怎样都应该排在自己后面。本来她那个样子,自己就算不是“祝英台”,也肯定是后备,那时若萧婉照再扭个脚什么的,自己不就理所当然可以和肖肃同演梁祝?现在这个燕长歌,竟自己偷偷想着办法变漂亮,难道是想跟自己争? “啊,不会吧。”温绯本来想着今晚再看看明天上课的书,可刚帮白仁之洗完衣服,听他吹着那味如嚼蜡的白玉笛,不过才10点多,就已经困的不得了了,躺在床上晕晕欲睡,只听到厅里萧婉照惊呼一声。她也不乐意理她们多事,也不知道她们掩饰身份是什么,她反正每天在医院里都又累又困,半点不想出去厅里溜达。好像任务里是要求她们三个以好闺蜜的关系出现,跟她们做好闺蜜,好像好麻烦的样子…… 想着想着温绯就睡着了。 “你声音小点。”王萌果挥挥手。 “你你你你你说她每天出去跟……跟别的男人……那……那个?” “那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些修阴阳鬼道的,会些那些有什么奇怪的。” “可可可如果那样的话,她直接在外面留宿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回来。”萧婉照还是十分不相信。 “那自然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啦,你想想,她要是天天在外面留宿,大家肯定知道,你大哥哥和白三哥哥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她到时怎么勾引他们。说到底,她想变漂亮不过是因为你两位哥哥都单身,好把我们比下去罢了。” “不会吧,我看她不像那样的人……兴许有什么别的任务吧?”萧婉照迟疑着。 王萌果见她已是似信非信的地步,干脆说的狠些,彻底将她推进去:“哎,你们三个都是在山里修行的,自然不懂这些事情的险恶。她跟我们都不一样呀,她之前都是在战场里做场地记者的,我看过她之前写的文章,那么多战争贩子都是什么人,那些人都穷凶极恶的,她怎么能接触到他们,写出那么多细节,可见人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就是用……那些……换的呢。” “咦,好恶心呀。”萧婉照想到温绯那么瘦弱漂亮的女孩被那些幻想出来油腻粗肥的男人玩弄的画面,自己身上都像被鼻涕虫爬过一样,不由一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恩,你可要提醒你两位哥哥呀,要小心样的女人,连那些人都能治的服服帖帖的,你那些哥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我就怕你们被她那个样子骗了。”王萌果说得自己都信了。 早起的温绯听着秦墨把昨晚她们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但秦墨将那些不堪入耳的描述与形容都隐去了,小心看着温绯。 温绯笑了笑,自自己生在温家,修习鬼道,这样的窃窃私语便萦在耳边嗡嗡作响,从未停过,她早已习惯,早已学会不需要那些会呼吸的朋友独立生活。 秦墨轻轻伏在她肩头,每想起两年前,她就十分自责:“妾没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温绯笑笑,起身换衣服。 “若不是你,妾也没有今天……妾却没能保护好你。” “墨姐,”温绯回身对她一笑:“你傻了吗?你是刀灵,刀不在身边你怎么保护我。再说,我不是第一代家主,我什么事都没有为你做过,你不欠我什么。” “你就是她,虽然我很多事已经忘记了,但我知道你就是她。” 温绯怅惘地笑了:“那我对你也不怎么样,将你困在刀里那么久,久到自己为什么在刀里都不知道。” “你对我很好。” 温绯觉得身上微微一凉,灵体从她身后环抱着她,长袖盖住她大半个身子。 晨练的白仁之在路上遇到独自去坐车上课的温绯,不由一怔,停在她面前。 “其他人呢?” “还在睡吧。”温绯走里房间都静悄悄的。 白仁之皱眉,她们三个应该形影不离,这样才能相互保护,而且她们三个的能力非常全面,王萌果察觉恶意,萧婉照可以对抗物理、气宗的伤害,温绯则可以对抗来自灵体的伤害。局里按排她们三个同住同学,是有局里的考虑的,如今温绯竟一个人去上课。 “不行。” 温绯知道他的考虑,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她也不愿意去碰这一鼻子的灰,难道还要跟她们说她是收魂魄的时候看到的吗?那多没趣,她们是怎么修炼的也从没有跟她说过呀。明朗对着白仁之一笑:“前辈不要担心啦,不是只有‘祝英台’会被袭击吗,我又不是,我先去看看那学校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去叫阿楼起床。” 温绯眉宇间滑过一丝阴郁的不悦,想起几次不好的相处:“不用的前辈,我没事的,肖前辈反而是累赘呢。” 白仁之沉思了一会,在左手手心用他白色的灵力画写了不知什么,趁温绯不注意,往她发顶心一拍。温绯一怔,只觉一道白光由她百汇散发而开,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白光的光膜,那光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前辈……”温绯想问,却见白仁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长剑。 “前辈!你这也太犯规了吧!你是每件衣服都有乾坤袋吗?” “不应该吗?”白仁之反问的时所当然。 臭土豪!温绯想想自己就一个乾坤包,他居然随便一掏口袋就是乾坤袋!只见白仁之拿出一把通体雪白晶莹的长剑,比他上次与陈容对战时的长剑还要漂亮,他随手一掷,那长剑白光一闪,竟消失在天际。 “恩,你去上课吧。”说着白仁之调头继续跑步。 “哎,前辈这是什么?”温绯忙叫住他,这人做了什么,怎么也不给个解释。 “那是我另一把配剑,我已经在你身上打入我的灵力,如果你遇到危险,他会保护你的,我也会知道。” “那……剑呢?” 白仁之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片刻,确定她不是在卖萌装傻,只得轻叹了一口气,往天上一指。 温绯抬头,只见天空晴朗,白云若有若无地悠然飘荡着:“恩,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晨跑,然后呢?” 白仁之几乎踉跄一跤,手摸摸她头,见也没有发烧,怎么就傻了呢:“剑在云里,你这个笨……丫头。”他及时想刹嘴,可这“笨丫头”三个字不自觉就逸出了嘴边。 温绯手搭帐篷,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边看边问:“不怕撞飞机吗?再说那么远,要我遇到危险他来的及吗?” 白仁之几乎石化,他默默转身,想要逃离,这些问题他真的回答不了…… “前辈!” 白仁之身体定了一定,完全不敢回头。 “谢谢你!” 白仁之微微颔首:“如果你要独自一个人在学校,千万要带着你的刀。” 温绯报到了,下午才上课,她闲着没事,哼着小调在学校的林荫大道里乱逛,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看看是不是能看到白仁之悬在她头上的剑,不过怎么也看不到。头上悬剑,总是不那么吉利的感觉,她却觉得异常温暖,觉得就算萧靖楼怪的跟变态似的,萧婉照王萌果也没事就在她背后嚼舌头,那都不算事,至少,白仁之的温暖周到一直将她紧紧裹着。她顿时有些不那么希望这个任务结束,哪怕他对谁都这么好,但毕竟,在青川死后,他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外姓人。 “哎呀。”温绯走神间,撞到什么人,隐约见看到是个老太太,忙尽收自己的力气,自己摔了一大跤,老太太倒没什么事。她揉着自己的屁股忙起身,去看老太太:“阿姨您没事吧,我第一次来学校,走路没看路,对不起。”只见是个穿着环卫服的老太太,手里拿着扫把,稳稳当当地站着。 老太太回头看她,笑着:“没事,走路要看路。” “阿姨在看雕塑吗?”温绯看着老太太面前的雕塑,是一女子张开手含泪往前倾倒,她面前一处喷飞出无数蝴蝶,萦绕她身边,向她身后的天际飞去。 “恩,好看吗?” “好看。” 老太太脸上溢满了骄傲的笑:“那是我女儿。” 温绯一怔,怀疑自己遇到幻想狂或者恋物癖了。 “我女儿是这个学校的舞蹈老师,你知道梁祝这个歌舞剧就是这个学校的教授合编的,我女儿当时又会跳又会唱,她虽然不是第一位‘祝英台’,却是跳的最好的一位。自己跳的好,教的也好,后来她的学生就合资用她的样子做了这个雕塑立在这里。” 温绯确定自己是遇到幻想狂了,虽然这个老太太年纪还没有自己奶奶大,但其实这个学校早在建国前就已经立校了,这个雕塑立在这里时只怕这老太太还是个小姑娘呢。 “阿姨的女儿真好看。”温绯暖暖笑着陪她一起看着那雕塑的美人。每个人都需要幻想,自己也需要……望着望着,那雕塑背后的阳光刺的她眼睛酸胀,微微湿润。 她陪着老太太站了许久,老太太看累了,侧首看她,慈祥地笑着:“你要是演‘祝英台’一定能演好。” 老太太的话将她从两年前的回忆中拉扯了回来,她不经意地蹭了一下眼角,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忘却外物地站着了,心静了不少。 “哪轮得到我呢,”温绯笑了笑:“我唱歌可难听了。” “你要用心唱,一定能唱的好,用心听,就会了。”老太太温暖的很,笑着摸摸她的头,自己拿着扫把就走了。 看着老太太的身影,她自己也笑了,要是有那么容易,谁都是歌唱家了。也不在意,转身就走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7) 下午上课,都是乐理课,温绯努力听的很认真,却忍不住昏昏欲睡。课间好不容易休息,她背着乾坤包抄着今天刚认的小路去小卖部买咖啡。 “站住!” 温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喝住,还不及反应,手腕狠狠一紧,一阵极蛮横霸道的力量将她压在了墙上。 “你干嘛!”温绯彻底被萧靖楼激怒了。 “你说,你每天晚上都去了什么地方?” 温绯莫名其妙,今早听到秦墨所说,可见他妹妹与闺蜜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还敢这样无礼地质问,两年以来一直压抑的羞恼耻辱一瞬间翻涌而起,怒极反笑:“找男人去了,你管的着吗!萧少爷也想被我吸尽阳气憔悴而亡吗?” 萧靖楼本已将她当成自己的未婚妻,昨天与妹妹手机聊天,极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打算今天找她问个清楚。可一早起来,妹妹就说她已经不在房间了,上课也不主动坐到他们这边,一个人偷偷躲在最后一排,现在还匆匆忙忙不知去哪。他想和她好好聊聊,可看着那背影,不知道哪里升起来的怒意和嫉妒彻底将他推进疯狂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好好问你,你好好回答我,你现在要去哪?” “我是温家的人,温家的女人都是女鬼,没有那又鲜又帅的男人我会死的。”温绯在他的钳制中勉强踮着脚尖,轻贴着他耳畔说的极致诡异妩媚。 “不知廉耻!”萧靖楼的情绪一次性爆发,所有内息向外爆***起巴掌就向温绯脸上去了。 “主人!”温绯眼神一利,秦墨带着百鬼尖呼啸,由她的乾坤包中排山倒海一般冲向萧靖楼。 那黑蓝的气息却没有办法相撞,一道白色屏障在她面前尽挡住了萧靖楼的内息。 “冷月?”萧靖楼一怔,向后退了一步。 那屏障旋转速度渐缓,慢慢于温绯身前停稳,剑尖直指地面,剑身幽幽向萧靖楼散着与白仁之一般的盈盈白光,坚定、威严,不容侵犯。 萧靖楼冷冷一笑:“他连这把剑都给了你?你们关系真是好。” “与你何干?”温绯冷冷反问道。 “你别忘了,若没有我萧家,你们温家早就灰飞烟灭了,哪来的你今天的嚣张?”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与他有婚约,他如此提醒,却不想让自己显得很想与她结婚一般掉架子。 “当年若不是你家使计,我家子弟断不会像今日这般,连姓都改了恨不得隐姓埋名活着。” “你家不行正道,有那时的境况纯粹咎由自取。” “哼。”温绯冷冷一哼:“狡兔死、良弓藏,若没有我家操百鬼夜色行千里,纵千尸血战沙场,还给前线后勤提供了那么多异能装备,你觉得凭你们萧家能赢的那么漂亮吗?我们温家死了多少阴阳师,凭什么如今被所有人看不起!” “够了!”走廊一边响起压抑着冰冷的怒叱,白仁之手心灼痛,心里怒火更盛。 萧靖楼敛起内息:“你把冷月给了她?”尽管极力压抑,也控制不住他四处流溢的敌意。 “我不跟你吵,你自己仔细想想你这么做对不对,恰当不恰当。”白仁之走了进来,对温绯伸手:“长歌我们走。” 温绯本恨的咬牙切齿,白仁之那轻一伸手,所有激荡的怒意竟都消弥。她敛起自己的鬼力,走廊的阴森之气顿然消失,阳光依旧暖暖地洒落。 “凭什么跟你走?我才是她未婚夫!” “啪!”走廊间响亮的一声。 白仁之的手,萧靖楼的脸,都火辣辣地痛着:“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担的起‘未婚夫’这三个字吗?不说你们还没有订婚,便是结了婚,你就能这么对自己妻子吗?能将冷月唤下,你刚刚是动了什么念头,你自己想清楚!” “走。”白仁之低声说了一句。 一出走廊,白仁之手一挥,拢在走廊的结界白光一闪玻璃一般尽碎了,反射着七彩的阳光,晶莹地消散在空气中。冷月一翻,又消失在云朵里。 温绯知道自己闯祸了,虽说是萧婉照不该乱听乱信乱传话,萧靖楼不该这么仗势欺人,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如果没有刻意激怒萧靖楼,也不至于闹的这么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白仁之及时赶到,他们两个若真打了起来,这场面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想着,她越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白仁之满面冰霜,一言不发。 “前……前辈……” “怎么了!”白仁之心乱如麻,虽然他们没有造成实际的破坏,但所产生的异能场足以引起局里的注意,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这事上报到部里呢?被萧靖楼的敌意所震荡,他们后面说的话,做的事他都知道,温绯不算错,任何人被激怒了有那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温家对萧家压抑的怨气他也是知道的,温绯的做法是情理之中。可之后要怎么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队伍,保证大家能合力将任务继续下去,他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白仁之意识到自己不该对温绯那么凶,可她也是观测师,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该怎么处理所有突发状况自己难道没点数吗?为了任务的顺利完成,便是被人说两句,也应该按任务去执行呀。 “我……我书没拿。” 于是,在全班师生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个白T的帅哥满面怒气地从教室后门进了教室,草草把一个空着的座位上的书收拾起来,又出了门。 连门口的温绯都瞠目结舌了,队长批准逃课她当然高兴,自己偷偷去拿了出来就是了,干嘛弄的这么大张旗鼓…… 门还没摆合,白仁之一手抱着书,一手拉着温绯就走了。 王萌果和萧婉照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前辈,你……你这是闹……哪样?”温绯被白仁之拖着走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白仁之突然停下,温绯一个没刹住脚,撞在他背上。他低着头,没有看她,保持着刚刚停下的动作:“你们是我的第一队伍。” “啊?”温绯真是没想过白仁之也这么情绪化的怪怪的。 “名单最终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队伍不好带。”白仁之叹气地道:“你是最大的问题。” 温绯心一沉,收起了对他已经熟络了的放肆,阴沉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知道你不按计划跟她们一起活动,肯定不是你的原因,但又肯定是你的原因。我知道人的成见是很难改变的,我也知道如果硬要安排你们在一起,你们不会开心,对任务也没有帮助。但是这个任务很危险,已经有一个观测师牺牲了。所以谁都不能单独行动,你也不行。” 温绯满满的敌意沉淀了下来,她本已做好了被逐出队伍的准备,可白仁之原来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所以,我要和你一起行动。”白仁之回头看她:“既然如此,就让别人都看到好了。” “可……”他本来应当是在暗处观察保护他们的。 “你们都不剧本出牌,我当然也不能。从今往后,在这个学校里,你去哪我去哪,随他们说什么都好,我不能让你出事。”白仁之目光灼灼,刺的温绯的心怦怦乱跳,腹谤道,这不就是要做她男朋友的架势? “姑娘,带同学来看雕像呀?”今早遇到的阿姨又在扫地,看到温绯便问道。 “阿姨,这是我男朋友。呸,朋友……”温绯想的跳脱,说的顺嘴,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口误,不由地啐了自己一口,什么男朋友,白仁之一定没听到。 “男朋友好呀,小伙长的真爽利。”阿姨笑着越扫越远。 温绯讪讪望向白仁之,脸上一片灼红。白仁之满面暖笑,他走到温绯面前,郑重牵起她的双手。 那陌生而又好像熟悉的触感由指尖传来,温绯几欲小退一步,却被白仁之紧紧将手握住,丝毫不肯放松。 “前……前辈……” “男朋友也不错。”白仁之心头释然,似乎得到了一个已经等待太久的答案一般,虽然这个称呼可能不会太长久,但此时此刻,好像已经足够了。 晚上温绯回到宿舍,觉得厅里气压很低,但她丝毫不在意,收起有些雀跃的脚步,她尽量跟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回了房间。她往床上一倒,双手交握在胸前,回想着被他紧紧攥住指尖的感觉,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秦墨由她包包里飘了出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她却有些担心。 “墨姐。” 秦墨也躺在她身边,满目忧愁地望着天花,轻叹了口气。 温绯坐起来看着她,有些不解,可想了一会,又了解了,也跟着叹了一息。 这时轮到秦墨爬起来好奇地看着她,看了一会,知道她懂了她的担忧,也不多说,只一人一鬼对坐沉思。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8) “你还回来。”白仁之刚阖上门,沙发便传来不善的声音,他一皱眉,随手往门上一点,一道泛着白光的结界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为什么不回来?” 白仁之衣领兀地一紧,梆的一声巨响,他背被萧靖楼撞的隐隐生疼:“我们几人的婚事早就定了下来,你现在想干什么?” 白仁之轻轻将他推远了些:“三姓联姻确实是定下了,但你不要忘了,谁也没有指定过是谁。” “那你是决心与我作对了?”萧靖楼几乎要喷出火来。 白仁之望着他,怒意中却带着悲悯:“阿楼,她不是温绮。” 轻轻一句话,却让萧靖楼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那所有的气势化成哀伤、追忆、悔恨……他靠着白仁之坐下,蜷着腿,低着头。 白仁之也滑坐在他身边,两个男人肩并肩坐着:“她们两个确实很像,但温绮不会回来的,你要是非要把温绯当成她的替身,对温绯太不公平了。” “我忘不了她……” “我也是。” 温绯心底是害怕与人接触的,特别是在自己的眼睛变成白瞳之后,但她心里却又想有朋友,白仁之的陪伴,让她重新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的可怕,自己温家阴阳师的身份,自己的白瞳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与白仁之的相处中,她甚至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假戏,还是真做。望着那人的侧颜,她甚至想这个周未永远不会过完,因为明天,她就不知道那手还应不应该牵,那笑是否还能再看的到。 但她并不是不豁达的人,她知道自己残破之躯是配不上这白玉无瑕般的人的。 想到这里,所有得失而升起的怅惘都消散而去。明媚对着白仁之一笑,就做一对周末恋人,也很不错。 那笑颜如下午三点半的暖阳,耀的白仁之眼前一花,幻觉中升起了另一张与这高度重合的脸庞。他忙将自己拉回当下,也报了暖暖一笑:“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我在想,我这五音不全的嗓子,一定不会是‘祝英台’的,前辈这么费心,只怕到后面会后悔。”温绯自不会把自己刚刚所想如实托出,随意开口,说的也是自己心里不乐意面对的现实。 “不要担心,我说了,这个任务,谁都不能单独行动,你一天没有办法在队伍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一天不会离开你,哪怕最后‘祝英台’不是你。” “是我拖后腿了……”温绯低头。 发顶一重,白仁之眼神中又怜又爱:“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轻轻几个字,却如巨钟,一个字一个字重击着温绯心里最柔软之处。自出生以来,每一个温家的子弟都如背上了沉重的枷锁,身为温家人是错,修习鬼道是错,而她,在战场上失手是错,天赋一般是错,被双刀选中是错,阴阳眼不稳定是错,哪怕现在,自己质疑萧靖楼所说的婚约是错,那双自己根本不想要的白瞳也是错。她已经习惯把所有的恶意归结于自己不够优秀,归结于温家与生俱来的原罪。只有白仁之这一句,将她猛然敲醒,原来自己没有必要怀疑自己,没有必要厌恶自己,所有的不公,虽然没有办法改变,但也没有必要畏畏缩缩地生存。 白仁之手指滑至她脸颊,拇指在她眼下皮肤轻拭。她那么像她,承受千钧之重却从来没有心怀怨忿,只默默地努力,在宿命的枷锁之下挣扎着臻进自己,图求改变。但她又那么不像她,笨拙地学着亡姐的柔和体贴,却在眼底的藏满了调皮的小心思,藏满了不服命运摆布的顽强反抗。温家的孩子比萧白两家都要坚强太多,他所见过的那么多温家的子弟,没有一个心怀恶念的,温绮温柔博爱,温浩缜密细致,温绯坚强独立,温沐聪明天真,骨子里都透出那种不服命不认命的拼命。或者是温家的长辈也看到这种逆境的益处,所以他们只给了这些后辈充足的关爱,却并没有力求改变,默默地韬光养晦,静静地等待着家族在这些后辈手中重新荣耀的那一天。 想想萧家后辈飞扬跋扈,白家后辈已安于现状,温家后辈却默默地一直努力,他也理解萧靖楼想得到征服温绯的那种强烈欲望,他心底是爱慕她的,只是他已经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放下身段,在那人耳边轻轻说一句“我爱你”。 白仁之心里泛起了淡淡的羡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娇宠容易,狠心摔打太难,温家的前辈们实在是让人钦佩,用包容的心态,将这整个家族面对的逆境变成了未来家族再度闪耀的希望。 思及此处,白仁之对温绯怜惜更甚,下手更轻柔了几分,眼神更温柔了几寸,心肠里搅动的柔情更是四溢了出来。 温家这样的明理的前辈决不会草率地用后辈的婚事作为政治利益的筹码的,自己还有机会。最后,这婚约如何履行还说不准呢。 许久没有经历过甜蜜的一个周末,温绯于周一睁开眼时,在床上躺了许久,心想,还是把白仁之躺上公交吧,这样两人不相见,自己也不必纠结如何与他相处。 算着时间,应该在迟到的边缘了,温绯才起身洗漱,在厅里遇到萧婉照时,见她双眼红肿,愤愤地给了她一个又怒又怨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然后就回了房间。 安排任务时,她望白仁之的眼神千般柔情。温绯默默地锁好门,两颗眼泪砸在手上。 萧靖楼的车在她身边开过,发动机报怨似的轰鸣,卷起风,吹起她的裙摆,她似没看到。她只想快点走到车站,想看到,又不想看到那个熟悉地看着报纸的身影。 车站空空如也。 温绯的心落下,落的踏实,也落的胸腔泛起酸楚。她低头,嘴角微笑着,眉宇忧愁着,喃喃地一句:“前辈果然是前辈。”昨天每一举手每一笑,都那么甜,原来都是做给她看的。 不,自己也没有资格看,看的是路上往来的行人,是那个潜在的敌人。 一辆公交停靠在车站,温绯准备上车。 “笨丫头,你要出城吗?” 温绯蓦然回头,发稍还未安定,那温暖的笑颜已在面前。 “上不上车呀。”司机着急地催促道。 “对不起,看错了。”白仁之一偏头,越过温绯的肩膀,礼貌的说。 “大早上撒什么狗粮,神精病!”门霍地在温绯背后合上,公交车狂飙离去。 “前……前辈,你怎么……还不上班。” 白仁之一笑:“我要是不在这里看着你,你迟到被扣工资怎么办?” 两人沉默着并肩坐车,一言不发,却没有一点不自在。二人都不知道任务结束之后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两人都不愿意戳破,又都不愿意结束。 白仁之只觉得肩上一重,他心弦微颤,知道她又睡着了。他又偷偷握起她手,轻轻将脸靠在她发顶,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第三章:通世眼 “你再说一次小燕去了哪里?”白仁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报表。”黄漫回答地怯怯,如蚊子一样。 “她一个新来的懂什么,让她去送报表,荒唐!”白仁之心里大怒,将手中的资料甩在黄漫桌上,转身出了财务室。 “这新来的白副总脾气真是大呀。”林姝见白仁之出了门,才怯怯地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半天没有听见黄漫的回应,却发现她已经被吓哭了。 白仁之步履急促。 这家医院已经有好几个女职工甚至是女病人失踪了,他这次来,除了调查音乐学院的异能案之外,还有这家医院的女职工失踪案。这家医院是他们白家的产业,挂名的院长是他大伯,但实际运作的却是他表哥白伫之。因为很有可能是家族内的丑闻,白家用自己的影响力将案子压下,不以公开的形式在部里进行发布,而是秘密派给了他,让他以审计分院的名义暗中进行调查。 他虽初来,但总是若有若无的线索牵扯着白伫之,而好几条线索,在他着手时就断掉了,他只得奈着性子小心观察。 他手心忽然灼痛,一道白光在手心符咒处沿着字迹一闪而过。他忙打开最近的窗,往顶楼办公室看去,只见白芒从云间一晃,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冷月撞进了一个办公室,他知道,那是白伫之的窗户! 白仁之心顿被泼了一桶冰水,手一挥,凌冽的白光从他口袋中被扔了出去,他双手一撑,从窗户跳了出去。 奇怪看热闹的职工尖叫了:“有人跳楼了!” 声音未消,窗外一道人影向上冲去,大家一怔,纷纷探头往窗外望去,只见白仁之踏着长剑向上垂直冲去。 “一等观测师白仁之,编号YS35986511,执行秘密任务健安医院女子失踪案。”白仁之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说的清楚,可越接近白伫之的楼层,他越是惊慌,护目镜一点异能的信息都没有显示,反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笃笃笃”的撞击声。就算白伫之不在,温绯的异能信息呢! 他将所有灵力凝在脚下,风吹的他的白T飒飒作响,一声玻璃破碎之声,白仁之与玄月破窗而入。脚触地的那一刻,白仁之瞳孔兀地放大,手上一片刺痛,一片黏腻。 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是他印在左手,施在温绯身上的伽蓝结界碎了,那锋利的灵力碎片将他手处处割裂。 他强控左手不再颤抖,却控制不住害怕担心占领了指尖最细微处的动作。 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冷月使劲冲撞着白伫之办公室的一道小门,白仁之眼神一凛,玄月剑身腾起,数道白芒凌利闪过,小门并着门后的结界碎成齑粉,门后却是一处极茂密原始的雨林,林间一条勉强能看出的小道,小道及附近鸟尸体遍地。 拦截的结界一破碎,冷月化成白芒往密林深处直刺而去的,白仁之片刻不敢停留,前踏一步,正将玄月踩在脚下,瞬身跟着冷月飞去。 他知道,但凡温家子弟修的都是六道之术,生而为人已成人道,拥有异能已成天道,接下来修炼,可达畜生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后面四层一层比一层凶险,温家所说的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温绯的哥哥温浩已接触到饿鬼道,而温绯在六道中,只怕也只达到了畜生道的第二层,纵鸟之术,这遍地的鸟尸,只怕就是她召唤来保护自己的。 温家所修六道之术阴邪之极,若是心志软弱则极易被那阴邪之力所影响。所以温家先祖家训子弟皆需要守正辟邪,正经修炼,以自然所成的鬼力进行自己的六道臻进,不可无故杀生,残害生灵。但凡温家子弟有些许行为不端之处,温家前辈都会狠狠责罚,若无改进,则由家主化去那人身上所有鬼力,改姓送出别都,再也不准踏入温家故土半步。温绯自然也敦行此训,这遍地的鸟尸,她是遇到多凶险的事了,他想也不敢再想。 “就你这样的鬼力,还敢出来丢人显眼。小样长的不错,不如跟了哥哥,让你享享清富,也不必这么辛苦了。”白伫之狞笑着,一把一把扯扯掉温绯调动了全身鬼力凝出的屏障,那是她上次去战场仅存的鬼力了。白伫之一把便扯出一颗鬼头,手一握,将那鬼头捏碎扔掉地上。他喜欢这样力量悬殊下全力压制对方感觉,看着那于他而言过于无力的反抗,就如蝴蝶在蛛网中越缠越紧的扑打,就如老鼠在猫爪下无力的逃生,像这样的美人,主动投送抱,那才叫无趣呢。她的每一声啼哭,都让他兴味盎然。 白伫之忽听背后破风之声,忙一侧头,冷月剑气将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冷月一个打旋,翻挡在了匍匐在地的温绯身前。两年前的一幕幕被这混乱激荡着在脑海里翻滚,身体也在奔跑反抗中耗尽了所有的鬼力,那带着杀气的暖白光芒一闪,温绯只觉那光照得自己身上暖和安定,意识一涣,倒在草地上。 “冷月?”白伫之眯着眼睛看着那光剑,心里有些异样。身后林叶响动,他转身望去,只见白仁之脚踏玄月,浑身白芒,怒气和着杀意腾腾而现。 “噢,我说刚刚打破的那个伽蓝结界的灵力那么熟悉呢,原来是堂弟你的呀?”他轻篾一笑,头往身后温绯那处一晃:“你也好这口呀?” 白仁之紧锁眉头,看着晕倒在白伫之身后的温绯,只见她满身伤痕,衣衫不整,鬼力已消散怠尽,呼吸极其微弱:“她这样会死的。” “噢,是吧?”白伫之毫不在意,似乎温绯是活是死都与他无关。 “所以,院里的失踪案都是你做的?” 白伫之笑着,看着白仁之的眼镜:“观测师的眼镜不是会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录下来吗?那我怎么能说真话呢?对,都是我杀的。” 白仁之紧攥起双拳,左手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土地里:“那就跟我回去自首吧。” 白伫之笑的放肆:“怎么可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仁之长剑在手。 “哎呀呀,我的好弟弟,”他笑白仁之想法荒唐:“你倒是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别人的地盘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去死吧!”白伫之眼神凶光乍现。 白仁之身边突然出现了十数个黑洞,白仁之心里一紧,翻身一跃,跳出那处,只见黑洞里百只鬼手抓了空,又缓缓收回黑洞。 “地狱道?”白仁之一愣,白家的子弟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温家现在最强的前辈是温绯的姑姑温凌,她也就只修到了饿鬼道五层,便止手不再修炼地狱道了,可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应该就是温家最神秘的禁忌之术地狱道。 “怕了吧?”白伫之笑着,白仁之身后气息一变,他操剑回砍将伸出的数只鬼手齐齐砍断。脚上灵力一凝,向半空躲去,刚刚自己所站之处,已现了一个三四米的大坑,他若反应慢些,就要被那些鬼手捉住,扯下去。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装备。” 当然不可能是白伫之瞒了整个白家修炼了鬼道,他也不可能做到。每种异能,因为异能震动的幅度、频率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光色与作用,像气宗,大多泛出蓝色的光芒,音组,大多是黄色的光芒。而白家的血统天生就是白光,与画画不同,光中的白光,包含了所有光色,也能化解成所有光色,这就是白家可以成为异能医家的原因。他们可以吸收所有异能的伤害,再化合出异能,修复异能缺口,从而促进伤者的组织再生,而修复不会因为异能排斥造成二次伤害。可唯独温家的鬼道与其他的所有异能都不一样,他们的异能是由鬼魂所生的黑色异能,那种异能没有办法通过任何白色异能化合,反而使用得当的话,黑色异能还可以捕捉所有光色异能,这就是温家让所有异能师忌惮的原因。 光色异能的转化都需要在本身的异能中修炼到极致,才可能转化,而想由光色异能转化成黑色异能,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谈。白伫之只可能是用了异能装备,才在这办公室里做出了这被幻像所覆盖的地狱道。 白伫之脸色微微僵硬:“果然是一等异能观测师,就是有些见识。仁弟,不要怪堂哥狠心,我是真的不能留你了。”瞬时间,正个雨林的幻象,像一场巨大的幕布被撕裂,先是大块大块,又慢慢化成光粉飘散。 白仁之通过刚刚的试探,知道那些鬼手动作并没有他快,可…… 晕迷的温绯身上被数十只鬼手拉扯着,往那黑色的虚无沉去。冷月在她身边白芒不断,却只能减缓而不能阻止。 白伫之眼中映着飞扑而来的白色身影,吓的连忙一往一边一扑,手中凝出长剑欲架挡再战,却见那身影并没有再往自己袭来。定睛一看,玄月和着冷月光影不断,白仁之脚下凝满灵力,紧紧抱着半身已陷入地狱的温绯,从那百鬼手中要将人抢出来。白伫之彻底被自己这个比凶神好不了多少的堂弟吓怕了,往空间一边过去,正要踏出门时,只觉脚腕一紧,十多只带着人的皮肤的颜色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脚。 七八张女人的脸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白伫之心里一慌,知道那是被他奸杀的女人的魂魄。他尖叫着:“臭八婆,松手松手!”抬脚凝着灵力就往那些脸上踩去,硬生生将那些死了也还算标致的脸踩的破碎变形,踩进那地狱的秽土之中。那些纤细的手不断被白伫之用灵力打下,又不断地攀爬而上。那些被踩进秽土的脸又缓缓升了起来,极恐怖的脸死寂地盯着白伫之。 而白伫之面前鬼影一晃,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她面前,他认出来了那是财务部的小丽。她是个普通人,来送报表时,被他在办公室里强暴杀死了。他把她的尸体扔进了他的异能空间,想再将她的魂魄也扔进这地狱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目光无意间滑过办公桌,只见温绯送来的报表流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恍然大悟,自己几乎找了全院每一个角落,怎么就没想到网线呢!当时他正骗小丽在电脑上教他查看财务报表,也是在那张桌上生生把她敲死的,她的魂魄一定是趁乱藏进了电脑里,随着网络信息的流动躲开了他。 “小丽小丽,我错了,你再给我个机会,死了也没关系,我们成**,我这辈子谁也不娶,就跟你在一起。”白伫之害怕卑微地向小丽求饶,却绝望地看着小丽缓缓将门关上了。门合上那一刻,空间里万鬼狞笑,门缝的光瞬间被秽土隐没。 温浩赶到时,白伫之空空荡荡休息室中,只有力尽的白仁之浑身身颤抖着,用自己最后最后的一点力气与意识紧紧抱住晕死的温绯,两个身上都是咬伤,衣服褴褛破碎。房间里处处散着白骨,赶来处理的白温观测师将白骨整理了,是九具女尸和一具男尸,魂魄皆没有了踪迹。 晕迷了一天的白仁之醒来时,温浩正巧来看他。 白仁之眼神中没有光彩:“温……温组,温……长歌怎么样了?” 温浩已经看过白仁之眼镜中的信息了,知道二人此番九死一生,白仁之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的,他却没有走,用尽自己的力量,护了二人的性命。自己自小的多灾多难的妹妹,竟得了这样宁一起死也要保护她的队友,她如果醒来,应该会很欢欣吧,毕竟,出了家门,她便没有什么朋友了。温浩思到这里,在床边对着白仁之鞠了一躬:“谢谢你,这恩德,温家不会忘的。” “我不求回报。”白仁之不望温浩:“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她身边的暗卫呢?那年特意送来白家培训的暗卫呢?” 温浩不想他问他这个问题,刚刚的感激瞬间被冷静的警惕替代:“为什么这么问?” 白仁之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看到那幕的震惊与恶心,牙关控制不住的颤抖:“两年前,在A国,她,为什么没人救她。”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话大致地说出来了。 温浩心一沉,他竟知道了:“温家暗卫救死不救活,便是她,也不例外。” “那!那就看着她被那么多人……”白仁之兀地坐了起来,对着温浩怒吼,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只唇齿将触到那两个字的时间,他身上所有的怒火都死寂了下来,他低下头,紧闭着眼,全身颤抖:“糟蹋吗……” 白仁之声音极微弱,温浩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温家从不会提出的丑闻,也是温绯被救后一直没开口说过的事。 “鬼道……”与其说是迟疑,倒不如说温浩在细细品尝这两个字,品尝这些年来,他、妹妹、每一位阴阳鬼修所经历的事:“……说白了,善终之人都早早入了轮回,哪轮得到鬼修来驱使?还游荡在这尘世的魂魄哪个不是遭遇了极恐怖的事。要收那鬼力为己所用,不可能不受那怨气的影响。她是双刀的继承人,是命定的温家家主,如果连那些事都承受不了,如何能真正承担双刀这百世怨气?如果她承担不了,早早让家族知道,家族收了双刀,散了鬼力,改姓送出城去做个普通人多好。温浩如实相告,也希望白三公子替我妹妹保密。”温浩也心疼妹妹,可那年,他志气满满地要去成为双刀的主人,那刀,竟冲着妹妹就去了……他说这些时,脸上表情放松,心里却翻江倒海。望着白仁之,眼神却一幕一幕闪过那家祠里发生的所有事,妹妹那年才两岁……还什么事都不懂,刀灵却谁也不看,只蹲在她面前笑着摇着拨浪鼓,将那家族的千钧重担压在了稚子肩上。 这是温家的家事,本轮不到白仁之一个外姓后辈多嘴,温浩却没将他当成外人,只像一个和善的大哥哥,将这家族之秘娓娓道来。白仁之沉默了,难怪她那么害怕萧靖楼的轻浮,难怪她那么久以来没办法安然入睡,难怪她拒绝自己的治疗……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种事,如何敢开口,如何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竟还如此咄咄逼人…… 想着,他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温浩本能地抬手,想阻止,那一掌却已经落下,他只有好讪讪地把手放下,看着白仁之脸上的红印。 “所以,温家不愿意将妹妹嫁给萧家。”温浩权衡了好久,但还是轻轻将这句话吐出来。两家家主如何能成婚?而且萧家的子弟,个个心高气傲,如果知道妹妹的往事,如何能善罢甘休?长辈本想于清白世家甚至是普通人中给妹妹找一个合适的丈夫,可温浩看得出,白仁之对妹妹用心极重,若是他们两个能成佳偶,自己再娶一位萧家族女,那至少弟弟的婚事还能随他自己高兴去折腾。弟弟天道不通,若能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他这做哥哥的也算是在这阴差阳错的种种遗憾中能有一丝安慰。 白仁之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句话,沉默间,只听隔壁病房“哐啷啷”的一阵乱响,夹杂着温绯无助的惊叫。 白仁之尽力跟上温浩的步子,却见病房的布置被温绯撞的零乱,温绯扑坐在这狼籍中奋力挣扎,竟像……竟像瞎了一样…… 温绯在黑暗中见到熟悉的白芒一闪,她下意识认出那是白仁之:“前……前辈……是……是你吗?” 温浩、白仁之二人见这状况,本停在门口震惊,白仁之一听温绯无助唤他,心里如百把钢刀穿刺而过。再也顾不了什么礼仪,什么规矩,越过温浩,急忙在那混乱中抱住温绯。 “我在,我在……” 听着这声音,温绯放下心来,也不乱挣扎:“前辈……对不起,我……我好像看不到了,可能不能继续任务了。” 白仁之心如刀绞,紧紧拥着她,声音里带着酸楚:“不要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没关系。”他将灵力凝在手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拂下。却一下比一下都要绝望,她身体里一点鬼力都没有了,而他的灵力,就像流入了普通人身体里一样,石沉大海。 温浩观察了许久,忍不住动了动脚,发出一丝声音。 温绯这才发现门边有人,她虽然看不见,却隐隐觉得那处的黑暗在快速流动,像极了鬼力,而那流动凝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十分熟悉:“是……是……家里人吗?” “阿绯,你看的见我?”温浩心里一紧,随手在房间中布下结界,忙赶到她面前。 温绯对着那人影伸出手去,准确地摸在哥哥的脸上,那熟悉的温度与触感,确实是哥哥。 “哥哥,”家人就像一个温暖安稳的港口,温绯强装的镇定再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地说:“阿绯看不到了。”泪水决堤而出。 温浩把妹妹抱在怀里,手里凝着柔和的鬼力,往她百汇一掌压去:“没事的,鬼力消耗过度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温绯眼睑合上,那已变得全白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温浩把妹妹小心放在床上:“今天的所有事,请白三公子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拜托了。” “好。”白仁之点头答应。 温浩问:“你可知她的眼睛是怎么了。” “只怕是传说中的……”白仁之一怔,通世眼三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望向温浩,忽然明白了。温浩是知道通世眼的,而且他是知道温绯的眼睛极有可能发展成通世眼,他那一问,只不过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小鬼封缄术是否成功了而已。他刚刚那声“好”就是他的应缄之词…… 温浩忽然在他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今天的所有事,关系小妹清白,关系温家上下百口的身家性命,温浩逼不得已,请白三公子见谅。” 白仁之深吸一口气:“这事我自不会说,可……温家为何要隐瞒?” “通世眼虽然可见这世所有异能流动,但其实于我温家并没什么用,我家已按照国家的要求,封销了所有异能开发研究,所以我们虽然知道小妹的眼睛有变成通世眼的可能,但家族一直用伽蓝印封印了她一部分的能力,以防止通世眼的发育。可我们温家没有发展异能科技的心思,不代表别的势力没有,所以我们一直隐瞒了这个事情。一旦小妹通世眼的秘密被泄露,只怕异能界会掀起选血雨腥风,而小妹就会变成那血雨腥风中受害最深的一枚棋子,我们温家实在不忍心见到。”温浩说的清晰而恳切,白仁之都忍不住点点头。 “可如果用伽蓝印封印了她的能力,那……” 伽蓝印是由Y国引进的佛家宝印,金光刚正,可退祟邪,最克温家。白仁之知道温绯修鬼道,所以只是用灵力轻轻给她打了一层,作为保护,又将冷月悬在九天,以作看护。可这伽蓝印现在是打在她身体里的,包裹了孩童时的元婴之力…… 只不过温家四兄妹,姐姐早夭,弟弟又天道不通,纵然温浩天赋异禀,温绯资质中等也就显得没那么扎眼了。殊不知原来温绯身体里扎着一个专克鬼道的伽蓝印,那她这中人之资怕都不知道比别人多费了多费功夫了。温家又特意将她安排在国外,不让国内的异能师多接触她,这用心,真是机关算尽了。温绯两年前的那一劫,如若没有这伽蓝印,兴许就不会发生了,便是这样温家竟然还这么执意去伤害她。 温浩重叹一息,看出了白仁之心里的困惑:“她不知道通世眼,却知道伽蓝印,她以为那是怕她将双刀之力发挥得过于强大的封印。”温浩心里也内疚得钝钝痛着:“她从来没有怨怼于任何人,只是自己默默地在努力,积累对于她来说特别难积累的鬼力。” 白仁之彻底沉默了,眼神转向温绯。此时,他心里敬重更多于怜悯,这样的人,可怜她,是对她的侮辱。 医院顶楼,温浩安排好了所有事,迎着风猎猎站着。 “父亲,通世眼已经发育成形了。白三公子确实人品贵重,值得托付。” 风里夹着一闪而过的黑色怨气,温浩恭敬低头听着风。 不一会,风声夹着温凉的声音灌进温浩耳朵里:“哎,千算万算,还是躲不过。那异能事件呢?跟沐儿那孽障有关系吗?” 温浩权衡了一会,这次的异能事件与之前的那几次一样让所有人不在意,却让温家扎眼。弟弟温沐虽然天道不通,却是温家,不,是全国仍至全世界最聪明的几人。温家知道,长期不让他出别都一步,可年轻人,心思总是那么多,不能与朋友交游,便只能在家里望天瞎想。两年前,家族机缘发现他竟自己偷偷在做异能科技的研究,甚至已经研究出不需要通世眼来探测人身体里异能波动的方式,让家族高层极其震怒。这些涉及异能科技的案件一发生,虽然所有家族,仍至部里都没有注意到这涉及了异能科技,只是这些许的风吹草动,都吹绷了整个温家高层的神经,生怕把温沐牵扯了进去。温凉已经没了最懂事的温绮,他和温夫人豆蔻实在不能再承受一下丧子之痛了。可这些孩子,又哪一个让人省心呢? 温浩知道自姐姐过世,父母都苍老憔悴了不少,哪个父母不想自己儿女成龙成凤,为了保护自己这一双弟妹,狠心剪除他们能腾飞的双翅,他们心里怎么能不痛。妹妹还算是懂事,一直安分,可那个弟弟真是…… “与陈容那次一样,现场都没能发现异能机器的痕迹,不能证明是弟弟丢失的那批机器。”温浩小心措词,可若是父亲看到那地狱道的录像,只怕弟弟又是一顿好打。 医院病房,温绯的病房。 白仁之手中的灵力一遍一遍地检查着她身体的每一处损伤,检查着她眼睛的病变。每一次,他的心都坠入更深一些的深渊。她的伤痛,她的隐忍,将那灵魂伤的千疮百孔。他知道温家的做法看似狠心,但背后亲自做出这样决定的温家家主,她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不敢想象,无法臆测。都是亲生的孩子,都是父母身上的一块肉,她的这些经历,只能让父母痛上百倍。但为了孩子,又不得如此。 他感受到了她身体里的伽蓝印,那印封印了她大半的元婴之力,他不敢想那结界若是一旦破碎,她的能力会变成什么样。她的天赋本就不错,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苦练,又经过这么多年在这最恶劣环境中的磨砺,一旦解封,超过温浩是绝对的,只怕稍加引导,超过温凌也不在话下。他竟还觉得自己的阴阳眼比她的好,别说封印元婴了,就算隔着伽蓝印,他也不见得能用阴阳眼。 他理解温家的选择,这样的人,一旦被发现,只怕建国初时那针对温家如海啸般的清算又会在发生一次。他敬畏地望了一眼一直放在温绯床头的净瓶,轻叹了一息。一转身,向着那净瓶磕了三个响头:“白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白仁之俯告:今温氏女讳绯祸福在旦夕之间,仁之欲用行医多年所积之怨灵救之,若有天罚,白仁愿一人承受,望祖先庇佑。” 颤抖着手拿起净瓶,一开瓶盖,尖锐的嚎哭之声溢满房间。白仁之手一倾,墨黑的怨灵如瀑布一般倾瓶而去,附满温绯全身,再被她吸收怠尽。 白仁之忙为温绯探脉观色,只见她脸上血色恢复,呼息均停,脉膊有力,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白家代代行医,若有不治之人心怀怨念,他们以仁心为本,也不能让怨灵为祸生人。故人人身带净瓶,将不轮回,执意留于世间的魂魄收入,每日诵往生咒助其轮回。待不再行医后,将净瓶交回家祠,放出已无怨气的魂魄,用金光法阵将执迷不悟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他这般将自己的净瓶倒空,那些魂魄将再也入不了轮回,只能随着温绯的鬼力消耗而化散无形。自己相当于杀了这些魂魄…… 温绯睁开眼睛,不由地侧侧首,躲开刺眼的阳光,熟悉的脸庞却映进眼帘。白仁之手支着头,倚在床头柜上,闭目养神。 温绯静静地看了许久,一刻也不舍得将目光挪开。她不自觉地会想起与青川过往的种种,想起二人若是被迫露营,她醒来时,也一定会见到这能让人忘却天地的一幕。只要这么看着他的脸,便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经历任何的动荡…… 第四章:画屏小扇(1) “还有这种人,任务还没结束就偷偷回家了。”开会时,萧婉照看着不齐的人数,不由地报怨起来。 白仁之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打开任务簿,盯着第一个字,想着她好不好,在干什么。 “兴许觉得任务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回家看看吧。”王萌果适时地加上了一句。 “说的也对,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萧婉照马上忘记了刚刚还在报怨别人,听到王萌果说的也有道理,不由地玩心也起来了:“三哥哥,你去吗?天天在这里蹲着也不像掩护呀,学生不就应该翘翘课,才呀像吗?” “我不去,你们自己看吧。”白仁之哪有心情,那天她一醒,见到温浩,脸色都阴沉了,两人说了半天话,温浩便说要带她回去看看。温浩是自己的组长,为人持重老道,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发生了什么事呢,虽然自己是个外人,但……不应该跟自己说说吗…… “那就去别都好不好,我听说那里枫叶都红了,好看的不得了呢。”萧婉照兴奋地摇着王萌果的手。 “也好,不过你不怕吗?” “怕什么,不就是那些鬼修吗?有我大哥哥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萧靖楼一怔,王萌果不经意地抛了一个媚眼:“你大哥哥还没说去呢。” “有的玩他肯定去,还用他说?” 萧靖楼本也在想温绯忽然离开的事,没在听她们说话,顺嘴就“噢,嗯,好”地答应了。 “我想了想,我也去吧。” 萧靖楼一抬头,正巧和白仁之的目光对上了,他知道是因为去别都,他才忽然改变主意的,不由“哼”了一声,转过眼去,腹谤道:贼心不死。 四人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一起坐上了去别都的高铁。在国内,为防止恐怖袭击的发生,高铁、地铁、飞机都是不能带乾坤袋的。两个女生带了四五个大箱子,萧靖楼也不知道他那个丢三落四的妹妹到底带了自己的法器了没。萧靖楼与白仁之亮了自己的工作证,便把玄月与天狼寄存在车箱里的封格里。 一路上,两个女生娇俏热闹,欢声不住。萧靖楼也略忘了自己三番四次被拒绝,却又被白仁之抢先的失落,热闹的玩起。只有白仁之,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隐隐觉得温绯此次回家,应当与那日他们遇到的地狱道有关,但他反复梳理了每一个细节,都没想通那种黑市处处可买到的异能装备,会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在那时,发现了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吗? 还是,只是真的在这任务中疲惫了,回家休养? 白仁之不由地将眉头紧皱,他不愿意她离开这个任务,这是他冒着被家法的险,私自倾倒瓷瓶的原因。哪怕别都再适合修习鬼道,她这短短几天能获得的鬼力肯定不会比他给她的多。 “队……仁之,你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王萌果关心地问道。 “有点晕车,我走开一下,不好意思。”白仁之借道走了出去,王萌果身上的馨香他不喜欢,扰乱了他的思绪。 “我去看看他。”萧靖楼跟了上去。 “姐姐?你不是……啊!你干嘛一见面就打人!”温沐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临湖品茶,忽然就遇到了一顿暴打。 “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温绯完全没了在外面的规矩冷漠。 “你你你!你是疯了吧!你就算要打死我你也说个理由呀!” “你做的破机器,差点把你姐拖到地狱去了!你说我该不该打死你!”温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这次自己差点与白仁之葬身地狱,都是拜这个蠢弟弟所赐,便是再不管教,怕以后把温家的天都翻了也未可知。 温沐听这话,突然不躲了,温绯一个没注意,脚上没停住,一下两人都由小栏边掉进了湖里。 “你说什么?”温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扑向坐在浅湖里摔的还没站起来的温绯:“姐姐,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哼。”温绯白了他一眼,她知道弟弟没有鬼力,但他却不愿意改姓离城,努力地在做温家的一份子,用他觉得对的方式:“你把地狱道做出来了。” “真?真的?!”温沐狂喜道。 “真的!你死定了,差点把白家三公子都拖下去了,这次我不打死你,父亲都肯定要打死你!”温绯恶狠狠地说。 秦墨笑着,飘在湖面,可灵体的一身白衣白发已成墨黑了:“主人,你父亲快到了。” 温绯一怔,暴起,一把把弟弟推倒,按在湖里一拳一拳地打:“我让你这个孽障乱来,让你这个孽障不听劝,你就等着被送出城去吧!” “咳咳。”岸边温浩跟在温凉身边,干咳了两声。 温绯假装惊讶地转身:“父亲、哥哥。” 温凉已经看到温浩带回来的影像了,一脸阴沉,可心里却又有些溢满了担忧的暗喜:“你别在那里装样子,你弟弟到这样,都是你惯的。” “咳咳,”温沐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一脸青紫:“父亲,她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说装样子,我还不如去姑姑那呢。” 温绯听着这话,在对父兄的恭敬中又在温沐身上补了一脚。 人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子女打闹的热闹样子,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什么温家家主,什么家族前程,都是假的,家族再荣耀,难道能比这儿女承欢更让人满足吗?但他就是温家家主,全族的荣耀安危就在他肩上。他也让想温沐开心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 “去见你姑姑吧,她等着你呢。” 三兄妹的脸忽然煞白了。 十分钟路程的小院,温沐在前面畏畏缩缩地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世人谈温色变,而温家的人谈凌色变。他们的这位姑姑,是天下第一难处之人,年轻时,她心高气盛,一心想做温家家主。确实论修为、论手段,她都比温凉强。可当时,国家初定,对温家的非议也颇多,长辈都觉得温家不宜在这种时候过于强势,给国家还不完全安定的局势制造更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就选了性子更沉稳,更好相处的温凉,把温凌嫁给了现在萧家家主的哥哥。虽然她性子要强,丈夫却也处处维护,夫妻相当恩爱,也成了一段佳话。可后来因为临国屡屡犯边,温凌夫妇也参与了对抗侵略的战争,她丈夫不幸牺牲。据说温凌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回到家里,用了百鬼搬山术,生生从萧家把他们所住的小院搬到了温家。自此,无论是婆家来劝她回去,还是娘家劝她改嫁,她都不听,只在小院中过着自己的生活。温凉知道姐姐性子,没有逼迫,只来问她愿不愿意做温家执正,替他执掌家法,温凌一口便答应了。 自此,温家家风顿时变成外松内紧,在温凉手下已有些涣散的家族却突然又凝聚到一起,团结了起来。 “姑姑。”温沐规规矩矩地在温凌小院中间的小道上跪下。 温凌一身麻布宽衣,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脸上长年没有什么表情,竟也没什么皱纹,在给院中兰花浇水。虽然她是温凉的姐姐,可这么一看,却比温凉还能小几岁。 “屡教不改,受我五十拂尘,你服不服?”温凌知道温凉也站在小院门口,但她也不回头,只顾侍弄自己的花草。 温绯一听,忙跪在温沐身边:“姑姑,温沐胡闹都是我纵容的,刚刚我已在听湖居教训过他了。温绯不敢自己擅代家法,但请姑姑看在他已被教训过的份上,让我替他受一半吧?温沐没有鬼力,姑姑五十拂尘打下去,只怕会出人命。” 这是一直以来的套路,姐姐假意罚了,再来她这里讨价还价:“也好,一并打了,我也省的多打那几下。” 温沐觉得身边风动,温浩也跪在了另一侧:“姑姑,妹妹身上还有伤,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代罚吧。” “你怎么不代我。”温沐忍不住开口,他那个体质,不说五十拂尘,二十五也要他命呀。 “你活该。”温浩白他一眼。 温绯听得好笑,一下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声,发现自己失态,忙正身跪好磕头:“温绯不用哥哥替,温绯可以。” 温凉在院门外看的感慨,自小到大,他们三兄妹便是这样一同受罚。温绮还在的时候,她嘴又甜,又会哄人,总能哄得温凌减了又减…… 温凉想起亡女,心里又是一酸,若是阿绮还在就好了…… “恩,我就料到了,那就一人十七吧。温沐,你兄姐都这么疼你,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自己做法应不应该,想想我罚的对不对。”温凌随手一扬,一尾黑尾拂尘破空而出,一道凌厉而阴森的气息溢满小院,连天空都微微变得阴沉,三人都被那气势摄得一抖。别都内的人望着那温家上方无故凝起阴云,纷纷摇头:“温家的那个小公子又闯祸了。” 不过十鞭,跪在正中的温沐已经皮开肉绽,晕倒在地。温浩、温绯强撑着,尽量跪好。温凌早料到他们三人会同罚,她也喜欢温沐的聪明劲,毕竟,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早就觉得异能科技应当被充分开发,因为害怕被滥用,就把这人类前进的步伐死死拖后?哼,一群无胆鼠辈。 但是,看护不好自己的装备,险些害了自己亲姐姐的性命,就是他的错了。 他们都以为这就是随便罚罚?太天真了,这每一下,都凝了温凌阿修罗道的修为,她也就是随意侍弄侍弄花草,看看不要失手把哥哥的孩子打死了就算了。 温绯也就多坚持了五下,十七下挨完,温浩颤抖着嘴唇俯身磕头称谢,身体却再也没抬起来。 第四章:画屏小扇(2) 豆蔻看着三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眼泪顿时就滑下来了:“早说让你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要再有下次,我们岂不是……”她本想说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一想到温绮,心摧肝裂,“呜呜”地就哭了出来。 温凉脸色煞白,其实温凌拂尘一出,他就知道不好。可一则,温凌是他姐姐,又是他亲求来的执正,他不好说什么,二则,温沐此番确实是过分了,于大家于小家而言,他都犯了一个不值得饶恕的错误。他们要还是想这种方式来包庇温沐的错误,那就实在太不懂事了。温凌作为执正,她有自己的想法,往昔,她偏心温沐,罚得不轻不重,服众而又不至伤他,仍放任他暗地里去进行自己的研究。可今天,想必她也看出了自己的纵容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危险,仍至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危险,也是给他们三兄姐一个警醒,让这三个孩子收敛、长大。 他虽然担心孩子,但想到姐姐能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放下对异能科技的好感,心里还是安慰的。 四人由高铁站坐车到别都市区,萧婉照心里越发的不高兴起来:“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别都天气很好的吗?这什么天气预报呀,怎么这么阴阴沉沉的。” 白修之笑了笑:“因为温家又出家法了。”白修之是白仁之的哥哥,在温家分局担任副局长,听说弟弟带着小伙伴来别都玩,特意来接。他长期驻点别都,与温家人十分相熟,特别喜欢他们那位老闯祸的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极其有趣。自己身为十四级棋士,却下不过那位小公子,两人每每手谈,自己苦思冥想之余,那小公子往往不经意的几颗子,便刁钻的能让他汗颜又咋舌,让自己在工作与生活中颇得启发。 白仁之脸色一沉:“罚了谁,为何罚?” “听说温家三兄妹都被罚了,弟弟,别人家的家事哥哥怎么好去问。”白修之一怔,随即春风化雨般的笑开,听说温家有意将他们三小姐配给自己的这位三弟弟,自己本来心里还十分别扭,不想看着弟弟的婚姻变成自己姑姑那样不幸福的包办婚姻。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他自己猴急的想娶,温家有意成全似的。 不过年轻人,还是欠些沉稳了,萧家本有意让他们这位三小姐代替早逝的大小姐嫁与萧靖楼,虽说萧家也在观望这位三小姐的品貌,生怕不像她大姐姐,反而像她大姑姑,但毕竟人家已先有约在先了,他现在这么上赶子地去示好,岂不是惹人来抢?更何况,正主萧靖楼就在车上,他想到此处不由开口敲打。 白仁之是极聪明的,深知自己自与温绯接触以来,言行多有失妥当,哥哥说的对。可他又恨自己不争气,一听温绯被罚,恨不得现在就长了翅膀飞进她所居小院,看看她的伤,她的容颜。 “不过我与温家四小公子一向相交甚好,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看他的,却来接你们了,你们既都是世家子弟,到了别都,也当向温家前辈拜会,我明天带你们去吧。”白修之脸色一沉:“但必竟是与萧白同名的温家,我不知道大家对温家所修鬼道是如何想的,我希望无论是哪位小朋友,都要恪守言行规矩,不然不如不去。” 白修之带着早早起身的萧靖楼与白仁之至温家拜会,温家家主、家主夫人亲自接待,大公子温浩虽脸色苍白,行动不便,也勉力陪侍。 来往寒暄,白仁之却因想着温绯,每每失神。最后,连一向善言的白修之都觉得兜不住了,尴尬地笑着,自讽道:“都怪我,一直与弟弟说起小公子的棋道。我这弟弟也是个棋痴,想必心早飞到小公子那里了。” 温凉本听说白修之带着萧靖楼、白仁之同时登门,特意带着夫人豆蔻来看看这两位极可能成为自家女婿的世家公子。怎料一席间,萧靖楼持重得体,这白仁之反而神思涣散,没有半点他父亲的风采,不由地在心里责怪温浩看人不准,自己妹妹的婚事也不好好看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自己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哪怕是有情意,怕也是这白三公子的单相思罢了。心里又开始思量,只怕这两位公子都非良偶,怪自己心急,多少有些风声已经泄了出去,女儿的婚事又得再做考量。 “即是三公子心神不在,”温凉面上还是相当的和蔼的,对着一边的鬼侍挥挥手:“带白三公子在院中转转吧。” 温浩一看白仁之的样子,便知他那个多嘴的哥哥肯定是将他们三人受罚的事告诉他了。真是多管闲事,现在惹的父亲不快,自己该怎么解释得好。忙说:“父亲容禀,仁之也是我的组内成员,我带他逛逛吧。” 温凉正好找到机会对温浩发作:“你可以吗?”语气无碍,眼神却全是责备。 “儿子没事,父亲放心。”温浩被那眼神一瞪,心里发怵,心想,之后怕是要找母亲好好说上一番了。移步,向堂上所有人施礼拜退,方带白仁之出门去了。 看着白仁之出门,一早上提心吊胆的白修之终于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别都闹市,街上最热闹的路口,一间古楼格格不入地伫立着。格格不入不是说它的风格,更是与那店里寥寥无几的客人,还有那走近,就压抑着所有人的阴森,还有抬头望去,便如黑色棺木张着大嘴等人入敛的奇异感觉。 温绯从店里出来,迈过那店里半米高的门槛时,守在店门边上,脸抹得死白,却又在苹果肌上画着两团极可笑而夸张腮红,穿着相当花哨的迎客都想伸手扶她,她却倔强地摆摆手,忍着伤痛,几乎连滚带爬地出了那店的门。回家的路上,她尽量不让自己走的太奇怪,可却仍忍不住一跛一跛地迁就着身上的伤口。 “你说温家有什么好拜的,我家比温家强上百倍,哥哥还去,真是个傻子。” “兴许去看人了呢。” “看人?”萧婉照不解。 “我听说阿楼和温三小姐有婚约?” 萧婉照发出轻篾的一笑:“那个女人怎么配当我们萧家的媳妇,若她有温大姐姐那么漂亮温柔就还好说,我可听说,温家三小姐生得极丑,性格又像她那些克死我大伯伯的姑姑。温家吓得早早把她送出国去了,至今都不敢带上我家的门呢,就怕我家悔婚。女人嘛,要不长得好,要不性格好,两样都不好,我大哥哥那么天人下凡一般的人跟她在一起,我怕她迟早自卑地上吊,到时又好说我们萧家的男人跋扈,对媳妇不好了。也不想想,她大姑姑那样的性格,我大伯伯都忍了那么多年了,我们萧家的男人怎么跋扈了。” 温绯循声望去,见萧婉照和王萌果一路诽谤自己地而来,心里也不在意,只是奇怪她们怎么会出现在别都。想着跟这两个队员实在是没什么交情,还不如遇见萧靖楼呢,一想萧靖楼,心底无端生出一阵恶寒,还是都不要遇到的好,脚下下意识便往远离她们的路边走了走。 “哎!这不是燕长歌吗?” 都要错过去了,萧婉照乱看的眼神突然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街就怪叫了起来。 本来温绯身体好时,看着还挺漂亮的,现在受了伤,脸上血色全无,身体羸弱,更可怜了几分。萧婉照眼神里溢满了用可怜包裹着的好奇,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没见几天,你变成这个鬼样了。” 温绯腹谤着,难道这就是同事间没见几天之后大招呼的方式吗?萧婉照惯会看人低等,温绯不惹事,却也不怕她。她虽问了话,她也不想回答便不回答。 “妹妹你问错了,你应该问她怎么也在这里。”王萌果心里妒恨温绯将白仁之吃的死死的,生怕她又来干扰她接近萧白二人的小算盘,有意无意地讽刺。 “这是别都。”温绯看着这两个人好像很高贵一样的脸心里就不舒服,想着还不如在魑魅魍魉楼里多看会书了,没好气地提醒道。 她这句倒是提醒她们了,这里是别都。国有国都,为何还有别都。她们两人心里一凛,国都管人,别都管…… 鬼…… 相传这是离地狱最近的地方,是鬼国之都,自然也就是所有鬼修最喜欢的地方,但凡住在此处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与鬼道有关。她们眼中的燕长歌,毕竟是个鬼修,出现在这别都里没什么奇怪的。 本来想查查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会事的,在那号称百鬼书库的魍魉书馆,都没有查到半点线索,也不知道是不是子寿施了障眼法逗她,怎么此次去魍魉馆,可以看到的书更少了呢,明明自己鬼力如此充沛。心思正烦,温绯也不想多理她们,跛着脚就走。走了两步,心里想着她们走的这条路好像正是去魑魅魍魉楼的,她们虽然周身溢满了小女生们的恶俗,但毕竟是同事。温绯回头:“前面那个黑色的大楼,没事别去。”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第四章:画屏小扇(3) “那真的是地狱道吗?” 温浩带着白仁之去找妹妹,却发现妹妹的漪泓小筑空空如也。想着说带他去温沐那里坐坐,看能不能等到妹妹回来。白仁之对那天的事也有颇多不解,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异能机器是温沐做的,但早有传言说温家小公子极其聪明,非普通人能及。在温浩的应允下,说起了那天的事。 温沐趴在自己床上,那天他被打的最少,却伤的最重,至今还爬不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其实温家自第一代家主之后,很少有能做到地狱道的鬼修了,真正的地狱道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书里的记载其实真的不多的。不过按你的描述,那确实应当是地狱道无疑了。” “可世上难道有人的鬼力能比温凌前辈还要强大吗?毕竟温凌前辈都没有办法用地狱道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温浩问地沉思,把温沐问地兴奋了,温沐一抬身,立马痛的嘶嘶地又趴了回去:“白三哥哥就该多来,这个问题多好。其实我想了很久关于地狱到的问题,然后我隐隐地感觉到,前五道都与鬼力修为有关,但地狱道的层次,应当另有触动。温家世代以鬼力修炼为目标,鬼力高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能修到地狱到的前辈那么少。我就有个想法了,鬼力说白了,不过就是由地狱取得的力量罢了,正如水是在海里是一样的道理。你一味地取水,但海是不可能因为你取了海水就发生变化的,谁还能把海水都取走吗?想来,你如果想要把海取走,只能用别的力量了,像我们家的百鬼搬山术就可以取海。那看回地狱道,你一味的用鬼力去修地狱道,我想应该是不行的,但或许萧白两家的召唤术,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们还没想到,没试出来的力量,才是可能可以的。但是样本实在是太少了,这个假说没有办法印证。” 温沐这一席说法,说得温浩背后冷汗潺潺,这话,别说是他,只怕是多少温家的前辈都没有想到的。这虽然只是个不成熟的假说,却是他们温家脚下崭新的一个契机,崭新的一条路。 白仁之虽然没想到这么多,但毕竟是温家的事,又是一个没有得到证明的事。他没有办法体会到其间的重大意义,来往问了几句,侍人来报说白修之与萧靖楼已经先回去了,才觉得时间已经过晚了,便起身告辞,由温浩带着出了温沐的小筑听机阁。 ——忍不住手动画出的分段线—— “我见漪泓小筑里有几把筝,是……”白仁之兀地停了话语,只见温绯拖着满身的伤痕,艰难地跨过自家门槛,往内宅走近。 只一抬头,风吹落红枫几片,四目相接,纵有千种疑惑,万般相思,二人却忘记了普通朋友间最简单的问好寒暄。 “你这记性真是越发的不好了,你忘了当年你去我家提亲时,那样子还不如白三公子呢,怎么到了自家女儿……” 廊边一袭喧闹,温浩心里一笑,还是母亲明白事理,看来也不需要自己去找母亲说明了。 “父亲、母亲。”温绯急忙恭立,活的像被捉包的小淘气一样小心翼翼。 “阿绯?”豆蔻本是看到白仁之立在枫树底下的身影才急忙住的嘴,怎知却在影壁后却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看那白三公子一脸关切深情地望着女儿,豆蔻忙狠狠一拽温凉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往白仁之处一丢。 白仁之却举步欲向温绯走去,便是隔着这么远,他也闻得到她身上的血气。温浩不着痕迹地拉了他衣角一下,白仁之猛地回神,忙回身向温凉、豆蔻问好。 “你这丫头,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不是让你安心养伤吗?”温浩就是个女儿奴,恨不得把温绯像小时候一样抱回去:“你这是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肯定是魑魅魍魉楼呗,你这紧张有什么用,人家白三公子在,既是遇到了,便请白三公子给小女看看伤吧。女儿到底和儿子不一样的,不让医治,留了疤怎么办。”豆蔻忙一把挽住温凉的胳膊:“前日我说湖里的芙蓉在这深秋开了,你说怪不怪,陪我去看看吧。阿浩好好招待白三公子呀。” “是,母亲。”温浩望着那被吃的死死的父亲,两人拖拖拽拽地走了,笑的开心。 第四章:画屏小扇(4) “燕长歌不是说不要来这里吗?”王萌果本也想逞能去那黑色大楼看看,可越接近越感觉到那黑色古楼渗出的层层恶意,不是针对某个人,就是在压抑之余不受控制的溢出,虽不想害人,却又掩不住自己本身的阴邪。 萧婉照厌极了燕长歌对自己哥哥的欲擒故纵,她那样名不见经传的家庭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异能师,哥哥能看上她是她三生有幸,她竟然还对哥哥爱搭不理,三番四次让哥哥难堪。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还跟三哥哥分在了同一个医院做掩护身份,文职的那群笨蛋,难道不知道自己跟三哥哥才应该是一对吗?真是半点眼力劲都没有。不行,要求爹爹查查到底是谁做的这样混账的安排,好看看是不是与燕长歌交好,或者受了她的贿赂,才与她开了这样的方便之门。 “你听她吓唬你,只怕是里面多了去的好东西,她不愿意让我们看罢了。”萧婉照没有王萌果的心灵能力,自然探不出那魑魅魍魉楼的玄机,只是略觉阴森。她们已到门前,只见那店里陈设了不少精致有趣的小物什,好奇一下便克服了那阴森带来的不适,仗着自己九天八卦掌的修为,丝毫不怕,抬脚便走了进去。 魑魅魍魉楼是四层高楼,一层为魑馆,放的是历代各种新奇的小玩意;二层为魅馆,也是小玩意,但相较于魑馆,这里的东西更多会对人的意识进行干预。三四层合称魍魉馆,是历代鬼书所藏之地,以年代分区,年代浅的在三层,年代久远的在四层,鬼力越强才能看到越多的书,鬼力弱者甚至连四楼的楼梯都找不到。 萧婉照与王萌果细细将这魑魅魍魉楼的二层都逛了一遍,去到三层时失声笑出:“你看这别都的人都真有意思,明明没什么典籍还要装有文化,搞了这么多好书架在这,一本书都没放。” 萧婉照话音刚落,王萌果只觉得自己瞬间落入了许多人的眼神当中,而这层楼却是阳光明媚、空无一人,让人害怕,忙说:“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下去吧,这些书架摆的真是让人渗的慌。” 萧婉照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跟着王萌果下去了。 两位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楼间,一位身着素色交领襦裙,月白玄色领口大袖衫的长发束玉冠男子盈盈走了下来,在梯中向着空荡的书架拱手鞠躬:“惊扰各位前辈了,子寿恭请各位前辈归位。” 空无的书架间,一地的竖立着散着黑气的书本欲跟着那两个女孩而去,听到那白衣男子这一句话,其中一本跳了几下散出重重的鬼力,似在责备。随着这书的怒气,其他鬼书纷纷在原地跳动,似也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男子嘴角微微一抽搐,肃立行礼:“各位前辈稍安勿躁,子寿这就去看看,还请各位前辈归位。”子寿说得极恭敬,各鬼书在地上交头接而了片刻,似商量了个答案。私语结束,所有散乱在地上的书都对子寿略略一弯,似是点头,礼毕,纷纷跃上书架,安静的似他们一直在那里似的。 子寿一路下楼一路用右手推算,知道这两名女子是被温绯指引过来的,心里略叹一息,就是这丫头多事,连累自己今天被这些鬼书前辈责骂,她要下次再来,定要她爬上千阶鬼梯才让她到四楼看书。说了很多了次,来魑魅魍魉楼皆是众生缘法,纵是有些人在些丧那么些许寿数,那也是助他们早日轮回,脱离苦海,这此中天机谁又能勘得破呢。更何况自己于上代楼主而言,至少会给那人留下五年寿数,已经算是好很多了。她天天这般违缘而行,却不知会更加加剧那人来此的缘法。 王萌果看上了一尊白玉观音,她外婆笃信佛教,这观音玉质温润,雕工细腻,那全身素白洁净的观音唯有脸上有些许俏色,工匠依着那色雕成了观音脸上的血色。整座观眉目慈悲,衣袖飘逸,实在是让人一眼就想要跪拜祈祷。但这尊观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自己便是想要,也不可能买的起的。 萧婉照知道王萌果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太忙,将她寄养在外婆家里,她与外婆感情极深,比与父母还要亲厚。这几天常听说王萌果家里有事,她与王萌果入部里就是同宿舍的姐妹,关系很好,她便用了家族的关系去打听,知道王萌果外婆这几年身体不好,她十分担心,时时回去照顾。 “两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民国仿南宋的和田白玉雕提篮观音像,虽然不像南宋的观音是同一块玉雕成的,接缝处也是密合的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子寿一下楼便看到那两位姑娘围着看那白玉观音,一时好奇,便上前去看看。 “这观音多少钱呀?”萧婉照一听这也就才是民国的东西,又不是一块整玉,心想应该能盘下来,便虚张声势的问。 子寿望着萧婉照这故作豪气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嘴角微微一勾,掩嘴笑着,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萧婉照心里暗暗惊叹。 “三十万。” “你开玩笑吧,这么贵!”萧婉照惊呼了出来。 王萌果望着那观音,知道以那玉质,那雕工,虽然不古,但也是一件小古董,三十万价格算是公道。但自己心里又十分想要,怯怯地开口:“若是诚心想请,老板能再降些吗?” 子寿笑笑,伸出左手五指推算,算了一会,脸色略略有些惊讶,不由地又算了一次,神色变得有些阴沉:“如果是这位姑娘买的话,一分不能再少了。” 王萌果心里顿时十分遗憾。 萧婉照却不干了:“你这人相当不实诚,明明算了半天就是有利可让的,为什么不卖。再说如果是‘这位姑娘’买的话不能少,我买了送她能不能少?” 子寿知道萧婉照不懂这魑魅魍魉楼的规矩,但鬼城的知识都是忌炫耀的,特别是他们这些个生死都捏在阎王手里的人,不然温绯也没有必要一趟一趟来魍魉馆,有什么困惑都直接回去问她父亲便好了。若萧婉照真是因为自己的无知给王萌果请了这座观音,那也是她们间的缘法,想来来世王萌果也会将欠她的寿数偿还,天道公平,有借有还,他已看过太多。 他笑笑,又伸出左手推算:“若是这位姑娘买的话,只需要五万。” 两个女孩一怔,相视时四目都迸出激动的火花,萧婉照以为自己讲价成功,故装作深沉,想再砍一刀,故意端详着那观音说到:“你看,你说合缝处天衣无缝,我看这里还是有痕迹的,而且你看那莲花座,还被磕了一个角。老板再便宜点吧。” 子寿微笑着,又推算了一次,刚刚她出言不逊,得罪了众鬼书,也应受惩罚,往来自己总为人留下五年寿数,既然她这般开口,那便留下两年算了。自己实在心软,若是前楼主,只怕给她留下一天便不得了了。 “三万便可,不能再少了。” “好。”两个小女生欣喜若狂,一口答应。 “好什么好!”门外一声怒吼。 “哥哥。” 两上小女生望向门外,只见萧靖楼一脸怒气,杀意腾腾地往她们走来。白修之紧随其后,恭敬对子寿做了一揖,子寿也回了一揖。 “这东西多少钱,我原价买,不讲价。”萧靖楼将信用卡抽出,粗鲁地塞进子寿手里。 “哥哥,你傻啦!”萧婉照惊叫道,能三万买的东西你花三十万买,谁不说他傻。 “你才傻!”萧靖楼看着自己这个傻妹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揪了她耳朵一下,他就知道坐车时,她们这两个傻妞没听白修之的话!幸亏自己由白家出来便看见这两个傻妞在这魑魅魍魉楼里,心里就知道没有好事,赶紧过来了。 “如此也好。”子寿见生意成了,喜笑眉开,毕竟收寿数只能上缴阎王,增加自己的修为,收到钱才能给这店里大大小小的鬼侍买纸钱发工资。自己在此处守楼,要修为何用,还不如多发点福利,自己也能多些零花。 萧婉照小心捧着哥哥三十万买来的观音心疼不已,心想这只么贵的东西自己也不好说送给王萌果了,哪怕让她请回去摆几天都怕她磕着碰着,但好歹也不是自己要的,话也放了出去了,到时亲自送到她外婆家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碰就是了…… “啪!”清脆一声,一样物什正砸在了萧婉照的头顶,砸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将那观音掉到了地上。 众人惊讶地回头看她,只见摔得难看的萧婉照紧紧将观音抱在怀里,她身旁躺着一把色彩斑斓的小骨扇。 “什么鬼东西!”萧婉照本就气愤,又被这么一砸,随手抄起扇子就要往墙上砸。可手一触那小扇,只觉扇骨轻盈冰凉,手感细腻,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不由地单手开扇,开扇那一刻,一丝阴森森的凉意直刺手心劳宫穴,瞬间即逝。萧婉照的眼睛却被那小扇的亭台雕屏所吸引。 子寿见到她持着小扇,心下了然:“即然姑娘喜欢,这画屏小扇便赠予姑娘了。” 萧靖楼一听,生怕这妖人又打自己妹妹寿数的主意,忙道:“我们不要。” 子寿望着那小扇若有所思:“已经有人付过钱了,姑娘放心收下便是。”以灰飞烟灭为代价。 萧靖楼还想说什么,白修之轻轻拽了拽他衣袖,摇摇头。 第四章:画屏小扇(5) 坐在去饭店的车上,萧婉照、王萌果听着萧靖楼又将白修之第一日来时就对她们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惊的目瞪口呆,吓的一身冷汗。 “我们来时还遇到燕长歌了,她居然不告诉我们!”萧婉照心里一想自己差点就丢了性命,而燕长歌居然没有提醒她不要在那店里讲价,又气又恨,就想将那可恶的燕长歌翻出来用自己的峨嵋刺一针一针戳死。 “她见到你们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白修之好奇问了一句。 “她就说让我们不要去,哪有说还影响寿数!要是说了谁会买那劳什子!” 白修之便知道了:“鬼修都与我们不同,应当说,鬼修比我们的修为还要古老,特别是这别都的鬼修,大多历史悠久,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规矩。比如魍魉馆里的鬼书,鬼力不足见不到,不诚心向学见不到,那书本身不愿意让你见到,也见不到。而鬼修的知识,特别是由鬼书得出来的知识,更不可以随意炫耀,不然总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受到阻碍。你们说的那位同事,能开口让你们不要去,就已经是尽力的提醒了。若是真的告诉你们魑魅魍魉楼的玄机,只怕她自己有可能连魍魉馆都上不去了。” 萧靖楼本来对温绯还颇有意见,便是对自己不待见,也不该狠心地让自己妹妹失寿早矢呀。一听萧婉照的话与白修之的解释,这想法又顿时消失了,原来人家早就提醒过了,所有的知识都不能口口相传,若是温绯因此失了魍魉馆的路,便有可能一辈子再也学不到鬼道的其它知识,怕连她自己上进的路都被阻挡了。倒是自己妹妹不懂事了,想着,不由地拧着萧婉照的耳朵道:“我提醒了你多少次,别人说话的时候总不好好听,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还有温……燕长歌,你能不能改改你自己大小姐的性子,别人都让你不要去了,你还不听劝,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看不起人家,故意逞能!要不是我跟修之及时赶到,你五年之后难道让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萧婉照从小被人宠大,才养的这般娇蛮跋扈,不知好歹。萧靖楼又是宠她的主力,今天竟被哥哥吼了,顿时刚刚的惊怕再加上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睛一酸,自己低低地抽泣,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叭嗒叭嗒地掉眼泪。 白修之顿时觉得无比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好。王萌果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却也实在无心去安慰,她一直对刚刚子寿所说所为耿耿于怀。她清楚地记得,子寿不与自己讲价,却与萧婉照讲价,这是为何……难道自己寿数不足五年了?这怎么可能……自己在国内,身体又一向健康……她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想不通未来,干脆将子寿归于神棍,神棍总有很多办法欺骗众人的,多了去的达官贵人、富豪名流被那些人骗,白修之虽然是别都分局的副局长,被骗了也不奇怪。 “别气了,”白修之毕竟来往玲珑,在这沉默中过了片刻,春风化雨地笑道“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吃一堑长一智吧。吃完饭带你们去三终林看看枫叶,可有意思了。” “三终林?”王萌果听到这名字有些意思,不由地问道。 “恩,那是别都西北的一座枫林山,遍植枫树,现在正是好看的时候。山顶临着悬崖处,建了一座三终寺,半寺悬空,只由几根斜梁支撑了百年,设计极精妙。寺中有一株大枫树,相传,有缘的香客进了那寺后,可以拾那树上第一片落在那人身上的枫叶,做了记号,由山寺悬崖处扔下,当夜,枫树就会告诉你一个终点。” “终点?”这听起来十分不吉利的样子…… “恩,相传,那是三个终点分别是寻觅之终,漂泊之终,生命之终。” “那是什么意思?”一直抽泣的萧婉照听到这三个终点,也不由地好奇起来。 “听说,是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另一半,结束寻觅的终点;与另一半修成正果,结束漂泊的终点;还有生命结束的终点。具体是哪一个,便看个人机缘了。不过,据说,无论是哪一个终点,都会出现那枫叶的踪迹呢。” 这一席话落下,车里另外三人不由地生出了不同的想法,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 ————分割线———— 白仁之替温绯把完脉,知道她伤的许重,不由将灵力凝在手上。温绯猛地将手抽了回去:“宗祠之罚,不敢医治。” 白仁之紧闭着嘴,望着她。这话,放在三个家族,甚至是部分新的家族里都是成立的。罚,便是让你长记性知道错,若是刚罚完便用异能治好了,那还不如不罚。 “队长不用担心,任务我会执行好的。” 在明堂另一角落默默品茶的温浩听着这对话,不由地在心里可怜白仁之,知他用心之真,也知妹妹心里种种的不敢。但这也是这两个人自己的缘份,自己便是再想他们能在一起,也不应当拔苗助长,到时也不知道是帮是害。看了看手机,见到白修之发来信息说下午要带萧家两兄妹还有王萌果三个小朋友去三终林看看,说白仁之一直没接电话,想来又是没带,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他处,若是还在,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温浩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不如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各自正缘,家族再做打算便是了。 便将这话说了,却没将三终林的含意说出,只说那里风景不错,既然来到,便应当去走走。 白仁之本来推托不想去,他只想在这漪泓小筑里能赖一刻是一刻。这样的想法生出,白仁之自己都觉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厚颜无耻,暗生羞愧,当真是将白家传承的君子之道都抛之脑后了。 温浩知道他想法,但若是有缘,又何必朝朝暮暮,只笑说妹妹一向喜欢那里的红枫,若是能采上一片送予她,也不枉她回家陪弟弟受罚,不能去那深山看看秋景的遗憾了。这话一落,惹得知道玄机的温绯给了他好几个白眼,他也只当没看见。白仁之听说温绯喜欢,便决心去找最好看的那一片与她带回来,也就答应说去。 温绯听着这一席对话,自然知道白仁之改变主意皆因为自己,脸上烧灼,不由地说他们两个一个大不正经一个小不正经,正好找个地方一起胡吣最合适,在她的漪泓小筑轻薄什么,两个登徒子,说完便羞恼而去。 温浩见她佯装的怒色,知自己妹妹一直尽量向亡姐学习,将自己变得更像亡姐的温柔言行,让父母,让兄弟没那么多遗憾,少些怀念,从不会说这般泼辣的言辞。这几句话说出,才是她自己,不由欣慰。 笑着,温浩拍拍白仁之的肩:“没事,她心里高兴的很。来,我送你出去,你哥哥快到了。” 白仁之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轻薄了,惹的温绯不快了。 第四章:画屏小扇(6) 白修之知道白仁之若是知道这三终枫叶的玄机,定会嗤之以鼻,不予理会,去白家之前,特意叮嘱不要告诉白仁之。两个女生觉得好玩,不由地笑着答应,萧靖楼却一脸难看,生怕白仁之的枫叶指向温绯,不由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少女总无心事,一听能看到自己未来夫婿,萧婉照、王萌果一下车就向那寺中的枫树狂奔而去。正值枫叶飘落的时节,风轻一吹便落下一片枫叶雨,秋意正浓,美不盛收。白修之带着萧靖楼、白仁之随后而至,刚好有旅游团听了导游所说的这样传说,一大团人围在树下等着被砸。一旦有人被砸中了,拿着叶色便往悬崖边跑,不少人在崖边双手合十,做祈祷许愿状,再一脸虔诚地将枫叶扔出去。那崖边山风也是奇怪,枫叶总被吹的乱飞,有的往崖下飘去,有些往崖上飘去,扔的人多了,那枫叶竟像纷飞的蝴蝶,飘飘扬扬,如梦境一般。 白仁之看了片刻,觉得那景色果然是美,难怪温绯喜欢。想罢,转身想去给她寻片最红最好看的,只觉什么东西轻轻往头上一停,伸后而去,却是一片火红修美的五爪枫叶,正是他想寻的样子。刚想收起,谁知手指一酸,微风一阵,那叶子竟随风往崖下飘去。白仁之心里一紧,伸手想去够,可哪里还捉得住,眼看着枫叶消失在云雾间。 “哥。”白仁之皱眉看着白修之,眼神略有责备。 白修之笑着搭着他肩:“这就是缘份嘛,你让它自己去选择不好吗?” 哪里是他自己的选择,明明就是哥哥你施的法。白仁之心里不悦,自去寻别的枫叶去了。 两位女生扔了叶子,便兴高采烈地去四处拍照去了。 女生拍照,总是拍来拍去地四处摆弄,不一会便不知道去了哪里。白修之与萧靖楼到处看着这古寺,时时觉得这飞檐雕花精美绝伦,佛像法像庄严肃穆,不由地讨论起这三终寺的历史。言论间,都觉得对方博识广识,不由好感互生。 白仁之心里只有尽量将这秋意带回漪泓小筑的念头,一直四处找好看的叶子,却没有一片能让他满意,或是不够红,或是已经残缺,怎么都不如被他哥哥施法扔下悬崖的那片好看。心里不由懊悔,刚刚若是御剑去捡,还是来得及的,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御剑而去,实在是不合适……可是现在再上哪里去找呢? “啊啊啊!啊!救命呀!”白仁之一抬头,眼神一紧,是王萌果的声音。三人忙向那声音来源奔去,只见在寺中冷落一角的竹林间,萧婉照被吓的大喊大叫,王萌果的声音由那竹林下传来。白仁之在室外,听的清晰,最先赶到。却见那竹林一处积叶缺了一块,白仁之心知不好。白光一闪,他往那空缺处一跃,白仁之已踏在玄月剑身下向那被落叶掩住的悬崖下纵身而去。 “怎么了?”白修之与萧靖楼赶到,忙问萧婉照。 “我……我们拍照……她说那里好看……挪了一步……就不见了……” 白修之马上就懂了,这山寺依着悬崖而建,除了那对崖之处,这寺周围也有些崖坡,只怕这里落叶太厚,掩了其中一处,王萌果不知,一脚踏空便滚了下去。白修之的长剑也一闪而出,正准备御剑而去。只觉狂风一阵,白仁之将已经十分狼狈且明显是受了惊吓的王萌果轻轻放在地上。 众人都上前去查看,别的都是滚落山崖的伤,也不算很严重,可她右手一阵恶臭,不知按到了什么黏腻恶心的地方去了。白修之正想询问,正对上白仁之严肃的眼神:“哥,你来一下。”说完白仁之将王萌果交给了萧家两兄妹,二人一同御剑而去。 崖下缓坡,草木荒杂,一道明显可见的枯竹叶痕迹由波上滑下,应当是刚刚王萌落滚落时带下的。而那草木间,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若隐若现。 第五章:行者末路(1) 那腐尸,依稀可以辨认应当是个中年人的模样,腐烂成那样,只怕会有瘴气细菌滋生,白氏两兄弟用灵力筑了个小结界,将腐尸罩在里面,隔绝与外界传播。然后他们御剑回去,白仁之仔细替王萌果消毒疗伤,白修之则通知别都分局的刑侦组前来处理。 好不容易将那男尸由崖底封闭着取上,安全送进别都城外的法医室,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白仁之帮助哥哥将腐尸安置好,一身疲惫地走出惨白而简陋的法医大楼,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好不容易挑拣出的枫叶,左看右看,也没有让自己满意的,不由地叹息…… ————一条成熟的分割线———— 温浩晚饭后,在家院中散步消食,脚步不自觉地往漪泓小筑走去。月色中,碧顷湖上的回廊上,妹妹坐在栏杆上,用手中柳枝逗着湖里以为有人喂食而聚集而来的鱼儿。眼色娴静,神容忧伤。 温浩也没多去打扰,只在湖边静谧处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看着。 两人也不知一个等,一个看地坐了多久,忽见一片枫叶飘飘摇摇地似从月宫中飘落而来,温绯轻一抬手,将枫叶托在手中。只那一瞬,叶片泛出了一片柔柔白光,正如那白衣少年,干净温暖。 温绯知道那是白仁之的灵力,也知道那是他挑与自己的秋意。望着那鲜红玲珑的叶片,恰如自己的名字。她舒怀地笑了,带着哭腔。 ————分割线在想要不要说点啥———— 是夜,那一组四人俱有不同的梦。王萌果梦到自己穿着祝英台的戏服,站在无人的舞台,礼堂大门一声急促之声,白仁之神色紧张而关切地着急出现在门后,向她奔来。萧婉照梦到自己在一处不认识的奇怪而邪气的火山,由身边一不认识的男子领着,一步一步走上百级的阶梯,而阶梯最终,白仁之穿着礼服出现在视野里。萧靖楼梦到,自己的长枪于半空中翻转数圈,笔直地将自己洞穿,倒下前,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出现在面前,两行血泪自那极清丽飒爽的脸上滑落。白仁之梦到,在极豪华的婚礼现场,温绯胸前被长箭贯穿,鲜血流满白色婚纱裙,抬头望天,那败破的教堂屋顶,一道直径有百米的紫色异能由天际如瀑布一般倾注而下。 “温绯!”白仁之惊呼而起。他惊慌四望了一下,见自己在这极简而又带着禅韵的房间里。鼻尖是檀香的烟气,耳畔是哥哥的矜严古琴的琴声。他想起昨天帮哥哥安置好尸体之后,自己满身尸臭,也不好回酒店让店家惹了秽气,便跟哥哥回家沐浴熏香颂经。他躺回床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一梦真实而又让人害怕,不知是何含义,顿觉这觉还不如不睡。 片刻,琴声幽幽的一个泛音,回响绵绵,动人心魄。客房风动,门被推开,白修之开了个门缝:“还不起床吗?”早餐的香气也沿着那风,撩动了白仁之的胃口。在哥哥身边,是他最能放松、没有规矩之处。他翻身而起,赤着脚在哥哥的小公寓里乱晃,晃了一圈,便去刷牙洗脸剃须。 一看已经9点多了,他毫不客气地在早餐前坐了下来:“还不上班吗?” “等你呢,尸检你不去吗?” 白仁之傲娇地道:“我可是来度假的。” 白修之一笑,知道弟弟在外人前中规中矩,在爱人前处处体贴,唯独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没大没小:“噢噢,那我自己去了,你好好吃。”佯装要走。 “哎!”哥哥若是一走,自己又不能去找温绯,只能去跟着萧家兄妹去“玩”,可那玩,他本心就不在那里,又要与人周旋,还不如与哥哥去尸检呢:“我发现的尸体,干嘛不让我去。” 白修之这欲擒故纵百试不爽,他笑着,又坐下,将公文包与大衣放在椅子上,笑着看他吃早餐:“你呀,大早上就喊人家三小姐的名讳,这幸亏是在哥哥家,要是在酒店与萧大公子同住,你们还不得打起来?” 白仁之知道哥哥是在敲打自己,可是做梦又不受自己控制,他能怎么办…… 他这又忆起刚刚的梦境,百思不得其解,说与哥哥听,哥哥也只能猜测是他太喜欢温绯,求之又不得,便生出这样的梦境,只因太怕失去罢了。 ————就等你们啦———— 白修之带着白仁之出现在别都法医院时,温凉带着温浩、温绯已经候了许久了。 “温伯伯。”白修之见到温凉,有些惊讶,快走了两步,忙上前问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晚辈说一声,晚辈也好安排,这实在是太怠慢。” “无妨,”温凉带着温家家主的威严,却又不失亲和:“我昨日听说,在三终寺发现了一具异能腐尸。老朽不才,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自觉在别都地界时间还是长些的,来认认人,也好给局里少添些麻烦。” “如此甚好,太麻烦前辈了。”白修之十分敬爱眼前这位长辈,连笑容都不由地向他看齐。 白修之调任别都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刚来时总对这温家家主心里怯怯的,总以为家主要不就像自己母亲一般天天面瘫,看谁都不顺眼,要不就跟萧家家主一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只准自己说不准别人多说一句。特别是听了许多关于温凌的传言后,更觉得温家家主就算不像修罗一样阴沉恐怖,至少也应该是个尖刻诡谲之人。到了别都,拜会了温凉之后,才惊觉竟然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当家人,春风化雨,待人和善,古道热肠,如个人间最普通的人夫慈父般,给所有人温暖与关心。而温家家宅名唤荣庭,比自己家的空山新雨多了几分烟火气,比萧家的金光砌玉台多了几分清雅别致。可这世上总有人诽谤这温家主治家不利,将当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鬼修被看不起不算,温家也大多只蜗居别都,甚少外出。白修之却觉得,只怕那大隐隐于市的状态才是面前这位温家主想要的,在那隐忍的生活中模糊了温家与普通鬼修的界限,模糊了鬼修与异能师的界限,甚至最后,白修之觉得,很有可能在他的努力下,别都能模糊掉异能师与普通人的界限。他有时在想,其实说到底,都是人,若大家皆安守己道,相互关心,那又何必相互贴出标签。那各种标签一经贴出,人与人之间便少了些信任,多了点提防。 此处如桃源,又何必远游呢。 温凉眯着眼看着眼前罩在白家结界里高度腐烂的尸体,若有所思。温浩与温绯似同寻常,二人四手相握,分开时,一张黑色鬼力形成的薄膜在他们四手间张开。温家兄妹走至腐尸头脚两处,将那薄膜缓缓向下平铺而去。鬼力穿过白家结界,在尸身间缓缓而过。 那鬼力穿过尸身,尸身的每一寸结构都在温浩、温绯脑中浮现。到了尸身中段时,温绯心里一惊,手不由一抖,鬼力不稳,薄膜顿时碎了。 这鬼验术温浩与妹妹在家练了无数次,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困惑的看着妹妹,只觉温绯脸色极其难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温凉也觉得奇怪,这鬼验术是温家不传之秘,与白家的医验术相似却又有不同,除了像医验术一样能勾勒人的骨肉内脏外,还可以验出各种异能的留存情况,从而进一步推算死者生前遭遇过什么。 温凉知道女儿已经练了多次,已经相当纯熟,只是毕竟是女儿第一次真的用在尸体上,或许是女孩胆子太小。想想也是应该,想当年温绮都吐了好久才习惯过来,现在温绯不过是手一抖,已经算是很好了。想到此处,温凉摸摸自己女儿的头,探她灵识,却觉有些慌乱,便想让她退下。 温绯脸色惨白,却摇摇头:“父亲我没事,刚刚想到些别的事走神而已。”她此时只想着回家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再打一顿。说罢,她稳了稳心神,又与哥哥施了一次鬼验术。此次施术完成,二人分别将自己所感知到的尸体情况以鬼力投射出来。温凉看了看,却觉得刚刚失手的温绯的投射更加详细而明确,不由对温绯点点头:“既然如此,绯儿你就留在此处协助白局长,我与你哥哥先去孙奶奶那边去看看。” “是,父亲。”温绯肃立答应。 温凉转向白修之:“贤侄,这是在云栖山修行的行者孙管,他母亲在别都玄凤街五号的大院里,我现在去看看她老人家。到时如果有什么需要讯问,又担心惊扰老太太的话,可以让浩儿陪着去,他小时常在老太太家玩,相对比较熟悉。只不过老太太现在精神也不太清晰,若能不打扰还是尽量免去些。” “好。”白修之点头答应:“我送您出去。” “不用不用,你忙就是了。绯儿,好生在这里跟白局学习。” “是,父亲。” 温凉与温浩走后,白修之还是领着白仁之又验了一次尸,温绯在一边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往常白修之并不参与具体案件,只这次带着白仁之、温绯,他也在这刑侦组呆了一天。 刑侦组中也有温家的旁支后辈,本对对温家鬼验术见怪不怪。却对这一直没曾得见的温三小姐十分好奇,心想她一个女孩,又常年不在别都,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对温凉将温绯留下,温浩带走的想法十分不满,还想着自己要再去验一次尸才行。但温绯将那尸检投映出来,连白修之、白仁之都不由惊讶,异能的标注他们是意料之中的,但竟连微小的骨裂都如自己所检出来的一般细致,实在想不到温绯这没学过医之人能有那样的观测力。 殊不知,温绯见过的尸体只怕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孙管全身都有不同的伤害,但致命伤便却是胸前膻中一处的空洞,似整颗心脏被一个海碗碗口大小的管子贯穿,将肌肉胸骨脏器一起洞穿取走。而以血染骨面的情况来看,这事发生时,孙管应该还活着。 “这又不是小孩玩橡皮泥,这下手,太残忍了。”不知谁在小间内低低说了一句。 第五章:行者末路(2) 众人认真看完,做好尸检记录的后续补充完善,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许。所有人散去,温绯也不与众人多说,独自一人由黝黑的小路往城里走去。 白仁之几乎要耐不住性子,陪白修之与同事道别,众人皆散去,他便看着哥哥。 白修之知道他心思早不知道飘到那小路的那一处去了:“你稍等会,我去开车。” “你自己回去吧。”玄月已破空而出,白修之回头,哪里还见白仁之的身影。 白修之不由地摇摇头,笑笑:“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哥哥了。” “温绯。” 温绯满心怒气,在小道上不一会已经走了许远。修异能之人,除了他们这些修鬼道的之外,大多或在关元或在膻中或在气海都有精气凝结贮藏。而四姐弟还小时,也曾满山乱跑,也曾听过许多街头巷尾的故事,甚至也曾向父母长辈求证过。她听过的那么多故事中,孙管的故事虽然不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却也是她一直没有忘记的。 相传,孙管是上代中叶出生的,若那么算,至少也有两百岁了。那时国内政局混乱,也有不少外国势力骚扰侵略。而上代,对异能者还有诸多不了解,往往都扣上妖魔鬼怪的帽子进行迫害。孙管看不过这样的乱世,自己也有些异能,索性带着老娘,上山修行避世,在那云栖山一住就几乎是一辈子。 而奇遇发生在他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也不知道是当代还是上代。只记得那年雪下的格外大,他家的食物都已经不多了。有日早上,他向道祖祷告,准备下山寻些食物。正收拾好衣冠,忽听门外有人敲门,竟是一个没有腿的残疾人。那人说他家祠堂修在山上,今天本欲去家祠祭祖,可这雪实在太大,他身有残疾,实在是爬不上去了,想借孙管处休息片刻,再往上爬。 孙管修行之人,心底慈悲,便请他进来,孙管母亲也奉了稀稀的小米粥与那人喝下回暖。那人见孙管供奉了道祖,不由地也想上香,却因为自己没有腿,求孙管抱他。孙管见他心诚,也就抱了。但那人上完香之后,见贡果娇红好看,竟说想吃。 那隆冬之时,找些供果多不容易,本欲拒绝,却见那人眼神十分渴望,嘴唇焦裂,孙管于心不忍,在道祖像前祷告说明,便将那贡果取下给那人吃了。 那人吃了后便满意要走,孙管到底是个好人,见大雪封山,想那人残疾之躯,这样上山,怕有危险。便取了家里的箩筐,将那人放在箩筐里,拄着拐,背着那人,往山上去了。 刚开始,那人还不停指路,走了一会,孙管再问,便没人回答了,他心里困惑,取下箩筐一看,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只有那刚刚被吃掉的贡果在筐底。 孙管满心奇怪,明明自己取下箩筐时,箩筐还很重,可现在却空空如也。纵然困惑也无法,孙管只能提着箩筐与贡果回家,并将这事与母亲说了。她母亲小时常听些仙人之事,说,想必那人是个仙人,不然这样的大雪他怎么上的来。孙管想想也是,便将那贡果切成两半,与母亲一起吃了。 自此,这两母子便彻底断了五谷,在这深山中生活。自父亲当上家主之初,国内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政府的主要着眼点还是在发展经济、基础建设之上。温凉虽无公职,却觉得温家为一方大户,应当有所作为。他年轻时更没有架子,时常在别都地界乱逛,对有困难的群众尽量帮助,这才渐渐让普通群众慢慢接受了这让全国都害怕的家族,而也是这样,才让父亲有机会与山中修士相识论道。 这几年,孙母身体不好,神智混沌,温凉便想接孙母至温家于别都中所设立的孤老院安养。这念头一提出,正和了孙管的意,便将母亲送了下山,自己仍于云栖山修行。 自己如家族所愿进了观测局后,长年不在别都,但这孙管也是家里四姐弟孩提时的玩伴,孩子顽劣,行者慈祥,便是多过分,他也没有生气过,仍是笑呵呵地对着他们笑,都由姐姐将父亲喊来,把他们都罚一遍,向孙管道歉赔补,孙管不仅不恼,反而替他们求情,说这几个孩子以后都是能成大事的人,成大事者少时性多顽劣,这都是父亲的福气。 温绯思及此处,眼睛一酸。 父亲说过,孙管是得了仙缘,食了仙果而异能大增,并且那异能盖过了他原先所修的气宗异能,是异能师梦寐以求的白色异能,且无终无止,永生不灭。那异能所凝正是膻中…… 而陈容…… 也在膻中凝着那无终无止、永生不灭的白色异能…… 若是弟弟已敢做这违逆天道、妄顾人伦之事,便是谁再要庇护,自己都一定将他扭送别都分局,交给司法去处置! ————你们喜欢温沐吗———— 白仁之好不容易在小路间找到温绯,却有些诧异地发现平时看似小心压抑的温绯此时竟攥着拳头、走的飞快,鬼力隐隐散出可见,盈满杀意。他满心惊疑,只怕是她在怪自己一没有如约将枫叶送她,二没有及时赶来陪她,让她一人独自回家。这一段路都是孤坟,只怕如她,应该也会害怕吧。 想到此处,白仁之不再敢停留,纵剑向前,在她身边一跃而下,玄月自入了乾坤袋。 “温绯。” 温绯愕然回头。 白仁之一惊,见她竟满面泪痕,那样子,竟像刀子,一下刺进他心底最柔软之处。情不自禁,只想将这个样子的温绯拥入怀中好好呵护:“我错了。” 温绯正想着孙管之事,突然被他这样一拥一道歉,生生被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的一头雾水。 “这事,跟你还有关系?”温绯挣出他怀抱,警惕地盯着他,心想你这话啥意思?你还认识温沐?帮着他害死孙管? 白仁之突然听到这句话,脑子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接上温绯惊疑的眼神:“你不是气我没送枫叶来?没送你回家?” 温绯一听这话,“噗嗤”地笑了出来,杀气也顿时散去:“什么跟什么,我家里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说完便着急往家里走去。 这话一出,白仁之心里大石落地,忙跟了上去,他知别家有事,自己是外姓不好多问,但又担心,忍不住开口:“什么事?能说吗?” 温绯被白仁之这无厘头一闹,本来注意力被转移了些,他这一提,那愠色又不禁爬上了眉宇间:“不能说,你不要问。” “噢……”白仁之意料之中,但又有些失落,只能跟着温绯的脚步讪讪地走着,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捡的不满意的枫叶给她。 温绯也正好想到枫叶,心里有些异样,不由容色和缓,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四周环境静谧,只有二人脚步的沙沙声,温绯这一句,虽然声音极低,却都灌入白仁之耳中。他惊疑抬头,生怕自己听错了。 温绯知他不解,解下自己随身带的符夹,小心从最内层取出一片红的娇艳欲滴的叶子,白仁之定睛望去,竟是泛着自己灵力的枫叶。 “昨天在院子里捡到的,我看有你的灵力,就收起来了。”温绯没说自己等了一晚上就是在等这片叶子…… 白仁之却是觉得这真是天大的巧合了,完全没想到这枫叶竟能真的落在她手里,心里惊喜,若说这不是缘份又能是什么呢:“进寺的时候,这叶子正巧落在头上,想来是那时染上的灵力。” 白家人凝气丹田,却在百汇涌泉出入往返,内生小周天,外成大周天。想来这样,那叶子才能沾染上他的灵力。 温绯二指夹着叶子,凝着自己鬼力往叶片一注,叶片顿时硬如钢片,这才小心将叶子放回符夹。用鬼力将那格封好,免得自己鬼力散去,混乱取符时将那叶子损伤了。 白仁之将温绯送至荣庭的大门前,温绯道了句“谢谢,好梦”便合门离去了。 他轻叹一声,兀自回哥哥家了。 ————要是想玩游戏的话,评论区扣1———— “温沐!” 温沐在床上趴了好几天,天天睡了醒醒了睡,实在睡不着了,只捧着书看。书中夹着一片枫叶,是他昨天一觉睡醒时在枕边发现的,他觉得那颜色好看,随手便当做书签了。 “姐姐,你不要那么凶,嫁不出去的。”看着温绯脸上的愠气,想来是她发现他在她漪泓小院试验自己的装备,把她养的鱼都炸死了,要不就是还留在她房间屋顶的那个异能手套,要不就是草地里那个会夹人的异能陷阱。温沐仗着自己有伤在身,姐姐再发脾气也肯定不舍得重罚,不由出言戏弄,心里得意一会要不要合盘托出,让她罚不下手,自己就算是因祸得福,逃脱了一次了。 温绯看着温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好好给我说话!” 温沐日子过的安生,却突然受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你疯了!干什么!” “孙管是不是你杀的!” 第五章:行者末路(3) “孙管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鬼,杀什么,谁被我杀了?”他将身子强撑的抬起,又惊又气:“你个疯婆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温绯气的咬牙切齿:“孙管被人取了膻中,贯胸而死。整个别都,就只有你一个研究异能科技。也只有你能用的上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也只有你,能将他杀死,却不毁掉他的内丹!你这个败家孽子!都怪我平时太宠你,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竟起了这杀人取丹的念头!” “我,我什么时候杀人取丹了!你疯了你,自己亲弟弟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还杀人,你拿只鸡给我杀杀试试,看我敢不敢!” “十年前不敢,现在还不敢吗?你想突破鬼道异能去研究全世界的异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害人取丹,你,你……我打死你算了!”温绯手一抖,手中拈出数张纸符,那鬼力盈散,连天道不通的温沐都觉得阴森。 “你疯了你!谋杀亲弟弟好继承我的零食吗!”温沐强忍全身伤痛起身穿鞋逃命:“你这么撒泼我告诉哥哥去!” “哥哥要知道也打死你,你别费那个事了!”温绯指如疾风,冲着弟弟就去了。 温绯鬼力凌利的手离温沐额头只有几寸,却再也动不了了,手腕被哥哥死死捏住。 “哥哥救我!姐姐发疯了!”温沐一见温浩的身影,急忙躲在温浩身后,扯着哥哥衣服偷偷观察姐姐。 温浩略一施鬼力,温绯周身盈着的鬼力都被他激荡散开,手中纸符也凭空燃起,烧成灰烬。 “此事,父亲也想到了,应当不是弟弟。”温浩见这阵仗,便知是为了孙管之事,也不待双方解释告状:“自从上次弟弟的设备丢失,父亲已经派人秘密加紧寻回,也亲自清点监视弟弟的所有研究,弟弟确实没有研究以活体取异能的事。” “听到没,不是我!”温沐听着哥哥说话,仗着胆子探头出来对着温绯做鬼脸吐舌头。 “你这兔崽子,心里想的什么谁知道,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父亲也是觉得应当不是你,没说不是你,你自求多福吧你!”温绯听着这话,放心了不少,但此事毕竟是因为弟弟违法研究异能而产生的,说到底,还是他的不对。余怒未消,伸手要去打他。 “不是就不是,你打死我也不是!”温沐空承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心里本来就委屈,又有哥哥撑腰,看着温绯还让他自求多福,肥着胆子竟敢还手。 温浩在这混乱中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站在两人中间勉力调解,只一丝忧色浮上眉梢。 ————我也想吃零食———— 果然,温浩大早上就有鬼侍来报,说白家兄弟二人登门拜访,温凉让他与温绯前厅会客。温浩一看手表,时间才8点31分,只怕白家这两兄弟昨晚就已经想到这中间异样,8点30一过,便登门求证的。万幸的是,弟弟素来与白修之交好,白修之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也知道弟弟的为人,没有轻易地将他当做犯罪嫌疑人直接拷走审问。这于温家而言,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温浩赶到时,温绯已经到了一会了,周道而端庄地安排鬼侍奉茶供水,还贴心地上了些茶点。见哥哥到了,温绯起身侍立在哥哥身后,不再多说一个字。 白家两兄弟心里暗暗称道,自己家的规矩多的有些冰冷,萧家他们也去过,铺张的让人咋舌,唯想不到这温家规矩丝毫不失,却让人如沐春风。 不一会,温凉也到了,几个小辈这才由一边的圆桌退席,入了明堂。温凉坐在明堂左首,白修之则往左下第一座坐下,白仁之便着跟哥哥于第二座坐下。温家兄妹则一左一右侍立在父亲身后。 “贤侄,今天是想来探探沐儿的伤吧?”温凉笑着,不动声色便单刀直入,挑明了白修之的来意。 白修之带着弟弟前来,已将自己态度表明的很清楚,问心无愧。他也素知温凉不是不讲理的人,这话虽然有些许尖锐,但他也能直言应答:“温伯伯最是知道我与小沐的交往的,想来小沐伤了这几日,我也没去看看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特意想来看看他好些了没。” 温凉知道白修之一是也觉得不是温沐,二也是顾及温家的颜面与利益的,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在此时包庇幼子,以后再造成更大的误会:“幼子顽劣,前几日刚被他姑姑罚了,现在还起不了身,需要静养,人多了怕有碍他伤势。就让浩儿陪大侄子去吧,绯儿陪三公子四处走走,看看别都的人情风物吧,不然白来一趟就不好了。” “是。”温浩、温绯同时答应着。 ————撒点糖———— 温绯问白仁之想去哪里,想看什么或者吃什么,白仁之已经在他最想去的地方了,那还能想去哪里呢。温绯扁扁嘴,父亲让自己带他四处走走,总也不好随便打发了。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在别都好好玩玩了,顿时玩心起了,先带白仁之回了学校,再去了以前姐妹们逛街喝奶茶的商业街。望着白仁之喝着别都特有的黄泉冰沙,被那黄黄红红的饮料酸的眉眼都看不见了,不由乐的温绯忙将自己手中的奶茶递给白仁之,白仁之自小怕酸,闭着眼就着吸管就喝了一大口。那醇香的奶气与青涩的茶香混合的恰到好处,而其中还带有些许玫瑰花的香气,似是温绯嘴上的口脂。 “好了好了,再喝就没了。”温绯笑着要抢,白仁之惊觉自己这么做,要是在空山新雨居,只怕是要被打板子的,松开了唇瓣,齿间却还在回味。 “你要是喜欢,我再去给你买一杯,黄泉特饮可是商家借着别都的噱头设计的,我们都喝不惯,倒是很多游客都想要试试。” “黄泉特饮这么酸,这店家也是挺有想法的。” “是呀,我们都说他是想死没死成,喝不到黄泉水就说黄泉酸。”温绯说起儿时的笑话,笑的格外灿烂。 白仁之也笑了,顿觉能看到这样的笑颜,便是真的黄泉水,他也能喝的下去。 “然后你还想去哪玩?”温绯见这吃也吃过了,看也看过了,现在回去好像太早,不自觉地将白仁之喝过的奶茶自喝了一口。这小小一个举动,将白仁之心弦灵巧一拨。他也暗恨自己不争气,虽不是白家家主的继承人,但好歹也是出入得体的世家公子,多大的场面自己没出入过,多危险的任务自己害怕过,何曾这么心神震荡过。 “你想去哪?” “去游乐场吧,听说毕业之后新增了好几次设备,好玩的很,也没机会去。” “好,都依你。” 白家自幼要求子弟稳坐端方,言行有止,在学校时也有同窗邀他去游乐场玩,他都拒绝了。不想今天陪着温绯前来,过山车、跳楼机、建在山头上江边的大摆臂,硬是将他坐得胃里翻江倒海,连强用灵力也止不住那本能。 温绯不停给他递水递纸巾,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不能坐这些。”她就是想坐,还想有人陪着坐罢了。 “没……没事……”白仁之接过水漱口,十分难受。 “那我们不玩那些了,休息一下,去玩鬼屋好不好?”温绯哀求着。 望着温绯脸颊红扑扑的,兴奋不由浮在那强装出来的可怜之上。 “好,再……再休息一下……” 那鬼屋鬼气浓郁萦绕,白日里就升起了冲天的怨气,白仁之不由皱起眉头,犹豫地跟着温绯进了那鬼屋。一进鬼屋,设备并不多,可那由脚底升起的阴冷能生生将人吓退出去。白仁之只觉不祥,忽然一颗鬼头由正面向他们扑来,温绯惊叫一声,白仁之本能地在手中凝了灵力往那鬼头打去。 “不要!”温绯忙一推白仁之的手。 ————护妻心切(⊙v⊙)———— “对不起对不起。”温绯最会认怂,在鬼屋管理处不停跟管理人员和一只不停啼哭的女鬼道歉。 “什么嘛,人家好不容易打份工,差点被打的灰飞烟灭了。”女鬼哭着,左肩到腰都像融化了一般。 “这位姐姐真的不好意思,我,我,我男朋友他第一次来别都,不太了解,我也忘了跟他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这手你让我给你接上好不好,这样看着更难看了。”温绯凝起一手鬼力,伸向那女鬼。 管理人员本来还想发作,不过温绯鬼力一凝,他便知道这精纯的鬼力不是普通鬼修能有的,就算不是温家嫡系,也必然是旁系中的佼佼者。温家在别都对百姓都甚是有恩惠,威望甚高,他这才缓了脸色:“罢了罢了,你也别哭了,这个月给你发工伤,你让这位小姐给你把手接上吧。” 女鬼听了这话,也就哭着让温绯将被打伤的手再重新接上。 管理人员将他们送出管理处:“你们就别再去鬼屋了哈。” “是是是,好好好。”温绯依旧赔着笑脸。 第五章:行者末路(4) 管理人员将他们送出管理处:“你们就别再去鬼屋了哈。” “是是是,好好好。”温绯依旧赔着笑脸。 白仁之真的没想到那冲天的怨气与里面遍地的怨灵竟都是……“工作人员”。刚刚脸上拉不下来,都是温绯赔笑卖萌才蒙混过关的,还害的温绯连想去的鬼屋都去不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出了门,才低低对着温绯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这个憨憨。”白仁之只觉鼻梁到鼻尖一道柔凉滑过,他一惊,抬头望向温绯,温绯手极快,刮了他鼻子一下便将手收了起来。看他看她,她还故意逗他:“怎么啦,就刮你了,你还想咬我怎么着。” 见她故做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是十分娇俏可爱,白仁之被撩拨的情生意动,一时竟将所有家训都抛诸脑后,一把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在她颈项间咬了一口。 那濡热的触感酥酥麻痒,却让温绯如触电一般,全身僵硬,只想这一秒成为永恒,再也不要过去。不过,她不动,那男子也便不动,只这么轻轻尝着她的味道。可心底却不由地涌起两年前非己之愿的疯狂,那样的往事,自己能嫁个普通人终老一生就不错了,已有萧靖楼那么执着于与她的婚约,自己已算是万幸了,怎能玷了这如冰如玉的陌上君子…… 想到此处,她笑的勉强,挣了一下,将白仁之推开:“你倒好,让你咬你还真的咬,你们白家人都这么实诚的吗?” 白仁之见她神色有变,急忙收起放肆,感觉自己要疯,一看见她,所有的举止都这么不得体,让人觉得轻浮。 “对……” “对不起你个炸炸,哼,现在也去不了鬼屋啦,罚你陪我去海洋馆吧!”温绯知道白仁之在自责,装作大大咧咧,一把牵起白仁之的手,便向海洋馆跑去。 便是不能拥有,你的枫叶即飘向我处,至少说明你的心是在我处的。如此,放肆一刻,也不过分吧…… 二人一直玩到游乐场闭园,方不舍而回。望着自家大门,温绯的心又沉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被捉走了没,阴沉着脸登上台阶。 “温绯。”白仁之不由喊了一声。 温绯回头,突然想起忘记道别了,正想说,白仁之却开口:“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温绯心里有事,脸上也难轻松,勉强一笑:“明天再说吧,如果你哥哥不找你,我家里也没事,我就再带你去别处玩吧。” “好。” “再见,晚安。” “晚安,好梦……” 合上门,温绯脚步不停便到了听机阁,推开弟弟房门,看见弟弟哼着小曲,看着书,不由地舒了口气,放轻松下来。 “噢,你还躺在这呀,白局没把你抓回去审一审。”温绯故意出言激他。 “哼,我说我没做过没做过,你这姐姐还不如白大哥呢,还想打死我,你打呀你倒是打呀。” “也就是你前世修的福份摊了个这样的朋友,知道你有嫌疑也不抓你,亲自上门来问,要是换做别人,我看你做的那些事到时都倒出来,丢了家族颜面事小,被人发现你研究异能科技连累家族,我看父亲打不打死你!” “是是是,我是福份高,修了个好朋友不止,还给自己修了个姐夫。” “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温绯白天之事被温沐一语道破,不由恼羞成怒。 “姐姐你是离家太久都忘了吧,这别都多少我的‘朋友’,你那点事,怕不止我,父亲都知道了呢。”温沐说的得意,坐了起来,眉色一挑:“说实话,姐夫就是姐夫,一表人才,不错不错。就是你这个半吊子,怕是无望做家主了,跟着姐夫嫁去白家去吧。空山新雨居可不像我们荣庭,规矩森严的很,到时你们当街秀恩爱虐狗,小心回家被家主打手板。” “你!你这小兔崽子!连姐姐都敢调侃了,这么没大没小,没有规矩,我还是挠死你算了,省得以后闯祸还要长辈给你兜着。”说着双手伸向温沐两胁,温沐平生最是怕痒,两胁从不让人碰的,人只要一碰他就觉得奇痒难忍,他一边狂笑一边扭曲地躲避,求饶着:“好姐姐好姐姐,亲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哈哈哈,别别别……哈哈哈!” 温浩听鬼侍来报温绯气冲冲的向听机阁去了,怕其中还有什么误会,忙由自己的博盛园赶来,还在听机阁外的小桥,便听到两姐弟打闹嬉笑的声音,不由滞住脚步,在月色中听了片刻,笑笑摇头回去了。 ————多话的分割线又来了———— 白仁之知道天色已晚,想来兄长应当睡下了,蹑手蹑脚地开门回去。随着门风迎来了一阵茶香,让白仁之头脑一清,白天和温绯一起游玩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兄长。”白仁之没想到白修之竟还在品茗擦琴,若是在空山新雨,这个点回家,只怕只能跪在礼堂过夜了。他知道自己不对,讪讪地低头站在兄长面前。 白修之微微一笑:“坐。” “是。”白仁之自知有错,生怕哥哥报与父亲,也怕哥哥自己便罚了,恭敬的跪坐小案前,等哥哥说话。 白修之见他心中有事,放下擦琴的软棉布,将琴放在案上:“来别都也有几日了,你觉得荣庭怎么样?” 白仁之没想到哥哥问这句话,说到荣庭,就想到温绯,不自知怎么,竟脱口道:“柴米油盐烟火气。” 这回答,却是出乎白修之的意料,手指微微一抖,撩拨了一声琴音。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七字,于荣庭实在是相配。想自己年幼时,曾随父亲到访过一次别都,那时温凉初登家主之位,别都方圆十公里,寸草不生、怨气横溢,鬼都之中,民生萧条、百业破败,那时温家所居之所并不叫荣庭,而是依着与那地狱相通之势唤作戎鬼行兵道,那里更是怪石嶙峋,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藤蔓乱爬。入了夜,便是呆在客房都能见到地狱恶鬼来往。温凉登家主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植树。当时族中颇多人不服他,他便带着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停地在别都植树。一天疲惫之后,还与夫人在戎鬼行兵道中乱逛,时不时种些蔬果,时不时养些花草。草木有灵,对那怨气反应最是敏感,经常种下便死种下便死,两夫妻也不在意,便是豆蔻怀孕时,也时常侍弄花草。 白修之听说,荣庭种下的第一株小草开花时,便是温绮出生之日。听说那天,温凉于产房外焦急等待,温绮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两夫妇精心呵护的蒲公英也绽开花朵。开花的那时,温凉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抱着长女,冲进产房,不停亲吻夫人,看的接生的女眷都笑他不懂规矩,却不知道那空山新雨漫山遍野无人肯多看一眼的野草,竟在别都如此珍贵。 豆蔻本是南疆圣女,机缘巧合才嫁与温凉,她极爱山花野草。听说温凉娶到豆蔻,本就费了十分的本事,极珍爱这位夫人,便是现在都恩爱如初。看到夫人望着那费了十分心血才种出的野草,温凉便给女儿起名“绮”,许诺要让这别都城内城外都繁花绮丽,让女儿,以及以后的孩子自由自在地在林中爬树,草坪打滚,要让别都所有的孩子可以尽情地玩乐,不再为随意摘下的花朵而惋惜。 自此,荣庭便出现了。 这样的荣庭,这样的别都,确实担的起“柴米油盐烟火气”这七个字。 白修之微微一侧首:“看来你极喜欢温三小姐。” 白仁之一怔,忙俯身扣首,不敢多说一句话。 “兄弟聊天罢了,不用那么紧张。”白修之微微有些遗憾,白家兄弟间就没有温家兄妹的那种肆无忌惮,这还是三弟弟,若是二弟弟,没事就板着脸背家训,更让人害怕。想到那个白傲之……真的是略略有些头疼…… “为兄问你一句,若是你日后发现温家的不法之事,你怎么取舍?” 白仁之抬头,眼神中决绝与犹豫共存,却没办法回答:“孙管真的是温沐杀的?” “那倒不是。只是……”白修之不禁抬头,望着天花,思考着:“若是放到现在,他的罪过只怕更大,足以毁掉你所说的柴米油盐烟火气。” 白仁之心里一凉,寒意由脚下升起。 白修之苦笑着低头:“而这罪过……只怕,也有我一份。” “到底是什么事?” 白修之嘴唇轻动,却没有吐出声音,白仁之却分明看到“异能科技”。 这是萧家极力打压之事…… 当年,三姓前辈举家族之力,以自己隐藏多年的异能挽狂澜于将顷,当时以萧家最盛,他们所修气宗,可以以一挡百。可温家最为可怖,死的人越多,他们的能力就越强,一处场役,只要有一位温家鬼修在,便是生了败意,也能反败为胜,毕竟,死一人,鬼是他们的,尸也是他们的,连敌军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而异能科技最先在温家发端也是因这个特性。但凡异能修炼,大多由修炼者通过各自的方式,由身体内部生出灵力,再合理运化而进行化形操纵。但鬼修不同,鬼修是汲取天地阴损之气,死人魂魄之力进行修炼。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异能技术,最先要解决的便是动能问题。这放在任何异能师都是不可能的,因为精气神是随着生命而运动凝结的,但放在鬼修那里,这根本不是问题…… 第五章:行者末路(5) 但放在鬼修那里,这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越到战争后期,越来越多的异能工程师加入了温家的阵营,温家虽然与萧家一样战死了不少人,却空前的盛大。萧家当时的家主心里十分不悦,时局稍稳之后,利用当时普通人对异能害怕,主动说圈禁子弟,建立异能观测部,对所有异能师进行集中管理,保护普通人。又故意在国内宣扬死者也需要人权,禁止鬼修滥取魂魄修炼,再以异能观测部的名义禁止了所有异能科技的研究。这三条手段一出,得到全国上下一致响应,生生将温家老家主气得病倒继而一命呜呼。 临终前,温老家主将温凌、温凉唤到床前,看着眉目怨戾的长女与神情温和的次子,他不由对天长叹一声,连连说:“赌一把吧,赌一把吧……”含泪将温家家主之位传与温凉。 以前,每每想到此处,白仁之总是不理解温老家主为何不将温家传于更强势的温凌,而传给了温凉。现在看到别都,看到荣庭,看到温绯,他才有些理解老一辈的想法。三姓先祖,不,是整个国家,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都等了太久,都付出了太多。温凌与温凉间的选择,就是家与国的选择,是理直气壮为了家族日后的盛大,将主战的温凌送上家主之位,还是委屈求全为了国家安定和平,将主和的温凉扶上去呢。家主之位初定,温家几乎分崩离析,温凌怒回萧家,十年不再踏入别都一步。几大旁支更是举家改“哀”姓,或隐深山,或遁出国门。每一位家族成员离开,温凉都微笑着在别都老城门处送别,笑着寒暄,只当那人只是远游,不是脱族。临了,不管收到的是什么样恶毒的言语,无望的眼神,他都暖笑着说“出去看看也好,若是累了便回来,别都永远有你的家”。或许,温凌上位,温家顿时声势可期,但温凉这看似普通的微笑,才是最辛苦、最费心血的一条路…… 国与家,温老家主最终还是在那铺天盖地的指责与伤害中选了为国家大业,而牺牲整个温家…… 萧温之争其实并无对错,世人皆怨温家不行正道,却不知道温家上下一片赤诚,宁可放弃所有温家、鬼修、异能科技已经获得的势力、名望、成果,放弃那可以以一族之力抗衡一国,争个鱼死网破的机会,而安心被人痛剪所有羽翼,蜗居这鬼怪横流的别都种树养花,成全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鬼修皆怨萧家为一族之利,打压异己,放弃发展的最好契机,却不想当时凭异能为依托的黑恶势力让所有人人心惶惶,不光普通人怕遇到异能师,便是异能师也怕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异能师,最后自己身死都没人能查出真相。而异能科技更让人恐惧,发生异能案件,你连查都没方向查,光判断行凶者是异能师,还是普通人就已经不可能了。想来,温老前辈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束手就范,同意了所有关于异能观测局的法规细则,最终含恨而死…… 白仁之轻叹一息,若温老家主看到今日的别都,今日的荣庭,应该会十分欣慰吧…… “那个……”白仁之也不说那四个字:“现在的做法是对的……” 白修之心里一沉。 “但我敢断言,那不是人类发展的趋势。我们,还没有找到普通人与异能师之间的平衡点,但最终,我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白仁之正视着哥哥,目光灼灼。 白修之脸上缓缓泛出欣慰的微笑。 ————有点沉重的分割线———— 温绯画符,却心烦意乱,好几张符都没画好,所幸停了笔,趴在符纸上看手机。明天似是无事,是否要跟他说呢…… 温绯好几次点开白仁之的对话框,写好想说的话,又删掉。一是觉得那话说的不合适,二是觉得二人还是不要发展的好。 犹豫间,只听房门吱呀的一声,母亲俏皮地在门缝张望。看到温绯还没睡,顿时喜笑眉开,活泼的进来,比自己还不稳重。温绯想到这里,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继续趴在符纸上乱想。 豆蔻拿起一张符纸,上面笔势断续,鬼力不匀,分明是心烦意乱的状态下画的。她轻轻一笑,将那符纸揉成一团,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 “哎!我的鱼。”温绯见母亲将符纸扔出窗去,忙跑到那半月形窗边看临窗小潭,映着月光,水光涟涟,几尾极胖的大鲤鱼尾巴一摆,哪里还有符纸的影子。 “哎呀,对鱼比对老母亲还上心呀。”豆蔻假泣起来,嘤嘤咽咽的,极是委屈。 “别哭了,再哭爸爸就要冲进来了。”温绯不好意地哼了一声,两个老家伙为老不尊,深夜还来她房里秀恩爱虐狗,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们感情好吗? “我那鱼,吃不得鬼力,你这不是害他吗。” 豆蔻大眼睛灵巧地一转,这漪泓小筑由墙脚由荣庭的大湖引了一段活水,依着房屋挖了几处小池,锦鲤可顺着水道来往,不过若是长的太大,水浅鱼大,便很难再游出去了。不过那鱼,女儿养的极肥美,又好捉,趁着女儿外出,豆蔻经常怂恿着温凉入水捉鱼,两夫妻再偷摸找个地方把那斑斓的大鱼烤了吃了。荣庭内还住着些叔伯妯娌,每每看见温家家主在自己女儿的小筑里卷着裤腿捉鱼,家主夫人在一边戏水唱歌,都不由地摇着头匆匆而过,念叨也不知温家先祖生前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奇葩不说,竟还娶了个奇葩…… 当然,捉鱼烤鱼这事豆蔻是不敢让温绯知道的。这几日温绯回家,她鱼瘾又犯了,知道那鱼受不了鬼力,故意将符纸扔进去,一会也好过过嘴瘾。 “哎呀,你看你,工作干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坐下坐下,头发也不好好梳梳,真是的。”豆蔻心里有小九九,便拉温绯坐下,从袖中取出象牙小梳,给她梳理长发。 只觉手机颤抖了一下,温绯忙拿出来看看,结果只是一个公众号的推送。她将那点提示点掉,不由自主地往下翻到白仁之的对话框,点进去看看,二人的聊天记录还是那夜她象征地问他是否睡了,是否可以帮她拿快递。 她一嘟嘴,那个白仁之,装的没她不可,一条信息也没给自己发过,倒是萧靖楼,天天发他们到处玩的照片,好像能馋她出去一样。 豆蔻好奇也八卦,看着她翻手机翻的一言不发,故意说:“都这么大了还没人追,以后要嫁不出去咯。” “哎呀,你这个人,梳头你就好好梳嘛,干嘛还偷看人家手机,还有没有隐私了。” “女儿都是我生的,还要什么隐私。”豆蔻转念一想,收起小梳,托着腮坐到温绯身边:“哎哎,说实话,有什么有人追你嘛。” “没有。”温绯一扭头,把手机收好。 “我怎么听你父亲说,萧家那个大公子,好像对你很上心呀,昨天还来问浩儿你得不得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呢。” 温绯皱眉:“哥哥怎么说?” “那你哥哥能怎么说,他也想不到你今天跟白家三公子出去疯玩了一天不是?不就说你去协助尸检,还没回来咯,顺便还说可能这几日你都要在验尸房呆着了,这样萧家大公子才走了。” 温绯一怔,难怪萧靖楼发了那么多玩乐的照片,这是赤果果的示威呀。可是如果她与白仁之走在外面,被他撞到……他那个性格还不要当场闹翻天了?那……自己在异能界怕是真的要出名了…… “想什么呢?”豆蔻轻轻一撞她:“是不是喜欢白三公子,白三公子不喜欢你呀?” “哼。”温绯白了她一眼,没半点好气。 “不然怎么白三公子一句话没跟你说呀?” “你!你还看那么认真!以后你在我都不玩手机了!” “哎呀,想看还用在嘛,你这渣渣一样的阴阳眼,我唤个吊死鬼来看你都发现不了呀。” “你……”温绯被这个被父亲宠的跟小公举一样的母亲气得语塞。好好好,大晚上被虐狗不算,还要被吐槽,这日子怎么过,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回去上班算了。 “哎呀,你这情况,也不赶紧来请教你妈,你妈有经验呀。想当年你爹也是装高冷,看都不看你妈一眼,你妈怯了吗?你妈才不怯呢,就使劲追,死命追,就那年,一直追到战场,在那遍地尸体里他一回头,你妈就知道了,这辈子,他都是我的了。你对那个白三公子也是,你就追,怕什么,但凡他敢回头,你就是他的命了。” 听着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温绯却沉默了。是白仁之不爱她吗……他的冷月剑还天天悬在天际时刻保护她呢,他的伽蓝印还为她碎了一地至今手上还有伤痕呢,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在那地狱道中决心陪她一起死,她早就是他的命了…… 第五章:行者末路(6) 她早就是他的命了…… 温绯每次这么想,都觉得自己自恋,她与他有什么交情来往,能让他用命来……爱她。或许那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白家人的医者慈悲罢了,对任何一个人,说不定他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但他肯定是喜欢自己的,在那喜欢中,有些青涩,有些笨拙,有些莽撞,而自己,却因为恰好缺了那么一份男女之爱,便默许了这所有的鲁莽。 可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好吗?哥哥已有心上人,弟弟尚未开窍,三姓联姻势在必行,自己如果不嫁去萧家,兄弟间必然有一人要与萧家联姻,自己虽然有双刀,但哥哥才是家主最好的选择。弟弟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稚嫩的性子,迟早被极厌恶异能科技的萧家发现这背后的玄机。若是联姻,自己嫁入萧家确实是家族最好的选择,毕竟,自己的鬼力浅薄,又不如弟弟聪明。白家高士,若不是萧家风头太盛,断不屑于用子弟的婚姻做政治的筹码,所以所谓的三姓联姻,大有可能只在萧白、萧温之间进行,白温之间是否联姻还未可知,如果真能这样哥哥还能与心上人在一起,弟弟还能多自由几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便是抛去这三姓联姻不说,她嫁入那个不食烟火的空山新雨居,像温沐所说的,多小的事都有可能被罚,他们又怎么能接受这样性格的自己呢。便是自己愿意为了白仁之跪祠堂,白仁之便是她犯多少错也不厌弃自己,那自己的过去呢?他们家世行医道……怕有一百种方法将她的过去一点点挖出,那时……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吗…… 温绯脸色渐渐失落、失望,又略略庆兴,心想,好在那条信息没发,不然还要笨拙的拒绝,那吃相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豆蔻自说了一通,一瞥眼,见到女儿这个样子,不由地在心里埋怨温凉太过冷情。将自己女儿打磨得遍体鳞伤,爱都不敢爱了。但她也知丈夫一直按压在心底的抱负,为了实现那抱负,所有的隐忍压抑都显得没那么可怖,所以他要一个能实现那抱负的继承人,所以要他那样摔打温绯,让她在所有挫折中保持赤子之心,进而带领家族复兴,实现那让所有温家的人与鬼修,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之下,让所有异能科技发展而不被滥用的这一系列梦想。 虽是如此……又何必把自己无法实现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呢…… 一会出去,还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 豆蔻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心里不悦,表情也笑的难看。温绯想过后觉得心好累,不想母亲担心,便抬眼想让她赶紧出去跟父亲打闹去,自己要收拾睡觉了。却看见母亲那么难看的笑,不由也将嫌弃挂在脸上。 “你快去找父亲吧,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一会晚上要做恶梦了。”说着起身拉母亲到门边,将她推出门去。 “哎呀你不要急嘛,我又不急!真的白三公子我看也是个好孩子,追不到你就别嫁人了,继续追吧。他要是命都敢给你,你还怕他在意别的嘛。” “追他个炸炸,你女儿国色天香、倾城倾国还用倒追男人!不嫁最好,我一辈赖在荣庭,学姑姑一样,没事就找几个小辈抽着玩,多爽。” “你可别学她!天天吃不着葡萄看着葡萄酸呀!你快点嫁出去吧你!” “梆。”门在豆蔻眼前合上。 “女儿呀,”豆蔻被关在门外,也不愿逼着女儿开门谈心,只轻轻敲了敲门,用刚刚一直没有的朴实语调说:“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你就与他说了吧。想当年,在南疆,妈十三岁就嫁人了,懵懂无知时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父亲也没有介意,还是三媒六聘一步不差地将你妈娶了回来。那白三公子,我看他对你极真,你也没有必要封闭自己……就算以后你们真的结婚了,也不一定就要去空山新雨居呀,他不愿意来荣庭,你们就择一个地方在外面住就是了呀。过年过节礼数不缺就是了,他虽是白家嫡子,但你也是温家嫡女呀,便是最后没当上家主,也是家主人选之一。他们白家,可是一直属意他大哥哥的,他连问鼎的机会都没有,你半点不比他差,姓白的那群糟老头也不敢难为你的呀。就算遇事别怕,有父亲母亲呢,便是你父亲拉不下那张臭脸,母亲也不怕,他们要是真敢罚你,母亲撕破脸皮也要将空山新雨搅得鸡犬不宁的。” 豆蔻等了半天,听不到里面有动静,又轻轻地敲敲门:“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你可姓温。” “听到了。” 豆蔻这才放下心来,一转头,见到温凉正在小阶下,目色深沉。一见丈夫,豆蔻心里的压抑如见了阳光,一消而散,蹦跳了几步,一跃而下。温凉眼神一慌,忙上前张手,将豆蔻拥在怀里,只是冲劲太大,老腰一闪。 “你……你这丫头,哪里像当妈的人,哪里像温家的主母太太,还有没有点正形了。”温凉捂着腰,不禁地责备。 “还说我,你有正形,自己做不到的让儿子女儿去做,好好的孩子都让你带的不好了。”豆蔻一把拧住温凉的耳朵。 温凉一生没有什么后悔之事,唯一后悔的就是觉得对不起女儿,若她能得到家族认同当上家主,这些苦受了也就受了,若是当不上……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做个普通女孩。 可是……温家历代能修成地狱道的,也就只有双刀的主人了…… 唉……那刀灵…… 温绯本靠门抱膝坐在地上,十分难过……原来自己想的,母亲都想到了……可……可……那种事,自己怎么启齿……若如母亲所说,说了,他知道了,他不在意那还好,若他在意呢……自己当场被嫌弃事小……他若是与别人说了呢…… 她死死捉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更听着父母在门外秀恩爱的昵言,她不由将自己蜷成一团,哭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能遇到父亲这样人就好了…… 忽听窗边“哗啦”一声水声。 温绯警惕地抬头,忙擦干眼泪,奔至窗边,只见那两个老顽童已跑远了,父亲光着脚,挽着裤腿,一手提了一条肥鱼,母亲挽着父亲蹦蹦跳跳,兴高彩烈。 温绯一腔怒火,不由扒着窗户怒吼道:“虐狗就算了!你们还偷鱼!” ————摸鱼二人组———— 温浩画符的手陡然一滑,一笔斜出符纸。 温沐一怔,回过神来笑得在床上翻滚。 温凌在院内打坐,心想,虐狗偷鱼?恩,下次要在温家家规里加上。咦,不对……好像自己不能罚家主,是不是这条也应该改改呢。 其他同住在荣庭的温家旁支,都齐齐叹了一息,真是祖上造孽,这让人闻风丧胆的温家竟出了这么一对奇葩,罢了罢了,还是找时间在外面买个房吧,省得天天被虐…… ————热闹的荣庭———— 白仁之一睁眼,望了望墙上时间,5点30分。他拿起手机望望,除了萧婉照、王萌果发来的照片信息,并没有别的消息了。 他把手机往枕边一放,合上眼揉揉太阳穴,现在要是给温绯发信息会不会太早?温家不知家规如何,若是在家,自己这个点应该要起来洗漱更衣,晨练了。 只听门外兄长练功的声音不断传来,白仁之一翻,将枕头按在头上。若是与温绯无关之事,他实在半点提不起精神。上次去漪泓小筑,好像筝房里也有卧榻…… 白仁之惊坐了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混账事呢。 在厅中练剑的白修之听门客房门吱呀的一声,弟弟头发蓬乱,满面愁容,隐隐还能看到他脸上五道红红的指印。白修之觉得好笑,却没笑出来。 “剑意乱了,在家要被罚的。”白仁之看都没看他一眼,扔下这句话便进了洗手间洗漱。 白修之收了剑势,缓呼一口气,这才对着自己笑出声来:“心神不宁,无故废功,你才要罚呢” 白仁之好不容易挨到7点半,便急忙给温绯发消息:“今日无事,你呢?” 等了许久也没收到消息,白修之见他神经紧张,出言安慰:“温家修鬼道,说不定这个点温三小姐还没醒呢。” “什么温三小姐,我没找她。” 白修之一怔,噗嗤地笑他幼稚:“好好好,恩恩没找温三小姐,温家修鬼道,不像我们家还要晨起练功,可以了吧,哎呀,好困呀,要不再回去睡一觉?”白修之说这话时眼睛扑扇扑扇十分精神。 白仁之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不过,你这样好吗?跟同事一起来,来了又不与人家一起行动,好像不太好。” 白仁之也觉得不好,可就是不想去。哥哥这话音一落,他顿如泄气的皮球趴在桌子上。 “别都宜于鬼道修炼,温三小姐于国内都找不到好的修炼地,你也好让人家安心修炼不是?” 白仁之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心里不由更加郁闷,趴得更加瘫软了。 白修之从未见过弟弟这样,觉得又气又好笑,但自己也有过这个年龄,也知道这相思难挨。想了想:“唉……那要不一会带你去拜访温家,求温家主让温三小姐教你阴阳眼?” “好。”白仁之一个激灵抬起身,却见哥哥笑意越来越深,白仁之才反应过来,温绯那阴阳眼,连自己都不如呢,还教……真是笑掉人大牙。 第六章:阴阳界(1) 前门鬼侍来报说白修之又带着弟弟来温家拜会,温凉心下困惑,担心案情有什么进展,还是牵扯到温沐。唤了温浩陪侍,便至明堂会客。 怎知白修之一见他,便忙带着弟弟起身弓腰行了大礼。先是自责说老来拜会打扰,实在是不应该,又说自己家行医多年常见鬼祟作乱,自己这弟弟虽然不才,但也求学上进,既来了别都,也不思游山玩水,就想来温家拜学除祟之术,日后若能有成,也算是造福百姓,若是悟性太差,学些傍身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婉转悠长,听明白的温浩噗地笑了出声,温凉不满了地瞪了他一眼,怪他失礼。温浩忙敛容望天,看着房梁数羊,将白修之的鬼话全部屏蔽,不然一会被父亲怪罪事小,传到姑姑耳朵里又是一顿打。 温凉也知道白修之是醉翁之意,便说:“即是如此,让三公子跟着浩儿学习吧。” “伯伯,大公子鬼力精纯,只怕所习道术太难,小弟愚钝,侄儿斗胆,要不就请三小姐受累?所幸三小姐与小弟同执任务,便是离开别都,仍能教学呢。” 温浩实在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温凉望也不望他,冷冷说:“一会你自去你姑姑那里领十拂尘。” 温浩瞪了白修之一眼,应道:“是,父亲。” “小女实在不才,前几日受罚的伤还未好,要不此事待小女伤后之后再议?” 白仁之一听,心里一慌,正要开口,不料白修之灵力一压,不让他抬头。温浩正准备继续修炼放空之术,正对上白修之求救的眼色。他暗暗用手摆了摆,以示拒绝,白修之忙做了个嘴型,温浩一看,脸都白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对着父亲敛容拱手道:“父亲容禀。” “说。” “世人皆说缘份天定,想来这师徒缘份也是天定的。想来白三公子定是是在之前的任务中见过妹妹使用温家除祟之术方心升倾慕,决心要学的,这便是妹妹与白三公子的缘份。父亲若是担心妹妹教不好,儿子也在旁边指点,这样是否合适呢?” “既然如此,那就自便吧。浩儿,带白大公子、白三公子去找你妹妹吧。”说完,温凉便兀自离席了,心想真是世风日下,连白家教出来的公子都这么……唉,不知怎么形容。 “你这不是害我吗?”温浩确认父亲听不到了,忙责备白修之:“来说这么搞笑的台词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推了就不用被罚这十拂尘了呀。” “你也搞笑呀,缘份天定都出来了,你这是给你妹妹找徒弟吗?你这分明是给你自己找妹夫吧?” “哎呀,我给你解围你还瞪鼻子上眼,缘份天定怎么了,瞎子看不出看你们来求学是假,来拐我妹妹是真,还什么世代行医还什么造福百姓,呸,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修之与温浩年岁虽差了几年,但温浩自幼聪慧,早早便进了观测局,与白修之是同期。两人说起话来真是一点脸皮都不顾,听得后面跟着的白仁之面红耳赤。 “不过你们也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早早跑来老丈人家造次,也不怕被赶出去。” “我倒是听说,我们家的这位老丈人,半夜虐狗偷鱼,我们这清晨造次,不是正合了你们温家的规矩吗?”白修之笑着调侃。 “啊,这你都知道了。” “别都的鬼怪都传遍了,说你们温三小姐大半夜扒着窗户把父母骂出猗泓小筑呢。” “你听他们鬼扯,我妹妹贤良的很。” “是是是,你妹妹还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哎!你是不是派鬼来监视我们家呀。” “还用监视,荣庭一举一动,哪件不是地府谈资,你们自己家建在地府之上,也不知道收敛些,我一开阴阳眼,天天可听的都是你们家花边呢。” “这群欠教训的。”温浩捏着拳头,恨恨地说。 “不过说实话。”白修之突然压低声音,眼神一瞥弟弟:“这家伙,为了你妹妹,真的疯魔了,回家就想,想就傻笑,我真的恶心死了。你想个办法,就让他住你家吧,别放回来了,我还多事的很呢。” 温浩一怔,想望望他有多疯,白修之一紧他肩膀,不让他看:“你傻呀,年轻人脸皮薄,你看什么看,我们白家不要面子呀。反正我不想看见他了,你赶紧收拾个狗窝也好柴房也好,收留了吧,知道不。” “你这……我们温家也好歹是个清白人家,他要是在别都无亲无故就罢了,你这亲哥哥在,还给塞给我,我妹妹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要最好,让萧家看得着吃不着,正合我意。” “你这不要脸的!”温浩一巴掌扇向白修之。 白修之灵巧一躲,正闪在白仁之身边,随即端起了哥哥的架子,语重心长地对白仁之说:“弟弟,为兄公务繁忙,不能在这里看着你了。你既在温家求学,一要听师父的话,二要遵守温家的规矩,切不可逾越了。既然要学习,就安心在温家学习,心不要野,不要老想着出去玩,眼睛放亮些,手脚勤快些,知道吗?” 白仁之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官字两张嘴,任什么事从哥哥及温浩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荒唐的冠冕堂皇……应了声“好”,白修之一脸郑重不舍状望着温浩:“阿浩,我弟弟就教给你了,他要有不对,你就尽情的罚他,但也别罚太狠了,我……我就这一个弟弟。”说完,做着欲泣不舍之状,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留温浩、白仁之汗颜……不是还有白傲之吗…… ————白大跟温大就是搞笑cp———— 温绯心里有事通宵未眠,早上手机一颤,她便看到了白仁之的信息,本想回他,却又反复删掉,不知该答应还是该拒绝。思来想去,不由地把手机放得远远的,自己侧身,倒迷糊了一会。 鬼侍来唤她时,她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谁来了?”温绯一怔。 “大公子带着白三公子来了。” “这……”温绯低头沉思,自己在家躲竟也躲不掉?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他们来干什么,说了吗?” “来拜师学习除祟之术。” 温绯又是一怔,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拜师?向谁拜师?” “白三公子向小姐您拜师。” 这……他还用向自己拜师吗……温绯真是无语了,这…… 也无奈,梳洗罢,温绯起身向明堂去了。 白仁之欲行拜师之礼,温绯怕被啪啪啪打脸,急忙扶住,低声道:“这谁给你出的鬼主意?” “我哥哥”白仁之嘴唇轻动,没有发出声音,温绯却看得清楚。 温绯就知道白仁之想不出这样的点子,忙道:“千万别说拜师了,不过是白三公子自谦,大家相互交流罢了,我还有许多事向三公子请教呢。” “绯儿,吃早餐啦!”豆蔻早就听说白仁之今天登门向女儿拜师学习,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男人最要面子了,要是连面子都不要了,那就是真爱。 温绯眉毛一挑,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热切地来送早餐,往日,这个点,只怕她还在赖床吧。豆蔻亲自提着食盒满面笑容地把三个孩子都拉入座,也不用鬼侍,自己亲自给他们舀鱼粥。温绯眉毛又是一挑,心里没有什么好预感,忙翻自己碗里的鱼片,只见那鱼皮七彩斑斓,正是昨天父亲从她窗下偷的鱼…… “哎呀!失礼失礼,怎么客人还没动,你就先吃。”豆蔻忙打了温绯的手一下,白仁之已被豆蔻这过分热情的架势唬住,不自在地坐在那里。 “我吃饱了。”温绯咬牙切齿,端着鱼粥出了小明堂。 “哎,你陪着吃点呀!” “吃不下。” 豆蔻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坐在白仁之身边,不住给他夹菜,劝他喝粥,问他家在哪里,现在在哪里做事,在家行几,有没有姐妹。且不说白仁之自幼已经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便是个没有规矩的人也没有办法在吃饭的同时回答那么多问题。 只听门外抗议般“轰”的一声,白仁之一惊,身体一动,想出去看看。 “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埋鱼粥呢。”温浩吃的已经不想说话了,这鱼粥鲜美异常,鱼肉滑嫩而爽口,肯定是父亲做的。 “这……”这家人真是……怪异的有点可爱…… “哎呀,这鱼是我妹妹养的,她心疼鱼就不吃了呗。”温浩吃得可香,温绯这的鱼全家都馋,不过只有温凉豆蔻才敢来偷,能吃上一次不容易,不然早就没了。 白仁之一听,才知道自己吃了不该吃了,也不好再吐出来,只能默默将碗推远了一些,吃点糕点小菜便罢了。 吃罢早餐,温浩寻了个由头,拉着喋喋不休的豆蔻要走。 “我,我我我我听说白三公子要住在咱们家。” “安排好了,住我那。” “就住这里就好啦,那么多房子,空着多不好,绯儿晚上怕鬼的。” “你这太胡闹了,走走走,找爹去。”温浩一把把母亲扛在肩上,硬生生带走了。 “你才胡闹呢,你快放我下来,我告诉你父亲!” 第六章:阴阳界(2) “你才胡闹呢,你快放我下来,我告诉你父亲!” 白仁之一脸汗颜,素闻豆蔻夫人来自南蛮之境,不识礼数,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性子。他不由地在想,如果婚礼,自家父母与温绯父母…… 他忙一晃头,想什么呢,影都还没看到的事。 ————一段无聊的分割线———— 温绯给鱼粥做了个小小的坟墓,依着水塘显眼处,顺便再在边上立下了另一个牌子“万物有灵禁止偷鱼”。然后便念起往生咒,给鱼超度。 身边风动,一人也依着自己念起往生咒。不一会,数百道白色灵体向天际游去。温绯嘴角抽动,看着那些熟悉的花纹:“这是偷了我多少鱼!” 身边白仁之听着,不由笑了出声。 “你还幸灾乐祸!” “不敢不敢。”白仁之忙收起笑意,可想到这一早上显得极凌乱的热闹,嘴角又微微上翘:“我只觉得……”他想了一下:“荣庭真好。” 温绯还在哀悼自己的鱼,难过的很,嘟喃着:“哪里好,一群疯子。”她想了想,感觉身边的白仁之也不正常:“你也疯,跑来拜什么师,寒碜我吗?” “早上怎么不回信息。” “没看到。”温绯随口说着,白仁之没应声,他知道不是。温绯也知道他不信:“不想回,要练功。”白仁之还是没说话。温绯声音温柔低落了下去:“不知道怎么回。” “噢……”白仁之这才失落了应了一声。 “昨晚有些事,没休息好,今天不知道好不好陪你出去……”温绯给自己解释,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凭什么要解释。 “没事,我来了。” 温绯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说没休息好不出去,是借口,自己想冷静下才是真,怎料到那个号称医中君子的家族能做出上门“拜师”这个的事……想干嘛,想改换门庭做鬼修吗。 “就是!你来干嘛,外面那么多婉婉萌萌的,你找他们玩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趟别都,你就宅,还宅别人家,像话吗?”温绯一想就气愤,对着白仁之一顿数落。 想着他要恼怒气走了最好,自己落得清闲。不料白仁之对她明媚一笑:“想你了。” 温绯脸上顿时烧灼,心里小鹿飞跳,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你……你们白家……就是这么教子弟的吗?” “此中有真意,何必再舍近求远去寻。” “你你你……你这这……放肆,你这是调戏师父吗!” 白仁之微微一笑:“刚刚拜师你不肯,现在可是过了那村没那店了。”温绯心里一慌,仓皇要逃,手上一紧,被白仁之有力而温暖地拉住:“师父,要去哪?” “这这这……你管我。”她忙把手抽出来。 “牵一下怎么了,在学校都牵了。” “牵什么牵,在学校是假的,为了任务而已,你在这里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温绯一甩手,躲开白仁之的手。 “在学校也是真的。”白仁之好不容易将她双手牵好,满目诚挚。 只听小筑外几声轻呼,温凉的声音顿然响起:“干嘛呢!大早上趴什么墙根!” 两人一惊,温绯望去,只见小筑花墙外闪过几个身影。 “没有没有,路过路过。”说着母亲与哥哥的声音响起,嘻嘻哈哈的走了。温凉往小筑内恨恨地瞪了一眼,一副自己的好白菜被猪拱了憾恨样子。 “你看你闹的这些事,荣庭都要让你闹翻了。”温绯说这话时,自己也有些心虚,其实白仁之没来的时候也不大正常…… 毕竟名义上是来学习除祟之术,温绯仍是象征性地带着白仁之去了荣庭两处,一处是阴阳界,在荣庭正中央。虽然荣庭现在已遍植花草,但这正中央,无论豆蔻怎么努力,依旧寸草不生。豆蔻种了很多年,种恼了,索性铺了一大片假草坪就由他自生自灭了。那假草坪正中央,是个极大的洞口,隐隐可见有结界相护,阴森恐怖之气不停地由洞中渗来。 白仁之皱皱眉,往前走去去看,只见洞下岩壁皆黝黑,却只如普通山洞一般安静。 “这就是阴阳界,你别看他现在好像没什么,日夜之交后,那洞中便是阴界,夜日之交后又变回这个样子罢了。”温绯看他看的入神,上前解释:“这就是我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不过萧白的老辈都知道,不然,那几年,我们也不至于还能在别都安然住着。这是我们宿命,也是我们的保护。”她也望了一会:“我对孙管的死很在意,父亲与哥哥已试过唤灵,并没有成功。我想,既然你来了,我们今晚下去找找看。” 白仁之一怔,下地狱找找吗…… “我们温家与地狱有契约,但我阴阳眼不稳定,不敢擅下。你只要不要离我过远,就不会有事。” “那要做什么准备吗?”白仁之有些担心。 换成温绯一怔:“做准备?多穿点衣服吧,下面比较冷。” 白仁之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就多穿点衣服?” “恩,不然呢?”温绯想想读书时跟兄弟下去,就跟逛公园一样,有什么要准备的。 “你这丫头,懂不懂呢?”白仁之不由地掐住她脸蛋:“去那极阴之地,不用隐了生气,不用带护身固魄之物?” “哎呀!你不要,脸会大的!”温绯忙把他手打下:“怎么你们下去那么麻烦吗?我们小时候放学做完作业就下去溜达一圈。” “真……真的吗……?” “真什么?真的会脸大的!再掐我打你。” 温绯忙按着自己的脸,就怕脸真的被掐大了,却见白影一闪,另一边脸也被掐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一把捉起白仁之的手,不停打他手心:“让你掐让你掐!” 白仁之一笑,手一拢,将她手捉在手心,紧紧握住不让她动。 “干嘛,松手!” “你自己放到我手心的,凭什么让我松手?”看她恼怒却没有办点办法的挣扎,白仁之都暖入心底了,一脸溺爱的笑意。 “你……你……你仗势欺人!” “我在你家怎么能仗势欺人。” “你……你要是有那个胆子,就别松手,一会让满荣庭看看。” “好,求之不得。”白仁之于她耳畔轻轻道。 白仁之还是不敢在温家放肆,逗了她一会便将手松开了。温绯离他三丈远,死活也不肯跟他并肩而行了。不一会,白仁之跟着温绯到了听机阁。 温沐早听说姐夫来了,无奈他身上的伤还重的很,现在只能勉强在听机阁里走走,若说要去漪泓小筑吃鱼粥,看姐夫,还勉强的很。他只能让鬼侍把哥哥“请”来,问问他其中趣事。两兄弟说了好一会话,温浩才走,温绯便来了。 “姐夫!” “你属狗呀!乱叫什么!” “汪汪。”温沐忙卖萌装可爱地叫了两声:“满意了吧,姐姐你可以走了。”说着温沐一把推开温绯,一把挽着白仁之往听机阁内走去。 “姐夫,听说你也有阴阳眼,让我看看呗。听说白家还是万能异能,也让我看看呗。对了对了,姐夫姐夫,听说你的剑会飞,我能不能看看呀。” 白仁之觉得,这温四公子可能是最得豆蔻夫人的真传了……不住地“噢”、“好”、“好”、“噢”。 “白仁之你,你脸还要不要了,还噢,你噢什么噢。”温绯真的第一眼在荣庭看到白仁之,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恐怖的连锁效应,除了父亲还正常些之外,其他人都简直当他们都结婚了!且不说,他们不过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便是真的恋爱了,难道就一定能结婚吗!现在这么上赶子地凑上去,不怕以后被打脸吗? 温沐眯缝着眼,嫌弃地回头看她:“姐姐,你就别傲娇了,有人要就不错了,更何况姐夫这么优秀还不嫌弃你。”说完,他回头热情地对着白仁之说:“姐夫,在我这吃饭好不好,我这有松子鱼、黄金蒜香骨、酱猪蹄,还有呢,你想吃什么我这都有呢。” 看着弟弟人来疯的样子,温绯也知道他是控制不住他自己了,无奈地摆摆手:“你带他看下任务系统,挑几个任务我带他去看看。我去睡觉了,你搞定了,把他送回漪泓小筑。”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去吧。” 温绯一觉醒来,小筑在夕阳映照下皆是金红色,格外静谧。温绯坐着想了许久,才想起好像少了个白仁之?她整理好衣服,起身走遍漪泓小筑的每一个角落,确定白仁之不在房间内。她满心困惑,唤来鬼侍讯问,答道白三公子并未回来。 “你在干嘛!”温绯厉声问道,温沐身形一抖,只见白仁之满面疲惫,手上还缠着不知名的仪器。温沐只觉狂风一阵,温绯已挡在白仁之身前,手中持着他仪器的缠线,狠狠往地上一摔。 “阿绯,没事的。” “怎么没事,今晚我们还准备去阴阳界呢!你有没有点数!” 姐姐突然震怒,把温沐吓得都不敢说话。 “走。”温绯一把拉起白仁之,便回了漪泓小筑。 第六章:阴阳界(3) “他对你做了什么?”温绯不高兴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就是没吃饭没睡觉,抽血检查取了些许灵力。 鬼侍依次送上饮食,菜式清淡却应季,颇和白仁之胃口。 “这个人来疯,他没伤到你吧?”温绯还是担心,又问了一句。这个活宝,不知道这是自己姐姐的队长吗,要是他不高兴了,回头给自己任务评个D,那上次陈容的晋级观察不是白受伤了吗?找个空档去掐死他好了,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白仁之一碗稀粥下肚,觉得身体暖软了许多:“放心好了,我自己也是医生,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你弟弟真的是聪明,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哼,你不知道他有多聪明。”温绯满心怨气。 阴阳界外,白仁之见温绯在地上插入了一把小匕首,将自己鬼力的一角钉在地上。然后中指指尖于匕首上一抹,殷红血滴顿现。 温绯将指尖的血点在白仁之额间,在他嘴边停了一下:“介意吗?要封你的生气呢。” 用血封印生气,白仁之倒真的是第一次见,他轻轻摇摇头,只觉那温热柔软的指尖将那腥甜的液体小心地抹在他唇上。做好准备,温绯带着白仁之穿过结界。 “这么多年,你应该是第一个在这个结界来往的外姓人呢。”上一次还是哥哥把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女生带来吓跑呢,温绯想想,能把白仁之吓退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你们都是怎么下去的呀?”白仁之穿过结界,才发现那地洞已与白天不同,只见洞口中间,多了一座黑黝黝的山,山尖秃秃地向天空挣扎而去,可最高处离地面都有百余米。温家人应当没有御剑之类的飞行技能,不知他们怎么下去的。 温绯随手一指,只见离他们百米处,一条单薄的吊桥悬在地面与山尖之间。 “那叫锁阳山,是阴间离阳间最近的地方。阴阳两界皆以自己的速度旋转,各为一百二十年一周,一个甲子一会合。唯有这锁阳山与别都为中点,只有角度之别,不会移动。而锁阳山往下,可经十八层地狱,我们就要去四层,看看孽镜地狱,看看能不能找到孙管的魂魄,若是找不到,他便是没有遁入黄泉轮回,那以我们温家的能力,想找到就不太容易了。”温绯想了想:“恩,鬼噬生气,你们的灵力都是生气,下去之后就不能用了,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跟着温绯走在那颤颤危危的吊桥上,白仁之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应该御剑下去。那越来越清晰的鬼哭,越来越浓重的鬼气,脚底升起的阴气,让白仁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洞内无风,桥却自动,白仁之使出阴阳眼,却见那桥上各种形态地爬了无数冤死魂魄。脚下这各种不稳定之感,他实在觉得有些危险。 “那些人都是阳间心愿未尽的魂魄,死了也不知道多了久了,渐渐地忘记了本心,也不去轮回,只想着去完成他们的执念,于是就没完没了地往桥上爬。不过修为不到,一旦过了桥,太阳一晒就魂飞魄散了。每天卯时,都有鬼差来此清理魂魄,那时切不可在桥上停留,不然若被鬼差遇到,也会把魂魄勾去的,连我们温家人也是如此。” 温绯感觉到白仁之身后步伐有些凌乱,知道他在那躲那些鬼。不过,其实这桥上密密麻麻都是鬼,不过是他生气太旺,阴阳眼修为也还不到,所以只能看到那些罢了。 吊桥下来,白仁之终于可以脚踩着实地了,走的小心,他现在脚下还有些飘浮之感。吊桥尽头,是一条长不见尽头向下延伸而去的楼梯,楼梯依山势而建,梯阶也不知是什么凿的,形状不明、深浅不一,白仁之一向步履端正,又要躲避来来往往的魂魄,走的磕磕绊绊。温绯三步并做两步下,一会就在下一个平缓处等他。 如此几次,温绯都等着有些乏了,蹲在路边玩山体岩浆中的挣扎的鬼魂。白仁之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以锁阳山为中心,上下几片大陆以近似扇形之势往外延伸而去,而各层影影绰绰的鬼影似乎各有各的忙碌,而层数越下,似越是可怖。 “我们大约走到第三片就可以到了。”温绯往下一指:“不过这里挡住了,看不见。不过我们得走快一点了,阴阳相交之时,阴阳边界会发生波动,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如果过了夜日相交之时,我们便只能在阴间呆一白天,再日夜相交时地狱才会再出现,我们才能出得去。不过我们不过去下三层,很快的。” 白仁之尽量跟紧温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不一会便到达一处银光闪烁之地。那处地极平,如水面一般却无波澜,放眼望去远方俱是幽远漆黑一片。 温绯蹲在那“水”面边上,那“水”面顿起了数息涟漪,周围空寂处泛起了低低、幽怨的哭声。温绯手一翻,手中拈出一张纸符,低声吟出几句咒语诵词,微弱的火光乍起骤灭,只来得及映照出那黑暗中略显苍白瘦削的脸颊。温绯等了一会,又连续燃了四五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温绯无奈地站了起来:“看来他的魂魄不知道为何没有入阴间……”但横死之人是成不了仙的,必须再入轮回,积满功德而羽化。那这天下亡魂,除了成仙成佛之人,都必然要入阴间。孙管死状明显早过了七天,看那尸体腐烂状况,怕都有两个月以上了,竟没在地府照这四层孽镜地狱,以定生前德亏,那他的魂魄去了哪里? 白仁之不知这孽镜地狱的玄机,但温绯如此说来,他估计确实也是难办。只见温绯起身又烧了一张符,“水”面又漾出几分波澜,她略一弓身,退着离开岸边。波澜平静,她才回头对白仁之耸耸肩:“回去吧,估计魂魄这事不太可能了。但是此事万分蹊跷,温家定会与十殿阎王追查亡魂踪迹。若是有消息,父亲定会向分局报备,不过到时也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白仁之点点头:“所以,这里就是第四层地狱?”明明才走了三层。 温绯点点头:“恩,世人皆以为十八层地狱是一层一层堆砌而下的。其实不是,十八层地狱其实不过就是这样一块一块的大陆,飘悬在阴间的大地。有些像四层便只有这一处,而像冰山地狱、油锅地狱、血池地狱都是小块小块地飘浮在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 “这里是孽镜地狱,那是一面大镜子,所有人死后都要到此处照生前功德得失,镜子判定后,鬼差再根据镜子的判罚,将人押入不同的地狱受罚。刑期满了之后才能再入轮回,所以这里有进入阴间每一只魂魄的……”温绯脚步滞住,侧耳倾听。 白仁之在这里只能听到鬼啸,见状,也听听看有什么异常。 温绯脸色忽的煞白:“有人?” 白仁之皱眉,这是阴间,有人? 秦墨由乾坤袋肃立温绯身后,那阴森森的鬼气似与白仁之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似乎更加慑人了:“是萧公子、王小姐。” “他们怎么会在这?” 秦墨虽为双刀刀灵,却不与阴间魂魄相通。白仁之只觉阴风大作,秦墨身上的鬼力向周遭蔓散开去,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似是为了救萧小姐。” “他们在哪里?” 温绯只听的那处呼救的女子声音慢慢被被鬼啸掩盖,只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血池地狱。” 温绯向锁阳山外的脚步兀的一滞:“怎么会去了哪里……” “怎么了?” “那处地界极诡异,他们没封生气,只怕会很危险。你若御剑,能否将他们带上去?” “只能带两人。” “速度怎么样?” “速度如常。” 温绯点点头:“那你一去那里,就用最快的速度飞回锁阳山,再沿锁阳山飞回山洞外,然后让鬼侍找我家人,来救人。跟他们说清楚,我在血池地狱找萧家三小姐。”说着温绯由乾坤袋取了一把匕首,将自己脚下蔓延至此的鬼气钉在地上,取起白仁之的手,十指相扣。白仁之只觉自己手上一紧,似被一鼓力量,紧紧将他们两手按在一起,白仁之阴阳眼一动,望见温绯的黑色鬼力将他们两手紧缠在一起。温绯一张纸符取出,低吟一声,便往崖边纵身跃去。 白仁之一惊,忙拉住她,惊问:“你想干嘛。” 温绯回首,对他一笑:“相信我。” 望着那笑,白仁之心里的所有警惕与常识土崩瓦解,脚步不由跟上。温绯见他憨憨之样,想着血池地狱凶险万分,一会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好说,不由自主地往他颊上印了一吻,低声道:“真乖。” 那脸上酥痒的一触,耳边暖暖一息,让白仁之由心弦震颤,全身紧绷。 第六章:阴阳界(4) 那脸上酥痒的一触,耳边暖暖一息,让白仁之由心弦震颤,全身紧绷。 “不要怕,没事的!”温绯说着牵着白仁之往崖底纵身一跃。但二人身体并没有下沉,反与踩在实地一般,二人凌空向远方跑去。身边身下路过了鬼市,黄泉,与各种白仁之不知道的地狱,上演着常人匪夷所思的刑罚。温绯一路跑,一路抽符颂告,再往身前扔去。白仁之的阴阳眼隐隐看到那符咒一落地,那片空气便一道黑气凝结骤散。 不一会,白仁之竟也听清了那似乎很微弱的呼喊,温绯更是知道距离萧靖楼已经很近,不由脚上加快了步伐,连抽三张符纸,颂告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压低声音,那清亮之声,竟如金镛鸣山,于这鬼魅之域如此清晰:“五行尊暗耀,九土见光昭。甘石推留伏,上仙垂雨露。筑地修长栈,助我登云尖!”温绯握他的手一紧,紧上几步,纵身跃起。半空中二人十指相扣,白仁之手臂一收,将温绯收入怀中,一个鹞子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你……”温绯脸色顿红,忙跳下地:“我,我又不是不会轻功……” 白仁之微笑着,点头。 “温……温绯?” 二人已经置身于凌空飘浮的血池边上,只要温绯刚刚脚下略有差错,便会由那窄岸径直滑进那翻腾着无数恶鬼的地狱。此片血池地狱分了一大块与四小块,中间有窄窄的池沿相间。池中恶鬼受到生气影响,个个饥肠辘辘,拖着被那红色腥臭血一般液体酸液还未完全腐化开的身体向萧靖楼、王萌果走去。萧靖楼一杆长枪裹着蓝色灵力也不知道在那战了多久,身边俱是鬼魄残肢,那些残肢挣扎着化合成形,再要去食那生气。而那化合,也并不是从谁身上掉下来,就化回谁身上,竟是就近有残躯渗出鬼气,便争相涌上,生怕自己少沾了些生气。一时间,一个躯体上接三五只手,胸前生出两腿,头接在大腿上的丑陋鬼躯竟盈满了整个血池。 萧靖楼身上的蓝光已经不匀,满额大汗地应对血池中爬出来的,天下飞下来的,背后袭来的魂魄。王萌果缩在角落中他的保护范围内,但毕竟她是感知系的,灵力低微,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她一轻叱,萧靖楼一分心,正巧见到白仁之抱着温绯落地,他眼眉一挑,腿上吃疼,见一只鬼头正抱着他的腿咬。他醋意和着怒意,蓝光大盛,对着那鬼头狠狠一枪,竟生生将那鬼头戳的灰飞烟灭。 萧靖楼的狠戾看的温绯眉尾一跳,事情也紧急,萧靖楼与王萌果的生气已将这血池地狱内的所有恶鬼唤醒,连地狱之外的恶鬼都已经嗅到了他们的味道,纷纷来袭,若再不带他们离开,怕大家都离不开了。温绯一翻手腕,数十张散着黑气的纸符结成一张天罗地网,将恶鬼强压在这阵法之下。只是那些恶鬼过于凶悍,在阵法之下竟拼死拍打。 “还等什么,快带他们走!”温绯忙催促道。 “那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快走。” 白仁之心有不祥,但现在这个状况,也只能如此了。他心意一动,玄月由他乾坤袋里一闪而出:“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回来干嘛,你想送死吗?让温家人来!” 白仁之一携王萌果。 萧靖楼一摆手:“我不走。” “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你再不走,会害死她的!”白仁之一怒。 萧靖楼眉头紧皱,望向温绯,温绯哪里有空望他,双手紧压结界,以自己一人之力承受这万鬼撞击之重。 “送他们走。”温绯咬牙对秦墨说,秦墨略一迟疑,但既是刀灵,便不会违抗主人的意愿,秦墨一挥衣袖,双刀凝着森森的鬼力悬在半空,温绯手下压力顿减。 “是。”秦墨俯首一声,萧靖楼只觉全身被缚紧了一般,眼睁睁见着自己被携上玄月。 “可以走了。”白仁之耳边幽幽一声,他们三人尽裹在秦墨的鬼气之中。只是萧靖楼用力过猛,连秦墨都压不住他的生气,不住泄出。白仁之驱剑快走,回头望了温绯一眼,只想记着此处,快些回来。 温家一下重颤,连附近的人家都感觉到了。温家各房小院灯火纷纷亮起,温浩只觉那颤动由听机阁传来,他不由披上外衣,匆匆往外走去。路上温凉也在赶往听机阁,只见听机阁一道黑烟升上天际。 “这个孽障,又在做什么妖!”温凉看着那黑烟,顿足道。 温浩眼角边闪过一道白光,他不由将视线由听机阁移开,望向家族世代守护的结界,只见百余只低级灵体相继撞在结界之上,化成青烟灰飞烟灭了:“父亲,结界似有异动,儿子先去看看。” 温凉皱着眉头,望着那频闪的结界:“快去。” “是。”温浩头一低,闪身而去。 白仁之终于落在结界之外,秦墨一闪,已经归了双刀。他抬头四望,不见鬼侍,自己的冷月自云端一闪,直向洞底刺去。他心里一紧,按说,温绯不应当有事才对。 “你快去找人。”白仁之一挟萧靖楼衣领。 萧靖楼与白仁之已认识十年了,他从未见过他这般红着眼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连温绮遇难时都没有。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你若心里对她对半分你表现出来的紧张,现在你就去做你该做的。” 白仁之脚步不停,踏上玄月,往冷月所在之处御剑而去。 温绯死压结界,双刀半空中斩杀恶鬼,掩护白仁之等人逃走。随着他们距离渐远,结界之下恶鬼更加狂躁,温绯隐隐觉得那结界已经出现裂缝。不过只要自己多压一刻,他们逃生的机会就大上一分。 背后一阵死寂的阴冷,随着一声幽幽的“嫂嫂”,在温绯背后兀地出现。温绯心一惊,心神一动,鬼力不稳,结界骤碎成齑粉,万鬼腾空而出。 “秦墨!”温绯惊叫了一声。 只听“当”的巨响,秦墨挡在温绯背后。 温绯惊的一屁股坐在血池边上,透过秦墨的鬼影,望见那华衣女鬼指甲已刺穿秦墨的灵体,散着黑气幽怨而狠戾地看着温绯。 “嫂嫂,你这世注定灭世,还是早早死了,入轮回吧。”女鬼幽幽怨怨地说。 “公主,主人她不会的。”秦墨死死架住,她已经在刀中困了太多年,记忆皆已模糊,只凭着本能说出这些话。 “若不会,便不会有机缘来我埋骨之地,便不会唤醒……”女鬼语调顿停,一道白刃贯胸刺出。 女鬼缓缓低头,眼中刚刚由幽怨变成痴狂:“轮回了这许多世,他竟还伴着你……”她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温绯:“明明已经嫁我哥哥了,为何还要再纠缠他!”她双手一用力,将秦墨灵体撕破,由她灵体碎片处生穿而去,似也要将温绯这样撕成碎片。 温绯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鬼,只觉得那女鬼甚是眼熟,竟像极了萧婉照?秦墨拖她许久,她也没了之前的害怕,手出翻出符咒,双指一挥,符咒散出雷电,将女鬼钉的向后退了数尺。 女鬼望着胸前的雷符,思考了片刻,冷笑一声:“嫂嫂,想你当年,带着清徵,两人抗了狼戎三十万大军,解了他围城之危,成了举世闻名的姽婳将军,这世,竟这般没用?”说着,一把撕下雷符,一道黑灰散去,符咒顿成齑粉,化散风中。 秦墨灵体化合,挡在温绯身前:“主人,你现在不是她的对手,快跑。” 温绯一咬牙:“要走一起走。”说着双手一招,将双刀握在手中。 女鬼尖叫着上前,温绯一压身子,堪堪躲过女鬼利爪,双刀一挥,将女鬼拦腰斩断。往前路扔出数张魁拔借地符,脚腕上兀地一紧,重重摔在半空。温绯忙回头望去,只见一只散着蓝色灵力的鬼手化成实体死死抓住她脚腕。 “臭萧靖楼,不害死我你不甘心吗!”温绯看着女鬼衣发无风自鼓,血池的酸液尽被女鬼抽起,于她身后成了一道能劈头盖下的血扇。温绯看着胆战,知她想将那连魂魄都能化开的酸液全数浇在她身上。白刃于温绯眼前一闪,那鬼手尽断。 “主人,快走!”秦墨出言提醒。 温绯爬起来往远处跑去,其实她并不是被吓的忘记逃跑,只是刚刚发现符袋里的魁魃借地符已经只有一张了,绝对不够回到锁阳山了……她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这块血池地狱因为那女鬼怨邪之力太盛,竟都离她远远的,温绯连个逃生之处都没有。 数十支怨气由温绯身后刺来,秦墨与冷月合力竟都无法将那些怨气尽数除去。温绯向边上扔符咒,望着已见尽头的阴地,想着自己经过了那么患难,难道这此真的要命丧于此?若自己这个没用的样子都能灭世,那这世都不知道被灭了多少次!那个女鬼,自己找错人了还不赶紧醒悟一下,怎么这么蠢! 温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心一狠,纵身一跃,把其中一张符咒扔在了数十米之下。她重重摔在阴地,弹起又落地,只觉全身骨头都要碎了,试着爬起一次,腿脚刺骨的痛,使不上一丝力气,又重重摔下。回头望时,竟见那血池地狱竟已成了红莲之状,女鬼在高空蔑视地看着她,嘴角微动。温绯分明看见了四个字“你去死吧”,接着红莲化成血海,倾天而下。 温绯咬牙,心一横,往阴地一侧滚下。自己便是在这万丈高空摔成肉泥,也不要死在那酸液之下,永世困在那女鬼的血池地狱之中! 鬓边风过,无数厉鬼向沾上冷月生气的温绯袭来。冷月秦墨奋力阻挡,但就算抵得过那些噬骨的厉鬼也抵不住自己面前的万丈深渊,也抵不过身后的倾盆血海,左右都是个死,怎么死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温绯!”只见厉鬼团裂开一道缝隙,一阵疾风引着万千饿鬼欺身而至。白仁之一张手,将温绯拦腰拥入怀中,一手持起冷月,凝满灵力奋力一劈,生生将那鬼团劈出一道生机,玄月疾驰而出,引着万鬼在他剑后追逐那生机勃勃的灵力。 血海已到,白仁之将所有灵力凝在玄月之上,心无旁骛,一路疾驰。血海落下之时,白仁之只觉身后阴冷的狂风夹杂着血腥酸腐之气,将自己生推出好远。他丝毫不敢回头,用自己的灵力爬附于温绯之前凝在他手上的引路鬼力上,奋力拉扯,让玄月飞的更快。转弯之时,白仁之略略一瞥,只见刚刚一直追逐玄月的魂魄已经几乎都被那血海裹挟而去,但每一个方向,似都有黑影不住往此处疾飞。 白仁之救到温绯,也不多想,催剑快走。一路上向冲去,也不管身后又引了多少恶鬼狰狞。 “本孝哥哥……都这么多世了,你还是只会选她吗……” 白仁之耳畔响起幽幽女声,这声音与话语让他心滴血的疼。但他知道怀中温绯重伤,背后万鬼在追,不容的他此时分神。他一捻清心诀,将所有异象屏在心外,拉扯着引路鬼力直冲上去。 “糟了,要天亮了。”温绯望着面前洞口,只说一句话,她全身要散架了一样的疼。 “不怕,有我。”白仁之用尽灵力,身体都泛出了耀眼白光,极速冲出洞口。晨曦倾泄而下,身后洞口白光一泛,整个阴界与锁阳山瞬间消失,那阴阳界变成了正常的山洞一般,与世无二。数十只跟着冲出山洞的恶鬼,被那少阳之气一冲,尖叫着化成青烟。 第七章:元婴之力(1) 温浩刚赶到,看到倒地晕迷的王萌果与遍体鳞伤的萧靖楼,眉头一锁。只听萧靖楼对着他嘶喊:“快去救人。” 温浩心里更是一紧,见妹妹的匕首还钉着妹妹的鬼力,向阴阳界内延伸,再一望东方,只见那阳光马上就要闪出。他忙抽出长鞭,向界内冲去。他还未站稳看清局势,只觉一阵狂风袭面而来,硬将他吹的往后退了一步。此时阳光一闪,阴阳相交,洞内阴界消失。温浩抬头望去,只见白仁之灵力耗尽,玄月光华尽失,白仁之抱着温绯,勉力向洞口一翻,单膝落地,脸上尽是疲态。 温浩正欲张开结界,只见一道黑气于半空中卷起玄月剑身,将那已无光华的宝剑置于白仁之身边。 “父亲。”温浩回头,正见温凉的身影。温凉皱眉,看着这一地的伤员,其中抱着温绯的白仁之一见他,还欲起身行礼,可却不记得要放下温绯。自己已耗尽灵力,只略抬起身子,便浑身无力地又跪了回去。 温凉手按了按他肩,眼中神色复杂,却已经没有之前嫌厌之色:“好孩子,别乱动。” 鬼侍出现在身后,恭敬道:“白副局长来见,已到正厅。” 温凉微微点头,对温浩说:“你弟弟那里也出了些乱子,萧公子、王小姐都是绯儿的同事,一并安排至漪泓小筑休息吧。你弟弟还救了萧二小姐,将他们两个也安排在小筑吧。” 温浩一滞,心有困惑,但并不多问,点头道:“是。” 温凉到了正厅,白修之已等候多时。昨夜温家两处异像,望得他好生心乱,一夜未眠,大早就上门拜会。他于别都,名为副局驻守,实则也有替萧白两家监视温家之意。只不过他性本平和,温家一向安分温和,并没有异心,对异能科技总是能避就避,纵有个温沐,也只是爱好,也只有长辈的爱护,才没有多去阻止。他也爱温沐的才华,一直替温家掩饰,此次异动,必然被外界所知,若因此将温沐的研究暴露,只怕必又会举世震动,四十年前那声讨又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只怕到时在漩涡之中的不会只有温家,还会有因自己而被牵连的白家。 白修之实在担心,怕自己成了家族罪人,如坐针毡。但他打心底觉得温沐做的是对的,温家也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了。一边是家族,一边是好友,自己实在是…… 温凉见白修之表面平静,心神实乱,低一沉吟:“贤侄随我来。” 温凉将白修之带到阴阳界,温家几位长老正在修补加厚昨夜混乱,被损伤了的结界。 “这是……” “昨夜小女莽撞,带着令弟进了阴阳界,在界中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今早阴阳相交之时才出的阴阳界。具体何事,小儿已在讯问,一会问问便知。” 白修之嘴一抿,思考片刻,倒也不慌了:“那听机阁的黑烟呢?” 温凉凤眼冷冷往他处一扫:“老夫烤鱼烤糊了。” 白修之失声笑出:“温家主,您这……”那通天的黑气,你烤鱼烤糊了……烤鱼还是烤狼烟呢…… 温凉知道这个自己都觉得可笑谎话是绝瞒不过白修之,他本也没有想瞒他,引着白修之走到无人之处,掷下结界,方凝色问道:“贤侄可知道地狱道?” 白修之知道温凉要与他说正事,正色恭道:“温家第六道,晚辈知道。” “那个孽子,竟将血池地狱召至了听机阁,带回了萧家二小姐和……一具棺木……”温凉重重一叹,一拍栏杆。 白修之一怔,第一个想法是如何将此事压下的好。 “那棺木也不知道是设了什么机关,一出现在听机阁,没多久就消失了。血池地狱惯是歪魔邪道的埋骨之地所化,我见那棺木华丽邪魅,周身钉了八十一颗铁钉,如此现世,只怕不详。” 白修之眉头紧锁,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修之懂了,此事修之知道该怎么做了。” “昨夜,从阴阳界回来的,不止白三公子与绯儿,还有萧大公子,以及他们的那位同事。” 白修之这才轻轻舒了点气,他知道,与温绯在一起的话,异能科技被曝光的可能性不大。还有萧靖楼在,萧家必会在意阴阳界异动之事,这样自己便可以找个由头,压下听机阁的异动,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那鬼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凭空出现凭空消失,不知是何意思。 “如此,修之明白了。” “贤侄是否去漪泓小筑看看三公子?” “修之求之不得。” 温绯听着这满筑的动静,想想自己上次被陈容所伤,完全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好好休养。现在这算什么……这是回家还是上班呢……队长在就算了……怎么全队都在这里养伤,全队都在就算了,那个臭弟弟没有听机阁吗,过来占房子吗! “啊!好痛呀!你不能轻点吗!”弟弟杀猪一样在隔壁房大喊大叫。 “能不能小点声!多大点事!”萧靖楼实在被温沐吵的不行了,出言责备。 “干嘛,痛不是人的本性吗,痛就要喊呀,不要憋着呀!”温沐还真的吵了起来。 “要不是看你救了我妹妹,我早教训你了!” “你知道我救了你妹妹,你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本大爷,本大爷可是听说你差点害死本大爷的姐姐!” “你!” 只听门外脚步凌乱,门声频响。温绯想睡觉都睡不了,翻了个白眼。 “你们不能安静点吗?”白仁之的声音响起。 “轮不到你来管我!” “那更轮不到你管我,在我们温家大吵大闹,萧家的家教就是好!” “哥哥,别闹了,好歹人家也救了我。而且……没有温妹妹……你和萌果……” 温绯听着外面狗血剧一幕幕,心想,要不翻窗去哥哥那避避吧,还能睡一觉。心里想着,坐了起来,却想起自己鬼力都用去自救了,眼睛又看不见了……现在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不由摸到门边,打开门,用自己的白瞳看着这周遭传来声音之处:“这是温家的漪泓小筑,是我的漪泓小筑,若是要吵,至少请你们出去吵。” “温绯……”只听着白仁之往她处移了一步,便停下了。 温绯听着周围安静,感觉似有两人到了附近。一人鬼力精纯而柔和,应当是父亲,一人灵力盈白而温暖,应当是白修之。 “温家主。” “父亲。” “白局。” “哥哥。” “修之哥哥。” 几声不同的称呼传来,温绯转向那步声传来处恭敬道:“父亲,白局。” 温凉看着自己女儿眼睛又看不见了,倚着门边,分明一身是伤,柔弱万分,却自以为刚强,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让她避世之心顿起。只是他们手足三人血肉相连,谁也不愿意谁因为自己而让家族为难,遇事争相而上,遇功皆避如蛇蝎,有罚都争着相替。除了小儿子天废之人,大儿子与女儿都为了对方暗自努力,以争这家主之位,好让对方自由。这过程,两个孩子都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看着温绯,他自己也有些迷茫,双刀之力他听过太多描述,那个封印她元婴之力的伽蓝印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自己怕双刀过于强大,女儿终会失了这善良的本性,但这么下去,女儿鬼力如此稀薄,通世眼的秘密若是为世所知,她便不是家主,也不见得会自由。而且这三番四次的事件可见,萧家有心不放温绯出国,于国外,还能以暗卫相救,若在国内被萧家发现温绯身边还有暗卫,只怕又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文章的。可这一次一次的任务也好,异事也好,若不是这白三公子处处相护,只怕女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温凉不由紧皱起了眉头,淡淡对温绯道:“你这鬼力实在是修为太低,看来你一人修炼实在是不行,今晚我与你哥哥授你一套修炼之法,子时,你到阴阳界来一下。” 温绯听到这不冷不热的话,丝毫不像父亲平时慈和的语调,昨夜自己也算是拼尽了全力,以一已之力压制了整个血池地狱的躁动,与白仁之一起将萧靖楼、王萌果二人救出。虽然之后自己敌不过那女鬼,可这些事,也不是一个普通鬼修能做的到的呀。再不说自己并未懈怠修炼,实在是少了那一半的元婴之力,没有办法像哥哥那样已近温家第一的温凌姑姑的水平呀……虽然自己便是解了那一半也不一定会比哥哥更好,也不一定能敌得过那血池之主,可至少阴地能更远些,符咒消耗的能更少些,自己说不定就能逃出去了…… 温绯轻轻一咬唇:“是女儿懈怠了,辱没门楣了。” 白仁之手轻轻一抖,白修之一拉他,用眼神告诫,这是温家的家事,无论他以什么身份,在此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要时刻记住,你与你哥哥一样,都是温家家主的人选,切不可有私毫放松。” 萧靖楼惊一抬头,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离她哥哥差十万八千离的小小温绯,竟也是温家家主的人选。心念一转,想想也是,温家从来是不拘一格选家主的,当年温老家主就在才华横溢的温凌与懦弱怕事的温凉之间选择了温凉,这个决定,不知道让父亲嘲讽了温老家主多少年,每每畅饮或家谈,都笑话这老乌龟看起来倔强,却也是个怕事的,找了个这样的继承人,温家活该没落。每说这话时,总有人接茬奉承,说还不是萧家主气势如虹,民心所向,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温家闻风丧胆,不敢有丝毫的挣扎。萧数每每听到这话,都满意地笑着摸着自己的肚皮说“不说往事不说往事”,然后举杯继续喝着。这么想来,温家在考虑温绯,那也是有可能的。若真是如此,只怕温家一百个不愿意将温绯嫁他,难怪白修之、白仁之想尽办法与温家走的如此之近,自己还一腔热情上赶子来送,实在是跟个猴子一样不知道被这白温两家看了多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