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题记 佛曰三生 前生、今生、来生 前生月老树下挂满尘缘 唯有一根结下死结 他与她注定有缘无分 生离死别 今生死结已解 凡尘书上缘 她浮生归来 他誓言护她一生周全 来生未满 仙途岁月漫长 执手相望 相守执念 第二章 楔子 十里紫仙楹,林下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 他是九天上天神族天帝的长子,仙界的太子,旭白。 “殿下,紫仙神女已经仙去三万年了,殿下日日来此神思良久,忧郁成结,颇为伤身。殿下还是多多注意身体啊!”此时说话的是这位殿下的内殿掌事,初笙。 …… 三万年前,幽泉山。 “殿下,遇见你,是我的意外;爱上你,是我的命劫。我在你身后追了那么久,那么久,你怎么没有回头来看我一眼?走向你的这条路,没有尽头,独自一人迈出了这么多步,我累了,但从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因为你是我最爱的旭白呀!” 一个身穿紫色锦绣华服,头戴精致花冠的女子,躺在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女子嘴角残留一抹娇艳的红色,脸却是煞白的,点点汗珠不停地从额间冒出,胸上插着一把鎏英剑,剑上还在滴着血。 “嗒——” 一滴热泪从男子的眼眶中夺目而出,划过棱廓分明的脸颊,掉落在女子的手背上;眼睛里的波澜尽是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子,很紧很紧。 顷刻间,女子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过,身上开始紫光闪闪,扬尘消散。 与此同时,天地间紫楹花枯,漫天泛紫,百只灵鸟绕天飞舞哀鸣,一幅别致的景象在这世间铺展开来。 “傻瓜,你竟不知道,那条红尘路上,你并不是孤独的一个。自此至终,我最爱的都是你呀!”怀中女子彻底消散之时,男子艰难地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 那日,是她满一万岁的成人礼庆典,他没来,而是去了幽泉山镇妖灵。哪知,妖灵凶残险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战之时,竟意外被伤了。 突然,一抹熟悉的紫衣身影出现,手持汐凌剑,挡在他身前,眼圈红肿,神光凌厉,直指妖灵。 …… 一场混战之后,紫衣女子胸上被刺了一剑,剑上涂了妖灵的至毒之物——忘生毒。 忘生毒,是妖灵偷练神医族的上古禁术,寻来数万孤魂怨念炼制而成,中此毒者,无药可救,成妖成魔。 可惜,九天仙界神医族紫仙神女生来与众不同,她的心头血至纯至阳,能净化一切妖邪。 那妖灵就这样被紫仙给净化了,但是她却魂飞魄散了。 三万年来,紫仙的故居“南汐神殿”中的这棵紫仙楹,花虽败,竟不谢! “殿下,紫仙神女仙骨非凡,当初神女魂飞魄散之时,殿下舍下半身修为,推动九曲星轮,送神女的最后一缕灵息前往浮生世界,助她安养神息。这么多年过去了,初笙相信总有一天神女会回来的。” 对啊,这里才是她的家。 “嗯,会回来的!”旭白心里也是这样翘首以望的。 话音一落,两人眼前的紫仙楹花瓣竟开始变了颜色!褪去一身褐色外衣,露出紫色罗裙,朵朵花瓣绽放开来,花香自缢,飘满整个南汐神殿;百只灵鸟绕树飞舞,欢声雀跃的,好不热闹。 旭白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喜色,激动的神情也浮现出来,像个被赏了糖吃的小孩子。 “殿下!”初笙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时机到了!这一天,他盼了好久好久,已经三万年了! “初笙,走,十亿凡世。” “是,殿下!” 九曲星轮史册上记载,送去浮生世界的宿主的仙魂灵息,待在浮生世界里修复好以后,会回到数十亿凡世再历一世劫,方能重塑仙骨,重修仙身,寻回仙法修为,回归本位。 第三章 浮生归来(1) 她是被一股强有力的冷水冲击力给震醒的,感觉发梢和脸上都还在滴着水,睁眼时所见一片昏黒,只有稀稀朗朗的月光是从高墙上的木窗上照射进来,待视线渐渐清晰之后,她才看清楚眼前站着一位妇人。 “苏妗祎,以后别把主意打到太子的身上!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们的苏天蔓!”这位妇人身着深紫绸缎,穿金戴银,一身贵妇的打扮很是招摇,配上此刻的狰狞面目,却是与老巫婆这个名号更为相配。 “刘嬷嬷,我们走!”这位贵妇转身走出了这个黑暗房间。 “是,婉夫人。”又一声粗犷的老妇声响起,苏妗祎看着她提着水盆跟在那位贵妇后面也屁颠儿屁颠儿地出去了。 此时的苏妗祎趴在地上,浑身湿透,全身酸软无力,身上的罗裙紧紧地贴着她那娇小的身子,衣角还在不停地滴落滚滚水珠。 她艰难地从草堆里坐起身来,环视四周。 残旧的十字木桩,破旧的刑具,发黑的墙壁,渗水的地砖……从这些东西身上,连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刑房,更别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苏妗祎了。 面对陌生的环境,这时,苏妗祎整个人迷茫起来了。 穿越?! 她明明记得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东林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因为要寻找毕业论文的素材资料,来到了外公家的藏书阁里,她无意间在藏书阁的暗格里找到一本封面没有字的书,她起了好奇心便翻开了,哪知突然间,书上闪烁出一道刺眼的紫光,照亮了整个藏书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藏书阁了。待她醒来之时,就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了。 外公曾说,先祖遗训:藏书阁里有一本无字医书,书里面记载着无比智慧的医术,但是这本奇书飘忽不定,具体在哪儿谁也不知道,因为它一直在等待它的宿主!只有宿主的出现才能引它现身。 书?无字医书! 苏妗祎赶紧搜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果不其然,一本发黄、封面无字的书被她从宽大的衣袖间抽出来。 苏妗祎急急翻开无字医书,依旧是什么字也没有,也没有泛出紫光,她也没有回到熟悉的藏书阁。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令苏妗祎有点措手不及。 “嘶——” 一阵冷风自高墙上的空隙穿进来,苏妗祎被冷得直哆嗦,看她一身落汤鸡的模样莫不是被水泡过了吧! 这时,苏妗祎的脑子一顿刺痛,一段段陌生的记忆撬开脑门,汹涌而来。 原主也叫“苏妗祎”,是将门之家苏尚洪将军的嫡女,却不受家里人的待见,生母死后,把她留给父亲抚养,父亲后来娶了一位婉夫人,她生了一双儿女,经常欺负苏妗祎。父亲对苏妗祎这个女儿比较冷淡,很是苛刻,在苏妗祎遭罪受伤时往往袖手旁观。这次被关进刑房受虐,也是这位所谓的父亲默许的。 忆及身上的水渍,另一段记忆又频频而来…… 今日临午时分,原主收到一封太子落款的书信,便应约去东街十里亭的河岸等太子殿下,殊不知,没等来太子殿下,反而等来一场意外的溺水。原主是个旱鸭子,不停地在水里呼救,却没人上前相救,忽然一道力拉着原主上岸,这时原主已经奄奄一息。待原主被送回将军府之时,结果碰上了婉夫人和苏天蔓,她们便把原主带进刑房,这时原主由于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已经断气了,只是她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这时,一盆冷水泼醒了刚好穿越而来的苏妗祎,顶替了原本的苏妗祎。 至于那位婉夫人口中的太子,生**荡,最擅花言巧语,最爱出入风月场所,有一日在大街上见到原主的容貌便开始纠缠不清,原主今日应约也只是为了拒绝太子。原主不曾想过,今日竟是她为人在世的最后一日! “吱呀——” 刑房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响,引得苏妗祎从原主记忆中抽回思绪,转头一看,一点微弱的烛光竟把整个黑暗的刑房都照亮了! “小姐,小姐。”一声急急的、带着鼻音的、吸着鼻涕声的清灵声音在黑暗的刑房中回荡。苏妗祎听着,感觉身体片刻恢复了丝丝暖意,但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苏妗祎在脑海中快速地在原主记忆里寻找这个声源。 这个声音是苏妗祎贴身小侍女芸朵的,苏妗祎十岁那年外出游玩之时,遇到了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又全身是伤的她,便把她带回将军府,替她疗伤,伤愈之后,芸朵便留下来照顾苏妗祎的生活。这五年来,芸朵很护着苏妗祎,每当看见苏妗祎被婉夫人欺负的时候,会替她家小姐挨打,她们之间不像主仆,更像是患难与共的姐妹。 “芸朵,我在这里。”苏妗祎低声地回应着芸朵,因为这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天知道原主的身子有多柴弱!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子早就耗不住了! “小姐!小姐!”苏妗祎刚回完话,整个人崩不住了,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昏睡过去了。 没有再次得到她家小姐的回应,芸朵急了起来。她飞奔过去不远处的地上,抱起了苏妗祎一副冰冷的身子,黑暗的空中徒留芸朵害怕的、颤抖的声音在飘荡…… 然而,此时刑房内所发生的一切,尽收入窗外的两人的眼底。为首的那个人,手上撰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凉凉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充满了戾气。 第四章 浮生归来(2) 淡粉色的罗帐内,古木色的床榻上躺着一位少女,她很安静地睡着了。 嗯,好香啊~ 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青檀香扑鼻而来,少女的鼻子轻微地嗅着空气中的清香,眼皮子略微有点掀起。 床榻边上的白衣男子见少女有悠悠转醒之意,便瞬间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不见了,不留下一点点痕迹。 缕缕灼热的夕阳透过纱窗照进屋内,使原本很是清冷的房间温度升高起来,少女感觉脸上被热得生疼,便彻底醒来了。 “吱呀——” 房门被一道轻柔的力道推开了。 “小姐,您醒啦?!吓死芸朵了!嘤嘤嘤~”这不大不小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感恩与温暖,是芸朵本人没错了。 “芸朵,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苏妗祎见芸朵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一时惊慌失措,她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安慰芸朵。 “哦,没有,是芸朵见到小姐醒来,太开心了,喜极而泣而已。”芸朵见苏妗祎起身了,赶紧抹掉脸上挂着的两抹泪,便连忙扶她躺下休息,还细心地掖了一下被褥。 “小姐,您可不知道,您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两夜了,中途都不见小姐转醒,可吓坏芸朵了!”芸朵一边说着一边替苏妗祎用湿巾擦去额上、脸上冒出的汗珠。 …… 看着不远处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紫玉香炉,缕缕青烟飘飘洒洒,闻风而动,苏妗祎想起了她刚刚朦胧意识闻到的清香。 “芸朵,这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味道啊?好香啊!” “小姐,是青檀香,现在正值青檀木旺盛的季节,芸朵想着青檀香有助于睡眠,便去寻了些过来,为小姐燃香。” 那她刚刚瞥到的那抹白色身影是谁?幻觉吗?那缕青檀香味好似离她很近,那时闻到的香味比现在闻到的还要再浓一些。 “哦。”苏妗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芸朵,你刚刚有见到什么人在我房间里面吗?” “没有。这两日里,除了芸朵和大夫以外,无人来看望过小姐,连老爷都不曾来过!前两日,小姐说要出门一趟见太子一面,芸朵没曾想到小姐是湿漉漉的一身回来的,凑巧被婉夫人和二小姐看见了,就直接把小姐您关进了府里的刑房,芸朵便去求老爷出面救救小姐,可是老爷迟迟不出声,任由小姐被她们欺负!过了好久,老爷才放话放了小姐……” 刚睡醒的苏妗祎就这么听着芸朵在耳边唠叨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后面她还说了什么,苏妗祎也没多听得进去了。 剪不断理还乱,反正总结起来就是,这里是一个架空的时空,而她苏妗祎是在天煜国的左将军府里受人冷眼、有名无实的千金大小姐。 借着生病的由头,苏妗祎在将军府算是比较平稳地又度过了两日,没有了阿猫阿狗的打扰,这日子苏妗祎倒也过得挺安然自得的。 …… 这两日一过,苏妗祎的落川院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像是算好了日子一样。 “参见太子殿下!”苏妗祎学着古人的礼仪向眼前人行了个礼。 “苏小姐,免礼!你我何必见外呢?”这位太子平日里最爱逢场作戏,今日里倒也装得挺正人君子的,把客气又不疏远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本宫前两日听说苏小姐落水了,本想着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但是令妹说苏小姐尚在修养,本宫便不方便叨扰到苏小姐休息,于是今日才过来探望,还望苏小姐见谅。” 听完太子的这一番自白,苏妗祎此时想的是,你不来叨扰最好,就算来了老娘照样闭门谢客! 哎!等等!苏妗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前两日?!这明明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 不是太子约苏妗祎出门的么?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怎会不知她落水了呢?就算消息传得再慢,一天之内总该传到太子的耳朵里了吧?! 此时的苏妗祎,不得不怀疑四天前原主的意外落水事故的背后到底在隐藏着些什么了! “感谢太子殿下对苏妗祎的关心,苏妗祎已无大碍。不知在十里亭太子殿下想与苏妗祎说什么?” 太子顿时疑惑了,“十里亭?本宫何时寻过你了?这几日本宫一直都在宫中陪着母妃。” 果不其然!原来的苏妗祎还真是被诓的真惨!连条命都被诓没了! “对不起太子殿下,你瞧,我这几日都睡蒙了,我说的是芸朵,那日芸朵说十里亭有好玩的东西,我便去了,哪知那日风大,脚没站稳,便跌到河里去了,结果这一病就好几日,今日才好很多。咳咳——”苏妗祎低垂着眉,也跟太子打起了马虎眼。 “太子殿下,看来苏妗祎还没有完全好,怕是不能陪太子殿下了。咳咳——” “既然这样,苏小姐就好生修养,本宫就先走了。”逐客令已下,太子还是要顾及面子的不是?自然是不好多呆了。 “恭送太子殿下!” 刚送走一座瘟神,另一座又上赶着来了,连大气儿都不让苏妗祎喘一下。 “怎么,姐姐这病一好,就端起架子来了,竟然给太子殿下下逐客令?”一声阴阳怪气的女音在太子一出院门的时候便响了起来。 苏妗祎撑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紧紧盯着院门。 一只绣着祥云腾飞的白履鞋进入视线,紧接着一抹鹅黄色的倩影出现在苏妗祎的眼前,细弯的柳叶眉,一双狭小的眼,朱红色的唇略微有些厚,虽算不上惊艳,但品貌也属于中上等的。这人,就是原主的妹妹,婉夫人的女儿,苏天蔓。 第五章 浮生归来(3) “天蔓不知道姐姐这是拒绝太子的一番好意呢?还是,欲擒故纵呢?”话音一落,一声怪里怪气的笑声就在苏妗祎耳边响起。 话里话外,这是在怪她病了一场,让高高在上的太子来探望她的意思?又不是她愿意病的,她又没有八人大轿地请太子入门,这还怨她了? “妹妹今日好兴致啊!不去见见日思夜想的太子殿下,却过来看我这个一病多日的姐姐?”苏妗祎不答反问,一副老大爷的模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瞥了苏天蔓两眼,又闭上了眼。 “你!”自恃娇宠的苏天蔓看见苏妗祎这般傲慢无礼地对她,还戳破她实际的心思,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之前一直是受气包的她,今日竟然敢这样怼她?!看来真的是脑子进水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姐姐,不是你的,最好别总惦记着,万一哪日又掉进水里了,就没那么好运气被救上来了。”还不等苏妗祎反应过来,苏天蔓哼了一声就领着她家丫鬟出院门去了。 还真是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阵雨!还真当她落川院是客栈啊?! 她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掉进水里?原主生前性子柔弱,不大可能跟别家结多大仇怨,那别人就没理由去害她呀!苏妗祎趁着今日天气好,晒着太阳暖乎乎的,脑子思路更清晰些。既然太子刚刚说没约过原主的话,那……书信一定有问题! 苏妗祎猛地从椅子上睁开眼,“芸朵,把那日你家小……小姐我收到的那封太子落款的书信拿来。” “是,小姐。” 她们没有看见,院落里的那棵桃花树上站着两个人影,也难怪她们没看见,障眼法岂是肉眼凡胎能看穿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帮一帮紫仙神女?” 旭白抖了抖落在身上的桃花瓣,嘴角微微勾起,“她可以的!”似是早就猜好结局一般的淡定从容。旭白看着眼中神采飞扬的女孩儿,心里压着的大石头霎时被击碎成灰,随风而散了。 …… 「那日一见,君心不在,辗转不能眠,今日临午,东街十里亭,待汝赴约。」 寥寥几字,字迹娟秀,整齐划一,细柔的笔墨勾勒像是初春的嫩柳,徐徐扭动着妙曼的身姿。从这字迹表面来看,不像是出自男子的手笔,虽说已是极力在模仿,但是,对于经常模仿同学笔迹、替同学做作业的苏妗祎这位行家来说,真是拙劣的表演! “芸朵,我们院里有没有一些没有题字的书画?”苏妗祎眼底藏着一抹狡黠。 “小姐,有的,往日里小姐一人在院里呆着闷的时候,会时常作一两幅丹青。咦?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小姐刚刚还在问书信的事,怎么这时问起书画来了?芸朵百思不得其解。 “到时候就知道了。” “芸朵,去挑一幅来,送到太子府去,就说本小姐听说太子满腹诗论、才华横溢,十分仰慕,想让他帮忙为这幅丹青题字,改日登门答谢。” “是,小姐,芸朵这就去寻一幅送到太子府。” 一日过后,将军府外来了一位张管家,说是来自太子府,要送画给苏家大小姐的。 苏妗祎惊叹,这办事速度够可以的了!起码比收到原主溺水的消息快了很多。 “啪——”苏妗祎的小脸上立马现出了五道手指红印。 “苏妗祎,几日不见,长本事了啊!竟然勾搭上太子了?!”此时厉声呵斥的婉夫人怒气难掩,“本夫人前几日不是警告过你,离太子远点?!太子妃,只能是我们的苏天蔓,而不是你这个狐媚妖子!” 现在无辜受打的苏妗祎哪还是以前任由打骂的苏家大小姐! “婉夫人,有本事您也让您家的苏天蔓被太子喜欢呀!可惜了,人家太子偏偏喜欢像我这样花容月貌的,谁叫妹妹没有好的样貌遗传呢?”苏妗祎一副冷笑地道。 这简短的几句话里,不仅骂了苏天蔓没本事,还带头骂了婉夫人样貌不好看。苏天蔓没有好样貌被太子看上,还是婉夫人这个当娘的错了!真是好一个一语双雕啊! “苏妗祎!你怎么可以对我娘亲、将军府夫人这般说话!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一旁的苏天蔓看到与往不同的苏妗祎,一时震惊不已,还有难以适应!那是因为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狗急会跳墙,新来的狗除了跳墙还会咬人! “规矩?天蔓,你作为一个妹妹,对长姐我这般大呼小叫的,又讲何规矩了?”苏妗祎伸手扶了一下额,原地踱步,作思考状。 “这是天煜国新立的规矩?”苏天蔓不答。 “平常百姓家立的规矩?”苏天蔓也不答。 “莫不是,妹妹自立的规矩吧?!”这时,苏妗祎像是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苏天蔓再次被气到无语凝噎,也是苏妗祎的本事了。 “天蔓,别和她废话!看老爷从兵营里回来,怎么收拾她!”婉夫人狠厉的眼神紧盯着苏妗祎,在刘嬷嬷的掺扶下回去了。苏天蔓对着苏妗祎哼哼了两声,也跟着走了。 在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不能发声的芸朵,待他们走后,立马跑上来安抚她家命苦的小姐,亲娘不在,父亲不爱,后娘不疼,姐妹不亲,也难为她家小姐了,这么多年,生活在这么一个活地狱里。幸好,她家小姐依旧乐观,阳光生活。 芸朵的小手轻轻地抚上苏妗祎红肿的脸上,“小姐,还疼吗?芸朵这就为小姐寻来一块冰,敷在脸上消消肿。”芸朵眼里蕴藏着眼泪,她吸了吸鼻子,硬是没让它掉下来,因为她家小姐都还没哭呢!她怎么可以这般不争气?! 第六章 浮生归来(4) 苏妗祎原本很是娇小的身子,此时挺直着腰背,很直很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她的眼里除了坚定还有倔强与不屈,她才不会像原来的苏妗祎那样——想耍便耍、想欺便欺,之前苏妗祎的欲加之罪,她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芸朵,我没事,咱们回落川院。”虽说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家里很难熬,但是,幸好她还有芸朵这么一个好姑娘陪着、疼着,心里终归是暖的。 黑暗之所以那样可怕,是因为没有光带去炽热的温度,消除黑暗里的冷,漫步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冰冷彻骨久了,人心也就跟着冷了,为了生存,黑暗里到处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无法安生。 片刻后,落川院。 苏妗祎拿出太子落款的那封书信,与刚刚收到太子题字的丹青同时铺展在案几上,细细地进行一番对比。 这幅丹青上,字体苍劲有力、行云流水;而那封书信,字迹娟秀,很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所写的!果不其然!原来的苏妗祎是被陷害而死的!一想到这里,苏妗祎手心不禁瞬时冒出冷珠,眼里写上了惊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置一介女流于死地! 苏妗祎无力地跌坐在垫子上,闭上眼,冥思苦想,试着从原主的记忆里找找线索,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芸朵看着这两种不同的字迹也惊了!她家小姐好冤啊!又是溺水又是被关,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她得愧疚死了,她应该陪着小姐一起去的! 春庭院。 “砰!” “气死我了!苏妗祎这个死丫头!”婉夫人自从将军府大院回来之后,便大摔房中的瓷碗茶杯。 “苏妗祎这死丫头,像极了她那死去的娘,什么都要过来抢我的,太子妃的人选只能是我家的苏天蔓!那日是她幸运,在水里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从今日这形势看来,苏妗祎是留不得了。”只见婉夫人眼中狠厉四起,不见人前慈母的模样。 “刘嬷嬷,吩咐下去,利索一点。” “是,夫人。” 五日前,东街十里亭。 艳阳高照,和风旭日,微风掀起河水的层层波澜,亭上的枝桠载着三三两两的鸟雀,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少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这里倒也是适合约会的地方。 苏妗祎在河岸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太子的身影,便想着回府了。这时,一道强有力的力道从她背后袭来,下一刻她人就在水里面扑通了。水面激起的浪花模糊了她的双眼,远远地好像有个黑色的人影,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她的身体极速下坠;再接着她渐渐失去意识,朦胧意识中好像有个白色的身影一直拉着她,那道力很重很重,重到她的手腕被抓得生疼…… 对!黑色人影! 苏妗祎从原主的记忆里抽回思绪,“芸朵,你有办法弄到婉夫人和二小姐的字吗?”苏妗祎脸上挂满了期待。 “芸朵是府里的小侍女,出入房间打扫是芸朵的工作,芸朵应该是可以弄到婉夫人和二小姐的一些书信的,小姐这是要……”芸朵终于意会到苏妗祎的意思了。 “嗯,没错。”苏妗祎神清气闲地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两口,悠悠地望向院落的满树桃花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谋划着些什么。 翌日清晨,苏妗祎刚睡醒的时候,就发现芸朵守在身侧。 “芸朵?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打扫吗?”苏妗祎松了松眼皮星子,打着哈欠问道。 “小姐,芸朵拿到婉夫人和二小姐的书信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两张信笺。 苏妗祎立马接过来,仔细比较信笺上面的字迹。不过一会儿,苏妗祎的眼睛就盯紧了其中一张信笺。 婉夫人! “小姐,婉夫人为什么要害小姐啊?小姐与婉夫人无冤无仇啊!一般时候都是婉夫人和二小姐为难小姐罢了,怎么这次会害小姐溺水?!”芸朵这时是真的惊到了,若不是这封太子落款的信,小姐才不会赴约,就没有溺水这回事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芸朵还不知道她家小姐是被人推下水的,苏妗祎反倒是看开了。 原来的苏妗祎为人和善,与外人结仇的机会不太大,那么被袭溺水恐怕就是身边人干的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苏尚洪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大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害死,所以最大的嫌疑就只剩下婉夫人和苏天蔓了。如今,既然已经找到这幕后黑手,苏妗祎也没了当初那样的慌乱,盯紧一个目标就好。 此时的苏妗祎不会想到,她的父亲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这艰苦坎坷的一生都拜这位父亲所赐! “芸朵,那日你从刑房把我带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本无字医书啊?”反正现在也比较清闲,苏妗祎终于想起来要好好研究一下无字医书,看看这书里到底藏着什么奥秘。 芸朵顿时疑惑了,“小姐,那是什么?芸朵那日并未发现小姐身上有书,小姐身上的脏衣服还是芸朵帮忙换的呢!” 苏妗祎微微有些错愕,“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小姐之前都是从不看医书的,怎么今日想看了?要不,芸朵去为小姐寻几本过来解解乏可好?” 苏妗祎她想了一下,道“也好,去吧,反正呆在府里也是无趣,还不如读读书。” “是,芸朵这就去给小姐带来!小姐,先用早膳吧!”话音一落,芸朵便把香喷喷地饭菜端到苏妗祎的面前,而后便出去了。 苏妗祎欲起身站起来时,心里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她一时没站稳,倾向饭桌一旁,摔倒在地上。 “砰——”花白的瓷片上滴上了两滴红血,碎裂的缺口处瞬间被染红了。 苏妗祎的纤手推倒了桌上的一碗清粥,那碗清粥就这么摔在地上碎了,顿时白花四溅,白瓷碗片割破了苏妗祎白皙的左手掌心,长长的一道划痕立刻冒出似是涌泉般的红血珠,触目惊心。 苏妗祎艰难地坐起身来,伸回那只受伤的左手,“嘶——”疼~ 苏妗祎没有发现,她左手掌上的血流顺着她光滑的肌肤往下流,“嘀嗒——”滴在了她的心头上。霎时,苏妗祎本是心痛的那处,泛出耀眼的紫光,一本无字医书凭空出现在苏妗祎的眼前。 “这是,”苏妗祎不可置信地望着浮在半空的、泛着紫光的“无字医书!” 咦?这是什么? 苏妗祎抬头看向空中飘满了紫色,然后纷纷飘下漫天的紫楹花瓣,似极了春日飞絮,冬日飞雪!这一刻,照亮了整个落川院,而后匆匆消失不见,就像刚刚那耀眼的光芒与美景从来都不存在过一般。 第七章 浮生归来(5) 苏妗祎这时看见了无字医书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栩栩如生的草药,它们有的漂浮在半空中,围着上官祎绕了一圈又一圈。苏妗祎被眼前这幅景象惊艳到了! 她恍然想起了外祖父曾说过,它一直在等待它的宿主出现。现在无字医书从她的身上现出身来,难道……她就是宿主?!为何初来之时,在刑房里,这本医书什么反应都没有? 苏妗祎下意识地往心头上看去,血!她突然明白,无字医书是要靠她的血来启封! 突然,手掌心上传来冰凉之感,很舒服,似乎感觉不到刚才受伤时的痛了。 苏妗祎垂首向手掌心上看去,一瓣紫楹花正覆在她的伤口上,那瓣花瓣渐渐残缺,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成尘,飘于空中消失不见……直到苏妗祎手掌上的血痕完全消失,那瓣紫楹花才肯扬尘而去了。 这下,苏妗祎更惊奇了,原来紫楹花还有这般功效!简直闻所未闻,外公所言非虚,这书里医术确实智慧!但,苏妗祎怎么看怎么像是仙术,不像普通的医术。 自苏妗祎出生懂事以来,在医学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特别是中医学,她沉醉医学十五年,精通药理,面对此时此刻的未探索之域,她迫切地想知道这神奇医书里的奥妙,下一刻,她的视线离开了掌心,移向漂浮于空中洋洋洒洒的文字群。 一段文字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苏妗祎眼前:紫仙楹,止血有奇效,能解普通毒物,制成膏药涂抹伤处,长期用之可去疤痕,亦可美容养颜。 “原来,这叫紫仙楹啊!不是普通的紫楹花。” 苏妗祎霎时艳羡了,眼里放着精芒:若是能把这本书的医术全都参透了,那我的医术简直就是神医级别的了呀!这样一想,此时被字环住的苏妗祎止不住的扬起嘴角。 虽然苏妗祎对于宿主这个身份还存有疑虑,但她还是试着朝着那些文字的方向伸手一挥,结果,刚才记载着“紫仙楹”的文字消散不见了,又翻来一波苏妗祎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草药及其药理呈现于眼前。 “迎风神草,山巅常年潮湿且无风之处,便有此草之影。患有头痛症久治不愈者,捣碎此草,敷于太阳穴,轻柔两个时辰,便可缓解病征;若要痊愈,便要多敷药用几日,还……” “小姐!”芸朵激动的声音自院门传来,惊得苏妗祎瞬间从医书中回神。 怎么办?!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万一有不歹之人盗走怎么办?!绝对不能被识穿身份! 苏妗祎学着刚才的样子,纤手一挥,眨眼间,空中哪儿还有什么无字医书的影子?简直就跟刚刚啥也没有发生过的那般,当然,除了地上打碎的那碗粥和苏妗祎手上、身上的残渍,其他一切如常。 “吱——” “小姐,芸朵为您寻来了不少医书,应该够小姐看一阵子的了!”芸朵在推门而入的时候,还附带了两个小厮,紧接着苏妗祎就看见了沉甸甸的、满满一箩筐的医书“咚——”的一声落到空地处。 苏妗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惊叹一番,芸朵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苏妗祎是家里不待见的挂名千金,吃穿用度都很受限制,苏妗祎来到的这几天里,用度都很节俭,靠着府里的月俸银勉强度日,添几本医书或许还可以,但是这眼前满满的一箩筐是怎么回事?! 看见苏妗祎迟疑的样子,芸朵说道,“小姐,放心,这些都是不用钱的。” 芸朵话音一落,苏妗祎的惊讶开始浮于脸上,更疑惑了。 “小姐,今早西街上有一位好心的福老伯在赠书,说是此箩书不卖,只赠有缘人。芸朵听说这位福老伯家中丧子,悲痛不已,儿子的一生都在行医救人,他年岁已高,无法继承儿子遗志,他希望有缘人能继承这份遗志,继续救治没钱看病的穷苦人家。福老伯一听说芸朵为小姐求医书,便把这些书都赠予小姐了。或许,小姐就是福老伯要等的有缘人吧!” “原来是这样。”苏妗祎听着便信了,没有发现芸朵眼底深处藏着的那一抹深意。 ....... 落川院上空。 “紫丫头,三万年了,你可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真的舍得不要这里的一切呢!若再不回来,我就把你那片心爱的十里紫仙楹都给砍了当柴,伐了制舟!” 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凌空而立,暗红色的衣衫裹着高大健硕的身材,额头上垂下的两捋触龙须随着细风飞扬,三千墨发披于身后肆意飞舞,他的手掌心安静地躺着一瓣紫仙楹,随风而动却不扬风而去。 看似满不在意,其实他内心的苦楚,落川院那个忙活着的紫色娇小身影又怎么会知道呢!他朝着落川院中不停翻着箩中书籍、把它们一本一本地整理有序的少女长舒一口气,眼里满是宠溺的笑了笑,再低首看了看掌心里紫色艳人的花瓣,眨眼间消失于空中。 此时,苏妗祎看着院中这一整箩筐的书被整理出来了,她刚刚还数了数,总共一百三十一本,看来那福老伯的儿子还真是个勤学之人! 不过,苏妗祎刚才顺手翻了一下这些医书,发现这里面的药理知识她全都读过。神奇!看来,她和福老伯是真的有缘! “芸朵,咱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山?” 苏妗祎看着院中的医书,散发着醉人且难以言喻的药香味和书香味,一时兴起,想置办一些草药,好好研读无字医书,增进一下医术,最主要的还是打发一下没有网络、智能手机、电脑的漫长古代时间。 “小姐,咱们这御景城的西郊有一座五铭山,这座山分五个层次,称五铭。一铭景色普通,但胜在溪水漫流,晓风拂面,很是凉快;二铭绿树常荫,雀跃鸟鸣,爱吹奏乐器之人都会此地相聚;三铭药草繁多,采药的医者最爱之处,但多有难缠的蛇虫鼠蚁等物;四铭生长着一些稀有的名贵药材,瀑布直流,景色怡人,但凶兽出没,像似药材的守卫,不让人靠近,一般很少有人能上得了四铭;五铭处于山巅之上,据说藏有宝物,多少壮士慕名而来,但是无人能从五铭活着回来。”芸朵凭着昔日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道给苏妗祎。 苏妗祎耐心地听完这段,眼中的珠子不停地转,好一会儿之后,咪咪笑地看着芸朵,“芸朵,明日,咱们去五铭山游玩一下吧!好久都没出门了,呆在府里闷死了。” 芸朵应了一声之后,收拾好苏妗祎刚刚打翻的粥和碎玩瓷片,当看见白瓷片上的红色液体时,整个人顿了一下,眼里的神色瞬间黯淡起来,但未曾言之一二,便退出去了。 苏妗祎坐在房中的案几上,闭眼垂眸,纤细的小手放在心头上,闪闪发紫,那本刚才凭空消散的无字医书再次出现在苏妗祎的眼前。 第八章 初逢不识君(1) 经过一天的学习,苏妗祎从无字医书中又认识了几种新的草药和药理,翌日,苏妗祎吃过早膳之后,便和芸朵早早的出门了。 四月中旬,山间的清晨,雾气还是很大,远远看去,点点玉珠倒挂在空中,凝聚不散,环山而绕,朦朦胧胧,似是桃源,似是仙境。踏入山门的石阶,传来三两声清脆的鸟鸣,扑鼻而来的是山间清爽的风携来的阵阵木香,嬉戏着的微风掀起少女们的衣襟与长长的秀发,是这万千自然山水对来者的欢迎。 如此怡人的环境,苏妗祎还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处处受人冷眼、令人窒息的将军府!呆在这宁山绿林里做一个闲散人,专研医学,偶尔出山游历人间,治病救人,倒也不错!可惜,这些都只能想想罢了。一个将军嫡女怎能流落在外?迟早逃不过被追寻的命运。 “小姐,你慢点儿!”那抹娇小的紫色身影走得飞快,一路上碰碰花、看看草、扑扑蝴蝶、玩玩溪水,像个没出过门的小孩子一样,看来真的是被囚在一方院子里太久了,难得出来,当然是要尽情。 苏妗祎是玩的快活了,但有一个人却累着了,此时正瘫在一铭的半路喘大气儿。 “小姐,咱们出来游山玩水,干嘛要带个箩筐啊?累死人了!”芸朵那像条苦瓜似的脸很是让人苦笑不得。 “采草药啊!”苏妗祎一想到或许能在这五铭山碰碰运气,寻到无字医书里的九独鸢花和菩尘草,心里就喜滋滋的,连声音都是清脆欢快得悦耳。 昨日夜里,苏妗祎看到无字医书里记载—— 九独鸢花天生有九瓣,共有九种深浅不一的紫色,此花无色无味,看似娇艳,其实乃是有毒之物,颜色最浅毒素最浅,颜色最深毒素最深,每一瓣花的毒又各不相同,可麻醉迷晕,可伤人性命。虽是有毒之物,但若提取里面的**,运用得当,又是一味救命良药。 三千浮沉,九里烦忧,谁能无愁?菩尘草,通灵性,是可以令人忘忧忘愁,忘记药主所想要忘记的一切的灵草。 对于苏妗祎来说,技多不压身,如此未曾见闻过的医术和草药,她又怎么会放过呢?! “芸朵,你快点儿呀!平时咱们就该多来这里运动运动,呼吸新鲜空气,别总呆在将军府里,不利于身心健康。”苏妗祎在原来的世界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即使因为意外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天煜国,也改不了她这个天生乐观的性子。 “咻咻——” 嗯?有动静! 芸朵两耳抖了两下,细听三里之外的声音,整个人警觉起来,快速跟上眼前的紫色倩影。 三里之外的密林上空。 二十个手持长剑利器的蒙脸黑衣人相互示意,紧随林下两个少女的背影而去。 不知不觉,苏妗祎和芸朵来到了二铭入口。一声悦耳的笛声响起,悠扬长远,但是乐音哀鸣,似是腊月飞霜,一阵凄苦寒凉之意油然而生。 “噗——” 苏妗祎脚下开始漂浮不定,眼前之景晃动起来,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身子快要支撑不住了。 “小姐!”芸朵忍住眩晕之意,抹掉额上的汗珠,飞快地跑过去,准备接住苏妗祎的身子。 “咻咻咻——” 随声而来的二十个蒙面黑衣人稳稳地从树梢降落下来,团团围住苏妗祎和芸朵。 芸朵下意识地把苏妗祎护在身后,眼底放出隐忍已久的戾气,“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家小姐可是当朝苏尚洪将军的千金!你们岂敢伤了我们?!” “哈哈哈——” 一声尖锐的女性笑声突然从天而降,来者同样黑衣蒙面,手持短笛,个子高挑,腰身纤细,凤眼盈盈一笑,“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需要知道,不过——今日之后,世上再无苏妗祎!” 话音一落,二十个黑衣人抽出身后长剑,向着中间的二人挥过来。 “小姐,小心!” 一片绿油油的密林里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厮杀,这二十个蒙面黑衣人训练有素,像是职业杀手,目标重心全都集中在苏妗祎一人身上,不等芸朵反应过来,苏妗祎就被围攻而上。而且,黑衣人招招致命! 不过,苏妗祎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没有发现,此时的苏妗祎整个人的精神不再像刚才那般恍惚,趁他们不注意,苏妗祎从怀里掏出软骨散,一个漂亮的转身,随手洒出,瞬间林里似是下起了六月飞雪。 眨眼间,待到这些黑衣人再回神时,这里哪儿还有苏妗祎和芸朵的影子? “追!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领头的那名女子瞬间眼神狠厉,没了刚才轻谑的模样,她没想到苏妗祎还有两把刷子,能从她手里逃了! “是!” 二十名黑衣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追去。所到之处,惊得林里的雀鸦四处逃窜。 二铭尽头杂草丛。 “芸朵,你快躲起来,我把他们引开之后,你就回将军府找人来救我!”苏妗祎拉着芸朵逃出来之后,就拼命地往山上跑,因为他们把下山路都给堵住了,将军府暂时是回不去了。 “芸朵,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会比较安全。放心,我自有办法拖住他们,会没事的。”苏妗祎话音一落,黑衣人就追了上来。 虽然苏妗祎不会武功,幸亏她之前是个长跑冠军,尽管这副身躯有点弱不禁风,但她还是跑的挺快。片刻之后,苏妗祎就消失在芸朵的面前。 “不行,决不能让小姐有事!”芸朵左顾右盼,见四处无人之时,爬出那个杂草丛,往山下奔去。不管怎么说,苏妗祎明面上还是将军府的千金,苏尚洪他还是要管这个不受宠的女儿的生死的! 三铭断生崖。 一个妆容凌乱、右臂不断冒出血液沾染整件衣衫的紫衣少女被围困在悬崖和十二名黑衣人之间,前有猛敌,后无生路,进退两难。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要取本姑娘的性命?”随着血衣的面积越来越大,苏妗祎不得不感觉到此刻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连说话的力气都虚浮起来。 “江湖中人。说到为什么?”那名女头领轻蔑了一下,“因为你挡了某人的路!” 苏妗祎一惊!婉夫人!苏天蔓! “反正你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何必知道?有何助益?”女头领示意黑衣人一下,瞬间黑压压的一片朝着苏妗祎围了上来。 “啊——” 苏妗祎退了一小步,身后石子散落,她的身子失去承载之力,自然而然地往悬崖处跌了下去。 第九章 初逢不识君(2)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额前的碎发凌乱的纷飞,所见之景皆在极速地倒退,没了大地的承载之力,腾空的身子不受控制,没有感情地往崖底下坠。 苏妗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一时悲伤地回忆起来到这个架空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难道她一生的命运就是这么的波折?她的一生就要结束在这里吗? 嗯?无处安放的身子怎么突然间有了一股力道在托住,自己不再往下坠? 瞬间,腰上传来了暖暖的触感,手指长长细细的,骨节分明,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 苏妗祎慢慢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很好看的凤眼,深邃而有神,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她静静地看着,他的额头上、鬓间飘着几根微乱的发丝,薄薄的红润的唇,三千墨发披于身后,那一袭白衣裹着高大的身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那是丰神俊朗,仙气飘飘,不染俗尘,唯有那一张遮眼面具令人感到神秘。 …… “冷少主,苏妗祎跌下悬崖了怎么办?还追吗?”其中一名蒙面黑衣人向着那名女头领行了个礼,报告道。 “不必了。悬崖这么高,她从这里摔下去不可能再有命活着回来。撤!”那名冷少主盯着苏妗祎跌下之处好久,崖下一片大雾,自苏妗祎跌下去之后便被吞噬埋没了。 …… 那名白衣男子轻功很好,拽着崖壁生出的粗壮藤条,抱紧怀中娇小的人儿,稳稳地落到了一处崖底山洞。 盯着男子的灼灼目光,苏妗祎的脸上升起一阵热意,心头处躁动不止,她不好意思的瞥开了眼线。 嗯?好熟悉的青檀香,是从眼前这名陌生男子的身上悠悠地飘入苏妗祎的灵敏的鼻中。 那名男子适可而止,放开了苏妗祎,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姑娘,你的右手受伤了,在下略懂医术,不妨让在下为姑娘包扎罢。”白衣男子这时注意到苏妗祎的衣袖沾染了大片红色,蹙起好看的一剑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苏妗祎原本打算找个地方翻出无字医书,从里面取出紫仙楹花瓣敷在伤口处的,没成想这个男子主动要求医治,她也不好暴露无字医书的踪迹,便答应了。 他们在崖底洞里寻了个能休息的石块坐了下来。 苏妗祎撩开右手边的衣袖,瞬间,一道深深的剑痕显于眼前,鲜血模糊了剑伤的长度,可以看出刺杀之人是下了狠手了。 “嘶——” 方才顾着和那些黑衣人周旋,忘了身上的疼,现在停下运动的细胞之后,阵痛感才慢慢从伤口处传来,苏妗祎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原本樱红的唇此刻在不停地颤抖着,大珠汗珠如雨后春笋般地往外冒。 尽管如此,苏妗祎都没有喊一句疼。 “姑娘,忍着点。”白衣男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瓶药和白绫布条,看起来来真像个练家子。 男子趁苏妗祎不注意时,手指尖输出点点法力抑制血液流动,不过三两下,男子就为苏妗祎上好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苏妗祎全程感觉不到一点疼,相反,还觉得伤口处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感觉像极了那日的紫仙楹在医治她手掌上的伤那般。 从治疗中回神的苏妗祎莞尔一笑,腮边漾出浅浅的梨涡,翘起浓密的长睫,站起身来朝着那名男子作了个揖,“妗祎在此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了,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 “姑娘觉得可好啊?”白衣男子微微启唇,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惊—— 明明是耍流氓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似是对喜欢已久的恋人告白,是这般的情真意切,令人神往?!是错觉吗? “公子莫要说笑了,妗祎想要说的是唯有来日再报,若是日后公子有需要的地方,妗祎一定会竭力相助的!”苏妗祎收起错愕的神态,继续方才被男子打断的话。 这般客气疏离不是她对他会做的事。哦,差点忘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苏醒,丧失记忆,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这样算起来,他们应该是初逢了。还是疏离比较好,若是她对其他救了她的男子热络起来,他怕是会把那个人的房顶给掀了! “方才在下不过是与姑娘开个玩笑罢了,姑娘不必当真。姑娘只需答应在下三个条件即可。”男子垂眸,暗藏眼中的狡黠。 “公子当说无妨,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在妗祎能做到的范围内,妗祎都会尽力一试!”只要不是要她以身相许便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现在还没想好,日后想好了再与姑娘讲。” …… 将军府书房。 一位身着盔甲军装、身体魁梧的男子坐在案几正中央,手持书卷,倒八字浓眉,静如止水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小姐遇刺了?!”语气虽急,但是人却还是很淡定地坐在椅子上。 “呜呜呜——是的,将军,今日小姐和芸朵到五铭山游玩,哪知突然出现了二十一名蒙面黑衣人把我和小姐围攻起来,小姐把芸朵藏起来好让芸朵逃脱追杀,回来将军府找将军前去营救。” 芸朵自躲开黑衣人的追捕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将军府,寻找苏妗祎的父亲苏尚洪将军前去支援。 “爹爹,这不会是姐姐的苦肉计吧?!骗取爹爹的关注和同情。之前利用溺水骗取太子殿下的探望,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生命威胁的戏码,姐姐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芸朵从府外跌跌撞撞地回到府里的时候,就碰见了婉夫人和苏天蔓她们二人在唠嗑,见芸朵不向她们行礼就往将军书房直奔,便被斥责下人没规矩,便追了过来,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番场景。 “是啊,将军,苏妗祎一定是在耍我们呢!”婉夫人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要往上浇层油。 芸朵一听就急了! “将军,是真的,他们的目标是小姐,现在都还不知道小姐的安危,芸朵真的很担心。”芸朵再次急哭了。 苏尚洪见芸朵现在这样着急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虽然他不疼爱苏妗祎这个嫡女,但是毕竟生活在一个家里,他还是要对她负责的。 “张管家,拿着本将的手令去兵营里调一批士兵过来,出发五铭山。” “是,将军!” 张管家接过苏尚洪手上的令牌之后便退出去了,芸朵见小姐有救了,便也跟着过去寻小姐的下落。 第十章 初逢不识君(3) “将军,您就这么舍不得她的孩子吗?” 芸朵和张管家出发去寻苏妗祎的时候,苏天蔓见热闹散了,便也退出书房了。此时,书房里,只剩下苏尚洪和婉夫人。 “将军,她又不是您的亲生骨肉,您又何必在意她的生死!”婉夫人拔高了音量,眼里是对刚刚苏尚洪做出的决定的不甘。 “她当年就应该跟着她的母亲去死,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不该觊觎我们天蔓的太子妃之位!”婉夫人越说越激动,心里都是对苏妗祎的恨,对她母亲的恨。 苏尚洪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不满了,“明婉,采颜是你师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惊—— 婉夫人没有想到苏尚洪会这样凶她!好久了,她都没有提起过「薇采颜」这个名字,她一提起,苏尚洪的情绪都会异常激动,「薇采颜」这个名字是苏尚洪的禁忌,提不得,说不得,毁不得。 “苏尚洪,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薇采颜?!可是,她直到死了爱着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她心里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你!”婉夫人眼里含着泪水,颤抖地望着苏尚洪,她是那样卑微地爱着他。 “够了!不要再提起薇采颜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苏妗祎的师叔,她的姨娘,毕竟她也和咱们生活那么多年,至于她的安危,本将军还是要顾及的。”苏尚洪激得摔掉手上的书,厉声呵斥婉夫人。 “将军,我,”婉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苏尚洪打断了,“本将军累了,夫人先退下吧。”苏尚洪的语气里透露出丝丝乏力,以及一声轻轻的叹气,便坐回方才的座位,合眼休息。 “是,将军。”婉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水珠,待到从书房里退出来之后,又恢复如初,脸上不曾留下泪痕。 ...... 天公不作美,原本很是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了下来,欲有倾盆大雨扫荡之势。 三铭崖底洞中的两个人见情况不对,便也暂留洞中。 “不知公子的名讳可否告知妗祎,好让妗祎寻到公子,兑现妗祎的承诺。”洞里太安静,怪尴尬的,苏妗祎就随便找了个话题聊聊。 白衣男子见淅淅沥沥的大雨说来就来,便在洞中拾了些柴棍,点了堆柴火,暖一暖身子。 “白旭。”白衣男子停了停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 白旭?这名字倒也适合他,一身白衣,素净无尘,仙气脱俗。 “那白旭公子,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呀?”苏妗祎禁不住地好奇他为何会来这里。游山玩水?看着也不像啊。 “寻人。”白旭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白旭公子寻到了吗?” “嗯。” “这个人是谁呀?白旭公子的心上人?”苏妗祎这时又禁不住的好奇这个人是谁了,是八卦的味道无疑。 “嗯。”这个回答没有迟疑,干净利落。 “咦?那她在哪儿?”苏妗祎一听到白旭说寻到了人,就赶紧的东张西望,看看那人藏在哪里。 “她走了。”白旭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结哽咽了一下,有点泄气的、微微的、心力不足之感。 “那,怪可惜的。白旭公子不去追吗?”苏妗祎听着这样悲伤的答案,不禁自己也像泄了气的气球,兴致失了大半。 好长一段时间里,苏妗祎都听不到眼前人的回答,便自觉戳到人家的痛处,也恹恹地闭了嘴,看向洞外的细雨缠绵。 “若换做是我,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而去,因为能遇见一个人间值得的人很不容易,好好珍惜才是正道。烟花虽美,却美不过瞬间;昙花一现,转瞬凋谢,想抓也抓不住。别等失去了,才知道挽留。” 苏妗祎看着远远的朦胧山景,水滴撞击石头发出“嘀嘀嗒嗒”的声响,雨后的空气很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刚刚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苏妗祎有感而发地飘出这么一句感慨的话,不偏不倚地飘进了白旭的耳朵里,荡漾不休。 苏妗祎和白旭一人坐在一个方向,相互背对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沉默的时间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苏妗祎不知道白旭要寻的人就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她说要天涯海角都要追随的人也近在咫尺。 …… 伴随着雨幕的降临,不知不觉,一日也过得差不多了,应是傍晚时分,夕阳在雨幕的掩护下,悄悄地藏下了山头。 二铭尽头。 “小姐,你在哪儿?小姐,芸朵回来了!” “大小姐!” “大小姐!”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从二铭尽头摸索着往上走,点点星火,照亮了夜里的密林,同时也被黑夜点点吞噬了。 张管家和芸朵在兵营调出十五名士兵之后,出发五铭山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兵营在南郊,五铭山在西郊,两地相距五十里,再加上中途始料未及的大雨,耽搁了点时间。他们到达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差不多搜寻了近一个半时辰,一路上个人影都看不见,别说是找人了。天色已黑,更是加大了搜寻难度。 “芸朵姑娘,这天色已黑,什么也看不见,咱们搜寻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大小姐,或许她摆脱了刺客,独自一人回到了将军府也说不定,不如咱们撤吧!” 张管家他又不是傻的,按平日在府里这般的不受宠,没娘、爹又不亲,死了便死了呗! “张管家,将军命我等出来寻小姐,现下小姐还没有寻到,怎可如此回去复命?!”芸朵朝着张管家问责,她最见不惯这种审时度势之人,见小姐落难了,干巴巴地在一旁看热闹。 “可是,寻了这么久都音信全无,或许,或许……那批刺客已经毁尸灭迹了……”张管家壮着胆子做出极可能的猜测。 “不可能!小姐她一定好好的!她说过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回来的!”芸朵一听苏妗祎可能会出事,异常激动,她不相信! “报告,有发现!” 一名士兵从不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类似布料的东西。 随着士兵的靠近,火把的微火也阻挡不了芸朵一眼认出了士兵手里的东西——白绸上绣着两株紫楹花。 是小姐的专用的手帕! 终于等来了小姐的下落,芸朵难免有些激动,“是在哪儿找到的?!”声音里带有几分喜悦。 “断生崖。” 第十一章 初逢不识君(4)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春庭院内,烛火光亮,却怎么也照不亮这黑暗的一角。 皎洁的月光从纱窗透射进来,映白了季明婉的半张脸,眼里六分憎恨,三分怒火,一分不甘,蹙起的眉皱得很深。 “回夫人,聿影阁回信说,苏妗祎从断生崖掉了下去。”站在婉夫人一旁的刘嬷嬷适时响起极冷的声音。 聿影阁,叱咤江湖的黑暗组织,专做杀人的买卖,阁主冷君离常年见首不见尾,来去无踪,阁里的事务都是他的一双儿女在主持,小阁主冷暮言,小少主冷昭雪,二人合作无间,把阁里的事务打理得很好。 “夫人,断生崖那是什么地方呀?!死了多少冤魂!苏妗祎从哪儿掉下去,怕是粉身碎骨了,不会有命活着回来。”刘嬷嬷有些期待的兴奋,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嗯,那就好,她不应该挡着天蔓的路!她那黄泉路上的娘有她陪着,怕是也不会孤单了,望她来世寻个好人家罢……”季明婉眸中的火降了几分,连声音也轻柔了些许。 ...... 三铭断生崖。 “小......姐......”芸朵听见苏妗祎的手帕落在了断生崖之后,身体瞬间像是掏空了一般,失去支撑往地面跌了下去,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断不成章。 “芸朵姑娘你看!悬崖这么高,从这里摔下去肯定没命了。在下早就说过了,大小姐可能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再这么寻下去也是无力回天,我们回去向将军复命罢!”张管家语重心长地安慰着在崖边寻觅着小姐身影的芸朵。 不!她不相信!她要去找小姐!小姐她还没有回去,还没有见到她的亲人,她一定不能有事!她要完成任务,把小姐带回家! “张管家,让士兵们往崖底下面去找,明天之前一定要找到小姐!”芸朵这时没了刚刚那般伤心的模样,而是充满了坚定的信念,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 “这......”张管家一时也被与往不同的芸朵给吓住。 “将军他是不是说要来五铭山来找小姐?” “嗯。”张管家回想将军说过的话,好像此番搜寻的目的就是寻到遇刺的大小姐。 “那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亲眼见到小姐本人?” “嗯。”张管家觉得芸朵说的好像都很对,有点赞同的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寻?” “嗯。”张管家不带犹豫的回应。 几秒过后,张管家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看向芸朵的方向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山下离去。 “嗷呜~” 一阵阴风吹来,张管家不由地颤抖两下,撒腿追上前面的队伍,“等等我~” 三铭崖底洞口。 原本相距甚远的距离,在明火的映射下,崖壁上的两个人影细细长长,交融一处。 “咕~”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苏妗祎身上适时响起,打破了沉默已久的寂静。 “呵呵~饿了。”苏妗祎伸手摸了摸肚子,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早上辰时用过早膳之后就出了门,备了一些吃食都放到了那个准备装草药的箩筐里,没成想半路杀出一批刺客。为了逃命,箩筐被弃在半路上了,吃的也就没有着落了。累了一天的苏妗祎,早就饿了。 “白旭公子,我们去寻些野果子吃吧?”苏妗祎从小到大都没有经过这么惊魂的一天,也没有饿过,能坚持到现在就不错了,再不补充一点能量,她怕是没有力气支撑她回到将军府。 “等着。”一向默不作声的白旭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消失在洞外的墨色之中。 这时,大雨终于停歇了它的脾气,在夜幕中安静的睡去。 望着洞外的天色,苏妗祎思绪不由飘远,也不知道芸朵她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到将军府?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旭他回来了,带了一只野鸡回来。 盯着一身乌黑的野鸡,苏妗祎惊叹一声“白旭公子好眼力,好功夫啊!”墨色一般的夜里,一片昏黑、视觉难辨的密林里,竟然能捕到这么一只黑野鸡! “给。” ...... 火堆上架着一只色泽焦黄油亮的鸡,热腾腾的气在雨后微风的吹拂下,飘进了洞内两人的鼻尖里,苏妗祎嗅了嗅空中的香气,顿时都觉得饱了。 “白旭公子,给,你一半我一半。”苏妗祎取下架上的熟鸡,分了一半,伸到白旭的面前,“哝。” 话音一落,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印入白旭的眸中,白旭盯着苏妗祎的手上的鸡腿,愣住了。 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以前的她也爱烤鸡,每次一吃都会递一半给他,那时的他嘴上总是会很嫌弃,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那短短的相处时光。 苏妗祎见白旭盯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唤了他一下,“白旭公子?放心,这里面没毒。” 被苏妗祎这么一喊,白旭从万年以前的旧事中回过神来,接过她手里的鸡腿,咬了一小口。 肉质细嫩却略有嚼头,食之口齿留香,吃到嘴里初时感到咸并隐隐泛甜,是熟悉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望着苏妗祎眼里的期待,白旭微微启唇,“嗯,好吃。” 听到满意的答案,苏妗祎喜滋滋地坐回她的座位,享受般地啃了起来。 尽情于吃鸡的苏某人,没有注意到某个人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很久很久。 ...... 翌日清晨,乌雀鸟鸣,叽叽喳喳地吵醒了梦中的两个人。 苏妗祎醒来之后,发现洞中空无一人,唯有地上燃尽的柴火能证明昨晚她在这里度过了一晚。 “白旭公子——” 回答她的自由无尽的回声和洞外的自然万物之声。 “小姐!小姐!”苏妗祎这时见到了激动地向她奔来的芸朵,还有......尾随而来的一队士兵。 苏妗祎刚刚的那声呼唤,被寻至附近的芸朵一行人听到了,便匆匆地赶过来了。 “小姐!太好了!芸朵找了一晚上,终于找到您了!呜呜——” “好了,芸朵,我们回府吧!”苏妗祎细心且心疼地拭去芸朵的泪水。 “嗯。”自从看见苏妗祎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芸朵的心安定了下来。虽然苏妗祎那赤红的衣袖很让芸朵担心,但是,人没事就好。 于是,浩浩荡荡的、累了一晚上的人,就这样打道回府了。 第十二章 初逢不识君(5) “未明,紫丫头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声极其慵懒的男音从花圃丛中传来。 “回殿下,现在紫仙神女她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将军府了。”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年向着这个声源主人行了个礼,如实禀告。 “嗯,那就好。” 一袭水蓝色的高大身影从花圃丛中走出来,修长的五指握住一柄水墨扇,不停地掌着风,两捋触龙须闻风而动,微微向后掀,整一个精神奕奕的清闲公子。 “继续盯着将军府,若是紫丫头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及时回来禀告。” “是,殿下,未明领命。”在有关紫仙的事情上,未明不敢有半点懈怠。 “还有,既然本少神已经不在天界了,在凡间里就得有个凡间的身份,在这里莫要喊我殿下了,唤我衡少便可。”这位清闲公子眼里神色复杂难辨,旁人不得知他在想些什么。 “是,殿下。” 未明话音一落,这位公子神色一记过来,未明立马改了口,“是,衡少。” “嗯,下去照料一下本少的药草园吧。”听到满意的唤法,他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未明下去。 未明离开之后,这位衡少思绪飘远…… 三万年前,他是天神族的二殿下,旭白同父异母的弟弟,少衡。 那日,紫仙一万岁成人礼他如期到达,可是却听闻紫仙为寻旭白,一人独闯幽泉山。当他赶到之时,只见紫仙躺在血泊里魂飞魄散,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灰飞烟灭,无能为力,连最后一面也来不及相见。 那日之后,他便离开了九天,游历凡间,现在暂居天煜国五铭山流觞别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