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还是预知梦?(求投资~) 天染残血,枯藤老树昏鸦。 蜿蜿蜒蜒的山间小路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衣着寒酸破破烂烂的中年汉子,一前一后合力挑着一只大木箱,一掂一掂骂骂咧咧地埋怨着暴雨后泥泞的山路不好走。 箱中,穆凌霜被颠得额头“咚”的撞上了箱壁,疼得“嘶”的一声醒了过来。 穆凌霜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眼中有片刻的迷茫。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里是?’ 穆凌霜迟疑了良久,漆黑狭小的空间,恐惧逐渐蔓延。 尤其是听清了外面那催命恶鬼般骂骂咧咧的声音,穆凌霜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是恶梦?还是现实?又或者人死后都需要再看一遍自己的人生?’ 穆凌霜瑟瑟发抖着,眼角有泪珠儿聚集。 外面再次传来了一声:“哎哟!” 狭小的漆黑空间猛然一晃,穆凌霜随着箱子翻滚了好几下,被撞的七荤八素,全身传来的疼痛,却让她的脑子恢复了清明。 刚刚如同溺水的窒息感退去,穆凌霜打了个激灵,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蹦了出来。 ‘我重生了?’ ‘又或者之前我以为的人生,不过是一场很长的恶梦?’ 穆凌霜暂时还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她能够断定的是,眼下的她正在被绑架的途中。 穆凌霜忍不住回想起——梦中的她,正是因为这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才会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最后惨死做结,草草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不甘咽气时,她才二十一岁。 如此芳华,她却心如老妪,死对她来说也许才是解脱罢。 然而她真的不甘心呐。 如果没有这一场绑架,不,如果她能够警醒一点儿,躲过这一场绑架,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了。 穆凌霜心中颓然和不甘、怨愤交织着,这时再次听到了外面那两个恶棍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行,我不能再被他们绑走卖掉,绝不能!’ 穆凌霜不管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做了个预知梦。 眼下如此危机的情况,她再不会天真的以为会有人救她,再不会相信“只要等着她家给了赎金,她就会被送回家”那种鬼话了。 漆黑狭小的空间依旧让她窒息恐惧,但强烈的求生欲和疼痛感维持住了她的神志。 穆凌霜死死闭上了眼,不去想自己身在何处,极力压制住恐惧感,让自己强行转移注意力,去仔细回忆那个“梦”中的自己将被带到哪里,期间是否有机会能够逃脱。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痛苦的,是折磨,但为了能够逃出去,穆凌霜强迫自己不要害怕。 哪怕她的身体抖成了筛子,哪怕她的指甲已经死死掐进了肉里。 穆凌霜死死咬着牙不敢松懈半分,她怕自己一旦松口,牙齿就会因为害怕而发出“咔哒咔哒”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极力回想这段“往事”时,穆凌霜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这种感觉让她更相信自己可能是重生了。 无论如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做那么长的一场预知梦。 且醒来之后,那段梦境里的一切全然替代了现实,让她对现下的一切都有种陌生疏离的感觉。 她现在的心境,绝非一个年芳十四岁的小女孩该有的。 确认是否是重生这事儿很简单,只要看看接下来她是不是被暂时关在了相国寺山脚一户猎户家,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穆凌霜的牙龈都已咬出了血来。 虽然她极力想要保持冷静,但密闭的漆黑空间和刚刚惨死之痛,与重生的混乱情绪侵袭之下,让她实难保持平常心去面对。 颠簸还在继续着,穆凌霜高度紧绷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外面时不时传进来的骂声,每一句都让她心惊胆战。 就是这两个人,就是他们串通了自己的继母,设下了套子让她钻。 她居然傻傻相信了继母会像亲生母亲一样对她好,白白犯蠢了十几年来讨好继母,忍让继妹的言语苛待。 若是没有这一遭,她可能依旧还会那般天真无邪,认为继母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 就连常年征战在外的父亲,在她心中都是没有地位的。 她被继母“娇养”得只把继母当亲娘,却不识亲爹为何物。 甚至可以说,亲爹的模样,她大概都是记不全的。 只因他常年驻守边疆不得回,她的娘亲忧思过重,生下她之后,当天就去了。 自她懂事以来,继母常把这话挂嘴边,又有同样忧思操劳的症状。 府里常驻的府医,每次看诊都摇头,劝解继母要想开些,以自身为重。 穆凌霜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哦,她因此恨上了对她不闻不问的爹爹,怨怪他害死了她亲娘,又害得对她最好的继母忧思郁结生了病。 呵呵。 自己还真是好天真、好善良,好好用的一把刀呢。 穆凌霜呕死了自己,她怎么就能这么蠢,这么好哄骗?竟会错把恶狼当亲娘? 她悔啊。 当初见到父亲伤心的目光,她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感,现在却是心如刀割。 她的好继母可谓帮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被卖之前,她始终都幻想着继母还不一定会多着急、多愧疚弄丢了她? 等绑匪们通知了继母,她一定会尽快将她赎回去。 穆凌霜在想象着她们母女重逢抱头痛哭时,被送上了一艘大船,卖到了扬州。 后来她才知,扬州出瘦马的瘦马是何意。 等她知晓的时候,她差点儿成了瘦马。 那时的她激烈的反抗,不惜绝食甚至屡次自戕。 老鸨为了断她的念想,讽刺她的时候说漏了嘴,她才得知了真相。 她会被卖到这里,全因她的好继母花了重金打点。 人家卖女都是要钱的,她却正相反,她被卖来这里,老鸨还赚了二百两银子呢。 那时的穆凌霜如遭雷击,第一反应是不信。 直到老鸨拿出了字据,白纸黑字做不得假,她死死盯着那张字据,她的天仿佛在那一刻崩塌了。 穆凌霜从小性子被继母娇惯得刚烈直爽,除了能够忍让继妹三分,向来跟谁不对付都像个刺猬一样,谁都近不得身,沾不得半点便宜。 她的名声也因此越来越差。 她却被继母哄骗,一直认为是那些跟她过不去的官家小姐们恶意编排她。 她没想着如何应对,只想着变本加厉的报复回去。 就如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的选择不是如何逃脱,而是趁着老鸨松懈看管时,一跃跳出后窗投了湖。 可惜她命不该绝,又一次没能死成,偏偏祸不单行又遇上了个煞星,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呵呵,何其悲哀?又何其可笑? (本章完) -------- PS:第一章永久性免费,所以下面就放上一些作者的话~后面就不会出现在正文啦~ 新手女司机上路了哈~ 先来一波求支持~求收藏~求投票~ 呵护新书小幼苗,也呵护萌芽小作者嘛~(*^__^*)嘻嘻~~ 本文篇幅不长,欢迎踊跃发言吐槽提建议,但不喜还请轻点喷啦~ 太打击人的发言还是咽回去吧,什么仇什么怨呢? (我看书的时候对那些拿作者不当人无脑喷的读者很有意见,有同样喷我的我会直接删,划重点~要考哒~!) 作者君是实在书荒了,找不到想看的,所以才自己动笔开写了~也是想过把瘾~嘿嘿! 还是新手,多支持多包涵啦~ 和我一样的老书虫转作者的,可以在我书友圈推书鸭~ 好书大家分享嘛~ 第二章 阿弥陀佛无量寿尊急急如律令!(求收藏~) 感觉到箱子变得平稳了,应该已经下了山。 穆凌霜窝在箱子里,却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十分害怕这种漆黑密闭的空间,随着时间的增长,她的呼吸越来越不稳,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穆凌霜眼见着就要撑到极限时,箱子终于落了地。 箱盖被抬起了一条缝,昏黄的光芒透过缝隙照了进来。 穆凌霜却是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混混沌沌中,她就像是隔着水在听箱外两人说话的声音。 “要遭!这女娃子厥过去咧?” 蹲在箱子前向里张望的魁梧大汉惊声道。 “恁(你)起开。” 瘦小汉子扒拉着魁梧大汉,凑上前来向里张望了一眼。 看清了穆凌霜的样子,他也惊声:“不好!快,快把她弄出来。” 魁梧大汉“哎”了一声,将箱盖大打而开。 两人一个扯肩一个扯腿,将穆凌霜从箱子里搬了出来,放到了一股子呛人味道的破草窝堆里。 魁梧大汉看着穆凌霜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还在滚落,有些着急的挠挠后脑勺:“大哥,这咋个回事?这女娃子会不会要死了?” 瘦小汉子的尖嘴猴腮此时皱巴成了一团,一把青黄不接的稀疏山羊胡也是一翘一翘的直想嘬牙花子。 听到这憨货说出他最担心的事,瘦小汉子反而挺了挺腰板,横了魁梧大汉一眼。 “恁懂什么?她介(这)怕是从小烙下的病。” “俺听七姑姑她大姑姐的娘家小妮子说过,越是大户人家越是杀人不见血。” “介小丫头怕是从小被关进佛堂罚过跪。” 魁梧大汉又挠了挠后脑勺,很不解很朴实的问了句:“嗨(四声),俺以为么呢!不就跪一跪么?就能成这样?” 那表情那神态,仿佛在说:大户人家的孩子也太娇生惯养了。 瘦小汉子感觉自己的权威被质疑了。 他跳起来反手去拍魁梧大汉的奔(二声)儿喽头:“恁懂个屁!” 教训了憨货一句,瘦小汉子不得不为自己的威信描补一番:“大户人家罚跪佛堂,恁以为是那么简单的?” “俺听七姑姑她大姑姐的娘家小妮子说了,她们做婢子的犯了错,都要被关进佛堂里罚跪。” “为了不污佛祖的眼,内(那)都是不准跪在佛前的,只能被关在佛座下修建的小黑屋里头。” “内小屋也就一丈见方,跟个狗窝没啥两样,黑灯瞎火没有一点亮儿不说,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招呼。” “就介,连大牢都不如,大牢里面好歹还有个亮光,还有其他囚犯一起起哄架秧子。” “进了内个小门儿,里面就算是与世隔绝了。” “在里面啊,可是不知白天黑夜的,被关在内里头跪个三天三夜,人拉出来不疯都得痴傻。” 瘦小汉子煞有介事的指了指穆凌霜:“瞧见没有?官家小姐也就是表面风光,不得宠的,私下里还不一定被折磨多惨呢!” 魁梧大汉听得一头雾水的,主要没有亲身经历过没啥概念,但听着大哥说得这么邪乎,关三天就能疯,那一定是比打板子还厉害了。 魁梧大汉适时作出了害怕的样子,又很同情的看了穆凌霜一眼。 “那她咋办呐?咱银子还没到手咧。” “可真是晦气。” 说着,魁梧大汉拿着把锄头就要出门去。 瘦小汉子愣了下,助跑了两步,一脚飞踢在魁梧大汉的屁敦敦上。 魁梧大汉“哎哟”一声,油滑地躲了躲,这一脚没踢实,但也踹到了他。 魁梧大汉显然被打出了经验。 实打实硬接,他疼。 大哥踢不着,指定火气噌噌的,他还得多挨几下。 这个度他拿捏得稳稳的,发觉大哥要揍他,他就躲一半儿。 这样大哥多半不会再继续揍他了。 魁梧大汉不觉得这是自身骨头太硬,多揍他,他大哥比他还疼。 他只以为大哥这是爱护他的表现。 没有大哥管教,他早就饿死了,现在还不知道被扔在哪个犄角旮旯烂没了呢。 再有就是他觉得自己脑瓜子笨,不如大哥聪明。 就像现在,他才自作主张想要去挖坑埋人去晦气。 瞧,又被大哥揍了。 “个铁憨憨,恁拿锄头弄啥(四声)?” 瘦小汉子瞪眼,那一对老鼠眼小而有神。 这么一瞪,魁梧大汉的腿就有点儿发软。 他伸手揉了揉腿根儿,大哥这次看来是真急了,踹他屁蛋蛋都失了准头。 魁梧大汉一副乖宝宝状瓮声瓮气还带着点委屈的支吾着:“这女娃娃眼见着活不成了,俺想着入土为安去去晦气。” 魁梧大汉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大哥再次跳了起来。 他缩了缩脖子,将头低了些,方便大哥拍。 这一错,瘦小汉子的手就又落偏了,拍下的力度被卸去了五六成。 瘦小汉子又瞪了魁梧大汉一眼:“谁(四声)讲滴她活不成了?!啊?!个憨(二声)货(一声)!” “瞪恁那俩蛤蟆眼儿瞅准喽!” 瘦小汉子忍着肉疼,从怀里拿出了一骨碌红烛,小心翼翼地凑到油灯边上点着。 只见他拿着那骨碌红烛凑到了穆凌霜的眼前晃动,一边晃动一边念念有词。 魁梧大汉听不清他嘀嘀咕咕念的是啥。 穆凌霜离得更近一些,她的意识渐渐回归时,听见的就是一段神神叨叨的说辞:“恁也别(四声)怨俺把你弄到介地方来,恁也别(四声)怨俺心狠手辣。” “俺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世道不活人,恁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啦。” “活过来有本事,恁回去找恁后娘报仇去。” “活不过来做了鬼也别记恨俺,是恁后娘把恁药晕了装箱子里送给俺去卖你滴。” “冤有头债有主,不论生死,恁都别(四声)寻错了仇银。” “俺老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佐不过就是个人牙子手底下的小喽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恁出生大户命却不好,刑克亲母落得这般下场怨不得他人。” “好话说尽,恁是死是活都要听个分明,阿弥陀佛无量寿尊急急如律令!” 穆凌霜:...... 第三章 前尘种种,往事如烟(求推荐~) 窝在草堆里睡了一晚,穆凌霜才缓了过来,也终于找回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长时间被关在箱子里那会子,她差点儿崩溃。 起先,她还能勉强自己分析局势,后来她被恐惧淹没,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开始出现幻觉。 当年差点儿被逼良为娼成为瘦马,老鸨的折磨,她拼尽一切却显得苍白无力的反抗。 得了机会就自戕时造成的痛苦。 得知真相时的崩溃。 心如死灰,安抚住老鸨后那解脱一跳。 落水未死,被他救起带走以为脱离苦海的喜极而泣。 希望再次破灭,刚出虎口又进狼窝,成了药人受尽折磨时,从绝望再到麻木。 生命终结时,被压榨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解脱和不甘。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绝望而又悲惨的一幕幕。 不堪回首,不可触碰。 在梦中,她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地哭喊着,咒骂着每一个害她至此的人。 他们可恶而又扭曲的面孔,一一在她的眼前划过。 她怨毒的盯视着他们的脸,状如疯魔形同厉鬼。 最后,她看到的是自己可怖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憎恨的那些人的嘴脸。 穆凌霜被惊得猛然睁开了眼睛,身体条件反射的弹坐而起。 她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本就湿透的衣衫,还没风干就又再次湿透。 一夜的恶梦中,她哭够了,骂够了,发泄够了。 重回十四岁被拐卖的这一天,她剧烈起伏的心绪,第一次平静了下来。 看了看外面透进来的光线,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 穆凌霜苦笑一声,努力了半天才撑着扎手的草堆站了起来。 身上湿潮的衣衫,又在带着冲鼻味道的草堆里熏了一宿,又脏又乱不必说,就是那个味道也足以跟乞儿媲美了。 穆凌霜并没有打算收拾一下自己的意思。 又脏又臭才好,这样一路上才会安全。 恶梦惊醒之后,穆凌霜更加坚信自己是重生的了。 想想前世上船时,她就是如今这副狼狈模样。 那船上还有不少十几岁的女孩子。 有农家穿着朴实的丫头,有富户家的小家碧玉,也有两位一眼看去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们即使被抓,也略有脏乱,却还都保持着爱美之心,想尽办法拾掇自己。 她们自嘲那是苦中作乐,都被拐了,已经不能再差,起码也要在最差的环境里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只有她,当时神情呆滞的担心着自己被转移走了,继母找不到她了可怎么办,全然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思。 也因此,她被同样被拐的那些丫头片子们嫌弃排斥隔离了。 可也因为她那时的脏臭,又看不出个模样来,才逃过了被糟蹋的一劫。 在大船上的日子很是漫长,一开始她们只是被关着,后来就总有人被连拉带拽的扯出去。 大船上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被拉出去的女孩子惊恐尖叫的声音、男人们肆意的贱笑声、嘈杂而又不堪入耳的浑话叫好声,一声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那简直就是恶梦般的日子,那些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几乎都被拉出去过。 她们要么衣不蔽体晕了过去被抬回来,要么就没能再回来。 穆凌霜那时昏昏沉沉地,接连惊吓加上船里潮湿,她发了热。 那些干净好看的都被拉出去糟蹋了,除了年纪太小或不太好看的被留了下来,就只有她躲过了这一劫。 从京城走水路到扬州,她们在大船上被关了一个月。 等到脚踏实地时,一起被关押的女孩子减员了五分之一。 活下来的,包括她,都如同晨钟暮鼓般死气沉沉。 有的疯了,有的认了命。 也有跟她一样随时做好了准备的,随时随地找机会逃走,实在逃不掉,一旦面临受辱的命运,那就鱼死网破绝不苟活。 穆凌霜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是大将军之女,即使当年的她愚蠢至极,却也有着她的尊严,她的一身傲骨。 穆凌霜苦笑,现实的残酷,前世的悲惨,让她认识到了仅有一身傲骨根本没用。 落到了他手中,被灌了各种毒药受折磨时,刚烈如她却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的傲骨被一寸寸打断,一切的反抗都成了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笑话。 她无数次看到他眼中的冰冷和嘲笑,好似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 她再如何折腾,也不过就是如来佛祖掌心中那撒泼的猴儿,翻不出天去。 当时的绝望,如今依旧挥散不去。 穆凌霜静静站立了片刻,往事如烟,前尘噩梦她再不想重复了。 四处观察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一高一瘦两道身影,穆凌霜试图向着门口挪去。 才走了几步,她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穆凌霜心下一慌,却极力让自己显得很是镇定。 她没有躲闪,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等着门被打开。 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原来是把她锁在了屋里。 门一开,魁梧大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穆凌霜。 她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双眼沉静没有一丝波动,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见到他了,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乍然见到,魁梧大汉被吓得一个激灵,一声惊叫脱口而出:“鬼啊!” “嘭”的一声,破木门又被猛然关上,一股劲风打在了穆凌霜的脸上,浮起了她凌乱的发丝。 穆凌霜嘴角微微抽动,忍不住低头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 就在她低头时,木门再次打开,门前又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穆凌霜抬起头,视线与那尖嘴猴腮的瘦小汉子刚巧对视。 瘦小汉子看见穆凌霜时,心也跟着一突。 他想起的是昨天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人,如今同样惨白的面孔,静默无声的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看不出她的一丝情绪。 那一眼,真特娘的像是看见了厉鬼。 别说那憨货了,他都被吓了一跳! 瘦小汉子的心直突突,身后还站着金刚芭比撒娇式畏畏缩缩的魁梧大汉。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一股莫名的尴尬飘荡在三人之间。 第四章 恁这二五眼郎中治滴是啥?(求章评~) 瘦小汉子比魁梧大汉要镇定得多,即使他现在也吓得腿软,但好歹还能撑住一身气势。 瘦小汉子贼眉鼠眼的上下打量了穆凌霜好几眼。 确定了她的胸口在起伏着,有呼吸。 又确定了她脚下有影子,不是鬼! 两点判断,让瘦小汉子长长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转头去瞪了魁梧大汉一眼,教训道:“胡咧咧什么?还活着,估么是病得忒重了捏呵呵的。” 魁梧大汉被吼了一句,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可,大哥,你看她那样像个活人?” 瘦小汉子转身又跳起来去拍魁梧大汉的奔儿喽头。 “个憨货,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恁内俩蛤蟆眼儿是摆设?” 瘦小汉子这一次出手十分突兀,再加上魁梧大汉刚才是真的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来,现在还虚着,这一次也就没能躲掉。 “哎哟!” 魁梧大汉捂着额头,被打得眼冒金星,终于不敢再惹大哥了。 瘦小汉子也龇牙咧嘴的疼得直甩手。 一旁成了背景板的穆凌霜:...... 她的印象中,这两人一直凶神恶煞无恶不作,成了她重生归来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可眼前又是个什么情况? 这好像跟她梦中的那两人对不上号啊? 虽然长相一模一样,可眼前的这两个,怎么看起来那么的......,那么的......,蠢? 穆凌霜已经无法再找到其他的词,来形容这两个人了。 ‘难道是我早就见识过了更凶恶的恶徒,眼界被拉高了?’ 穆凌霜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好奇和不可思议。 如果是这么蠢的两个人,那么,她有没有可能从这两人手中逃走呢? 穆凌霜很是认真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十分残酷的。 一则,她的身体情况十分的不好。 昨天,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大喜大悲的情绪刺激,对黑暗狭小空间的恐惧,穿了一晚的湿衣服,她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个奇迹。 实际上,穆凌霜已经感觉到全身时冷时热,头重脚轻,视觉听觉都变得略有迟钝。 她真的病了,比记忆中登船后才发热提前了不少。 就算没了这两人,她也没有体力离开这个破房间。 二则,两人哪怕都是蠢的,也是实实在在气力不小的男人。 她要如何拖着病体摆脱这两个人? 弄死?她纵有手段,手头上也没有毒药。 现在的她可不是恶梦中那个哪怕没有武器,也可以毒血杀人的傀儡药人。 三则,即便逃出了这里,她也很可能会病死在外。 将军府是绝对不能回的,让继母得知她逃脱了还回去自投罗网,一定会很高兴的给她留了一大堆的后手。 不说其他,单单是她彻夜未归,回去后却衣衫不整,就够让她身败名裂再难翻身了。 思前想后,想要逃走还要活命,简直太难了。 穆凌霜不免有些沮丧,她这个时候怎会这般弱不禁风? 最终,穆凌霜也没能想出个逃跑的妙计来,更火上浇油的,是她焦虑之故生了高热。 眼见着她再次烧得糊里糊涂晕了过去,瘦小汉子这回真的急了。 今天他出去办事,也接到了那边的消息,送达目的地之前,这小妮子绝不能病死。 听着那小丫鬟的传话,瘦小汉子都觉得脊背发寒。 那边要留她的命,不是心善,而是为了让她清醒的感受着后半生的生不如死。 好好的高门大户大家千金,要被送去当瘦马。 瘦小汉子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这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可比他们在外偷鸡摸狗要可怕得多了。 有了上面的交代,瘦小汉子给穆凌霜请了个郎中,蒙着眼带过来的。 顺带着还给弄了一床厚实的棉被。 给穆凌霜盖被时,瘦小汉子还在念叨着:“介被可是俺们哥俩能够找到最脑呼的了,就是埋汰了点,恁凑合凑合吧。” 老郎中这边把过脉,颤颤巍巍地开了药方,让他们自行去抓药煎制。 瘦小汉子一摆手,让魁梧汉子出去抓药,却没说要送郎中离开。 老郎中起身要走,瘦小汉子笑眯眯的拦了拦:“哎,大夫留步,介丫头可不能再出啥幺蛾子,恁还是先留一哈吧。” 老郎中身子抖了抖,眼中满是紧张:“病我给看了,药也给开了,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她这病来的邪乎,能不能挺过,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如何,老夫就此告辞。” 老郎中说罢就要离开,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强硬一些。 然而瘦小汉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皮笑肉不笑的再次拦住了老郎中:“呵呵呵呵,介可由不得大夫咯,实话给恁讲,介里的事情,俺可不想听到啥风言风语传出气。” 说着,瘦小汉子拔出了怀里藏着的匕首:“大夫刚说恁没什么用咧?” 这句话说得笑意盈盈,却一看就是笑得不怀好意。 老郎中吓得肝胆俱裂,背着药箱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他疼得呲牙咧嘴,抖得更是如同筛糠。 “非也非也,老夫还可煎药。这煎药也是有门道儿的,时辰,火候,药量,皆需细细看来。” 瘦小汉子满意的笑了,收起了匕首,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大夫早说不就成了?何必非要强留恁才肯亮本事呢?” 老郎中见到刀子被收起,一头一脸的冷汗才被他擦干净。 这会子危险临时解决了,他才觉得后腰疼痛难忍。 老郎中心说:‘完了,刚才一下定然是摔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吾命休矣啊......’ 瘦小汉子没去关注老郎中,以为他年纪大了不禁吓,这半天都还没缓过来,真没用。 他的注意力此刻又转移到了穆凌霜的脸上。 “长得多水灵一小丫头,可惜,真真可惜廖。” 瘦小汉子摇头感叹,忽然发觉对方的眼珠好似在动,额头冷汗再次大颗大颗冒了出来。 他上前仔细观察,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后转头瞪了老郎中一眼:“恁这二五眼郎中治滴是啥(四声)?恁再过来瞅瞅,她介怎滴恁像癔症?” 第五章 果然,果然如此!(求支持~) 穆凌霜再度醒来时,只觉口中苦涩,喉间发紧,全身酸疼无力。 这感觉像极了每次她被灌过新毒试药,折腾到昏死过去再醒来的体验。 穆凌霜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猛然坐起,瞪大了双眼,粗重地喘息着四处打量。 她想确认自己现在在哪。 还不等她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一声受惊不轻的“啊”,短促又显无力的响在她的耳边。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穆凌霜的全部注意力。 她机械而又麻木的转头,入目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抖若筛糠的倒在了地上。 那张脸惨白一片,眼睛瞪圆,显然是被她突然醒来给吓到了。 穆凌霜瞥到了老者手边的药箱,了然。 ‘原来是位大夫。’ 穆凌霜有些歉意的看着老郎中,声音粗噶的只说了“对不住您”四个字,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那汹涌的模样,像是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还不够,还想咳碎了肺一并吐出来。 老郎中正郁闷着:‘流年不利呐,又摔了一跤,这次出诊没看黄历,完了,全完了。’ 还没在心里念叨两句,一见丫头情况要遭,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丫头要是出了差池,他这条老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老郎中连滚带爬的扑到穆凌霜身前,抓着她的手按揉了几下,又在她的后背按揉了几下。 穆凌霜的咳嗽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她的眼中有微光闪动,默默记住了老郎中按揉的几处穴位。 待咳嗽彻底压了下去,一碗水递到了她面前。 穆凌霜没有抬眼去看递水的瘦小汉子,只伸手接过水碗,小口小口喝下,样子秀气乖巧,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水碗掩盖住了她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穆凌霜这边喝水时,瘦小汉子又再次很不客气的怼了老郎中一连串威胁之语。 老郎中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等瘦小汉子的嘴停下,才慢悠悠的开口分析穆凌霜的病情。 穆凌霜捧着水碗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听着。 现在的她,比起最初醒来时心态要稳得多了。 要不是接二连三出意外,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想出好办法逃出去了。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候的自己被娇养得太过柔弱,一点儿事情都禁不起。 她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却比文臣家的女儿家还要身娇体软,走两步路就要喘。 那些跟她结了梁子的贵女们戏谑着编排她:“东施效颦,装模作样。” 后来她就有了个“娇娘”的诨名在外,几乎人尽皆知。 然而此“娇娘”非彼娇娘,乃是贬义。 思绪一起,穆凌霜不禁暗恼自己不开窍,错把砒霜当糖霜。 继母一直以来的溺爱哪里是为了她好? 表面宠爱,实则捧杀。 种种歹毒的手段,用在她这么一个没娘教养单纯无知的毛孩子身上,还真是看得起她。 她那位常年在外的亲爹才给她定了门亲事,她那位好继母就坐不住了。 为了抢她的亲事,这不,如此下作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穆凌霜的双眼越来越冰冷。 前世今生她所受的,她一定会靠着自己的双手全部讨回来。 ‘那些正在得意的魑魅魍魉,你们都给本小姐等着!’ 求生,讨回公道,成了支撑穆凌霜重活一回的最大动力。 一碗水喝光,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她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嘴唇,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来才看向了瘦小汉子。 瘦小汉子恰巧看向了她,目光对上的一瞬,他的心就是一抖。 穆凌霜眼角余光看到大夫扶着腰出门去煎药了,才面无表情的问道:“尔等何人?绑本小姐来此,为钱?亦或为权?” 穆凌霜的镇定让瘦小汉子微微诧异。 这女娃娃一身的气势都变了,哪里还是他们之前观察时那个胆小柔弱的小丫头? 瘦小汉子猜她是装出来的,外强中干。旋即又赶脚自己被这么个丫头片子给震慑住了,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瘦小汉子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瞪着眼,掐着腰,尖嘴猴腮摆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招牌笑脸来哼笑道:“哼哼,俺说女娃子夹家滴,问恁夺干么?老实呆着恁滴,等恁家给钱了,俺们保管放恁归家便是。” 一模一样的话。 果然,果然如此! 初次醒来,她看见这间房间就觉得眼熟,当看到墙上挂着的弓和蓑衣,还有身下草窝里破旧的一小块毛皮,她就确定了,她现在正被关在相国寺山脚下的一户猎户家中。 穆凌霜并不清楚这房子是不是有主的? 前世被关在这里直到被送走,她都不曾见过那俩绑匪之外的人。 这一世出现了偏差,就是那位大夫。 也许是她病得太重,那俩绑匪不敢让她就这么死在这里,所以才会请了大夫来吧? 穆凌霜微微皱眉,盯视着瘦小汉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担忧和愧疚。 ‘那位大夫年纪那么大了,却因她而被牵连,到了这俩绑匪手中,安有命在?’ 如果那俩绑匪遮遮掩掩的,不让大夫看清他们的容貌,他还有被放回的可能。 如今这俩恶徒的模样被个大夫看得清清楚楚,事后怎能由着他安然归去,再带着官兵前来指认他俩? 若是前世,穆凌霜绝对想不到这些。 死过一次后,倒是让她变得通透了许多,看事情再不会只看片面,常年不用的脑子终于开始了高速运转。 穆凌霜的迟疑和微微暴露的担忧,让瘦小汉子彻底放了心。 ‘果然是在强撑着装样子,可惜娃儿太嫩了。大户人家的娃子,果然一溜水的呆头鹅。’ 瘦小汉子没把穆凌霜放在眼里。 后续穆凌霜学着前世的样子,开始露怯,红着眼睛强装镇定问出的话,都被瘦小汉子当成了耳旁风,哄傻子似的敷衍了几句就不耐烦再应酬她了。 穆凌霜看着瘦小汉子找借口遛了,垂下了眸子,抱着自己的膝盖静坐在那里不动。 破败的土坯茅草屋内再无旁人,穆凌霜才松了口气。 她刚刚本想策反这两个恶棍,再设计一场大戏反将继母一军。 但话到嘴边,她就放弃了。 不行,她忽然想起前世她用几碗足以致命的毒药试毒为筹码,从他那里换得了有关继母的消息。 继母用人不是捏着对方的死契,那就必然会捏着对方的死穴。 这两个恶棍绝不可能例外。 她想要策反他们难如登天,还会轻易暴露自己。 她猛然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怕是都会传进继母的耳中。 罢罢罢,此路不通也无妨,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第六章 泥菩萨过江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穆凌霜被送上大船的日子。 这时的她已经退了高热,但身体依旧很虚弱。 瘦小汉子认真严格的执行着小丫鬟的交代,确定穆凌霜没了生命危险的第二天,每天都会给她探脉的老郎中就不见了。 瘦小汉子笑眯眯的说:“恁烧退廖,老大夫再待不下去,说内边还有的忙,捂捂渣渣非要走,俺兄弟就送他回气咧。” 穆凌霜定定看着瘦小汉子的眸光,让对方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她这胸口就感觉到了一阵闷意。 这几日,她浑浑噩噩时醒时睡,是老郎中一直在照顾着她。 时不时的给她探脉,按揉穴位,让她全身疼痛的症状得以缓解。 今日,她才懵懵醒来,老郎中却已不在了。 虽然老郎中是被逼迫才来照顾她给她看诊,但却对她施以善意。 可惜她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能伸把手救他一命。 穆凌霜就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性子,无缘无故占人一丝便宜,她都会不自在。 旁人对她一分好,她都会回以十成十的回报。 若非此等性子,她也不会被继母拿捏,更不会轻信了那个人,入了他的圈套。 穆凌霜面露难过,却知不能暴露,故而出口的话语就变成了:“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呢?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姓名,医馆开在何处?等母亲来赎我回去,我好登门感谢一番。” 瘦小汉子一听她这幼稚的话语,心中嗤笑一声,骂了句呆头鹅,心却放了下来,好言好语的哄骗道:“那老郎中就在附近开了个小门面,姓王,街坊邻里的都叫他老王头,等你回家了,派人一找一个准儿。” 这话,瘦小汉子说得半真半假。 真的是那老郎中的身份和门面,假的自然就是放穆凌霜回去这话。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人了。 看着穆凌霜得了那老郎中的消息抿唇高兴着,瘦小汉子暗暗撇撇嘴,觉得自己刚刚竟然不敢与她对视,简直是中邪了。 临出门之前,他已经下了结论:这就是个讷娃娃,还没开窍咧。 彻底放了心,当天傍晚,他就将穆凌霜送上了大船。 穆凌霜感觉很是无力,她就像是被命运强行捆绑,明明想到了很多办法能够逃脱,临了却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无疾而终。 难道命中这一劫她就躲不过去了吗? 穆凌霜越想越是郁郁寡欢,如前世如出一辙坐在角落里,看起来紧张、担忧、害怕的瑟缩着。 暗中观察的瘦小汉子放了心,出去复命,准备启程。 眼角余光的暗门关上了,穆凌霜这才舒了口气,垂下的眸子里闪动着慧光。 现在的她,比前世上船时的状态要好上许多。 虽然依旧虚弱,但好歹不发热了,只要再将养两日,她应该就能恢复康健。 穆凌霜暗暗握拳,如若这一次她能成功脱险,一定要好好锻炼体魄。 她再也不要为了美,整日里绝食折磨自己了。 想想记忆中的自己,的确拥有一副好相貌,应是九成随了美人娘亲。 唯一的那一成随了她爹,却是脚。 一双比其他同龄女子大得多的脚。 因为这双奇大的脚,她没少被人奚落,也因此让她极为害怕自己真的如那些小蹄子们所说,会像男人一样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 她的傲气受挫,又被继母和继妹们哄骗,自此开始了为美绝食之路。 以至于如今瘦的像根麻杆,一阵清风拂过都差不多能把她吹跑。 穆凌霜抿着唇,独自坐在角落中。 其他女子眼见着停船,还以为到了地方,却不想只是中途补了人上来。 同穆凌霜一并上船的,还有另外一伙人押过来的三口大箱子。 穆凌霜偷偷瞄了另一边挤在一起的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们与她不同。 那三个是被自己的亲爹给卖掉还赌债的,她们的娘亲在她们之前就被卖掉了。 这些,都是前世的她蹲在角落里,随便听那么一耳朵记下来的。 那三个女孩子挤着的地方,挨近的都是乡下女孩子。 大概是身份地位相同的缘故,那边没有互相看不上眼的情况,只有同病相怜的抱团取暖。 另一边靠着木板墙坐着一排遛的小家碧玉,有的好像当过丫鬟,举止谈吐就能看得出来。 这一片的女孩子就比较克制矜持一些,互相之间都隔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互不侵犯。 再往另一面木板墙看去,那里特立独行只靠坐着两人,但那两人一看衣着打扮就是世家千金,那蔑视一切的目光驱离了所有人的靠近。 包括她们彼此。 ‘这里还是前世的模样啊。’ 穆凌霜在心中感叹着,抿了抿唇。 湿热的船舱内,气味一言难尽,她却好似早已经习惯。只是身体的虚弱,让她不过片刻就又出了一身的虚汗。 因为她的脏乱形象,所有人都不愿挨近她,她独自缩在角落里,再一次被隔离了。 穆凌霜并不在意,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第二次转过来偷窥她的瘦小汉子再次满意离去。 直到大船慢慢驶离,瘦小汉子又来暗暗观察了第三遍。 三次偷窥,穆凌霜都像是失魂落魄的缩在那里,就像是雕像般,表情未变,连姿势都没变过。 瘦小汉子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怀疑也被抛开。 都已经把人送到了船上,看管的人牙子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他这心呐,咋还能忽忽悠悠地烙不下地儿捏? 瘦小汉子笑话自己岁数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大概是从来没有贩卖过这么大的官家的小姐,才会担心会被逮出来赔上一条命吧。 再三确定了原由不是因为这个小丫头片子本身,瘦小汉子再没跑来暗中偷窥。 他这偷窥的行为恰巧被另一队的人牙子撞见了,一脸猥琐地调侃他:“老哥这是单身久了憋得慌?呵呵呵呵......,甭看了,那里头的好货色可碰不得,得等着上头挑完了才能轮得到咱们。” 瘦小汉子嘿嘿一笑,插科打诨把这话就给糊弄了过去。 等人走了,他转头看向了楼船的上层,心中一凛。暗骂自己霉运当头,怎么就跟那么个煞星坐了一条船? 第七章 是时候想办法逃出去了 大船平稳的行驶了七八日,穆凌霜始终静静蛰伏着,学着前世的模样,把自己伪装成了无害的小可怜儿。 每天她只能领到一个干巴巴的杂粮馒头和半碗水。 为了积攒体力,即便再难吃,她都勉强自己吃干净。 确定了瘦小汉子再没扒暗门偷窥她,穆凌霜紧了紧小粉拳,是时候想办法逃出去了。 穆凌霜四下里一扫,至于这些被拐的女孩子,她暂时是顾不上了。 如若她能成功逃脱,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儿上,她倒是可以顺路去报个官。 她们能否得救,那就要看天意了。 穆凌霜压根没有要带着这么多累赘一起逃离的念头。 一则目标太大,就算她们能够合力弄开这扇门,也未必能够逃脱。 二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开口说了要逃跑,会不会有人心不齐,大喊大叫出卖她们邀功? 前世成了药人之后,穆凌霜也始终不曾放弃逃跑。 这种拎不清的家伙,她可是见识过许多。 穆凌霜有如今的警醒谨慎,大抵多是因为前世的血泪教训。 蠢过一世,莽撞过一世,如若吃一堑能长一智,她也该进入绝顶聪明之列了。 这天,眼见着就到了派饭的时辰,穆凌霜一边观察着旁人,一边偷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 这七八日的时间,她成功的消弭了自己的存在感,一个脏臭不堪不言不语不动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众人忽略过去。 门外的脚步声如期而至,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门口。 就是现在。 穆凌霜迅疾出针在身上连扎了几下,旋即将针藏了起来。 穆凌霜出手极快,动作行云流水,仿若行医多年的老手。 这手本事,还要归功于他——那个病态前主人的“悉心教导”。 穆凌霜的脑子里只来得及再转过这么个念头,就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船舱内立马响起惊叫一片。 已经走到门口的魁梧大汉被唬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前,拉开气窗向里面望去。 被关押其内的女子纷纷做鸟兽散,远离已经人事不知的脏污女孩。 魁梧大汉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跟大哥带来的尖斗,大哥可是多次交代过,不到地方人绝不能出岔子。 魁梧大汉赶上今儿来送饭,也是寸了。 一看穆凌霜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就一动不动了,吓得他魂儿都飞跑了。 他也顾不得饭不饭的了,开门进去把装馒头和水的两只木桶往地上一丢,疾步奔着穆凌霜扑了过去。 穆凌霜扣在那里,佝偻成一团。 魁梧大汉用手指戳了戳她,没动静。 这可让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魁梧大汉咽了咽口水,颤着手将人翻了过来。 “双眼上翻,口吐白沫......,咋整的?这是中毒了?” 魁梧大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古铜色的大脸盘子一瞬褪尽了血色。 “完了,完了完了。” 魁梧大汉念叨着完了,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一屋子女孩子的尖叫声都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有两人想要趁机跑出门去,才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汉子两棒子杵了回来。 魁梧大汉跑出去没多久,瘦小汉子就一头冷汗的跟着跑了来。 瘦小汉子到时,穆凌霜的脸色已经发青,眼见着人就要不行了。 瘦小汉子比魁梧大汉的脸色还要难看,跟死了老子娘一样。 这会子他的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小丫鬟的警告:“人你们可要看好了,没送到地方可不能给弄死了。她要是死在了半路,你们全家都要给她陪葬。” 瘦小汉子喉头发紧,他可并非道儿上人以为的单身,只是怕被人报复藏得深了些而已。 可他这么努力的藏,都没能躲得过被人翻出来攥手里的命。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晓,自己那点小聪明,糊弄糊弄一般人还行,想要瞒得过官家,简直痴人说梦。 眼看着穆凌霜的面色开始青灰,瘦小汉子一个激灵回了神,颤抖着手伸向了其鼻下。 “还有气儿!” 瘦小汉子灰暗的眸子瞬间一亮,他猛然站了起来,招呼着魁梧大汉道:“快,把她抬出气。” 魁梧大汉不明所以,还以为人死了要丢河里喂鱼呢。 两人又是一个扯肩一个抬腿,将人给拖了出去。 瘦小汉子把人安置在了他和魁梧大汉休息的小隔间。 那是一个小单间,他们地位不高,能分到这么个小地方凑合着已经很不错了。 瘦小汉子出去请船医,让魁梧大汉盯着点儿。 不多时,船医气喘吁吁的跟在瘦小汉子身后被带了来。 能跟着一群野路子人牙子一起混的,也就只能寻到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货色。 船医装模作样的诊断了一番,咂咂嘴,摇摇头:“这女娃子没中毒,看样子更像是惊风了。” 瘦小汉子瞪圆了一双豆豆眼:“恁别像啊?她到底咋咧?” 船医慢条斯理的扒了扒穆凌霜的眼皮,眼珠儿不动。 又把手放在其鼻下试了试,还有气儿。 “惊风昏厥,治不治?不治可以丢出去了。” 瘦小汉子一咬牙一跺脚:“治!给整点儿药灌下去,她要是死了,恁也得给她陪命。” 瘦小汉子一脸的狠劲儿,撂下狠话威胁船医给好好治。 船医吓了一跳,也瞪圆了眼睛怒声道:“老子不治了,你们爱咋滴咋滴。” 低吼一通,船医怒而起身拿起药箱就想走。 瘦小汉子给魁梧大汉递了个眼色,魁梧大汉步子一挪就挡住了门口的位置,一脸横肉抖了抖,一双大眼泡瞪得像铜铃一样释放着杀气。 两人用行动说明,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船医浑身一僵,暗暗后悔刚刚被银子迷了眼,没有交代任何人一声就跟着急吼吼地跑了来。 这下子怕是要栽在这两个龟儿子手里了。 被逼无奈,船医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再看向躺着的穆凌霜时,他的眼中满是迁怒。 瘦小汉子捅了他一下,再次提醒:“今儿她就是恁滴造化,也是时候验验恁的医术真假咧。” 船医心神一凛,打算胡乱应付的心思瞬间就被他打消了。 第八章 这笔买卖太歹了 穆凌霜悠悠转醒时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静静感应着周围的环境。 身下硬梆梆的,身上有铺盖,周遭没有骚臭的味道,反而有股子脚臭味儿。 穆凌霜判断自己是躺在木板床上,身边应该还有个人。 成功离开了被关押的地方,穆凌霜暗暗兴奋着,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小心又小心的仔细分辨了一下,屋子里只有一道呼吸的声音。 听着那个声音,那人应该坐在床边,但其呼吸绵长又有规律,多半已然睡着了。 这时,穆凌霜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偷偷扫视了一下当前的环境。 她正身处一间逼仄破旧用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身上盖着一床眼熟的脏棉被,正是她之前盖过的那一床。 被子就跟被盘过的核桃似的,黑红发亮。 味道就不必提了,不过胜在盖着还算保暖,比关押地的破草堆强太多了。 这件房间实在是太小了。 除了一张床,就能再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多一把椅子都放不下,那就该挡住门口连个过道都没有了。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房间内才只留了一个人看顾着她。 穆凌霜上下打量了正在打瞌睡的中年男子两眼,单从这人的身上还真看不出什么来,但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只药箱。 穆凌霜了然了,坐那打盹儿的应该是这艘大船上的船医。 旋即她又疑惑,那两个人呢? 穆凌霜欠了欠身子,一阵阵的刺痛感传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几针的后劲还没过去吗?’ 当时情况紧急,她扎得又急。 虽然穴位肯定都扎准了,但力道上把握得可就没那么的恰到好处,毕竟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了,她的把戏被识破,可就再也没办法顺理成章出那扇门了。 穆凌霜对自己也可谓能狠得下心,下得去手,也终归达成了第一步。 现在就等船医离开,那两个家伙回来,她再找准机会进行下一步。 穆凌霜再次摸出了藏好的银针,一边警戒着船医,一边又给自己扎了两针。 霎时,她的额头上就爬满了冷汗。 穆凌霜小心翼翼地将银针藏在了衣服里,复又躺下,闭上眼睛,微微皱眉,口中开始发出低低的口申口今声。 那声音像是梦魇中的挣扎,又像是极为难受下意识的低低哭泣。 但这声音钻进了船医的耳中,却让他梦见了恶鬼索命,吓得他一个激灵窜了起来,下一瞬又头晕目眩地跌回椅子,顺着椅子划到了地上。 船医一脸懵逼,还没搞清楚当前的状况,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听到房间里“叮呤咣啷”的一通乱响,还有船医惊叫的声音,守在门外的魁梧大汉转身就推开了房门,向着房间内巴望了一眼。 这一眼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魁梧大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瞎叫唤么?让鬼掐了还是让狼撵了?” 魁梧大汉本还想再嘟囔两句,但他下一眼看到穆凌霜不太对劲的样子时,想要继续的话头就被他生生打住了。 魁梧大汉两步进屋走到床前,伸手扯过船医:“行了你,被整事儿了,快看看这女娃娃是咋了?” 魁梧大汉急得抓耳挠腮,他还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小娃娃,真真儿就像是个瓷娃娃变的,感觉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之前装进了箱子里,她就吓得厥了过去,又是高烧又是昏迷不醒的。 上船才几天呐,这又是抽搐又是吐白沫的。 到现在没醒不说,这又开始冒汗哼唧上了。 那透明的脸色,让魁梧大汉都怀疑自己一巴掌兴许就能呼死她。 一想到死,魁梧大汉的面色就一阵青一阵白的来回变换着,手底下一时不察用了点力气,掐的船医倒是回了神,“哎哟”一声惨叫,再次瘫软在了地上。 魁梧大汉被船医吓了一跳,正手足无措着,瘦小汉子开门走了进来。 三个大男人挤在狭窄的过道上,连门都险些关不上了。 为了腾位置,魁梧大汉不得不再次将船医给提溜起来,让他坐在了床边给那“瓷娃娃”诊脉。 魁梧大汉顺势向里串了一步,瘦小汉子这才关严实门走到了床边。 “咋回事?俺就出去熬个药,咋又闹腾起来了?” 瘦小汉子皱眉,一脸的不满十分明显。 船医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心想:“我滴个乖乖,这丫头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真死在这儿了,我滴小命儿也得玩完。” 心中祈祷着,船医上手摸脉,是摸了好半天才摸准。 为了保险起见,船医多摸了好几遍,最后才满脸喜意的起身:“这丫头应该本身底子就不是很好,身体虚着,终日里又没休息好有点惊风了。现在捂出了汗,等药熬好再喂一碗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说罢,船医就想离开。 瘦小汉子却是堵住了他的路,脸上有着明显的怀疑:“介话作数?要是没好捏?恁死活不来了,俺找哪个去?” 船医翻了个白眼:“老子说了不治,你们死乞白赖的非要留下老子。现在人没事儿了,你们又胡搅蛮缠熊人。咋?想赖账?说好的十两银子拿来。” 船医伸出手,底气十足的冲着瘦小汉子死要钱。 瘦小汉子深深看了他两眼,确定他没有一点儿心虚,这才信了他的话,随后从怀里不情不愿的掏出十两银子给了船医。 船医喜滋滋的接过银子放进嘴里使劲咬了一口,旋即开心地将银子揣进怀里,带着一脸满足的傻笑转身提了药箱。 见这哥俩还不让道,船医很是不满的啧了一声:“啧,怎么这么没眼力价?让开啊?” 语气还挺横。 瘦小汉子再次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 魁梧大汉体积最大,他不出去,被堵在最里面的船医压根就没法出去。 魁梧大汉也走了出去,船医这才顺利离开了那逼仄的小房间。 站在门口,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船医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 他就在里面坐了一会儿,闻了一阵子臭脚味就有十两银子,这笔买卖太歹了。 他正开心着,瘦小汉子的神情又变得恶狠狠了起来:“恁记着,要是里面内个有个好歹,恁就擎等着喂鱼吧!” 第九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船医负气离去,瘦小汉子还不依不饶的狠狠瞪着船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房间。 穆凌霜全程悄咪咪地听着,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她干脆直接睡了过去。 一直醒着也不是办法,会饿。 万一肚子叫起来可就坏事了。 穆凌霜近日来身体本就虚弱,她自己又连续扎了自己两回,入睡休息倒是不错的恢复方式。 ...... 再次醒来,穆凌霜是被一高一低两道呼噜声给吵醒的。 她悄然睁开一条眼缝四下里扫了一圈。 漆黑的屋内,一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另一人应是盘腿坐在床上睡着了。 穆凌霜早就注意到自己身形娇小,哪怕平躺在床上,脚底下还有将近两尺的空位。 这么大的地方躺一个成年男人根本不可能,但盘腿坐在那里倒是正好合适的。 穆凌霜静静适应了一会儿,大致能够看清一些轮廓,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没想到这两人都是盘着腿睡觉的。 这种姿势按理说应该睡不踏实,可这两人这两日很有可能都是这么睡的。 从那高低起伏的呼噜来看,两人睡得还挺习惯的。 确定两人睡得很熟,穆凌霜轻轻爬了起来。 她的手脚很轻,一点点如同慢动作一样,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身底下的破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如此起身站到床边的她,犹如一只灵巧的猫儿,当真做到了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左右看了看,穆凌霜选择先对床上那个下手。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指尖携着一点寒芒悄无声息靠近了床上的黑影,在她的一只手摸索到了对方的肩膀时,那点寒芒精准的扎到了对方的昏睡穴上。 瘦小汉子才被惊醒,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开就又晕了过去。 穆凌霜手上用力一托,瘦小汉子歪掉的身体又正了过来。 确定他能靠在那里不会再倒下来,穆凌霜才轻轻嘘了口气。 解决掉了一个,她刚要转身,发现身后的呼噜声忽然停了。 穆凌霜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快速的转身,发觉对方正在抬手揉眼睛。 魁梧大汉困得不行,但听不到大哥的呼噜声,他就睡不踏实了。 正揉眼睛呢,忽然奔儿喽头挨了一下。 魁梧大汉立马懵登了。 他习惯性的顿住了手,用手护着头脸,以防大哥再打他。 魁梧大汉正等着大哥跳脚骂他,结果没听见声音,只觉耳后一疼。 魁梧大汉在失去意识之前努力睁开了眼睛。 可惜屋里太黑,他还没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影,就脑袋一歪向着房门的方向栽倒过去。 穆凌霜一个激灵上前一扶,趁着魁梧大汉倾倒的角度还不大,将他推向了另一边。 魁梧大汉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茶碗哗啦啦响了起来。 穆凌霜吓了一跳,向旁退了两步,腿碰到了床边被拌了一下,身体失衡一下子摔到了床上。 “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在深夜中这一声尤为明显。 穆凌霜忍住了口中的那声“嘶”,左右“邻居”打呼噜的声音顿住了,右边传来了一声翻身的“吱呀”声,还有一句:“遭瘟的东西,大半夜的还不消停。” 穆凌霜的心“砰砰”地剧烈跳着,躺在那里没再动。 等了片刻,左右两边隔间的呼噜声再次响起,穆凌霜也再次轻轻嘘了口气。 重新轻轻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了门边,穆凌霜从门缝向外看去,月亮正向着云后面钻。 穆凌霜一喜,只要月亮被云遮起来,她就可以离开这个房间,找个富人的房间藏进床底。 躲在那种地方没人敢搜,只要挨到下一个码头,船停下来补给的时候,她再想办法混下船就彻底自由了。 看着门缝外的月亮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等了好一会儿,月亮终于成功躲进了云里,仿若被穆凌霜一直盯着看,害羞了的大姑娘。 穆凌霜趁着这一刻的漆黑,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穆凌霜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房内的异样,自然是能晚一刻暴露就晚一刻暴露的好。 站在甲板上,穆凌霜按照前世记忆中的路线,向着楼船的二楼摸了过去。 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一路上竟然十分顺利。 本该守夜的人,在天色最黑、人最易犯困的时辰,都没能抗住周公的邀请,一个个的或坐或站着找周公下棋去了。 穆凌霜踮着脚尖上了二楼,一间间的躲在窗下偷听。 有一间房间里最安静,静到好像没有人在屋内。 穆凌霜正犹豫着是选旁边那间呼噜声震天响的,还是选择这间安静得有些可怕的。 最后,穆凌霜决定躲进呼噜声极大的那间。 起码这种喜欢打呼噜的人比较好观察,能够在第一时间知晓他是不是睡熟了,方便她偷偷跑出来解决吃喝或如厕。 才做好决定,穆凌霜小心翼翼的跑去推门,门从内插上了。 她又去推窗,窗也从内别上了。 穆凌霜瞪了窗户好几眼,心里嘟囔着:‘没想到睡相如此大大咧咧的家伙,还挺惜命的。’ 无法,她可没学过撬门,只能转战另一边的房间试试。 另一个房间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穆凌霜严重怀疑这个房间里面没人住,但她没有因为一个猜想就放松下来。 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穆凌霜站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一丝一毫呼吸的声音,但空气中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檀香味。 闻到这个味道,穆凌霜全身都僵硬着,一动都没办法动了。 就在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找回吓飞的魂儿,转身打算开门时,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别走了。” 声音离穆凌霜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她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却极其后悔自己选定了这个房间偷偷潜进来,更觉不可思议。 在黑暗袭来、身体软倒之前,穆凌霜只来得及想到:“他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第十章 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穆凌霜感觉自己又重温了那个梦境,那个长长的全程只有痛苦的梦境。 现实中的她,因那梦境之故,一直死死咬着牙嘤嘤哭着。 孟逸柯靠坐在小塌上,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药材,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脏兮兮臭烘烘还大胆包天敢闯他卧房的丫头。 不得不说,这么个脏臭的东西,却能逃出重重看守还能闯到他这里来,反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东西,倒也有趣。” 穆凌霜哭得凄惨可怜,孟逸柯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发觉,这小丫头隐藏在脏兮兮的泥垢之下那张小脸,至少有中上之姿。 ‘这小丫头倒是懂得藏拙,她这小脸要是洗的白白净净的露出来,怕是早就被下面那群恶奴盯上了。’ 孟逸柯这般一想,手上处理药材的动作微顿,继而又加快了速度。 所有药材都处理好,孟逸柯净了手,又端了一盆水到穆凌霜的面前,拿了块新布巾,沾了水朝穆凌霜的脸上擦去。 冰凉的湿濡才沾到穆凌霜的脸上,她就被惊得一个激灵,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身子已经向着一侧偏去。 “噗通”一声闷响,穆凌霜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瓷实,疼得她眼泪簌簌而落。 孟逸柯拿着布巾的手悬于半空顿了顿,斜睨着滚落在地的小人儿,本就没有温度的目光变得更加幽冷凉薄。 穆凌霜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在巨疼袭来的下一瞬,就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霎,穆凌霜的瞳孔猛缩,心道:‘果然是他!’ 刚刚才梦到了这个索命恶鬼,没想到睁开眼他就在眼前。 穆凌霜定定看了他片刻,这才注意到他还顿在半空的手,还有那只手里捏着的......,布巾? 他刚刚是在......,给她擦脸?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穆凌霜眼中满是惊奇,她刚刚看见他的那一瞬,下意识还以为他是要给她灌毒药。 忽然地,那熟悉地、急剧压迫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穆凌霜全身一僵,害怕的感觉重新归位,她强自镇定着迎上那双眼睛,那双让她无数日夜都恨不能挖出来的眼睛。 穆凌霜的恨意几乎难以隐藏,但她还是在它即将冒头的时候垂了眸子,强行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尽量让声音尽显平稳的开口道:“不知公子何人,我又在何处?” 穆凌霜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孟逸柯之敏锐远超她的想象。 孟逸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眼前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这么瘦小的人儿,竟会有那般锐利仇恨的目光? ‘她,是在恨自己坏了她逃跑的计划?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孟逸柯双眼微眯,缓缓收回了手,随手将布巾丢进了盆中,发出“嘭”的一声。 穆凌霜身子一震,她太熟悉他了,别看他现在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实际上他现在应该是在暴怒的边缘了。 这人就是个变态,他笑得越灿烂,下手就越狠辣无情。 穆凌霜仿佛重新回到了前世,摸清他脾气的过程满是她的血泪。 犹记得那一碗碗腥臭带着强腐蚀性的毒药,犹记得她死前他也是这般笑着的。 前世的她全都是与他硬碰硬,哪怕一身傲骨被打碎,在他面前露出了最狼狈的一面,她都不曾真正屈服过。 他曾说过:“本公子就喜欢看你那不屈的眼神,真的让本公子有毁了它的冲动。” 于是他研制各种毒药来用在她身上,她全身千疮百孔痛不欲生,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张脸。 他曾轻轻以手背拂过她的脸颊,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着:“这张小脸如此精致漂亮,毁了可惜了。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将它剥下,制成人皮面具好好珍藏的。” 现在想起来,穆凌霜依旧觉得头皮发麻,脸颊好似有毒蛇在攀爬。 ‘不,绝不能再落到他手中,逃!一定要逃离他的魔爪!’ 穆凌霜的脑中如此叫嚣着,她却忽然低下头,表现得唯唯诺诺,身体向后瑟缩了一下。 看到她如此,孟逸柯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反应让他的兴趣消散了大半,刚刚还有股兴奋劲儿,想着在这丫头身上试哪种毒呢,转眼就提不起劲头来了。 孟逸柯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回答穆凌霜刚刚的问话,甚至没了兴致再留她。 然他刚兴起了这个念头,就见那小丫头竟然胆大的自己凑到了盆前,拿起布巾来自顾自的洗漱上了。 当那张瓷白的小脸露出来时,孟逸柯的眸子再次亮了亮。 ‘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穆凌霜没有再强硬的对抗,也没低眉垂眼的唯唯诺诺,而是荣宠不惊无波无澜静静面对着孟逸柯。 孟逸柯忽然挑高了眉头,一双桃花眼里有了一丝疑惑。 穆凌霜这短短地时间内变化太多太快,让他摸不清她的性子,也感觉看不透这个人了。 这样的感觉,既维持住了兴奋和兴趣,又让他一时想要再多观察观察,看清哪个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很意外的,他忽然就生出了逗弄这小丫头的兴致。 但这丫头现在除了一张脸,全身都好脏,这又让他才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有什么话待你沐浴之后再说罢。” 素来有着严重洁癖的他,能拿着布巾想要擦干净她的脸已经是极限。 那股子馊臭的味道,让他随时随地都想一瓶化骨散化了她。 要不是她的这张脸皮未来可期,还有她最开始竟然有勇气私闯他的地盘,孟逸柯觉得自己绝不会容忍她活到现在。 穆凌霜强自镇定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羞囧。 孟逸柯全部看进眼中,眼神颇有些高深莫测喜怒难辨。 孟逸柯可不会让穆凌霜占了他的浴桶沐浴,故而隔壁呼噜震天响的胖子被赶出了自己的房间,穆凌霜被安排住了进去。 孟逸柯才不管此时是什么时辰,他只要醒着,那些奴儿就得随时待命。 一通折腾下来,穆凌霜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然而孟逸柯还觉不够,饶是折腾了门外的守卫好几趟,给穆凌霜换了三次洗澡水,又是加牛乳蛋清,又是加花瓣盐巴。 跟洗剥了即将入锅的一盘菜似的腌制洗涮好几遍,这才给了她两套男装换洗。 穆凌霜重新站在孟逸柯面前时,孟逸柯一口茶当时就呛了出来...... 第十一章 小女子不才 眼前的女孩瘦瘦小小的,穿着护卫服仿若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 没有这身衣服对比,还真看不出她竟如此弱不禁风。 孟逸柯的视线落在了穆凌霜的脸上,双眼微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转而又下移瞄到了她的小手上。 修长纤细柔嫩白皙,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才拥有的手。 孟逸柯只轻飘飘地两眼,就对穆凌霜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测。 但他故作不知,只对他感兴趣的事儿比较上心。 然眼前的小丫头虽然收拾干净了,却依旧有碍观瞻。 孟逸柯再次皱了眉头,从护卫手中接过佩剑,对着穆凌霜“唰唰”就是几剑。 布片乱飞中,穆凌霜一动未动,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心中有数,知道对方龟毛得很,眼里揉不进沙子。 孟逸柯收剑时斜瞥了她一眼,主要是紧盯她的眼睛,见她眉目平和,眼中无波无澜,显然是后者。 “呵。” 孟逸柯忽然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帮穆凌霜改好了衣服尺寸顺眼了。 还是觉得这小丫头总给他一种看不透的神秘感,始终吊着他的胃口惹得他轻嗤。 孟逸柯收剑入鞘,一把将剑抛给了护卫,转身悠哉坐回了小塌上,这才好整以暇的看向了穆凌霜:“可愿在本公子身边伺候?” 孟逸柯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穆凌霜一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不卑不亢的糯糯开口:“不瞒公子,小女子不曾做过丫鬟,不知规矩,恐怠慢了公子,惹公子不喜。” 孟逸柯挑眉:“倒也不用你做什么,每日为本公子试药即可。” 穆凌霜眨眨眼,眨出了满眼的茫然和疑惑:“公子可是有恙在身?小女子不才,粗通医术,可为公子瞧上一瞧。” 她这话一出,孟逸柯的呼吸都滞了滞。 穆凌霜心知他一定生气了,但却故作不知。 她虽不想再像前世那般与他对着来,也心知不能屈服更不能顺从。 事事顺从就会让他失了兴趣,反而死得更快。 这种不软不硬的暗钉,最适合对付他了。 让他又疼又痒自顾憋闷,看着就舒心解气。 回想前世,他竟是她面对时间最长,又是性子被她研究最透的人。 只是那时的她性子拧得很,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然。 逃不出,受折磨。 每天跟他对着干,也就成了她唯一的发泄方式了。 忆往昔念前尘,穆凌霜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忍不住暗暗自嘲一笑。 孟逸柯眯眼捕捉到了那一笑,气闷感顿时消散,忽然开口问道:“哦?你粗通医术?正好本公子缺个药童,你就待在本公子身边随侍吧。” 孟逸柯顿了顿,转而又幽幽添了一句:“或许本公子也可以派人查查,你是从哪个手底下偷跑出来的?你若不愿,本公子也可将你送回。” 一句话拿捏住了穆凌霜的把柄,点定了她的死穴。 穆凌霜现在收拾得干净漂亮,要是再被送回关押地,必然会出事。 穆凌霜的眼神闪了闪,垂眸糯声:“谢过公子恩典,请公子赐名。” 这便是应下了的意思。 孟逸柯的眼中闪过了满意之色,他四下里看了看,一眼瞥见了熬药准备的银霜炭,眼睛微亮:“你就叫银霜吧。” 穆凌霜的心猛然跳了跳,是巧合还是天意? 他竟然给她取了与前世相同的名字。 前世的她被他查了个彻底,知她身份才给她取名银霜,是为嘲讽她。 如今呢? 他是否也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穆凌霜再见孟逸柯,却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让他放过自己。 是她知晓,哪怕她是当朝公主,落到他手中,他都敢拿来当药人。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却知他是真的不怕权贵,或许用不放在眼中更为贴切。 穆凌霜掩下心底那点儿异样,垂眸敛衽糯糯应声:“谢公子赐名,不知银霜该如何称呼公子?” 穆凌霜只字不提奴婢二字,孟逸柯留意到了,却不以为意。 他漫不经心的拿起小几上的药碗:“就称公子便好。” “来,辨一辨这碗药里都有什么?猜对了有赏,猜错了就把它喝下去亲自体会一下。” 孟逸柯说出这话,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轻松惬意。 但穆凌霜却知,他看似不当回事的一碗药,喝下去哪怕不会立马肠穿肚烂,也会让人腹痛如绞。 孟逸柯说着,药碗已经向前递了递。 穆凌霜没有开口推辞,也没有半丝迟疑,否则只会让他暴怒着直接灌药,也会延长给自己解毒的时限。 他的底限,她都一清二楚。 穆凌霜依旧声音软糯糯地应着“是”,人也几步上前,双手从孟逸柯的手中接过了药碗。 她先看了看药汤的色泽,又闻了闻药味,而后抬起头,伸手向孟逸柯讨要几样试毒的小玩意。 孟逸柯挑了挑眉头,没想到她还真的懂得医理。 她要的东西,他手边都有。 孟逸柯兴趣更浓,一件件的将东西摆了出来。 穆凌霜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微微闭目,再次睁眼时,她的眸光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所改变。 穆凌霜全然忘我地开始研究分析起了那碗毒药。 这一手本事,也曾是眼前这个变态教她的。 为了折磨她更久,他后来不耐烦给她解毒,便教给她解毒的办法。 每次给她灌药之后,都会绑住她,查看她的反应。 等他做好了记录,就解开她的绑缚,让她自行前去药房解毒。 她成了药人之后,哪怕吃了鹤顶红都能拖延很久很久才死,故而她想要毒死自己不容易,吃了其他毒药只会以毒攻毒拖延毒发时间,同时也会改变她中毒的复杂程度,想要解毒更难。 不想多受折磨,她只能认认真真的学习毒术解毒,继而习得了一手尚可的医术。 然她自知自己的医术不过是个半吊子,都是看医书自学来的,像是老郎中给她按揉几处穴位就能压下她的咳嗽这种手法,她就不会。 但她的毒术倒是已经出师了。 毕竟有着眼前的变态总以各种毒药折磨着她,鞭策着她努力学习。 为了自救,她也得出师。 第十二章 独自揽镜自怜的小小人儿 大概花了两刻钟的时间,穆凌霜解析出了这一碗药中所有的药材。 当她一味一味将所有药材都报出来时,孟逸柯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 那个眼神,就像遇到了同道中人的欣喜和激动。 穆凌霜净手站到了一旁,好似答完卷子等待夫子检验的考生。 她这副成竹在月匈,却又戒骄戒躁的样子,又让孟逸柯高看了她一眼。 “你师承何人?” 孟逸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如此问道。 穆凌霜规规矩矩的回道:“家师不喜世俗束缚,从不以真名示人,故银霜并不知。” 孟逸柯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扫兴,反而对穆凌霜的这位师父更加感兴趣了。 然他无论如何旁敲侧击,穆凌霜打太极的水平也奇高。 两人走了几个回合,待穆凌霜告退回转休息,孟逸柯才发觉,他并未从这小丫头口中问出半丝有用的消息,反而却被她争得了不少的好处。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生气,更没有懊悔。 这是从不曾出现过的。 孟逸柯眼中满是惊奇,惊奇于自己的反常,也惊奇于这小丫头竟有如此七窍玲珑心。 ‘如此精明的小丫头,又是如何会被那群蠢货拐来了这里?’ 这是孟逸柯想不通的地方,也是他忽然感兴趣,想要解密的地方。 孟逸柯静立窗前,仰头望向东方初升的太阳。 正是初阳的光亮,给了她借口回去休息。 孟逸柯意犹未尽,便迁怒了这朝阳不识趣,怎滴不能晚点出现?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任性,不由勾唇轻笑。 “凛风,去查查她的身份。” 最终,他还是下达了这道密令。 四下无人出现,却有一道沉稳凛冽的声线应答:“是。” 一阵清风刮过,孟逸柯再瞥了初升的朝阳一眼,转身甩袖向着房内而去。 ...... 穆凌霜睡到了下午才醒,这一觉是她这些时日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果如她所想,孟逸柯还是老样子,除了毒术之外,对其他都不上心。 她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在意她是几时起身,吃什么穿什么。 只要不会有碍观瞻,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绝不过问。 穆凌霜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命运终于开始不同了。 虽然依旧没能逃脱撞上这么个变态的命运,但这一次她有了前世的诸多经验做底,起码暂时吊住了他的胃口,给她逃脱他的魔掌争取了时间。 穆凌霜起身洗漱后,坐在铜镜前仔细打量起了自己。 她究竟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穆凌霜看着镜中陌生而又熟悉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眉眼。 年轻,漂亮,只是那双眼的深不见底仿若苍老的灵魂借尸还魂,与这年轻不知愁滋味的身躯格格不入。 穆凌霜的眼中一瞬惊慌,这个样子可不行。 显然,她之前一直都不曾注意到这个问题。 她没注意到,却不代表那个变态不会注意到。 穆凌霜的面色变得很难看,是她大意了。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孟逸柯在见到她这样的一双眼睛后,会如何猜测。 若非她是驻颜有术的老东西,就是心机深沉的宅斗大家。 然而他即便如今还不知她的身份,也会很快就知道了。 也许在她舒舒服服睡这一觉的时候,他已然知晓了她的一切。 为了不会节外生枝,她之前没有杀掉那两个拐她来此的恶棍,而只用针扎晕了他们。 船上一旦死人,封闭搜查就必然会更加森严不留破绽。 她万一不幸被抓,下场也会更加的凄惨。 即便这些她都不担心,她也会担心打草惊蛇,惊动她的好继母。 人牙子任务失败的后果很惨,就如前一世,她逃脱了继母的掌控,俩人牙子家破人亡,两人侥幸逃得一命,却又背运的撞到了她。 她用毒血送他们上路,替自己报了仇,那俩拐了她的恶棍最终自食恶果,还赔上了全家。 从当初两人的哭诉,穆凌霜得知他们其实在她逃走时就早有预料,自己的家人怕是已然没了活路。 两人悄悄回转去探情况,证实了自己想法的同时,也差点儿一并葬送了自己的小命儿。 穆凌霜对此视若无睹,他们可怜?那她又算什么呢? 与她一同被关押那些被糟蹋的女孩子又算什么? 况且她们也不是这些人牙子们拐卖的唯一一批尖斗。 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罢了。 当时的穆凌霜可以毫无压力的杀掉他们给自己报仇,如今却不行了。 为了能够成功脱困,她只能艰难选择放他们一码。 不,不止他们,哪怕她有机会弄死孟逸柯,也必须要放他一码。 将他们生死与自己真正的自由放在一起做选择,虽然艰难,她还是选择了自由。 两辈子加在一起,她都太想要获得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此,哪怕拖延为自己报仇的时间,她也可以按捺下躁动的心,首先谋划最佳的逃亡计划。 穆凌霜对镜片刻,首先谋定了不杀一人。 高瘦恶棍组一旦任务失败,必然不敢回去复命,也不敢与孟逸柯要人,两人只能先到扬州,再谋定如何给她继母一个交代。 孟逸柯一旦出现破绽,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必然会全力追击她的下落。 这一点有些麻烦,但也只是暂时的。 她有把握在逃出去之后甩掉他的眼线,让他再难找寻。 她没有杀掉孟逸柯,他背后的势力自然就不会对她下毒手。 她的身份隐藏不住,为了不被疯狂报复,在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她都必然要引气吞声,先以脱身为主。 而她若是逃走了,孟逸柯再狂也不至于狂到直接跑到将军府去强抢她。 这就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壮大自身。 她现在太需要自由,太需要时间了。 穆凌霜在细细盘算着自己的脱困步骤,太过入神如同发呆。 孟逸柯左等不来她,右等不来她,他有些好奇侍卫的话,亲自前来一观,见到的就是独自揽镜自怜的小小人儿。 那眉间的轻愁,眼中的神伤,是多么的......,多么的吸引着他忍不住想要剥下那张面皮,成为自己的收藏。 第十三章 他的恶趣味 孟逸柯情不自禁地一步步走进房中,脚步很轻,轻到发呆中的穆凌霜都不曾发觉。 直到他的脸出现在镜中,这才吓得穆凌霜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 她猛然回头,看清站在背后之人真是孟逸柯,脸上一时的惊慌就被她快速的收了起来。 孟逸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那表情耐人寻味得紧。 穆凌霜压下“咚咚”猛撞的心跳,刚刚那一瞬,她如同见到了食人饿鬼。 那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每次孟逸柯想要扒掉她的脸皮时,露出的都是那样的神情,痴迷而又变态。 就像现在。 穆凌霜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拳,手心都汗津津的。 他给她留下的阴影太过深刻。 遇上他,她就像是随时随地被十八层炼狱的饿鬼盯上,身后总有一双眼睛窥视着她。 而他就像是玩弄猎物的捕猎者,猫戏老鼠般捉弄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从狼狈走向崩溃,最后才给她致命一击。 他又像是压榨她的吸血怪物,哪怕是嫌弃她嘲讽她,也要吸干她的最后一滴血,榨干她所有可利用的价值。 穆凌霜眼中浓烈的憎恨一瞬炸裂,却在显现而出时又瞬间内敛,隐藏在眸中的雾气之后。 孟逸柯眼中闪过奇异之光,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恨意竟然如此之浓。 ‘有趣,这小妮子果然有趣。’ 孟逸柯忽然心情极好,拉着穆凌霜陪他用膳。 穆凌霜可没这个心思,但她的肚子却很诚实的“咕咕”叫了起来。 穆凌霜一时间脸色有几分不自然的羞窘,她强行给自己找到了极好的理由:‘人是铁饭是钢,此乃人之常情。’ 一番劝慰自己,穆凌霜的不自在荡然无存,并从善如流的跟随孟逸柯去用餐。 孟逸柯挑了下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隔壁房间,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已经摆好。 穆凌霜闻到香气更饿了。 然而,孟逸柯安坐之后,却吩咐穆凌霜为他布菜,并没有让她吃的意思。 穆凌霜早就知晓了这人的恶劣,曾经也经历过这么一出。 故而在听到孟逸柯如此故意整治她的吩咐,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默默站在一旁,很有眼色的帮孟逸柯布菜。 孟逸柯发觉她还挺机灵的,他的眼神扫到哪,她就能恰到好处的锁定那一盘菜,夹一筷子放入他面前的盘中。 孟逸柯这顿饭吃得相当满意,也就没有继续刁难穆凌霜。 只见他优雅擦嘴,以一种施舍的语气说道:“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穆凌霜恨不能抓花他那张可恶的脸,但却不得不忍气吞声欠身:“谢公子恩典。” 这话,穆凌霜说得咬牙切齿。 孟逸柯却听得惬意舒心。 穆凌霜不得不一盘盘将剩饭剩菜端回自己的房间,待收拾好了之后,还要再帮孟逸柯端上一杯清香宜人的清茶解腻。 等她忙完回到房间时,饭菜早就凉了,饭菜里的荤油开始凝固泛白,如此饭菜简直难以下咽。 穆凌霜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只叹了口气。 换作曾经的她,怕是早就掀了桌子,然后冲到床上,将自己闷在被自己大哭了。 想想那个时候,好似还在昨日,又好似已经过了许久。 穆凌霜恍惚间,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昨天要来的好处之一,红泥小炉。 这小炉子多为人用来煮茶,到了穆凌霜手中,用处可就大了。 穆凌霜先将茶洗放在红泥小炉上,烧了热水,将孟逸柯用过的牙箸放进去煮了一柱香的时间。 孟逸柯每次都要她用他用过的碗筷,以此羞辱她。 而他的碗筷经她用过之后,就会被他丢弃。 穆凌霜早已习惯,所以这套消毒清洗,她也同样做的极其熟练。 烫好了碗筷,穆凌霜重新刷洗茶洗,而后挖一块凝固在盘中的荤油,在茶洗内铺展开,让茶洗充分吸收油脂,就算开过锅了。 倒掉茶洗内烧了很长时间变色的油,再冲洗干净,临时的锅具也就有了。 那些凉掉的菜都是由她布菜,孟逸柯并没有动过,也算干净。 穆凌霜一盘盘重新下锅热好,又泡了壶茶,以清香的茶汤泡饭,她这一顿,比孟逸柯吃得更有滋有味。 孟逸柯挥退前来禀报的护卫,眼中写满惊奇。 他本以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必然不堪如此受辱,却不想她竟然就这么解决了问题。 回想凛风的回禀,孟逸柯总觉那个娇纵愚蠢的大小姐,跟他碰上这个不是同一人。 孟逸柯出神了一会儿,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下巴。 这是他陷入思考时必然会做的动作。 如若让穆凌霜见到,必然会炸毛。 因他每每做这个动作时,她都会倒霉。 所以……,当天晚上,穆凌霜就没能睡觉。 孟逸柯摆弄了一宿的药材,穆凌霜随侍在侧,被他指使得团团乱转。 只要她眼皮子一打架,孟逸柯就会把剧毒的药材扔给她处理。 穆凌霜心惊肉跳的处理那些毒虫毒草,瞌睡虫每次来勾搭她,都会被这些玩意儿惊飞,跑得无影无踪。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孟逸柯却兴趣不减,不见困意。 穆凌霜实在快要扛不住了,她眼睛乱瞟间,忽然一顿,一味安神的药材映入眼帘。 穆凌霜顺手将那味药材拿过来整治出来,加了一些在香炉中。 孟逸柯看着她任性而为,没有阻止。 香炉燃烧了一段时间,穆凌霜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可她依旧不曾等来孟逸柯开口说要休息。 穆凌霜叫苦不迭,心中已然慰问了孟逸柯祖宗十八代不知多少遍。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作茧自缚了。 她刚才的小动作并不算隐秘,他看见了却不阻止,或许正是他不惧这点安神药效。 可怜她却是早就困的不行,加上药效挥发…… 穆凌霜没扛多久,果真就那么站着睡了过去。 孟逸柯再想让她处理毒虫却是不成了。 他叫了两声“银霜”,无人应答。 回头一看,孟逸柯眉头高挑。 这丫头竟然站那垂头睡得正香,就差口水内流出来了。 第十四章 好整以暇静待佳音 细看了看穆凌霜的眉眼,孟逸柯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还不是时候,想要取下这张脸皮,起码要等到它成长到最美的时刻。’ 孟逸柯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转头叫了护卫来:“把她扔回房间去。” 护卫应是,上前拎起穆凌霜转身就走,动作十分粗鲁。 然而让孟逸柯侧目的是,穆凌霜竟然只一个激灵,看了一眼护卫,然后就很顺从的被拎走了。 “呵。” 孟逸柯一声轻笑,摇摇头饶有兴趣的继续摆弄手中的药材。 …… 翌日,穆凌霜睡眼惺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决定继续睡到天黑再醒。 然孟逸柯哪里会让她消极怠工? 孟逸柯醒来时,就让护卫去拎人了。 穆凌霜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怨念的盯视着孟逸柯的后脑勺。 孟逸柯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语气不疾不徐的开口:“怎么?想用眼神杀死我?” 穆凌霜赶忙收回了目光,低眉垂目着十分乖顺的回道:“银霜不敢,银霜只是看到了公子头上的银丝,替公子担忧。” 孟逸柯净手的动作一顿,背脊也为之一僵,而后恢复了自如,扯过布巾擦干手上的水珠。 穆凌霜看着他侧过身,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净手,看着他那让女人都疯狂嫉妒的修长手指一根根被布巾擦拭干净,忍不住生出毁掉他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穆凌霜瞬间垂眸,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隐藏了下去。 她惊然发现自己竟然升起了如此可怕的心思。 这与平日里赌气不同,而是实实在在升起了邪念。 ‘不,决不能被这个变态同化。’ 穆凌霜可不想成为自己憎恨的变态。 孟逸柯眼角余光再次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使得他的眸光一瞬暗沉幽深,转而若无其事的丢开布巾,让护卫传膳。 护卫退去,孟逸柯才转身看向了穆凌霜。 只一眼,他就满眼嫌弃的将她从头挑剔到脚。 穆凌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垂头听训,等着孟逸柯训完,告罪一声,转身回房去洗漱整理仪容。 等整理好自己,再次出现在孟逸柯面前时,穆凌霜已经恢复了稚嫩小厮的装扮。 孟逸柯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凉幽幽的。 穆凌霜知晓他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却依旧不慌不忙的上前行礼。 孟逸柯一摆手,目光更加凉幽的看向了穆凌霜,那眼神已经开始危险了起来。 穆凌霜心知不能再拱火了,于是收敛起气人的样子,规规矩矩地上前,很是“殷勤”的为孟逸柯布菜。 孟逸柯饭罢,只字未提要把吃剩的饭菜再赏穆凌霜。 穆凌霜早有准备,她就知道他会换着花样的折腾她。 不过好在她的用饭时间没有被剥夺,穆凌霜麻溜的离开,不用替那个死变态收拾碗筷,她巴不得的呢。 离开了孟逸柯的房间,穆凌霜主动让护卫大哥陪她去厨房。 她知道自己不说,也会有护卫跟着,但主动与被动的效果是不同的。 穆凌霜主动让护卫跟随,到了厨房,又故意借着护卫乃至孟逸柯的身份横行,成功从厨房搞出来不少好东西。 虽然并非成品,只是肉蛋青菜。 但好歹调料和锅具齐全。 穆凌霜让护卫帮忙,才将东西都搬了回去。 穆凌霜先是清洗了蘑菇,裹了蛋液再滚一圈生粉,放入荤油中半煎半炸。 蘑菇出锅后装盘后,撒上些许细盐和五香粉,上桌。 这菜不怕凉,吃不完可以当做小零嘴慢慢吃,是孟逸柯前世的最爱。 炸完蘑菇的油,穆凌霜接连做了几道清爽小炒。 最后再拌个凉菜,甩个蛋花汤,一桌简单的饭菜就做好了。 虽不及孟逸柯的大鱼大肉,但色香味上绝对更胜一筹。 穆凌霜更注重摆盘,明明看着就是很家常的菜,因为摆盘漂亮,取巧占了一个雅字,格调立马就不同了。 白米饭有现成的,穆凌霜并没有再费功夫去炫技。 今天一道油炸蘑菇足够吊孟逸柯的胃口了。 穆凌霜一口炸蘑菇,一口米饭,一口蛋花汤,一口米饭,一口小炒,一口米饭,吃得惬意无比,怡然自得。 暗中偷窥的护卫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口水。 穆凌霜才吃几口,孟逸柯已经知晓她今日的伙食了。 他忍不住挑眉,询问那道油炸蘑菇的细节:“你是说蘑菇沾了蛋液,再裹了生粉炸制?” 护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点头应是。 孟逸柯来了兴趣:“去,取一点来本公子一尝。” 护卫领命就要去端盘子,孟逸柯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要惊动她。” 护卫顿步转身,再次应是。 片刻后,护卫手捧一只小碗,碗内放着颜色金黄的油炸蘑菇。 孟逸柯接过小碗,嗅着那股奇异的香气,很是享受的眯了眯眼。 再看碗中金黄酥脆如同银杏树叶的油炸之物,孟逸柯迟疑了片刻,就拿起一块来放在鼻下轻嗅,转而再不迟疑的放进嘴里。 外酥里嫩,咸香爽口。 孟逸柯一口又一口的将碗中之物纳入口中,等他反应过来,那碗里少得可怜的几条油炸蘑菇已然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孟逸柯只觉意犹未尽:“没想到一道微不足道的小食竟然如此美味。” 孟逸柯回味着口中的味道:“去,吩咐厨房如法炮制一份送来。” 护卫想说什么,一时见到公子如此表情,又不敢开口。 讷讷踟蹰了片刻,护卫骤然对上孟逸柯凉幽的目光,一个激灵立马转身去办。 隔壁穆凌霜被引开,回来就很是防备的检查了饭菜。 不见下毒,穆凌霜松了口气,但转瞬她就注意到油炸蘑菇片刻份量。 穆凌霜微微勾唇,她料定了那个变态必然会让厨房如法炮制。 但她被这变态折磨出来的手艺,哪里是一般船厨子可比? 穆凌霜好整以暇的等着孟逸柯入套。 今世,她要用他以栽培她为由,强逼她习得的一身本事,来精心为他量身定做一份大礼回赠。 希望拆开这份大礼的时候,他也能如此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才好。 第十五章 第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 穆凌霜用罢饭,再去孟逸柯面前听命时,孟逸柯黑着一张脸,她一眼就心中有数了。 果然,他真的让厨房去试了,结果应该很不尽人意。 她烹制的油炸蘑菇看似十分简单,但无论是油炸还是调料的用量,还是火候的掌控,都是很有讲究的。 要是真那么容易被人看上一眼就学了去,孟逸柯也不可能钟爱多年,她也不用拿来钓鱼了。 穆凌霜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给孟逸柯见礼。 孟逸柯看向她的目光比平日里更冷,穆凌霜却是满脸的茫然。 对上这样一张脸,颜控的孟逸柯只想收集这张脸皮,反而吃被排到了第二位。 而这样的目光,时刻提醒着穆凌霜要尽早逃离他的魔爪。 穆凌霜戒备而又惊惶的目光,反而取悦了孟逸柯。 孟逸柯想到刚刚厨子拿来的油炸蘑菇,单从外形就差了不少,咬下那一口油腻难吃,堪比猪食。 孟逸柯足足用了一壶浓茶才把嘴里难以描述的味道冲淡。 那种像是喝油的口感,让他膈应到现在依旧想要作呕。 然而想到眼前这丫头做出来的酥脆口感,孟逸柯心头抓心挠肝很是不甘。 为了将话题引到吃食上,孟逸柯忽然手抵额头,像似才想起来关心一下穆凌霜的用饭问题:“今儿本公子倒是忘记说了,以后本公子用膳后,剩余的饭菜就赏你了。” “银霜今日没有领赏下去,可是用过饭了?” 这话穆凌霜熟悉的很,前世常听。 如今哪怕明知故问来套她的话,用的依旧是这一句。 穆凌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规规矩矩行礼回道:“银霜厨艺尚可,有护卫大哥带路,去了厨房领了食材,简单做了些家常菜,多谢公子关心,银霜谢赏。” 穆凌霜提到了厨艺和家常菜,孟逸柯的眼睛微微一闪,疑惑开口:“哦?银霜还会厨艺?” 穆凌霜依旧规规矩矩,眼睛都不看他,垂眸应是。 孟逸柯好似很感兴趣的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穆凌霜:“既如此,银霜当小露一手给本公子品鉴品鉴。” 穆凌霜一脸不情愿的拒绝:“如此不妥,银霜怎能与大厨相比?自是不敢再公子面前献丑的。” 孟逸柯好似不甚在意的挥手:“每天都吃那几样菜,本公子早就吃腻了,本公子刚才若有似无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想来就是银霜的手笔了罢。” 孟逸柯如此说,穆凌霜垂着眸子再没办法推辞了。 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孟逸柯绝对要发作。 见穆凌霜还算识时务,孟逸柯眯了眯眸子闲话家常般问起了她都会做些什么吃食,又探讨起了某些吃食如何做更美味。 孟逸柯在吃一方面向来不会苛待自己,甚至有些吹毛求疵。 然而除了烹茶,他都不会自己动手。 就像他此时一般。 他能说的头头是道,指点江山,但却不会亲自下厨去做。 也因此,前世的穆凌霜被他逼迫下厨,为他洗手做羹汤才练就如今手艺。 然而,穆凌霜那时并非没有想过要给孟逸柯下毒。 然孟逸柯识毒的本事太高,哪怕她的毒血都未能成功放倒他。 仅有一次机会,她成功让他中招了。 只是那一次她依旧没能逃跑。 只因她当时怜惜的小姐妹突然反水,在她打算带她逃离时,带人守株待兔,等她自投罗网。 那时,她不可置信她会出卖她,她曾可怜兮兮的叫她姐姐,跟她哭诉她的可怜,她多么想要自由。 穆凌霜将她的彷徨无助全盘接收,平日里对她诸多照顾,甚至曾有几次她闯了祸,都是穆凌霜替她扛了下来。 她当她是闺中密友,是患难姐妹。 她那般努力,忍辱负重寻找时机药倒了孟逸柯要带她逃离,结果换来的是背叛,是背后狠戾的一刀。 犹记得匕首穿透她的腹部时,她曾用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乞求着她死去。 她说:“姐姐,你知我活的辛苦,也知我没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妹妹不得公子喜爱,处处比不得姐姐。” “有姐姐在一日,妹妹就永远被压制,不见天日。” “姐姐啊,你不是常说,你我姐妹一体,你会护着我的么?” “现在妹妹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姐姐,妹妹求你了,既然你早就不想活了,就为了妹妹日后的好日子去死吧!” 她说的那般情真意切,若非出口的话语如此良心丧尽,她怕是都要被感动,再次被哄骗了过去。 穆凌霜当时受到的打击不言而喻。 她真真不曾想到,长着那样一双清纯无辜的大眼之人,竟会是如此大言不惭的白眼狼。 那一事之后,她一蹶不振。 她被带到孟逸柯面前时,孟逸柯冷笑着嘲讽她,她那时早已心如死灰。 她曾是她对生的渴望,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她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弱小无助却又有着一身傲骨,有些自己的坚持和执拗。 那样不谙世事不染凡尘的模样,激起了她的一腔保护欲。 如今再想,她那时对自己的利用和试探都那般拙劣,她没能发现,或许只是自己在逃避。 她多少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是她不愿深究不愿怀疑,她在赌,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去信任她,期望她真如她一般,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然而她错了。 错的离谱。 她也输了。 输的如此彻底。 穆凌霜从那时开始沉默。 孟逸柯讽刺她时,她沉默。 她被孟逸柯丢进油锅时,她沉默。 她被强迫观刑时,她沉默。 她被抬起,即将丢进油锅中,叫嚣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说公子待她不同时,她依旧沉默。 当时她还在想着:‘哦,原来她嫉妒,她不甘,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除掉我,都是因为她心悦公子。她觉得公子待我不同,故而心生嫉妒,恨不能杀我后快?’ 可穆凌霜想不通,她有那么多的机会对自己下手,为什么就没有出手呢?难道是为了等她毒倒公子,再抓她回去邀功? 这倒是个会让公子看清谁才是真心效忠于他的好机会。 可公子又为什么留下自己,却把她下了油锅呢? 因为自己是第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吗? 第十六章 陪她买买买 穆凌霜神情恍惚间,不知不觉又陷入到了前世的纠葛中。 孟逸柯指使他干活,他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无精打采。 孟逸柯终是忍无可忍,又开始不动声色坑起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接下来,孟逸柯先是给了她腐蚀性堪比硫酸的毒草,接下来是毒蝎毒虫。 让他侧目的是,那丫头即便在走神,依旧可以下意识就处理的很好。 孟逸柯想起昨天这丫头困的要命,依旧可以把他交代的活儿干的很好,看来她的毒术造诣远超他的想象。 孟逸柯有心想要培养她试试,但又不急于现在。 他还需时间好好瞧瞧这个丫头。 他可没忘记她眼中迸射的恨意,心知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善茬。 虽说他没打算留她性命,却也没打算早早就杀了。 这张脸,起码还要等个几年才能采摘,这期间总不能浪费了。 孟逸柯摸着下巴,既知毒理,用来单纯做药人太过于浪费,不如留在药池配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哪怕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对自己下手不被他识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孟逸柯在毒术一道上相当自负,才不会担心自己敌不过个丫头片子。 一夜又在孟逸柯的故意刁难,穆凌霜的不在状态中度过。 第二天,大船没有继续南下,船上的米面肉蛋都消耗的差不多了,青菜更是一点不剩。 大船在就近的港口停泊采买,穆凌霜的双眼为之一亮。 她急急赶去面见孟逸柯。 孟逸柯眼底暗光浮动,心想着:“来了。” 穆凌霜小脸红扑扑地快步最近,向着孟逸柯见礼:“见过公子,敢问公子,今儿船只入港,银霜可否陪同公子下船采买?” 穆凌霜的话让孟逸柯挑起了眉头,竟与他想的不同? 依他所想,她应是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船,借口采买让护卫跟她去,再借机甩开护卫逃走。 然而她却是想要他跟她一起下船采买? 有他在,必然前呼后拥,她哪里还能有机会逃走? 孟逸柯探究的目光落在穆凌霜的脸上,她的脸上除了兴奋再无其他。 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渴望,却并没有心虚和紧张。 呵,这是改主意了向她投诚? 孟逸柯看不出她的破绽,只能暂时如此想。 不过是投诚还是借机逃跑都不打紧。 他都不会严防死守,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正好近日来颇为无聊,孟逸柯倒是很期待眼前的丫头片子能带给他一丝丝惊喜。 若她真敢逃跑,那就更好了,他就有理由整治她了。 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当药人还有点可惜,孟逸柯最不喜浪费。 资源有限,每一笔都要物尽其用,方可发挥他们应有的价值。 人命可贵,不比药材稀缺,却也麻烦,还是能省则省罢。 穆凌霜本是心中忐忑,却不想孟逸柯竟然问也不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事情太过顺利,反而让她心生猜疑。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 孟逸柯身边有多少高手存在,穆凌霜不知。 然她却知,孟逸柯在哪儿,凛风必然形影不离。 只要她能对付得了这两个人,其他人都不是威胁。 穆凌霜微微攥紧了小粉拳,手心有些汗湿,而她面上却满是欢喜。 那副样子也不知是成功瞒过了孟逸柯,还是他有心看戏后,压根就不再在意她是否做戏。 总之,孟逸柯起身让她伺候他更衣,而后明面上带了四个护卫一起下船。 穆凌霜就跟在他旁边,被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包围在内,就她那瘦弱的身躯,根本没办法从如此严密的“保护”中逃走。 穆凌霜好似浑不在意,眼睛四处飘着,好像看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孟逸柯见此暗暗摇头,果然是大家闺秀,被养在深闺不知愁滋味的大小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她心思诡诈多变了。 然而这何尝不是她的新面孔呢? 孟逸柯越来越好奇,她究竟有多少面?她又会在她面前展现出多少来? 孟逸柯好奇心起,眼神就时不时的扫向穆凌霜。 穆凌霜看到码头扛包的,好奇多看了两眼。 看到外街摆摊的小商贩,好奇多看了两眼。 看见卖货郎走过,她的眼睛亮亮的。 看见卖面人儿的,那双眼睛睁的老大,眼中满是欢喜。 只是一路行来,她并没有开口想要什么,比起一般孩子来,倒还是个懂事知趣的。 孟逸柯一路注意着穆凌霜的一举一动,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穆凌霜就驻足在一家成衣店门前不走了。 穆凌霜指着店铺的招牌:“公子公子,这可是卖成衣的铺子?” 孟逸柯闻言看了过去,挑眉。 他没有开口,穆凌霜就当他默认,又揪了揪自己身上被削过的护卫长袍,不大好意思的问道:“公子可否为我准备仆装?我,男装也可,银霜想要换洗……” 孟逸柯这才注意她这一件护卫装一直穿着,都没换过,顿时洁癖发作,挥手说道:“走吧,也的确该给你置办两身合适的换洗衣裳了。” 穆凌霜听罢欢喜的开口:“谢过公子,公子可是个大好人呢!” 孟逸柯挑眉,给她买衣服就是大好人了? 呵。 这好人也未免太冤大头了些。 孟逸柯没接这话,率先进入店中。 再出来时,穆凌霜身上穿着桃粉色衣裙,衣裙外罩轻纱,衬得她娇俏可人。 她怀中还抱着个包裹,里面是另外一套鹅黄色衣裙,同样外罩轻纱,漂亮的紧。 穆凌霜像只飞舞的小桃花,引得大街上来去的行人纷纷看来,然后就会被她的容貌迷住。 只是碍于她周身四大金刚的威慑力较强,旁人看上两眼就赶忙转头,不敢再看。 穆凌霜对此浑不在意。 至衣裙开始,穆凌霜花钱可就收不住了。 走过药铺,她要进入买药材,美其名曰:“买增味的秘方。” 经过米铺,她又要进去,亲自挑选米面等粮食。 再走进闹市街,穆凌霜就像是鱼儿如水,这个菜要买,那块肉要收,忙得不亦乐乎。 孟逸柯一度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在纳闷,自己为什么要陪她做这种事情?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被拐了来成了这丫头片子的钱袋子了?! 暂且停更看看情况了 最近合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咱也不知道还签不签了,先看看情况,一切恢复正常了就再继续写,写这本书,我是奔着签约去的,希望一切都只是误会,赶快解决吧...... 这段时间,我也正好趁机会多琢磨琢磨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