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袅烟山 火舌蔓延至天际,整个不周山如同炼狱一般。 “杀了她!” “我们千秋大业只差一步了!” “老大,不要再犹豫了!” “月辰江树,统一妖界就在此刻了!” 汪洋火海,腥风血雨之间。 所有人都朝着被钉在万恶柱上奄奄一息的红衣女子叫嚣着、嘶吼着。 红衣女子浑身血痕,双目也因大火而灼瞎。 “对不起。” 红衣女子闻声欲抬头,可下一秒,只觉到一股锋利的剑意刺了过来。 “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 素和从混沌中醒来,刚刚只是一场噩梦。 枳奈端着一碗水站在一旁,满脸担忧道:“娘娘,你怎么了,怎么额头都是大汗?” 素和坐起身,发现心如刀绞一般,喃喃自语道:“……月辰江树?” 枳奈手一抖,碗摔了个稀碎。 素和抬眼看着脸色发白的枳奈,“怎么了?” “没什么,”枳奈强装镇定道:“…娘娘刚刚做什么梦了?” 枳奈这一问,素和倒是不知从何说起了,明明很清楚的梦醒来却说不出一个字,“我忘了,但是…有好多人,听不清。” 枳奈见素和努力回想,慌忙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刚刚洛葵来过,送来好几坛美酒呢。” 素和问道:“她人呢?” 枳奈道:“洛葵见您睡得熟,放下玉酿便回去了。” 自从妖界与仙界大战之后,辉煌的烛龙族便一蹶不振,地位跌落深渊,受尽排挤,也因此主动与九重天断了来往,住到这山高水长的章尾山来。 虽然断了来往,但烛龙一族世代守护着仙界,天帝的命令还是要听从,所以不少仙家说起烛龙族就要说到“矫情”二字。 风和日丽,桂树环绕的精巧木屋外,素和正躺在缠满藤蔓的秋千上小憩着。闭着眼也藏不住眉梢眼角里的绝色红颜,一袭红衣更是被绿蔓衬得娇媚十足。 这种惬意没过一会,耳边便不停传来捯饬簸箕的声音,甚是闹耳。素和睁开眼,只瞧枳奈正摆弄着药草,模样像极了农家女。 “晒这么多药草干什么?” 枳奈停下动作,回道:“娘娘大病初愈,多亏了洛葵,我没有什么好宝贝,只能帮她晒晒药草表示感谢。” “大病初愈”这词,是素和一直奇怪的。自己记不得什么时候生过病,只听枳奈提过,在寒霜洞的冰棺里,自己一躺就躺了九百年,问因为什么躺进了棺材,不管是枳奈还是旁人都是含糊其辞,只说是九百年前的仙妖大战里伤了元神耗了修为。 在仙妖大战前,仙界地位一直居于人妖魔三界之上。妖界地位最为低下,普通妖族连人界仙门百家都可随意掠杀。 所以,不管哪界,都想着有朝一日修仙成神。 可在仙妖大战后,妖界地位一骑绝尘,将仙界死死压在脚下。九百年间,人界出现异道,仙界出现墮神,魔界出现妖祟。 “你这几日看着脸色红润许多。” 素和闻言看了过去,原来是自己同根分枝的姐姐——锦岚。 锦岚年长素和十万岁,听闻自己醒来还得多亏了锦岚割给自己的心头血。 枳奈放下手中的簸箕,行礼道:“锦岚娘娘安。”锦岚款款走来,其气质当真不亏于四界绝色之称。 素和从秋千上起身,道:“醒来也没去向你请安,你可别怪我。” 锦岚笑了笑:“我还巴不得你不来呢,我家那小娃娃这两日吵得我头疼。” 素和道:“小雨不是最听话的吗,怎么突然吵闹起来了。” 锦岚道:“辛鸟传话来,让烛龙一族派人去袅烟山一趟。” 枳奈双眉紧蹙,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娘娘一醒,那些人都先想到我们家来了。” 素和道:“袅烟山怎么了?” 锦岚长叹一声,道:“高阶邪祟入袅烟山,柳家所有弟子全部横死,掌门人失踪。” “……“素和沉默片刻,须臾道:“妖界?” 锦岚道:“谁敢说呢,毕竟欺软怕硬谁都做得出来。” 这九百年间,仙界地位一落千丈。就算如此,仙界还是为了名利而各种拉帮结派的打压烛龙族,而九重天却从来没有表过态,任其日渐没落。 见素和沉默不语,锦岚继续道:“九重天的意思,是让你去,前日没告诉你是想着让你多休息,谁知今日辛鸟再次……。” 素和道:“那便去吧,当是活动筋骨,这九百年躺的我到现在都觉着有些昏沉。” 锦岚微微点头:“你去我放心,但你也要多注意到自己身子。” 素和道:“嗯。” 锦岚又想起什么,须臾道:“你去袅烟山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用仙界身份。” 素和看着锦岚,嘴角一勾:“知道,在下善清山,南夏。” 自从仙妖大战后,人界攀附不起妖界,只能吞下妖界给的各种哑巴亏。 仙门百家只能以与仙界来往密切的袅烟山柳家地位为首。而仙界也只得保证人界仙门百家的安稳,才能让其立于不败之地。 可妖界最看不起人界,更不想仙界地位回升,所以颁布新规:四界不允许相互干涉。其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两界永无翻身之地。 虽有明规,但四界私底下的暗箱操作却层出不穷,由明转暗的掰掉人仙两界的羽翼。 袅烟山如其名,袅袅青烟笼罩着座座巍峨大山,瑶光溪破山而出。不看柳家在人界地位,单是这好山好水便能吸引成百上千的求学子弟。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一身红色布衣、手提三尺长剑的素和行走在袅烟山脚下的小镇中。 一路人鸟绝迹,镇上的房屋也被破坏得不轻。素和绕着小镇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老旧客栈。 走近客栈,还未踏进去,就已听见里面议论纷纷的声音。 “柳家被屠,我看和那千年前第一个修异道柳轻羽有关系!” “嘁,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柳家,还出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货色!” “小声点,不怕被邪祟听了去!” 素和刚抬步走进客栈,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紧紧跟随着进门的红衣女子。 素和扫视一圈,看大堂内这些人的穿着,应该是各地的修仙门派的人来了。不过也对,这柳家被屠其它门派若没反应才是真的奇怪。 客栈里只有一张长木桌,接着便是嵌满堵墙的酒架,放置着上百坛老酒。酒架前面的左边是算账的前台,右边有一幕帘通往后厨。 素和刚把长剑一放,客栈老板便走上前招呼道:“姑娘可要吃些什么?” 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见到有女子敢这时候来袅烟山也不好奇。 素和道:“一碗清汤面。”凡人的身体必须要进食,要不然可没力气和那些邪祟搏斗。 老人点点头便去了后厨。 长桌上的各家弟子见素和旁边放的长剑上吊着的龙形玉佩,心里便有点数了,应该就是修仙门派中最神秘的善清山江家人。 “你一女子也敢来袅烟山?” 素和闻言,偏过头看着那说话的彪形大汉,嘴角不屑一勾,道:“女子和男子有区别吗?” 这句话一出,便引得客栈内的自以为是的男人们大笑起来。 “江家是没人了?派个女的来,哈哈哈哈哈。” “姑娘,你怕是没见过邪祟吧!” 素和可懒得理这群凡人,目光短浅至极。 这时,一眉清目秀的金发少年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姑娘,面来了。” 面一上桌,素和正要动筷时,边上突然坐过来一位背着琵琶的紫衣公子。 素和手一愣,抬眼打量了一番,这紫衣公子的长相倒是英气的很。 见来人清高不说话,素和便低下头吃起面来。等吃碗面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嘴后,素和才道:“有事?” 紫衣公子道:“在下浅袖山余家弟子,余君尧。” 素和回道:“善清山江家弟子,南夏。” 余君尧沉思良久,道:“一个外氏弟子,来这赴死吗?”很直白,却也是实话。人界的仙门百家只有入了本派姓氏才能学真本事,也才有资格成为掌门。 素和没搭腔,赶了一天路这凡身也累了,起身拿起剑便朝前台的老人走去。 素和道:“一间房。” 老人停下拨弄算盘的手,看了一眼素和,转而从冲里喊了一声:“橘白,带客人去厢房休息!” 里面人撩开帘子,又是那个眉清目秀的金发少年,看着素和微笑着说道:“跟我走吧,姑娘。” 橘白带着素和进了二楼尽头的厢房,“就这间了,早些歇息。” 素和见四周没外人,道:“你们两个真的哪热闹就在哪,袅烟山被邪祟占领了,你们也敢来。” 橘白也不再摆彼此陌生的客套话,往圆桌上一靠:“唉,没办法,我家爷爷就喜欢凑热闹。” 素和道,“那些邪祟你了解些什么吗?” 橘白道:“这你还问对了,今儿我也算听了一天,倒是知道些。” “我听说半个月前方圆百里的袅烟山到处都是干尸,应该是来了个高阶邪祟,还是个嗜血的,难对付的很。” 素和双眉紧蹙,道:“什么邪祟这么厉害?” 橘白道:“高阶邪祟都是养出来的,邪祟越强大养殖它的人就越强大,应该是妖界或者魔界某个厉害的人物吧。” 素和道:“……那个妖帝?”这么一说,素和倒是想起自己只听闻妖帝厉害,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橘白立马道:“唉唉唉,打住,这别问我,我不知道。” “……”素和道,“那柳轻羽呢?” “千年前被柳家逐出门后第一个修异道的人,现在可是妖界十二将军里的大将军。” “一个凡人还能当了妖界的大将军?”这妖界看不起人界可是人尽皆知。 橘白眼神飘忽,似乎想隐瞒什么,“好姐姐,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该下去了,要不然要被爷爷说偷懒了。”说罢,便离开了厢房。 2.驱邪符 夜色越来越深,本应睡得正鼾之时,客栈里却没一人敢睡着,当然,除了因不习惯凡人身躯而累着的素和。 伴随着一阵乌鸦叫声,小镇上响起了一轻一重很凌乱的脚步声,听着就不像正常人走路的声音。 素和警惕的睁开眼,客栈里的仙门弟子也闻声而蠢蠢欲动起来,这寂静的夜算是到此为止了。 脚步声临近客栈,素和不徐不慢的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全是干尸! 除了穿着白色衣袍的柳家弟子外,大部分都是穿着素衣的普通人。脸颊深深凹陷,骨瘦如材,精元全部被吸光。 “砰、砰、砰” 素和道:“谁?” 外面那人道:“余君尧。” 素和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开门道:“有事?” 余君尧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锦囊,道:“里面有驱邪粉,对付外面的干尸绰绰有余。” 素和看了一眼余君尧手里的锦囊,“给我?” 余君尧道:“姑娘只身一人,还是小心些吧。”素和懒得推辞,便了收下来。 两人来到大堂时,各家弟子都已摆好架势。这场仗谁家打赢了,便是接替柳家在修仙门派中的地位。 素和瞥了瞥余君尧,道:“狼多肉少,怎还不在意的样子?” 余君尧嘴角轻轻一提:“你不也一样吗?” 阵阵阴风强势袭来,客栈因为古老陈旧而摇摇欲坠的晃动起来。 余君尧凝眉道:“等下别离我太远。”说罢,将背后的琵琶拿在手上。 客栈外,干尸如同得道指令一般,不停拍打着大门,本就破旧的大门挨不住几下便垮了下来,干尸一拥而进,一时间混乱不堪。 余家的本事就是用琴韵来控制一切事物,余君尧跃身大堂半空之中,稳稳空坐后,一首驱邪曲响彻整个大堂,低阶干尸一听这声攻击便弱了下来。 这些修仙门派的派来的弟子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没有攻击力的干尸对他们而言,就如蚂蚁一般。 大堂内,到处都是干尸残骸。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这干尸倒了一波又一波,这群仙门弟子渐渐开始乏力起来。 再这样下去,没等到天亮这客栈就被干尸残骸掩埋了。必须得找到操纵它们的人才行,要不然这干尸只会无休无止的涌进来。 这一想,素和拿起锦囊洒着驱邪粉便从进攻的干尸中杀出一条出去的路来。来到客栈外的小镇街道上,四面八方都在涌进干尸,要想找到操纵者位置根本不容易。 正当素和在房屋顶上踌躇往哪时,余君尧跟了上来,“这到处都是干尸,很难找出操纵者。” 素和看了看余君尧,沉思一番后,跳下去抓起一具干尸又了回来。 那干尸年迈,还未反应过来,素和就已经将长剑插入了它的脑门。 咒语一经念完,干尸的记忆出现了素和脑子里。 一座阴森大殿内,地上全是吸干精元的干尸。干尸中间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眼神空洞,嘴角裂至双颊,张着血盆大口,牙齿锋利还留着口水。 女子很享受,周身的邪祟也跟着飞舞起来。 素和睁开眼,见一旁的余君尧也在其身边用琴韵探视着干尸的记忆。 等余君尧睁开眼,素和道:“那大殿在哪?” 余君尧道:“柳家的瑶光阁,那面目可怖的女子是柳家二主的少妻龙芸儿。” 素和立刻道:“带我去。” 余君尧思忖片刻,道:“不行,我看那龙芸儿不仅周身邪祟不简单,而且早已超出人界,我们两人怕不是对手。” 素和沉默了,余君尧说得对。如果自己是上神真身,那些邪祟倒还好对付,只可惜在人界万不能显出仙家身份。 余君尧看着屋檐下的那些白衣干尸,心中有些沉痛起来,明明在三个月前,百家比试中还见过,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一具具干尸。 素和顺着余君尧的目光看下去,说道:“得先将这群干尸稳得住。” 余君尧双眉紧蹙:“这可不是简单事。” 对余家这种安抚流派来说,控制之类的法术自然陌生。但对驱邪流派的方家来说,控制干尸还是绰绰有余的。 素和将长剑横于眼前,咒语念完的顷刻间,素和周身突然出现四张结界符,而后,符咒灵力附于长剑之上。 “定!” 整个小镇被结界包裹,干尸瞬间化为雕塑一般,小镇安静了下来。 余君尧看愣了,这外氏女弟子居然如此厉害,不可思议。 余君尧回过神,立刻道:“叫上那十余名弟子与我们一同前去,能拼个高下。” 素和收回长剑:“余家掌门知道你这徒弟打算和别人平分一杯羹吗?” 余君尧默言片刻,“……争来争去不过是虚名而已。” 这时,一大片乌鸦呼啸而来,诡异的叫声突兀地响彻整个袅烟山,如索命厉鬼一般空灵。 乌鸦周身都散发着邪祟的气息,余君尧道:“这结界怕是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乌鸦挡着,我们更去不了瑶光阁。” 素和闭上眼,沉下心。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舞剑的声音,时而轻柔时而凌厉。 舞剑声中带着水滴落的声音。 素和睁开了眼,低声道:“西北。” 余君尧很是默契的朝西北方一看,拨弄了两下琵琶后,道:“嗜血,大凶。” 素和道:“去看看。” 西北方是一座破旧大宅,四周干尸都远绕着这座大宅,就连乌鸦都不敢在此方上空盘旋。 素和正欲往里走去,只见余君尧抬起手阻止了素和,道:“小心些,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素和脚下一顿,现在的自己是凡身,经不起磕磕碰碰,稍不注意可就命丧黄泉,喝孟婆汤了。 此时,一阵嘈杂且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想来那些修仙弟子也不是些假把式,还是有些真本领的,竟然也找到这座大宅来了。 那群人也未谨慎思考,为了名利二话没说便冲了进去,素和在一旁冷眼看着想拦都拦不住的余君尧,心道:原来人界的修仙门派为了名利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有这种盟友真是仙界的悲哀。 余君尧见拦不住,便也想跟着冲进去,谁知反倒被素和拉住了。 素和道:“你忘了你刚刚说的话?” 余君尧慌忙道:“里面凶险万分,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 素和讥笑一声:“你莫不是傻了,那群弟子活着对你有何好处?他们死了这第一的名衔自然就在你头上了。” 余君尧有些诧异的看着素和,良久后掰下了素和拦着的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便进去了。 有人探路是好事,要是他们解决了倒也不用亲自出手了。 余君尧天资聪颖,不过让素和可惜的是,太过刻板,如果多些狠断,倒是个未来可期的人才。 未到一柱香的功夫,大宅内一声声惨叫划破了天际。 素和心下一紧,看来那操纵乌鸦的人不是个简单的茬。 正欲进去时,里面跑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血人来。素和立刻拦住他的去路,道:“里面发生什么了?” 那人惊吓过度的语无伦次来,“是妖,不,邪祟,全是血……”话音未落,只瞧其身后突然扑过来一个黑影,一口便将血人脑袋给吞了下去。 是恶婴,恶婴是邪祟中最低阶的,所以只能跟随强大的邪祟捡食。 那嚼得津津有味的恶婴看到素和,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巴,看起来是对素和动了心思。 还没等恶婴行动,素和拔出剑狠狠向那恶婴一劈,顷刻间,恶婴变成一摊粉末。 紧跟着素和便进大宅,还未深入,就又听见内院传来的惨叫声。素和往内院跑去,刚进内院,七八具尸体横于眼前,一群又一群的恶婴如同饿狼一般啃食着地上已死去的仙门弟子。 地上的尸体被啃的血肉模糊,素和看得胸口一闷,又是几剑过去,恶婴还未反应便被劈得灰飞烟灭。 跨过恶婴啃食得血迹斑驳的尸体,来到一座环绕假山的庭院。只瞧原来十几名弟子就只剩下余君尧和两个同一门派的仙门弟子。 余君尧手中的琵琶琴弦全部断裂开来,另外两名仙门弟子手中的兵器也都碎裂。 三人没有任何动作,怕是被吞噬人心的邪祟附身了。 素和见状,快速捏起诀,驱邪符咒围绕着三人转了起来。 稳定三人之后,素和才将目光移至假山之上负手背剑的白衣少年,少年长发随意披散,堕气十足如炼狱来的使者一般。 白衣少年余眼轻轻一瞥,只一个眼神,其周身突然迸发出强大邪祟便朝素和涌去。 素和一怔,这人太强了。 匆忙之间,素和两指竖于脸前捏起诀,邪祟被阻挡在结界之外,可还未等素和缓过来,结界便破了个粉裂。 素和往后一退,将剑横于身前一挡,又捏起诀来。 邪祟与素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判不出高低。 可这种局面还未持续多久,天上突然下起红雨来。 不是血而是红色的雨。 红雨落在身上,素和只感觉自己周身的灵力正在消散。 来时的去路已被邪祟封死,红雨也越下越大。白衣少年本就难对付,渐渐又被红雨吞噬掉灵力,现在的素和如砧板上的鱼肉。 正当素和以为白衣少年会给自己致命一击时,只瞧白衣少年从假山跃下,声音是不属于少年的嘶哑,“你的招式很熟悉。” “善清山的?”白衣少年羽顿语片刻,“我以前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姐姐,她也是善清山的。” 闻言,素和直直看向缓缓靠近的白衣少年,四目相对,白衣少年浑身一怔,手中的剑脱落到地上,不敢置信道:“素和姐?” 素和大惊,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真实的名字。 白衣少年欲再上前,素和连连后退,道:“滚开!”话音刚落,素和周身一怔,向袅烟山袭来的强大妖气,令人如履薄冰。 白衣少年也瞬间变了脸色,“素和姐快走吧,袅烟山对他来说是势在必得的。” 素和已来不及想“他”是何人,只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素和看了一眼余君尧又看了看另外两个活着的仙门弟子,最后还是将余君尧拽走了。 3.江树 刚出大宅,素和设的结界没被乌鸦撞裂倒是被一股妖气轻易破了个粉碎。 红雨越下越大。 素和来不及多想,拽着余君尧便向客栈冲去,一路上,恢复行动的干尸紧追不舍,几次扑上来,都被素和跃身躲了过去。 远处,被那些干尸破坏得凌乱不堪的客栈已恢复到素和刚来之时的模样,而周围的干尸只排行于客栈半米之外,不敢踏近一步。 素和拽着没有意识的余君尧进了客栈,背后的干尸才消停下来。 素和稳下心便见那长桌上坐着一位玄衣郎君。素和还从未见过绝美到女子都望尘莫及的妖孽男子,眼角的泪痣似能勾了人的魂魄。 那玄衣郎君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从男子妖媚的双眼中素和看出了几分惊讶的意味,甚至能感受到男子忽然的紧张。 素和率先低下眼来,将余君尧往地上一丢,长剑往桌上一放,冲里喊道:“橘白!”接着便脱下湿透的外衣。 过了好一会,橘白才从后厨走了出来,瞄了一眼那神秘的玄衣郎君后,对素和轻声道:“有事吗?” 素和道:“弄碗清汤面。”这凡身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橘白如获大赦道:“好好好,这就去。” 这诺大的大堂就只剩素和与坐在另一个角的玄衣郎君了。 素和冷声道:“还要看多久?” 玄衣郎君久久没说话,又或许是不知如何开口。 素和朝玄衣郎君看了过去,只见他眼神中依旧带着些恍惚,“我们认识?” 玄衣郎君明显一愣,转而轻笑着回道:“……不认识。” 虽说不认识,但那玄衣郎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素和。 又过了一会,素和瞧橘白还没出来,欲再次开口时,玄衣郎君说话了,“不怕着凉吗?” 素和道:“人都快饿死了,着凉又算什么。” 这时,橘白才端着面走了出来,放下面又赶紧溜回了后厨,一秒都不耽搁。 渐渐的,周围的温度在升高,素和感觉身上再没有寒冷的感觉。 玄衣郎君等素和吃完面,才开口道:“你来袅烟山做什么?” 素和余光微瞥那玄衣郎君,道:“与你何干?” 玄衣郎君似乎对这答案并不惊讶,依旧微笑道:“我说不定可以帮你。” 素和又细致打量起玄衣郎君,看着仙风道骨不是个俗人样,便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不是哪个门派,逍遥客而已。” “叫什么名字?” 玄衣郎君思绪片刻,道:“江树。” 素和心下一紧,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在梦里听见过一次,不过那个人叫“月辰江树”。 素和不确定道:“姓……月辰?” 江树微微颔首,道:“姓江名树。” 素和不知为何放松了些,“善清山,南夏。” “我听说妖界要占领袅烟山,连月君也会来。你此次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素和道,“月君…是谁?” 江树周身一顿,轻笑道:“很少有人不知道月君是谁了。”继而,拿起酒杯对着桌上的烛灯,“妖帝。” “你似乎很了解的样子。”素和自醒来就没出过木屋,下凡后只要提到妖帝,谁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江树手拐撑着的桌子,指尖在泪痣边轻轻摩挲着,“略知一二。” 素和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暖气烘干,也愿意听他唠一唠。 江树看着素和,似笑非笑道:“你想听哪方面的?” 素和想了想,道:“如何统一妖界。” 江树道:“这个倒不是什么秘密,他跟着他师傅结实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愿意跟着他,帮他完成大业。” 素和:“师傅?” 江树轻挑一下眉,道:“他有个很厉害的师傅,教了他很多东西。” “……只不过那月君不是个好人,为了完成大业,最后亲手杀了他师傅。” 素和默言,江树继续道:“是不是瞧不起他?” “没有,这很正常,”素和漫不经心道,“既然他师傅是个厉害人物,自然会为了他这徒弟骄傲,哪怕……他杀了自己。” “这是你真实想法?”江树似乎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素和:“算吧,但我不是他师傅,谁知道他师傅当时怎么想的。” 许是觉得这人什么都敢说,素和便继续随口问道:“妖界统一不过九百年,他多大岁数了,几十万岁?” 江树答:“不,他不过千岁。” 素和呆滞了,没想到这妖帝居然才不过千岁,想那些强大妖族的根基可是几百上千万年,“他师傅是谁?” “……,”江树偏过头没再看素和。 过了很久,在素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九百年前的人界修仙门派很厉害,那是人界最辉煌的时候。松柏山凤家是当时第一的修仙门派,他们有一禁术叫凤灵潜咒,那个咒可以帮任何人激发其潜能,可这代价也很大。” 素和知道凤家却不知这凤灵潜咒是何物,“代价是什么?” 江树冲着素和暧昧一笑,道:“身体。” 瞧素和皱了皱眉,妖界看不起人界,谁能想到这妖帝还被凤家藏娇过。江树继续道:“当然还不止,不过其他的那月君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的清白而已。” 素和道:“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江树轻笑几声,道:“这种八卦女子不都爱听吗?” 素和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树:“看你周身清明不像个妖物,不过你知道这么多,难保不是妖界哪个厉害人物,你来这是干什么的?” 江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都说了是个逍遥客,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素和没搭话,拿起剑拽起地上的余君尧便往楼上厢房去了。 江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素和,直到素和消失在视野才低下眼来。正当江树端起酒杯时,客栈老人才撩开帘子走了出来,“让你来我这喝顿酒,可真不容易,如果我不在袅烟山你肯定又要拂了我的面子。” 江树压着眼眸看着老人,半响才道:“真的…还是假的?” 老人在江树身边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后,自语道:“唉,锦岚要是知道了,可得把我剥一层皮。” 厢房里,素和把余君尧放倒在床上,用驱邪符将余君尧附身的邪祟给驱除干净后,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素和打开门,瞧见是橘白,“有事?” 橘白道:“那个……男女共处一室,说出去不好听,再说了,里面就一张床,你不好休息,我帮你把他移去另一间吧。” 素和打量着橘白,总觉得他怪怪的,以前来无门客栈也没见他这么好心。橘白被盯得低下头来,素和这才侧身道:“麻烦了。” 橘白尬笑着走进去,“不麻烦不麻烦。”说罢,扛着余君尧便快速溜走了。 翌日清晨,素和梳妆好下楼,才发现余君尧和那江树早已在大堂吃着早饭了。 素和挨着余君尧坐下,道:“你倒是醒的早。” “习惯了,”余君尧道,“在浅袖山,这个时辰都已上完早课了。” 素和夹起余君尧盘中未动过的包子便放到嘴里吃了起来。江树见了手一愣,将自己身前的小笼包推了过去,“你今日也要上山吗?” 素和没回答,看了一眼余君尧,夹起笼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余君尧道:“外面的干尸消失了。” 素和这才注意到客栈外面竟然如此安静,看了一眼江树,道:“……你?” 4.瑶光阁 江树道:“无门老人那么厉害,那轮得到我出手。”素和知道他见多识广,却不知他连无门客栈老板也有了解。 无门客栈存在百万年,无人知道来历它也没有固定的所在处,只知道老板是个做着四界买卖的神秘老人。 素和瞥了一眼后厨,转而又盯着江树道:“别给我装傻。”无门老人出了名的不嫌事大,要是会管这些闲事昨晚就不会让干尸接近客栈还让它们破门而入。 江树单手托腮,很是委屈的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相信。” “不管是不是你,只要不坏了我的事,都好说,但你要是坏了我的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余君尧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昨日进宅的所有门派弟子都惨死,而她进去救了自己不说,还全身而退,应该不是善清山普通弟子这么简单。 江树托腮的手指尖摩挲起泪痣,如画一般。似乎在思量什么,良久后,道:“岂敢,岂敢。” 余君尧道:“我已传书给浅袖山,师傅应该会派弟子援助我们,快的话下午就能到。” 素和吃着包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来再多人又怎样,昨晚碰到的白衣少年是人多就有优势的吗?” 余君尧一愣,知道她这是在揶揄自己,“那你的意思是?” 素和抬眼盯着江树,没搭腔。 江树眼睛如月牙,一脸无害,“怎么盯着我?” 素和问道:“你说…我们怎么办?” 江树若有所思的静默片刻,回道:“两位能平安无事到今早,想来白衣少年已经给你们答案了。” 余君尧道:“妖界让步?” 江树无言,轻扯嘴角后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素和看了江树一眼,别有他意的说道:“那便谢谢了。” 吃完早饭素和与余君尧便向柳家出发。 人界的修仙门派住处比仙界上神住处更像个藏龙卧虎之地。瑶光阁位于袅烟山最高峰,四周云雾缭绕。 步入柳家地界,空无一人,阴气森森。四处都有恶婴的身影,但恶婴却不敢上前一步,只敢躲在暗处观察着。 余君尧目光环顾一圈:“这地方楼阁多邪祟也多,想找到龙芸儿可得费一凡功夫。” 没等到素和的回应,余君尧继续道:“昨晚谢谢你。” 素和道:“没什么,你给我驱邪粉,我救你一命,扯清了。” 余君尧却一直谨记着知恩图报余家家,道:“以后有事,尽管到浅袖山找我,我定全力相助。” 素和随意道:“好,一定找你。” 两人进入瑶光阁正殿,大殿内金碧辉煌。昔日求学弟子如云的柳家,没想到也会有如此破败的一天。 余君尧双眉紧蹙,低声道:“这地方邪气比外面重太多,小心些。” 素和道:“武器都没有,你才应该小心些。” 余君尧:“不碍事,记得抉就行。” 环视大殿四周,除了邪气过重外,居然没有一个恶婴。 素和道:“不正常,到处都是恶婴怎么就这没有。” 余君尧捏起诀,这宫殿竟意料之外的干净。两人步步为营的搜索着这座大殿,可里里外外太过干净,不像是有邪祟的地方。 正当两人欲离去时,一阵吱吱呀呀过去,正殿大门关闭了,唯一光亮消失,大殿瞬间暗下来。 两人警惕转身,昏暗的正殿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素和拔出剑指了过去:“居然敢自己出现。” 人影缓缓走出黑暗,走路的姿势十分别扭,手里还端着两盏茶,“刚泡好的龙井,不喝可惜了。”声音嘶哑如刀尖磨过石头一般。 人影慢慢清晰,两人这才看出人影哪里不对劲了,正常人谁走路双腿会跟木棍一样不会弯曲的。 余君尧往前一步护在素和的面前,等人走近,连素和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眼球红如充血一般,脸上的肉全部腐烂甚至还看得见脸上有白色的蛆在蠕动着,嘴角开到双颊,活像个吃人的怪物。 “……”余君尧沉思后道,“她就是龙芸儿,小心些。” 两人步步往后退去,可后面只有一堵墙,已是死路。 龙芸儿瞧两人紧张的样子,露出了血盆大口的微笑,嘴角还流起来口水,“别怕,坐啊。”龙芸儿双腿不能弯曲,为了跟上两人后退的步伐,竟直接小跳了起来。 退无可退,看着龙芸儿诡异的样子,素和直接抬剑起势,龙芸儿见后这才停下脚步。 余君尧道:“驱邪抉还有用吗?”这人看着已不像邪祟了,周身的邪祟反而被她所吸食着。 素和道:“试试。” 素和见龙芸儿没动作,疑惑一秒后,将剑横于脸前,刚准备捏诀,殿内突然响起“咔、咔、咔”骨头扭动的声音。 余君尧与素和往后一看,周身一愣。是柳家失踪的掌门人——柳圳!他脸色惨白,嘴角全是血迹,手上还捏着人的内脏。 不过,他又是什么时候在身后的? 素和再次回头,凝神捏诀,朝着龙芸儿道:“诛邪!” 一阵红光从剑身而出,穿透龙芸儿身体,顷刻间,龙芸儿化作一团尘埃,灰飞烟灭! “……,”余君尧目瞪口呆道,“这……她…她为何任你宰之。” 何止余君尧难以置信,素和也万万没想到这龙芸儿竟然没有反抗,明明自己就不是她的对手。 柳圳丢下手中的内脏,迈着步子向两人走来,眼中有了一丝清明:“救救我,我太痛苦了,求求你们!” 余君尧再次转身看着柳圳,抬手正欲将其束缚住时,只瞧身后之人劈去一道剑意,柳圳瞬间成了两半倒在地上。 余君尧少有怒气看着素和道:“你做什么!” 素和一脸坦然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履行我的职责,除了这些邪祟。” 余君尧道:“他是人,不是邪祟!” 素和道:“不是邪祟又如何,吃了那么多人,和邪祟有什么分别?” 余君尧:“就算如此,也应该是各派掌门人定夺他的生死,而不是你。” “定夺?”素和嗤笑一声,无言离开了瑶光阁正殿。 等余君尧出来时,素和已用驱邪抉将柳家里外的邪祟都驱除了个干净。 看着眼前背手持剑,潇洒万分的素和,余君尧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远,很陌生。 素和看着余君尧:“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余君尧轻叹一声,道:“后会有期。” 5.归雁居 回到章尾山,太阳正当红。 木屋外,枳奈拿个木槌在洗着衣服,边上还晒着被子。 “我们家枳奈这般能干,也不知以后便宜哪个仙家公子。” 枳奈抬眼一瞧,竟是自家娘娘,欣喜的站起身,“娘娘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素和道:“事情完成了,不就回来了。” 枳奈一脸大悟,“我就说那群仗势凌人的仙家怎么那么好心,亲自给我们烛龙族又是送请帖又是送礼品,原来是娘娘立功归来了。” 素和道:“什么请帖?” 枳奈道:“娘娘怎还忘了,过几日便是王母娘娘寿辰,仙门百家都要去贺寿的。” “过去九百年连口头通知都不给我们章尾山,虽章尾山是说过于九重天断绝来往,但这王母寿辰可是大事,他们也太过分了。” 素和默言,这时,一个身着金色锦衣七八岁男童朝木屋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半个脸都给遮住了。 “素和小姨,你回来啦!”男童欢快的喊道。 素和与枳奈闻言转身,原来是锦岚的孩子,烛龙族小殿下——江听雨。 烛龙一族本没有姓氏,唯有臂上的红色龙鳞为标识。只有嫁了人才有姓氏,江听雨是江氏锦岚与善清山第一位飞升为神的江淮所生,故而姓江。 素和一觉醒来多了个侄儿,震惊却也欢喜,看着江听雨活蹦乱跳的样子,微笑道:“每次来都爱采一堆花,我这几万岁的木屋被你这花装饰的粉粉嫩嫩,不像个老女人住的地儿了。” 江听雨上去,一只手扯着素和的衣摆道:“素和小姨才不老,你可是这四界倾国倾城都比上的美人。” 素和俯下身,轻点了一下江听雨的鼻子,道:“我可比不上你阿娘,你这夸得过火了。” 枳奈低笑着道:“小雨喜欢娘娘,娘娘就是这天下最美的。” 江听雨附和道:“对,我喜欢素和小姨。” 素和牵起江听雨的手往木屋走去,说道:“你洛葵姐姐之前带了好些自己晒得野果干,我不爱吃甜食,就给你尝尝。” 江听雨开心道:“太好了,我就爱吃甜的。” 另一边,无门客栈里拿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的江树被进来的白衣少年一把按住。 “素和姐回来了。” 江树看着满脸戾气的白衣少年,道:“我知道。”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就算你将袅烟山归还人界,她还是不会原谅你。” “柳轻羽,”江树邪魅的双眸沉了下来:“你觉得我需要你来提醒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柳轻羽死死盯着江树,“这次…就离她远些吧。” 江树默言,柳轻羽继续道:“你可要保护好兰曳那臭女人,要不然等哪天素和姐记起来了,她被剥了皮抽了筋你都不知道,仙家可更不会管她这个眼中钉。” 江树一把甩开柳轻羽的手,一饮而尽。 这日,素和亲自去归雁居给锦岚请安。这请安之外,自然是想讨个好宝贝,不然自己更无长物的,拿什么去给王母贺寿。 江淮为人儒雅亲和,与锦岚甜甜蜜蜜几千年也不嫌腻乎。 三人惬意的坐在荷花环绕的小亭里,池中荷花与白雾交织。 素和道:“好久没来,瞧着归雁居的变化确实大。” 江淮道:“你可得多来,要不然这卿伊那孩子三天两头就来我这讨酒喝,我家底都快没了,还是你能降得住她。” 锦岚玉指兰花的捻起酒杯,闻了一下,道:“那丫头等会儿怕是要闻香而来了。” 话音刚落,只瞧一束黄光降落到荷落亭外。江淮轻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姐夫的酒,隔着百里都能闻到。”卿伊这么边说边走进小亭来,瞧见素和也在,神态又欣喜又紧张,“二姐来啦,您醒了我都没去向您请安。” 几百年不见,窈窕佳人出落得越发艳丽。两人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卿伊却是在素和的身边长大。 “我知你心思,有心就好。”枳奈告诉自己,在沉睡不醒的九百年里,卿伊隔三差五都会去寒霜洞陪伴,一陪就是一整天。 锦岚道:“还不快坐下,素和在这你就知道讲礼了。”卿伊轻轻一笑,在素和身边款款坐下,举止间有些拘束。 江淮道:“卿伊这爱喝酒的性子不亏是素和身边长大的。” 几杯酒下肚后,素和便故作矫情的轻叹了一声。 锦岚听见素和唉声叹气的,便问道:“怎么了?” 素和答:“这王母寿辰,派人送来请帖,我这不去也不行。” 锦岚双眉微蹙:“以前也没见他们怎么热情,现在倒还上赶着送请帖了。” 卿伊轻“呵”一声,“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势利小人扎堆的嘲讽我们烛龙族,还好意思觍着个脸来送请帖。” 素和瞧姐姐和妹妹难得沆瀣一气的样子,道:“王母娘娘跟大姐你算旧相识,与我也是旧友。我自然得备个好礼送去。” 锦岚心想也是,王母以前对烛龙族颇多照顾,就算之后有过轻视,但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江淮瞧锦岚的样子,就知她在想什么,说道:“我之前得了一盏银壶,可是个绝品,不管什么茶煮出来都是绝香,谁讨我都不送的。素问王母娘娘爱喝茶,你便拿了送去。” 素和道:“投其所好,倒是个好礼。” 卿伊道:“二姐把江听雨那臭小子也一起带去呗,他老爱往我秋水阁跑,我烦都烦死了。” 素和瞥了一眼卿伊,道:“你往归雁居跑的时候怎么不嫌自己烦。” 卿伊:“……” 素和环视一周,道:“怎么不见小雨?” 锦岚道:“这几日玩的太疯,我今日让他好好待在屋里修炼法术了。” “小雨是爱玩的年纪,何必逼他修炼,”素和顿了一下,“让他随我一起去给王母贺寿,仙家中不乏一些出色的孩童,他知道与这些孩童之间的差距,不用你逼,自己都会刻苦。” 江淮点点头,很是认同:“很好啊,不仅让小雨长见识,还能看看他是否有上进心。” 锦岚嗔了江淮一眼:“他要是有你一半努力,我也不操心了。” 卿伊与素和相视一眼,这两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 6.九重天 章尾山素和上神要赴王母寿宴的消息不胫而走,仙门百家的后辈们都想见见这九百年前叱咤四界的女战神。 素和牵着江听雨来到南天门,天兵应该是新上任的,拦下两人就问道:“二位从未见过,可否看看你们的请帖?” 见素和久久没有动作,江听雨紧张兮兮的将素和拉致一旁,道:“素和小姨,你不会忘带了吧。” 素和一脸淡定:“我就没见枳奈把请帖拿出来过,再说了,我以前在九重天可是来去自如,要什么请帖。” 江听雨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素和看了看四周来的仙家,居然都不认识。道:“等等呗,总会来个认识我的,将就捎进去不就行了。”江听雨无奈,什么时候叱咤四界的女战神也要人捎带着才能进九重天了。 “不行!”江听雨一脸浩气的道,“我们可是烛龙族,不能丢了颜面!”说罢,便将素和拉着又回到那天兵面前。 江听雨傲娇的昂起头:“我们是章尾山的,我边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素和上神,看什么请帖!” 天兵一脸不屑:“就算是素和上神也得看请帖,王母寿宴可不能混进去不三不四的人。” 江听雨怒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嘴巴可给我放干净点!” 天兵无所谓畏惧,这章尾山谁听见不得嘲笑两声的,一个小娃娃自称章尾山的也就算了,还敢盛气凌人。 天兵这么一想,心里也开始嘲笑开了。素和本想忍过去就算了,可见到那天兵微扯起的嘴角,抬起就一脚过去。 天兵被踹飞五米之远,倒在地上欲起身,浑身疼痛难忍,似是筋骨折断。 南天门外赴宴的仙家们皆是一愣,冷眼旁观着。 素和眼神凌厉的看着那天兵,道:“一个小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就算现在的章尾山是根废骨头,那也不是随便一条狗就能来啃的。” 仙家们心照不宣,心里明白她就是素和,也知道她这是在指桑骂槐。江听雨很是得意得叉着腰,“还看不看请帖啊?” 另一个天兵畏畏缩缩的上前道:“今日赴宴仙家众多,我们也是履行职责而已,还望素和上神和小殿下海涵。” 江听雨道:“早这么说,我们……。” “我度量小,见不得别人耍把戏,”素和冷哼一声,“以后记得长长眼睛,我一个武神,下手是最没轻重的。” 天兵道:“是是是,素和上神训斥的是。” 天兵侧身弓腰,“素和上神请。”江听雨拉着素和进了南天门,这外面的仙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众人都看着两人的背影,久闻素和上神爱穿红衣,皆以为是个红衣土老太婆,没想到这长得居然如此好看,不像已十七万岁的样子,倒似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 “我听枳奈说王母娘娘的蟠桃千年开花万年结果,我倒是很想尝尝是何滋味。” 素和微微一笑,道:“真的想吃?” 江听雨一听这语气,欣喜道:“可以吗?” 素和道:“不是难事,你要想吃我就向王母娘娘讨一个给你。”江听雨乐得手舞足蹈。 宫廷玉阁的天宫种满了桃花,粉色与金色融汇在一起。连接南天门与天宫的是一座廊桥,廊桥又名云雾集市,这集市热闹非凡不说,再稀奇古怪的玩意在这都买到。 上了廊桥,云雾集市热热闹闹的样子倒让素和想起与九夜才飞升上神时,俩人在集市“走私”王母娘娘的蟠桃,发现后,被天帝罚去人间积福整整一百年。 “小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位友人?”素和问道。 江听雨犹豫了,这集市太吸引人了:“我可以自己逛一会吗?等寿宴开始,我就跟集市上的那些仙家一同去,不会走丢的。” 素和道:“那你记得别买太多东西,要不然你阿娘要生气的。”说罢,便乘着祥云离开了。 素和来到息梧宫,进入正殿便瞧见一位白衣墨发的郎君正侧躺在绵榻上手里把玩一枚如意。 这位白衣郎君便是四界第一美男的九夜上神,其温润如玉的长相无人能及不说,举手投足间的雅气也是独一无二。 “我就猜到你在这。” 九夜手一顿看了过去,见到来人有些错愕。良久后,道:“稀客,没想到你还会来九重天。” 素和捏起一个诀,九夜手里的如意便到了自己手上:“什么时候得的好宝贝?” 九夜从绵榻中坐起,轻笑一声:“去赤水时得的。” 素和坐到九夜身边,只瞧九夜周身顿了一下,“怎么,九百年不见,你倒是对我生疏许多。” 九夜低着眼眸,看不清喜怒哀乐,“不是,是开心,开心你还能回来。”素和默言,总觉得九百年不见的九夜变了许多,比以前沉稳不少。 九夜微瞥一眼身旁的人儿,眼里更多的是欣慰,欣慰两人有朝一日还能再见面。 素和道:“什么时候邀我去你的栖迟楼喝喝酒?” 九夜微微一笑:“你尽管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奉陪。” 在以前的各仙家眼里,素和与九夜算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俩人十几万年的交情也是从一开始的互相仰慕到互相倾心,时间久了,到后来都不知道彼此之间究竟是爱情还是友情更或者是亲情。 宴会临近,各路仙家都往琼花宫聚集。 九夜上神与素和上神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突然,身后传来一记娇滴滴的女声。 “上神安好!” 九夜与素和往后看去,是一位身着蓝色华服的仙女,身后还跟着俩素衣仙娥。看蓝衣仙女娇滴滴的模样就知唤的不是自己。 蓝衣仙女脸颊绯红:“上神可还记得我,我是北海龙女敖碧君。” 九夜微微颔首:“记得,你父亲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父君身体抱恙,让我前来给王母娘娘贺寿。”敖碧君从一开始就没瞧过素和一眼,只当是哪个不知名的上神攀附着九夜上神。 都是女子,敖碧君的小心机素和怎会不知,只不过这四海龙王在自己面前都是要行三跪九叩大礼的,小小龙女又何必放在眼里。 敖碧君见九夜不搭话,才将目光移到素和身上:“不知姐姐是哪里的上神。” 素和虽面不改色,但这句姐姐着实让素和在心里笑坏了,这些仙家后辈的肩膀上也不知长没长脑袋。 九夜忍住笑意,道:“这位是素和上神,长你可是十几万岁。” 敖碧君慌忙行了个礼:“原来是素和上神,碧君冒犯了。”早问素和要来赴宴,没想到被自己碰到了。 素和轻扯嘴角:“没事。” 敖碧君虽面上对素和毕恭毕敬,但心里自傲的很,认为烛龙族虽比四海龙王地位高,但也是以前。现在的烛龙族根本不必讨好,而这位女战神战功再辉煌,也是九百年前的事了。 一同去赴宴的路上,敖碧君可是生怕了旁人不知道她对九夜的爱慕之情,这眼神时时刻刻都放在九夜身上。 而另一边,江听雨正被一小女娃气得嗷嗷直哭。 追根溯源,那便是在集市上,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主,但这个茬还真不是江听雨主动招惹的,而是自己找上门的。 不久前,江听雨正逛得起劲时,就听见背后一女娃大喊道:“抓小偷啊!” 江听雨懵然回头打算看个热闹,见是一位粉衣小玉女,两团发髻散垂于肩上,一对流苏红钗装饰着,脸虽圆却衬得脸很小,一双妖治的杏眼里全是怒火。 江听雨正为这小女娃长相而感到惊叹时,这女娃抬起手就指着自己说道:“你这个小偷!” 江听雨大惊失色:“你乱指什么呢?谁偷你东西了。” 小女娃上前几步一把夺过江听雨腰间的荷包,“这是我的荷包,是我的,你这个小偷!” 江听雨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成你的了,这是我阿娘给我的!” 周围正逛着集市的仙家们纷纷围了过来。 ”啪!” 小女娃有些泼辣,朝江听雨的脸就是一耳光,厉声道:“什么你阿娘,你这个小偷,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7.女儿 江听雨被这耳光打得呆住了,活了四百年,还第一次有人打自己耳光。还没回过神,只见小女娃手中多了一根赤墨交织的鞭子来,一抬手便要向自己打来,江听雨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躲了开来。 “你敢打我!”江听雨难以置信的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信不信我让我阿娘把你皮剥了!” 小女娃毫不畏惧,朝着江听雨又挥了几鞭子过去。 集市上的仙家们看得木愣起来,长居天宫的仙家都认识这个女娃,她可是是太上老君身边的小玉女——瑾阳。 太上老君身边的人,论法术论修为那都是超脱同龄孩子,江听雨可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素和让江听雨开拓眼界明白差距,现在的江听雨算是亲身体会了这鸿沟般的差距。 集市上的仙家看客们瞧江听雨被打得满地翻滚,虽没有纷纷叫好,但表情皆是看戏般嘲讽。 琼花宫是王母娘娘办寿宴专门修的一座宫殿,殿身皆是金石铸就,殿内更是是富丽堂皇。 这上座乃白玉所雕,殿侧的两边都是对齐的五十个席位,除第一排的座位外都是双人席。位置是由闻仪仙子所排,越往前身份也就越尊贵,因此,有些好面子的仙家就会贿赂闻仪仙子,以求前位。 素和与九夜一进琼花宫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闻仪仙子见两人一同进殿,脸色一沉但又很快恢复了微笑,放下手中的事朝两人走去。 闻仪仙子对着素和微微颔首,道:“素和上神安好,上神九百多年没来九重天了,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小仙。” 素和一愣,目光打量了闻仪一番,浅紫色轻衣虽素,但人却如是夜空中圆月一般清明、夺目。 九夜道:“你记性差的毛病可真一点也没变,这位是闻仪仙子。” 素和歉意的颔首道:“我记性差,还请闻仪仙子勿怪。” 闻仪仙子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拉着素和的手往坐席走去。 “知道您要来,我特地给您挑了好位置。” 位置确实是好,不招摇也不落脸面,且是单桌。桌上的玉酿看着也和其他仙家桌上的有些不同。 素和被闻仪仙子的热情搞得有点懵然,款款坐下后,闻仪仙子还亲自斟酒,“不知上神此次来九重天可会多留几日?您的梨棠宫我每隔两日就会去打扫,就希望上神还能重住九重天。” 素和显得有些尴尬:“这……我章尾山还有许多事情呢,宴席结束就要回去了。” 闻仪仙子道:“上神刚醒是有许多事情要忙,但如果你有觉得麻烦的事,尽管找我,我一定帮您。” 素和点点头,余光瞟到九夜坐在对面独自喝着酒,那副忧郁样子怕是又要引得不少后辈仙子们一见倾心了。 仙门百家的人也陆续进了琼花宫,因为王母和天帝还未出来,仙家们都在互相恭维着,大殿内闹哄哄的。 瑾阳打了江听雨一顿出了恶气后,拿着江听雨的荷包便离开了。 江听雨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这集市几百号人物都看着自己挨打还还不了手,好好的一身金色锦衣,被打成破烂布条,幸好没打脸,要不然就真毁了。 江听雨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走才能找到素和,找人问路又嫌现在的自己丢人,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另一边,素和迟迟不见江听雨心里很是焦急,便出来寻找。 没在集市见到江听雨,素和就又回诺大的天宫寻,谁知竟迷了路。 素和不知不觉瞎晃到一处无人小亭外,一看四处无人就知道走错路,刚转身欲离开便见一个身着粉色霓裳的女娃走了过来。 素和这半天来遇见的其他仙家小孩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女娃精致的。素和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小包子,你见过一个和你一般大的男孩吗?” 小女娃嘟着一个嘴,语气很是强硬:“没见过!和我一般大的小偷倒是见过一个。” 素和一滞,这小女娃脾气还挺大,没搭腔便想离开。 就在素和将要越过小女娃时,小女娃一把抓住素和的衣角,眼眶湿润,眼角微红道:“你不要瑾阳了吗?你们都不要瑾阳了吗?瑾阳等了你们四百多年,你们就这般无情吗?” 素和愣住了,木纳的盯着这个叫瑾阳的小女娃,道:“我们…有关系?” 瑾阳浑身一颤,如同遭遇巨大打击一般,豆大的眼泪珠不住的往下掉落,声嘶力竭道:“骗子!老君那个骗子,说好等我优秀了阿娘就会来接我,你们都是坏人!” 素和被瑾阳哭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的安慰道:“别哭,别哭,你阿娘会来接你的,小包子别哭了。” 瑾阳用力抱紧素和:“真的吗?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吗?” 素和:“……,”怎么突然有个女儿了。 瑾阳抱着素和不肯松开,素和也不好强行把她扒下来,只得抱着她继续找江听雨。 瑾阳看着素和的侧颜,嘟着嘴巴就亲了过去,素和给亲的懵住了,道:“你这小包子干什么呢?”瑾阳往后缩了缩脖子,素和见其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瑾阳一反之前的暴躁,很是乖巧的轻声道:“我们要去找弟弟吗?” 素和脚下一顿:“什么弟弟?” 瑾阳眼咕噜一转,很不情愿的说道:“就是……那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弟弟啊。” 江听雨! 素和立刻道:“他人呢?” 瑾阳嘟着嘴巴,不安逸了,道:“不知道!” 素和见她不愿意说,便诱哄道:“你跟阿娘说,阿娘给你买好吃的蜜饯,行吗?” 瑾阳:“不喜欢甜食。” 素和心道:这女娃也太挑了,其他孩子随便个小果干就糊弄过去了,这个连蜜饯都不上钩。 “那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只要你告诉我小雨在哪,我什么都答应,好不好?” 瑾阳偏过头不说话,素和见没用,沉默一会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阿娘的?” 瑾阳环住素和的脖子:“心有灵犀啊,太上老君说,阿娘是烛龙一族的骄傲,是四界的骄傲,还说你爱穿红色的衣裳,长得特别特别特别美,就算我没见过你,但我就是知道你就是我阿娘。” 素和彻底傻了,这小包子不会真是自己生的吧,和谁生的?什么时候生的?小包子这岁数往前推自己不是正昏睡在冰棺里吗?睡觉也能怀孕生子? 瑾阳见素和一脸诧异,解释道:“老君说,你睡着了,得很久很久之后才会醒来,还说你将我交付于他时,我只是一颗很小很小的龙蛋,还没成型呢,只能将我放入韵池浸泡个五六百年才能正常破壳。” 素和强迫自己回过神:“那你父亲是谁?” 瑾阳瘪瘪嘴,道:“爹爹是凡人,倒是阿娘你,没几年便忘了爹爹与别人生了孩子!” 素和再次错愕:“什么孩子?” 瑾阳道:“就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弟弟啊。” 素和有些无奈:“那是你……大姨的孩子。” 瑾阳一脸欢喜,两只眼睛像是会发光一般;“真的吗?那怎么说,阿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也只疼我一个喽?” 素和道:“是是是,只疼你一个。”不行,得去问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下凡,与凡人生了个孩子。 跟着瑾阳指得路,素和很快便又回到了杯觥交杂的琼花宫。殿中所有仙家的目光都被殿中舞姬所吸引,也没人注意素和抱着个孩子。 席上的太上老君与月老正喝得正欢,素和走过去,“好久不见啊,老君。” 太上老君拿起酒杯的手一愣,抬起头见是素和,手上还抱着自家仙童瑾阳,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半响后,“……是啊。” 月老见状低下头,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素和道:“去老君宫中坐坐?”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 太上老君喝得正起兴,低头看着酒杯,酝酿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好好好。” 后又小声嘟囔道:“我真是欠你们母女俩的。” 兜率宫的四壁由书架围成,这里存着上上下下几十万年涉及各个领域的宝册,要想看完都得要个几百年不止。 中间有一鼎宝炉,约莫一丈高,它的火可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六丁神火,在九重天上不管是神丹妙药还是兵器法宝都得经过它的淬炼。 太上老君让瑾阳出去帮着介阳炼丹,自己倒是在庭院里摆起酒来。 素和看着海棠树下的石桌上摆满了花酿,道:“这是做什么,一醉方休?” 太上老君道:“我可不敢喝,这你女儿酿的,酿了好几十年呢。” 素和心里趟过一丝暖流,良久后道:“那个凡人,叫什么名字?” 太上老君在石桌坐下,踌躇片刻:“你出征前把你女儿交给我,只说是你和凡人生的。” 九百年前的仙妖大战,仙界输了,身为将领的素和因此昏睡了九百年。 太上老君感概道:“你把女儿托付于我,让我好好教养,晃晃一过,瑾阳都八岁了,你还别说,这小娃随你的很,不用细教,光说她都能学到精髓。” 素和道:“谢谢。” 太上老君看着素和,记得她将瑾阳托付给自己的时候也说过这两个字,也就是这两个字让自己不惜一切、竭尽所能的去保住她的孩子。 太上老君轻叹一声:“搞得那么正经,我酒都醒了。 素和捏起诀,桌上的酒坛全部消失收归己有。太上老君忍不住道:“这怎么说也养了九百年,你不会直接把瑾阳撬走了吧?” 素和嘴角微扯:“哪能,您依旧是她师傅,她还得在您跟前继续学习呢。” 太上老君微笑着伸出手对着素和指指了,“有良心,不枉我费尽心思救你女儿。” 素和道:“欠您一个恩情,以后您有事尽管向素和开口便是。” 太上老君摸了摸胡子,道:“倒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帮忙。” 素和道:“老君请说。” 太上老君哀叹着,道:“前些日子,蓬莱仙岛请我炼制一颗丹药,谁知这丹药里有一味药甚是难得啊。” 素和皱了皱眉:“就这?” 太上老君点点头,“就这。” “云雾集市什么没有,你还买不到药?”素和想了想,“香火都哪去了?” 太上老君微嗔了素和一眼:“这哪哪都要花香火,你以为这天宫翻修的那么好看,香火是哪来的?” 素和笑了笑:“知道了,说吧,什么药?” “一叶一心草。” 素和问:“在哪可以找到?” 太上老君答:“不周山,聆花海。” 8.歹毒 素和微皱起眉头:“这药材只长在妖界地盘?” “可不是,凡人吃了长生不老,神仙吃了肤白貌美。”太上老君伤心的摸了摸胡子:“总之,日子难过啊。” 素和心里一抹悲凉,奈何自己一贫如洗,要不然直接买了送与太上老君就完事了。 “好,给我几天时间吧。”素和道。 太上老君眉开眼笑的站起身,抱拳道:“哎哟,那可谢谢了。” 素和也不说客套话,“回琼花宫吧,这宴会您回晚美酒可就在别人肚子里了。” 刚准备和太上老君一起回席,素和便想起江听雨这孩子还没找到,可偏偏这天宫自己九百年没来变化确实太大。 素和往兜率宫正殿望了过去,便见瑾阳正端着药草闲里偷看自己。素和想了想便朝瑾阳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瑾阳一看素和找自己,蹦蹦跳跳的朝素和跑去,垂掉下来的流苏摇得甚是漂亮,“阿娘!” 素和看着这可爱的小人儿,不禁微笑起来,蹲下身摸着瑾阳肩膀上的流苏,道:“瑾儿帮阿娘一个忙吧?” 瑾阳被素和叫瑾儿,更是开心了。点点头,道:“阿娘说,瑾儿一定帮。” 素和道:“这天宫阿娘很久没来,你大姨的儿子是第一次来,所以他可能走丢了,你帮阿娘寻寻他,可好?” 瑾阳道:“当然,他是大姨儿子,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找到他。”可怜的江听雨可能没想到,他的噩梦居然成了自己姐姐。 太上老君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俩的互动,眼眶竟有点湿润起来,道:“好了,再不走,这宴席都要散了。” 素和摸了摸瑾阳的头:“那阿娘先回席了,找到了弟弟就把他带到这来。” 瑾阳很是乐意的同意了,可这烦恼也就来了。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刚刚居然挡着那么多人的面鞭打他,他会不会向阿娘告状,然后阿娘会以为我是个坏孩子……。 瑾阳找了大半个天宫也没见到江听雨,想了想便又去了一趟云雾集市。 云雾集市连接天宫,廊桥在仙界是以宏伟奇物多而闻名。 江听雨被自己打成那样如果好面子的话肯定不敢出云雾集市,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哭着呢。但要真藏在云雾集市,要想找到江听雨那可得花好大一番功夫了。 瑾阳在云雾集市走走停停的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马上要到尽头时,看见一群小孩不知围着什么嬉笑着。 “喂!你是哪位仙家的小厮?穿得跟乞丐似的。”一身着宝蓝色华服的十一二岁的少年肆意嘲笑着,身边的四个孩童也跟着哈哈大笑。 瑾阳踮起脚尖想看清楚围得是谁,可还没等看清,便见那宝蓝色华服的少年一脚向里面的人踢了去。 里面的人被踢到在地,瑾阳一看这露出来的半边白皙可人的小脸,可不就是江听雨嘛。 “干什么呢?”瑾阳捏诀,手里显出一条赤墨交织的鞭子来。 那群人回过头,见瑾阳拿着一根鞭子似要挥过来的样子,宝蓝色华服的少年上前一步,厉声道:“你谁啊?” 这少年可不简单,那是水神家的三儿子李明熙。 瑾阳冷声道:“你姑奶奶。”这气势倒颇具素和风范。 李明熙轻呵一声:“小妹妹,我看你是没被修理过吧。” 瑾阳微挑眉,一个挥手鞭子便朝少年劈了过去。 李明熙不是江听雨那种荒废功课的二世祖,可是有两下在身上的,瞬间变出一条软鞭将瑾阳挥过来的鞭子打了回去。 几番交手下来,瑾阳还是看得出他有些底子,但跟自己玩鞭子那就是班门弄斧。 这李明熙傲气的很,看打成平手就沾沾自喜起来,边上的孩童见势纷纷起哄道:“大哥厉害!”“大哥打倒她!” 瑾阳嘴角嘲讽一挑,再次对招,瑾阳干干净净的直接一鞭子过去,便将他手中的软鞭劈成半段,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李明熙也是傻愣住了,这小女孩居然这么厉害。 瑾阳又将鞭子狠狠往那群孩童面前的地上一挥:“还不滚,等着挨抽?”四个孩童立刻拽着还在傻眼的李明熙跑了。 瑾阳收起鞭子看着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埋着头的江听雨,轻叹一声走了过去。在江听雨面前蹲下身,安慰道:“…没事吧,他们弄疼你没?” 江听雨抬眼,满脸怨气:“不关你事,滚!” 瑾阳很是委屈,之前没搞清楚打了他,但现在不也帮他解了一次围嘛,应该抵消了呀。瑾阳从包里掏出刚刚向介阳换讨的丹药,“给你,吃了这个你身上的伤很快就好了。” 江听雨嘟着嘴偏过头,道:“不稀罕,你留着自己用吧,我等下找到我小姨,看她不分分钟抽你十几二十鞭。” 瑾阳呆呆的眨眨眼,一把将药强行塞到江听雨嘴里,道:“不可能。” 江听雨如同吃屎一般,努力的想呕吐出来,道:“什么不可能,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瑾阳道:“我阿娘才不会打我。” 江听雨拍着胸膛的手一顿,偏过头来看着瑾阳:“谁你阿娘,你瞎认什么亲戚呢!” “素和啊,她就是我阿娘,”瑾阳拍了拍江听雨肩膀,“你是我弟弟。” 江听雨一把挥开瑾阳的手,“你你你你胡说,我小姨什么时候有孩子了,鬼扯!” 瑾阳道:“没胡说,我是阿娘与凡人的结晶。” 江听雨一脸不相信,“少给我乱认亲戚!我小姨怎么会看上凡人!就算看上了,那我也没你这个姐姐!” “你懂什么!他们之间是爱情,”瑾阳道,“还有,我就是你姐姐。” 江听雨一个白眼,起身拍屁股就想跑,结果被瑾阳一把揪住,“别跑,跟我去兜率宫!” “走开,我才不要等你走!”江听雨作势就想挣脱,可是怎么都摆脱不掉。 瑾阳立马亮出鞭子,江听雨见了瞬间老实下来。瑾阳见他害怕,便说道:“要是我阿娘问你的伤怎么回事,你可不许说是我干的。” 江听雨:“嘁,我偏要。” 瑾阳凝眉冷视的看着江听雨,恶狠狠的道:“刚刚给你的药里面我加了毒草,你要是乱说话,我就让你活不过明天!” 江听雨瞪着大眼看着瑾阳,良久后蹦出两个字来:“歹毒!” 瑾阳不屑一哼:“人善被欺的道理还需要教?” 宴会结束后,不少老神仙们都私留下来给王母娘娘送礼,这贺礼本可以交给琼花宫外的小仙娥代收的,但当面送礼更能体现心意。 喝过酒,脸色微微潮红的素和朝九夜走了过去,看了看周围那些老神仙手里拿的精美礼盒,又看了看九夜直接拿在手的如意,失笑道:“你也不知拿个好看的锦盒包着。” “我这如意可是稀世珍宝,要礼盒做甚,”九夜站起身,见素和两手空空,“你的贺礼呢?” 素和摊开手,一盏银壶现在手掌之上,九夜微微皱眉:“你不是不少宝贝吗,怎么拿个银壶做贺礼?”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这银壶煮茶可是绝佳,王母肯定喜欢。” 见老神仙们也都离去的差不多了,素和与九夜才捧着贺礼上前去。 王母娘娘见九夜与素和同来,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住了,后又微笑道:“好久未见,还以为今日你们两个会拂了我的面子。” “怎会,能给娘娘贺寿是荣幸。”九夜说着,将银壶递给了王母娘娘身边的贴身仙娥,素和也将如意递了过去。 两人祝完贺词刚出琼花宫,就飘来了一阵微风,微风吹去了素和脸上的潮红。 “我去趟兜率宫,有空就去长留仙山找你喝酒。” 九夜轻轻一笑,比微风还撩人:“好啊,静候。” 9.一叶一心草 到兜率宫时,太上老君还未归来,介阳独自忙着丹药,瑾阳与江听雨正在庭院石桌上大眼瞪小眼。 素和刚踏进兜率宫,就瞧见瑾阳兴高采烈朝自己跑来,不禁嘴角轻翘。但心里还是有些恍惚,莫名其妙便做了娘。 瑾阳道:“阿娘今日要带我回家吗?”眼神中满是期待。 素和凝语片刻,“得问过你师傅才行。” 瑾阳微微皱了皱眉:“老君指定跑哪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素和想了想,拿出一枚挂着铜铃的吊坠,“瑾儿要想来章尾山就摇一摇这个铜铃,我听见了一定来接你,好吗?” 瑾阳接过铜铃,欣喜道:“真的哦,一定要来接我。” 素和道:“一定来接你。” 见瑾阳开心将铜铃挂在腰间,江听雨白眼翻得更大了,却又不敢说一言,只敢轻哼一声。素和这才将目光落在江听雨身上,瞧见一副惨兮兮样的江听雨瞬间凝住,还未等素和开口,瑾阳便抢先道:“欺负弟弟的那个人我问到了,是水神家三儿子。” 江听雨闻言欲开口反驳,就见瑾阳继续道:“阿娘放心,那个人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一顿了。” 素和不敢相信的看着瑾阳:“瑾儿这么厉害吗?” 瑾阳一脸骄傲的说道:“当然了,我可是素和上神的女儿。” 江听雨咬牙切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现在的瑾阳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素和蹲下身摸了摸瑾阳垂掉在肩上的流苏,道:“瑾儿要跟着老君好好学本事,将来要和阿娘一起守护烛龙族,好吗?” “我一定学好本事,守护阿娘也守护烛龙族,”瑾阳转而看着江听雨话里有话的道,“更要保护好弟弟,让他不被欺负。” 江听雨忍不住了:“谁要你保护!” 素和带着江听雨回到章尾山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 自从烛龙族没落后,章尾山难得有仙家拜访,唯有小仙洛葵还愿意经常来来。洛葵喜爱穿绿色,虽相貌普通,但有着通天医术,酿酒也是绝技。 木屋外的石桌上,枳奈和洛葵正下着棋。 “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枳奈见素和回来了赶忙起身迎接,“小雨呢?” “送回去了,”素和转而看着洛葵道,“今日怎么来了?” 洛葵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一个人甚是无聊便来找你喝喝酒,没想到你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宴席结束的晚,”素和停顿了一下道,“我明日要去不周山一趟,先进去休息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枳奈回过神,立即道:“娘娘去不周山干什么?” 洛葵道:“妖界可不是随便去的地方。” “答应老君帮他去不周山采一味药材,”素和见两人的眉头依旧紧蹙,“放心,很快就回来。” 洛葵道:“什么药材?” 素和道:“一叶一心草,你那有吗?” “……,”洛葵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素和道:“不用。” 枳奈满脸担忧,道:“不行,妖界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素和扫视两人,没搭腔便往内屋走去。枳奈瞧素和不发一言,就知劝阻无用。 瞧素和进了屋,枳奈立即就去了归雁居,将此事告知锦岚。 锦岚一听,平日里再温柔的一个人都不禁拍案而起,“不知分寸,太上老君这是什么意思。” 枳奈道:“我看就是见不得我们娘娘过得好,找事来膈应人。” 江淮在一旁不搭腔,但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反感太上老君这一行为。 锦岚抬步就往屋外走去,江淮见势立刻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锦岚努力静下心,道:“上次的无门老头我还没算账,今日太上老君又来当搅屎棍,真不把烛龙族放在眼里了。” 江淮拍了拍锦岚的肩膀:“你的性子,不把兜率宫搅个天翻地覆能罢休?我要让你去了,明天这事可就是仙家嘴里的笑柄了。” 锦岚很是不服气,便对着枳奈道:“你陪素和一起去,如果真见到了那个臭小子,也不必给他好脸色,要是他敢做什么出格之事,你就回来告诉我,我非把他妖城掀翻不可。” 章尾山的夜空如银河一般,虽是朴实的木屋,但素和房间内的东西可是样样名贵。单说这天花板便是用七彩琉璃所制,夜晚躺在床榻上看星星比在山顶上看星星还要清楚漂亮。 素和看着看着便失了神。去了一趟九重天便有了个女儿,还是和凡人生的,自己却连那凡人什么样都不知道,真是戏如人生。 木屋外便是桂花林,这个时节桂花香飘十里,洛葵早早起身酿了几坛桂花酒埋在树下,又与枳奈在木屋外的小石桌上下了好几盘棋,素和才端着一杯清茶走出木屋。 枳奈正执着一枚白棋思索,瞧素和出来了,赶忙放下棋子起身道:“娘娘午安,是今日去妖界吗?” 素和一听都中午了,怪不得脑袋沉沉的,便道:“晚上去吧,正好我也想下下棋。” 枳奈立刻让了位置,“娘娘棋技好,可得帮帮我,我下得头疼。”素和看了看这盘棋局,抿了一口清茶,执起白棋落下,困局破了。 洛葵轻轻一笑:“还是你厉害。” 这棋局一来一回,太阳便落了山。 素和本来想独去,可枳奈念叨的厉害,索性就带上一起去了。 自从九百年前妖界统一,不周山便成了万妖朝拜的妖域,连仙界上神都不敢轻易踏足。 到不周山时,素和与枳奈最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瀑布,瀑布之水所到之处皆是繁花密林,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瀑布之上便是妖城——千灯未央。 千灯未央指的是通往妖城的清梦河中每晚都会出现的千盏荷花灯,这伴随河流而来的河灯无穷无尽,所以妖城得名千灯未央。 这妖界与仙界一样,都有一处集市,不过妖界的星河集市比仙界还要宏伟的多,更是包罗万象。 星河集市中央的半岛,便是未央宫所在处,绕岛河也是河灯汇集处。 有人修仙自然有人修妖、修魔。 妖界不能像在人界化身成人一般化身为妖,因为妖界体内的妖丹不是随意就可变换出来的。要想在妖界行走自如,只能靠绝隐纱笠。这纱笠一戴,半身隐于白纱之中,没个千年修为的妖精可看不出白纱之下的人是妖是仙。 第一次来到妖界的星河集市,枳奈心中总是忐忑,惶惶不安的问道:“娘娘,这聆花海怎么去啊? 素和看了看集市四周形形色色的妖怪,道:“先找个能问路的地方歇歇。”两人刚进一路边小酒摊坐下,便听见另外一桌上的三个妖怪在那放肆谈论着仙界事情。 羊耳妖怪说道:“我听说素和醒了。” 驴头妖怪回道:“嘁,烛龙族没落成那样,她醒了又如何。” 羊耳妖怪唏嘘道:“那倒也是,手下败将。” 鱼眼妖怪不置可否道:“孤陋寡闻,那袅烟山柳家知道吗?” 驴头妖怪答:“怎么了?” 鱼眼妖怪呵呵一笑,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猜消灭月君培养的高阶邪祟的那个女的,就是素和。” 羊耳妖怪一惊:“真的?不是说善清山的人吗?” 鱼眼妖怪“呸”的一声,道:“你见过善清山的人什么时候掺和过妖界的事?” 其他两只妖怪想了想,有道理,这善清山出了名的不趟浑水,神秘的很。 那边聊得风生水起,这边的枳奈一听是月君养的高阶邪祟,白纱下瞬间面色沉沉。 酒滩老板端来一坛子清酒来,素和趁他倒酒时,开口道:“老板,你知道聆花海在哪吗?” 老板余光瞥了瞥素和,却一点也没瞧清白纱下的脸,“这聆花海可不是随便去的地儿,两位从哪来?” 素和道:“人界。” 老板一听是人界来的,嗤笑一声说道:“那你们就别想去了。” 素和问:“为什么?” 老板有些轻蔑的回答:“那地方在未央岛上,你觉得你个凡人能进去?” 枳奈可听不惯别人这么对自家娘娘说话,语气不善道:“凡人怎么了,你们妖界的大将军以前不是凡人?他现在不也在那岛上来去自如。” 老板嘴角不屑一扯:“柳将军岂是你们能比的,我看你们的嘴巴是不想要了。”说罢,甩手招呼别桌客人去了。 10.千灯未央 等老板一走,素和问道:“你知道柳轻羽?” 枳奈有一丝慌乱,道:“妖界大将军谁不知道啊,娘娘刚醒,对现在妖界不了解,但我还是知道些的。” 素和没再追问,这时,后背那桌的客人突然说话了,“两位姑娘去聆花海干什么?”听声音是个大叔。 枳奈道:“我们为什么告诉你。” 大叔轻笑一声,道:“不管你们是谁,但我想告诉你们,这聆花海里养殖着大量的邪祟,你们要想去不仅要有真本事,还得不怕死才行。” 枳奈低声对素和道:“娘娘,这人说的可信吗?” 素和道:“没去过怎么知道。” 大叔耳朵尖,道:“既然是位娘娘,那这身份肯定不低,你不如去求求月君,要是运气好,碰上月君心情好说不定就放你们进去了。” 枳奈一听“求”字,瞬间如被针扎了一般,道:“什么月君,一个不到两千岁的小屁孩居然要我们娘娘求,要我说,他连给我们娘娘洗鞋都不配!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枳奈过完嘴瘾才恍然到,这是妖界地盘不是章尾山。 小酒摊老板立刻收回了摆在素和面前的酒坛:“本人小摊可供不起你们这尊大佛,还请自便。” 大叔的语气听不出有何异样:“小女娃说话还是注意一些啊,免得引火上身。” 素和透过白纱,瞧见周围人目光不善的盯着这里,拉起枳奈便走了。 枳奈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理亏道:“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不惯。” 素和道:“之后注意些吧,毕竟这里是妖界。” 枳奈点点头,失落道:“知道了。” 两人绕着星河集市走了许久,素和看着远处半岛上的宫阁,道:“不如,我们去拜见拜见那位妖帝?” “这怎么行,”枳奈立即道,“娘娘跟他可是敌人!” 素和心里明白得很:“这四界哪里有真正的敌人。” 枳奈道:“娘娘,不如我们…悄悄进去,我看未央宫守卫没那么森严,我们随便化身成鸟蚁蛇虫之类的都能进去。” 素和想了想,倒也是个办法,万一那妖帝是个嘴贱的,见到昔日的手下败将,说些嘲讽的话那可怎么下的了台。 而另一边,锦岚千里追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直没有固定在所的无门客栈。 这次的无门客栈坐落于一处海滩旁。 背靠着山清水秀的浅袖山,前临蓬莱仙岛海域——故渊海。两家如此之近,所以浅袖山不少仙门弟子与蓬莱仙家后辈关系甚好。 海面风平浪静,背后青山也一片寂静。突然,这份安静被长长的嚎叫划破。 无门客栈里,只瞧无门老人正趴在地上为自己摔了个稀碎的十几坛美酒而哀嚎着。 长桌上,锦岚一脸坦然道:“我早说九百年前他们就已经断干净了,以后就当陌路人,可偏偏总有不嫌事大的爱搅和。” 橘白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娘娘教训的是,可是我爷爷一把年纪了身体不好,您别再计较了。” 无门老人抬起头对着锦岚指指点点道:“你这个女娃!咋那么狠心,我还准备靠这些美酒吸引顾客呢!” “我狠心?那他们那群杀我妹妹的侩子手不狠心?”锦岚说着就是一拍桌,“以前的事我已经让步让它烟消云散,可你们偏偏就要扯出来,怎么,是觉得我烛龙族好欺负吗?” 锦岚最大的气势不在于语气有多铿锵有力,而在于说话细雨绵长却能震慑人心。 无门老人自知理亏,沉默了。 橘白见势,更是轻声说道:“娘娘息怒,我爷爷是个老顽皮,这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锦岚眼眸微沉:“爷爷一把年纪了,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有关我们烛龙族事情,烦请爷爷少惦记。” 聆花海距未央宫十里不到,地如其名,两山之间的长山沟长满了紫色兰花,如同紫海仙境一般。可这片仙境却又暗藏汹涌,因为所有的高阶邪祟培养在这片花海之下,稍不注意就会要人性命。 素和与枳奈化作彩蝶接近凌晨才找到这聆花海。两人飞落在山腰山的树之上,细细观察着。 枳奈道:“娘娘,这草药会在哪啊?” 素和道:“我问过他只说在聆花海,我还以为那草药遍地都是呢,看来得费些时间了。” 枳奈四处望了望,瞧见许多悬浮的船只整齐的靠在对岸,很是欣喜的说道:“娘娘,我们乘只小船在下面找吧,这上面离花海太远什么都看不清呢。” 两人不在树枝上多作停留,扑腾着翅膀便往对岸船只飞了过去。 船只太小只能乘一人,素和与枳奈分别上了小船,漫无目的的捏诀行驶在静谧的紫海之中。 素和见枳奈正忘我的欣赏美景之中,无奈道:“仔细些,这下面可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枳奈坐在船头,本来找得就很乏味,难得看几眼美景还被说了,有些委屈道:“娘娘,这地方太大太难找了。” 素和道:“你要是累了就躺在船上休息一会,不用勉强。” 枳奈哪能让素和一个人苦寻,立刻打起精神:“不累不累,我再仔细找找。”枳奈一低头,便看见船边上居然有一朵白色的兰花,可能是对紫色兰花有些审美疲劳,看见白色的兰花倒还稀罕上了,心念一晃便伸手摘下。 这一摘,危机随即而来。花海中每一株兰花都开始疯狂摇晃,船身也跟着强烈的左摇右晃起来。 枳奈一脸错愕:“娘娘,这怎么回事啊!” 素和偏头一看,瞧见枳奈手里的白色兰花,就知与这花脱不了干系,说道:“你小心些,那些脏东西上来了!” 剧烈的摇晃中,素和静心戒备,手中多出一柄长剑——和曲剑。这剑跟随素和十几万年,剑身大多由红色宝石镶嵌而成。 素和感觉到有无数只无形之手朝自己得船底而来,一个跃身便轻轻跃到枳奈的船底,素和刚一落足,自己的那条小船瞬间被一团黑色如液体般的东西给吞没了。 枳奈一惊:“娘娘,这怎么办?” 素和双眉紧蹙:“上岸!” 两人跃身准备飞离花海,枳奈只是一介小仙,法术虽不低但肯定不及素和,行动只是略慢一秒,便被黑色液体缠住半个身子拉了回去。 “啊!”枳奈惊呼道,“娘娘!” 素和回头伸手一拉,拽住了被往回扯的枳奈。两股力量在枳奈身边周璇开来。 枳奈的那艘小船也被黑色液体给吞没,素和如果放手,枳奈将会被这群邪祟当成点心撕得粉碎。 一只手拉着枳奈根本拔不了剑,眼看另一波黑色液体就要攻击而来,素和将和曲剑放置胸前,阻挡了黑色液体的靠近。 可这四周危机四伏,根本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突然,一团黑雾偷袭而来,素和的手臂被梦魇邪祟咬出一条口子。 就在此时,一白色身影掠过,在一瞬间砍断了黑色液体并带走了枳奈。 整个花海只剩素和一人面对危险。 兰花化成食人花长着大口朝素和而来,素和反手拔剑,朝之挥去,被剑意劈过的地方皆变成一片黑地却又散发着红色的雾气。 花海瞬间安静下来,可没过三秒,四周突然腾起几丈高的黑色液体包围住了素和。 高处山顶之上,柳轻羽抱着昏迷过去的枳奈对身侧的江树说道:“你可真耐得住。” 江树眼眸深沉:“不是耐得住,而是没必要多此一举。” 话音刚落,只瞧包围着素和的黑色液体被红色光芒给生生撕裂开来,素和全身而退,立于岸边伸出来的枝条之上。 三人对立而望,素和虽看不清山顶之上是何人,但他们能出手相助那便不是敌人。 “是我小看素和姐了,”柳轻羽轻笑一声,略带深意的说道,“她一点也没变。” 江树盯着素和那一抹身影道:“是啊,没变。” 柳轻羽放下枳奈,道:“走吧,可别忘了你说的话。” 素和望见山顶上的两人身影渐远,正欲追去,可脑子暮的一沉,眼睛也开始涣散开来。 眼前,紫海与一处竹林环绕的道观交错着。 渐渐的,素和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11.夏天芜 素和行走在黑暗迷雾之中,忽而,眼前出现一座道馆——云涧观。 抬步往里走去,紧接着便是长长的百层石阶,百层石阶的两侧种满了绿竹,小小竹林围绕着台阶,台阶之上便是正殿。 正殿透着微弱的烛光,殿门前一对男女正拥抱在一起。 素和缓缓踏上石阶,越往正殿靠近,那女子的轮廓便越清楚,素和心中的好奇使得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月光的映照下,素和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穿的是墨色的霓裳。 素和有些吃惊的恍惚了一下,万籁俱寂,只听见墨衣素和在玄衣少年耳边低语了一声:“夏天芜,想我了吗?”很亲昵,语气中也透露着依赖。 突然,墨衣素和侧过脸与素和对视上,层层台阶,遥遥相望,素和只觉得她很陌生,仿佛那墨衣女子根本就不是自己。 过了很久,那叫夏天芜的玄衣少年松开了拥抱,趁此,素和便想看清这少年的模样,可当他露出脸时,一团黑雾缠绕没有五官。 玄衣少年的手亲密的理起墨衣素和鬓边的须发,语气中带着属于情人之间的斥责:“这次又喝了多少?” 墨衣素和靠在少年肩膀的脑袋撒娇般的蹭了蹭,娇嗔道:“就一点点。” 素和双眉紧蹙,这样的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难道这就是与自己相爱的凡人? 场景突然一转,来到一间卧房。 素和看着玄衣少年俯下身将墨衣素和放在床上,轻轻拨开挡着墨衣素和眼前的碎发,两人的目光热情似火。 墨衣素和勾上少年的脖子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咫尺之下,呼吸急促的交错着。 素和偏过脸看着窗外,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深夜,这黑漆漆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有繁星却没有月亮,这是梦魇邪祟织造的梦境的弊端,白天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月亮。 而看不清那男子的样貌应该是因为素和记忆里没有他的模样,所以梦魇邪祟无法织造出那男子的脸来。 一瞬便到清晨,场景再次转过,这次又是在正殿。 素和看着墨衣素和正慌乱无措的寻找着什么,便跟随她的步伐也跟着寻找起来。 寂静的竹林,只听得见风的声音。素和发现是昨晚的玄衣少年不见了。 殿外,阵阵微风将墨衣素和略微凌乱的头发吹得飘散了起来,很是颓废。这副失落模样是素和从来不敢相信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 素和陪着墨衣素和在竹林环绕的台阶上,从凌晨等到下一个凌晨,没有合过一次眼。心道:“这凡人对自己真的那么重要?都等了好几天了,也不知梦境之外过了多久。” 又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 “你不用再等了!” 素和与墨衣素和纷纷望去,只见台阶之下突然出现一紫衣女子。 她很漂亮,至少在近千年里素和没见过的绝色,头上仅简简单单佩着一朵兰花,却更衬得她不染尘埃般的玉貌。 “你是谁?”墨衣素和眼眸间的冷意,似是女子若说错一个字就会要她的命一般。 紫衣女子踏上台阶,轻蔑一笑。 “我是陪着他长大的人!” “陪着他度过黑暗的人!” “陪着他实现大业的人!” “我……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的人!” 素和瞧见墨衣素和攥紧了衣袖,手上青筋分明,似是挖了心一般痛苦。心道:“原来是情敌,居然长得如此好看。” “你与他,”紫衣女子顿了一下,“…永远别想在一起!” 紫衣女子话音刚落,素和就见墨衣素和捏起诀,一道红光向紫衣女子劈了过去。 这道红光,让素和肯定墨衣素和就是自己,虽是凡人身躯但这抉的参悟除了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人能模仿。 似是分了神,这一道红光被紫衣女子跃身轻易躲了开来,台阶上瞬间出现半米宽的裂缝。 紫衣女子一落地便瞬间来到墨衣素和面前,狠狠的掐着墨衣素和的脖子。 素和捏紧拳头,心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正当紫衣女子抬起手想了结墨衣素和的命时,竟使不出力气,双腿也突然乏力的倒在了地上。 墨衣素和不停的咳嗽着,看着紫衣女子的眼神中充满杀意,可渐渐,墨衣素和也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素和抬眼望去,只瞧一个模糊到整个人都看不清的身影向墨衣素和走去。 正当素和想离那团模糊身影近些时,场景又是一转。 这一次,素和不再是第三视角,而是身临其境。 烈火点燃了整座山,火舌被大风吹得似要蔓延至天际,素和睁不开眼,只要睁开眼睛,双目就会感觉到烈火灼伤后的疼痛,火烤得周身的皮肤有股烧焦了的味道,素和这才知道自己置身于汪洋火海之中。 耳边全是嘶吼声,素和对这个梦太熟悉了。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几万人的呐喊声惊天动地,梦魇邪祟织造的梦境比自己梦中的场景竟更为逼真。 “月辰江树,我们的千秋霸业只差一步了!” 素和一愣,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前一个场景中的紫衣女子就是这个声音。疼痛之外还不忘走神:“这难道就是让我失去记忆的仙妖大战?这比梦境中真实太多。” 空气被烈火烧得稀薄起来,素和开始不停的喘息。双手被铁钉穿过手腕钉死在木柱上,一点也不能动弹,浑身不仅被铁链束缚着,素和还能感觉到周围有结界符。真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 这时,耳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还没等到熟悉的剑意袭来,整个世界便暗了下来。 素和这次置身于一个黑洞般的场景。素和心道:“这何时是个头,九百年前叱咤风云的武神竟然被困在梦魇里出不去,真是笑话了。” 正烦忧时,素和突然被纳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素和抬手就想施法,却发现自己法力尽失。这个男子比自己高许多,身上还有一股幽香,令人魂牵梦萦。 背后之人很是沉默,只是静静的抱着。素和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还要……”还未说完,黑暗被撕裂,素和缓缓睁开眼,重见光明。 眼前是陌生的白玉天花板。 素和坐起身,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寝殿内。 推开寝殿门,这座宫殿位于半岛最高处,外面烈阳高照,本应很是炎热,但却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竟清爽万分。 走上露台,可俯瞰星河集市全貌。素和看这妖界集市如此繁华,也难怪那么多人向往。 “身体好些了?” 素和转过身,原来是在无门客栈见过的江树。今日的他反倒穿起了青色衣袍,不如玄衣那般妖孽绝尘,倒似嫡仙般清冷。 12.月君? “我就知你不简单,”素和微微鞠身,“但还是要谢谢你昨晚相助。” “你也不简单啊,”江树微微一笑:“来妖界有事?” 素和坦然道:“帮太上老君找一味药材,据说只有你妖界才有。” 江树上前几步:“什么药材?”江树一靠近,素和便闻到梦里时闻到的淡淡幽香。便退后一步,目光不经意的移到别处,“一叶一心草。” 江树见她往后退也不在意,转而望着星河集市。嘴角轻扯道:“这个可不容易种,有交换吗?。” 素和道:“你想要什么?” 江树看着素和,良久后:“……还未想好,我可以先把药草给你,但你得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素和听后,心想:“我欠的人情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个。” “好,”素和说道,“……我家枳奈呢?跟我一起的那个。” “在那间厢房,”江树指了指偏殿中的一个房间,“邪祟缠了她半个身子,她一个小仙是扛不住的,所以还在昏迷之中。” 素和皱了皱眉,江树继续道:“要不要在这待几天,等她身体好了再走?” 素和立即道:“不用了,你把药草给我,我自有办法带她回章尾山医好她。” 江树也不强留,很是平淡:“也行。” 素和越过江树走了几步,偏过身,须臾道:“月君?” 江树一愣,侧过脸看着素和,“上神?” 时间静止了几秒,微风吹起两人的衣袖、衣摆依旧披散的长发。 素和了然于心,微微颔首后离开了。没想到那妖帝面对自己这个手下败将居然一点嘲意也没有,反而还两次相助。 带着枳奈回到章尾山木屋时,屋外石桌上锦岚与洛葵正品着茶。 锦岚抬眼看去,见素和用符咒让昏迷的枳奈自己行走着,问道:“怎么回事?” “碰到麻烦,枳奈受了点伤,”素和转而看着洛葵说道,“要麻烦你了。” 洛葵道:“这有何麻烦的,医者本来就是救死扶伤。”说罢,便将枳奈带进屋,留下素和与锦岚在庭院。 素和刚坐下,腰间的的铜铃吊坠便响了起来。锦岚问道:“怎么,这是又有什么事了?” 素和:“女儿想阿娘了。” 锦岚眉头微皱:“什么女儿?” 素和微微一笑:“我女儿,要不要接回来给你看看?” 锦岚转念一想,九百多年前素和好像是怀过孕,但不知道是谁的,不过怀孕还未满三个月素和便奔赴战场,那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 锦岚道:“她……真的是你的孩子?” 素和拿起桌上的桂花枝把玩起来,漫不经心道:“应该是吧,就算是假的,那女娃长得好看我也愿意收养她。” 素和又道:“大姐,你知道我以前与凡人相恋过的事吗?” 锦岚拿茶杯的手一顿,心虚转瞬即逝:“我哪知道,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在善清山渡过劫,成了凡人忘了上神身份,可能是那个时候的事吧。” 素和恍惚的点点头,看来那梦境并非是假的。可惜了,墨衣的自己一定很爱那个凡人吧,都九百年了,那叫夏天芜的男子看着也是修仙之人,如果没入神籍那现在肯定连骨灰都找不到了。 素和又想起另外的那个梦境,便问道:“我与那妖帝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锦岚立即抬起眼看着素和:“什么关系?” 素和轻轻一笑:“就是不知道才问大姐你啊,不过看你这么紧张,我与那妖帝以前真的认识?” 锦岚道:“哪有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是敌人仇人关系,不是他我们烛龙族会没落,会受尽仙家奚落?” “……,”素和默言片刻,放下手中的桂花枝,“…我去趟九重天,马上回来。”说罢,便往九重天飞去了。 进入天宫,素和刚经过香火琳宫,便巧遇上月老,没等素和打招呼,月老上前说道,“哎哟,是素和呀,可巧了!” 素和见月老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心想没好事,便问道:“月老今日看着心情不错,有何事?” 月老笑了笑,没回答只说道:“你这是要去哪?” 素和看月老笑的古怪得很,便敷衍的说道:“兜率宫。” 月老道:“老君在瑶池呢,我也正好要去,一起?”还未等素和回应,月老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素和瞧他这样子自己怕是拒绝不了便一同去了瑶池。 到瑶池时,一位身着白羽霓裳衣女子正站在王母身侧看看两人下棋。 月老道:“王母娘娘,素和上神来了。” 几人的目光都探向素和探了过去,素和朝王母微微鞠了一下身子,还未开口,那白羽霓裳的女子便起身上前道:“好久不见,素和上神安好。” “我以前见过上神几面,也不知上神记不记得,但我对上神很是敬仰,从来不曾忘记。” 素和打量起面前的这位陌生的上神,这长相算是见过的仙家后辈中姣好的,不过这句好久不见倒让素和有些迷糊了,回想了一番,是觉得眼熟但却想不起来。 月老见素和没回应,便道:“这位是西六雪域的犹雪上神。”素和闻之,朝犹雪上神微微颔首。 王母道:“你今日也来的巧,我本来想叫辛鸟传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倒来了。” 素和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王母道:“玉照城你或许也听说过一星半点了,那里的瘟疫太严重,我希望你以凡人身份去解决。” “王母娘娘的吩咐素和照办就是,”素和顿了一顿,“不过……王母娘娘可否赏我几颗蟠桃。” 王母倒是大方:“你想要,我命人摘了亲自给你送去。” 素和道:“谢过王母娘娘。” 散后,素和便与太上老君一同回了兜率宫。素和隔着老远就见到坐在兜率宫大殿门前百无聊赖的瑾阳。 “怎么低着头?” 瑾阳一听这声音便欣喜的抬起头,“阿娘总算来了。” 太上老君假意咳了咳嗓子,瑾阳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太上老君,“老君也回来了呀。” 太上老君刮了一眼瑾阳,道:“小白眼狼,有了娘便忘了师傅。” 瑾阳笑着回道:“才没有呢,师傅一样重要。” 进了兜率宫,素和与太上老君刚坐下没多久,瑾阳便热情的端来两盏茶来。 太上老君看着茶杯,感叹道:“唉哟,想了一下,距上次喝你泡的茶都有六十多年了吧。” 瑾阳撅着小嘴没说话,素和打岔道:“老君可知玉照城的事情,能否跟我讲讲?” 太上老君闻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开始娓娓道来。 玉照城位于妖界不周山往后五百里地的西六雪域,半年前,一种不知名的疫病突然在玉照城爆发,玉照城几万人口在半月不到的时间里一半多的的人相继感染。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疫病扩散的某一天,那些被埋的死人中的大部分都从土里爬了出来,虽不具攻击性,可一但触碰到那群行尸就变会和得疫病的人一样,全身溃烂疼痛直到死亡。 妖界明言四界不能互相干涉,但疫情太过严重,九重天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座繁华城池变成万葬岗,并且这地方还是仙界领域,更不能坐视不理。 13.洛星阑 素和听后,沉默片刻道:“……我又不会治疫病,为何要我去?” 太上老君沉声道:“之前派去的两位上神都失踪了。” 素和一愣,太上老君继续道:“我去无门老头那喝酒,说是浅袖山与决明山的弟子都会去,他们虽然是修仙门派的得意门生,但到底不过是不过半百的小娃娃,哪能跟你比呢。” 玉照城离妖界太近,仙门弟子去往玉照城,那必须得要经过不周山,就算是御物飞行那也过不了镇守妖界各地界的十二将军那关。 瑾阳瞧素和考虑的样子便说道:“阿娘,我也想去。” 素和道:“你个小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好好待在天宫跟老君学习。” 瑾阳道:“不嘛,我就想帮你。” 素和拍拍瑾阳的肩膀,“等你长大了有真本事了,再来当阿娘的左膀右臂,好不好?” 瑾阳撅着嘴,不甘心的点点头。 变成凡人这件事,还真是令素和最头疼的一件事。凡人身躯的局限太多,要想放心做些事根本不可能。 浅袖山与决明山知道善清山要同去,都已善清山为领服从安排,毕竟在袅烟山一事后,善清山在众门派中可谓是声名鹊起。 夜晚来袭,屈野城城池外的百里不到的小庙外,依旧是一身红色布衣的素和手拿三尺长剑倚靠在庙门上静静等候着。庙内,洛葵站在烛灯下看着医书。 又过去一个时辰,洛葵忍不住放下医书,道:“这些凡人怎么比那些神仙派头还大,这都等多久了。” 素和抱着手臂,漫不经心道:“他们的脚程能有我们快吗,再等等吧。” 洛葵略带不耐烦的又拿起医书看了起来,可看了没多久就听素和道:“这哪个神仙的庙,这塑像也太丑了。” 洛葵瞥了一眼那神像,发现还真看不出来,便道:“谁说一定是神仙,现在祭拜大妖大魔的不是也不少吗。” 素和想了想,还真是。本来神仙的香火就紧凑了,现在妖界魔界也来插一脚,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太上老君连买药材的钱都出不起,自己也是拮据的要命。 天边,几点紫光向这飘来。素和对洛葵道:“有人到了,你也该变成凡身了。”洛葵比起素和是更不愿变成凡人的,但身处人界要办事,还是要遵循规矩。 洛葵捏起诀,周身的灵气便消散开来,这时,那几点紫光也近了。来的三人都是一袭紫衣,左边的是素和早已见过的余君尧,为首背着古琴的大叔应该是他们的师傅之类的,另外一个看着比余君尧小许多,约莫十四五岁。 四人对视而立,同鞠身后,余家为首的道:“姑娘就是解决袅烟山一事的奇女子?” 素和一愣,道:“不敢当,在下善清山南夏” 为首的那人道:“在下余家驱秽师傅余年,左测这位你一定见过,余君尧,右侧这位是驱秽天才黎杨。” 驱秽就是专门驱除污秽之物的一门术课,面对瘟疫来说,驱秽是必不可少的。 黎杨笑嘻嘻的道:“没想到南夏姐姐这么年轻就已经这么厉害,令人佩服。”黎川长相很是稚嫩,约莫不过十四岁,腰上配着短笛,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俩月牙。 “哪里,过誉了。”素和又看着余君尧道,“余君尧,好久不见。” 余君尧微微颔首,道:“南夏姑娘,好久不见。” 素和瞧余君尧这刻板高冷模样还是没变,直接道:“进来吧,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带的神医。” 几人进庙,洛葵才放下书,起身道:“昨叶山弟子骆樱。”昨叶山的医者在人界如雷贯耳,余家三人皆是行礼鞠身。 素和道:“决明山离这更远,还请大家坐下等候。” 已近凌晨,决明山的人才来。来者仅一位,名叫洛星阑,一个身着玄色轻衣,后腰配着银色短剑的少年。来时的他,可着实把素和与洛葵惊了一遭,因为这洛星阑的长相与九夜太像,可眉眼间的妖孽举止间的潇洒又与九夜的温润如玉大相径庭。 素和担起这次队伍的首领,发话道:“这次去玉照城必会途经不周山,我们不能直接经过,你们有些好途径说出来听听吗?” 余年道:“这不周山我们人界修仙门派都不敢靠近,又怎会知道什么好途径。” 黎川道:“本来我带了地图,可谁知地图上关于不周山的地界都太模糊了。” 骆樱道:“只要不经过千灯未央就行吧?” 余年立即道:“也不行,其余地界都有十二将军看守着。” 余君尧道:“我知道要经过不周山,也查过书籍,但那些记载大部分都是九百多年前的了,有些字都看不清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旁一直沉默的洛星阑忍不住道:“我知道。” 大家的目光都聚了过去,洛星阑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图来,指了指标记千灯未央的位置左侧的一个小山,说道:“就这个地方,十二将军的盲点。” 余年望着图纸细细打量一番后,道:“不知星阑小兄弟的图纸……是哪来的?” 洛星阑将图纸又收回衣袖中,“有钱还不好办?” 几人沉默了,这小小一张图纸可不知要花多少钱,决明山还真是大富豪。 洛星阑瞧几人愣住,微微一笑道:“不过这地方也不是那么好去,因为这地方养了许多上古恶兽,所以也不必十二将军看守着。” “上古恶兽只要不去招惹也还好办,”素和顿顿道:“今晚先休息吧,明日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出发。” 众人闻言都从供桌散开找个地方将就靠着休息。洛星阑靠近素和,拉着素和的衣袖说道:“姐姐,我可以靠着你一起睡吗?” 虽然洛星阑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但这身高可比素和高了半个头不止。 素和冷眼打量一番这不知是真撒娇还是假天真的少年,道:“可以,但必须保持一点距离。” 洛星阑微笑着道:“好,谢谢姐姐了。” 鸡鸣第一声,余家三人便已起身,洛葵不一会也醒了过来,四人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像是习以为常。 小庙角落里,洛星阑和素和紧紧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鼾。 洛葵去庙外的小溪梳洗一番后,便回去叫素和起身了。三人踏出小庙便看见余家三师徒正在外面打着坐,真是放假都不忘规矩,一致的刻板。 而此时的素和饿得已是前胸贴后背,洛葵也四肢无力的靠在庙门上,这就是为什么两人最不愿变成凡人的原因了。 六人来到屈野城,城中热闹非凡,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街道两边挤满了人,中间却留出很宽敞的路来。 洛葵垫着脚尖想要看清,却只见一堆后脑勺,“这群人干嘛呢?” 余年道:“我瞧着应该是祭祀大典吧,只不过祭祀队伍还没来,要是来了,应该能知道这是祭祀谁了。” 伴随着一阵号角,吹着唢呐的祭祀队伍浩浩荡荡走来,两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余君尧看着那为首之人手中的旗帜,上面的人头像很是陌生,便道:“应该不是祭祀神仙,看那头像太过狰狞应该是妖界。” 洛星阑不屑一哼:“妖界能有这么丑的人?我觉得是祭祀魔界的。” 黎杨见两人说法不一,便戳了戳旁边村夫打扮的人,问道:“大叔,这是祭祀什么的?” 村夫从上到下打量了黎杨一遭,道:“外地人啊,怪不得不知道。” 村夫指着那旗帜说道:“那是祭祀崇晖神的。” 素和道:“崇晖神是什么神,我怎么没听过?” 村夫道:“这是保护我们镇的神,我们镇能风调雨顺全靠这位神了。” 洛星阑故意道:“哟,原来是祭祀神仙的,不是祭祀妖界的啊。” 余君尧瞥了一眼洛星阑,转而向走近的祭祀队伍望去,细看清楚之后才发现祭祀队伍抬得棺材里坐着一个女孩,约莫十二岁。 14.崇晖神 余君尧朝村夫问道:“什么祭祀还要用活人?” 村夫道:“就是要用活人,而且必须是漂亮女娃才行,要不然崇晖神会大发雷霆的。” 余年道:“荒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祭祀用活人做祭品的。” 洛星阑不置可否:“用活人做祭品是残忍,但谁让那玩意儿是神呢,不得不从呗。” 黎杨道:“不行,必须救她,那是一条生命啊。” 素和没有犹豫便拒绝:“我们还有任务,没时间干这些事。” 黎杨小小年纪却很有主张,道:“你们不去我去,等我办完就来追你们。” 洛葵笑了笑,道:“玉照城那么多人等着我们,你确定要为一个人耽误那么多人?” 黎杨犹豫了,余君尧对素和道:“南夏姑娘,给我们一点时间,下午出发。” 素和是不想管这种事的,但既然余家三人要去多管闲事也没理由拦着。 那群人从城中一路吹着唢呐进了一座阴冷的森林之中。号角一入森林,唢呐声便变得透人皮骨的阴惨。 余家三人紧紧跟随。黎杨皱眉道:“神明不都喜爱安静嘛,他们怎么到这里还这般吵闹。” 祭祀队伍中抬棺材的个个彪形大汉,像是习武之人。那小娃手无缚鸡之力的,难道还害怕她跑了? 祭祀队伍慢慢进入森林深处,阳光只能透着缝隙照进来,使得这里昏天黑地。余家三人一踏入森林深处,就深感不妙,普通人感受不到,但修仙人很是敏感,因为这里弥漫着邪祟的气味。 一阵阴风吹过,祭祀队伍摇摇晃晃起来,连抬棺材的彪形大汉都踉跄了几步。为首之人立即大声道:“大家稳住,千万不要摔坏任何一物。” 余家三人站在树上俯瞰着祭祀队伍,眼瞧着棺材里的小女孩不住的发抖流泪。 黎杨道:“师傅,出手吧。” 余年眉头紧锁,摇摇头:“不急,不把邪祟除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跟着举步艰难的祭祀队伍来到一个很是破旧的祭台,祭台上供着一副和旗帜上一模一样的画像,不过更为完整。 画像上的人摆着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很是畸形。不过看其穿衣风格应该是属于武神,忽略长相其意态如生,手执刀剑威风凛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这就奇怪了,武神还能保佑人风调雨顺的吗?就算是供奉武神那也只是祈求平安,而且祭祀武神更没有用活人这一说,更别说这还是个野神。 一群人在祭台上一阵闹闹腾腾后,便紧赶着离去了。女孩见只剩自己一人,哆哆嗦嗦的从棺材中爬了出来,可还没下台阶一步,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脚腕又拉回来棺材。 余君尧见此迅速来到棺材前,往一探只见一团黑雾正欲啃噬女孩,拿出琵琶,一拨琴弦,琴韵就将棺材连同黑雾劈个粉碎。 眼前明明是个英姿飒爽的公子,女孩还是给吓晕了过去。余年与黎杨紧跟其后的来到祭台,余年一把将地上的女娃放在黎杨背上,道:“你先将她送出去,等下回来找我们。”黎杨点点头,赶紧带着女孩离开了。 就在女孩离开的一刻,四周弥漫起浓烈的腐尸味,余年紧紧捂住口鼻,“君尧,小心点。” 余君尧屏住呼吸,此时,数双血手突然攀附在祭台边缘,然后就瞧见十几张剥了皮的脸从祭台下伸了上来,瞧样子,应该都是不过十五岁的小女孩们。 她们不知为何突然阴笑了起来,如银铃一般清澈却又让人浑身难受,扰乱心智。 女孩们虽有裂痕且裂痕深浅不一,可腐尸味是不可能从她们身上传来的,因为她们虽被剥了皮,但看着也不像已腐烂的样子,反倒被养的挺好。 腐尸味越来越重,没过一会,连眼睛都被刺激的睁不开,女孩们诡异的阴笑也越来越让人不寒而栗。 余君尧用衣袖紧紧捂住,模糊不清道:“师傅,这群女孩的笑声不正常。” 余年道:“别动她们,找邪祟要紧。” 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略显狼狈啊,两位。”两人望去,洛星阑与素和从天而降。 洛星阑一落地,又继续揶揄道:“姐姐让你们别多管闲事,偏偏不听。”两人不但没有捂住口鼻,还没有丝毫不适。 余年放下衣袖,屏住呼吸道:“多谢两位前来相助,但这邪祟藏得太深,腐尸味太重了。” 素和从腰间锦囊中拿出两张符纸:“贴上。” 余年与余君尧贴上素和给的符纸后,鼻尖的浓烈的腐尸味消失了,素和这才道:“幻觉,那些女孩是被养的傀儡娃娃。” “姐姐可真厉害,一张符纸就给破了。”洛星阑不忘拍素和马屁。 素和白了一眼洛星阑,没有搭腔。四人分散着在诺大的祭台上寻找起来。 余年从包袱中拿出指邪盘,可上面的指针居然疯狂乱转着,没有一丝头绪,连素和的寻符都不管用。 一柱香时间过去,四人都没有发现邪祟寄身的地方。洛星阑站在画像前,思索一番后,朝素和唤道:“姐姐,快过来。” 素和走过去,看着除了丑就没异样的画像说道:“有问题?” 洛星阑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记载,邪祟可以靠阴人且是女孩的皮来隐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群小女娃都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 素和想了想,道:“好像是听说过,但从来没遇上,毕竟大部分邪祟不是畏缩胆小的。” 余君尧闻言,走过去道:“我以前遇见过,不过邪祟寄身画像倒是第一次见,邪祟不都是寄身于人吗?” 素和思索一番后,拔出剑直直向画像砍去,只差分毫碰到时,画像四周突然泛起黑雾阻挡住了。 四人诧异时,原本阴暗的祭台,忽然亮了起来,画像中的人突然变成真人出现在面前。 崇晖怪物的真身有一丈之高,抬脚就向素和踩去。四人四散开来,余君尧不解道:“这邪祟怎么突然变强这么多?” 最奇怪的不是它突然变强,而是那崇晖怪物居然只攻击素和一人。 崇晖怪物身形巨大四肢很是不灵活,操控大刀更显迟缓,素和近身绕行,它便没了法子。 余年看着崇晖怪物打不着素和也不放弃的样子,疑惑了:“这是为何,想要逐个击破?” 素和踩着崇晖怪物的身体往他头部靠近,崇晖怪物头部的邪祟太多,刺激的崇晖怪物变得有些灵敏,抬手便向自己大嘴上停留的素和劈了过来,素和闪身躲避。 那崇晖怪物也不蠢,感觉到素和的离开便立即停下。 余君尧见崇晖怪物突然反应迅速起来,立即拿出琵琶略带急促的拨弄起来。琴韵自下而上绕着崇晖怪物,在其不经意间已束缚着它的行动,使其反应又缓慢下来。 洛星阑见余年欲上去帮忙,立刻拦下道:“余前辈放宽心,崇晖怪物不是姐姐的对手。”言下之意,就是让余年别多此一举。 素和稳稳拿剑,再次一个翻身上了崇明怪物的头顶,将符纸一贴念起抉来,符咒灵力附身于长剑上,素和举剑往崇晖怪物头部刺去。 祭台上旁观的三人见状散开,崇晖怪物头部被刺,内部的邪祟突然从头顶如泉般奔涌而出,素和立即躲开没被邪祟沾到一点。 崇明怪物没有因此倒下,还越发狂躁起来,疯狂得向素和进攻。 余君尧更是急促的拨弄起琴弦,余年也摆出古琴弹奏起来,可琴韵对现在崇明怪物的作用变得甚是微小。 洛星阑朝素和喊道:“姐姐,脖子!” 素和闻言趁崇晖怪物不注意,拔出剑踩着它身体便向它脖子上跃去。靠近脖子几剑划过去,崇晖怪物似是疼痛难忍一般的疯狂摇晃着脑袋。 素和这才注意到那怪物脖子上有一个眼球一般大小的符纹,转而又举剑向那符号狠狠刺去,顷刻间,崇晖怪物倒在祭台上变成一个普通男子。 余年擅长驱秽,随即捏起诀来,周围的小女娃如被抽丝一般停止笑声倒下了祭台。 祭台恢复如初,只留下那已死的普通男子。洛星阑在那男子身边蹲下,看其穿着后道:“这人是哪的小兵吧,怎么会在这?” 余君尧道:“这不就是屈野城兵服吗,早上进城时星阑兄弟难道没注意?” 洛星阑回想一番,还真是。 余年道:“不管为何会在这,但这人居然愿意与邪祟以生命为代价做交易,唉。” 15.扇骨丘玉照城 四人走出森林,已是午间。黎杨正巧带着洛葵赶了回来,一行人坐在小溪边吃过干粮后便不再多作停留,顺着指邪盘方向御物直行而去。 在黄昏来临之际,一行人顺利来到了洛星阑手中图纸上标注的扇骨丘。 妖域不能御物而过,只得徒步走出扇骨丘才行。但这荒山野岭根本没路,在指邪盘的指引下,一行人走得狼狈万分,越走越像是野人在丛林中穿梭。 余年不慎被树枝划破老脸,但也在瞬间捂住了伤口,因为这丘中的上古恶兽闻不得血腥味。 洛葵赶紧从包袱中拿出膏药涂抹上去,道:“这药膏不仅治伤,也可以掩盖住血腥味。” 余年道:“谢了,骆樱姑娘。” 洛葵道:“余年辈客气,医者本职。” 素和瞧天色暗下,道:“就地休息一会,养养精神,要不然碰到恶兽就不好办了。” 一行人席地而坐,余君尧却不放心,跃身上树看守着。 素和拿出干粮吃了起来,一旁的洛星阑移近后,递来水壶道:“姐姐,别渴着了。” 素和有些困惑,这洛星阑这两天对自己太过热情,不管自己做什么都要跟在屁股后面。素和便故意冷漠道:“不用。” 洛星阑丝毫不在意,微笑着道:“叫我星阑吧姐姐,或者叫我洛郎吧。” 素和眼眸一沉,看着这个与九夜很是相似洛星阑,片响后道:“我比你大,还是叫你弟弟吧。” 洛星阑将头靠在素和肩上,很是满足:“弟弟也行。” 素和浑身一怔,须臾,推开道:“离我远些。” 洛星阑还是不生气,依旧微笑着道:“不,”绝色少年这般俏皮的拒绝,还真让素和忍住了口中呼之欲出的谩骂。 黎杨啃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星阑哥是看上南夏姐了?不过南夏姐比你大哦。” 洛星阑对小小年纪的黎杨语重心长道:“爱情是没有年龄约束的。” 余年忍不住呵呵一笑:“你不也才十七八岁,懂什么爱情?我看你就是单相思。” “单相思怎么了,姐姐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追求者,我得先排队不是?”洛星阑笑嘻嘻的对素和道,“是不是呀,姐姐。” 素和一把将馒头塞入洛星阑嘴里,引得众人皆是大笑。 等休息得差不多后,几人再度出发,庆幸没遇上那群上古恶兽,准时在亥时走出了扇骨丘。 出了妖域,一行人再次御物向南而行。凌晨之后,眼下的绿色森林渐渐被雪覆盖。 再往前,便是白雪皑皑一望无尽的西六雪域,玉照城就在这片雪域之中。一行人在西六雪域边缘再次修整,纷纷都加上了厚实的外套。 洛星阑在素和面前话多的很,瞧见素和拿出的外衣又是红色的,不禁道:“姐姐可真喜欢红色,哪天也换我这种玄色衣服穿穿呗?” 素和道:“不必。” 一阵冷风袭来,洛星阑往素和身上靠了过去:“姐姐,好冷啊。” 素和神色略带厌倦,洛葵瞧洛星阑半个身子贴在素和身上,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回过神后笑道:“你也不怕你南夏姐姐直接把你扔到玉照城。” 洛星阑道:“不怕,我会紧紧拽着姐姐,丢不出去。” 素和觉着这洛星阑越发粘人了,道:“适可而止。”洛星阑恍若未闻,依旧嬉笑着。 一行人进入西六雪域,跟着指邪盘在天上搜索着城池的影子。 御物飞行速度快,周身被冷风吹得僵直。刚刚死乞白赖非要和素和共在一把剑上的洛星阑,直接抱住素和,道:“姐姐,我给你暖暖。” 洛星阑环着素和,衣袖中白皙的手腕露了出来,被洛星阑抱住后确实暖和许多,所以素和没拒绝。但看着自己腰上比女子还纤细的手指,不禁道:“你们决明山的山水很养人吧。” 洛星阑道:“嗯…好像是这样。” 继续前行,飞行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一座占地很大的城池出现在了眼底。 雪覆盖着整个城池,真难想到,上神住的雪域里还会有这么大的凡人城池。 俯瞰下去,空廓寂寥无人,城池外密密麻麻的堆积着尸体。 再行得一会,便已进入城池上空。底下雪白的房屋瓦舍,显得玉照城更是萧条。 素和对众人道:“下去后务必不要随意动城里的任何东西免得感染。” 夜晚的玉照城,风大且更为刺骨。 面对无人的街道,素和有些疑惑:“这里存活下来的人都去哪了?” 洛葵道:“这么大的城池要想找还真不容易。” 又是一阵大风刮过,六人不禁齐齐拢了拢衣服。黎杨冷的眉头紧锁:“太冷了,找个地方挡挡吧。” 素和望了望天,月亮已高高挂起,从傍晚走到现在是时候修整了,但这里的房屋是万万不敢进入的,一行人只得到城墙上的角楼里休息。 角落破败的很,四周通风,素和只得败家的拿出一张火符在角楼中间燃烧着,任何大风刮进来都吹不灭。 余君尧依旧守在门口,透着破旧窗户随时打探着外面的情况。 黎杨道:“每次和师兄出来都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点素和倒是感同身受,在袅烟山也是,不管出现什么事总会先护着自己。有时他觉得沉稳,有时又觉得他太过刻板鲁莽,不过他才二十出头,有时藏不住性子也正常。 洛星阑看着素和目光一直在余君尧身上,有些吃味的将脸伸到素和面前:“姐姐,想不想喝水?”不等素和回应,便将之前烤过的水壶递了过去。 素和瞥了一眼洛星阑用过的水壶:“不用。” 洛星阑佯装委屈道:“姐姐又嫌弃我。” 洛葵在一旁看洛星阑惺惺作态的样子,很久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了,不禁道:“小戏精。” 洛星阑转头看着洛葵:“骆樱姐姐要喝吗?” 洛葵道:“男女有别,尤其是你这种小男生,我们更有别。” 洛星阑道:“我与你们差不了多少……黎杨才是小男生,我可不是。” 突然被点名的黎杨,立即放下嘴里的馒头,道:“我虽是小男生,但我可是有大抱负的。” 洛星阑嘴角轻扯:“什么抱负?” 黎杨一脸正义凛然:“降妖除魔,让人界重回九百多年前的辉煌!” 洛星阑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快,但很快又微笑着敷衍道:“那挺好。” 洛葵拿起自己烤得微焦的馒头,道:“那你呢,粘人戏精?” 洛星阑余光瞟过一眼素和,略带羞涩道:“我想娶个好老婆,算不算?” 16.探寻玉照城 洛葵可没放过洛星阑刚刚看素和的眼神,虽未明言,但心里却说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夜色越来越沉,天上突然下起了小米般大小的雪点来。 站在窗户边观察已久的余君尧说道:“这街道不积雪。”这么一说,众人倒是反应过来了。玉照城内除了屋顶有积雪其余地方都没有,但这么大的城池,雪又去哪了? 素和走到余君尧身边,透过破旧窗户往城墙下的街道看去,落在地上的雪化得很快却又没变成水,只是凭空消失。 素和道:“这是为何?” 余君尧皱了皱眉:“说不定这地下另藏玄机。” 余君尧的话音刚落,素和就感到手腕一紧,往后一看,原来是洛星阑。素和道:“干什么?” 洛星阑又佯装着委屈:“我怎么没见姐姐主动靠近过我?” 素和一怔,这洛星阑粘人得让人有些不耐烦,但偏偏生得好看,对他也说不出什么狠心话来。 突然,城中刮起一阵诡异的大风,雪被吹得肆意飞舞。大风直直吹进角楼,屋内温度瞬间降至零点,破旧窗户和大门被吹得“吱呀吱呀”响。 黎杨有些匆促的拿起烤过的水壶便灌了一口下去暖身,嘴角落下的水滴瞬间变成冰晶。 洛葵拢住外衣道:“想个办法吧,再让大风吹下去,可不得垮了。” 余君尧道:“这大风太突然,刚刚还好好的。” 余年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锦囊,道:“这锦囊中有余家的结界,打开后结界把这角楼包围住,应该能抗过去。” 余年一将锦囊打开,灌进角楼的冷风立刻停息了下来。 余君尧透过窗户看着结界外越来越大的风雪,有些担忧的低语道:“这也太奇怪了。” 素和正欲搭腔,洛星阑强拉着素和往火堆靠近,并说道:“姐姐快来暖暖身子,别冻住了,会感冒的。”素和有些无奈,明明和这洛星阑认识不过两天而已,他倒很是自来熟。 伴随着外面的狂风骤雪,角楼里的人渐渐入睡,唯有余君尧还坚守在窗边。 玉照城可没有鸡叫声,加上昨日赶路有些疲惫,太阳都已照进角楼,众人才开始陆续苏醒。 余家三人今日虽起得微迟,但必要的早课打坐还是没省。洛葵一醒,就见洛星阑又紧紧依偎着素和,便走过去俯下身拍了拍洛星阑的脸:“醒醒,臭小子。” 洛星阑一脸懵然道:“……怎么了骆樱姐?” 洛葵蹲下身盯着洛星阑的眼睛道:“你昨晚不是睡黎杨旁边吗,什么时候跑素和边上来了?” 洛星阑很是坦然道:“昨晚风声太大,我甚是害怕便跑到姐姐身边睡了。”说罢,给了洛葵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素和在洛葵说第一个字时就已苏醒,但却等洛星阑说完话才睁开眼,无言瞥了一眼洛星阑便起身想往角楼外走去。 一推开门,城墙上的雪已没过素和的大腿。只有在城墙上,才能体会到玉照城的宏伟,也能想象到昔日城中的繁华之景。 洛星阑慵懒的撑着懒腰来到素和身边,戏笑道:“要不要我背你啊,姐姐?” 素和刮了一眼洛星阑,没搭腔。 洛星阑道:“太冷漠。” 余家三人也没不敢让大家等太久,一行人下了城墙便在城中街道上细细搜索起来。 街道边的房屋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地上却没有一点雪的影子。 一行人在诺大玉照城中行了小半天,没有一点收获。于是便分头行动,余家三人往城南方向,素和三人往城北方向。 城北是平民区,房舍老旧,街道窄。 洛星阑道:“姐姐,这里离妖界不远不近,你说会不会是妖帝所为?” 洛葵一听洛星阑提妖帝,立即道:“八成是了,不择手段的事他干的还少?”素和没说话,脑子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江树时他那妖孽绝尘的脸。 城北房屋建造的没有规章,有些房屋就只是一个被木头围住的棚子而已。三人细细搜索小半天也没见第四人的影子,于是便少许的放松了警惕,但危险却因为他们的放松而慢慢靠近。 一阵阴风刮来,素和听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声响,洛星阑也有所察觉,但两人却默契的没有立即行动。 危险步步逼近,两人依旧没有动作,直到危险只一步之遥就要向三人攻击而来时,素和反手拔剑转身刺了过去。 居然是邪祟! 还是在聆花海见过的那种邪祟,黑色液体没有任何形态。 素和对洛星阑立即道:“护好骆樱别让她受伤。” 对于素和手中普通的剑来说,这种液体邪祟最是难缠着,砍不断切不断,就算断了也在一瞬间愈合。 见这液体邪祟不好对付,素和只得翻身离它有些距离后,迅速咬破指尖,用血在剑身上画着驱邪符。 就算是凡身,素和身上还是留着烛龙族的血,用自己的血来对付这邪祟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但谁让现在的自己是凡人呢。 驱邪符画至一半,就见更多的液体邪祟从四周扑面直来。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围击,素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一个旋身不慎被邪祟触碰到了拿着剑的手腕,手腕立即传来被腐蚀的刺痛感。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武神,这点伤对素和来说还算不得什么。液体邪祟步步紧逼的一直在进攻着,素和一秒收心,各种翻身有技巧的躲过后,再次集中精力画符捏诀。 血符灵力附身于素和长剑之上,那邪祟只要被砍断便无法再愈合。随着素和的反攻,液体邪祟没一会便被砍得七零八碎,成不了气候。 素和一结束战斗,就见衣服上烂出一个大洞来,可以清晰的看见被黑色液体触碰后的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如同火烤过的斑点。 洛星阑带着骆樱从屋顶上跃下。素和一转身就见到洛星阑那面色沉沉的脸,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洛星阑双眉紧蹙的盯着素和的手腕,眼底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姐姐没事吧?” 17.瘟疫行尸 洛葵立即上前,拉起素和的手臂打量起来,片刻后才安下心:“幸好这伤浅,只是大面积斑点,要是再深一点你这身子可熬不住。” 素和收回手:“不碍事就行,继续找吧。” 洛星阑伸手抓住素和手腕,道:“姐姐,真的不疼吗?” 素和一怔:“……不疼。”假的,是真的疼,但自己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武神,怎能轻易说疼。 洛星阑低下眼眸,洛葵瞧他这般失落,对素和说道:“这可怎么办,洛郎为你伤心了。” 素和嗔了洛葵一眼。 洛星阑自从看见素和受伤后便没再缠着素和,自己独自孤零零走在后面不吭一声,面色也不好看。 洛星阑突然这么沉默倒还让素和觉得有点奇怪,微微偏过头向洛星阑瞥去,瞧他双眉紧蹙,以为是在自责,本想出声安慰却烦他又粘上来,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搜索着。 渐渐走到了后城门,且门居然是半掩着的。三人顺势欲往城外走去,可积雪已将城门的三分之一给堵住了。 洛葵天生鼻子灵敏,就在几人靠近玉照城后门时,积雪里一丝很不易察觉的血肉味凭空绕在洛葵鼻尖,素和与洛星阑可能没闻到,但洛葵却抓住了这丝气味。 洛葵靠近掩埋城门的积雪,又闻了闻道:“血肉的味道。” 素和也靠近闻了闻:“你确定?” 洛葵:“确定。” 洛星阑道:“我记得师傅说这玉照城有瘟疫行尸,可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碰见,而城中也没有任何人影,这血肉味是哪的?” 素和沉默片刻,道:“昨晚暴风雪且这血肉味又是地下发出的,我觉得这肉怕是昨晚留的。” 洛葵道:“你是说,在我们进角楼避风雪时,这地方有人准备喂养瘟疫行尸,可突然的大雪又把那人吓了回去,以至于没关门且肉也没被动?” 洛星阑道:“应该没错,我猜那些幸存者应该就在城中的某个地方,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喂养瘟疫行尸,以让它们不入城。” 洛葵道:“那我们怎么找到他们?”这点素和与洛星阑倒还没想到,雪这么厚谁会知道那群瘟疫和玉照城喂养的人行尸出不出来。 素和道:“今晚不来明晚总会来。” 另一边,余家三人也是脚不停息搜索着,很快便看到一座占地很宽阔的府邸,上面的牌匾只有一个单字:凤。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凤姓。”黎杨疑惑道,“这凤姓不是九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吗?” 余年也不禁皱了皱眉:“进去看看。” 凤宅宽阔给人感觉很空荡,凤宅内院满目狼藉,里面被破坏的很是严重,尽是断壁残垣,已看不清原貌。 余君尧道:“人为?” “外面的房子一点没被破坏,为何就这破破烂烂,连个下脚地都没有。”“余年想了想,“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黎杨道:“也不是没有,你看那不是还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大堂吗?” 两人同时往黎杨指得方向看去,不远处还真有一座大堂。 余年叮嘱道:“去看看,但记得注意脚下。” 大堂昏暗,像是祠堂。 余家三人一进大堂,便看见满地的灵牌。余君尧拿出一张手帕隔着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灵牌,灵牌下面一半已不见,拍开灵牌上沾的灰,上面写着:凤启…。 余君尧正为灵牌困惑,余年拿出手帕隔着手便拿过去道:“怎么会是启字辈?” 黎杨不解道:“启字辈怎么了?” 余年拿着灵牌的手有些颤抖:“启字,应该是九百年前松柏山凤家大弟子那代的字辈,我之前在古书上见过他们的字辈顺序,没想到这玉照城凤家居然是松柏山凤家的后代。” 余君尧与黎杨对松柏山凤家略有耳闻,但没有深入了解过,门派发展课上,老师也只是一句话带过:仙门百家最辉煌的时候。至于多辉煌,门生追问老师也不知,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含糊说道:“登峰造极,应该不为过。” 余年跪地磕头,道:“前辈们创造的巅峰我们无能的这几辈人没能守护住,但新一辈的仙门子弟们一定会不负众望,让仙门百家重回辉煌!”余君尧与黎杨相视一眼,也跪地磕了一头。 余君尧看着满地的破碎灵牌,灵牌切口很是干净利落,这灵牌也是有点厚度,且切口没有一丝不平整那就说明不是直接用的武器,而是用武器的灵气化成锋利的剑意给劈碎的。 余年眉头紧锁,唏嘘道:“没想到凤家就算不谙世事也没能逃过悲惨命运。” 临近黄昏,太阳西沉。 余家三人从凤家府邸一出来就见到素和三人向此处走来。 一行人会合。素和道:“有何发现?” 余年道:“没发现人,但我发现这座大宅的主人是九百年前松柏山凤家的后代。” 素和皱起眉,想起江树说过的话。 “九百年前的人界修仙门派很厉害,那是人界最辉煌的时候。松柏山凤家是当时第一的修仙门派,他们有一禁术叫凤灵潜咒,那个咒可以帮任何人激发其潜能,可这代价也很大。” 千年前月君为某种目的而甘愿被人界凤家藏娇,在成为妖帝后,为了面子各种打压凤家,现在连后代也不放过。这样想来,素和心里便有了底,这次玉照城闹瘟疫十有八九和妖帝分不开。 余年又问道:“各位有发现吗?” 看素和不知在沉思什么,洛星阑便回道:“外面有人喂养瘟疫行尸,我猜测喂养的人一定是这玉照城的人。” 余年道:“那……各位的意思?” 洛星阑道:“守株待兔。” 余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除了这个法子外也没什么法子了。 余君尧瞥见素和手臂上的红斑块,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素和看了看手臂上的红斑块,不在意的回道:“碰到邪祟,一不小心留下的。” 余君尧看了一眼洛星阑,洛星阑接受到余君尧的视线,没有辩解沉默了。 洛葵道:“这种邪祟留下的疤痕过两天自己会消的。” 回到来到城墙后门的角楼时,天色已暗。外面冷风呼啸,素和依旧用火符生火取暖。 余年是长辈总是多些担心:“南夏姑娘,要不我和君尧一起去城墙上守着,以防万一?” 素和道:“城墙上贴着我写的符纸,任何响动都逃不过,余前辈放心。” 18.城主 余年带着忧心的点了点头,毕竟素和才二十出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相信。 圆月冉冉升起,城墙上贴的符纸将城墙下再轻微的响动都给放大数倍。靠近窗户的余君尧微微侧耳,素和也有所察觉的停下了烤馒头的手,沉声道:“兔子来了。” 一行人放轻脚步向外赶去。因为积雪已盖住城门三分之一,所以这两个鬼鬼祟祟的粗布麻衣壮汉正将大篮子里的生血肉往城外抛去。 而就在抛出去的生血肉落地一瞬间,雪地动了起来。一只又一只溃烂的手从雪地中伸出,爬出雪地后的瘟疫行尸行动迅捷,都想独吞生血肉而挣抢着。 那两名壮汉一看大篮子里的生血肉快见底时,便将整个篮子丢了过去,其熟练程度想必每晚喂养瘟疫行尸的就是这两人了。 后门虽没有前门巨大,但因为有积雪,两个壮汉也是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紧关上的。 两名壮汉刚一转身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六人吓得腿脚哆嗦,坐在地上一通乱叫,似乎把面前的几人当成外面的瘟疫行尸了。 洛星阑见了别开眼无奈道:“停停停停两位大哥,我们是人,别叫了!” 两壮汉这才镇定下来,其中一个问道:“你你你…你”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 洛星阑道:“你你你你,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俩大老爷们怎么这般胆小。” 余君尧打从第一眼见到那两个壮汉起就认出他们脖子上戴的是有死刑在身的犯人才会强制佩戴的铁环,便问道:“你们城主呢?” 壮汉沉默了。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洛葵道,“我是医者,可以帮助你们。” 两名壮汉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壮汉颤抖的道:“你们别碰我们,要不然我们就回不去了。” 洛葵道:“为什么?” 那个壮汉道:“为了控制疫情,凡事与外面所有事物接触过的都不能回去。” 洛葵道:“这你们放心,我是一位医者来自作叶山,我可以保证我能治好你们的疫病,相信我。” 两名壮汉一听是作叶山的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其中一位壮汉道:“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城主。” 虽没下雪,但夜晚的雪域依旧是砭人肌骨。壮汉常年生活在此身体耐冻,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六人冷得直搓手跺脚,黎杨小小年纪受不住冻,冷得鼻涕流出来还没吸回去便结成了冰。 跟着壮汉经过一条将玉照城分割两地的深河边,沿着河边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座寺庙。寺庙建在城的中央,占地不小,从外观上看,金顶辉煌且规模宏阔。 跟着两名壮汉便进了寺庙,寺庙大殿前有宽约五米高约三米的金鼎。两名壮汉一靠近金鼎,按了一下金鼎上一块凸起的地方,随后金鼎下的地面上缓缓张开一个约两米宽的暗门来。 下了暗门,便是一条很长的暗道。墙壁之间很窄,只容两人一起通过,壁上刻着一副有一副的壁画,不过此情此景下谁都没心情欣赏探究这些壁画。 暗道弯绕多,最深处是一扇恢宏的铜门。在人界,铜门是尊贵和权力的象征。 两名壮汉在铜门前停下,把铜门旁边的石头一扭,不一会,门便开了。 进入地宫,首先见到的是一群蓬头垢面的麻衣老百姓,他们双颊凹陷似乎饿了许久,眼中充满了对陌生人来者的恐惧。 在众人的目光下,两名壮汉带着六人又进了一个暗道,走完后便到了一座地下宫殿。 宫殿中几百人,个个穿着贵丽,打扮得体。殿上坐着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手拿蛇形权杖,蛇头栩栩如生,如同真蛇盘踞。胸间宝石庇身,隐约可见镶嵌着一朵粉色的花。按其殿中居高临下的作派,应该便是玉照城城主——白敢言。 所有人看着壮汉后面的六个陌生人都大惊失色,之前还热闹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老城主表情僵硬看不出息怒,对那两壮汉道:“谁允许你们带外人来这的。” 一行人虽以素和为首,但余年辈分摆在那,这种场面,余年自动上前道:“我们是仙门派来救助玉照城的。” 老城主依旧没有表情:“不自量力,你们来就是给我们添堵的。” 余年道:“还请城主相信我们,我们一定帮助玉照城度过难关。” 老城主眼角轻蔑压了一下:“有何本事配得上让我相信?” 黎杨一听老城主对自己师傅说话这般不屑,便小声说道:“打肿脸充胖子。”余君尧听见了,眼神凌厉的一扫,黎杨立马闭嘴老实了。 老城主不屑的语气让余年愣住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洛葵开口道:“我有办法治疫病,不知配不配得上您的相信?”殿中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有一丝生的希望就想牢牢抓住。 老城主嘴角轻扯,见这绿衣女子身上只背了个简单包袱,不屑道:“就凭你?” 洛葵道:“对,就凭我。” 老城主打量着这一行人,没有说话。这时,一个油头肥耳的大叔站了出来:“当真有本事?”一开口声音尖的像个女人。 洛葵淡淡瞟了一眼那人,没说话。 素和最讨厌人做事顾三顾四,便道:“走投无路的人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本?”这话一处,吸引了殿中所有人带着敌意的目光。 老城主道:“好,我就看看你如何治。” 油头肥耳的大叔接到老城主的眼神,有些不情愿的娇滴滴道:“你们就跟我走吧,那群晦气人儿还在下面呢。” 跟着油头肥耳的大叔又进了一条暗道,中年人翘着个兰花指:“你们啊真是胆儿大,不过你们能来也算给自己积福了喲。” 洛星阑在其背后翻了一个白眼,嘴型说着:去**。 “这位…叔,还没问你贵姓啊。”洛星阑道。 油头肥耳的中年人回道:“叫我旺财吧。” …… “噗” 余家三人出身修身养性的大派自然不会失礼于人,素和与洛葵平时就不苟言笑,所以这嗤笑声自然就是洛星阑发出的。 旺财不满的一回头,就见洛星阑捧着腹笑得直不起腰。 旺财几番酝酿想就此作罢,谁知洛星阑笑得越是起劲,脱口便大声斥责道:“你懂不懂尊重人!” 19.癞蛤蟆 洛星阑忍住笑意,道:“太有个性了,旺财大叔。”旺财刮了一眼洛星阑又继续带头往前走,暗道深处只看得见有个很大的铁栏,像极了管囚犯的地方。 里面呜咽声、咳嗽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距隔离处大约二十多米的样子,旺财便不走了:“你们自己去吧,这是钥匙。”说罢,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给了余年。 旺财临走时,不放心的嘱咐道:“别把那群人放出来了喲,会要人命滴。” 整座地宫就如第二个玉照城,所以隔离处很大,可里面关着上百人人,也因此变得十分拥挤。 进去前洛葵先分给大家吃了避毒金丹,不说能百邪不侵但至少瘟疫是入不了体的。里面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如抽干力气一般,气若游丝,秽气缠身,皮肤溃烂程度不一,但都是从脸开始的。 洛葵放下包袱,里面有个宝物锦盒,除衣物外,洛葵将所需药材和器物都装在锦盒里。五人行动皆听洛葵指挥,从最开始的慌乱无章到最后有条不紊的熟练起来。 两天没合眼,每个人眼下都掉着俩深深的黑眼圈。如果说唯一看得见的好转是什么,那就是得疫病的人现在能说出:“救救我”“我不想死”之类的话。 等到第五天时,几千人中体质好的渐渐能起身了,不再躺在地上迷糊得昏天黑地。 老城主依旧每晚派人送肉去后城门喂养瘟疫行尸,想着这都快过去一周了,便招来旺财问道:“那些人如何?” 旺财哪知道如何如何的,早就忘记还有这茬了,便道:“应该……能行。” 老城主眼神瞬间凌厉,质问道:“应该?” 旺财抹了抹脸上的汗:“我…我…要不…我去看看?” 老城主道:“我看你活得太安逸了。” 旺财立刻跪地:“我我我的错,是我疏忽,我应该每日都要去给城主探探情况的。” 老城主压着眼,冷视着整张脸都贴地的旺财,道:“滚。”旺财连滚带爬赶忙去隔离处打探情况去了。 旺财在隔离处十几米远来回踱步,几番思虑下,大声喊道:“喂!你们还活着吗?” 无人回应 旺财想回去却又惧怕老城主,只得慢慢的往前挪动步子。 “你们还在吗?” 还是无人回应 眼看离隔离处只有几步之遥,旺财却没见到那几人得身影,转身就想往回跑。 “你这人也太贪生怕死了吧!” 旺财浑身一顿,转过身瞧见是洛星阑,扯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走过去道:“小祖宗喲,你们没事吧?” 洛星阑嘴角不屑一扯:“你看我像有事?” 旺财松了一口气,望了看了几眼:“其他人呢?” 洛星阑道:“你进来看看不就清楚了?” “我的小祖宗喲,惯会打趣人家,”旺财暗送一个秋波,“快告诉我,如何了?” 洛星阑被旺财油腻得浑身鸡皮疙瘩,道:“累,滚。”旺财一听,只道一声“好咧!”然后头也不回的扭着肥腰走了。 洛星阑转过身就看见素和起身时踉跄了几步,赶忙走过去扶住素和手臂道:“姐姐很久没休息了,你这身体熬不住的。” “没事,”说完,素和就欲挣开洛星阑的手,可洛星阑却没半分松动,依旧紧紧扶着素和。 “你干什么?” 洛星阑眉头微皱:“你得休息了。”素和这才发现洛星阑这人竟然还有一些霸道。洛葵在一旁看一眼药罐又看一眼两人,就差来壶酒了。 素和争不过他,只得靠着墙坐下休息,本来只想休息片刻就行,谁知一坐下便睡着了。 洛葵又见洛星阑将外衣披在素和身上,不禁摸着下巴深思:“果然,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都是好癞蛤蟆。” 余家三人站在人堆之中分发着汤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碗也没有水洗,只能用完再用,喝完再喝。 等分发完,黎杨叫苦连天:“师兄,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睡个十来天。” 余君尧本来就少言,现在累得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但出于黎杨这种思想,还是忍不住说了两个字:“规矩。” 这时,一个小女娃走了过来扯了扯黎杨的衣角,声音还是有些嘶哑:“谢谢小哥哥。” 黎杨看着脸上有几处溃烂的小女娃,俯下身道:“不用谢,辛苦你了。” 小女娃摇摇头:“我不辛苦,小哥哥辛苦。” 黎杨见小女娃甚是乖巧,便在身上摸摸索索半天,才终于掏出一颗果干来:“给你,小妹妹。”能从黎杨手中拿走食物,这可难得。 小女娃接过果干,在玉照城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是哥哥给的,小女娃便没有顾虑的吃了下去。 很甜。小女娃欣喜的说道:“谢谢小哥哥。” 黎杨揉着小女娃的头顶,道:“小妹妹真可爱。” “咳!” 黎杨僵住了手,看着余年:“……师傅?” 余年道:“分寸。”黎杨收回手。 夜晚来临,因为疫情好转,六人难得可以睡上一觉。 地上的沙石微弱的震动起来,而六人没有丝毫察觉,陷入深睡之中。而隔离处的千余病人也躺在地上安睡着。 “啊!哥哥小心!”一个小女娃的叫喊声划破了这睡意浓浓的氛围。 众人被惊醒,一睁开眼,黑色液体爬满了四壁,或许是接收到众人的视线,黑色液体也不再小心翼翼,顷刻间,直朝六人袭去。 只瞧六人快不及眼的四散开来,或许是因为白天太累六人表现的有些力不从心,站定后还踉跄了几步。 素和剑不在身,不知被哪个熊孩子拿去玩耍了,而余君尧的琵琶与余年和黎杨的古琴短笛也被人拿去消遣时光了。 黑色液体再次进攻,带着地上沙石狂飞乱舞。素和拿出一张符纸准备反击,可捏完抉才发现符纸是空的。 洛星阑抽出腰后短剑,一闪而去,黑色液体被划开,转而又复合。趁着洛星阑与邪祟周旋,素和咬破手指在地上画起驱邪符来。 符纸一画完,周围人中有人喊道:“姐姐,剑还给你!”一把剑丢了过来。 素和起身,几步上前接住长剑随即拔出,一手拿符纸一手举剑,念出抉来。纸上符咒围绕剑身,素和道:“诛邪!” 红光四射,黑色液体被撕裂而不能愈合,整个隔离处爬满了奄奄一息邪祟。余年与黎杨立刻念起驱秽抉,隔离处地上邪祟在抉念完的顷刻间消失了。 20.妖物 众人或许被邪祟吓呆了,一片沉寂。 忽而,伴随着一阵掌声。 “南夏姑娘好厉害!”“厉害啊,各位大恩人们”“谢谢了!” “小哥哥,你没事吧?”小女孩跑到黎杨身边拉了拉黎杨的衣袖。 黎杨道:“没事,今晚还要多谢小妹妹,要不是你我们都还没察觉呢。” 小女孩道:“不客气,小哥哥没事就好。” 洛葵道:“为何这里也有这种邪祟?”外面的邪祟可以说因为西六雪域离不周山近所以才会有,可这里是如此隐蔽的地宫,邪祟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没有寄身者的时候找进来的。 素和道:“怕是这里面的人有古怪吧。” 余年意有所指道:“现今四界,唯有一人古怪。” 洛星阑一听这话,没来由的轻哼道:“不是好鸟的人多了去了,人界又能摘干净?” 余年被晚辈怼的有些哑口无言,本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星阑猜测道:“姐姐,你说这些邪祟会不会已有寄身者?就是想等我们精疲力尽再一网打尽?” 素和被洛星阑这一提醒,后有察觉。余君尧似乎也有所发现,道:“你们不觉得这里面的秽气太过集中了吗?” 一般来说,秽气只会出现在死人多或者戾气重的地方。这隔离所并没有死太多人且戾气不重,为何秽气如此集中? 余年老神在在道:“没错,这里的秽气虽说只是普通秽气对身体无碍,但我看隔离处的秽气似乎多的有些反常了。” 沉默。这地宫太过神秘,让人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般。 翌日,疫情到了转折点,隔离处的人可以恢复正常行动,疫情已完全控住,余年与黎杨更是用驱秽术将所有污秽都驱除了个干净,只要不与外面的瘟疫行尸接触便不会再有事。 “哟哟哟哟,几位本事真儿大!”旺财还往里望一眼。 洛星阑靠墙坐在地上屈着一只腿,不用看就听声音就知道是旺财那个肥娘炮。因为累眼神而有些慵懒:“来干嘛?” 旺财一笑:“探探情况。” 洛星阑嘴角嘲意轻扯:“没死。” “小哥哥说得哪儿的话,”旺财娇嗔一眼,“怎么会死。”洛星阑头一偏没再搭理旺财。 “城主有请。” 洛星阑闻言看着旺财,旺财笑嘻嘻的继续道:“几位功劳大,城主肯定是要赏你们啊!” 六人跟着旺财再到大殿,素和往殿内扫视一圈,殿中穿着富丽的人看着少了许多,那殿上的老妇人依旧僵着个脸:“多谢几位,前几日是我低看了。” 余年道:“城主客气,只是瘟疫行尸还没有处理办法,一但出了这里,疫情可能还会爆发,而且这里还……” “这不用管,你们该走了。”老城主依旧面不改色。 不明所以便被老城主下了逐令。地下宫殿暗道四通八达,老城主让旺财送六人出去,可还没走到一半旺财那贪生怕死的便逃了。 洛星阑叹了一声:“还有赏,有赏个屁啊,真够忘恩负义的。” 余君尧道:“疫病处理完,确实没必要留我们。” 洛星阑嗤笑一声:“嘁,没看那老太婆压根儿就没在意过那群人的生死吗,我看那些人早晚的死。” 余年立即道:“此话何解?” 洛星阑道:“你以为丢给瘟疫行尸那些肉怎么来的?你觉得那里面会有动物?” 余家三人说是修身养性名门正派,但其实是对人心险恶认知太少了。 “救也是白救,早晚被杀了煮了给外面的死人吃。”洛星阑说完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素和,“姐姐,你说是不是?” 素和道:“不知道。” 凤家被屠、瘟疫袭城、瘟疫行尸、花海邪祟,上神失踪,那个看着有三分柔情的月君,当真是这般残暴的人? 洛葵道:“这几天看病抓药,我觉得那瘟疫不像是能把人变成行尸的疫病,就只是普通疫病而已。” 余年道:“骆樱姑娘这么说我也有些发现,那群人身上的秽物也不像是人界的,倒像是……妖界的。” 走到一个略微宽敞的方形暗道时,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微小的敲击声,在这寂静的暗道里显得格外突出。一行人停下脚步,那敲击声又突然消失了。 余君尧摸了摸墙壁:“那声音好像就是从墙壁里发出来的。” “……对对对,是啊,你说的没错,哈哈哈。” 墙壁居然会说话! 几人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素和的手不自觉的将身侧的洛星阑护住,道:“谁?” 墙壁上雕刻着一副健壮青年拿着锤子敲打大石的图画,刚刚的敲击声难道是这副壁画发出来的? 壁画:“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尖锐难听,且在密闭空间中更是刺耳。素和拔出剑就要劈过去,余年拦住道:“这是别人的地界,还请南夏姑娘勿要破坏了。” 壁画慌忙道:“别别别……我只是很久没见到过人太开心了。” 素和收回已拔出一半的长剑,余年这才放下心,对壁画说道:“这墙看上去五百年不止,你是谁,被谁封印在这的?” 壁画道:“我很可怜……我是被奸人所害啊……呜呜呜。”一个妖物的心酸史,谁都没有那个兴趣去听,置若罔闻。 壁画里的青年瞧几人欲离开,手中拿的大锤变成原数倍大的实物向几人捶了过去。 几人反应迅速四散一躲,刚站定就见大锤又变成一个巨大的肉头,那肉头慢慢化出五官,是壁画中的青年。 青年张开大嘴吐出和蛇信子一模一样的长舌来,作势往离得近的素和身上舔去。 洛星阑抽出腰后的银色短剑上前,将长舌划出又长又细的血口子,然后利落收回腰间。 青年五官皱在一起,直呼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和那些人一样玩不起!” 洛星阑道:“什么那些人,地宫的老太婆?” 青年舌头被划伤,咬字有些含糊不清:“什么老太婆,我说的是姓凤的。” 余年激动道:“你认识凤家人?” 青年将大头缩回壁画,一副太爷作派道:“当然见过,这地宫还是他们修的,请我来镇守的嘞。” 洛星阑讥笑一声,道:“喂,你有没有脸啊,就你那三脚猫妖术,还敢说'请'。” 壁画中的青年把大头伸出墙壁就要和洛星阑掰扯几句,余年见状,立即道:“请问,这地宫是凤家的?” 青年道:“对啊,本来是为了逃命用的,谁知还是死了。” 余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凤家被屠?” 青年道:“我这上面就是凤家祠堂,我能不知?” 21.装叉话 余年道:“那你可否跟我们讲讲,那天发生了什么?” 青年缩回壁画,带着怨气说道:“反正打得热火朝天,噼里啪啦的,让人觉都睡不好。” 素和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奇怪,如果真是妖帝做的,以他的境界明明不费周章便可取了凤家所有人的性命。 素和道:“你还知道什么?” 壁画吧唧一下嘴巴:“不知不知,滚滚滚,别烦我睡觉。” 洛星阑抽出短剑掷过去,短剑深入墙壁吓得青年道:“去你的,想干嘛!” “我姐姐问你话,你给我好好回答。” 青年迫于短剑的威慑,不快道:“我还真不知道,半年前一大群人蜂蛹而入的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下面特别吵闹,所以上面的凤家发生什么我也听不清。” 瘟疫发生于凤家被屠之前,两者是怎样的因果关系? 素和道:“这是凤家的地宫,为何他们没下来躲避?” 壁画发出一阵刺耳的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娃娃真是天真,你觉得凤家会怕普普通通的瘟疫?哈哈哈。” 千年前带着人界仙门百家走向辉煌的凤家,岂会怕瘟疫?如果凤家满门没被屠杀,这些瘟疫行尸、花海邪祟都不可能出现,更别说让这普通的疫病横行如此之久。 素和道:“那你的意思,是妖界做的?” 壁画中的青年似乎还沉浸在九百年前妖界地位处于最低等的时候,语气很是不屑:“凭他们,也配?” 洛星阑冷声道:“哦,是吗,那你觉得会是谁?” 壁画中的青年道:“我哪知道,不过我听那打斗声怎么说也得是个人物吧。” 素和默言,往回走去。 众人跟上其步伐,洛葵道:“怎么了?” 素和道:“其实比凤家被屠还早的,应该是老城主将死。” 余年须臾道:“这又从哪看出来?” “她的宝石,”素和道,“那个宝石里面镶嵌了一朵花,我一直觉得眼熟,后来也没时间想,但现在我倒想起来了,那朵花叫一叶一心草。” 洛葵虽有耳闻,但这药材妖界独有且珍稀也没见过,“你的意思说,老城主跑去妖界求了一叶一心草?” 素和道:“凤家九百年来在玉照城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在半年前突然满门被屠,想必是老城主已凤家做的交换。” “我想,那妖帝看不起人界肯定不会亲手奉上给那老城主,所以,城外才会出现花海邪祟。” 众人欲按原路返回铜门前,可谁知如同入了迷宫一般,走了许久又回到了宽阔的方形暗道。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来时明明只有一个暗道,回去时怎么就成迷宫了。 余年拿出指邪盘,指针不知被什么压制一直指着“凶”便没了反应。就在此时,四周墙壁移动起来,天花板网上抬升,未等几人为此做出反应,方形暗道变成了一见密室。 四周昏暗,彼此看不见彼此。 头顶传来响动,沙尘碎石簌簌往下掉落,四周也在压近。素和这才真正相信太上老君说的两位上神失踪不是诓骗自己来玉照城的说辞。 老城主看着不像本事大到连上神都束手无策的,能操作自己地宫的凤家都已死,而地宫里面的人个个都只是普通人而已,那又会是谁呢? 黑暗中,众人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秽气充斥着整个黑坑,四周的墙壁全是嘶嘶声。素和不知被谁抱住下意识的反手搂住了那人的肩,似是洛星阑,能感到他抽出剑往壁上一嵌,却不知划破了什么,血溅了两人一脸。余君尧抓住洛葵阻止了下落,众人悬在深不见底的黑坑中。 素和拿出火符,黑坑有了一丝光明,可下面依旧一片黑漆。众人往墙壁上看去,上面盘着密密麻麻的黑蛇,吐着蛇信子,如同猎物掉入陷阱后的兴奋。 素和拿出符纸往墙上一贴,周围的蛇退避三舍。似乎是快要到底,下面极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素和低声说道:“下去看看。”洛星阑没犹豫,收回短剑两人再次下落。 接着火符的光,素和才看清底下的全是被撕碎的尸体,蛇在里面盘旋穿梭着。隔离处那么重的秽气怕就是这传去的。角落里,还有一具完整的尸体,素和一眼便认出是伏磬上神。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杀武神? 火符突然熄灭,深坑中卷起一阵莫名的狂风,将底下撕碎的四肢、头颅、内脏都给卷了起来,荤腥翻腾,令人作呕。 洛星阑将短剑深深嵌入墙壁,稳定住两人的身子。素和从腰间锦囊拿出符纸,艰难念起抉来,符上出现一段话。 接着,符咒便随着大风不知去向了何处,没过一会,风停了。 地宫变化莫测,神坑两边突然抖动。 几人被吸进中间放置着一顶金棺的殿中。宫殿极高,没点修为可得摔个粉身碎骨。 素和没有感觉到应在意料之中的痛意,疑惑的睁看眼,便见洛星阑被自己压得嘴角流出了血。赶忙起身,洛星阑忍着疼痛艰难坐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后,扯着微笑道:“姐姐没事吧?” 说没感动还真是假的,怎么说素和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活了十几万年也没几个像洛星阑这般时刻保护自己的,明明两人相识不过半月。 余君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南夏姑娘,没有受伤吧?” 素和往余君尧处看去,道:“没事,洛…骆樱呢?” 洛葵道:“我没事。” 洛星阑不满了,枕赖在素和腿上委屈道:“姐姐怎么没问我有没有事?” 素和道:“那你有事吗?” “没事,”洛星阑展露微笑,素和看着这样的洛星阑只觉得像个孩子,太单纯太好哄。 六人在殿中四处转了起来,余君尧看着其中一个墙壁上的壁画出了神。 素和走过去,拍了拍其肩膀:“怎么了?” 余君尧这才回神,道:“哦,没什么,只觉得这副壁画似乎在传达些什么。” 素和转而望着壁画,上面刻着一座座宫殿,宫殿围绕着中间巨大的修炼场,场上几千余青衣弟子拿着剑跃跃欲试的围绕着中间的红衣女子,明明壁画很大却没有雕刻红衣女子的脸。 红衣女子正对的宫殿门前,站着好几位看着类似掌门师傅的人物。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素和觉得这红衣女子像自己,可又一点记忆也没有,便道:“你有何看法?” “……,”余君尧想了想:“这个地方应该刻的是千年前的凤家,而且记载的是一件重大之事,如果没猜错的话,壁画上的红衣女子对这些青衣弟子来说是敌人,以一挑千,其修为应该不属于人界。” 素和沉默了,看了一眼洛葵,洛葵眼神有些躲的眼神摇摇头。其实洛葵只一眼便知道上面刻的是素和,壁画上雕刻的宫殿也确实是凤家。 洛星阑嬉笑道:“这红衣女子英姿飒爽,连男子都得让三分,有一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 黎杨很是感兴趣的附和道:“我觉得她一定是个神仙,而且是个武神!” “哎,这副山水壁画也有意思啊!”洛星阑又往旁边而去,“不过,这画上的山脚下怎么还有一个擂台?” 黎杨走过来,细致打量一遭,道:“对啊,还有一对男女在比试!” “砰!” 随着一声巨响,顶上的突然袭来的冷空气将除了素和以外的所有事物都结成了冰块。 素和环顾四周,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道:“来了就现身吧,犹雪上神。” 殿中金棺之上,犹雪上神凭空出现,一袭雪白羽衣从天而降甚是惊艳动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素和道:“我只是在想谁会这么有本事杀掉一位武神仙官,后来就突然想到你,毕竟创造了凤家还飞升上神,其实力当然强大,对吧,凤犹雪?” 一片死寂。 22凤犹雪 犹雪上神看着素和身后的壁画,半响才道:“原来你不是忘了,是想起来啊。” 素和道:“为什么这么做?” 静默半响 “半年多前,白敢言来求我,说让我帮她延长寿命,她不想死。” 犹雪上神轻呵一声:“我问石敢言,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易的资本,她说,以后只要我的吩咐她都会做,还会给我立个很多金身。” “我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可就在那时候,你醒了。因为你,我同意了与她的交易,但我不会直接帮她,我可不蠢。我让她以凤家为代价去向月君讨一叶一心草。” 素和双眉紧蹙:“邪祟和瘟疫行尸呢?” 犹雪上神嗤笑一声,道:“邪祟是她自己招惹的,你说得对,妖帝可不会亲手把药草奉到她手上,但却允许她去聆花海自己找药。” “人性是最贪婪的,白敢言找不到了一叶一心草,便与邪祟做交易,让邪祟入体,让邪祟帮它找。因为她变成食人的妖怪,我只能靠瘟疫来掩盖她变成邪祟的事情,并且让她用一叶一心草的花镶嵌在宝石上才能不被发现,而那些瘟疫行尸只是因为得了瘟疫还被吸光精元了而已。” “说到底还是要面子,如果我的地盘出了邪祟,我还不被那些仙家笑死。” 素和道:“你就纵容她,包括还杀了两位派来的上神?” 犹雪上神道:“对,没错。” 素和道:“就因为三千年前?” 犹雪上神死死盯着素和,道:“对,就是因为三千年多前!” 三千多年前,凤家刚创立。 其实也不能算个“家”,因为这个门派只有凤犹雪一个人。她很厉害,天纵奇才,自创了第一个异术“凤灵潜咒”,这个咒可以将一个人的潜能全部激发,到达顶峰。 那个时候善清山是仙门百家最大的修仙门派,江淮是当时善清山的大弟子。凤犹雪在当时的善清山山脚下设立擂台,说要挑战江家人,那时候大家都把她当成疯子,根本瞧不上她。 凤犹雪在擂台上等了十天十夜也没有人来,最后是江淮看她坚持便同意与她比试。凤犹雪输的很惨,并不是江淮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凤犹雪如同疯子一般的挑战自己的极限,没给自己留退路。 而她也不死心,立下生死状,五年后会再来设擂台,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擂台。 可经脉全断的凤犹雪根本没办法继续修仙但她依旧不甘心。所以,她自创异道“凤灵潜咒”,一夜白发徘徊在入妖边缘。 当凤犹雪再次挑战善清山时,江淮已进入神劫,所以失约。在江淮飞升当日,凤犹雪将善清山屠了满门。 凤家名声大噪。那时的仙门百家的根基稳定,招收的弟子也是必须要有慧根。而凤家不一样,一个“凤灵潜咒”使得凤家有了上万门生。 这件事也引起仙界重视。九重天派素和去处理这个创异术徘徊于妖道边缘的凤家,那时的凤犹雪因为禁术,面容上看着已年过花甲。 凤家被换洗。清理门派的是与素和做交易的凤犹雪的大弟子凤允凡,以上万人的命换凤犹雪逐出凤家和将“凤灵潜咒”列为禁术,凤云凡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第一个。 已入花甲之年的凤犹雪比年轻时还傲睨自若。逐出凤家的她依旧不服输,跑去昆仑墟渡乾坤万劫,不知是怎样的意念让她坚持了下来,在经历乾坤万劫后已过去两千多年,那时的素和经历仙妖大战元神俱毁入了冰棺。 凤犹雪成了上神,但造化弄人,那时仙界大败妖界,地位大不如前,而凤家因为被妖界打压,连带着凤犹雪也在仙界中受尽白眼。 犹雪上神手中多出一把玉笛,眼中尽是杀意:“今日,我们就在此决一死战。” 素和捏起诀,手中的普通长剑变成了仙器和曲剑。 犹雪上神腾空而跃,玉笛一挥一道白光撕裂空间向素和袭去。素和跃身一退,空中旋身,红光斩灭了白光。 空中破散灵力似烟火坠落而下。 素和举剑刺去的同时捏诀急速而出,犹雪上神一个勾手空气泛起涟漪,以柔化刚,两者间不分伯仲。 几十回合交手下来,犹雪上神后力未继,素和又再次长剑一挥,刺眼的红光直冲而去,剑意之上显出一条红色的龙。 犹雪上神急忙侧身后跃,剑意空,而墙壁倒。还未等其回神,素和欺身而进,剑意直逼其喉咙。 已败的犹雪上神一阵疯笑后,道:“还是输了,本来我想借妖界的手,让他们把你杀了以儆效尤,后来我才听人说,月君是你徒弟,怪不得。” 素和浑身一怔:“……你说什么?” “怎么?”犹雪上神对素和的反应弄得有点迷,“难道不是?” 沉寂,素和不知怎么回答她,因为自己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徒弟这一说。 素和收回和曲剑:“给你留点脸面,自己找天帝领罪。”犹雪上神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素和纹丝不动,直到后来讥笑一声离开了宫殿。 素和看了一眼还在冰封中的五人一眼后,提剑去了铜门宫殿。 老城主看着破顶而入的素和,脸色僵硬:“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滚了吗?” 殿内百余人一看情势不对,抬步就想逃,素和一捏抉,时间仿佛停止,所有事物暗沉下来。 素和眼眸微沉,腰间锦囊中拿出驱邪符:“你够面子,和曲剑为你送行。”说罢,捏起诀,老城主还未看清便被刺破胸前宝石护住的符文,烟消云散。 寄身邪祟一死,城外的干尸也化成尘埃,融于冰天雪地之中。 素和回到被冰封的宫殿,恢复人身的一瞬,冰封解除。几人对刚刚发生的时没有一点印象,黎杨还继续对着这副壁画编起了小故事。 等几人回过身就见突然出现了一条往上走的暗道,踏上暗道台阶没走一会便出了地宫。 小半月没看见过亮光,还真有点恍若隔世。外面飘着小雪,几人行走在玉照城街道上。 余年看素和这是朝城外走得意思,道:“南夏姑娘,我们就这么走了?” 素和道:“不然呢,本次来不就是除瘟疫吗?” 余年表情有点难言的纠结,这话有问题却找不出,道:“那…那瘟疫行尸呢,还有邪祟呢?” 素和道:“放心,已有人解决。”余君尧别有深意的看了素和一眼,其天资聪慧,真正修为不比余年这位年过半百的师傅低,所以刚刚或许察觉了什么,但又能不确定。 天边的太阳慢慢从乌云中出来,阳光带着希望映照着玉照城。 玉照城城门外的尸体与瘟疫行尸已处理干净。几人回到屈野城后又是在那间小庙前分道扬镳,余家三人走后,洛葵也识趣的有事先行一步。 洛星阑靠着庙门,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素。,素和转身看着洛星阑:“妖帝这般闲的吗?” 23仙官 玉照城城门外的尸体与瘟疫行尸已处理干净。几人回到屈野城后又是在那间小庙前分道扬镳,余家三人走后,洛葵也识趣的有事先行一步。 洛星阑靠着庙门,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素和。 素和转身看着洛星阑:“妖帝这般闲的吗?”如果不是自己破除凡身,现在都要被江树蒙在鼓里。 洛星阑轻笑一声:“瞒不过姐姐。” “别,我可大了您十万岁不止,”素和眉毛轻挑,“那能让您叫'姐姐'呢,叫我'姑姑'都绰绰有余了。” “姐姐看着比我还年轻,怎能叫姑姑,”洛星阑道。 素和虽面上神色淡淡,其实内心一把火在烧着。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让自己元神俱毁的妖帝,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得轻松坦荡的话,就气的后槽牙疼。 这时,辛鸟从天边飞了过来。“素和上神安好!” 素和转身望去:“何事?” 辛鸟只说了一句“天帝召见!”便又向天边飞去。 良久,素和才头也不回的对江树说道:“就此别过。” 天宫最大的宫殿名为凌霄宝殿,凌霄宝殿前有一长长的御阶。每日,御阶上总会有形形色色匆匆忙忙的仙官。仙官为九重天办事,分管着仙界大大小小事宜,乃九重天独有。仙官也分武神与祐神,武神位之玄威殿,祐神位之玄文殿。 仙官也分三六九等。一等便是已为武神与祐神的仙官,二等为仙族小神仙官,三等为飞升成神但没过乾坤万劫的仙官。 根据仙官位置高低,来管理事情大小。所以,位置越高的仙官,在仙界越受敬重。 素和以前虽只是武神,但只要踏上御阶,武神仙官、祐神仙官们不说叩首迎接,但驻足颔首是免不了的。可如今,连个搭理的都没有,全当没看见一般,物是人非。不过素和倒是乐得轻松,毕竟自己生性不爱与不熟的人讲些表面话。 素和走着走着,忽而,身后有人就有人喊道:“素和上神!”素和回首,原来是琼花宫有过一面的闻仪仙子。 素和微微颔首,道:“闻仪仙子有事吗?” 闻仪仙子笑着说道:“我去玄文殿有些事要交代,一起吧。”素和这才知道,原来闻仪仙子是个仙官。 而就在这时,御阶上的仙官纷纷朝一个地方涌去。 “哎哟,这不是水神嘛,怎么有空来这了?” “水神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素和也向那看去,只瞧仙官们围得水泄不通,根本见不到那水神什么模样。 闻仪仙子瞧素和好奇的眼神,便道:“近年来,人界水路发达,除了妖界十二将军庙便是水神庙最多,所以大家都在争相巴结呢。” 素和嗤笑一声,道:“那四海龙王可不眼馋了?” 闻仪仙子也跟着一笑:“水火不容。不过四海龙王可不敢明摆着得罪这位水神,毕竟人家地位在那呢。” 闻仪仙子又道:“不过他们背地做得拉踩事可不少,素和上神想不想听听?” 素和犹豫了,这马上就要去面见天帝没时间听故事,可这种八卦着实让人好奇。 闻仪仙子见素和不说话,便知她心中所想,便道:“我交代完事就在这御阶等上神出来,然后我讲给你听,如何?” 素和心想这闻仪仙子明明与自己不熟,却甚是热情,但与仙官做朋友总归没弊处,道:“也好,最近无事。” 闻仪仙子微笑着道:“那我便先去偏殿了。”说罢,便朝偏殿而去。 进入凌霄宝殿,大殿富丽非凡,金龙盘柱,白玉石阶,殿上宝座宝石镶嵌,案上文房四宝皆稀有。殿下零星站着数位仙官,聚立而不语,朝着宝座上的天帝颔首。 宝座上的天帝面容硬朗萧穆,眼间带着怒气。素和进殿站定后俯首道:“请天帝安。” 天帝声音沉沉,道:“此次诏你前来,是因为凌霄殿有一武神仙官成为墮神,位置悬空,想问你有没有意向来接替。” 素和依旧俯首却没有说话。武神仙官成为墮神这事丢面子,难怪天帝发怒。自己倒是可以接替,不过这仙官事务繁杂,自己慵懒惯了,办不好官事又得留下笑柄。 这时门外走进一人来,殿内数位仙官都向其点头颔首,引得素和好奇,欲转身看却又怕丢了规矩。 天帝道:“水神也来了,那……你们谁愿意接替仙官位置?” 水神走至素和身侧,道:“请天帝安,小神长子已升武神,想向天帝推荐。” 素和瞟了一眼身侧的水神。这水神看着剑眉方刚,气宇不凡,锦衣华服的是现在少有仙界少有的体面。 天帝有丝犹豫,或者说是在等素和开口。九重天讲究平衡,虽然四界已不平衡,但仙界得平衡。 素和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人,想必是水神早向天帝讨过这个位置,天帝不好拒绝,便找自己来了。 良久,终于有一仙官站了出来,道:“素和上神乃十几万年的武神,仙官这位置非其莫属。” 又有一仙官站出来,道:“水神虽不是武神,水神长子也刚升武神,但仙官位置需要磨练,新人正好。” 一时间,凌霄殿的数位仙官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开来。天帝双目紧闭,也不知其意思。 水神低声道:“千年未见,素和上神身体安好?” 素和一愣,低声道:“一切都好。” 水神道:“素和上神一醒便解决九重天两件大事,真是令人佩服。” 素和道:“过誉了。” 水神没再搭腔,仙官们也争得越来越激烈,素和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为自己说话而争得面红耳赤,虽然其目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平衡。 “够了!”天帝沉声道。 似是有了决定,半响后,道:“那便交给素和上神吧。” 素和一出凌霄殿,殿外听了许久的各路仙官皆是沉默。素和心里了然,这群仙官怕是等着给水神贺喜的,谁想到这仙官位置落到自己头上了。 水神也跟着出了凌霄殿,殿外各路仙官一拥而上,这殷勤模样倒让素和怀疑是水神得了仙官位置呢。 “哎呀,可惜了,不过您家儿子早晚有出息!不急于一时。” “水神,您家儿子小小年纪就当了武神已是了不得了,前途无量的。” …… “上神可算出来了。” 素和闻声往一旁看去,闻仪仙子甚是欣喜的走了过来,道:“恭喜了。” 闻仪仙子拉过素和往御阶而下,说道:“其实,这仙官位置配不上您,上神您无拘无束惯了,当了仙官怕是不习惯。” 素和一怔,这闻仪仙子的想法还真与她想的一样。 “素和上神。” 素和与闻仪仙子往后看去,原来是水神。水神向两人走来,说道:“恭喜素和上神了。” 素和道:“谢谢。” 水神又道:“上次我家小儿子对小殿下冒犯了,本来应该登门赔罪,可是一直忙也没来得及。” 上次的事不提起素和都不记得,便道:“不会,两个孩子打闹一场,又怎会见怪呢。” 水神笑了两声:“那便好,那日之后我去问了一遭,没想到素和上神竟还有女儿,还是太上老君身边的玉女,真是未来可期,人中龙凤啊,素和上神真是生得一好女儿。” 24一百九十九 素和心中有丝不快,这水神怕是想找茬结果得知是太上老君身边的玉女才罢休的吧。 水神面上八面玲珑,闻仪仙子却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人精,见素和不说话,便道:“素和上神是功勋过万的武神,水神是万千金身的祐神,两家子女都是人中翘楚。” “闻仪仙子这话可过誉了,”水神继而微微颔首道,“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水神一走,闻仪仙子对素和低声道:“上神可知前段时间的琼花宫王母寿宴上,北海龙王与这位水神因为贺礼的事情大吵一架?” 素和哪里知道,寿宴一结束便回了章尾山,没过多久又去了妖界。问道:“贺礼怎么了?” 闻仪掩嘴一笑,道:“他们两人送的贺礼本是一对儿,谁知北海龙王心气儿高加上酒喝多了,便在众仙家面前各种暗讽水神,说他这是想求好,谁知水神当着面就把贺礼踩烂,然后派人去云雾集市买了一叶一心丹,这养颜仙丹极贵,可是仙官十几年的香火。” 素和一听这一叶一心草居然这么值钱,便怔了一下,这么想来,自己欠那位妖帝的恩情就不小了,这可如何是好。 闻仪仙子道:“娘娘此次得了仙官位置,那位水神现在面上笑彬彬,以后会不会给您使绊子还两说。” “他要使就使,奉陪就是。”素和又道,“我今日得早日回章尾山不能陪闻仪仙子了,等过几日上九重天述职再请你喝酒。” 闻仪仙子笑了笑:“好,素和上神慢走!” 江听雨自从九重天回来之后练功勤奋刻苦的像换了个人,只知埋头苦练,大家也都不追问毕竟这是好事。 归雁居宽阔的后庭中,锦岚正坐在正坐在小亭里看江听雨练着法术,就瞧素和走了进来。 锦岚道:“你这次去的可够久。” 卿伊欣喜的起身,上前挽过素和的手臂:“上次王母的蟠桃我从江听雨嘴里抢了一个给二姐留着,等下我就让人送去小木屋。” 素和点点头,坐下后对锦岚说道:“我遇见凤犹雪了。” 锦岚端起茶杯的手一愣,道:“她……怎么了?” 素和道:“这件事是她做的。” 锦岚嘴角轻扯,放下手中的茶杯:“跟三千年前一样,疯子。” 素和侧过头看着锦岚:“大姐是不是忘记告诉我一些事了。” 锦岚道:“你说什么?” “我与妖帝是徒弟的事情你们为何瞒我?” 锦岚双眉紧蹙的看了一眼素和,转而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卿伊见气氛紧张,便道:“他……是我们的仇人,是仙界的大敌,况且他并未真正把你当师傅,他背叛了你,我们……。” “好了卿伊,”锦岚正声对素和道,“你是他师傅,也是养育他的恩人,而他为了自己的野心恩将仇报!这种人不值得你记在心上。” 见素和沉默许久也不说话,卿伊缓解气氛的笑了笑,打岔道:“听说二姐与凡人的女儿还活着,还是在太上老君身边养大,不知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这个小姨瞧瞧?” “怕是要过些时候,”素和神色凝重,“天帝让我接替一个武神的仙官位置,我怕是又要回天宫居住了,等有空便带她回来。” “什么?仙官?”锦岚扶额,“官事你能做好?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你会说?” 卿伊也不赞同,道:“二姐,仙官可比逍遥仙家事情多,你之前帮九重天做事只是出于情面,但你当了仙官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命令。” “我知道,不过我心里还是希望烛龙族能重回昔日辉煌,不想它没落,所以我才没有拒绝天帝,”素和轻叹道,“我不想身归混沌时留有遗憾。” 良久沉静 锦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道:“年纪轻轻说什么身归混沌。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我也只能祝你,径情直遂。” “二姐想做什么放心去做,小妹我一定支持,”卿伊给素和倒了一杯茶,“二姐这几日可要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闲暇时光,以后可就很难得了。” 素和接过茶杯,通外庭院的走廊传来枳奈的声音:“娘娘!” 锦岚皱了皱:“枳奈这丫头被你惯的越发没规矩了。” 枳奈跑进庭院,一脸欣喜的说道:“素和娘娘,九夜上神请您去栖迟楼喝酒!” 卿伊轻笑一声,打趣道:“九夜上神请二姐你去喝酒,二姐还不快点回去打扮打扮一番。” 枳奈嗔了卿伊一眼,对锦岚道:“大姐,那我就先走了。” 锦岚点头:“去吧。” 回到木屋,素和梳洗装扮后换了一身红色的锦衣。不是因为见情人而是因为枳奈说明日是九夜的乔迁之宴。 与九夜交好得逍遥仙家居多,九重天能受邀参加九夜的乔迁之宴的是少数。长留仙山距章尾山万里有余,但能受到九夜邀约,素和不远万里也得去登门祝贺。 “枳奈,帮我取坛花酿来,我要去一趟长留。” 听见素和的声音,枳奈从木屋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帮洛葵晒着药草的簸箕,道:“早给娘娘备好了,屋外石桌上我放着两坛以前娘娘您在无门客栈买的玉酿,娘娘走时拿上便可。” 枳奈进屋后发现素和换了一身平日里很少穿的红色霓裳,眼前一亮:“娘娘真好看,仙姿佚貌绝代佳人!” “别贫嘴。” 素和以前来过长留不少次,但是这风竹林倒是第一次来。里面小道弯弯绕绕的,素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但也不着急,想着等遇到个小仙问下路就好了。 顺着一条道,素和一直往前走着。 奈何运气不好,素和一路上就没遇见个识路的,直到夜晚降临才到栖迟楼。长留凤竹林的夜空,月光穿过竹叶,如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茫茫银河下,竹林环绕的栖迟楼,栖迟楼修的虽不如息梧宫华丽,但四层楼节节高升气派的很,古色古香的外观透着一股隐世仙人气息。 25.和曲剑 “枳奈,帮我取坛花酿来。” 听见素和的声音,枳奈从木屋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帮洛葵晒着药草的簸箕,道:“早给娘娘备好了,屋外石桌上我放着两坛娘娘以前在无门客栈买的玉酿,娘娘走时拿上便可。” 枳奈跨进屋后才发现素和换了一身平日里很少穿的红色霓裳,眼前一亮:“娘娘真好看,仙姿佚貌绝代佳人!” “别贫嘴。” 素和以前来过长留不少次,但是这风竹林倒是第一次来。里面小道弯弯绕绕的,素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但也不着急,想着等遇到个小仙问下路就好了。 顺着一条道,素和一直往前走着。 谁知,奈何今日运气不好,素和一路上就没遇见个识路的,直到夜晚降临才到栖迟楼。长留凤竹林的夜空,月光穿过竹叶,如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茫茫银河下,竹林环绕的栖迟楼,栖迟楼修的虽不如息梧宫华丽,但四层楼节节高升气派的很,古色古香的外观透着一股隐世仙人气息。 素和绕过围墙,踏进大门,就要进入栖迟楼时,听见里面喧闹的很,想了想现在正是长留的各路仙家在里贺喜的时候,便绕道去了后院。 夜色幽幽的庭院里也充满笑语声,素和透过镂空墙看见水神正和仙家后辈们坐在八仙桌上畅谈正欢,显得提着一坛酒飞行万里的素和有些风尘仆仆。 正当素和准备离去时,就见一紫衣公子走了过来,素和一见紫衣便想起余君尧。但比起余君尧年轻的盛气与英姿,这位紫衣公子靥笑春桃,唇似海棠,身材比男子娇小,容貌比女子娇丽。 紫衣公子见素和像没见到自己这个人似的就要越过,赶忙鞠身道:“素和上神安,听闻素和上神当了仙官,鄙人夭灼在此恭贺。” 素和停下脚步,颔首道:“谢谢。”素和再次大量了一番夭灼,这夭灼声音很是软绵,长相也配得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名字。 夭灼道:“素和上神不用客气,毕竟以后还要一起共事。” 素和一愣,这夭灼看着娇小可人没想到还是位仙官。 夭灼自然明白素和这一愣的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须臾道:“让素和上神见笑了,鄙人长相确实不像个仙官,哈哈哈。” 夭灼看着像个女子倒不是对他的贬义,但他笑着的那股傻气确实让人不免吐槽。 “素和上神不进去?” “不了,我比较喜欢安静的地方。” “那我陪素和上神在外面走走?”素和欲拒绝,夭灼便已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栖迟楼外的竹林,四周静谧,已没有白日里闹耳的虫鸣鸟叫。 “我还不知玄威殿具体事物,夭灼上神可否跟我讲讲?”素和道。 夭灼道:“玄威殿没玄文殿复杂,仙界任何异动都由我们负责,平日仙界也没什么劳心费神的大事,所以还算松活。” 素和问道:“不知玄威殿共事武神有多少?” 夭灼笑了笑:“不多不多,也就百位多一点。” 素和道:“多一点?” 夭灼点头,微笑着:“一百九十九位。” 素和不由嘴角抽搐:“你都认识?” 夭灼道:“鄙人不才,但记人名还是可以的。” 这玄威殿一百九十九位仙官如果多的话,那素和可不知玄文殿可有三百九十九位仙官。玄文殿事情繁杂,不仅仙家家事得管连九重天小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记录。 再回到栖楼时,就见到一袭青衫九夜站在门口等候着。 夭灼道:“早知九夜上神等候,鄙人就不会拉着素和上神逛了。” 九夜微微一笑:“两位都是贵客,我自要在这等两位归来才行,快请进吧,宴席快开始了。” 一同进了栖迟楼,楼内以七彩琉璃为顶,可见夜晚浩瀚星辰,玉壁晶台、海棠金瓶。两侧列着各十坐席,席上琼浆玉露。不似九重天宴席那般拘束,甚是热闹。 宴席开始,觥筹交错,只有素和独坐喝着闷酒。并不是不认识席上的仙家,而是互不搭理,素和在九重天不善言辞可是人尽皆知,仙家们也没必要贴过去冷谈。 不过还是有不怕尴尬的比如夭灼。 “独自喝酒多没趣啊,”夭灼微笑着端起酒杯走来,在素和身边坐下后道:“来,碰一杯!”许是夭灼不善酒力,这时的他已面色绯红,说话也不再软绵。 素和看着夭灼的傻气笑容,不禁失笑,却没驳了夭灼的面子。可两人还没喝几杯,夭灼便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而此时席上的仙家都正在兴头上,独夭灼一人醉倒,让人搀扶着去了厢房。 已近四更,栖迟楼内醉意浓浓唯有三两个还在把酒畅谈,九夜这才闲暇下来,陪素和喝几杯。 九夜道:“听说天帝在凌霄殿给了你仙官位置?” 素和道:“捡来的罢了,如果不是水神想要这个位置,兴许还落不到我头上。” 九夜沉默片刻,道:“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素和道:“本来有这打算,不过后来想想这也没坏处,便接下了。” 九夜轻叹一声,道:“你就是太过在乎自己母族,有时你也得为自己想想。” 素和眸色一沉:“我至今都还记得母亲把和曲剑交于我时说得话,她说我是父亲的骄傲,小小年纪便懂得担起家族责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实话,毕竟从小疏远,我不了解他,但父亲又把和曲剑给了我,我也只能相信这是他的实话。” “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把和曲剑给我,直到烛龙族举行大葬时,我才得知他与魔族大战中仙逝。” 许是喝过酒,素和难得控制不住情绪而眼中泛起了泪花。 “那时我不过千岁,看不懂母亲的撞在父亲金棺上那最后如愿的眼神,也不懂族母为何排挤我,直到我遇见你,是你给那时的我安慰与信心。” 素和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后,静默了许久。 26.梨棠宫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们两个站在昆仑墟紫阳洞面前,在即将过乾坤万劫时说得那些豪言,让烛龙族凤族成为仙界大族,成为仙界支柱!” “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九重天真正需要什么,到最后死了一遭醒来后见烛龙族没落的样子才明白,别人需要的不过'平衡'二字而已。”素和说罢,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仙妖界大战,我居然败给一个三千多岁孩子,”素和低下头,“真是讽刺!” 九夜沉闷道:“……过去了。” 素和摇摇头,道:“没过去,你不懂当了一个十多万年武神的自尊。锦岚说得对,我真的伤心,也真的……丢人……做不到还说大话!” 九夜偏头看着素和,知道她已有些醉意,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自贬的话。 九夜看素和一直低头,不忍的拍了拍其肩膀,道:“我送你去厢房休息吧。”素和没有回应,九夜再伸手摇了摇其肩膀,素和倒在了九夜怀里,睡着了。 看着素和的睡颜,九夜不禁轻笑,十几万岁的人还像个小孩子。 翌日,素和醒来已过午时。 推开门便是露台,这里只能看见被四山环绕的竹林,虽美却不如在不周山未央宫俯瞰整个千灯未央时的惊艳。 素和站在露台上吹着微风醒神。 “嗷” 素和闻声偏头,就见夭灼撑着懒腰从旁边那间屋子中走了出来。 夭灼揉了揉眼,微笑着对素和说道:“素和上神早啊!” “……,”素和道:“早。” 夭灼走到素和身边,道:“这里好是好,就是这四周的山让人压抑,哈哈哈哈,鄙人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素和上神别介意,其实在这建的起房子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哈哈哈哈。” 傻。 素和不禁嘴角轻提,道:“不必这样说,毕竟各有所爱。” 夭灼道:“对对对,不过九夜上神也厉害,这年头还是祐神香火足啊,令人羡慕。” “哪什么足不足,不过是爱面子才会花积攒了几万年香火而已。”九夜不知何时出现在转角。 “几万年香火!”夭灼有些吃惊,素和也是懵然,这长留仙山真是寸土寸金。 夭灼立刻觉察到失言,憨笑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九夜微微一笑,道:“哪里,这般奢侈确实让人不理解。”素和不由得摸了一把腹前的木栏,心想自己现在可能连长留仙山的木栏都买不起,真是物是人非。 夭灼道:“不奢侈,不奢侈,是我目光短浅,哈哈哈。” 九夜道:“庭院里有甜点,且都是熟人,要不要下去聊聊?” “不了不了,”夭灼微笑着摆摆手,“今日我值守,还得回玄威殿呢。” 素和道:“那我跟你一起回九重天吧,梨棠宫也需要收拾一下。” 人生长路漫漫,有聚有散,九夜也不挽留。 许久未回梨棠宫,即使种满梨树海棠,庭院也甚是冷萧。庭院往后是宫殿,天宫的宫殿都以金顶红柱为主。 素和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山水画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桌椅,桌上还摆放着应该是在庭院里摘的梨花。 “阿娘是不是很惊讶?” 素和转过身,发现身后不仅站着瑾阳,闻仪仙子也在。 素和道:“你们做的?” 瑾阳笑嘻嘻的点点头,闻仪仙子道:“你没回的时候我也在打扫,这可不是诓您的。”素和经闻仪仙子这么一说,想起琼花宫寿宴她是说过这句话。 “谢了,”素和难得露出微笑。 瑾阳上前抱住素和腰身,道:“瑾儿天天盼着阿娘能回天宫,今日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素和揉了揉瑾阳的头,闻仪仙子微笑着道:“恭喜,母子再不分离了。” 瑾阳转过头:“谢谢闻仪姐姐。” 闻仪摇头,道:“不用见外。” 进入宫殿右侧为寝殿,推开先是珍珠为帘幕,后是放着铜镜的妆奁,再是六尺余宽的檀木床,床上悬着红烟金绳帐,帐上绣着交织在一起的梨花海棠,满是古色古香的格调。 左侧为书房,书房推开,两侧是书架,正前是书案,再后便是珊瑚门,推开门便是后园,院内有一小假山围绕着的小亭。 “宫里没酒没茶,还请见谅,”素和道。 “没关系,”闻仪仙子似是想到什么又道,“素和上神处理的玉照城事件幕后人犹雪,主动向天帝请罪,天帝判她流放蛮荒了。” 流放蛮荒看似轻刑,其实在流放蛮荒之前要接受天打雷劈剔除仙骨,而蛮荒这地方全是未开化的恶兽。 瑾阳轻哼道:“自作自受,明明都已入神籍,却还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素和闻言看了瑾阳一眼,沉默。 闻仪仙子道:“瑾阳说得对,不过犹雪流放蛮荒前也没一个仙官替她说话,倒还真让人觉得可怜。” 素和道:“已去?” 闻仪仙子摇头,道:“还在天牢受剔骨刑。” 天宫每一座宫殿都为金顶,天牢却是以红瓦为顶的例外。 进入天牢便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往下,便是一间间的牢房,牢房之后便是刑房。 每一间刑房都是一个空间,空间里有各种各样的酷刑,而剔骨刑在这些酷刑中其实算不上什么。 素和一入天牢便被两个天兵用三叉戟拦了下来,拿出闻仪仙子给的令牌后,天兵才肯放下三叉戟。 进入凤犹雪所在的刑房时,只瞧四周如黑洞,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巨石上缠满了铁链。凤犹雪的双肩被铁链贯穿,两只手腕也被紧紧束缚,整个人如同水里泡过一般狼狈。月色羽衣被染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你来干嘛,”凤犹雪气若游丝,“看我笑话?” 素和走上前:“值得?” 凤犹雪抬起头,神色有些呆滞,道:“素和上神是第一次见心胸狭隘,有仇必报的小人吗?” 瞧素和看着自己皱眉无言的样子,凤犹雪讥笑一声,道:“素和上神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人,你以为现在有几个仙家是真的崇拜你?” 27.江淮 “你知道他们背后说你什么吗?”凤犹雪站起身,肩上的铁链收紧,她也仅是皱眉,道:“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你以为你跟我有区别吗?你素和根本没资格在我这耀武扬威!” 素和毫无波澜,拿出一块石头丢在凤犹雪脚下,道:“江淮让我告诉你,你们的约定他一直记得,如果你还能回来,他一定会赴约。”说罢,便离开了。 凤犹雪看着脚下的石头,这个石头很普通,哪里都能捡的到。可对凤犹雪而言,它代表着她第一次被人看得起。 在凤犹雪五岁那年,村子被强盗袭击。母亲被凌辱自尽父亲被砍掉手臂而亡,凤犹雪能做的只有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在善清山脚下,凤犹雪因为抢了一个馒头而被那些所谓的仙门子弟打得半死。这时,一袭白衣的江淮出现了,小小年纪便风度翩翩襟飘带舞。 在那时的江淮心里,他觉得自己并不是英雄救美,他在乎的只是在乎善清山的名声。 可在那时的凤犹雪心里,她觉得江淮就是那白月光,让那人不敢直视。 后来凤犹雪遇见一个逍遥客,他图回报的教凤犹雪如何修仙,而那时不过十三岁的凤犹雪只有一副姣好的容貌而已。 在二十五岁那年,被逍遥客称为上天宠儿的凤犹雪,已绝对的实力碾压将逍遥客打败。经脉尽断的他被凤犹雪做成人彘,泡在酒坛里生不如死。 然后凤犹雪便成立了凤家,去善清山找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 十天十夜,凤犹雪如一个笑话被人嘲笑时,江淮出现了。 “姑娘,我能否挑战你?” 凤犹雪抬起头,那是自己记了十二年的脸。依旧是白衣,可不同的是,他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公子了。 “姑娘,不知输的人要如何?” 凤犹雪道:“输的人,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留下。” 凤犹雪尽全力想赢,江淮就算有所收敛,当时的凤犹雪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一个名门正派,一个逍遥客,本质上就差太多。 “既然输了,我就把姑娘脚下的石头拿走了。” “为什么?” “它陪了姑娘十天十夜,还不重要?” 看着江淮即将远走的背影,凤犹雪道:“五年!给我五年时间,我会再来!” 江淮转过身,微微一笑:“那我等着姑娘。” 可最终,还是错过。 素和一走出天牢,便见到乘着祥云朝这来的夭灼。 “哎哟,可算找到你了!”夭灼落地上前,“凌霄殿有急事,上神快随我去吧。” 素和道:“什么事?” 夭灼拉着素和边走边说道:“玄文殿弦渊仙官在仙魔妖三界边缘的江岸山失踪。” 素和跟随夭灼去了凌霄殿,刚踏上殿前御阶,便已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讨论声。大殿虽大不拥挤,但几百号人一语一言的,都快把凌霄殿屋顶给掀了。 一进凌霄殿,就见一副巨大山河画横于殿中。远看山河画似乎只是简单描绘着在山川河流,但细看后,四界的每一方土地都十分清楚,包括妖域不周山,魔域凌绝城,人界仙门百家。 素和跟着夭灼站于左侧,刚站定,旁边那人便偏过头对夭灼交头接耳道:“刚刚天帝又发怒了,看来此时有点严重。” 夭灼道:“弦渊有下落了吗?” 那人低声道,“没呢,听说弦渊死了,但也不知真假。” 夭灼眉毛有些惊讶的一挑:“好歹也是仙官,不会那么容易吧。” 那人道:“谁知呢,下落不明总归没什么好结果吧。”夭灼轻叹着摇摇头,很是惋惜。 素和问道:“……妖界?” “六成,但魔界可比妖界的桀骜不驯多了,”夭灼看了一眼素和,“哈哈哈哈,看我说得,感觉妖界好惹似的,哈哈哈哈。” 这时,天帝起身,众人息声。 “允邸,上来给大家汇报一下。” 素和往中间一看,一位身披白色铠甲的武神仙官往中间走了几步,指着山川壁画上三界交叉的一座山峰,道:“三日前,玄文殿弦渊此处给附近的小仙族处理事情,今日应该早早回九重天记录此行档案,可谁知就在一个时辰前,象征弦渊的仙位牌,灵光尽失。” 众人神色凝重,如果刚刚是传言,那现在就是事实,弦渊真的死了。 天帝负手起身,轻轻敲了敲图上的江岸山,道:“三界。弦渊是上神仙官,此时事关仙界颜面,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夭灼在素和耳边低声道:“上神可有好见解?” 素和道:“什么见解?” 夭灼道:“你觉得会是谁?” 素和想了想,道:“不知道。你觉得呢?” 夭灼笑着说道:“这个嘛……也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 “这件事情,我交给夭灼去查。”天帝道。 …… 天帝话一出,除夭灼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妖魔两界可不是那么随意进出的,出了事扣点香火没问题,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玄威殿出来的各仙官脸上已没有进去时的满脸愁容,皆是发自内心的笑着“恭贺”夭灼。 “夭灼上神明年怕是要在长留仙山买房了,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啊!” “哎哟哟,夭灼上神运气好实力强且被天帝看好,我等佩服佩服。” “夭灼上神今日去喝一杯?明日可就要远行了啊。” “夭灼啊,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一声声祝贺让平日爱傻笑的夭灼已扯不出笑容,耷拉着肩膀,无处哭诉。素和一出玄威殿便瞧见夭灼此生无恋模样,明知故问的揶揄道:“怎么了?” 夭灼叹息道:“今日一别怕是永别了。” 素和嘴角轻扯:“这么惨?” 夭灼又是几声叹息。 素和道:“放宽心,早去早明早回。” 夭灼见素和就要离开,忙拉住道:“还以为素和上神会帮我呢,怎么就走了?” 素和道:“家里有小孩,不方便久留。” 夭灼苦着脸道:“素和上神帮帮我吧,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素和道:“你平日结交的武神呢,他们怎么不陪你?” 夭灼道:“不一样,素和上神可是十几万年的武神,他们怎么能比呢。” 拍马屁随口就来。素和想了想,这梨棠宫需要布置,家里的小孩也要养活,处处都需要钱。素和佯装着勉强的模样,良久,道:“也行。” “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上神啦!”夭灼这才喜笑颜开。 “不过,”素和道,“这好处……。” 夭灼道:“五五分!”这一趟差事包涵魔界与妖界,少说也有七位数的香火了。 “可以。” 28弦渊 两人出发之前,先去了一趟玄文殿,打听了一些弦渊的事。弦渊是五千年前的魔界人,在昆仑墟渡过了乾坤千劫后成了玄文殿仙官,对于弦渊这人,玄文殿对他最大的印象便是娘,举手投足像极了一个女子,没有阳刚之气。 江岸山位于三家交叉处。山上全是枫树,江岸山也因此被称为红山。江岸山山脚下有一条江,名为枫叶江,枫叶江东岸往右是妖界,往左是魔界。仙界与妖魔两界关系紧张,所以这地方对普通仙家来说算是险地。 “哎呀,没想到江岸山这么漂亮!”夭灼眼神放着光,“这枫叶飘落的样子太美了!” 素和道:“要不在这建座夭灼殿?” 夭灼笑容有一丝凝固,道:“其实……也就那样吧,天宫免费宫殿还挺好看的,哈哈哈哈。” 江岸山山腰上有几座山庄,这些山庄虽小却精致。 “可算是到了,”夭灼望着印着枫景阁的牌匾,“进去讨口水喝,嘻嘻。” 素和对夭灼有些无奈,第一次见神仙居然像凡人一般要讨水喝,这夭灼像极了来游山玩水的。 进入山庄,庭院里有两位仙家在下着棋。 “两位仙家好!”夭灼进门见到主人家鞠身道。 那两位仙家看了过来,眼神中有些疑惑,毕竟这地方平日里没有上神回来。 其中一位蓝色锦衣长相硬朗仙家上前道:“不知二位是哪的仙家,有何事?” 夭灼微笑着摆摆手,回道:“不不不,我们是九重天派来的仙官。这位是玄威殿的素和上神,鄙人呢,名叫夭灼。” 蓝衣仙家道:“哦,原来是素和上神和夭灼上神,有失远迎,请坐。” 这时,另外一位青衣银冠长像甚是俊美的仙家起身说道:“两位坐,我这就去沏壶茶。” 庭院里种着一棵千年槐树,太阳烈照,但在此树下却感觉到一丝清凉。 蓝衣仙家道:“小仙名叫曲巍,不知二位来是何事?” 夭灼很是有礼的颔了颔首,微笑着说道:“曲巍仙家能否告诉我们关于弦渊失踪前的事情?” “弦渊失踪?”曲巍惊讶道,“这我不知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在我这江岸山失踪的?” 夭灼与素和相视一眼,道:“这个嘛,不知道,但从来江岸山后就再也没回去,没过一日,弦渊的仙位牌便灵力尽失了。” 曲巍一听仙位牌灵力尽失,更为震惊,凝眉道:“这……江岸山与界邻妖魔两界,会不会是……妖界或者魔界的人?” “不好说,”夭灼道:“您这几日前发生的矛盾是什么,可否告知?” 曲巍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因为枫叶江有小妖捷越,情急之下便打压一番。因害怕妖界会追究,便禀报了玄文殿,弦渊仙官是前来处理后续的。” “茶来了,”长相俊美的青衣仙家端着茶走了过来。 夭灼前一秒还在思索皱眉下一秒便眉开眼笑起来,道:“可算是能喝上一口咯!”素和扶额,这夭灼怎么有些不靠谱。 喝过茶,两人也不再停留。既然弦渊仙官是魔界飞升的上神,素和便提议先去魔界打探情况。 魔界凌绝城整座城池建立在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的凌绝山上。亭台楼阁、宫殿瓦舍皆围绕着这座绵延几百里的大山而建。这座大山与其它大山不同的是,凌绝山内部是空的,魔界的绘鼎集市便建立在里面。 魔界本质上没有仙界强大,但这几百万年来,魔界凭借有事中立,无事依附的态度也没出过大事。 去往魔界的城门一直开着,从未关过。与妖界星河集市一样,魔界绘鼎集市上见到异道墮神与妖崇都是平常事。 素和与夭灼是仙家身份且还是仙官,行走在人海茫茫的集市里这绝隐纱笠更得要戴好。 挂满红灯笼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大街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小贩。 夭灼是第一次来魔界心中虽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天哪,素和上……姑娘,这个绘鼎集市跟天宫有得比啊!”天宫的云雾集市只是一座廊桥,而绘鼎集市却是半个凌绝城,可见其繁华。 素和瞧夭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笑,便道:“怎么,想留下来?” “不不不!”夭灼连连摇头,“不好,不好。” 小摊上摆着的都是些稀奇古怪之物。夭灼每路过一摊表情都变化莫测,先好奇转错愕再转原来如此。 如果说江岸山夭灼是去游山玩水的,那么现在的夭灼就是来逛街的,其心思从来没放在正事上过。 “夭灼,有发现?”素和见夭灼盯着一个占卜的摊子难得一脸正色还摸着下巴思考,不禁感到疑惑。 夭灼低声道:“素和姑娘,你觉得星問司命与这人,谁厉害?” “……,”素和盯着夭灼危险的提了提手中的和曲剑,说道:“你觉得我这剑刺在你身上,谁疼?” “哈哈哈哈,”夭灼尬笑着道,“姑娘别,我们继续看看,哈哈哈哈。” 一条街道转过弯,一路走走看看的夭灼回过身才发现,素和不见了。 夭灼在一堆魔界人中,显得很是娇小。大声呼喊肯定不行,万一街边舞刀弄剑的觉得自己闹耳,给自己一刀那就不好了。 夭灼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忽然被人一拉,便被拐进小巷之中。夭灼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魔界大汉,道:“大哥,怎么了?” 魔界大汉听见夭灼的声音,错愕道:“他妈的,你男的!” 夭灼虽然声音软绵但与女子差别还是很大,但这娇小身躯、精致瓜子脸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鄙人当然是男的了!”被人质疑性别夭灼硬气了,“货真价实!” 魔界大汉有些恼怒的说了一句“撞鬼!”便离开了,留下一脸懵然的夭灼。 “夭灼,”素和出现在巷口,“你在这干嘛?” “我也不知道,突然被拐进来了,”夭灼后道,“你刚刚去哪里?” “刚刚去打听了一下无门客栈这几日的所在处,”素和道,“听说就在绘鼎集市,我们去看看吧。” 夭灼恍然大悟:“对啊,无门老人做着四界买卖,肯定知道些什么。” 素和小顿片刻,“你带钱了吗?” 夭灼:“………。” “这钱嘛……”夭灼支支吾吾的难言道,“一点点。” 素和道:“一点点也算有,如果不够你再赊账。”夭灼暗自轻叹,这别没拿到香火反倒欠一屁股债。 无门客栈所酿的酒在魔界尤为受欢迎,但小小客栈只有一张容纳二十人的长桌,所以大排长龙的景象不新鲜。 29.四海八荒钱庄 素和瞧着古老客栈前面排着的一百来号人,道:“头疼。” “素和姑娘沉下心,很快的。”夭灼也不知道为何心态如此好。 纱笠下的素和脸色有些许不耐烦,正此时,前面的队伍突然议论纷纷的散去。 “咦?”夭灼不解道,“这是什么情况?” 素和皱了皱眉,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不排了?” 那人无奈摆摆手,皱着眉道:“排什么排,里面有贵客包了!”说罢,挣脱素和的手便走了。 夭灼惊讶又略带羡慕的说道:“何人这么大手笔?” 素和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夭灼有些犹豫:“这……不好吧,万一真是什么惹不起的人,怎么办?” 素和道:“带着纱笠他也瞧不见我们什么样,还怕他找茬?”夭灼心中忽然有了点底气,随着素和进去了。 无门客栈存在百万年,客栈虽小名声却大,能一口气包下整座客栈的,非富即贵。但在妖魔两界能一口气包下的那就不能用非富即贵来形容了。 一踏入客栈,素和果然就见到长桌上悠悠然喝着酒的玄衣郎君。 橘白就算没见到进来人纱笠下的脸,只见那一身红衣,便不再像刚刚那般直接请客,反而上前道:“呀,素和姐姐来了,快请坐!” 夭灼靠近素和一步,低声道:“素和上神,名不虚传,鄙人沾光了!” 素和拿下头上的纱笠,将和曲剑放在桌上,坐下后揶揄道:“月君这么闲?” 夭灼纱笠下的双眼因为错愕而瞬间瞪大,随即隔着白纱打量了一番上座上的玄衣郎君,芳华绝代,甚是妖孽,眼角的泪痣更添风韵。 四周也无别人,夭灼瞧素和随意的取下纱笠,自己也摘了下来。暗道:“果然,沾光了!” 江树嘴角带着野气的轻挑了一下,道:“跟姐姐有缘。” 素和隔远而坐,没搭腔。 这时,无门老人从后厨撩开帘子走了出来,道:“原来是素和呀,有事吗?” 素和道:“想问你关于弦渊的事,你可知一二?” 无门老人大拇指与食指相搓,很是熟练,道:“当然,只是这个消息嘛……。” 素和微翻了一下白眼,朝夭灼道:“给钱。” 夭灼轻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小叠香火,双手放置于桌上,心虚道:“只有这些。” ……空气凝固。 素和闭目沉下已吊起的心,夭灼拿出的这一叠香火还不够买无门客栈的一坛酒。 “噗!” 素和抬眼看去,就见江树抿嘴憋笑的模样。 江树撑着脸颊,人畜无害的模样道:“我帮姐姐付吧。” “不用,”素和话一出就有些后悔,这要是赊账好像更丢人。 素和心一狠,取下腰间的龙形玉佩往桌上一放,道:“说吧。” 无门老人远远打量一番那玉佩后,摇摇头:“不够不够。” 素和惊讶道:“还不够?”这龙形玉佩虽不名贵,但也值不少钱,跟着自己也有几万年了,买个消息应该不成问题。 “橘白!”无门老人一喊,边上的橘白立刻从前台递来一个账本。 老人拿过账本翻了起来,道:“别怪我贪财,毕竟我这酿酒成本也高。” “找到了,”老人翻到一页,“七月六日,浅袖山蓬莱岛,锦岚打坏我整整一百坛酒酿,折合你们仙界香火钱,五十万七千八百二十块零一毛,看在我俩交情也深的份上,你给我六十万吧,多余的钱算精神损失费。” 素和心中气急,脸上无表情但手已捏紧。良久后,道:“找我大姐。” “嘁,”老人轻哼道,“锦岚那丫头看上去温温柔柔是个淑女,实际却不尊长辈,她能给我钱才怪!” 江树再次轻笑出声,锦岚的脾气他是领略过的,看上去优雅大方,做事却沉不住气。 “那个,”夭灼细弱的声音响起,“可否赊账?” 老人昂着下巴,道:“可以可以,非常可以,这次的消息我可以赊账,但一百坛酒钱,不能!” 素和道:“你这次来凌绝城就是专门在这等着我算账的吧?” “哎,这话难听了,”老人道,“毕竟是旧友,旧客,这账必须要算得比别人清楚些才好,毕竟亲兄弟都是明算账的嘛。” 素和心有不甘,但双眼已经诚实的向江树瞥去。江树那映着浩瀚星辰的眼间尽是笑意,不是嘲笑而是欣喜。 老人立刻明白素和的意思,转而对江树说道:“六十万,不少一分。”素和气结,敢情这死老头早知自己没钱,故意多要,反正这江树给的起。 江树道:“已入。” 四界有一通用的钱庄,名为四海八荒钱庄。四界中的每个人都在里有属于自己的钱库,钱多钱少觉得钱库大小。每个钱库有口令,捏诀道口令,不管多远钱庄都能收到,立即办理。 老人呵呵一笑,竖起拇指:“阔气!” “可以说了吗,”素和冷声道。 老人道:“魔界失踪,具体不知。” 素和眉头一皱,双眼横扫而去,老人立即道:“这消息虽小,但你们也有了范围不是?” 江树端起酒杯不徐不慢的轻抿一口,道:“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多管了。” 素和看着江树没说话。 夭灼见素和沉默,心下一紧后,道:“鄙人能请问一下月君,您知道?” 江树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有屁就放,”素和按耐住掀房的冲动,淡淡说道。 江树不介意的微微一笑,道:“弦渊不过是种因得因而已,姐姐要是管了,让魔界有些人知道了,怕是要心中不快了。” “魔界人心中快不快我不管,”素和瞥了一眼桌上的和曲剑,“我只管我的任务完不完得成。” 四目相对,默言片刻后,江树道:“前段时间有个无影无形的魔族人与我做交易,只为见一个人一面。” 素和道:“那个魔族人是谁?” 江树道:“她叫昭玉。我问她是想见谁一面,居然敢和我交易,还愿成为邪祟让我培养。”众人皆是沉默的看着江树,都知道与邪祟做交易的下场是永远不能轮回,而成为培养邪祟则元神永远不再存于四界。 “她告诉我她想见一位仙官,名叫弦渊。他们都是魔族人,相识于五千年前。他们都想飞升,可那时候妖魔两界的人要想飞升,可比仙人两界难多了。” “昭玉说弦渊根本没有慧根,用资质平平来形容都不为过,而自己不过一千年便有去昆仑墟渡乾坤千劫的本事。” 夭灼不忍插嘴道:“那弦渊怎么渡过乾坤千劫的?”乾坤千劫虽不如乾坤万劫难,但对于资质平平的人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 30.无间深渊 “昭玉跟我说的,弦渊去了沼泽林,那的巫灵告诉他,要想飞升就把昭玉的魔骨奉上。” “后来,弦渊真的把昭玉的魔骨给了巫灵,还把昭玉的尸体丢入了无间深渊。” 无间深渊是混沌初开时,因无法与四界共生而被驱赶的上古恶兽聚集地。比起生活在四界的上古恶兽,那里的恶兽才真是令人冷颤。因为这地方在千万年前就被仙界除之为死界,所以仙界人一但进入,不管生死,仙位牌都会灵力尽失。 江树道:“巫灵得到昭玉的魔骨便帮弦渊渡过了乾坤百劫。五千年后的五日前,昭玉的游魂随着清梦河的千灯来到不周山被我遇见,昭玉说让她见到弦渊,她就愿意成为邪祟让我培养。魔族人自愿成为邪祟这个条件很诱人,我便答应了。” 素和皱了皱眉,道:“真是逢乱必有你。” 江树愣了愣,轻笑一声道:“那真是抱歉了。” 夭灼不敢置信的挠挠头,道:“这就完了吗,昭玉报仇弦渊玉碎?”七位数香火太好赚了! “不,”无门老人翻着账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得到的消息他是魔界失踪,那他就不可能死。唯一的说法,便是弦渊下无间深渊了。” 夭灼错愕的话说不清:“……那…我们……不不不不是要下去找她!” 素和道:“现在就去吧。”说着,便拿剑起身。 夭灼:“……。” 江树道:“那地方只有秽气,姐姐没有准备的下去,怕是上不来了。”四界皆在空气中生存,秽气可以驱除,但在无间深渊这种以秽气当空气的地方,是驱除不尽的。 见素和脚下一顿,江树又道:“我和姐姐一起去,我有办法。” 夭灼脸色微变,甚是紧张。妖帝一路同行,这传出去还得!四界不允许相互干涉不是他规定的吗,怎么自己还忘了规矩了? 素和道:“妖帝可真闲,逢乱必出就罢了,现在还管仙界的事。” 夭灼脸色又是一变,甚是惊慌。素和呛声妖帝,这传出去又还了得! “那个……,”夭灼细声道,“我们要不在此修整修整,明日再去?” “不,现在就去,”素和盯着江树道,“你跟着。” 江树起身,微笑着道:“走吧,姐姐。” 客栈外,从喧闹的绘鼎集市变成一座森林,橘白送三人至客栈大门后,道:“祝三位此去,一帆风顺。” 夭灼笑了笑:“谢小兄弟吉言。” 素和戴上纱笠,道:“走了,夭灼。” 夜晚的魔界森林无边无际黑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夭灼不敢与妖帝并肩而行,只能站在两人身后当个隐形人。 江树道:“姐姐会不会烦我?” …… 江树又道:“我是不是给姐姐添麻烦了?” …… 江树再道:“姐姐戴着纱笠会不会看不清路?” …… 夭灼站在两人身后显得有些尴尬,心道这纱笠戴着看得清路。本以为一路上气氛会很紧张的夭灼,结果之后的一路上却意料之外的和谐。因为江树除了之前若有若无的同素和说话素和不搭理外,三人无沟通。 无间深渊在凌绝山的一处山谷之下。三人走过一座森林,进入两座间距很短的巍峨大山之间。起初树木慢慢渐少,奇石增多,越往里走寸草不生。 一路走来,夭灼不禁为这寂寥的山谷感到惋惜,这山谷紧挨着地面的地方弥漫着淡淡的秽气,所以这地方才会变得如此萧条。 “办法呢?”素和说了三人同行后的第一句话。 “姐姐可算愿意跟我说话了,”江树道,“不把纱笠摘了?” 素和道:“废话少说。” “好吧,”江树带着失望的语气低声道,“用邪祟。” 素和不解。江树继续道:“我培养了一种邪祟,它可以在人周围形成结界,这种邪祟形成的结界与法术结界不同,它是一种空间,无法打破的空间。” 素和道:“当我傻,让邪祟寄身于我?” 江树轻笑一声,道:“只要姐姐拿着属于我的一样东西,这邪祟便不会侵蚀你的意志。” 话音刚落,江树便将手伸了过去,道:“牵手吗,姐姐?” 素和停下脚步,瞧了一眼江树伸来的手,道:“不需要。” “那好吧,”江树说罢,便从将腰间玉佩递了过去,道:“这个可以?” 素和没有动作,因为邪祟寄身可不是小事。江树知道素和的顾虑,便道:“我若想害姐姐就不会和姐姐一起下无间深渊了。” 素和依旧没有动作,毕竟眼前这个人可是杀过自己一次的。 “那个,”夭灼终于不再当个透明,“鄙人该怎么办?哈哈哈哈。” 江树道:“这个给你。”说着,便将一条丝帕递了过去,夭灼接过丝帕心里有点犹豫,这丝帕和玉佩差别还蛮大的。 素和几番思虑下,接过了玉佩。 无间深渊在山谷的一处断崖下,断涯四周弥漫着绿色气体,这个气体便是秽气。险涯往下看去深不见底一片黑暗,充满绿色秽气如同地狱一般。 三人站在山谷断崖处,秽气随着风被吹得几丈高。 江树随即捏诀,顷刻间,其身上迸发出两股强大邪祟,邪祟往素和与夭灼身上一绕,从黑色雾气渐渐变成透明。 虽然是透明,但两人四周还是隐约可见雾气缠绕。夭灼见江树身上没有雾气,便道:“月君不需要?” 江树道:“不需要。” 三人跳下悬崖,峭壁上爬满了被秽气污染而变异的蛇虫鼠蚁。可能是这里的秽气不同于四界存在的秽气,所以被这里的秽气污染后随便一条虫都比人还大。而有些顽强没死的植被被污染后一根藤蔓比石柱还粗,一片叶子比一座宫殿还大。 人在这里显得很渺小。 一落地,脚下如泥潭一般恶心粘脚,每走一步脚底都会附着秽气。这里是阳光照耀不到绿雾弥漫的荒芜之地,周围到处是白骨残骸。 但,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无间深渊。无间深渊在一座巨大的森林中,森林里有一口井,井下才是真正的无间深渊。 31.弦渊 “天哪,”夭灼很是兴奋,“这里的一切都好庞大啊!”夭灼不管到了哪里都像是游玩一般。 越往无间深渊里走温度就越高,没有任何植被只有像沼泽的宽阔之地。高温之下,三人已是满头大汗,脚如同注铅一般行走困难。 半个多时辰后。 夭灼已难掩疲色,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这还要走多久?” 素和气喘吁吁的回道:“应该不远了。” 江树将手伸在素和身前,道:“姐姐,我牵着你走吧。” 素和用剑拨开江树的手:“不需要。” 等快靠近森林时,气温已经达到四十多度。江树脱下上衣系在腰间,肌肉线条明显充满男性魅力的男性身体赤裸裸的摆在了素和眼前。素和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到底还是女子会感到害羞。 夭灼一看江树脱下了上衣,自己也跟着作势脱掉时,却被江树按住了手。 “男女授受不亲。” 夭灼懵然的抬起头看着江树,道:“月君你不也是……?” 江树一脸正色:“我们不一样。你穿好衣服不准脱。” 夭灼:“???” 素和微翻了个白眼,抹了一把下巴即将滴落的汗,冷声道:“你也穿上。” 江树的表情立刻便委屈起来,道:“太热了,姐姐体谅体谅我吧。” 素和淡淡瞥了一眼江树,继续往前走去。森林破败,里面的树黑得像是都被火烧过一般,秽气中处处是白色火焰。 森林的温度比外面还高,三人显得有些四周乏力,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会。 等到井口时,夭灼背后被汗水浸透,脸色也红得不正常,话说不了完整的一句:“你……你们说……弦渊仙官……怎么下来的……还待那么久的?” 素和一只手撑在黑树上喘着气,没有力气回答。修为在这里被大大削减,再待个三四时辰身体怕是熬不住。 “姐姐……,”江树还没说完,只听素和打断道:“不要说废话。” “……,”江树道,“进入无间深渊后,邪祟怕是支持不了多久,要是找不到弦渊,就回到上面修整好再下来。” 素和看着井口想了想,回道:“知道了,下去吧。” 井口狭窄,一次只能下去一人,但井里却别有洞天。无间深渊里的森林和井外的那片森林一样,一草一木如同庞然大物,地表如岩浆一般滚烫,三人离地表半米处捏起诀,没落地却如履平地。 森林中全是上古恶兽,大的十几米高小的也有三四米。恶兽没有五官,锯齿直接长在脸上,一张开嘴便会流出绿色的粘液。模样都很丑陋,浑身大大小小的鼓起类似脓包的东西。 四周弥漫着绿雾。三人在里面行走了许久,仿佛置身于烈火中一般,似被火灼烧着。就当三人快要放弃往回走时,眼前出现了一座很小的坟墓。 绿雾中,隐约可见一个持剑男子身影。男子所持剑的剑端还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男子脚下躺着一个被砍得千疮百孔,头身分离的婴儿。 忽而,男子脚下的婴儿头颅似乎动了一下,男子再次发了疯的砍了过去,直到头颅被砍得七零八块血肉横飞才停手。 见两人愣住,江树悠悠然道:“那不是你们要找的仙官弦渊吗,怎么还愣住了?” 夭灼几次欲开口,都憋了回去。 素和抬着步子往坟墓走去,看一袭青衣全是血的男子久久未动,便问道:“你可是玄文殿弦渊?” 一片寂静 素和轻声又道:“弦渊?” 没有回应 “弦渊?” 弦渊这才缓缓转过头,碧绿色的瞳孔,眼神空洞。只见他脸上全是血,木纳道:“我是。” 素和道:“跟我回天宫吧。” 弦渊失神的摇着头,过了许久,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提剑向素和砍来。高温下,素和略显吃力偏身躲过,弦渊双眼充血再次朝素和砍去,素和还未反应,被人往后一拽,只瞧一团黑雾将弦渊的双眼一遮,随即,弦渊倒了下去。 素和偏头就见一个没有衣服遮挡的宽厚肩膀,抬眼往上看去,是江树妖孽绝尘的脸。 “是不是很好看?”江树低下眼与素和对视,嘴角挂着微笑。 素和低下眼没搭腔。几米开外的夭灼唤道:“二位,找到弦渊就回去了吧,这里太热了!” 带着浑身是血的昭玉回到无门客栈后,素和便让橘白安排一间客房给弦渊,等他醒后修整好再回天宫。 九重天上,好几月都不开一场大集议的凌霄殿,此时爆满且乱成一锅粥。想发表意见的人又多,可天帝却不吭声,殿上仙官只得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起来。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三个时辰前,在天宫满天飞舞的纸张,纸张不知从何而来,纸张上的内容也是让闻者惊叹。 千年仙官,挖人魔骨,抛尸无间,玄文弦渊,道貌岸然,现今仙界,纵容恶魔,四界耻辱,三界笑话。 “这事情还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倒是人尽皆知,真是造孽!” “我听说妖界千灯未央和魔界凌绝城还有人界仙门百家到处是这种传谣纸张,唉。” “你说谁有这么大胆子?” 正当殿下仙官停不下话时,殿上一名玄威殿仙官率先站了出来,道:“弦渊仙官挖人魔骨,且将人丢入无间深渊,这种人不配位列仙班当仙官!现在妖魔人三界都在等天帝的态度,看仙界笑话,那就更不能轻易随意处置,依我之见,就是要剔了弦渊仙骨,再将他打入畜牲轮回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还要以此告诫各仙家洁身自好。” 一名玄文殿仙官站了出来,道:“这件事无凭无据,只是一纸传言,只凭传言就要让弦渊永无翻身之地,玄威殿仙官可真是狠辣啊。” 此话一出,便激起了两殿历来依旧的矛盾。 又一名玄威殿仙官站了出来,道:“天帝!现在的情况已顾不得是真是假,还请天帝严格处置弦渊,就算另有隐情,也要等事情平息后再道出,要不然其余三界尤其是魔界会以为我们九重天是在包庇。” 闻仪仙子也跟着上前一步,道:“玄威殿仙官说得有理,但弦渊是我们玄文殿的仙官,天帝还是多听听我们的看法,抓住幕后造谣者为先。” “再者!”闻仪仙子道,“九重天由玄威殿轮流值日看守,玄威殿失职导致九重天满天谣言,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整顿一下玄威殿才行。” 闻仪仙子话音刚落,玄威殿这边的仙官便急了,偏偏又说不过常年舞文弄墨的这些人。 32.巫灵 凌霄殿又吵闹了起来,天帝揉着眉心道:“够了,夭灼现在情况如何?” 玄威殿一仙官说道:“禀报天帝,夭灼与素和昨日下无间深渊找到了弦渊。但弦渊修为大减秽气侵体,一时回不了九重天。” 天帝道:“弦渊的事情依旧由夭灼调查,水落石出后,再回九重天述职。” 无门客栈内,弦渊自无间深渊回来之后便不省人事,素和本想唤洛葵来医治,谁知洛葵去了赤水,只得将弦渊交给无门老人这个半吊子医者。 夭灼看无门老人拿针手法如颠大勺一般,皱眉道:“老爷爷,你这……行吗?” 无门老人老神在在道:“你来?” 夭灼没底气:“鄙人不敢,您来。” “嘁,”无门老人道,“那就不要说话,搞得我分神。” 夭灼听无门老人这样说,便出了厢房回到大堂。大堂里,素和正喝着茶,江树则坐在一旁只是看着。 夭灼坐下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说道:“素和上神,辛鸟刚说要我们去查弦渊与昭玉的事情,我们去哪查?” 素和道:“还能去哪,沼泽林呗。” 夭灼有些犹豫,道:“找巫灵?但……巫灵的话可信吗?” 素和道:“那你有何高见?” “……,”夭灼还真没有。 江树道:“都是生意人,钱到位了自然都好说。” 素和默言。自己着实不想再欠江树,自从上次一叶一心草后便已是负载累累,这次无门客栈又是六十万香火钱。巫灵那儿要是真要用钱说话,那自己这趟的香火钱可就没剩了。 夭灼心虚道:“那得多少?” “这我哪知道,”江树看了看前台的橘白,“你问问橘白,他们一个消息怎么算价钱不就有数了。” 夭灼点点头,觉得甚是在理,便向橘白走了过去,道:“橘白小兄弟,我能问问你们一个消息怎么算价钱吗?” 橘白放下手中的账本,不解道:“夭灼上神问这个做什么?” 夭灼道:“这个嘛,我们要去找巫灵问些事情,如果牵扯到钱的话,一个消息多少钱。” 橘白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其实像那种沼泽林的巫灵,它们一般不会出来,涉及不到钱财上面的。” 夭灼这才放下心,但后又紧张道:“那不就是得以物置物?但我们要拿什么去,它们才会告诉我们实话呢?” “这个嘛……,”橘白不确定道,“巫灵乃魔界独有,如果真要拿物换消息的话,看消息大小决定物品珍稀,大的应该就得要魔骨之类的,小的也该也是有助修为的丹药之类的。” 夭灼道:“这样啊,谢谢橘白小兄弟告知了。” 橘白道:“没事。” 夭灼回到素和身边坐下后,道:“我身上没带值钱的,素和上神可有?” 素和执起茶杯的手一顿,想了想,自己这浑身最值钱的就是有腰间的玉佩,但这玉佩可不能拿出去做交易,放无门老人那还能赎回去,给了巫灵就说不准了。 “没有。” “……,”夭灼道,“那我们……拿什么去换消息呢?” “我帮姐姐吧,”江树在对于给素和花钱的事情上从来没犹豫过。 素和心下一紧,还真拒绝不了,便道:“你拿什么去换?” 江树思索一番,道:“……一叶一心草,她们肯定不会拒绝。” 素和心下又一紧,又是十几年的香火钱。 夭灼自从上次王母寿宴水神阔气送礼后便对一叶一心草的价格很是清楚,吃惊到结巴,道:“月君……这这这也太破费了!” “小事,”江树似乎猜到素和在想什么又道,“我不是生意人,我对姐姐好不图回报。” 素和沉下心,挤出字道:“不,会还。” 江树闻言轻笑一声,道:“好。” 沼泽林与无间深渊相距不远,这次素和没再让江树跟着,毕竟仙官做事妖帝多次插手,这事传出去可不救大乱了。 素和与夭灼沿着森林南方一直往前走着。夭灼其实到现在都一直有疑惑,都知道仙妖大战仙界是由素和领兵作战,按这个关系来,两人应该是手下败将是敌人,但月君却处处讨好素和不说,连香火这种事情也能不图回报,真是想不通。 四周静谧,夭灼乱想一通后,忍不住道:“请问素和上神能否告诉鄙人,你和月君……何时交好的?” 素和皱了皱眉,道:“交好?夭灼上神用错词了吧,我和他只是陌路人而已。” 夭灼道:“可……可月君待你倒挺好的。” 素和道:“表面而已。” 夭灼见素和不想说,也不再追问。 森林深处,因阳光不能进入而甚是昏暗。两人来到一个河边,河里面的水被污染得呈乌黑色,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都因为水质污染而凋落。 河边有一艘小船,船上有位腰间别着水一个烟袋的勾鼻子破衫老人。老人见来了俩带着绝隐纱笠的客人,便扯着嘶哑的嗓子道:“去沼泽林的?” 夭灼道:“老人家好,我们正是想去沼泽林。” “你这娃娃声音够甜,”老人笑了笑继续道,“两位,上船吧。” 船身窄小,坐下三人已是极限。 老人撑着船一下一下划着,说道:“两位去沼泽林找巫灵?” 夭灼道:“对啊,老爷爷知道关于巫灵的事吗?” 老人道:“巫灵不就是巫婆嘛,你跟她交易她就会尽自己所能给你想要的。” 素和道:“那来找巫灵的多吗?” 老人笑了笑,道:“这年头谁会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巫灵啊。” 夭灼这就不解了:“既然人这么少,你为何在这当船夫?” 老人一怔,后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这魔界河君被你们当船夫了啊,哎哟,这可有点丢人了。” 四界每条河都有河君,河君是每条河的管理者。这森林也人迹罕至,河也如此污秽浑浊,所以这条河的河君如此衣衫褴褛也不奇怪了。 “啊,原来您是河君,勿怪勿怪!”夭灼慌忙致歉道,“鄙人眼拙,河君别放在心上。” 33.河君 老人道:“不碍事,我这副模样确实不像个河君,哈哈哈哈。” 素和道:“既然你是河君,那你这条河污染如此重为何还不清理?” 老人哀叹一声,道:“唉,我也想啊,可是这河水越来越浑,我也没办法啊。” 素和道:“怎么还会越来越浑?” 老人摇摇头,道:“别提了,不仅越来越浑,这地方也没什么人来了。” 小船慢慢进入一个很大的山洞,里面整片沼泽将山洞里的树木淹没到只剩顶还露在外面。小船继续往前划着,一路上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老人划着船,佯装随意的问道:“两位带着绝隐纱笠那肯定不是普通人,是仙界……九重天的吧?” 夭灼一脸错愕,不小心承认了:“您怎么知道?” 素和:“……” 老人笑了笑,道:“这年头,妖魔两界互不干涉,但感情好,随便来只妖怪也不会戴这玩意儿。仙界的普通仙家和人界仙门弟子也会来绘鼎集市玩玩,他们也不会戴,那就只有九重天了。” 素和道:“这件事还请河君保密,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些事情,不会扰乱魔界。” 老人道:“天下太平,四界就应该相互多多来往,何必搞得那么严苛呢。” 深入洞穴,前面出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巨树将整个洞穴的尽头都给填满了。 老人指了指那巨树,说道:“就那了,巨树上有间很小的木屋,巫灵就住在里面。” 夭灼道:“谢谢河君,辛苦您了。” 老人摇了摇头,摆手道:“小事,小事。” 小船缓缓靠近巨树,巨树的枝干长得也很有意思,像是一节节的台阶,几步台阶之上便是一见木屋的门,木门很小,只有一米左右的样子。 门很轻易的就能推开。里面的空间很小,只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木墙上只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 两人环视一圈也没发现人,夭灼便道:“是不是出去了?” 素和道:“要是出去了,河君肯定会知道,那他既然知道还会带我们来吗。” 夭灼心想也是,轻叹道:“还以为来就能见到,没想到还要等等才行。” 时间过去许久,只听见房屋顶上有脚步的声音,两人还未从房顶移开眼,那人速度很快的从房顶到窗户,然后桌上突然出现被绿雾包围的一个小人。 巫灵看不清容貌,声音听着像个孩子:“两位来想要什么呢?” 夭灼道:“我们来打听一些事情。” 巫灵道:“东西。” 夭灼看了素和一眼,素和从袖中拿出一株一叶一心草,放在桌上,道:“我们想知道弦渊与昭玉的事情,弦渊以前来这跟你交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巫灵没着急回答,反倒拿起一叶一心草左右看了起来。 夭灼瞧巫灵一直不说话,道:“您快告诉我们吧,东西都给你了。” 巫灵将一叶一心草放入口袋中,慢悠悠的捏起诀,一本泛着微光的竹简出现在了眼前。 巫灵抬手,那竹简便自己翻动了起来。没过一会,竹简停止了翻动,巫灵瞧了瞧上面浮现的字,说道:“五千年前是有一位叫弦渊的魔界人来过。” 素和问:“你让他以魔骨为交换,是不是?” 巫灵答:“确实。” 素和问:“他用做交换的是个女子的魔骨?” 巫灵周身一顿,细细回想一番,少顷,答:“他……没跟我交易,我们只见过一面。” 夭灼疑惑,立即道:“没交易?那不就是说,昭玉在撒谎!” “昭玉?”巫灵低下眼看着同一页,“哦,怪不得耳熟,原来你说的这个昭玉也来找过我啊。” 巫灵话一出,两人一怔。 素和道:“昭玉又来干什么?” 巫灵念起竹简上浮现的字:“修仙,成神。” 两人一听,又是一头雾水。这怎么和江树说的昭玉有所出入? 巫灵又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们的东西可比这些消息贵重多了。” 素和道:“那个魔骨,是谁拿给你的?” 竹简自动往后一翻,巫灵低眼一看,回道:“昭玉。” “什么!”夭灼脱口而出的震惊,“昭玉不是,不是死了吗?” 素和也是一怔,回过神瞧巫灵不像说谎,便道:“你还知道关于他们两人什么事情吗?” “他们?”巫灵被问的愣了一下,“……这都五千年了……。” “哦,好像是有一个事情!”巫灵看着竹简上一行小字,得意的说道:“我这爱记事的习惯还真是有好处啊。” 素和道:“什么?” “长相!”巫灵照念道。 巫灵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这么一说吧,我倒是记起昭玉来的时候给我弄得是一糊涂,因为长得太像,便问她和之前来的弦渊是不是双生子,结果昭玉一口否定,但我也没见过有那么像的两个人。” 夭灼凝眉,很是疑惑:“不是双生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像?” 巫灵道:“这我怎么知道。还有要问的吗?”五千年前的事情要是再问,可就只能瞎编了。 乘着小船返回,素和与夭灼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弦渊与昭玉究竟是什么身份? 还未到无门客栈,素和老远便见到江树倚在门框上逗着指尖上停留的蝴蝶。或许感觉到有人注视,江树余光朝素和看了过来,隔着几十米远两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走近客栈,夭灼朝江树颔了颔首,微笑着道:“月君这是在等我们吗?” 江树目光一只追随着素和,连嘴角从见到素和起就没放下过,痴痴道:“等姐姐。” 素和微微翻了一个白眼,无视的越过江树进了客栈,见橘白在摆弄着酒架,便问道:“弦渊身体好些了吗?” 橘白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回道:“半个时辰前,天兵来无门客栈将弦渊带走了。” 素和道:“什么?” 橘白道:“四界都是在议论弦渊的事情,三界更是以此嘲笑九重天,形势越来越严重,天帝一怒便遣天兵带走弦渊了。” 夭灼皱了皱眉,道:“这下可糟了,这些事虽未真正查清,但照巫灵的说法,弦渊不是被冤了吗。” 此趟去沼泽林,虽然素和与夭灼心中更多了几分困惑,但靠巫灵渡过乾坤千劫犯了天条,这是逃不了责罚。 34.极乐赌坊 昭玉分明是女子,但弦渊献给巫灵的魔骨却是男子的,且巫灵说两人长相相同,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没查清楚,如果天帝抵不住舆论杀了弦渊,可就冤了。 江树道:“那确实不简单,悠悠之口最难堵,弦渊这次可……”话音未落,素和抢话道:“江树,那些纸张是不是你弄的?” 江树一怔,道:“姐姐觉得我是那么无聊的人?” 素和道:“不是吗?” 江树正色道:“我一个妖帝,会做这种掉价之事?” 素和道:“那你能不能先帮我把昭玉找来,我想问她一些事情。” “我给她做了个身子后她便不知所踪了。” 江树所说的是重塑身体。这种法术仙界也有,叫莲藕人,灵魂附着在莲藕上就可以如常人一般,但莲藕人身看着比常人僵硬太多。 素和道:“你不怕她跑了?” 江树嘴角轻挑,道:“跑就跑呗,这身子撑不过十天,她早晚会再来找我。” 夭灼毫无头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再去魔界打听打听?” “如果你们要去打听魔界魔族人事情,我有个好地方推荐。”橘白突然道。 夭灼立即问道:“什么地方?” 橘白道:“极乐赌坊。这地方存在上百万年,里面的老板是个万事通,知道的事情特别多,弦渊再怎么说也是在仙界辉煌时得道飞升的神,她应该对弦渊会感兴趣并有所了解。” 素和对极乐赌坊这个地方可一点也不陌生,以前来魔界许多事情都是在极乐赌坊打听的。在极乐赌坊刚开时,大部分人都是冲老板去的。那的老板是个魔族女子,长得是万种风情,而她的风情在那些男人面前却变成了骚。 极乐赌坊在绘鼎集市的建筑中算是最气派的。整个赌坊外观都是白玉金石,极是奢华。赌坊大门外进进出出着许多人,不时的从里穿出惊呼声。 赌坊大堂内很是宽敞,人声鼎沸。 夭灼是正统仙族出身,仙族人有两大不可丢,一是面子二便是涵养。所以像夭灼这样出身的人,最忌讳闹耳奢靡之地。 所以第一次来赌坊这种地方的夭灼,不同于前的没再见他一脸兴奋,反倒是一脸拘谨正色。素和虽也是正统仙族出身,但毕竟活了十七万年之久,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地方也都去过。 赌坊里的辱骂声、大笑声、叹息声、撒泼声、哭喊声混在一起,经久不息。 三人刚进入赌坊,一小厮见三人,这其中两个戴着绝隐纱笠还有一个看其穿着与长相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便知道来大买卖了。从人堆脱身,打量三人一番后上前道:“三位贵客进来玩儿点?” 素和道:“我找你们老板。” 小厮打着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老板不在。”这种戴绝隐纱笠的客能进来玩是好的,但可千万别随便往里带。 素和又道:“我找,苏迎夜。” 话音刚落,小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后又带着微笑道:“请进,请进。”在四界,没几个人知道极乐赌坊的老板真名,大部分人都叫她骚娘子。 走过一间又一间赌厢的红墙走廊,便来到一个被花花草草点缀的庭院,在月色下衬得甚是怡人静谧。庭院中央有一小荷塘,荷塘边上便是一座小亭。 三人被小厮带着进入幽静的庭院时,就瞧见小亭中那妖娆的背影,女子白色霓裳香肩半露的坐在亭边,脚在水中划起涟漪,这便是极乐赌坊老板——苏迎夜。 小厮轻声道:“老板,您朋友来了。”庭院中没一个给客人坐的位置,就算是朋友来也得站着。 夭灼见素和把绝隐纱笠摘下,自己也跟着摘了下来。 苏迎夜半回首,只是侧脸便给人浓浓的异域感,浓眉大眼与寻常女子的温婉一点也搭不上边,欲味十足。 “难得,没想到你还能来,”苏迎夜连声音也是透着股娇媚。也是这样,在外面那些男人眼里她与怡红院搔首弄姿的花魁别无二致。 夭灼低声对素和道:“这就是老板,好生……有魅力。”其实用骚来形容更恰当,但夭灼这人是说不出这个词的。 苏迎夜收起玉足,回身瞧见江树也在时怔了一下,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连月君也来了。”苏迎夜与素和相识快万年,也见过江树几面。 不过,自从仙妖大战结束后,素和养了个白眼狼的事情在所有认识素和与江树的四界人中传开,而锦岚则第一时间给所有人致信,其内容不外乎就是断绝关系。 素和朝小亭走近,道:“找你问点事。” 苏迎夜慵懒的半躺于小亭中,道:“说吧。” 素和道:“认识弦渊吗?” 苏迎夜道:“你是说最近被四界议论纷纷的魔界飞升仙官,弦渊?” 素和道:“对,就是他。” 苏迎夜轻笑一声:“我可不敢认识,不过此人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点,他是瀛蜗魔族人。”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怔。 素和道:“瀛蜗魔族?可弦渊是男子。” 瀛蜗魔族乃上古魔族之一。魔界的上古魔族非富即贵,可偏偏就瀛蜗族落魄。其原因是因为他们只守着自己的瀛蜗山生活,他们不与外界通婚且都是女子。 苏迎夜掩嘴羞涩一笑:“别急,我还没说完。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只生女孩还能繁衍吗?” 空气沉默 “雌雄同体?”苏迎夜闻言,朝江树轻轻点了点头。 素和与夭灼这才恍然。仙界可不会有雌雄同体的仙族,所以两人自然不会联想到这。 苏迎夜不再卖关子,道:“瀛蜗魔族人虽雌雄同体且有两根魔骨,但生下的孩子十有九死,外形上也只会是女子。” 素和道:“那为何弦渊是男子?” 苏迎夜指尖玩弄起发梢,道:“因为他父亲是凡人。他母亲也因为生下他魔气尽失而亡,父亲也被瀛蜗魔族杀一儆猴的烧死。” “这件事轰动一时,我也去打听了一遭,后来的弦渊因身体里的凡人血统无法控制自己雌雄同体的身体不说,还在脑子里分化出另一个女性自己。” 素和双眉紧蹙,须臾道:“所以,昭玉也是他?” 35.瀛蜗魔族 “没错,”苏迎夜道,“上古魔族,其参悟能力不浅。但我听说这弦渊居然去找巫灵求助而飞升,想来应该是因为不纯血统而资质平平的原因。” 素和沉默,既然弦渊与昭玉共用一个身体,那弦渊丢下无间深渊的那个昭玉是谁,弦渊与巫灵交易的男性魔骨又是谁的。 夭灼闻言,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其他人的?弦渊与昭玉两人也算陪伴成长,怎么会那么大仇怨呢。” 素和不置可否道:“我倒有个大胆的想法。” 夭灼道:“你说说看。” “其实,现在的弦渊是昭玉,现在的昭玉是弦渊。” 夭灼被素和这么一绕,脑子里又是一团乱麻,迷糊道:“这是什么意思?” 素和道:“假如,昭玉给巫灵的魔骨是属于弦渊的,那便解释了为何给巫灵的魔骨是男性的魔骨。” 夭灼又问:“那……丢下无间深渊的尸体呢?千灯上附着的那个元神又为何说自己是昭玉?” 素和又沉默了,这里说不通了。 “好了,我这又不是探案所,”苏迎夜道,“慢走不送。” 老板都这么赶客了,三人也不再久留。素和刚转身边听见背后的苏迎夜低声问了一句:“他最近好吗?” 素和脚下一顿,回首,道:“迁新居,甚好。”说罢便离开了。苏迎夜听完低眸定神,久久没有动作。 而这时的九重天,玄威殿与玄文两殿因为弦渊而吵得热火朝天。不过天帝可没时间听他们吵闹,所以两殿的仙官都在议郡殿开起了大会。 玄文殿所有仙官的都为保弦渊而力争,连太上老君月老等玄文殿退休仙官也来了。这次的玄威殿倒是落了面子,毕竟退休武神心气高,懒得争论,但也表明了态度,执意让弦渊剔除仙骨先给仙界一个交代,也不落了四界笑柄。 而此时的弦渊被关在天牢里,蓬头散发,不仅毫无仙官风范,还甚是狼狈,对于那满天纸张上的传言不做任何的解释,面对天帝也不说一言。 无门客栈内。三人去了极乐赌坊也没有太大的收获,这件事谜团太多,线索怎么理都理不清。 “这里有坛好酒,算是我招待三位了。”无门老人端上来一坛酒。 夭灼前一秒还愁眉苦脸,下一秒便喜笑颜开道:“谢谢老板!” 这时,客栈外的森林中想起一声又一声的清脆铃铛声。几人皆往客栈外看去,可外面只有一眼望到头的黑暗。 铃铛声越来越近,直到那望到头的黑暗中出现一位一身绿色的翠烟霓裳,头上的堕髻斜插一根镂空碧玉流苏步摇,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油纸伞伞边垂掉点缀着许多铃铛。 黑暗中,伞下的女子看不清面貌,显得十分神秘,渐渐走进,客栈外的灯笼照清了女子的面容,远看杏脸细眉如远山芙蓉,不过在绿衣女子走近后,这脸却僵硬的不似真人。 “老板在吗?” 无门老人道:“在,姑娘想喝什么?” 绿衣女子回道:“一小坛谷酿。”说罢,便在夭灼身边坐了下来。夭灼见有人坐在自己身边,便问道:“姑娘好,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绿衣女子偏过头,脸如木雕微微颔首道:“在下昭玉。” “昭玉?”夭灼先是一愣后惊道,“昭玉!” 素和看着绿衣女子,这长得和弦渊可一点也不像,道:“被弦渊挖了魔骨的昭玉?” 昭玉点点头,道:“是我。” 江树嘴角一提,淡淡说道:“你可算来找我了,我家姐姐这几日因为你可没给我好脸色。” 昭玉眉头轻蹙,道:“要做的事情都完了,我也是该兑现承诺了。” 素和道:“把弦渊名声搞臭就是你要做的?” “没错,”昭玉嗤笑一声道,“我本来给了她选择,可狗玩意儿就是狗玩意儿,她居然把我尸体挖了出来极尽凌辱。” “你的身体?”夭灼不解道,“你不是……。” “雌雄同体?”昭玉抢话道,“呵,居然和这么个狗彘不食的玩意儿一个身体!” 夭灼坐在其身旁显得有些无措。这昭玉的话语与之形象反差极大,说话直白且粗俗,不像一个女子涵养。 素和坐在昭玉对面,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道:“你到底是谁?弦渊,还是昭玉?” 昭玉眼里的恨意不加掩饰的盯着素和,道:“我才是弦渊。”三人倒没多惊讶,毕竟这个猜想刚刚已有过,只不过现在被证实了而已。 在去找巫灵之前,弦渊与昭玉之间已是仇恨交加。弦渊因为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而变成女子被人嘲笑,所以昭玉便提出孕育一个新身体的办法,利用弦渊的瀛蜗族不死身将弦渊身体里的魔骨挖一根出来,给予这个新身体生命,两人也可以不再使用同一个身体。 “那个婊子居然占有了我的身体!”弦渊放在桌上的手捏紧。 素和道:“她为何占有你的身体?” 弦渊平复表情,道:“我去找巫灵求将她驱逐出我身体的办法,谁知巫灵居然要我已魔骨为代价,我没有同意。” “然后昭玉就提出孕育新身体的办法。可我没想到的是,昭玉那婊子是骗我的!她的目的不只是为了修仙成神,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霸占我的身体过着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素和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她不同意,反倒下了无间深渊鞭你的尸?” 弦渊讥笑道:“我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可她这个人,当五千年仙官当习惯了,居然给我摆谱,还敢轻贱我如今这副模样。所以,我便不再给她留后路,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我要让她剔去仙骨,我要让她体会到我的痛苦!” 客栈大堂一片静默。无门老人淡定的拨着算盘,橘白也是自顾自的整理着酒架,或许对于做着四界买卖的他们来说,奇闻异事已是司空见惯。 长桌上,素和默默坐着,让人看不清喜怒哀乐。一旁的江树惬意的喝着茶仿佛只是听了一件别人的趣事而已。夭灼却与之不一样,这干干净净,出生便是别人终点的年轻祐神,只能去同情弦渊却无法理解弦渊 36.梨棠宫 素和与夭灼刚回玄威殿述职,各仙官就都前来阿谀恭贺,偏偏素和不爱听这些恭维的话,没待多久便回了梨棠宫。 昨夜喝了好几坛酒,今日日上三竿,素和都还没起。 “小殿下真可爱,跟娘娘真有几分相像呢。” “嘻嘻,我也觉得我和阿娘像。闻仪姐姐第一次见我时就说我长得像她的一位故人,后来才知,她说的是我阿娘!” 素和睁开眼,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朝窗户看了过去,隐约见到满是梨树海棠的庭院里,有一小女娃和一女子正嬉笑着说着话。素和走过去,推开窗户,道:“你们怎么在这?” 瑾阳依旧是双肩上散垂着俩髻,不过这日换成了金珠流苏,很有贵气,像个小公主。枳奈依旧是一身素衣,清新脱俗却又带着股农家女气息。 枳奈转过身,笑着回道:“是锦岚娘娘让我来的,说是不放心娘娘,让我来照顾。” 素和道:“我又不是不回去,你来了木屋没人打扫,落了灰怎么办?” 枳奈撅着嘴,道:“娘娘别赶我走啊,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素和未说话,瑾阳便一把抱住枳奈的腰,抢话道:“是啊,阿娘。你别让枳奈姐姐走了,让她在天宫陪我吧。” 素和目光移向瑾阳:“今日怎么没在兜率宫?” 瑾阳回道:“老君去找月老喝酒了,介阳说他自己能行,我就来这了。看阿娘睡得熟,就没打扰,我是不是很乖?” 素和看着对自己撒娇的瑾阳,嘴角微微提起,道:“前几日回来时,我在云雾集市路过一家买酸果干的小摊铺,我便买了一点回来,要不要尝尝?” 瑾阳欣喜道:“要,要,要,瑾儿就喜欢吃酸的。” 素和微微点了点头,后对枳奈说道:“进来吧,难得有空闲时间,泡壶茶喝喝。” 枳奈这才放下心,微笑着道:“遵命,我的好娘娘。” 后院小亭,假山源源不断往下流的水,反而让后院多了几分恬静,恬静中还弥漫着丝丝茶香。 “娘娘昨日喝酒了?”枳奈鼻子尖的闻了闻,“还是无门客栈的酒!” 瑾阳吃着酸果干。因为没下过九重天,平时也不爱出兜率宫,所以不知道客栈是什么,便道:“什么是客栈?” 枳奈摸着瑾阳的小脑袋,回道:“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有机会的话,我带小殿下去无门客栈玩,里面有个小哥哥人特别好。” 瑾阳道:“好啊,好啊,我特别想去九重天以外的地方呢。” 枳奈道:“等小殿下师傅同意了,姐姐再带你去见见锦岚娘娘好不好?” 瑾阳小鸡啄小米一般点点头,道:“好,我很早就想去章尾山玩了。”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庭院中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瑾阳,你在吗?老君让你回去了。”这小嗓音一听便知是介阳,瑾阳不禁皱了皱眉,没有回应,装作未听见的模样。 “瑾阳!” 介阳大有不回应便继续叫的势头,瑾阳凝眉,依旧装作未听见。素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快跟介阳回去吧,不要让老君生气了。” 瑾阳却很是不舍,略带怨气的说道:“烦死了,老君怎么这么快就回兜率宫了。……阿娘,那我有空再来哦。” 素和拍了拍瑾阳的肩膀,道:“快去吧。” 瑾阳走后,素和便一直低眉不语默默喝着茶,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枳奈笑道:“娘娘,您可是舍不得小殿下?” 素和抬眼看着枳奈,默言也是默认。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次在魔界与江树短短相处一番后,心里总是不时的对他泛起好奇。 “枳奈,你跟了我三千年,应该知道江树是谁吧。” 枳奈手一顿,道:“娘娘,您突然提他干什么?” “我忘了千年来许多事。我劝自己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但每次见到江树心里面就充满了对他的好奇,”素和有些压抑的皱了皱眉,“你能告诉我,关于他的事吗?” “娘娘见到江树了?他跟你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不是他,是别人告诉我的。” 枳奈低下头,良久后说道:“娘娘不是之前问过我,怎么会认识妖界大将军吗,今日我跟您讲讲他们吧。” 两千年前的素和是叱咤仙界的武神,那时的烛龙族的地位仅次于九重天。也是在这个时候,素和将江树捡回了天宫,那时的他还只是一只六岁的小白狐。 大雨滂沱的荒山野岭,一只白狐奔跑在黑夜笼罩的森林之中。 不知奔跑了多久,无休无止的黑暗吞噬掉了白狐的信念,倒在了雨中。倒在地上的九尾白狐幻化成了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小男孩,他就是月辰江树,未来的妖帝。 细看其眼,瞳孔里映着一场血雨腥风。 阳光浸透,微风撩人,围绕着巨大瀑布生长地方皆是繁花密林。连同瀑布流经之处也是生机盎然、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可就是这般美景中,躺满了狐狸的尸体。 大雨轻打在脸上,月辰江树渐渐拉回思绪。窸窸窣窣的雨声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孩子,进屋避避雨吧。” 躺在地上让雨水肆意拍打的月辰江树闻声偏过头,眼前是一位举着伞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老人的背后是一座灯火通明的老旧客栈。 刚刚…不是没有客栈吗?”月辰江树气若游丝的说道。 佝偻老人和蔼的笑了笑:“进来休息休息吧,你很累了。” 月辰江树不敢相信任何人,说道:“将死之人罢了,垂死挣扎有何用?” “小小年纪怎可妄自菲薄,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中变得带着一丝凉意。月辰江树看着老人踱步走进客栈,思绪良久后,缓缓撑起身子向客栈走去。 客栈很古老,红灯笼之间的旧牌匾上,印着“无门”二字,让其更添神秘之感。 月辰江树走进客栈,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又大又长木桌,长桌上坐着许多人身兽头的妖兽。蜜罐中长大的月辰江树,从未见过面目如此狰狞的妖兽,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刚刚的白发佝偻老人正在前台拨着算盘算着帐,月辰江树挪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站在老人面前却不发一言,又或者没有力气再说话。 佝偻老人并未抬头,轻笑一声道:“孩子,想吃点什么?” 月辰江树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面。” 老人停止了拨动算盘的手,冲里喊了一声:“橘白,一碗面!” 不一会,一眉清目秀的橘发少年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37.收留 “小客人,请上坐。”客栈就一个桌子,虽然很长很大,但月辰江树本能的不想靠近那些妖兽。 橘白看出来月辰江树的顾虑,笑了笑说道:“放心,这里是不容人随便放肆的,桌椅板凳可贵着呢。” 月辰江树看了看橘白手里的面,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选择在长桌上坐下。只三两口月辰江树就将面吃了个精光,面汤也不留。 月辰江树满足的舔了舔嘴角,望着正在算账的老人,心想这人肯定不简单,几番思量下,走过去问道:“您知道怎么上九重天吗?” 老人算账的手一顿:“你上九重天干嘛?” “找天帝。” 老人轻轻一笑:“找天帝又干嘛?” 月辰江树想了想,道:“我……我没地方去,只能去九重天。” “能去九重天的都是有身份的上神,你一只小狐妖,什么都没有,怎么去?” 月辰江树沉默了。对啊,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在月辰江树陷入迷茫的此时,客栈门口走进了一位绝色倾城的红衣女子,精致妖丽的面容不沾半点纤尘,眉眼间的薄凉令人望而生畏。 月辰江树直愣愣的看直了眼,见红衣女子眼神淡淡扫了过来,脖子都挺直了。 “老板,一坛酒。” 红衣女子一点也没将长桌上兽头人身的妖怪放在眼里,很是自然的在长桌上坐下等着老板送酒来。 月辰江树回过神,缓缓向红衣女子走去,在其对面坐下后,轻声道:“姐姐,我叫江树,你叫什么名字啊?” 红衣女子抬眼打量起月辰江树。浑身都是泥土,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眼角的泪痣还透着股野气,可就算是这般狼狈,依旧能看出眼前的男孩长大后会是怎样的天颜。 “素和。” 月辰江树扯着讨好的微笑,回道:“好好听的名字。”素和没搭腔,心想着这男孩小小年纪就会睁着眼说瞎话,自己这名字好不好听,自己心里早就有数。 “有事?” “姐姐,你是哪的神仙?” “问这干什么?” “姐姐太好看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神仙。” 答非所问。素和显得不耐烦,这时,橘白端着酒酿走来:“姐姐好不容易来,这次会住下吗?” 素和道:“最近没事,倒是可以住下。” “那我这就去收拾房间。”说罢,橘白便上楼去了。月辰江树见素和有了酒就再没有看过自己一眼,有些失落,趴在桌上静静的看着素和喝酒。 良久,素和道:“我们认识?” 月辰江树立即撑起脑袋,摇摇头道:“……不认识。” 素和默言,继续喝起酒来。 月辰江树小心翼翼道:“姐姐,你去过九重天吗?” “去过,”素和又道,“问这干什么?” 月辰江树一听素和去过,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仙族:“你是祐神?” 素和道:“武神。” 月辰江树两眼放光,很是崇拜:“居然是武神,怪不得姐姐看着这么……傲视群雄呢。” 素和道:“然后呢?” “我……我……我想去九重天。”月辰江树道,“我在这被别人追杀,我想去九重天。” 素和看着月辰江树一脸茫然委屈的样子,道:“九重天谁能保你?天帝?” “对啊,他是四界之主,他会保我的。”江树很天真。他不知道仙界有多大,仙族之间有多复杂,更不知道位于四界之首的仙界,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有多多,而天帝又怎会在意一个三岁孩子。 素和嗤笑一声没有搭话。 江树道:“姐姐,那你能保我吗?” 素和执起酒杯的手一顿,问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保你?”江树被问得愣住了,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是,拿什么去央求别人保护自己。 在素和以为眼前的小男孩已放弃回答自己时,只听他声音糯糯的道:“我会端茶递水,我会捶肩捏背,我会可多了,只要你愿意收留我,我肯定听你话,你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吃屎我绝不喝尿,你让我……。” “够了,”素和打断道。 江树见素和并未明言拒绝,立即便绕到素和身边,给她倒起酒捏起肩来。 素和看这皮相极好小男孩如此讨好自己,故作姿态的道:“我可不喜欢养闲人,你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月辰江树沉默了,自己好像什么也不会。 “他一个小娃娃能会什么,还不是需要教才行?”无门老人拨着算盘道,“我看你这么些年过得也无聊,何不收了这小娃娃,养着玩?” 江树看老人替自己说话,随即附和的点头道:“对啊,姐姐养我吧。”江树撒娇的样子很是可爱,引得那些兽头人身的妖怪纷纷看了过来,有些还舔了舔嘴巴。 素和嘴角轻扯,道:“是个去过九重天的,你都这般讨好?” 江树懵然,须臾道:“不,不是的,我只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姐姐了。” “小小年纪懂喜欢?” “我懂,真的。” 素和看着江树,道:“好,你可以跟着我。” “太好了!”江树说着,对素和更为殷勤起来。 晃晃一过,已五百年。当初六岁的小江树已经长成十六岁的小少年郎了,身高也已超过了素和。小时候油嘴滑舌的江树长大后更是调皮不羁,唯有素和能降得住。而样貌也有所变化,在同龄的仙家后辈中江树的容貌堪称绝色。 素和站在川谷溪边,看着泡在溪水里背对自己嘴上叼着一颗桃子的江树,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装作冷静的说道:“我都说了,不把念术练好不准吃东西,你嘴里的桃是谁给你的。”。 江树的背影一怔,缓缓转过身却不敢站直,因为天气实在太热,自己来这泡澡可啥都没穿。 “就一颗小桃而已,”江树撒娇道,“姐姐饶了我吧,我在梨棠宫时就已两天没吃东西了。” 素和双眉紧蹙的盯着江树,没说话,心里捏起诀来。江树只觉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水柱直直将江树冲上空中一丈高。 “啊啊啊啊!”水柱可不比水里,江树在空中不着寸缕,惊慌的大叫起来。 “姐姐,快放我下来!”江树想遮住身体,可只有两只手,不知要先遮哪了。 38.柳轻羽 素和往溪边大石上一坐,慢悠悠道:“得让你吃吃苦头,免得被惯坏了。” 江树羞红了脸,立即捏起诀。只见水柱四分五裂开来,月辰江树被分裂的水柱冲到了地上。忍住摔在地上的疼痛,月辰江树抬起头,眼前一双精致的红色锦鞋出现在视野里。 鞋面上绣着龙纹,旁边点缀着金云,月辰江树看呆了眼,因为他知道这鞋是素和的,而自己正光着屁股趴在她眼前。 江树埋下头,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尴尬。 素和倒是一脸坦然,江树小时不知羞涩,经常在梨棠宫的后亭小塘里泡澡,自己可早把他看了个光。 “你把头转过去,”月辰江树委屈道,“我要去穿衣服了。” “穿就穿呗,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 江树抬起羞红的脸看着素和说道:“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小孩子还能有不一样的。 江树支支吾吾道:“大小…不一样了。” 素和懵然一想,了然的转过头,江树一见素和转过头便慌张着站起身麻溜的跑了。 这时,一只小鸟飞越瀑布而来,这只鸟名为青鸾,乃仙界的传话鸟。虽为仙界传话鸟,但能让它传话的,也只能是未没落的上古仙族。 青鸾在素和头顶树枝上落下脚来,“素和娘娘安好!” “说吧。” 青鸾道:“松柏山凤家举行仙门百家比试,已请您去。” 五百年前凤犹雪那个疯婆娘屠杀善清山满门后,江淮与锦岚相知相爱,在两人结婚那日,素和便已重振善清山为贺礼送与两人。所以,现在神秘的善清山是由素和当着掌门人,而门下弟子也只有江树一人而已。 素和还未说话,穿好衣服听了半天的月辰江树抢话道:“袅烟山离这赤水远着呢,不去行不行?”好不容易过几日舒适日子,怎么又要去人界了。 素和对江树厉声道:“我把你耳朵拧下来,行不行?” 江树:“……。” 袅烟山柳家在松柏山凤家没落后迅速崛起,代替其仙门百家之首的位置。近百年来虽未出过一个入仙籍的例子,但其实力不可小觑。 有慧根的修仙人士活个三四百年都不会变老,这就是为何仙门百家有源源不断的求学之子,但也因为这“慧根”二字,成了人界许多人的泡沫碎影。 袅烟山,袅袅青烟围绕着座座大山。瑶光溪破山而出,柳家所在的亭台楼阁便是依溪而建,江南小溪温柔,抿去尘世嚣扰,增添了几许盎然。 瑶光溪下游的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名叫袅烟镇。小镇也是依溪而生,此次仙门百家比试让这座江南幽静小镇变得甚是热闹。 小镇人山人海。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仙门弟子,红衣、蓝衣、白衣、紫衣各色各样的衣服都有。 “来看看喽,刚打捞上来的鱼!”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家的酒来看看吧!” “小燕子风筝,小燕子风筝!” 镇上大街叫卖声不断,让这座江南小镇更添了一分烟火气息。 “姐姐,没想到这袅烟山的风景居然这般美啊,”江树道。 素和没搭腔,这袅烟山确实是美,这里昨日似乎下过小雨,整座小镇烟雨朦胧,当真映了一句: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 “让开!快给小爷我让开!” 突然,大街上闹腾了起来,人群纷纷往街边躲去。街上大大小小各家的仙门弟子不少,这次比试主要考量的还是百家后辈,所以除了各家师傅外便是少年郎最多。大家似乎都对马上少年有所了解一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了起来。 江树眼看着前方骑马而来的白衣少年已快碾过来,而素和却一直站定不动,急忙中,抽出一张符纸捏起诀就将那匹黑马给定在了半空中。 街上的老百姓以及仙门弟子还处于惊魂未定之中,那黑马上的白衣少年已下了马来到江树面前。少年和江树一般大,白衣金冠,看着比江树多了几分桀骜,长相也属于刻薄的人。其穿着应该是袅烟山柳家的人,腰间配有柳家入氏弟子的白玉佩,身份不低。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起眼前腰配短剑的玄衣少年,后又看了看其边上手提长剑的红衣女子。还未开腔,就听玄衣少年语气不善道:“你往哪看呢?眼神给我放尊重些!”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散了开来,不趟浑水。 白衣少年一下就急了:“小鸡仔子,我还没骂你你倒先骂起我来了!你哪家的?” 江树白了一眼少年,潇洒抱胸道:“善清山的。” 少年讥笑一声:“善清山的还敢在我面前横,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江树道:“你谁啊。” “小爷我是柳家掌门之子,柳青临!”少年说着就举起了手中的马鞭,“看小爷我不给你点教训!” “柳青临!” 少年举起马鞭的手顿住。喝止住他的同样是一袭白衣金冠、十三四岁的少年,不过这位白衣少年更多的是气宇轩昂。 柳青临回首望去,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柳轻羽,你一天到晚没正事?老盯着我干嘛!” 那叫柳轻羽的少年上前几步,嗔了一眼柳青临夺过其手中的马鞭,随即刻对江树以及素和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江树可不领情,欲开口酸几句时,就听素和:“没关系。” “刚刚听两位说是善清山的弟子,有失远迎,”白衣少年拿着剑双手抱拳于胸说道,“在下柳家掌门门下弟子,柳轻羽。” 柳家掌门人——柳枕,二百岁的年龄却有着不过半百的样貌。这小少年能入掌门门下做弟子,并入柳家姓氏,倒确实让素和与江树另眼相看。 素和也拿着剑抱拳于胸道:“素和。” 江树道:“江树。” 柳轻羽小小年纪却很有主人家风范,道:“两位都是来参加仙门百家比试的吧,想必你们赶路都累了,我这就带两位去柳家歇息。” 素和微微颔首,道:“麻烦了。” 一旁的柳青临瞧柳轻羽这副主人家模样,很是不爽,却也不发作,只是白眼一翻,低声嘟囔道:“嘁,装什么。” 39.溜坡山 仙门百家比试百年一次,举办着须是仙门百家之首,比试者也没有年龄界限,而此次仙门百家比试略有不同,来的都是不足不惑之年的有才后辈。 去往柳家瑶光阁的路上,有不少同行的仙门弟子和带路的柳家弟子。素和与江树第一次来,来之前打听过,说这仙门百家比试的来者都是老一辈修为极高的人,可没想到是,两人偏偏碰上这次后辈比试,这倒让人有了胜之不武之感。 柳家除了富丽堂皇的正殿——瑶光阁外,其余的亭台楼阁都是极具江南风格的古色古香。瑶光阁的殿后便是修炼场。 柳家以剑术闻名,外氏子弟虽多,但入氏子弟不过一百,仙门百家只有入了门派姓氏才能学真本事,也才能拥有竞选掌门人的资格。 修炼场上,柳家弟子正在练剑,白衣千剑,阴阳刚柔,彰显着仙门大家做派。不过这些落在江树眼里那就是装腔作势,搞些花里胡哨给外人看的。 江树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的白衣少年,吹捧道:“哎,想不到瑶光阁连外氏弟子都如豪杰一般,佩服佩服。” 被人拍马屁自然高兴,但柳轻羽却极其谦虚,道:“哪里,你们二位能来参加仙门百家比试,才令人佩服。” 素和冷冷的微瞥江树一眼,只一个眼神,江树便焉了,这是让自己少说屁话呢。 柳轻羽带着素和江树穿过修炼场,来到内院小廊。江南雨多这句话可一点也不假,这柳家仙府的每座小院都有一座小荷塘,下过雨后,当真是雾霭弥漫,烟云缭绕。 走过小院又来到一座拱形的小廊,小廊两侧又是被荷塘包围着,小廊通往的地方像是一座独立的小岛,小岛上有一座四层阁楼。 小廊尽头是一座四层阁楼,专为来客休息所用。柳轻羽推开阁楼大门,带着素和与月辰江树上了二楼,里面已有许多仙门弟子入住却不吵闹,修养极好。 “这两间房是昨日才打扫过的,两位就住这吧。”柳轻羽说着推开其中一间厢房来,“如果有事就来文香阁找我。” 推开的这间厢房装修很是精致,江树看了一眼便勾过柳轻羽的肩膀,道:“你们家可真有钱啊,一间厢房就这么好看。” 突然而来的勾肩搭背,让柳轻羽有些不自然的眉毛轻挑,道:“你们喜欢就好。” “江树,”素和压着眼眸警言道。 江树立刻收回手。柳轻羽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微微颔首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素和刚进屋,江树便跟着窜了进来,鞋也不脱,大喇喇的躺在床上,“天哪,这凡身太累了。” “自己没有房间?” 江树在床榻上翻滚起来,回道:“姐姐的床肯定比我的舒服。” 素和看着江树这赖皮模样,皱了皱眉,道:“我让你好好练习符咒练了吗?明日要是给善清山落了面子,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江树苦着脸,道:“姐姐,你给我那么厚一本书,我真的看得脑子疼,我每次问你你都懒得教,我要是落了面子,也有你的份。”江树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也不足起来。 “我的问题?”素和声音透着危险。 “没没没没没!”江树立即道,“是我笨,是我笨。” 素和刮了一眼江树后,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起茶来。 “姐姐,我听说最近名声大噪的凤家也回来,就是那个屠杀善清山的凤家。” 素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不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江树道:“我还听说,凤家前掌门人自创异术,所以未入神籍,这异术是什么?” 素和冷视着江树,半响道:“怎么,想拜她为师?” “不是,不是,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江树心里淌过一丝心酸,也只有在素和面前,自己才会怎么谨小慎微。 素和没搭腔。这凤家异术自己也去了解过,确实是个好法术,不过这得看使用者的体质与天资,两样缺一不可。 “听说凤家和江家都来人了,真是一出好戏。”走廊上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他们两家可是世仇啊,也不知两家所派弟子谁能争个光。”另一个女子说道。 “我看是凤家,江家这几百年像个隐形人一样。” 两名女子渐行渐远。 屋内,江树观察起素和的表情来,可素和从始至终就是在喝茶,丝毫没受影响。 “姐姐放心,这次我铁定把凤家人打个屁滚尿流,不会给你丢脸!”江树突然道。 素和抬眼看着江树,无奈道:“又不能用仙术,你这半吊子连符咒都搞不清,我能指望你?” 江树从腰间万物锦囊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来,说道:“我现在就好好钻研钻研,明日一定不负众望!”说罢,江树便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翌日,修炼场上整齐的站满了给仙门弟子,将台之上,柳枕与柳家各位师傅也已到场。柳枕已有百岁看着却只有半百,一袭白衣仙气十足,后面跟着七八个的师傅,很是气派。 “唉唉唉,凤家大弟子凤纪棠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一个一袭金衣腰配凤凰玉佩的公子望去。这位凤家人看着仅二十岁出头,长相平凡、一脸庄肃。凤家已操控类法术为主,可这位凤家大弟子却只是一把玉扇在手,看着倒是有点本事。 “我昨日听说善清山的也回来!” “哟,那这场百家比试有看头了。” 一时间,凤家与江家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谈资。江树从书中抬起头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样子,低声道:“姐姐,你觉得凤家这位大弟子修为如何?” 素和余光往后微瞥了一眼远处的凤纪棠,道:“一般吧。” “跟凡身的我比呢?” 素和没有犹豫便道:“没得比。”江树虽然比不过素和法术精湛,但在人界仙门百家后辈中也算佼佼者了。 闻言,江树难掩心中的喜悦。虽然和凤纪棠比没什么好傲娇的,但江树就喜欢听素和夸自己。 40.招妖符 这时,将台上一位柳家授课师傅高声发号施令道:“请各位仙门百家弟子安静。” 修炼场上的各家子弟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位授课师傅继续道:“今日的仙门百家比试,比试内容为百里之外的妖山——溜坡山,按百家狩猎的妖物修为高低,判定这次比赛的名次!” 流坡山是妖界地界,近万年来,妖界都处于无主的形势,所以普通妖族连人界修仙门派都可随意掠杀。 一声撞钟巨响。 “开始比试!” 话音刚落,修炼场上一百余仙门百家弟子纷纷御物飞行往流坡山赶去。空中御物飞行的弟子如流星一般,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素和站在长剑剑身之上,看着身侧坐在短剑剑身上还看着书的江树,不禁道:“够了,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有用?” 江树合上书,道:“能记一点是一点,要不然拖了姐姐的后腿,你不把我皮给扒了才怪呢。” 御物飞行很快便到了百里之外的溜坡山。溜坡山因为处于妖界边缘所以这里得妖族都是普通妖精而已,但也不乏修为高的妖精会在此盘踞,不过要想找到却要花上很大的功夫才行。 素和与江树落脚在流坡山东侧的森林。妖界森林和人界森林并无二样,该有的莺歌燕语一样不少。不过,妖界森林中时时刻刻都有妖兽出没,危机四伏,且妖、人两界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大部分妖对人的攻击性很大。 江树环顾了四周,道:“姐姐,这流坡山虽然看着生机勃勃,可就是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是自然,因为妖喜欢潜伏在暗处,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会感觉到压抑。素和叮嘱道,“你小心些,别再吊儿郎当的。” 江树一听,立即反驳道:“我才不吊儿郎当,姐姐没感觉到我给你的安全感?” 见素和没有搭腔,江树戏谑的一把搂过素和的腰,两只手紧紧抱住,笑道:“有了吗?” 一片静默。 素和反手一拳打在江树脸上,江树捂着脸,一脸痛色,不敢再造次了。森林中处处弥漫的妖气包裹着这座森林,越往深处走,四周就越压抑。 一声乌鸦叫划破了森林中的静谧氛围,素和须臾道:“指邪盘拿出来。” 江树从腰间万物锦囊中掏出人界仙门百家所用的指邪盘递了过去,问道:“姐姐,这人界的指邪盘不能指大妖吧。” 素和摆弄着指邪盘,回道:“试试。” 毕竟也是十几万岁的武神,素和以前也是来过溜坡山的,这座妖界森林看似普通无常,其实这里才是大妖的藏龙卧虎之地。不过这些大妖大部分都不是好惹的,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要收服一只大妖,还是得找那种修为深但脾气好的。 江树看这指邪盘一点动静也没有,便翻开符咒书,找到刚刚看过的“招妖符”那页,说道:“姐姐,你看招妖符行吗?” 招妖符能探出方圆百里的妖气,再微弱也能觉察。 素和看了一眼那符咒,随即拔出长剑在地上画起符咒来,如果指邪盘没有用,那就只能靠江家的招妖符了。 在地上画完符,素和竖剑捏诀,地上的符咒发出红色的微光来。捏完抉,招妖符灵气附于长剑之上,只瞧剑身朝南时发出来微弱的震动。 而就在此时,两人头顶之上一袭金衣的凤纪棠已抢先一步而去。江树望着森林之上凤纪棠的身影,道:“姐姐,这小子有两下子啊。” 江树话音刚落,森林之上又有两道白衣身影掠过,细看后,居然是柳轻羽和柳青临。 “这俩人,搞得还挺快啊,”江树望着森林之上柳轻羽的那抹白色身影,心想这小少年看着就挺有出息的。 素和看着那三人去的方向,就是这招妖符所指的南方,说道:“跟上。” 往南,是流坡山最边缘山脚下的一处山谷。谷的小溪已干涸,长满杂草,两处的高山像是要塌下来一般摇摇欲坠,四周很是安静,没有任何虫鸣鸟叫。凤纪棠与柳家两位后辈少年早已不见踪迹。 山谷碎石很多,稍不注意便会绊倒。江树捡起一把碎石,道:“姐姐,这看着不是天然的啊。” 素和看了一眼江树手中的碎石,道:“这里应该就是大妖的盘踞地了。” “我听说有些不善修炼的大妖百年就要经历一次蜕皮,这些碎石看着也不像普通石头,会不会是妖身上的?” 素和看了一眼那碎石,心中起了逗弄之意,道:“也可能是某个妖族,万一这些碎石是它们的大便呢?” 江树知道素和是在玩笑自己,但依旧装作诧异模样,说道:“呀!那可真是恶心了。”说着便夸张的甩了甩手。 就在这时,“砰!” 一声巨响,似乎什么地方塌陷了。 江树与素和朝声源处望去,不远处的山角不知被凤家还是柳家的人给强行炸了开来,灰尘蔓延至几丈高。 “去看看,”素和道。 这座山谷,明明水都干涸了却依旧杂草丛生处处枝繁叶茂。在妖界,一些有修为的妖不愿消耗修为修练成人形,所以会盘踞在一处地方,千年都不会移动。这种大妖比修练成人形的妖更难对付,因为他们很懒,且不会轻易显露自己。 山谷左侧山峰的角落被炸了开来,里面是一座山洞,而炸开这山洞的人似乎已进去。江树朝山洞里面张望了一番,道:“姐姐,里面有妖气。” 闻言,素和心中感到有些奇怪,这大妖既然有些修为,又为必把自己封闭在山洞之中。 “喂!这是你们俩炸开的?” 江树与素和往后看去,原来是柳青临那二世祖,身边还跟着柳轻羽。 江树微微昂起下巴,嘴角轻扯:“关你屁事!” 柳青临如炸锅一般,怒道:“嘿,小爷我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瞧瞧了。”说着,就要拔出手中的剑来。 江树虽不屑于跟个十几岁的人界小孩打,但看着柳青临拔剑而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变得凌利起来。 剑拔虏张之际,柳轻羽连忙拉住,并道:“够了,正事要紧。” 柳青临很听柳轻羽的话,立刻便作罢了。 41.石妖 “走了,江树。” 素和的话音刚落,江树便朝柳青临做了一个鬼脸才罢休。柳青临气的头顶冒烟却又不好发作,也只能憋着。 “姐姐,这洞应该是凤家大弟子找到的了,”江树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两人,“这一个洞的大妖,五个人争,等下不会很激烈吧。” 素和道:“我既然来了,那这妖,就必须是我的。” 江树道:“那肯定。” 山洞很深,走了许久也未到头。越往深处走四周越昏暗,江树从腰间万物锦囊中掏出一张符纸,一支毛笔,便在上面画起符来,画完后,符咒四不像。 素和道:“你在做什么?” 江树不自然的将自己画的鬼画符收回万物锦囊,道:“我想说画个火符,没想到这么难画。”素和刚刚也瞄一眼江树画的那符咒,倒是有点火符的样子,不过还是差了点火候。 素和停下脚步,道:“给我。” 江树立刻便领会了其意思,拿出一张白符纸和一支毛笔递了过去。素和拿起毛笔行云流水的画出一张符咒来,随即将符咒往空中一抛,符纸自燃照亮了黑洞并随着素和而移动。 后面的柳青临看傻了眼,对柳轻羽低声道:“这善清山爱用符咒我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符咒还挺厉害的。” 柳轻羽道:“那是自然,毕竟善清山也是出过入神籍的弟子的。” 黑洞到达尽头,下面是深潭。凤纪棠御扇行于深潭之上,似在寻找着什么。 凤纪棠见到有人来,御扇返回落地后,探视起几人来。江树也不怕场面难堪,直接咬字道:“在下善清山,江家大弟子,江树。” 空气凝固 凤纪棠面无表情,明明两人之间隔着几步,却感觉到隔着千里一般。柳青临在后面看笑了,低声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柳轻羽拍了拍柳青临的手臂,随即上前道:“在下柳家掌门门下弟子柳轻羽,没想到凤师兄这么厉害,率先找到了大妖的盘踞地。” 凤纪棠为人桀骜,被夸赞表情也依旧冰冷,似是对这些小后辈们有些不屑。 素和道:“这妖怪怕常年卧居在此,想来也不是个嗜血的。” 凤纪棠打量了眼前的红衣女子一番后,才说道:“确实如此,刚刚我在水潭表面撒了血粉,这大妖也没有反应。” “那怎么办啊,”柳青临一惊一乍道,“不可能就这样回去了吧!” 江树转过身:“血粉不行,用你新鲜血液说不定就行,来,我给你放放血。”说着,江树朝着柳青临欲拔出短剑来。 柳青临变了脸色,道:“去你大爷的,离我远点!” 凤纪棠看了看三个少年,皱了皱眉,转而对素和道:“你的看法?” 素和道:“搞点动静,这妖怪舒适惯了,说不定听不得闹耳的。” 凤纪棠想了想,点头道:“可行。不过这水潭要想搞点动静,可要费一番功夫。”用法术做到让大妖觉得闹耳,怕是不容易。 素和:“江树,拿符纸。” 江树停止了戏弄柳青临的行动,从腰间的万物锦囊中拿出一张符纸和一支毛笔来。说道:“姐姐,你准备画什么符咒?” 此话一出,引得柳青临大笑:“你不是大弟子吗?怎么连自家符咒都不知道。” 江树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是掌门之子,怎么不见你多有出息啊。”柳青临笑的突然噎住,咳嗽起来。 素和拔出剑,将剑竖于眼前,画好的符纸竖于剑身前,捏起诀来。顷刻间,符纸周身灵力附着于剑身之上,随即,长剑变幻出千把长剑,纷纷探入深潭源源不断的往里输入起来。 没过多久,只听见一声来自深潭之底的长嚎,地表震动起来。众人感受到不断往上涌来的妖气,除了柳青临面色未变的往后退了几步,其他人皆无畏惧神色。 水潭表面突然炸开,让这山洞顶上的沙石都不住往下掉落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石头破水而出,悬在半空中。 众人抬头望着这块巨石,柳轻羽道:“这就是石妖吧。看来外面山谷中的水是被它引到这的,碎石也是它身上的。” 巨石慢慢显出一双赤色眼睛,和一口的石牙来,看起来憨态可掬。江树见之,略带嫌弃的说道:“这大石妖怎么憨痴痴的?” 那大石妖似乎听得懂人话,江树的话音刚落,就狠狠的朝几人所在的岸边撞来。众人见状立即四散开来,大石妖又是一撞,接着手脚便伸了出来,看形状,像极了一只乌龟。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有一阵的脚步声,看来是其他仙门弟子听见动静赶来了。柳青临一听见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便低声咒骂了几句,又对柳轻羽道:“那群人可真会捡便宜。” 石妖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似乎是害怕一般停止了攻击,又钻入了深潭,激起一片水花。就在这时,十几名各派的仙门弟子跑了进来。 进来的其中一人说道:“大妖呢?” “都怪你们!”柳青临转身恶狠狠的说道:“懂不懂先来后到,都给小爷我滚出去!” 这话引起了进来众人的不满。 “你有能力降伏?” “咋就成你的了,你讲不讲理啊!” “这是妖界不是袅烟山,不是你柳家地盘。” 柳青临就是只纸老虎,被众人怼便没了气焰。江树皱眉道:“你们小声点行不行,不是他柳家地盘就是你家地盘了?” 一片静默。 素和再次画符,捏诀。千剑再次往水潭中输入,凤纪棠见状也驱使自己的佩剑来,在水面上绞起了漩涡。可这次无论动静多大都无法让那大妖现身,在场弟子议论开来。 素和见这妖怪畏缩的很,便道:“没辙,只得把它引出来才行。” 柳轻羽上前道:“素和姐,石妖天性懒惰且不主动招惹事端,要想勾引它,不容易。” 素和看柳轻羽似乎对妖怪颇有了解,问道:“你有办法吗?” 柳轻羽一愣,似是犹豫又似思索的沉默了一会,道:“石妖这类妖怪温和、怕大动静,刚刚那一吓,它恐怕不会再主动现身,只有我们主动进入水潭找。”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静默。水下这种地方不好施法、行动不便不说,弄不好命都要没。 “还是我去吧。” 42.凤纪棠 静默中,柳轻羽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众人皆向他望去,而素和不然,反而朝江树看去,冷冷盯着没说话,江树一见素和这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 江树轻叹一声,勉为其难道:“哪能让你这个师弟一人去啊,我陪你去。”柳轻羽很是惊讶,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主动愿意去深潭这种危险之地。 两人脱掉上衣往水潭边缘走去,水潭的水经历刚刚那两拨的大动静变得有些混浊。本以为像这种深潭的潭水很是冰冷刺骨,却没想到这里潭水竟有些温暖,怪不得这石妖不愿意出潭。 潭水很深,两人慢慢往深处游了许久都不见底,便又回到了水面上。 出了水面,各仙门弟子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怎么样了?” “找到了吗?” “大妖在哪呢,找到没?” “……,”江树甚是无语的对柳轻羽低声道,“哎,你说这些弟子脑袋上顶的是不是肿瘤啊。” 柳轻羽没有接这话,只说道:“再看看,说不定不再潭底。” 两人再回到水潭中寻找起来。过了许久,正当江树欲放弃之时,柳轻羽拽住了江树的胳膊,往水潭墙壁上一出大洞指了过去,江树做了一个手势,柳轻羽会意的游了过去,江树也紧跟其后。 那石妖果然躲在这水洞中,两人悄悄窥视起石妖来,不敢随意惊动,毕竟水下搏斗占不了优势。 江树捡起一个石头用力的朝石妖轻轻砸了过去,石妖没有丝毫反应,江树再捡起一个石头作势又要砸过去时,柳轻羽拦住了,对江树摇了摇头后往石妖游了过去,江树瞪大一双眼来不及拉,就见柳轻羽已抚摸起那石妖来。 也不知柳轻羽用心灵传输对那石妖说了什么,那石妖居然动了起来,江树一惊,欲将柳轻羽拉回水面,可那石妖没有攻击性的伸出双手将柳轻羽与江树,一手握一个的带出了水面。 岸上的所有仙门弟子皆乱了套,拔剑的拔剑,捏诀的捏诀。 石妖赤色瞳孔已没有受惊时让人看着瘆人,反倒温柔的将柳轻羽与江树放回岸边,自己则趴在水潭边缘没有动作。 这石妖的行为让所有人皆是茫然。 柳轻羽吐出不小心吞下的水,咳了咳,然后道:“大家不要惊慌,它很温和,不伤害人的。” 一人道:“你说不伤人就不伤人?你是妖吗?” 柳轻羽见众人都不相信自己,不禁皱了皱眉,道:“请大家相信我,它愿意同我们回去,但前提是我们不能伤害它。” 江树吐完水后看了看身后那憨态可掬的石妖,心想这石妖虽然修为不低,但却不像一只以血修炼的恶妖,倒是可以相信它不会攻击人。 不过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话谁会听呢,这只石妖就像一只猎物一般被所有人虎视眈眈的觊觎着。 江树看岸上的仙门弟子跃跃欲试的想上前收服这只石妖,便说道:“我说,现在有你们什么事了?没看见这石妖都被我俩降伏了吗,你们就省省力气去别处吧。” 柳轻羽道:“这石妖已被我们两人所降伏,希望各位师兄能给我这个晚辈一个面子,不要惦记了。” 岸上的仙门弟子面面相觑,似有不甘。 素和道:“前辈难不成还要跟晚辈计较?” 沉默。就在这时,凤纪棠率先往洞口走去,各仙门弟子看连凤家人都无二话放弃了,也跟着离开了山洞,毕竟这柳家是仙门百家之首,要是争夺起来,免不得让自己的门派难看。 见岸上的仙门弟子离去的差不多后,柳轻羽才转过身对身后的石妖说道:“你放心,等仙门百家比试结束,我一定亲自送你回来。” 江树看柳轻羽对石妖轻声细语的模样,不禁失笑一声,道:“喂,你这人不怕妖就算了,怎么还想着和妖做朋友?” 柳轻羽正色道:“妖有好妖,人有恶人。” 江树一怔。没想到这柳轻羽小小年纪三观倒挺正。妖界被三界欺压的事情不少,江树这几百年来也没少见过,不过能为妖界说话的,这柳轻羽倒是第一人。 “江树,穿上衣服,走了,”素和道。 江树愣一愣,上岸后抓起地上的衣服穿好,问道:“姐姐,去哪啊?” 素和道:“招妖。” 江树皱了皱眉,道:“不是抓住石妖了嘛。” “你有多大功劳?” 江树被问的说不出话,只好跟着素和出了山洞。山洞中的潭水虽不刺骨,但山洞四周的空气却很是阴冷。两人出了山洞,太阳晒在身上,江树这刚刚被水浸泡后的凡身才有了一丝暖意。 “姐姐,那柳轻羽能和妖对话,而且那妖居然还听他的话,你说奇不奇怪?” 素和早就留意到柳轻羽对妖界似乎很了解,便也不奇怪:“那也是他的本事。” 江树道:“我觉得柳轻羽这人还挺有趣的,说话老成,修为也不低。” 见素和不说话,江树又道:“姐姐,你说他有没有能力入神籍?” 素和回道:“六成。” 能有六成能力入神籍的人在人界众多修仙人士中是万分之一,凤纪棠虽为凤家大弟子,修为看着也不低,可其潜力却连柳轻羽这个十四岁少年都不如。 江树想了想,道:“我觉得柳轻羽看着不像是那种很想入神籍的人,我觉得他比较喜欢妖。” 素和凝眉:“胡说什么,这人界哪有修妖的说法。” “我就随口一说罢了,”江树又补充道,“不过这柳轻羽确实挺喜欢妖的。” 夜晚来袭,各仙门弟子不管收获多少都开始零零散散的御物回了袅烟山。等素和与江树回到袅烟山时,仙门弟子都已回来的差不多了。 修炼场上与早上有所不同,这修炼场的中央不知何时放置了有座巨大的困妖笼。所有被带回的妖怪不管修为深浅都关在了里面,而这困妖笼对这些妖怪的干扰不小,所以笼中的妖怪都失去了行动能力,焉了一般。 42.背叛 台下热闹一片,都在讨论着谁家会是这场仙门百家比试的胜出者。被人谈论最多的便是善清山柳家弟子,虽然人还未回来齐,但这一个石妖便已让柳家稳坐前三的宝座。 江树看着困妖笼中的妖怪,道:“姐姐,我觉得这妖界可真够窝囊的,被仙门百家这么欺负,也没个上古妖族站出来讨说法。” 素和道:“妖界从百万年起就已分崩离析,有些上古妖族自身都难保,又怎会管这些妖怪。” 江树点点头,说的也是。人界修仙门派根基渐稳羽翼渐丰,妖界妖族与妖族之间却还是内斗不断,现在的上古妖族在四界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了。 “各位,静一静。” 依旧是上午的那位师傅,不过这时的他手中多了一卷竹简。 “这次仙门百家比试,各位后辈的表现都十分精彩,收获也是丰富,不比前辈们差。真是后生可畏!” 江树嗤笑一声,低声道:“姐姐,这第一不会是他们家的吧,夸的也太过了。” 素和道:“不至于,那石妖虽修为不低,但它不嗜血,同妖龄的妖怪中,比它修为高的多了去了。” 江树嘴角一扯,道:“那就好,要不然那人这般自夸,我都替他害臊。” 台上之人卖了卖关子,道:“知道各位仙门后辈此次比试都不易,对这前三也甚是好奇。” 那人顿了顿,又道:“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了,直接公布这比试结果名单吧。” “第三名,袅烟山,柳家,柳轻羽!” 台下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状,没有想到这柳家真是第三却又只是第三。 “第二名,善清山,江家,江树!” 这下台下的人闹开了,这神秘的善清山居然位居第二,真是低调。不过真让众人好奇的,就是这第一是谁,在这次仙门百家比试居然还有比善清山更低调的。 江树没了笑容,本以为会拿个第一却没想到只是第二,出乎意料。 “姐姐,这第一会是谁啊?” 素和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第一名,松柏山,凤家,凤纪棠!” 江树难以置信,低声道:“怎么会是凤家,那凤纪棠的修为明明连柳轻羽都不如!” 素和心中也深感迷惑。凤纪棠捏诀时对抉的参悟,明明只是中上的水平,在这次仙门百家比试能拿个第三都勉勉强强,为何能得第一? 百余仙门弟子倒惊讶又不惊讶,毕竟这松柏山凤家百年来风光不断,大有将袅烟山比下去的势头。 枳奈讲到这,便被素和打断了。 “凤纪棠,”素和低声轻念道,“……和我做交易的凤纪棠?” 枳奈顿了顿,回道:“对,就是凤家换洗时,跟您做交易的凤纪棠。” “我记得凤纪棠,凤犹雪,”素和迷茫道,“可偏偏不记得江树,不记得柳轻羽,为什么?” “是娘娘自己不想记得。他们不值得您放在心上,他们不配!” “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枳奈沉声道:“娘娘很是喜欢柳轻羽,为他解惑、提点不少。可就在两百年后,已有能力入神籍的柳轻羽却修起了异道!” “他为什么修起了异道?” 枳奈道:“因为江树。长大后的江树野心勃勃、心思深沉且阴险狡诈,他怂恿柳轻羽一起背叛了您。” 素和沉默片刻,问道:“如何背叛?” 枳奈回道:“凤家虽被换洗,却也得到了仙界支持,所以地位很快便超越了柳家。可就在那不久后,凤纪棠便因为恶病缠身去世了。” 迎来了凤家第三代掌门人——凤贺婷。 凤家换洗只是个好听的说辞,这背后,其实是人性的泯灭。凤纪棠为人狠断,在将“凤灵潜咒”列为禁术的第一天起,除了凤家掌门人和师傅外,所有修炼过的弟子都被割去了舌头、挑断了筋骨。 半个月不到,松柏山下惨死一片,尸骨遍地腥臭阴深,鬼哭狼嚎。更有恶婴盘踞,招来不祥之兆。 或许真的有恶报这一说,没过几年,凤纪棠便精神疯癫、恶病缠身而亡。而就在凤家岌岌可危时,第三代掌门人凤贺婷上位,其手段不输凤纪棠与凤犹雪,且城府深不可测。 千年妖鲤祸乱临海,凤贺婷只带着百余凤家弟子,以智取胜,加上仙界支持,凤家顺理成章的坐上了仙门百家之首的位置。 松柏山,座座山峰巧夺天工,被人界称赞为“仙女云海”。凤家位于松柏山山谷处,与其它仙门百家的仙府不同,凤家是一座很大的庄园,四周数不清的房屋瓦舍围绕着中央的修炼场而建。 “大师姐,大师姐!” 静谧的山谷被男子的叫喊声打破。 一金衣弟子穿过修炼场往正殿跑去,这让不少正在晨剑的弟子们分了神,眼睛忍不住的都往那金衣弟子飘去。 凤家大弟子凤凌英威坐于在正殿大门前的交椅上,看着那金衣弟子朝自己跑来。凤贺英一袭金衣,马尾利落高束,腰佩金色长剑,是凤家少有的以刀剑为武器的弟子。 “瞎吵吵什么?”凤凌英本来看着那些弟子练功就烦躁,现在更是不悦。 那名弟子气喘吁吁的回道:“外面,外面,外面来了一只狐妖!” 凤凌英突然站起身,急道:“狐妖?”有妖本来应该是紧张不安的事,可凤凌英的表情更多的是欣喜。 那名弟子狂点着头:“是啊,狐妖!” 凤凌英抬步往外走去,问道:“他还在外面吗?” 那名弟子紧跟上后,回道:“那狐妖说,他会一直在门外等你。” 跨出凤庄便是百步梯,凤凌英一眼便见到了百步梯下一身玄衣的江树。这时的江树已长成八尺有余的翩翩公子,眼角依旧是那颗泪痣,眉眼间多了一份邪魅与深沉。 两人认识是在一年前的赤水卉城,凤凌英只一眼便爱上了这只潇洒不羁的狐妖。那时的江树爱用无所谓的潇洒态度来掩饰自己偶尔流露出的悲伤,在俩人在短暂的相处后,便分道扬镳许久未见。 凤凌英两步当做一步的跑下阶梯的着急样,让身后跟着的弟子看得是一脸懵然。在离江树一步之遥时,凤凌英停下来脚步,说道:“你怎么来了?” 江树嘴角轻挑,依旧是那逍遥快活的态度:“没地方去了,就来找你了。” 在凤庄每日厉声厉色的凤凌英难得的露出了娇羞的表情,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树笑了笑,状似随意的回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呗。” 凤凌英道:“掌门不在,你先跟我进去吧。” 带着江树进入凤家,修炼场上的凤家弟子皆是看愣了眼,大师姐居然带回了一只狐妖! 凤凌英带着江树来到一座独立的阁楼,阁楼四周树木环绕且少有人来,所以很是清净。阁楼看着很新,有许多间厢房,看来是给以后的仙门百家比试的来客所住的。 凤凌英推开一间厢房,道:“因为掌门不在我才敢收留你的,你这次要带多久?” 江树往里走去,懒洋洋的回道:“还不知道,等你们掌门回来再说呗。” 43.订婚宴 素和不解,问道:“江树入凤家与背叛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枳奈回道,“娘娘可知凤贺婷这个女人有什么癖好吗?” 见素和懵然凝眉,枳奈自答道:“她好男色!自从她坐上凤家掌门人的宝座,凤家形势大好后,凤贺婷便开始广纳长相俊美的男子为男宠。” “江树之所以会去凤家,就是觊觎凤贺婷手中的'凤灵潜咒',而唯一能让凤贺婷信任他,愿意给他禁术秘诀的办法,就是成为凤贺婷的枕边人!” 听到这,素和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不禁收紧了拳头。 “然后呢?” 素和就算没有当年的记忆,但凭着自我的了解,素和心里清楚的知道,连现在的自己听见这件事后都心头一紧,更别说当年的自己知道江树与凤家掌门订婚的事后会有多生气。就算他们两人是像江淮与锦岚那样是一见钟情而订婚的,素和也做不到坦然祝福。 枳奈欲往后说,却酝酿几番都说不出口,片刻后才继续讲下去。 凤贺婷一眼便喜欢上了江树,从此白日宣淫就在凤家人都以为凤贺婷这次也只是玩玩而已的时候,谁知不过半月,凤贺婷便遣散了所有的男宠,抵住凤家所以人的反对,和江树订下了婚约。 在四界,妖人结合这种事不少见,但这件事,依旧轰动了四界!不仅仙门百家讥笑凤贺婷是色欲熏心昏了头,连其余三界都将这件事当做笑料一般嘲笑仙门百家之首的凤家,凤贺婷也成为了四界口中愚不可及的人。 半个月后,凤家整座庄园张灯结彩,布置得是喜气洋洋。虽看着热闹非凡,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隐忍不悦的怪异神色,极力强装着祝福。 凤家正殿上,凤凌英失落魂魄般麻木的指看着修炼场上的凤家弟子练着早课。边上的授课师傅看凤贺英心不在焉的,便问道:“怎么了,还在想着掌门与那狐妖的事?” 凤凌英回过神,强扯着微笑:“没有,只是在想有关订婚宴布置的事情。” 授课师傅轻叹一声,说道:“你这大弟子倒还真为掌门着想啊。”这句话多是贬义,因为凤贺婷与江树订婚一事,所有人都在反对事,唯有凤凌英不发一言。 凤凌英不见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语气白白回道:“除了祝福,还有什么办法呢?” “是,”授课师傅冷哼了一声,“明日就是订婚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黛瓦青砖,雅致十足的小院里江树正与凤贺婷悠闲的下着棋、品着酒。 棋局再次败给江树的凤贺婷不禁娇嗔道:“你也不让让人家!” 江树嘴角轻扯,淡淡回道:“下次。” 凤贺婷道:“不,我不和你玩了。”说着,凤贺婷佯装生气的模样偏过头。 江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还是耐心的哄道:“那你想怎样?” 凤贺婷低笑一声,道:“你亲亲人家,人家就不生气了。” 江树心中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撒娇甚是厌,要不是看到她微笑着,毫无波澜的把一个男宠的头割下来,自己还真会以为这女人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虽心中对凤贺婷嗤之以鼻,但江树却依旧微笑着在贺婷嘴角轻吻了一下。凤贺婷爱打扮,每日都是烈焰红唇,与她丰乳肥臀的身材配在一起,举手投足都透着浪荡。 凤贺婷很是满意的娇羞一笑,道:“明日就要订婚了,我的好相公是不是心里还有什么不舍?”凤贺婷心思深沉,任何微小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这也是江树为何得不到她信任的原因。 江树随意的轻挑眉毛,假装深情的回道:“有什么不舍,我还不是怕你会因为仙门百家议论,而后悔。” “人家可不后悔,人家可是真的爱死你了呢,”凤贺婷道,“那你呢,我的好相公?” 凤贺婷出奇的不在乎四界对她的看法,有时连江树都忍不住怀疑这女人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我当然也是啊,”江树道。 凤贺婷娇哼一声,道:“相公也太假了,我要听你说爱我!” 江树轻叹一声:“好,我爱你。满意了吗?” 凤贺婷点点头:“算满意吧。” 毕竟江树是妖,所以两人之间的相处总有顾虑,虽从未明说,但江树心里很清楚,这凤贺婷心里是防范着自己的,所以自己几番试探有关禁术的事情,她都不答一字。一个能在凤家乱套时成功上位的女人,一个能得到仙界支持的女人,一个带着凤家壮大的女人,任谁都不敢小觑。 这时,一个金衣弟子走了进来:“掌门,松柏城城主来送贺礼了。” 凤贺婷扫视过去:“让他稍等片刻。” “是!” 凤贺婷起身说道:“等我,马上就回来。”说罢,朝江树搔首弄姿的做了一个飞吻后离开了。 凤贺婷一走,江树便没了笑容,眼神阴鸷的让人可怕。 “娘娘!娘娘!” 枳奈慌慌张张的跑回梨棠宫。 梨棠宫内,素和在后亭里喝着小酒,还未喝上几口,便听见枳奈的叫喊声。 “天宫禁止大声喧哗,你这丫头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素和见到枳奈跑进来毫无形象急喘着气的样子,甚是无语。 枳奈努力平复气息的说道:“娘娘,江树……江树和凤家掌门人订下婚约了!” 素和一愣,端着酒杯的手一松,酒杯破碎。 “你说什么?”素和难以置信道。 枳奈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神色十分难看的说道:“江树…和凤家掌门人……订婚了。” 素和起身,心中怒火中烧,冷声道:“他想做什么?” 枳奈摇摇头,回道:“娘娘,江树去凤家不到一月便与凤家掌门订婚,此事蹊跷!还有,我听说凤家掌门作风败坏,江树会不会被骗了?” “被骗?”素和嗤笑一声,“谁都可能被骗可就他不会,几年不见这臭小子,他给我翻天丢人到这地步!” “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素和不语,沉默片刻后,直接抬步往外走去。枳奈见素和气势汹汹,跟上后问道:“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凤家吗?” 素和眼神冰冷,只回道:“别跟着。” 枳奈停下脚步,看着素和往南天门方向走去,瞬间便明白素和要去哪了。 订婚婚当日,凤家庄园挤满了来客,人声鼎沸,是松柏山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热闹。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化妆嬷嬷正帮凤贺婷画着妆。凤贺婷眉间的桃花样的花钿与绣着凤凰金纹的红衣相衬,更添了几分韵色。 凤贺婷从铜镜中打量起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凤凌英。这个教了十几年的徒弟,很会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的心事,但从来逃不过但自己的眼睛。 “不高兴?” 凤凌英抬起眼,回道:“没有。” 凤贺婷对着铜镜中的凤凌英嗤笑了一声,道:“你心里怕早就不满于我了吧,毕竟江树,可是你的初恋情人啊。” 凤凌英被凤贺婷这么一说,心脏像是被刺了一刀,疼得撕心裂肺。 “江树喜欢师傅,我打心里祝福。” 凤贺婷心思沉沉的看着铜镜中的凤凌英,良久后,微笑着道:“果然是我徒弟,孝顺极了。” 这时,嬷嬷放下了手中的胭脂,拿起木梳欲将素和披散的头发全部盘起来时,凤贺婷脸色骤变,厉声道:“不准盘上去!” 嬷嬷吓得手一抖,弱弱的回道:“可……订婚宴,是要盘头发的呀。”凤贺婷脸色沉沉的盯着铜镜,没有说话,嬷嬷也不敢再有动作。 凤凌英见嬷嬷不敢再上手,便道:“师傅,吉时马上就到,不要耽误了。” 凤贺婷缓缓闭上眼,说道:“就这样吧。” 嬷嬷扶着凤贺婷站起身,凤凌英将手中捧着的一把凤凰玉扇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凤贺婷。 宴席摆在凤家正殿前的修炼场,今日前来赴宴的松柏山百姓许多,大都是金衣华服的有钱人家。 江树一袭玄色凤凰金纹大袖袍从正殿走了出来,手中一柄折扇随意轻扇着。头戴紫晶玉冠,一改平日随意潇洒的发束,幽深至极的黑眸,邪魅的面容使得修炼场上的众人皆被这只妖狐惊艳得失了动作。 身后,凤贺婷一手拿玉扇半遮面一手被嬷嬷轻扶着款款出了正殿。凤贺婷平日里妆容妖艳惯了,今日的大红妆倒也没让众人有多意外。 这时,一位老人上前一步,大声道:“今日,是我们风家掌门人的订婚宴,在宴会开始之前呢,先让我们凤家掌门人的夫婿给大家说两句吧!” 台下除去掌声外,气氛低沉。 凤贺婷看了江树一眼,似是在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情话来。 44.师徒情分 “啊!” 凤家庄园大门口传来一声哀嚎,打断了正欲开口的江树。凤贺婷脸色微变,上一秒眼神里还充满娇羞,这时的眼神中已全是阴鸷。 修炼场上的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色霓裳手提三尺长剑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红衣女子头上虽只简单佩戴着一朵贴梗海棠,但却让人觉得芳华绝代也不过如此。相反,珠宝金钗一袭红衣的凤贺婷倒显得东施效颦来。 修炼场上,顿时乱了开来,都在谈论者这个突然闯入的红衣女子。正殿前,与素和遥遥相望,江树的嘴角不禁轻扯出一抹笑意。 这时,站在一旁的凤凌英上前道:“师傅,这人……是神仙。” 凤贺婷看着远处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不屑的轻哼道:“我自然看得出来。不过,就算是神仙,也由不得在凤家随意放肆!” 凤凌英道:“那赶出去?” 凤贺婷狠声道:“交给你了。” 在人界高阶的修仙之士中,从来不已年岁来判断真正实力,有些天资聪慧的人,起点便是低阶修仙之士的终点,而凤凌英,便是这样的人。 修炼场上,众人皆拔出剑来,却没有一人敢率先打破僵局,看着女子往正殿走去,不知不觉中就已退出一条道来。 凤凌英一个跃身过去便离素和几步之遥:“今日是我凤家掌门人的订婚宴,恕不迎客!” 素和冷声道:“我不是客人。” 凤凌英见眼前的红衣女子直接挑明不善之意,也不再拐弯抹角:“人仙两界素来交好,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素和眼神越过凤凌英看着正殿上的江树,道:“那只狐狸,我的人。他要与人订婚得过我这师傅一关不是?” 凤凌英凝眉,不敢置信的说道:“师傅?你不是……神仙吗?”神仙居然会收一只妖做徒弟,凤凌英可真是闻所未闻。 素和没有回答,直接朝正殿走去,凤凌英一听这红衣女子是江树的师傅便没阻拦。 正殿台阶之下,素和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让凤家在四界一时轰动的凤贺婷,同样是一身红衣,她却是浓妆艳抹,风尘味十足。而后,又对江树说道:“徒弟订婚,怎么不叫师傅?” 凤贺婷假仁假义的笑道:“原来您是我未来相公的师傅啊,贺婷有失远迎。”说罢,见素和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凤贺婷眼中有了不快。 江树与素和四目相对,眼里已没有以前的浩瀚星辰,眼神冰冷,嘴角却还带着笑意,道:“还以为师傅不会再理我了,没想到您居然来了。” 一句“您”让素和心中一紧。 “跟我回去吧。” 素和话音刚落,只瞧江树一把搂过凤贺婷的腰,紧密贴在一起,语气中带着暧昧的对素和道:“我与凤家掌门情投意合,师傅何必棒打鸳鸯?” 素和隐忍的捏紧了手中的剑,看着早已不是以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沉声道:“再问一次,回不回去?” 江树心中犹豫一瞬后,回道:“师傅慢走,徒弟就不送了。” 素和闻言,拔出和曲剑就朝江树刺了过去。而此时,在背后不远处的凤凌英眼疾手快的也拔出剑来,一掷,剑旋转着朝素和飞了过去。 素和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那剑落了空便又回到了凤凌英手中。凤凌英只看了一眼素和手中的宝剑,便已知道自己不是素和的对手,不过还是故意挑衅道:“如果您故意搞乱,我可不会看在您是神仙也是江树师傅的面子上,对你客气了。” 凤凌英期待着与强者的对决,论起儿女情长,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所向往的,也是英姿飒爽的女剑客该有的。 素和手中执剑,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后便朝凤凌英袭去。修炼场上的老百姓吓得赶紧往那些凤家弟子身后躲了起来。 凤凌英拿剑一抵,整个人往后连退几步。仙界神剑岂是普通刀剑能比得上的,凤凌英的剑一接触到素和手中的和曲剑后,剑意全失。素和本不屑与凡人计较,不过也得让不自量力的人认清,天与地是有差距的。 凤凌英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一般,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连一招都未接下。 素和转身看着订婚也依旧是一袭玄衣的江树,道:“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师傅,祝福你。” 素和收回和曲剑。她终究没能将那个少年带回去,因为少年,已有了自己的路要走。那双满满星辰的少年,长大了,长成了能收敛住喜怒哀乐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了。 “从现在起,我们师徒情分,尽了。” 江树看着素和离开的背影,眼中并没有因为受到祝福开心。 从此便是千年未见。 “娘娘,”枳奈道,“你与江树的师徒情分三千多年前便尽了,是你说的,你们没有关系了。” 素和心中仿佛有块大石压在心上,许久后问道:“江树与凤贺婷……最后结为夫妻了?” “怎么可能,江树那只妖狐不过是看上凤家的禁术'凤灵潜咒'而已,江树在一年后与凤贺婷成亲的那个晚上,得到了禁术的秘诀,然后……”枳奈顿了顿道,“凤贺婷死了,就在那一晚。凤家短短十几年,便又换了掌门人,而第四任凤家掌门就是当日败在您手下的凤凌英。” “那……柳轻羽呢?”素和道,“他为何放弃入神籍?” 枳奈双眉紧蹙:“因为他爱上了一位妖族女子,而那个女子,最后死在了人界仙门百家手上。” “那个女子,是谁?” 这段故事人尽皆知,枳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回道:“她,您也认识,就是在溜坡山被柳轻羽几句话就收服的石妖。” 素和有些惊讶:“石妖?” 枳奈点头。 柳轻羽对那时地位比人界还低的妖界有一种向往,他很愿意去了解妖界,这是那时的人界仙门百家所做不到的。 那个石妖,名为矶瑤。 千年修为的矶瑤爱上了那个不仅不怕她还敢抚摸她的人界少年。从袅烟山的仙门百家比试一别后,矶瑤便再也忘不掉这个少年。 后来,柳轻羽受师命独自四方游历,矶瑤则化成人形隐隐跟随。柳轻羽从出山那一刻就已发现有只妖一直跟着自己。但柳轻羽并没有出手,他任由那只妖留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寒冷的秋风吹过后,森林被袭来的冷风染成了黄色,万物好似被冻住了一般。 昨日大雨后,整座山谷都处在一片轻柔雾霭的朦胧之中,山谷小溪便的光秃秃的低垂着头,林中处处是随着萧萧寒风飘落的枯叶。 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缓缓行走在石头甚多小溪边,似是故意放慢脚步好让自己身后那自以为隐蔽的女子能跟得上。 女子打扮朴素长相清纯,一头简单的双马尾,黄色布衣与着萧条的森林相应。 45.相爱 这时,黑云来袭,山谷中下起小雨来,雨点打在溪面上荡起层层水花。黄衣女子抬头看了一下天,再看低下头时,白衣公子不见了。 “人呢?刚刚还在的。” 黄衣女子显得无措,环顾四周也没见到白衣公子的身影。 或许太过慌张,黄衣女子未注意到脚下布满青苔的大石而摔进了小溪之中,幸好溪水甚浅还不到女子脚踝,不过这一摔,浑身也是湿得透透了。 黄衣女子欲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脚踝骨折了,不禁落下眼泪来。自己这妖当的也是窝囊,啥都不会不说,连个布满青苔的滑石也要欺负自己。 “你没事吧?”白衣公子顶着小雨走了过来。自己见这雨似有下大的兆头,所以刚刚便先去找避身的山洞,谁知再回来找这个小妖时,她竟然哭成这样,怪可怜的。 女子抬起头望着白衣公子,羞愧的红了脸,轻声回道:“没事……就是脚骨折了。” 白衣公子踏入小溪中,把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帮我拿一下。” 女子迷惑的接过长剑,脑子还处于迷糊中时,便被少年抱了起来,感觉到白衣公子胸膛震动,他说道:“一只妖居然还能哭成这样,你还挺特别的。” 女子脑袋嗡嗡乱叫,神色呆滞。再次回过神时,已被少年抱进了一个山洞中。 白衣公子将女子放下后,说道:“我帮你看看吧,我接骨还挺有经验的。” 见女子呆呆的点头同意后,白衣公子才轻轻抬起女子的脚,在脚踝处摸了起来,半响后,说道:“骨头没断,只是脱臼而已,我帮你接上吧。” 女子依旧只是呆呆的点点头。 白衣公子瞧着这只小妖傻愣愣的,不禁失笑了一声,随即不动声色的利落一拧。 女子忍住疼痛,只是闷声轻哼了一声。 白衣公子将女子裙摆放下后,道:“你这只小妖怎么傻傻的,痛就叫出来呗。” 女子低着头,细语道:“我的名字叫矶瑤。” 白衣公子一愣,微笑着道:“我叫柳轻羽。我还没问你,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呢。” 矶瑤抬起眼,与柳轻羽四目相对后说道:“我想跟着你,我……喜欢跟着你。” 柳轻羽看着矶瑤眼里的小心翼翼,她似乎很怕自己赶走她。 “你要跟着就跟着吧,正好我缺个伴,”说罢,柳轻羽便捏起诀来,矶瑤觉得四周温度在慢慢升高,身上暖洋洋的。 “多谢你了,”矶瑤咬着唇,“……轻羽。” 柳轻羽有些羞涩的转过身,回道:“没什么,小事而已。”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怎么觉得你挺熟悉的?”柳轻羽偏过头看着矶瑤。 “我们是见过,不过,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 矶瑤静默片刻,讪讪道:“还记得十年前的仙门百家比试吗?” 闻言,柳轻羽细细回想了一番,倒还真没什么印象,毕竟袅烟山每年都有那么多事情发生,这十年前的事,早已记忆模糊。 矶瑤见柳轻羽沉默,便知道他想不起来,心里虽失落但还是微笑着说道:“不记得没关系,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对了,……这雨要下多久啊?” 柳轻羽看了看洞外的瓢泼大雨,回道:“一晚上吧,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可以在这休息休息再上路。” 矶瑤点点头。 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衬得山洞分外安静。这座充满秋意的森林,是柳轻羽和矶瑤纠缠彼此开始。 他们一起走过烈日炎炎的沙漠戈壁,一起走过白雪皑皑的万里雪域,一起走过繁华万千的热闹帝都,一起走过荒无人烟的破败小镇。 最终,他们相爱了。 可在那个时候,人与妖在一起是违背人伦存在。 袅烟山修炼场上的困妖笼里,矶瑤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柳轻羽全身被锁链束缚着,跪在困妖笼一旁。 柳圳站在困妖笼前,脸色沉沉的俯瞰着修炼场上的众弟子,说道:“本派虽未有规定说人妖不能在一起,但,试问这天底下,哪个仙门百家的大弟子会和妖纠缠在一起!” “而你!”柳枕转身指着柳轻羽,“你是想气死我吗,你居然喜欢一个妖,一个妖!” 柳轻羽缓缓抬起头,看着柳枕说道:“师傅,放了矶瑤吧,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柳枕眉头紧锁,大声道:“荒唐!你你你竟敢给我分心想这些儿女情长,还敢喜欢一只妖,简直是笑话!” 柳枕对柳轻羽很器重,毕竟柳轻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入了神籍,袅烟山也是锦上添花。寻常弟子寻花问柳柳枕管不着,但柳轻羽却是万万不能。 见柳枕不肯松口,柳轻羽便当着上千弟子的面,磕下头道:“师傅,放了她吧,我以后……不会再跟她见面,也不会再想儿女情长了。” 柳圳凝眉不语,看了一眼困妖笼里的矶瑤,良久后,道:“好,这是你说的。” “青临!”柳枕喊道。 柳青临脸色万分不情愿,但还是颤颤巍巍的上前几步,道:“爹,有事吗?” “把这只妖,给我丢回妖界去!”柳枕道。 柳青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轻羽,心下不忍,随即回道:“遵命。” 柳轻羽看着柳青临将矶瑤从困妖笼中抱出来,又看见矶瑤身的伤痕,心脏疼痛万分。可偏偏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她,只能看着她受刑,这对柳轻羽来说,是讽刺,是打击。 柳青临虽是个纨绔子弟,但他与柳轻羽从小一起长大,心里很清楚,柳轻羽是真的喜欢这只妖怪。 流坡山如十年前那般没有变过,依旧是鸟语花香却又阴气森森。柳青临随便找了棵大树把矶瑤放下便走了。 从此,柳轻羽与矶瑤便又是十多年未见。 在凤家跃居袅烟山成为仙门百家之首前的那段日子中,即将入神劫的柳轻羽时常感到迷茫,迷茫自己为何要入神籍,对于成神这件事,自己好想一直是随波逐流。 也就在这段迷茫日子中,袅烟山发生了轰动一时的事情。 柳枕晚年崇尚炼丹,尤其是妖怪的内丹做药引为最佳。也因此,袅烟山举行了最大规模的猎妖比试。 也是在这场流坡山猎妖比试中,矶瑤终于再见到了柳轻羽,可这遥遥相望的一眼,便成了最后一眼。矶瑤很伤心,就算自己心心念念的柳轻羽因为修为越发高深,依旧如十多年前一样,还是个白衣公子,但他整个人却已没有光彩,没有灵魂。 矶瑤的死,成了柳轻羽心中过不去的噩梦,也是那一眼让柳轻羽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渡神劫。 柳轻羽从柳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冰冷的山洞,死沉的水潭,柳轻羽看着化为一颗石头的矶瑤,心如刀绞。 “这么狼狈啊,唉,真可怜。” 柳轻羽回头望去,江树不知何时已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柳轻羽冷声道。 “来看你这个窝囊废物啊,”说罢,江树轻笑了一声。 柳轻羽转过头,默言。 江树看他不理自己,便上前搂过柳轻羽的肩,说道:“你要是足够强大,那女妖也不会死了,我说你窝囊废物,没错吧?” 片响,柳轻羽自嘲一笑:“没错,我就是废物。” 江树拍了拍柳轻羽的肩,直接道:“入神籍有个屁好处,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一统妖界?” 柳轻羽偏过头看着江树,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柳轻羽知道江树不是在开玩笑,而自己也不再想着随波逐流追求修仙之道,遵从本心的回道:“好啊。” 枳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柳轻羽因为一只妖放弃了神籍,而江树便趁此拉拢。后来,柳枕知道柳轻羽修炼异道,气的急火攻心而死,而凤家也是这个时候成为了仙门百家之首。再后来,您就和江树断绝师徒关系了。” 46.【凤犹雪】番外一 无论过去几百年、几千年,我都也不会忘记与江淮的那次初见,它是我的美梦也是我的噩梦。 丰年村,自打我出生那刻起,我便一直生活在这小小的山脚临溪村落里。每日,我都会和阿爹踏着清晨的雾气,去溪边打水,那里有许多和我一般大的小娃娃,我们总爱扮成仙门弟子,拿着树枝当刀剑。 小桥伴着流水,浆声伴着欢笑,我们这些“丰年仙门弟子”慢慢长大,我的噩梦也随之来到。 “看一下有没有值钱的,别落下什么了!”一个拿着大刀的凶恶壮汉对着那些同样拿着刀剑的壮汉们指手画脚。 “啊!”一个妇女的衣服被撕扯成了碎布,压在她身上的猥琐壮汉笑的很得意,他的笑容里透着欲望 我趴在草丛里,看着被他玷污着的阿娘。一旁围观的壮汉吹着口哨欢呼着,仿佛一个女人的清白被玷污对他们来说是光辉的一笔。 我拼命的忍住想去阻止的冲动,滴下的泪已快汇成河。 “我跟你们拼了,拼了!”村民堆中,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抓起地上的木棒朝那群围观的歹徒中冲去。 那群歹徒闻声转过头,其中一名歹徒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的就朝那名中年男子砍了过去,中年男子人还未倒,手臂已躺在了地上。 草被连根拔起。我看着爹爹的手臂被人砍下,血染红了半个身子。 阿娘一丝不挂的偏过头,朝这里望来,阿娘脸上全是绝望,她用嘴型告诉我:“雪儿,快跑。” 五岁的我拼了命的往前跑,我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等到我停下脚步时,早已不知身处何处。 我一路奔跑来到了一间破庙,这里面的人和我一样邋里邋遢到看不清模样,这也让我莫名有了种归属感。这个年代,除了仙门弟子外,最不缺的,就是乞丐,而我,可能连乞丐都不如。 我突然的到来让这间破庙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哟,小娃娃,你一个人啊?”一个看着年过半百的老人朝我走了过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个人长得很不友好。我怯怯弱弱的说道:“我,我,我不是一个人。” 老人笑了笑,轻声道:“饿不饿,过来一起吃个馒头?” 我看了看那人身后的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他们脸上都带着对我的憎恶,似乎讨厌我这个外来人与他们分食。如果我有骨气肯定转身就会走,但我的肚子告诉我,不能走,要不然你得饿死在路上。 “我只吃一点点,我真的太饿了,我没有力气再走了,”我很没有底气,自己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使得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老人上前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过来吧。” 当我走过去与那四人靠近着坐下时,他们已没有刚刚那憎恨我的表情,可能是我的眼泪感动了他们。 那时,五岁的我以为眼泪这种东西是武器,可到后来才明白,那只是同样身为乞丐的同情,而奴隶主永远不会同情奴隶的。 馒头被烤得很硬,很难吃,可我依旧努力逼自己嚼完了。我扫视了那五人一圈,然后柔声对老人问道:“老爷爷,你知道善清山怎么去吗?” 善清山江家是现在的仙门百家之首,听说他们最近在招收新的弟子,心里带着成为仙门弟子的向往,我想搏一次。 老人烤着馒头的手一顿,皱着眉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说实话肯定会被嘲笑。我回道:“我有个亲戚在那里,我想去找她。” 老人回道:“哦,这样啊。善清山离这也不远,你往北走,有一座行云山,过了行云山便到了。” 春季的北方,大风很多,春风一场又一场,给路上去往善清山的求学之子们无限希望。 仙门招收新弟子,年龄都必须十岁往下。我看了看着这些被父母陪同的孩子,又看看孤身一人没有武器的自己,真不像个去求学的,倒像个去善清山乞讨的。 善清山江家的楼阁建于大湖之上,宫殿的华丽中透着庄严,正殿名为——北秋楼。江家的亭台楼阁最不缺的风景便是杨柳依依、万千绿丝的宁谧之境。 江家的修炼场也建在大湖之上,唯一不同的,这修炼场是由千千万万条带着符纸得绳索连接而成,没有实面,要想不掉入水中,这轻功课可是一节都缺席不得。 善清山江家大门很宏伟,彰显了千年名门的气势。五岁的我站在这宽大的铜门面前,显得甚是渺小。 大门前,门庭若市,人山人海。这些求学者大部分不是贵胄子弟,就是商贾贵子,就算是平民之子,身份背景都是这时的我可望而不可及的。 “喂!” 似乎是在叫我。我转过身就见到一个身后跟着俩小厮的蓝色锦衣的小少年走了过来。 “你这小乞丐来这干嘛!” 小少年眼里的鄙夷刺伤了我的眼,我低下头道:“我……看看而已。” 小少年不屑一哼,道:“这是你该来的吗,滚去捡垃圾吧,小乞丐!” 小少年高傲的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忘继续挖苦道:“脏人眼睛。” 许久过去,我站在原地一点都没有动,因为怕自己动了,又会引起谁的注意招来一番侮辱。 “喂,小乞丐!” 我微微偏过头,又是那个蓝衣小少年,他又走了过来,恶狠狠的说道:“你还在这干什么,不是让你滚了吗!”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他,他竟是这般厌恶我,可能是自己这副低贱模样便不值得被人尊重吧。 “我……我……,”我不想离开更不想再回到破庙吃硬馒头,“我不能离开,我也要……参加比试。” 我看见眼前的小少年周身一怔,然后狂笑起来:“傻了吧,就你也想进江家!”他说着,便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还踢了我一脚。 我没有反抗,但我哭了。因为希望他能同情我,能放过我。可结局出乎我的意料,小少年笑的更加讽刺,我的眼泪在他眼里,与脏水没有分别,他又怎会同情我呢。 47.【凤犹雪】番外二 最后还是他身后的小厮同情了我,带着他家的小主子离开了。 我用布满灰尘的破烂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站起身偷偷摸摸的进了江家。 进入江家后,楼阁各处都可见江家白衣弟子的身影。与我的脏污的布衣相比,他们太过高洁。如果我也能穿上这身白衣,那一定不会再自卑了。 “啊!”我感到背后似有火在灼烧着皮肤,大叫了一声,游晃在楼阁外的所有人,目光都向我聚集而来。 我还处于懵然之中时,就听见身后的嘲笑声,我以为又是那个蓝衣小少年,可当我转过身,看见是三个满脸讽笑的白衣少年时,心中只觉震惊,仙门弟子也这般恶劣? “你一个小乞丐也敢踏进江家,不想活了吗?”为首的白衣少年淡淡的说道,仿佛乞丐不能踏进江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正道所不允许的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真正感到害怕。我立在原地感受着四周传来的嘲笑声,我很彷徨无措,因为我没有想到仙门百家的弟子竟也会看不起人,我心中的仙门并不是这样的。 为首的少年掏出一张符纸来,说道:“正好,让你来试一试我写的火符的威力!” 我看着少年捏诀后,手中的符纸变成一团火焰,愣住了,眼里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希望他们能可怜我。 “啊!”我倒在了地上,小腿被烈火灼烧着。没有人可怜我,也没有人帮我。我的小腿被烈火烤的发烫,甚至能闻到皮肉被烧焦后的恶心味道,我疼得满地打滚,像极了一个小丑。 这时,我的眼中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他与那几个白衣少年身上的衣服略有不同,他的白衣上绣着暗纹,好似一朵又一朵的云彩,不染凡尘、风采夺人。 只看他一抬手,我小腿上的火焰便被一阵风扑灭,露出了可怖的烧痕。 “你们在干什么。”白衣少年厉声道。 那三个白衣少年低下头,为首的少年轻声回道:“江淮小师兄,我们……只是看有个乞丐混进来,想把她赶走而已。” 被叫江淮的白衣少年低下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我接触到江淮的目光瞬间将脸埋在了手臂中。 江淮也只是轻轻一瞥后移开了视线,说道:“回去上课,别在这捣乱。”那三个白衣少年闻言,立马逃走了,江淮可是掌门门下的大弟子,惹不得。 我从手臂缝隙中,看着江淮在我面前蹲下身,嗓音柔柔的对我说道:“小妹妹受苦了,我现在很忙也没办法替你医治,要不然我给你点钱让人送你去外面的药铺吧。” 我看着他如白莲一般温润如玉、俊美无暇的脸,依旧埋着头,闷声道:“不用,我自己去吧。” 江淮道:“那好吧。” 我最终没能逃脱继续当个乞丐的命运,我开始了无处可去的漂泊的日子,直到六岁时,那个逍遥客的出现,我命运迎来了转折点。 初秋的小镇变得萧条,落叶到处都是。我在这座小镇里接受命运的当起了乞丐。 因为天气渐冷,所以我不得不用兜里存了半个月的钱买了一件厚实的外衣,可接下来的饭钱就没有着落了,我也不得不沿着街边,低声下气的求每个从我身边而过的人赏个几文钱,如果能碰到个大爷,那可是几天都不愁饭钱。 可这种行为却令人讨厌,说不定没得个钱还要被扇个耳光或者被唾骂几句。 与我预想的没错,我真的被踹在了地上,那人似乎还不满意,又言语讥讽了我几句。这一年来我也算练就了脸皮厚的本事,也不再为此伤心。 那人见我面无表情的呆坐在地上,抬起脚欲踢来时,我才回过神来,肩膀猛地一抖,往后缩去。这个反应倒还让那人满意了,他讥笑一声后便离开了。 我站起身,这外衣到底也是新的,所以我还是怜惜的拍了拍灰尘。 “我说你这小娃娃长得也还不错,怎么自甘堕落呢?” 我闻声抬起头,忽而,面前的人钳住了我的下巴。我看着那中年男人消瘦的脸庞和浑身透着的颓废的气息,眉头一皱,小声说道:“放开我。”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说道:“其实你心里很恨吧,如果你有能力的话,我觉得刚刚那人一定死的很惨。” 他这瘆然的一笑,让我忘记了呼吸,半响后,我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中年男人笑了笑,回道,“我给你机会,让你有资本去杀了那些你想杀的人,如何?” 如何? 如何? 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盘旋起来,我想起来丰年村,死去的阿娘爹爹,想起在善清山,被丢弃的尊严。 “可以吗?” 中年男子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全是萧杀。 “你想,就可以。” 我有些犹豫了,毕竟现实的残酷我早深有体会。 “我……我想。” 我被他带走了。他叫秦年,是一个逍遥客,跟我一样,他也是个没家的人,但不同的是,他有一身不比普通仙门弟子差的好本领。 秦年这个人只用一个字就能形容——狠。长久相处后,他在我心中就是蛇蝎的象征。他无时无刻不在灌输我一个道理:不要给你的对手,留有余地。 起初,他教我如何只用一只手断人的筋骨,毁了一个平凡人修为。而只有六岁的我,只用一天的时间便学会,并且实践时,不止挑断了那个人的筋骨,我还将那个人的双眼给戳瞎了。 后来,我十二岁时,秦年将一把玉笛和一柄长剑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我选了玉笛,作为交换,我将我的身体给了秦年。 那是我第一件武器,它陪伴了我一生。 十五岁时的我早已不见当初怯弱模样。我像个疯子,看谁不顺眼便挑断谁的筋骨,我心里再没有同情,只有快感。我这才明白当初遇事就哭的自己有多可悲,也明白当初那些人为何不会同情我,因为奴隶主不会同情弱小者的。 48.【凤犹雪】番外三 从十二岁起,我就在想着有一天我能打败秦年,我该怎么去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教我法术。 到二十岁时,我变成了喜怒无常的人,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歹徒,变成让人闻风丧胆的疯子,也就在这时,我终于能杀了秦年。 黑夜笼罩的破旧大宅内,大堂外的灯笼只剩一盏还亮着。天气寒冷,庭院里有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没有进屋取暖反而在火堆旁喝起酒来。 “好享受啊,秦年。” 忽然间,一声比秋风还冰冷三分的嗓音从天而降,秦年抬眼望去,自一丈高的围墙上跃进一道雪白色轻衣的女子身影来。 我看着火堆旁的秦年嘴角擒着熟悉的蛇蝎冷笑,心中对他的仇恨顷刻间点燃。 “几个月没见,身手见长啊。” 我手拿玉笛朝秦年走去,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来意,毕竟我从十二岁起就常常将“我会杀了你”挂在嘴边,但他并没有躲避,反而惬意的拿起酒壶猛喝了一口。 我手腕一转玉笛周身的灵气瞬间汇聚,抬手就朝秦年挥去。我很尊重他,用了十成的功力。秦年手往地上一按,整个身子跃上半空,看似轻松其实艰难的躲了开来。 我瞳孔微缩,吹起玉笛,犀利的灵气狂舞,连同地上的火堆,直击而去。 我从未见过秦年拔剑,但今日,他若是不拔剑,就只有死路一条。 几个回合下来,看着秦年身上被我灵气所刮伤的血痕,这种快感驱使我再次发起了进攻。不过这次,我挥动了玉笛。比起以玉笛为音韵杀人,我更擅长化柔为刚,将玉笛变成比刀剑更嗜血的武器。 秦年拉开距离,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道:“好狠啊,我的小宝贝。” 我嘴角一扯,周身灵气似凤凰模样的大开于身后,低眸看着秦年,说道:“我不是'上天宠儿'吗,上天那么狠,我又会善良到哪去呢。” 秦年慢慢站起身,反手就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青色的纹理傲然的遍布剑身,与秦年浑身的颓废感大相径庭。 灵气汇集至玉笛之上,我闪身而去,秦年也举剑朝我刺来。气氛剑拔虏张,我很满意,这就是我要的。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几个回合,谁也没占优势。灵气越发控制不住,本就破烂的大宅沦为了废墟,看着整个屋顶的横梁被灵气劈断,我趁此一挥,横梁朝秦年飞去,若被砸中,地上便会多一滩肉泥。 秦年比我想象中还难缠,他的功力不在那些仙门百家的掌门之下。 几个回合后,秦年败在了我的手下,而我,也浑身是伤。这时,我的耳畔响起秦年受伤后,从胸口发出的声音:“凤犹雪,你真是个疯子。” 眼眶不知为何湿润。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对,我就个疯子,你现在才知道吗。”没等秦年回答,我便将他的筋骨全部挑断,用他教我的办法,不留余地。 将秦年做成人彘泡在了他最爱的酒坛里。然后,我成立了凤家。 再次来到善清山,我豪言壮语的设立擂台,可没有一个人来应战,或许,女人就是容易被瞧不起。 十天十夜,我被人当做笑话。 “姑娘,我能否挑战你?”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我脑子猝然一懵,他是江淮,是我记了十五年的少年。 我挺起了胸膛,不再狼狈,回道:“可以。” 江淮微微颔首,带着顾虑的问道:“姑娘,不知输的人要如何?” 如何? 如何? 我脑子里突然出现很多个答案。 “输的人,就把最重要的东西留下。”说着,我便将玉笛拿在了手上,周身灵气顿开。 看着江淮因为我周身强大灵气而略带错愕的表情,我无比自豪,甚至已想好打败他之后,那群善清山弟子因为瞧不起我而后悔的表情。 就算面前的公子是我心中唯一的月光,我也没有手下留情。 我赢不了。从见他捏诀的那刻起,就算能感受到江淮有所收敛,可我依旧比不上他。 或许,这就是名门正派与逍遥客的区别,再厉害的逍遥客,对抉的参悟也是表面化的,就算比寻常仙门百家的人厉害,可在江淮这种天资聪慧、捏诀有系统的人面前,却太过肤浅。 我倒在地上,不敢正视他,直到他莫名其妙捡起我身边一块石头时,我才诧异的抬起头。江淮对我说,这个石头陪了我十天十夜很重要这句话时,我既高兴又觉得讽刺。 看着江淮即将远走的背影,我才鼓起勇气站起身对他说道:“五年!给我五年时间,我会再来!” 五年很短,要想打败江淮,五年远远不够。 在我因此迷茫,不知所措时,我遇上了人生中第二个转折点。 我在善清山徘徊了许久,那天下起了大雨,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雨中无处可去,这个时候的我反倒有些后悔将秦年那老变态做成人彘了。 “丫头,进屋坐坐?” 我转过身,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古旧的客栈,俩红灯笼中间挂着一个破牌匾,上面刻着无门二字,客栈大门前站着一个佝偻老人,白发苍苍,让人觉得他充满了故事。 客栈大堂只有一张无人的长桌,之后便是前台与酒架。 “坐吧,想喝点什么,我请客,”老人很慈祥。 “我不喝酒。”一提到酒便想起秦年,我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老人似乎洞悉我心中所愁,他跟我说道:“要想成为人上人,走捷径是个好法子。” 我疑惑,这个世界还有捷径? “什么捷径?” 老人告诉我,妖丹比修仙之人的内丹,上神的仙丹,魔族的金丹还要难得。 此后五年里,我自创出了异术“凤灵潜咒”,一夜白发的我徘徊在入妖边缘。 我的修为因为这异术得到百倍提升,我心中窃喜却又压抑,我压抑江淮如果看出这是异术,为如何看待我。 真当我犹豫不决时,江淮入神劫了,我也不用犹豫了。所以,我屠杀了善清山满门。 因为体内无法相融的妖丹,年过半百的我没有精力带着凤家成为仙门百家之首。而我的容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那些人明面叫我凤掌门,背地却叫我疯妖婆。 本已做好一脚踏进棺材的准备时,素和出现了。这个女人很强大,也懂得把握人心,她激起了我久违的好胜心。 我做好会死的心理准备,独自去了昆仑墟,渡乾坤千劫。在我无数次想放弃时,秦年对我说过的话总会萦绕在我耳边,他让我不服输,他让我正面面对一切,他让我不给对手留余地。而江淮的少年时初见的脸也会浮现在我眼前,他是那样的美好。 江淮,是那样的美好。 49.仙官巡查 枳奈吸了一口气,说道:“柳轻羽因为一只妖放弃了神籍,而江树便趁此拉拢。后来,柳枕知道柳轻羽修炼异道,气的急火攻心而死,而凤家也是这个时候成为了仙门百家之首。再后来,您就和江树断绝师徒关系了。” 枳奈憋了许久的话低着头一通发泄,心里也终于舒坦了,可当抬头,见自己娘娘居然没有多大反应,心里难免失落,于是便又气愤的说道:“您扶养江树长大,可他对您却没有半分真心,要我说,娘娘下次见到他,就应该给他一剑!” 素和莞尔道:“给他一剑?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没长大。” 枳奈嘟囔道:“我就是没长大,小时候娘娘就偏心江树,结果呢,白眼狼。”枳奈比江树还小个一百来岁,留在素和身边伺候时没少被江树欺负。 素和沉默的拿起酒杯,一口饮了下去,枳奈知道素和酒量大,也不阻拦,便又给素和斟上酒,刚斟满,素和却松开了酒杯。 枳奈正不解,就见素和起身,松了一口气后,说道:“算是明白了。……我去玄威殿了,下次瑾儿来,你就陪带她去云雾集市,多陪陪她。” 枳奈点点头。 到玄威殿大门时,这进出的仙官竟然出奇的稀少,素和正感到诧异时,耳边出现了熟悉的清脆软绵的笑声。 “哈哈哈哈,真巧啊,素和上神!”夭灼从玄文殿走了过来,一袭紫衣俊雅精致,笑着如阳光一般温暖。 “我这刚问完弦渊仙官的事,出来就见到您了,有缘啊。” “那结果呢?”素和虽然对弦渊此人嗤之以鼻,但还是关心他最后的下场。 “弦渊仙官被剔去仙骨打回了魔界,真正的弦渊则被月君要了回去,带去了千灯未央。”夭灼回道。 “江树要,我们就给了?” 夭灼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疑惑的反问道:“那……不然呢?” 素和默言,还真不能怎么。弦渊现在已是魔界的人,魔界都没发话,仙界还能怎么办。 两人一同进殿,殿内除了当值仙官外,便只有寥寥几人在低语讨论、查阅着资料。 “今日玄威殿的仙官怎么这么少?”素和问道。 夭灼一愣,后又大笑一声,说道:“今日是假日,而且玄威殿仙官也不是日日都要待在殿内的,这仙界各地都需要我们去巡查,不似玄文殿的仙官,日日待在殿内的。” 仙界各地不都是仙界大族,一些小族的仙家可没有驻守仙域的本事,尤其是在仙界地位岌岌可危之际,玄威殿的仙官每月的各地巡查更少不了。 素和恍然,道:“那我们也要去巡查?”虽然位列武神万年,但这仙官的事情,素和了解的甚少。 夭灼回道:“这是自然,但在此之前呢,要向当值的仙官要仙官玉牌,有了仙官玉牌才能到各仙域巡查。” 仙官巡查需要玉牌才能随意进出各处仙域,所以,这仙官玉牌十分重要,万万不能丢的。 拿着仙官玉牌,素和与夭灼便下了九重天,按值守仙官的安排,去了位于仙妖两界边缘的罗湖山。 罗湖山位临北海,这地方有一大湖,名为罗湖,罗湖四面环山,所以得名罗湖山。罗湖山居住着花仙族,花仙族不算大族,却也出过一两个上神,但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这花仙族远远不如其他仙族地位来的高。 花仙族古朴的座座木屋错落有致的建于湖边,极有渔家村落的韵味。每座木屋都被花草点缀的锦天绣地。 正值白日,村落里甚是热闹。花仙族女子居多,且个个都是别致的美人儿。素和与夭灼一路欣赏着风景便来到罗湖山,站于山腰往下看去,夭灼远远瞧着村落里娥罗多姿的窈窕女子们,不禁感叹道:“素和上神,这地儿可真养美人啊。” 素和往村落方向望了望,道:“看样子也不需要巡查,回去吧。” “……,”夭灼道,“这怎么可以,得到处看看才行。” “这罗湖山不是湖就是山,有什么好看的?” 夭灼朝素和靠近一步,掩口低声道:“素和上神有所不知,这花仙族出过一位墮神!” 素和皱了皱眉,道:“就这小仙族还能出墮神?”墮神,到底也是上神出身,不是普通仙家。普通仙家修异道九重天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上神修异道却是绝对禁令,一但修异道便会剔除仙骨。 “不止,现在还是妖界十二将军之一呢。” “叫什么名字?” “兰曳,”夭灼道,“上神可认识?” 素和思索了一会,道:“不认识。” 夭灼道:“不认识也属正常。……我们下去看看吧,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而且这地方是仙域边缘,不能有所放松。” 花仙族的花姑算是仙界仙族中的老人物,名为芳锦,这片边缘仙域也没出过大事,可见其修为不低。 夭灼带素和到花姑所住的木屋时,屋内空无一人。小小木屋内尽是鲜花绿草,连凳子也是藤蔓所制,大大小小的摆件都与花草脱不开。 夭灼环顾一圈,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没见到花姑呢。” 素和看着那干干净净的藤蔓桌面上摆着一排排珊瑚,问道:“花姑很喜欢珊瑚?” 夭灼顺着素和的目光看了过去,回道:“好像是这样,每次见花姑,她都会带着珊瑚发冠,想来是很喜欢。” 话音刚落,一小花童走了进来,道:“两位是例行巡查的上神吧,姑姑不在,两位可要等上一等了。” 花童的一番话打断了夭灼与素和谈话。 夭灼问道:“小妹妹可知你家姑姑去哪里?” 小花童回道:“这我不知,早上就没见姑姑了。” 夭灼与素和相视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股轻弱的妖气从外面传了过来,素和立即有所察觉的往外走去。夭灼跟着出了木屋,看着远望着东面山丘默言的素和,问道:“怎么了?” 素和沉声道:“有妖。” 夭灼却不觉得有异样,毕竟这地方是仙域边缘处,有妖不奇怪,便道:“这地方离妖界近,应该是哪只小妖误入了吧。” 素和凝眉不语。这妖气不是小妖所能散发的,虽然微弱,但那是刻意隐藏后的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