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沦陷 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她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无害,甚至在靠近的时候还嗅到了一点点危险的气息。但,他还是沦陷了,无可救药地,沦陷了。 可能是那天阳光太好,微风不燥,庭内杏花香醺得微醉,他抱着作业本路过琴房的时候,不过侧目一瞥,就再也没有移开。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蹁跹,那一小截细白的脖颈在细软的短发里时隐时现,不由一阵心悸。他甚至没看到她的脸,只记得她的背挺得很直,下颌的角度很美。 后来他也偷偷地再去琴房找过她,发现她经常午休的时候来琴房练琴,练完琴就从另一条小路绕到花园去看那只白底黄花的小猫,有时会给它带小饼干和火腿肠,从来没摸过它,却也不阻止小猫蹭到腿边。 她的样子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是第一次跟着她去看小花猫的时候,本来认认真真蹲着看猫的人突然抬头向他藏着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虽然匆忙躲了回去,一张苍白小脸却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脑海。脸上带着些病弱的白,眼下的青色有些明显,却并不显憔悴,看着像橱窗里摆着的易碎瓷娃娃。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眼尾微微下垂,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许是天生笑唇,没有笑容也多了三分笑意。他捂着心口,耳边血液早已隆隆地叫嚣着,只好用手来感触砰砰的心跳。 她与他虽是同级,却一个在理科重点班,一个在文科普通班。教室之间隔着一个楼层,绕路上厕所都晃不到另一个班。他除了午休时间,见她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每周还是有一个值得期待的见她的日子。每周一升国旗,不知是随机打乱排的位置还是学校刻意安排让他们感受一下尖子生们的气质。总之,她们班就在左手边,他只要稍稍移动目光,便可寻到中间位置上那道瘦弱挺拔的身影。即使穿着一样的蓝底校服,她依旧是最好看的那个。 第二章 逃开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偷偷地跟,她默默地许。 那天,又是一个明媚的晴天,她从琴房出来,照旧走上了通往花园的小路。往常,那只小花猫应该早早跳了出来,等在一簇冬青的后面。但今天,那只小花猫迟迟没有出现。她朝四周望了望,未寻到猫的踪迹,又在那等了十几分钟。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但是他感觉得到,她在害怕。 “喵呜……”一声极其微弱的哀叫从远处的花圃里传来。她快步走过去,拨开蔷薇的花枝,那双弹钢琴的纤细苍白的手被划出了几道口子,微微冒着血珠,在指尖汇集滴入了小猫身下的血泊。花猫摊在地上,肚子中间被开了个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着。一只眼睛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伤,半张脸糊满了血迹。许是痛苦太大,它身上的起伏很小,发不出声音,只用另一只眼睛盯着面前的她,满是眷恋和依赖。 她表情恬淡,静静地蹲在那,一如之前的每一天。仿佛她只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悠闲地喂猫小饼干吃,仿佛那只猫还绕着圈蹭在她的脚边。 他不由自主往前挪了几步,看到她露出来的半张脸依旧莹润苍白,绵密睫毛下的眼睛却闪烁着疯狂兴奋的光。她以一种极温柔的表情注视着小猫,嘴角甚至惬意地扬了扬。随着小花猫眼里的光慢慢黯淡,她开始慌了,颤抖的睫毛下满是惊恐无助。 似再也承受不住,她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第三章 喜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去过那个花园。渐渐的,连琴房也很少去了。 他和她的交集越来越少,仿佛相交后越走越远的两条直线。他只能听着班里人有时候对她的讨论,说她又得了什么什么奖,说她又拿了全年级第一,说她长的那么漂亮成绩还那么好……他的世界里还有她,但是她的世界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吧。 他抱着私心,把救活的小猫又放回了那片小花园。 那天,她可能听说了消息,午休的时候匆匆赶来。时隔好几个月,他终于又见到了那道瘦弱挺拔的身影。她的短发好像长长了点,发尾抵在肩上微微翘起,面庞愈加苍白,在阳光下显得莹润透亮。她走到那簇冬青的后面,看到小花猫的时候,眼里闪过光。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抿着唇向上拉开一个微妙的弧度,看着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知道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盛着阳光,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 她蹲着呆了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向着他藏身的方向走来。他还未来得及跑开,她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救的它吗?”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沙哑清凉的嗓音像一根羽毛划过他的心引起微微战栗。他脑子乱乱的,憋了半天也只憋个“嗯”字。 “你喜欢我?”她的眼睛里是不容闪躲。 “啊?这个,我……嗯。” “那,我们在一起吧。” “啊?奥,好。”他摸着后脑勺,微微侧了侧头。 “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啊?好。” 他记得,那天听到回答的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第四章 相亲 女孩子凑到他身前来,一股很洁净的味道包围着他,带有皂感和一丝丝的涩,像是花香,又不知是什么香。 灰色格调的布置,一具慵懒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里。含羞草花黄色窗帘微微敞开,投下一束光,被刺激到的浓密睫毛轻颤,似沉浸在美梦中挣扎着不愿醒来。那是一张瞧起来极干净的脸,浅浅淡淡的眉却在眉尾飞扬起来,皮肤白净细致,唇色是极有气色的红。初看似一杯温温凉凉的白水,细忖只觉霁月清风,干净又明朗。 “铃铃铃……”随手捞过床边的手机接起来。 “阿升,你醒了吗?妈妈跟你说啊,这次你好不容易放次假,正好,上回你苏阿姨说的那个小赵,这次出差到S市。你这次一定要去跟人家姑娘好好吃个饭啊,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记得啊,今天上午十一点,听到没?” “……” “阿升,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啊?” “嗯嗯,知道了。”顾之升抓了抓头发,翻个身重新睡下。 阳光撒在茸茸的后脑勺上,一小撮头发微微翘起,盛着细碎的光。顾之升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有些迷蒙,又梦到她了…… 找到约好的餐厅,顾之升推门进去,扫了一眼,走向靠窗的桌子,那里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 “抱歉,久等了。”顾之升移开椅子,坐到了对面。 “没关系,我也刚到。你要点点儿什么吗?”女生说着把手边的菜单递过去。 “谢谢。”顾之升看了看,招来服务生点了餐。 原木餐桌上靠近阳光的一侧,放着一株养在玻璃瓶内的铃兰,幽幽清甜。深绿色叶子中间冒出一串白铃小花,柔软娇弱,微微垂头,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好,我叫赵歆,听说顾先生在《闻章》杂志工作?”女生转了转面前的咖啡杯,抬头问道。 顾之升盯着那串铃兰微微出神。 “顾先生?” 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你好,我是顾之升,在生旅出版社工作,目前担任《闻章》杂志社副主编。” 女生点了点头。点好的餐送上来,两人停住了话头。 “听说顾先生没有谈过恋爱?这么长时间就不想找个人陪着吗?”女生擦了擦手道。 顾之升放下叉子,抿唇笑道,“不是。” 他何尝不想找个人陪着,可是,那个人他找不回来了。他尝试过接受别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是他做不到,心里眼里都被一个人占满了,他又怎么能再去祸害别人呢? “我恋爱过。” 第五章 食堂 确立关系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好像也没什么变化,无非从偷偷地跟变成光明正大地跟。 高二,不紧不慢的节奏,已经慢慢适应的学生们就开始偷偷地探出手脚摸索青春了。高二的生活就像夏日午后的风,悠闲自在,却不知道带来的是阳光还是骤雨。 初夏的天,已经微微有些憋闷,就像少年躁动的心。 临近中午下课,老师开始加紧速度,低着头讲解昨天考试的卷子。 唐科转了转笔,又拿笔杆戳了戳旁边的人,“咱今天中午去哪儿吃饭?要不二餐,听说新来了一家酸辣粉还不错。” “哦。”顾之升推开那只笔,侧头看向窗外。终于到中午了,时间过得也太慢了,终于,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午休了…… 由于新开的那家酸辣粉太过抢手,队伍排得老长,两人对视一眼就选择放弃,随便买了份套餐。正在四处搜寻位置的顾之升,视线停住,看到呆在角落的阮芜,一个人端正地坐在那里吃饭,孤零零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猫。 她好像没什么朋友,听说她们班的同学觉得她太孤僻,不愿意跟她交往。可是,他觉得她明明就是太乖了,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你,仿佛在说,嗯嗯我在认真听呢,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 顾之升托着餐盘向角落走过去,他觉得被遗弃的小猫怪可怜的,他得好好照顾。 “咱们要不坐那边?”唐科用下巴点了点右边,刚想扭头问问顾之升意见,就发现人已经走远了,忙追上去,“诶,诶,你去哪儿啊?”就看见顾之升直接坐到了那个理科班小学霸的对面,唐科难以置信,顾之升啥时候搭上的小学霸,他可没听说过他俩认识?唐科一脸怀疑地坐下。 同时惊讶的还有另一位,阮芜抬头看到走过来的两个人,似是没有料到,微微张着嘴。 “愣着干嘛,快吃呀。”顾之升放下餐盘,看着阮芜呆呆的样子,有些手痒想戳戳她的脸,忍不住磨了磨指尖。 “嗯。”她重新低头,又开始安静地吃饭。他发现她都是一口菜一口饭,小小的一口,却咀嚼很长时间。她吃饭的仪态很好,坐姿也一直保持端正。夹菜时一直小心地不碰到旁边的葱花,嗯,看来是不喜欢吃葱。连吃了两口菠菜,嗯嗯,多吃蔬菜对身体好。 唐科看着旁边那人时不时抬头,一边吃还一边暗自点头。唐科两脸震惊,你点个鬼的头啊喂?你一脸好好吃青菜,才能长高高的慈父表情是什么鬼?你这是在谈恋爱还是养女儿?诶?等等,谈恋爱??!唐科一脸我参透了的表情,安静如鸡地默默扒饭。 第六章 看你 刚吃完饭,顾之升就开始疯狂示意。唐科一脸我是工具人的了然,自觉提出离开,走之前对顾之升挤了挤眼,虽然你这么不厚道,但是善解人意的本科为了你的子子孙孙还是决定成全你。 顾之升挑了挑眉,眼神示意,快滚,要不然不近人情的本升让你下辈子只能当个工具人。 唐科托着餐盘潇洒地走了。阮芜看了看唐科,又抬头去看顾之升,“他刚刚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顾之升揉了揉阮芜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事儿,他有点小儿麻痹。” 买完火腿肠和小饼干,两人悠闲地散步到小花园,花圃里的月季已经开出小花苞,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蔫蔫的。顾之升突然想起来,“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以后说不定还有蚊子。” 阮芜想到每个夏天被蚊子追着咬的场面,郑重地点点头,“嗯,那我们以后喂完荷包蛋就去别的地方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只猫的名字,但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虎躯一震。嗯,好吧,他承认,这个名字确实挺形象生动的,也确实挺色香味俱全的。阮芜这奇葩的取名能力,以后孩子的名字果然还是得交给他这个才华横溢的父亲。然而许多年后,这位立志要给儿子取名字的父亲,在和老婆友好交流之后,欣然接受了顾不伤这个好名字。我们的顾不伤小朋友就这么人如其名地被顾不上了。 “要不咱们去琴房,反正午休的时候也没人,里边还有空调,你在教室里也可以弹会儿钢琴是吧。”顾之升挠挠脑袋,偷偷藏起自己想看阮芜弹琴的私心。没办法,谁让他对他家软软一见钟情的时候她就在弹钢琴呢。 “嗯,”阮芜点点头,从顾之升的角度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细软的头发把白嫩的耳朵也遮住了。突然,阮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渴望被摸摸脑袋的小猫,“那你呢?你做什么呀?” “我呀,看着你啊。” “看着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长的好看啊。” “哦,那你不无聊吗?” “傻,这是情趣,懂不懂?”说着,顾之升抬起右手,食指并着中指,轻轻在阮芜脑门上敲了敲。 “哦。”阮芜捂着被弹了一个脑瓜崩的额头,低低说道。 顾之升拂开阮芜捂着的手,轻轻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疼吗?”唉,他寻思,他也没使多大劲儿啊,怎么就红了。 “不疼。” “那行,咱们一起去喂,额嗯,荷包蛋吧。” 第七章 睡觉 午休结束,顾之升恋恋不舍地把阮芜的脑袋揉成了鸡窝。一回到教室,就收到了中华好工具人唐科的逼问,“仔细交代,你是怎么背着我在外边偷腥的?” 顾之升一巴掌把凑到面前的脑袋拍开,慢悠悠地坐回座位,“你管的着你升爷的事儿?” “哦哦,那行,升爷,容小的问一句,您何时攀上我奶奶的?” “奥,这样啊,那叫句爷爷来听听。你奶奶跟你爷爷我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您继续扯,信一句算我输。” 一个头顶亮闪闪的中年男人夹着语文课本,还有一本貌似从隔壁班没收来的《龙族》,晃晃悠悠地走上讲台。 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稍微收敛了一点,角落里几个同学压低声音谈论前几天新出的偶像剧。 “老严,你从哪儿收的《龙族》啊?”坐在后排的顾之升半倚着墙,眉尾轻挑笑得张扬。 “啧,说什么收啊,怪难听的,我这是从文一借的。小屁孩,懂不懂什么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严室明捞出桌下的凳子,拍了拍灰坐下,抬头一脸可惜地看着顾之升,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是个傻的。 “呦呦呦,我小屁孩不懂,您老顽童倒是挺懂,您还看这个,挺潮的啊。” 班里同学对两人互怼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唐科满脸兴奋地看着两人打机锋,害,果然只有我升哥才能扛得住严老头怼天怼地无差别火炮。 “那可不,怎么,瞧不起我老严?紧跟时代潮流,我老严可是一直身体力行。” “可不敢,可不敢。”顾之升笑着坐正,从桌斗里摸出语文课本摊在桌上。一旁的唐科也笑着,得嘞,这次老严占上风。 “叮铃铃铃铃铃……” “行了,别贫了,都坐回座位开始上课了,今天我们讲《作为生物的社会》。” “虽然我们无论如何也是所有群居性动物中最具社会性的——比蜜蜂更互相依赖,联系更密切,行为上更不可分,我们却并不经常感到我们的联合智慧……我们能够得到整个生物圈中所有的信息,那是以太阳光子流作为基本单位来到我们这儿的……电路好像还在,即使并不总是通着电。” 顾之升打了个哈欠,还是有点困啊,要不以后他俩午休的时候在钢琴上面趴着睡会儿得了,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哈哈。唉,老严头讲课,还真是怪催眠的,边想边慢慢阖上了眼睛。 “咚咚”,顾之升一个激灵被吓醒了,看着面前的老严头嘴一张一合,“睡得挺香啊,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八章 证书 下了课,赶走凑热闹的唐科,顾之升硬着头皮敲了敲语文办公室的门,“报告。” 办公室里除了一向下课早的严室明,就只有坐在角落正批改卷子的文四班主任。没看到爱找人了解情况的主任,顾之升松了口气,安心等着传召。 “进来”,严室明抬起食指点了点面前的教案,觑了一眼面前站得笔直的顾之升,“怎么,中午没休息,去哪浪了?” 顾之升弯下身子,朝严室明勾了勾手指,“您过来点”。对着靠过来的严室明低声说道,“跟我家软软交流感情呗,谁跟您一样,天天闲得到处收书。” 严室明拿起手边的语文课本狠狠敲了敲顾之升的头,“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又凑近低声说道,“真不知道你这么烦人,阮芜怎么受得了你。啧啧,真是有伤风化,这年头好白菜都让丑猪给拱喽。” 顾之升撇了撇嘴,没有搭话。嘁,我的好我家软软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咳咳,行了,这次'新视觉写作大赛'的奖下来了,三等奖。我问了问,说是你的主题太偏,要不是文章布局好、文字把控还行,早就被刷下来了。早跟你说过,别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着,严室明把夹在几本小说里的证书递给他。 “谢啦,老严。不过你也别劝我了,我只顺应良心,行该行之事,说该说之话。”顾之升挥了挥手中的证书,一身少年意气,“走啦。” 严室明看着少年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禁摇头笑了,少年当此,风光真是殊绝啊。 太阳西垂,泼墨似的染红了大片天幕。已经有了微凉的风,吹动少年人翻飞的衣角。 左肩挂着书包的少年,伸手从旁边身形纤瘦的少女肩上接过书包。少年比少女快半步,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的老长,错错落落地连在一起。 顾之升撕开真知棒的包装,扭头塞进阮芜的嘴里,和阮芜并排走着。 “这是什么呀?”右边脸颊鼓鼓的,阮芜抬头看着顾之升。 顾之升捏了捏阮芜左边白嫩的小脸,笑道,“真知棒呀,荔枝味儿的,好不好吃?” 阮芜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缕发丝沾到了嘴角,当事人还毫无所知,憨憨地笑着。 顾之升“噗嗤”一声,把阮芜嘴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留恋地在嫩生生的小耳朵上挠了一下,“笑得真傻,小傻子。” “我不傻的。”阮芜低着头,被挠过的小耳朵微微泛红,惹得某人差点控制不住躁动的手。 顾之升搓了搓手指快步走开,好想摸,好想摸,好想摸…… “到了,我要在这里等我爸爸。你要先回去吗?”走到校门口,阮芜停下脚步,抬头问前边走得飞快的顾之升。 少女清凉哑哑的嗓音终于唤醒了前面被小耳朵迷了眼的顾之升,“哦,到了啊?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拜拜。”说完就往左边大步迈去,没注意到少女一瞬间失落的神情。 “哦,拜拜。”阮芜微微低头,小声地开口,“那你也路上小心。” 走到左边一个路口拐过去的顾之升,突然停下脚步躲在墙边,偷偷摸摸看着站在校门口的那道纤瘦身影。少女微微低头,发丝垂落,干净的小白鞋踢着路边的石子,校裤提起,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脚踝,一种脆弱禁忌的美。 等到少女被一个打扮考究的中年人接走后,顾之升才扭过头,慢悠悠地晃回家去。 第九章 吃饭 顾之升打开门回到家,看着面前整洁温馨的客厅。舒适的藤制沙发搭配实木茶几,清爽又惬意,夕阳随意撒在阳台几盆高大绿植上。听到厨房传来的锅铲声,顾之升弯腰拿出拖鞋换上,“妈,吃啥饭啊,你亲爱的儿子快要饿死了。” 顾怀格围着粉色的格子围裙,拿着铲子走出来,“怎么,知识就是粮食,你在学校还没吃饱?” 顾之升随手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哦,没吃饱,我妈呢?” “你妈她们科室那个小高今天有事,你妈帮她替一天班。今天老爸下厨,想吃啥?”顾怀格举着铲子,一脸期待地看着顾之升。 “那个,爸,您别太激动。随便弄个西红柿炒鸡蛋就行,您千万别太隆重,量力而行啊。”顾之升暗自撇了撇嘴,唉,有没有人管管这个老男人啊,做饭难吃还这么积极。不想吃,也不能伤害某人脆弱的玻璃心,当儿子也太难了吧。 “没事儿,老爸不辛苦。儿子你乖乖等着,今晚咱吃大餐昂!”,顾怀格磨刀霍霍地走向厨房。 顾之升:“?” 老爸,你懂我这句话的重点在哪吗?你还是教语文的??? 顾之升一脸莫名地倒了杯水,随手捞起书包走回房间。 少年气息扑面而来,淡蓝色的墙纸,单人床上柔软的被褥略显凌乱。一侧书架上摆满了小说漫画,桌角堆着好几个游戏机的盒子。 放下书包和玻璃杯,顾之升顺势窝在桌前的椅子上,开始回味刚刚小耳朵的手感。左手搭在桌上敲了敲,然后伸直右腿,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荔枝味儿的真知棒糖纸。他本来嫌荔枝太甜,不怎么吃,后来见过阮芜之后,就喜欢上了。荔枝,白白软软的,又香又甜。脑子里浮现出少女被塞得鼓鼓的的白嫩脸颊,顾之升低低地笑出声来,眼里氲满了温柔。 伸手抽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上边粘着一张便条写着“我家软软的”,笔锋凌厉,初现风骨,一股说不出的肆意。掀开盖子,里边有几张软糖糖纸,一张少女蹲在草丛边喂猫的照片,还有一张花笺,上边写着,2013.3.21。 那天,微风不燥,杏花微醺,透过琴房的玻璃,他看到了那个阳光下笔直纤弱的身影,只一眼,就再也戒不掉了。 “之升,吃饭啦!” 顾之升身子一僵,半晌叹了口气,“哦,来了。” 第十章 钢琴 窗外一片肆意的浓绿,深蓝色的天,洁白的云,浓烈得像是梵高笔下的风景油画。 顾之升斜倚在窗前,安静地看着钢琴前弹奏的少女,她的手指不修长,但很匀称,皮肤白皙细腻,莹润的指甲泛出浅浅的粉色。单看那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流转就是一种享受了,更何况还伴着温润悠扬的琴声。 蓦地,那双手停了下来,轻轻搭在琴键上。少女的情绪有些低落,低着头,任由发丝滑落遮住面颊。 顾之升等了一会儿,看阮芜还是没有动静,便轻轻走过去,摸摸阮芜的发顶,“怎么了?” 阮芜还是没有答话,默默把手收了回来,搭在腿上。 顾之升捞过阮芜的小手,在掌间揉搓,声音轻柔地问道,“嗯?不想弹了?累了吗?” 阮芜嗫嚅着道,“不是。” “哦?那是怎么了?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啊。”顾之升鼓励地拍拍她的脑袋。 掌中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听到没有回答。顾之升轻轻握着那只手,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阮芜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钢琴,低声道,“我,弹错了几个音。” 顾之升被这个答案搞得猝不及防,这个,是他和学霸差的不是一个境界吗?他还以为,是软软终于要和他讨论感情问题了呢。听说感情越磨合越好,他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谈心了呢,结果,真爱宣言就这么被堵在嘴里。 唉,他高估了这个小傻子的情商,好吧,仙女的世界里是没有凡人的爱情烦恼的。 顾之升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起来,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微微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不就是弹错几个音吗,考试我还错了几道题呢。人生嘛,不就是有许多不完美嘛,说不定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就是因为弹错几个音才造出来的。再说你刚才弹的曲子,我听着就挺好。” 阮芜愣愣地看着他,问道,“那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不就弹错几个音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比我错几道题严重?”顾之升说完揉了揉阮芜的头发,“那,还弹吗?” 阮芜抬头看着他,睁着黑亮的眼睛,乖巧得像只小猫崽。 “怎么了?”他对于这个表情真的抵抗不住啊。 阮芜摇摇头,坐回钢琴前,背线挺直,笑容恬淡。 她想说,她其实不喜欢弹钢琴,但是,他喜欢听。那,弹钢琴好像也成了可以喜欢的事情了。 第十一章 混混 午休结束,顾之升送完阮芜回到教室,慢悠悠地拉开凳子坐下,看着旁边空荡的位置,有些疑惑,唐科这货跑哪了?难道是看我和软软琴瑟和鸣,受不了刺激决定找颗好白菜了?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顾之升抓抓头发暗想,咋还没回来?兄弟,今天找不到,咱来日再战嘛。我再数五秒,你要是来了,爷就帮你问问软软有没有认识什么好看的小姐妹。五,四,三…… 看着唐科急急匆匆跑进教室,顾之升刚想开口,注意到唐科难看的脸色,话转了转,“你怎么了?” “没事。”唐科理了理校服前襟的褶皱,又低头探手去桌斗里找书。 顾之升“哦”了一声,转过头去。没事才有鬼了,表情这么好猜,我都不想戳破你。 他本来以为唐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却没想到低气压居然持续了好几天,每天中午到的比他这个搞对象的还晚。别人心情不好,他也不好意思老去打扰,这几天上课连话也没说几句,简直要憋死他了。 直到有一天,他和阮芜喂猫的时候,余光瞥到几个身影晃过,没大看清,但是最后一个背影很像唐科,直觉这件事可能跟唐科最近的不对劲有关。唐科前边还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他还挺熟悉的,小学时候的邻居杜磊。小时候他俩就经常打架,谁也看不惯谁,后来搬了家,没怎么再见过,只听说他成绩不好,成了混混。怕唐科出什么事,顾之升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万一打架,他也帮的上手不是?受伤了还可以享受一下软软的擦药服务,怎么也不亏。 顾之升走到阮芜面前,揉揉她的发顶,“今天我有点事,就不陪你了,喂完荷包蛋早点回去,放学我再找你。” 看着阮芜点点头,顾之升才转身朝着刚刚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之后,遇见了好几个岔路,本来正在犹豫的顾之升,却听见了右手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个废弃的器材室。啧啧,这得多熟练,这种地方也找得到。藏在墙边探头看去,却看到了让他异常愤怒的一幕。 几个小混混把唐科围住,杜磊站在最前边,拿手中的钱拍拍唐科的脸,“就这点,还不够爷塞牙缝的,你要是想让你弟弟好过,下回就给我多拿点。”说着,踹向唐科的膝盖,把他踹的身子一歪跪在地上,“一开始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还不是在我面前乖乖装狗?” “行了,走了。”杜磊挥挥手,带着那群小混混走了。 自始至终,唐科都没有反抗。垂着头,面前落下阴影,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只有平时直挺的背弯了一截下去。 看着唐科落寞的身影,顾之升微微蜷了蜷手,还是没去打扰,静静走开了。 第十二章 没事 “There being 结构一般出现在书面语中,可用做状语和介词宾语。例如:There being no……” 顾之升再一次转头看向唐科,张了张嘴,似是没找到话头又回身闭上。 不知道是第几次侧头,眼神太明显,连最近心情不好的唐科都感觉到了,“怎么了?” “啊?没事。”顾之升试探地问了问,“就是想问问你,你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唐科身子一僵,低声说,“没有。” “奥,行吧,那你有事跟我说啊。”顾之升看着唐科,抓了抓头发。 “顾之升,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There to be 结构可以做什么?” 顾之升面色一窘,他没听啊?神色示意旁边的唐科。 唐科摇摇头,你跟我说话,你没听难道我就听到了? 英语老师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行了,别看了,这节课站着上课。” “哦。” 后来,唐科也没有再找他说话,别人的事终归是别人的事,他也无权干涉。 夕阳西垂,许多东西都被拉出影子来。郁葱的树木,高大的教学楼,操场上来去的学生,都拉着长影,似是带着对这一整天的留恋。 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离开,每次阮芜都是等到大家都离开,才走出来。顾之升靠在一楼楼梯口,手上无意识地转着真知棒,额间碎发柔软地垂下,遮掩住少年的神情。 白皙细长的指尖攀上他的衣角,轻轻拽了拽,“你怎么了?”一道温凉喑哑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 “啊?”顾之升抬眼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身影,释然地笑了笑,算了。 顾之升抬手揉了揉面前人的发顶,随手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没事儿,走啦。” 俩人漫步在石板路上,顾之升揣兜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真知棒,拿到阮芜面前晃了晃,“吃不吃?” 阮芜摇摇头,乖巧地看着顾之升。 “哦。”顾之升扬扬眉,抬手打算放回兜里。 “你想吃吗?” “我啊,还好。”顾之升低头看着又被扯了扯的衣角,白皙的指尖捏着蓝色的校服,白与蓝勾勾绕绕,像是匀净端方的折枝青花瓷。 “那你可不可以把它给我呀?”阮芜仰了仰头,渴望地看着面前的顾之升。 顾之升转了转手里的真知棒,弯下腰贴近阮芜,视线齐平看进那双黑亮的眼睛,“好啊。”勾起嘴角,随手塞进她校服上衣的兜里。 小傻子,你跟我要什么,我不会给你啊? 我都是你的。 第十三章 回家 唐科没和顾之升打招呼就径直离开了学校,七拐八拐地绕过好几个条路,进了一个胡同。胡同杂乱破旧,垃圾随意地丢在路上,腐败恶臭,让人只想感慨这个干净整洁的城市里原来还有这样不受遮掩的难堪。 唐科脚步渐渐放缓,像是怕惊动什么。 又走了几步,停在一个黑色大门前,唐科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吐出,悄无声息地堵在喉咙里。轻轻推开门,又慢慢合上。听着侧屋里传来争吵摔打的声音,唐科面上表情未变,只紧了紧书包慢慢走进去,直接转进另一边的屋子。 唐科看着书桌边坐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内心柔软下来。 轻轻放下书包,那个小小的身影惊喜地回头,“哥哥,你回来啦!我刚刚已经写完了语文作业和数学作业,现在正在写英语作业呢。哦对了,哥哥,今天英语老师还夸奖我了,今天上课测验我全对了呢……“ 听着弟弟叽叽喳喳的汇报,唐科笑了笑,摸摸弟弟的头,“小诺,今天有和同学好好相处吗?” 唐诺垂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我想跟他们好好相处,可是杜子轩不让同学们跟我玩,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还让我下回不要考全对,说不听话他们下回就要打我。” 唐科紧紧攥住手,指甲摁进掌心,引起微微刺痛。抬头看着弟弟的发旋,轻声说道,“小诺啊,没事,杜子轩和同学们跟你开玩笑呢。你想一想啊,是不是因为你测验全对了,他们才不高兴的。可能因为其他同学也想得到夸奖,你想想被老师夸奖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高兴?所以,你平时也要多帮助其他同学啊,知不知道?” “嗯,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多帮助其他同学的。” “嗯,小诺真乖,继续写作业吧,有不会写的就问哥哥。”唐科把弟弟转回书桌前,点了点桌子上的练习册。 “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一天天就知道喝酒,怎么没喝死你。你走啊,有本事再也别回来。” “我凭什么不回来,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你不走是吗?你不走我走。”,随即便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呵!”,几声“咕噜咕噜”的喝酒声之后,酒瓶好像滚落在地上,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唐科咽下嘴里的苦涩,低声安慰瑟瑟发抖的弟弟,“没事啊,小诺,现在没事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儿哥哥去做好不好?” 唐诺抖动着瘦弱的肩膀,慢慢回过神来,“没事,哥哥,我不怕的。哥哥,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了。” “欸,好,哥哥这就去做,你先写作业,哥哥马上就做好了啊。” 唐科摸了摸弟弟的头,开门走了出去。 那页英语练习册,滴上一颗又一颗的水迹,打在书页上,溅出水花,只留下一圈圈锯齿状的水渍。 第十四章 下雨 午后又淅淅沥沥飘起雨来,顾之升想起今天早上忘记带伞被淋了一身的惨事,突然有些烦躁。 加上这几天,唐科跟发了疯一样好好学习,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去打扰了。 下不完的雨,无聊的英语课,一心只想搞学习的同桌。狗子,说好咱们一起快乐摸鱼,做彼此的天使呢?曾经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都忘了吗?顾之升幽怨地瞥了一眼认真做笔记的唐科,又幽幽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虽然好好学习没错,但是不能老憋着不说话吧,好好的一个少年,现在怎么天天抿着嘴跟小老头一样。我这是担心你的健康问题,当然不是因为我最近憋得已经开始找家里的小乌龟谈心了。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英语课还没上完,雨就已经停了,只余窗檐下水珠滴答飞溅的声音。顾之升斜眼瞄着窗外,天色有些昏暗,地上的草植却被洗得发亮。甬路边的广玉兰已尽然大碗大碗地开放了,白嫩饱满的花瓣优雅舒展,随着风,轻轻抖落了叶瓣间藏着的水珠。 “叮铃铃……” 顾之升刚想趁课间好好给唐科传授一下学习和娱乐可以兼得的思想,就被体育课代表孙浒敲着板擦打断了。 “同学们,这个运动会就快到了啊,老班说了,这是咱们最后一个春季运动会,说什么也得拿出成绩来。报名表一会儿发下去,老班要求报名人数20人,提醒一下啊,男生全上。” “啊?啊!………” “老班也太狠了吧!” “狗还是德兴狗,骚不过,骚不过……” 顾之升接过报名表扫了几眼,随手在跳高那一栏签了名。 好像之前运动会的时候跳过高,不是太累,行吧,就这个。 顾之升直起身来,拄了拄身旁的唐科,“你报啥?100米?” “嗯。”唐科说完就把表收起来,拿出课本,一秒打开勿扰模式。 刚打算说话的顾之升,愣了一下,默默地合上嘴。好吧好吧,我罪过,打扰别人学习是不对的,我默默看树,我默默看花,我默默在老严的课上快乐摸鱼。 墨色的浓云漫卷挤压着天幕,暗沉无风,似压抑着一只狂躁的巨兽,隐隐约约的隆隆声像是巨兽正嘶吼着疯狂冲撞沉重的锁链。 “轰隆隆———”野兽终于冲破了枷锁,猩红着双眼,遍体鳞伤。 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凶狠袭来,劈里啪啦拍打在玻璃窗上。 同学们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到,“咔——“,眼前突然漆黑一片,教室里”轰“地炸开,响起此起彼伏的交谈唏嘘声。 “行啦,别说了。”老师敲了敲黑板,“今天还没讲完,就不留作业了。你们先在这等着,别说话,一会儿听你们班主任安排。” 老师离开后,教室里又响起嘈嘈嚷嚷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高德兴出来主持局面,宣布由于暴雨加之电路损坏,学校拍板提前放学。 第十五章 停电 趁着现在停电,赶紧跑,万一一会儿修好了,学校临时变卦……也不是没有过。 顾之升把桌上的书一股脑扫进书包里,唉,可惜的是,那天天太黑,我没看清她的作业。 走廊里堆着许多人,没有光,又被暴雨困住,人群速度渐渐慢下来。顾之升好不容易爬上楼挤到理一班门口,突然被涌出的人潮撞到墙上磕到了小臂,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嘶,怪疼的,这么危险,要不等会儿人少了再走? 等理一班人走的差不多了,顾之升才靠着门挤了进去,理科大神们,可不敢惹,撞人都找最好的角度好伐。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教室,也照亮了他的软软。这么大的雷声也不害怕,我们软软真勇敢!这么认真地收拾书包,我们软软真乖巧! 等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顾之升凭着刚刚的印象,走到了阮芜的旁边,牵起她的手,揉了揉。 听到有人慢慢走近的声音,阮芜搭在书包上的手指顿住,背脊僵直。又在那股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的刹那耸下了肩膀,任凭那人牵起自己的手。 “干嘛呀?”阮芜羞涩地埋头低语。 寂静的黑暗中,少女偷偷压低的嗓音,清凉喑哑,像只柔软的小猫爪一下一下地挠着,勾得人心痒。 顾之升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触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忍不住抬手挠了挠,结果越挠越痒,越挠越热。真服了,能不能成点事?一撩就红你还有理了啊? “哦,没事儿,我怕一会儿找不到你,就来你们班等你。”顾之升微微俯身,也学着阮芜,偷偷压低了声音。 热气喷洒在她的耳侧,引起微微战栗,头埋的更低了,“哦。” “现在外边有点挤,咱们等一等再出去。” “嗯。”她想说,班里没人了,不用这么小声说话的,也不用离她这么近的。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她又不想说了。 阮芜收拾完书包,转过身来,抬头看着顾之升。 顾之升又捞起阮芜的手揉了揉,又滑又嫩,手感也太好了吧,好像白白软软的小汤圆,感觉咬一口,都能流出黏糯香甜的芝麻馅儿来。 顾之升渐渐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黑灯瞎火的,俩人挨得那么近,他还恬不知耻地揉着人家女孩子的手,这气氛怎么看怎么暧昧啊。 要不干脆趁现在干点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俗话说得好啊,老天爷赏饭吃,给你就接着,千万别矫情,要不然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顾之升朝前迈了一步,逼着阮芜后退一步,后腰靠上书桌。伸手撑在桌沿,把阮芜圈在怀里,低头看向她。 阮芜亦抬头回视,极昏暗的光打在阮芜白嫩的脸上,只衬得她脸愈白眸愈黑,黑亮里荡漾着满满的依赖。 顾之升的心狠狠一颤,这样的眼神,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顾之升呼吸有些急促,缓缓地靠近,两唇快要贴上,他抬眼看着她,黑亮的眼里映着他,仿佛全世界她只看得到他一样。 “乖,闭上。” 阮芜听话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顾之升也闭上眼,缓缓凑近。 “轰隆隆——” 第十六章 狗雷 看着面前臭着一张脸的顾之升,阮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之升幽怨地看了阮芜一眼,又开始愤怒地碎碎念,“太狗了吧,狗雷,你太狗了,你是有什么‘我是高贵的单身贵雷,所以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人类情侣,所以我要在他们亲亲的时候搞破坏’的怪病吗?啊!?挺好,我祝你万年单身雷,哼,我已经把你这个单身雷单方面锁住了,钥匙我已经扔了,你一个雷过一辈子吧。” 某雷表示不屑,并向您发射了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 “轰隆隆——” 又被吓了一个激灵的顾之升,默默在心里吐槽,怎么,做了还不让人说了?狗雷,我和我家软软就差那么一咪咪就要亲上了好咩,你这个时候搞破坏,夭寿啊!听没听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这个行为,我可以直接给你定性为以第三方身份破坏他人婚姻感情,我告诉你,就算法律不制裁你,人民大众的口水也能淹没你。狗雷,你的雷生将背上道德的枷锁,你的档案上将永远留下一道血红的叉叉。 “轰隆隆——”某雷表示,虽然你没说话,但是本雷还是听见你骂雷了。 正打算与雷再战三百回合的顾之升,突然感觉被拽了拽,低下头,看到两根白嫩的指尖捏着蓝色的校服衣角,正盯着看,发现衣角又被揪着拽了拽,一瞬间气就消了。 我这么好哄的吗原来?我,顾•被雷欺负亲不到香香甜甜女朋友•之升,实惨。 顾之升无奈地叹了口气,顺着衣角的指尖一路向上,看进她的眼里,“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哦哦,走吧。”顾之升拿过桌子上的书包背在肩上,拉着阮芜的手往外走。 没亲到嘴,拉拉小手总可以吧? 顾之升不舍地放开阮芜的手,等她一锁好门,就又迅速扣上来。 顾之升慢悠悠地走到门廊尽头,才想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没带伞啊?带着软软飞奔过去吗?正在思索‘究竟是用书包挡雨好,还是用校服挡雨好’的顾之升,被旁边“砰”的一声吓了一个趔趄。所以,究竟为什么,这章的我承受了如此多的惊吓,连摸小手手都弥补不回来了呢,哼! 看着阮芜手里被完全撑开的小花伞,顾之升表示默然,只要我不承认,我就没有被这把伞吓到。 顾之升默默接过小花伞,半环着阮芜开始下台阶。 “我要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咱们一会儿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顾之升默默紧了紧怀里的阮芜,憋动,你一动,伞就歪了。 “好。” 最后,两人躲到了保安室背面,屋檐宽大,底下还有一条干燥的地面。 保安室三面都有窗,只有对着校门的另一面有墙。可以说,这是一个对内对外都很隐蔽的地方。 站在干燥带上,顾之升朝着外边甩了甩,就收了伞拿在手里。抬头看着阮芜淡定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最新型号的果机,emmmm,所以我嫁给了一个富婆,现在申请吃软饭功能还来得及吗? “喂,爸爸,学校提前放学了。” “嗯,我知道了……嗯,好……好,那我挂了。” “你爸爸说什么时候来接你了吗?”,顾之升又甩了甩手里的伞。 阮芜无意识地紧了紧手,“嗯,他说可能得等一会儿,他还有个会要开。” “哦,好,那我陪你等一会儿。”正在低头合伞的顾之升,没有注意到少女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像闪着碎钻。 第十七章 乐极 细软的发丝被雨打湿,一绺一绺粘在颊边,左肩校服也留了些水迹。少女黑亮的眼睛里像存了雨,湿漉漉的,狼狈又惹人怜爱。 小可怜什么时候淋湿的?唉,下雨什么的也忒烦了,软软可千万别感冒。 顾之升把伞收好递给阮芜,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啪”糊在阮芜脸上。用手摁着纸巾,手下的小人也不挣扎,只浅浅地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掌心。轻轻滑下,露出一双晶亮亮的眼睛,还氤氲着些许水汽。 看阮芜没有被吓到,顾之升便歇了捉弄的心思。害,也不知道软软是太放心他,还是反射弧太长,从来就没吓到过她。反倒是他,当着软软的面,今天一天被吓了好几次,里子面子都没了。 顾之升不由得叹了口气,任命地抽出张纸巾,捧着阮芜的脑袋,细细地擦拭她淋湿的发丝。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盛着满满的信赖,像是一只乖巧等待抚慰的猫崽崽。 顾之升擦完又不舍地揉了一把,收回手来,开始随意地收拾自己。突然横过一只细嫩的手,接过纸巾压在他的发梢上。顾之升呆呆地低下头,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神情,一瞬间圆满了。 “喵呜……”一声微弱的猫叫混在雨声里几不可闻。 两人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从前边的小花园里传出来的。顾之升从阮芜手里拿过雨伞,细细嘱咐她不要乱走,随即撑着伞疾步走向花园。 檐下雨丝如柱,阮芜站着的地面也被微微洇湿。她朝着小花园的方向不住张望,突然眼睛一亮,那个背脊挺直的少年,撑着伞抱猫而归。 黄白小猫窝在顾之升怀里,软毛全湿了,耳朵懒趴趴地搭着,仅剩的那只眼睛眸光黯淡,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荷包蛋,它怎么在这?”阮芜惊讶地发现顾之升怀里恹恹的小猫正是荷包蛋。 “它啊,这只笨猫,被树枝困住了,傻傻地不会逃,就知道喵喵叫,笨不笨啊你?”顾之升说着又在小猫脑袋上敲了一记。 荷包蛋懒懒地抬了抬眼,又转过头埋进顾之升怀里。 阮芜给荷包蛋擦了擦,护犊子地说道,“它不笨的,之前跟小黑打架的时候,打不过它还知道赶紧跑的。” 一人一猫都有些愣,荷包蛋头埋的更紧了,怎么还带揭猫短的? 顾之升点点头,“嗯嗯,它不笨。”才怪,看来不仅笨,还怂。 “哀れみをください 落ちた小鸟にそっと触れるような 悲しみをください……” 阮芜掏出手机接通,“嗯……嗯,好。” 挂掉电话,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猫说道,“我爸爸要来接我了,我要先过去等着他。” “啊,好。”顾之升说着把伞塞给阮芜。 “咦,刚刚你的铃声是啥歌啊?挺好听的。”有点奇怪又有点好听,嘿嘿,回去整个情侣铃声。 阮芜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先走了。” 转身的瞬间眸光陡然暗沉,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更大的弧度。 咦?这是忘了还是啥?哎呀,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家吧。顾之升又陷入了“校服or书包”的思考,不过这次的伙伴是荷包蛋。 刚刚走远的少女再次折返,顾之升呆怔地看着少女走到面前,突然放大的眼睛鼻子嘴巴,刚想开口,嘴角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少女仰头,靠向少年的肩。 “秘密。”暧昧的语气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喷洒进耳朵里,酥酥麻麻,引起一片战栗。 回过神来,少女已经消失不见。顾之升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小花伞,又看向怀里的荷包蛋,我刚刚是做白日梦了吗?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骚年,你没做白日梦,大胆勇敢地接受事实吧,荷包蛋一脸坚定。 “我,我,我……”脸颊蓦地红了,左耳更是红得像是要滴血。 少女收敛了笑容,坐进车里,“爸爸。” “嗯。” 少女抬头看进后视镜,只看见一双锐利阴沉的眼睛。 “今天出门没带伞吗?” “嗯,今天早上出门有点急,忘记带伞了。” 第十八章 生悲 顾之升一边撑着伞,一边搂着荷包蛋,晕晕乎乎晃晃悠悠地往家去了。 “哐当——” 顾怀格看着面前抓着小花伞,抱着猫笑得一脸憨憨的宝贝儿子,不由喊了一声,“儿子?” 铁憨憨痴傻地笑了笑,径直回了屋。 怎么回事,儿子,你不太妙啊。叫也叫不应,完了完了,这铁定是撞邪了,我得找出我的那个啥来,诶?在哪儿放着来着? “儿子回来了?”林雅静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顾怀格嘀嘀咕咕地放下遥控器,一阵风似的刮进了主卧。 林雅静看着两边关着的门,这俩人怎么回事,连个招呼也不打?摇摇头走回厨房。 荷包蛋终于受不住地挣扎了一下,少年,男男之间要保持距离的好伐,老子对你没那个想法,莫挨老子。 荷包蛋抬头看了看笑得跟二傻子似的顾之升,唉,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少年,你的路还长着呢。 “咚咚……” 顾之升突然惊醒,随手放下小花伞,把荷包蛋放在地上,刚打开门,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木牌,被顾怀格硬按到了椅子上。 “来,跟着我念,南无阿弥陀佛,诸邪远离,万事吉祥。” “啊?” “没事儿,跟着我念就行了。” “哦,南无阿弥陀佛,诸邪……不是,爸,我没中邪。”顾之升一脸便秘的表情。经历了爱情的滋润,却被当成中邪,任谁也不会太好受吧。 怎么回事,我的剧本拿错了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逼问早恋的对象是谁吗,或者怎么也该问问小花伞的主人吧。 “啊——哦,好吧。儿子,你也是,学习尽力就好,别太拼命了啊,看看,好好的孩子都学傻了。”说着迅速从顾之升手里抢过木牌来,塞进自己兜里。 “嗯嗯,好吧。”您哪只眼睛看见我拼命学习了,我都快把鱼摸没了好吗?您睁眼说瞎话的技能又升级了奥。 “好了好了,走,出去吃饭。” 顾之升关好门,跟着出去坐到桌边。 看着面前忙碌的林雅静,说道,“妈,我带了只小猫回来,就上回在咱家养过一阵儿的那只,它被雨淋湿了没处去,我就给带回来了。” 林雅静摆好盘子,又走回厨房,“行,我一会儿给它冲袋米糊。”出来端着两杯姜茶,一杯放在顾之升面前,一杯递给顾怀格。 “趁热喝,一会儿吃完饭,赶紧洗个澡。” 顾怀格接过姜茶,喝了一口,抬头盯着林雅静,“你妈说的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拼,做啥事儿都得适度,对吧?” 爸,您说我还是说我妈呢?敢不敢再明显点。 顾之升擦着头发走回房间,看着一脸惬意窝在柔软小筐里的荷包蛋,旁边的小碗被舔得发亮。 你倒是挺舒服啊。 “啊切~”顾之升揉了揉鼻子,走到桌边,拿起小花伞,耳尖悄悄攀上一抹粉红。 “啊切~” 本来只是打几个喷嚏,夜里却发起烧来,身体沉重酸软地动不了,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深夜雨势又大了起来,雷声隐隐绰绰,似经历了极大痛苦的小兽呜咽着舔舐伤口。 迷蒙间,嘴里被塞了药,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又被强烈的睡意拽着入了梦。 “嗯哼,呜呜呜,嗯嗯哼……” 顾之升“唰”地睁开眼,梦里呜咽抽泣的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在床上呆愣了几秒,记忆就模糊起来。 顾之升抓了抓头发,看着外面大晴的天,晕晕乎乎走下床。扫了一眼,没看见那一团黄白的小猫,随手拿起手边的闹钟。 3:20 我是睡了多久,难怪头这么疼。 放下闹钟,甩了甩头走出去,在阳台看见了那一团欢泼的身影。走到餐桌前,拿开压着的水杯,抖搂起那张纸:阿升,冰箱里有饭,你起床了就自己热热吃,今天给你请假了,在家好好休息。——妈妈 第十九章 抱抱 已经觉得自己没啥事的顾之升,又被压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才放行。 第二天早上,左手揣着荷包蛋,右手提溜着小花伞,包里还塞着父亲大人求来的气运黄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午休的时候,顾之升怀抱着雀跃的小鹿,在琴房门前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 结果一点用处也没有,女主人公压根儿不在。 随手抓来理一班同学问了才知道,阮芜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 该不会也发烧了吧?是因为那天走的时候没打伞吗?诶,我去,我什么猪脑子,不知道害羞之前先把伞还回去吗? 见识过顾之升那天一脸狗样的荷包蛋表示,少年,你确实猪脑子。 浑浑噩噩又混了一天,第二天午休,才终于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最近唐科不怎么和他一起吃饭了,午休也老是趴在桌上看书。软软不在的日子里,顾之升感觉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 一边担心软软是不是真生病了严不严重,一边又在想唐科这货这么不要命地学习身体撑不撑得住。 晃晃悠悠走到琴房,打开门的时候还是小小地期待了一把。 教室还是那个教室,钢琴还是那个钢琴,只是坐在钢琴前的那个少女缺席了。 唉,今天还没来,真生病了吗?这么容易生病,以后得更注意一点,绝对不能淋雨了。 想了想忘我学习的同桌,还是不打扰人家好了,关上门走了进去。 顾之升愣了愣,走进来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太暗了。 常年拉开的窗帘此时紧紧地合上了,浓黑色的丝绸布料,隔绝了一切想渗进来的阳光空气花香。那总是在阳光下闪烁光芒的钢琴,现在宛如一个缩起身来的怪物,在黑暗中瑟缩着舔舐伤口。 顾之升搓了搓手臂,太压抑了,还是打开窗帘吧,这么下去真不会发霉吗? 越走近心里越发毛,钢琴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琴房有老鼠吗?不能够啊,下回可不能让软软看见,那么娇弱的软软,胆子肯定很小。 抓紧兜里的黄符,慢步走到钢琴后边,黑暗中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尖叫即将冲破喉咙的一刹那,借着微弱的光,顾之升才发现对面那个坐在地上的人影很熟悉。 “软软?” 那双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他,眼底隐着莫名的情绪。 僵持了许久,空气都要凝滞了,对面的人影终于动了动,朝着顾之升张开手臂,嘴里嗫嚅着,“抱抱。” 平时清凉的嗓音含着哭腔,嘶哑低沉,像是有些力竭。 顾之升感觉心一下子被揪得死紧,抽抽的疼。 快步走向前,蹲下去把少女瘦弱颤抖的身体捞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温热的泪浸湿单薄的布料,灼烫了少年的心。他无措地轻拍那瘦弱的脊背,给予最赤诚的安慰。 少女洁净的味道包围环肆着他,清甜微涩,缠着绕着像是要将他溺毙在这温柔乡里。 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哪怕她拽着他一同堕入地狱,他也是愿意的吧。 第二十章 离开 两个身影抱得快僵了才分开。 顾之升慢慢退开,没有料到蹲得时间太长,整个人措不及防摔坐在地上。 对面的女孩唇角不自觉上扬,顾之升挠挠头,得嘞,没白摔。 顾之升缓了缓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又顺手把阮芜也拉起来,扶坐在琴凳上。 “怎么了?”顾之升双手撑着琴盖,把阮芜圈在怀里,低头看向那双仓惶的眼睛。 阮芜挣扎着想要错开视线,又渐渐安静下来,看向顾之升。 ……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顾之升以为,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了。 顾之升正准备转移话题,听到一声低语,“你会离开我吗?” 昏暗的琴房,窗帘隔绝了光线,一切事物仿佛都被罩上了薄纱。 顾之升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他有些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但可以感觉到,她的认真。 “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先离开我。” 那双眼睛里涌动起莫名的情绪,愈发黑沉幽暗。 阮芜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怀里阳光的味道。 顾之升感受着怀里的柔软馨香,有些飘飘然,突然想起阮芜好几天都没来上学,“生病了吗?” “嗯?”声音有些哑哑的,还带着鼻音,听着跟小猫儿嘤咛似的。 “就是那天,下那么大的雨,你把伞给我了,是不是淋雨发烧了?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把伞还给你,我这么壮,淋着也没啥事儿。倒是你,这么虚弱,下回一定得好好打伞,知道了吗?”某人已经自觉屏蔽那天晚上的高烧了,“哦,对了,你的伞我带过来了,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再还你。” 阮芜感受着少年胸膛传来的震动,脸颊蹭了蹭,不由抱得更紧了,“嗯。” *** 江城商业区一座大厦的顶层,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玻璃前,俯瞰脚下繁华的街景。 “咚咚……” “进来。” 来人一袭精致考究的黑色西装,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微微上挑的眼角显出些桀骜,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看了一眼站在玻璃前的男人,低头说道,“董事长,查到了,最后一次的消费记录在港城。” 中年人紧了紧拳头,“查,给我查,贱人,还敢带着老子的钱跑。” “是,董事长。” 中年男人转过身,扶着办公椅抬起头来,阴鸷的目光直直射向对面的人,“还有那些老不死的,该挪挪位置了。盯紧庞建章,我就不信他露不出马脚。”说完,看着面前的人,面色缓和下来,“霍褚啊,等这件事情办好,副总的位置就归你了。行了,出去吧。” “是”,男人低头隐去眼底的情绪,默默转身阖上门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期中 期中考试快到了,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身上都崩起一根弦。 顾之升也不飘了,开始认真对着课本刷脸。 每天和阮芜的见面也只有午休和晚上放学,有点奇怪的是,最近还没到校门口,阮芜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拖着,让他先走。一次两次后,顾之升渐渐察觉到她的意图,也没戳破,只是假装不知道顺着她。 学习时间很紧,没机会探究原因,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算了。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很快到了期中考试。 第一场是语文,顾之升的本命学科,唰唰答完,还剩半个小时。顾之升开始拄着头思考,上回看见软软的学生证,生日是下个月,买什么礼物比较好?玩偶?不行,太普通了吧……零食?算了吧,小仙女怎么能吃垃圾食品呢……印着照片的情侣杯?额啊,好俗啊。顾之升搓了搓胳膊,接着换了一面,继续拄着胳膊陷入思考。 顾之升的成绩其实不算差,而且文综各方面都很好,尤其是语文成绩单科排名没下过年纪前三,就是英语和数学差,一个是懒得学,一个是学不会。综合下来,成绩还是在中游划水。 可能是文理思维不同,擅长文科的顾之升,每次做数学题一个头两个大,完全要疯。 考完数学的顾之升一脸生无可恋,因为做错一道题有些气恼的阮芜都被逗得开心了许多。 “给你。”白嫩的指尖夹着一根荔枝味儿真知棒,在顾之升眼前晃了晃。 白生生的手指晃得顾之升有些眼晕,一把攥住那乱动的小手,“给我的?” “嗯。” “唉,我果然被小富婆包养了,这一天还是来了。”接过真知棒塞进兜里,又轻轻牵起阮芜的手。 “噗呲,你瞎想什么呀?”少女的脸像骤然开放的白铃兰,清清白白,小小巧巧的。眼睛微弯,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柔软的发丝也跟着轻轻甩动,荡漾起少女的愉悦。 顾之升抬头正要说话,看着少女动人的笑颜,不禁呆住了,“啊?” 少女耳朵染上粉红,指尖挠着少年的掌心,“走了。” “哦哦,走。”顾之升晃了晃有些迟钝的脑袋,牵着阮芜往校门口走。 “那个,先在这里停一下吧。”阮芜停下脚步,拽了拽前边的顾之升。 “哦,好。”来了来了,软软这次要找什么理由?话说,理由都快用完了吧。 “嗯,我们以后能不能在这里分开走啊?”阮芜低下头,盯着面前的鞋尖。 “好啊。”顾之升挠挠头,坦白了?果然没理由了,搁我我也想不出来了。 “啊?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因为你要提前和我分开走吗?这有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做啥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你愿意跟我说实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阮芜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对面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下,笑得一脸坦荡,那双眼睛被阳光照得通透,琉璃似的清澈又柔和。 “谢谢。”少女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小声地嗫嚅道。 “什么?” “没什么。”少女抬头,面颊柔和温顺,笑容浅浅,“你先走吧。” “好,你也注意安全啊。”顾之升把肩上的一个书包递给阮芜,转身招招手,“走啦。” 清瘦高挑的身影,蓝白校服穿在身上,还带着些少年的单薄。背脊挺直,像是林间青竹,不曾经历过风雨。干净的白板鞋,利落的校服裤脚,肆意飞扬的发丝,她的少年,真好看。 第二十二章 面条 终于考完最后一场英语,告别阮芜,回家路上顾之升就开始畅想美好的周末生活了。 可惜,小仙女的周末约不到,难受,明明有女朋友,天天过的跟单身狗一样。 算了,这次一定要睡够本儿,最近天天早起背英语单词,真是要了命了。 顾之升站在门前,随手拧了拧门把,没拧动,无奈地掏出钥匙开门。 今天老妈不值班吧,不应该啊,老顾怎么也不在家?噫,这俩人,就这么把还在长身体,一顿两碗饭的好儿子,不管不顾地扔在家里了。 老妈的电话估计是打不通,还是给老顾打电话吧,想了想,顾之升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嘟嘟嘟……喂?哪位?”一阵桌椅拖动的声音,然后像是换了个环境。 “您亲爱的儿子啊。”顾之升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哦,之升啊,爸爸这儿开会呢,你和你妈先吃饭吧,我还有一会儿呢。” “我妈还没回来呢。” “啊,这样啊,那等一会儿,我这儿结束了就回去。” “得嘞,您开会吧。” “行,那我先挂了……嘟嘟。” 顾之升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想起新买的游戏机,这阵儿因为期中考试还没开封,突然精神了,拽着书包走回卧室。 顾怀格刚打开门,就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尖叫声吓得一顿。 “诶呀,爸,你回来啦。咱快吃饭吧,您亲爱的儿子快要饿死在战场上了。” “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这么大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炸房子。”顾怀格决定把账算在儿子头上。 “嗯嗯,老爸,我错了,您不能用饥饿来惩罚我吧。” “行了行了,别贫了,想吃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鸡蛋要打散的那种。”顾之升快速转动手柄,一枪爆头,又解决了一个僵尸,“食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别想趁机做大餐,您也就个西红柿鸡蛋面能拿的出手了。 “你妈回来了吗?” “没,她刚刚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替班,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 游戏结束,顾之升放下游戏机。 “爸,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好人一个。” “我是担心她的身体,天天值班,身体哪能吃得消啊。”顾怀格端出两碗面来,放到餐桌上,“行了,过来吃面吧。” 顾之升快步来到桌前,抓起筷子开始大口吸溜面条,边吃边贫,“爸,不得不说,您这碗西红柿鸡蛋面,真可谓是佳肴美馔,人间奇珍啊。”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吧。”顾怀格不由翘了翘嘴角,老子当年要是没当上老师,说不定就去当厨子了。 顾之升看着对面笑得一脸鬼畜的男人,决定善良地不去打破一个中年人的大厨梦。 刚刷完碗,正打算回屋的顾之升突然被叫住。 “之升啊,你明天有事儿吗?” “啊?没事儿啊。怎么了?” “那就好,明天陪爸爸去江大取点资料回来吧。” “哦,行,几点啊?”最早九点,不能再早了,这是一个要睡懒觉的人最后的底线。 “十点吧。” “得嘞。” 一回屋,顾之升就扑在床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看着那个标记着软软的号码。唉,偷偷背下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摆设,不能打出去的电话号码,和不能爆头的僵尸有什么区别? 少女喑哑的嗓音柔声细语着:不能给我打电话呀,也不能发信息的。所以,还是不要记我的号码了。 顾之升烦躁地抓着头发,“啊啊啊……唉,算了,我真特么的比狗还听话。” 突然想起什么,下床走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木盒。 小木盒上的便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家软软的”浅浅刻痕。虽然看得出笔迹,但相比于纸上风采,木盒上的刻痕就显得有些粗糙凌乱了。 打开木盒,把荔枝味儿的真知棒塞进去。盒子里装着从阮芜那儿要来的签字笔,一纸黄符,少女的照片,写满字的花笺,一张“我家软软的”便签,一大堆糖纸和一根荔枝味儿的真知棒。 这是,第一次,收到软软的糖呢。 第二十三章 江大 “爸,你不会是想把这儿搬空吧?你要带多少资料啊?难怪叫我来,就这工作量,找搬家公司都够了。”顾之升扶着快要倒坍的资料,正在琢磨着,怎么上手比较好。 “咳咳,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搬个东西还唧唧歪歪的?”顾怀格抬手擦了擦汗,继续从柜子里倒腾出书来。 “不是,您老实交代吧,不能您偷书,儿子也陪着您吧。” 顾怀格卷起一沓资料,狠狠敲了一下顾之升的,脑袋,“说什么呢,臭小子,你老子这么正直善良,遵纪守法,什么时候干过坏事了。学校翻修办公室要把资料腾走,咱家离得近,先放咱家。等到时候装修好了,再带回来。” 顾之升撇了撇嘴,“得嘞,一个老好人,一个冤大头,再加上一个听话狗,真是绝了。” “一个人嘟囔啥呢,快干活。” 初夏时节是有些绚烂的,大学校园里也是一样。 郁葱的林荫大道,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筛成了淡淡圆圆,轻轻摇曳的零落光晕。教学楼旁的石榴树上早已攒起一粒粒的小红骨朵,胀得饱满只等着五月一到就乍然开放。 晌午的阳光晒的人通体舒泰,把所有资料搬到车上,顾之升抬起胳膊遮了遮阳光,看着对面的顾怀格。 俩人对视着一阵沉默,又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诶,以后高考考个江大,怎么样?” “不知道呢,再说吧,这高考也不是我想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的啊。”再说,我还不知道我家软软考哪呢,到时候一起到同一个城市,关系再抬到明面上,你未来儿媳妇儿就有着落了,知道不,人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 “行吧,考不考江大不重要,关键是好好学习,听室明说,你最近老开小差。” “没啊,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学习太紧张,在语文课上放松放松嘛。”我去,老严又告黑状。 “语文课放松可以,其他课可得抓紧点。” “诶,得嘞,走吧咱。” 江大,江城唯一一所211综合类院校,每年都向本地学生提供优惠名额。其实按顾之升现在的成绩,努把力也不是上不了。 江大离他家也不过两条街,当初分配教工宿舍,就在江大附近。后来宿舍都停用了,位置呆的习惯了,就在附近重新找了个房。 天时地利的,要是软软也在,就太好了。唉,想也不可能,软软的成绩,考清北都够了,怎么可能呆在这个小地方?算了,到时候一起去京城上学,也挺好。 收回思绪的顾之升,看着面前的公寓楼,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忽略了一路的问题,所以,还要再搬一次,还得生搬到四楼。 啊啊啊……(╯°Д°)╯︵┴┴ “爸,您找搬家公司吧,您儿子是胜任不了了。” “诶,别别别,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晓得吧。”顾怀格一把抓住打算逃走的乖儿子,拍拍他的肩膀,“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emmmm,您开黄腔了您晓得哇。 终于卸完货,俩人死鱼一样瘫在沙发上。 刚回到家的林雅静,看着瘫着的父子俩,“怎么了这是?” “唉,别提了,某人就知道坑儿子。妈,我想吃麻辣小龙虾,干锅虾……哦哦对,还有葱油饼。” “老婆,我能点个酸菜鱼吗?” 林雅静摇摇头,笑得一脸无奈,“想吃就先去把食材买回来。” “得嘞。”俩人迅速化解恩怨,一拍即合,决定去生鲜市场挑点新鲜的犒劳一下自己。 第二十四章 成绩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顾之升果然还是在中不溜吊着。倒是唐科的成绩进步了一大截,唐科成绩本来就挺好,这段时间又疯狂学习,直接跨进了年级前二十。 顾之升拍了拍唐科的肩膀,“不错嘛,兄弟,给哥争脸了,以后继续努力啊。” 最近紧绷的气氛随着成绩的出炉缓和了不少,唐科笑了笑,“升哥,您瞧好吧。” 听说理科年级第一又是阮芜之后,顾之升直接乐开了花。 我家软软怎么这么厉害,如此优秀的基因,我儿考上清北简直指日可待! 唐科看着旁边笑得一脸痴傻的顾之升,恶寒地搓搓手臂,目光扫到面前试卷上的成绩,满足地笑了。 旁边的顾之升收回思绪,也跟着笑了笑,唉,要是考不好,这货真不知道要憋成啥样。开心就好,也不枉费我这一段时间对我家小乌龟的殷切教育了。 期中考试一结束,春季运动会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 高德兴大手一挥,就把练习方阵的活动排在了午休。 和软软待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德兴,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地剥脱别人的快乐,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π_π 听到消息的顾之升整个人都蔫了,幽怨的眼神连高德兴都发现了。 “那个,顾之升同学对这道题有啥不理解的吗?” “没有,老师。”顾之升幽幽地说道。 高德兴转过身,难道是因为最近老失眠,怎么感觉背后毛毛的,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大家来,继续看这道题啊,“十二五”期间,国家将加大对海洋工业的扶持力度,使海洋经济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2012年11月6日,沪粤琼海洋功能区……” “唉……” “哥,别叹气了,这都第几回了。” 顾之升抬头看了唐科一眼,又埋下头去,“你不懂……” 唐科:??? 怎么还带歧视的呢? 忧愁的乌云一直持续到傍晚放学看到阮芜才放晴。 “软软,没关系啊,虽然咱们中午见不了面了,但是咱们放学还是可以说几句话的啊?”说几句话,几句话,句话……并不开心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顾之升嘴角也撇下来,整个人蔫蔫的,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 阮芜刚打算说,她没关系的,看到顾之升恹恹的表情,emmmm,好像某人有关系。 看着跟大狗一样的顾之升,蠢蠢的。 “你蹲下来一点。” “怎么了?”顾之升揣着兜,弯下腰看过来。 阮芜抬手抚上顾之升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乖乖的。” 顾之升懵了一下,随后,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阮芜安抚狗狗的温柔表情。 唉……逐渐被狗化。 *** 江和医院,心脏外科科室。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宁静的气氛,并不难闻。 两张并着的桌子,两台电脑,两把椅子,快下班的时间,没什么病人。 只听得见敲击键盘的声音,林雅静坐在桌前,正在整理今天的手术记录。 一阵脚步声,查完房的高薇坐回自己的位置,“林主任,您要下班了啊?” “嗯,一会儿就下班。对了,那个23号床的患者,刚做完瓣膜置换术,记得抽血检测一下他的凝血酶原时间。” “行,知道了。主任您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周您又替我值了次班,下周我跟您换回来。” “没事儿,你天天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下次有啥事儿,直接找我就行。”林雅静收拾好报告,关了电脑,“小高,那我就先走了。” “嗯,行,您慢点。” 出了门诊室开始下楼,时不时有人招呼“林主任”,林雅静点点头,一路顺着急诊室的门口出去了。 靠近急诊室门口有一个半人高的小立坛,种着一株冬青,坛里还肆意长着些杂草。 林雅静扫了一眼那圆墩墩长势喜人的冬青,朝着前边的停车场走去了。 第二十五章 方阵 日子一天天地过,除了见阮芜的时间少了,生活也没什么变化。 每天中午都是抓紧吃饭,然后被班主任奴役着训练方阵。还要满足高德兴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集体被摆弄着变换一个个的阵型。 又被高德兴奴役了一个午休,终于结束了。顾之升伸手揉了揉脖子,忍不住又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找唐科一起回教室。 “顾之升!” 顾之升扭头,看着对面的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长相清纯,说起话来轻轻柔柔,一看就是高中女神那一挂的。 陶婉婉,不太熟。班里的文艺委员,男生们凑在一起讨论班里的女生,一致推出来的班花。 但他感觉,也就那样吧,五官不如软软精致,长的还高,一点也没有软软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也没有软软白。话说,一般人都没有软软白吧,又白皮肤又好,是喝牛奶喝的吗,看来他以后也得多喝点,总不能站在软软身边黑得跟碳一样吧…… “顾之升。”陶婉婉有些羞怯地抓紧了袖口。 顾之升终于被唤回了意识,“啊?那个,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想问一下,你语文报杯作文大赛入围了吗?”陶婉婉抬起头,直直看着顾之升。 顾之升被问愣了,想起严室明期中考试前好像提过那么一嘴,“啊,入围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恭喜你能入围。”女生慌乱地跑开。 “……谢谢。” 他俩很熟吗?顾之升奇怪地挠挠头,唉,算了,女生要是这么好懂,就没那么多狗血爱情剧了。 顾之升摇了摇头,转身去找唐科了。 下午,语文课。 自从发现老严跟他爹告过小状之后,顾之升在语文课上明显收敛了不少。 严室明表示,很满意。 “叮铃铃——” “好了,下课吧。顾之升来我办公室一趟。”严室明瞟了一眼顾之升,卷卷手里的书出去了。 顾之升撇撇嘴,又叫他去办公室,准没好事。 顾之升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语文组学科主任正靠着桌子和严室明讲的正欢。 顾之升突然有些退缩,却被主任一眼扫到,“呀,之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嗯,主任好。”顾之升暗地叹了口气,任命地走进办公室。 “那行,严老师,你们先聊。” 主任一脸慈爱地笑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那个,严老师,您有什么事儿吗?”顾之升转过身去,背对主任,面色狰狞地说道。 老严,你害我。 严室明挤挤眼睛,别怪我,我不知道。 “那个,小升啊,语文报杯作文大赛开始终评了,给你提个醒。” 顾之升显而易见,面色又暗了一个度,就为了这个。 严室明尴尬的笑了笑,还真就为了这个,看着顾之升目光逐渐幽深,突然灵光一现,“咳咳,那个,哦对,我知道有家杂志社正在征稿,回头我把要求给你打下来,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顾之升盯着他,没了?这就没了?!! 嗯,没了。严室明点点头。 顾之升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严老师,我这就回去上课了。” “诶,等等啊,之升,你来,我跟你聊聊。” “那个,主任,就不用了吧,你看这马上就上课了。” “不急,这不还有一会儿呢吗?来,过来咱好好聊聊。”主任一脸慈祥地招招手。 第二十五章 书店 顾之升把A4纸卷成圆筒,轻轻敲着手心,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欲望。挺好,不愧是杂志社,中小学生作文真是没法比。主题选的挺好。挺开放。 话说,欲望,他真没啥欲望。从小到大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没啥特别想要的东西。 真的怪难为他的。 不过,就是因为难,他突然有点兴趣了。 顾之升悠悠停在一家书店前。 小店藏在转角,挂着一面铁艺招牌,黑色花体的“Fleurs Du Mal”。门口一张长椅,斑驳脱落的白墙,墨绿木条包裹着几块黑板,上面满满都是法文。光是站在门口,就能闻到隔壁花店传来的花香。 顾之升开门进去,书店一道直通,有些狭窄逼仄,旁边支着一架小木梯。暗色木格抵到天花板,书不分别类,挤得满满当当。 顾之升走到吧台前,把书包甩在桌上,捡过一张丝绒椅坐下,“哟,廖哥,今天有空开门啊?” 慵懒窝在沙发里的男人直起身,浅咖色衬衫袖口挽起,头发微卷及肩,略略梳在脑后,露出一张清隽的脸。 “嗯,今天天好,让他们都见见风。” “嗯,挺好。” “你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有个问题想不通,想买几本书看看。” 廖京生挑挑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欲望。是什么?” “哦呦,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干嘛?”,廖京生笑着倚回沙发。 顾之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那张揉吧变形的纸筒扔过去,“正事儿,靠不靠谱?” 廖京生捡过那个纸筒看了看,“哦,好吧,我还当你小子有艳福呢?” “……” “咳咳,这个欲望啊,不好说。对了,你有喜欢的姑娘没?”廖京生笑得一脸猥琐。 顾之升警惕地看着他,“问这个干嘛?” “你不是问欲望是什么吗?快说。” “有。” 廖京生“哈”了一声,“还真有啊?” 接着笑得更猥琐了,“欲望就是看着喜欢的姑娘,想亲她,想摸她,想睡她。” 顾之升耳尖唰地红了,“你特么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老开黄腔。” 廖京生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话糙理不糙啊……啊!我想到了!”廖京生急急忙忙从吧台里挤出来,拖着小木梯来到一面书架前,踩上去开始寻找。 顾之升无奈地看着廖京生站在那里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诶呀!终于找到你了。”廖京生又急急从木梯上下来,奔到顾之升面前,把那本书塞进他手里。 “情人?” “嗯,对,好好看吧。书送你了,以后可以多看几遍。” 顾之升举起来看了看,“行,谢啦廖哥。” “谢啥谢,咱哥俩还讲这个。好好看,看完好好写。” “得嘞,您歇着吧,我先回了。” 廖京生一巴掌拍在顾之升脑袋上,“不知道跟哪学的调儿,一天天瞎贫。走吧,您。” 顾之升拿上书包走出门,揉了揉被拍的生疼的脑袋,使多大劲儿,拍傻了都给我。 看着外边天还早,顾之升打算寻摸个地方歇会儿,找找灵感。 扫视一圈,突然看到前面那条街胡同口旁边有套石桌凳。 顾之升穿过去,随意擦了擦石凳,就坐下来。 正在他双眼放空大脑当机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顾之升扭头看去,一群六七岁小孩子正在玩闹。 不对,不是玩闹。 而是一堆六七岁的小孩正在欺负一个更加矮瘦的小男孩。 石子扔在他身上,他也不吭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承受。 顾之升走上前,表情凶神恶煞,“臭小孩,你们要是再打他,我就打你们了啊!” 欺负人的小孩们,看见有人过来,有些害怕,一哄散了。 小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实在漂亮,眼皮内双,眼尾微挑,眼角有一道陈年小疤。目光清澈冷冽,透露出微微敌意。 突然,小男孩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顾之升刚踏出一步,小男孩就机警地抬头,强忍着咳嗽跑进了胡同。 第二十六章 欺负 这几天,顾之升已经开始着手看书了,但进程很慢。六月底,截止日期还早。 在高德兴终于确定变阵方案后,午休提前放了行。 顾之升想了想,既然高公作美,不如给软软一个惊喜。 一路顺着树荫,来到了小花园。 听软软说了,她们在小花园练方阵。 顾之升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静静欣赏着阮芜眼光下白嫩的小脸。诶呀,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呢? 训练内容和他们班也差不多,琢磨着也快该结束了。 顾之升的眉渐渐拧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开始,他以为那些女生是不小心,来回变阵确实容易互相挤蹭摩擦。直到看着一个女生使劲搡了一下阮芜,推得她差点绊倒,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无意,而是恶意。 他急急站起来,刚想走出去,就看到理一班主任赵辉从队伍后边走出来。 他想了想,又退回去。 直到训练结束,他才出来拉走了阮芜。 “你怎么在这里呀?”阮芜有些意外。 “你被欺负了。” 是肯定句,没有疑问。 “……” 顾之升低头看着她,“她们这样对你有多长时间了?” “……” “说话呀!”顾之升有些生气,被欺负了还不吭声,傻不傻呀?!! “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这得欺负多长时间了,才能不知道。顾之升有些气笑了,合着他小心翼翼,护着宠着的宝贝,暗地里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诶哟我去,你升哥还是第一次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知道来找我的吗?” 阮芜低头说道,“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说完,抬头看着顾之升,“真的,她们做的那些我都不在乎的。” 顾之升有些炸毛,“那也不行!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咱们好好地整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欺负你。” 阮芜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听到了没有?”看着阮芜发呆,顾之升又无奈又气闷。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呸呸,瞎说什么呢!!! 阮芜回过神来,仍有些呆呆的,“嗯嗯。” 顾之升拍拍她的脑袋,“好啦,走吧,快上课了。” “嗯。” 阮芜回到教室,陡然安静了一瞬间,接着又恢复喧闹。 阮芜默然走回自己的位置,注意到凳子上撒满了墨水。 她抬眼扫了一圈,大家都默默转过头去。看到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那个染着黄毛带着牙套的女生挑衅地冲她挑挑眉。 她从书包里掏出纸巾,俯身擦拭着凳子上的墨水。 她其实真的不在意,上学对她而言,不过是为了拿到最好的成绩而已。她们跟她没有关系,对她做的那些事,她也只是感觉烦而已。 她当然知道赵钰婷对她有敌意,甚至,她还知道原因是赵辉对她太好。一个缺乏父爱的可怜人而已,她看的很清楚,也很无所谓。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某个炸毛的大型犬,忍不住勾起唇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桌子“砰”的一声被踹倒在地。 阮芜疑惑地抬头。 赵钰婷看着她那张装可怜的小脸,就忍不住作呕,真他妈会装。往前几步,低头凑到她耳边说道,“笑什么?诶哟,这么快就勾搭上新的冤大头了啊,我爸得多伤心啊。对了,那个叫顾什么生的来着吧,你说我要不直接告诉我爸,让他看看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年级第一,暗地里都干的什么男盗女娼的勾当。” 阮芜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森寒。 赵钰婷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退了一步,又觉得当众有些难堪,生气地吼道,“阮芜,你要是不想我把这件事儿说出去,今天放学来四楼女厕所。” 第二十七章 反抗 顾之升等在平时的老地方,支着一条腿斜倚在墙上,时不时抬头看看楼梯口。 唉,今天对软软是不是有点儿凶了。 唉,她那么闷那么乖,不敢反抗是肯定的啊,自己又对她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她肯定委屈了。要不明天买个啥小礼物,小女生应该都喜欢这个。 嗯,买什么好呢,吃的?玩偶?饰品?咦,这个可以诶,上回路过看见的那个小花发卡,软软带上肯定好看…… “诶诶,我跟你说啊,我们班今天可热闹了。赵钰婷今天发话,放学让那个阮芜别走。” “你们班那个不良少女?哇,挺横的啊。这个阮芜是谁啊?” “还能是谁,年级第一呗。” “哦哦,她呀,她怎么惹了赵钰婷?” “我也不知道,可能——” “同学,你们说的阮芜是理一班的阮芜吗?” 两个女生疑惑地看着拦在面前的男生,“是啊。” “那同学,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顾之升隐隐听到“阮芜”、“惹了”,心道不好。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右边的女生答道,“知道啊,她被赵钰婷叫到四楼女厕所了。” 顾之升回了句“谢谢”就飞快地冲向了楼梯口,噔噔跑上去了。 “你告诉他干什么。” “你没觉得他长的挺帅的吗?” “啊?不觉得。” “哦,我反正觉得挺帅。” 顾之升一步不歇地跑上四楼,扶着膝盖喘了几下,就又跑着奔向了女厕所。 猛地推门进去,正看到最前面那个带着牙套的女生拿着水杯正要举到阮芜头顶。 顾之升疾步冲上去打掉水杯,把阮芜拉到背后,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哟,英雄救美啊?诶呀,我给忘了,咱们班的小白花还有个男朋友呢?可真会勾引人啊,勾引完大的勾引小的,可真够不要脸的。嘿嘿,你们说,我要是把年级第一搞对象这事儿捅给校长,这可就精彩了啊。诶呀,也让她家长好好看看,自己养的孩子这么贱呢,在学校里到处发骚。” 阮芜脸上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顾之升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女生,瞳孔漆黑如墨,“呵,还真是伶牙俐齿,说话这么好听,从小吃屎长大的吧……钢牙妹。” “说什么呢你?”赵钰婷怒视着顾之升,想要走上前,被身边的女生拉了拉又停住,“嘁,你算哪根儿葱,我们就欺负她了,你能怎么着?” “我当然不能怎么着,我只是刚刚好有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宾馆的照片而已,缘遇旅馆,诶呀呀,这名字俗的我都忘不了。你说,我是发给校长呢?还是发到学校群里啊,哦,对,直接发给你父母也行,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现在都歪成什么样儿了。让你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你,我就不脏自己手了,你说我仁义吧?”顾之升摊摊手,笑得一脸无辜。 赵钰婷本来不信,听到旅馆名字的时候,还是怕了。“嘁”了一声,带着那群女生走了,走前留了句“你们等着。” “诶,我们等着呢,等你接受完再教育,咱再见面。” “那个……你真的,有照片吗?” “没啊。”看着阮芜抬起的眼睛,晶亮得他想一把捂住。 “你骗她的?” “不算骗,就吓唬吓唬她,免得她长歪,哦,不对,已经长歪了,免得她长得更歪。”顾之升揉揉阮芜的发顶,“还有,你别害怕她们,她们不过就是一群小屁孩,青春期中二病。你也别老忍着,该反抗就反抗,又不该她们的。” “我不怕她们的。这个世界上,比她们可怕的,还有很多。” 顾之升看着阮芜认真的小脸,有点懵,“啊?那你怎么不反抗?” 阮芜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怎么反抗。” “就还回去呗。她们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还给她们。她们不是欺负你威胁你吗,你就以牙还牙,用她们害怕的东西威胁她们。没事儿,你要是再被欺负,就找我,我给你解决,这种小屁孩还真不够看的。带你几次,到时候你就自己报仇,昂?” 顾之升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走啦,回家吧。” 第二十八章 开幕 其实说来,赵钰婷的事儿也是凑巧。 他想着问问那个带牙套的女生的事儿,就问到了贺林杰头上。 贺林杰是班里的差生,有回语文考试坐在顾之升后边,抄了他的选择题,生平第一次及格,从此以后,就单方面认了个哥。家里有钱又混,平时最喜欢打游戏混酒吧。本来挺潇洒一小伙儿,后来喜欢上理一班一女生,天天往人家班跑,追是没追上,跟理一班的同学倒是混得挺熟。 顾之升刚问出口,贺林杰就答了上来。赶巧了不是,贺林杰追的那女生就是赵钰婷,也是带头欺负阮芜的那人。 问完,顾之升正打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这个事儿。 被贺林杰一把揪住,眼睛发亮,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垃圾桶,巴不得赶紧把手里的垃圾给扔了。 巴拉巴拉说了一个课间,大致就是说,他怎么怎么喜欢她,当宝贝一样宠着她,结果她跟别人去上床,还挑了一个那么俗的旅馆,什么缘遇,真恶俗巴拉巴拉。 上课铃响起,顾之升终于逃脱了贺林杰的魔爪,吁了口气。 刚得到的消息就派上了用场,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后来的日子就在一天天的方阵练习中度过了。午休时间高德兴安排得紧,不能偷偷跑去看阮芜。 看着阮芜放学的时候神情没什么不对,那个赵钰婷好像也没再作啥妖,顾之升放下心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学生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盼来了运动会。 随着“预祝本次运动会取得圆满成功”的祝词结束,江城一中2013年度春季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 每个班级都换上了不同风格的衣服装扮,有穿校服的,有穿普通t恤长裤的,还有穿花里胡哨的戏服的。 理一班是白衬衫配黑裤黑裙,把学霸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柔软光润的短发随着步子轻轻晃动。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边,黑裙长度在女孩小腿中间,白色帆布鞋和白色短袜,黑裙掩映着白嫩纤细的小腿,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气质。 不穿校服的阮芜,很惊艳。 直到方阵走完,他还有些痴痴的。 他家软软真是太,太,太好看了,完了,想偷偷藏起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实在是不想吐槽他们班主任的审美了,骚粉色的印花t恤,亏他也想的出来,拿到衣服的那会儿,全班一阵哀嚎。 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变阵变出一朵花来。 真特么的丢人,简直想把那件骚粉色的t恤糊在高德兴脸上。 最后一个班的方阵走完,运动会也正式开始了。 他上午有跳高比赛,阮芜是负责跳远那边的志愿者,俩人又见不着面了。 他是第二批被叫到名字的,检录完了之后,就等待着一轮试跳。 说实话,他也不怎么会跳高,会选跳高完全是因为腿长,跨过去比较有优势,比起跑步简直不要太轻松好不好。 上午初赛比赛难度小,过得还比较顺利。 到了下午,阳光有些毒辣,热烈地晒得人要晕过去。阮芜已经换回了校服,戴着志愿者的徽章。她负责记录运动员的跳远成绩,暴露在阳光下,额前的发丝被汗濡湿,白色短袖也微微洇上水迹。 跳远这边结束的早,阮芜想了想,往操场另一边走去。来来往往也有不少志愿者,阮芜的走动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第二十九章 得奖 阮芜走到了跳高志愿服务的凉棚下,微风拂过,顿时清爽了不少。 她站在凉棚里,看着棚外那道修长熟悉的身影。 棚里响起女生低低的交谈声。 “诶,你看那边等着的那个男生,好帅啊?” “哪啊,哪啊?” “喏,就那边那个穿着白板鞋,长的高高瘦瘦的男生,哇,好戳我。” “啊,还好吧,就一般啊。” “不是,就那种气质你懂吗?他身上有一种气质,就是那种,那种,诶呀,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看着他就感觉很舒服很凉快。我好喜欢。” 阮芜原本黑亮的眼睛骤然暗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轮到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了。 他助跑了一小段,冲到横杆下。左腿一蹬,右腿一抬,身体一跃而起,飞燕般掠过横杆,轻盈地落在垫子上。一套动作连贯又利落,身姿优美地让人不禁看呆了。 阮芜嘴角勾起浅浅笑纹,眼睛里也闪着光。 “我现在也觉得他帅了,我去,你看见了吗?太帅了吧,怎么会有人跳高这么帅的啊!今天上午怎么没发现。”他们当然不知道上午一身骚粉色的顾之升,当然避其锋芒,装得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 “是吧是吧,我早说他帅了,诶呀,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还有机会吗?” “你可以试试啊,一会儿比赛完问个联系方式。” 阮芜黑色的瞳孔积聚着负面情绪,像是幽深的沼泽里聚起一团恐怖漩涡。 顾之升一路跌跌撞撞,居然混了个第三名。直到下了领奖台,还有些恍惚。 顾之升刚走了几步,就被拦住了。 陶婉婉?她怎么在这儿。 顾之升以为是自己挡了道,侧了侧身,打算从旁边过去。 “顾之升。” “啊?你找我?”顾之升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惹到这位大小姐吧。他还着急找软软呢,往四周看了看,突然瞟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再一恍神,就瞧不见了。顾之升抓了抓头发,咦?出现幻觉了。不对啊,应该就是软软啊,去哪儿了? 陶婉婉羞涩地低头说道,“顾之升,祝贺你跳远得了第三名啊。” 还沉浸在思考中的顾之升有些没反应过来,“啊?哦哦,谢谢。”说着,没等陶婉婉再开口,就侧身过去了。 陶婉婉看着顾之升的背影,无言地张了张嘴。 不对啊,就是这个方向没错啊,跑哪儿去了? 突然看到教学楼阴影处有块校服衣角,啊,躲这儿了! 走近了,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听见没有,一会儿不许跑第一!” 一阵默然。 顾之升心道,这货怕不是个傻子吧,说得好像人家不跑第一,他就是第一了一样,这年头还有这种幼稚园小学鸡操作啊。 马上,顾之升就笑不出来了。 “啪——” “我告诉你,唐科,你就是个没爹没妈的下贱种,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说不定还能赏你个第二名。要是敢反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之升有些震怒,看着杜磊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我去,这还真是个没脑子,说这货脑子能有瓜子仁儿大都算抬举他了。真是欠教育的,这么多年没收拾,真是长得都歪到地下了。 一转身就碰见了刚走出来的唐科,左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唐科看了看他,没说话,直直地往前走。 唐科经过的时候,顾之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唐科,你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告诉家长也好,学校也好,找个人撑腰,别老让他欺负你。你要是不愿意,咱俩找个时间,蒙着头打他一顿。他这货就是欠收拾,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父母?学校?撑腰?”唐科抬头看着他,嘴角嘲讽,“顾之升,你一直活在阳光下,应该不知道阴影里的世界有多邪恶恐怖吧?” 甩开顾之升,直直地往前走了。 顾之升皱了皱眉,揉了揉被甩得生疼的胳膊,这货吃枪药了,这么大火气? 顾之升又记了杜磊一笔,内心忖道,上了高二就停了的散打课可以继续上了,到时候直接送他个大礼。 继续顺着小路往前寻找阮芜。 第三十章 秘密 已经走到尽头了,除了一个破旧废弃的器材室,啥都没有,荒凉地连监控都没有。 顾之升刚想转身回去,就瞥见了一双小白鞋,他还记得,今天上午软软就穿的这双。 顾之升抬脚走过去,看到那个蹲坐在阴影里的女孩儿。 蔫蔫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呢。 顾之升笑了笑,走向前,坐到阮芜旁边,“看我跳高了?” 阮芜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小仙女,你男朋友帅不帅啊?”顾之升笑得一脸痞气。 “……” 没听到回答,顾之升也不着急,只安静地等着。 “我不是小仙女。” “哦,那你是什么呀?”顾之升有些好笑。 “……” 阮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顾之升,“我可能是小恶魔。” “哈哈哈哈哈!诶呀,我们软软怎么这么可爱呢。”顾之升说着捧起阮芜的小脸,揉着她软乎乎的脸颊。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些潮湿阴冷。 “冷不冷?咱们坐外边点。” 午后四点的阳光还有些温度,照在人身上,柔柔暖暖的,很舒服。 顾之升拉着阮芜坐在了阳光下,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个慵懒闲适的午后。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阮芜盯着顾之升绵密的睫毛。 顾之升睁开眼,对上阮芜的视线,“好啊。” “你……喜欢我什么?” “啊?喜欢就是喜欢呗……反正就是喜欢上了,说不出什么理由。” “那,你会喜欢上别人吗?”阮芜认真地看着顾之升。 “啊?哈!臭软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小仙女,你就为了这事自己在这儿生闷气,真是能的你。以后要是再瞎想,看我下回还惯不惯着你。”顾之升威胁地掐了一把阮芜的小脸。惯还是要惯着的,小姑娘家家,吓唬一下就行了。 “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 “嗯,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还生气吗?”顾之升捏着她脸上的软肉。 脸被捏得变了形,发出来的声音也囫囵不清的,“不了。” “嗯,乖,听话。”顾之升放开阮芜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啊,对了!软软,你想吃糖葫芦吗?” 阮芜乖乖地点头,“想的。” “行,你在这儿乖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着就跑出去了。 阮芜无聊地坐了一会儿,看着脚下的蚂蚁群在搬着一块小石子,搬一会儿歇一会儿,石子还不时滚在地上。阮芜刚觉得有点意思,顾之升就举着两根糖葫芦回来了。 递给了阮芜一根,“快尝尝,我之前吃过这家,特别好吃。” 阮芜接过,尝了一口,朝着顾之升点点头,“嗯,好吃的。” 顾之升挨着阮芜坐下,“好吃就行。” “你是从哪弄来的呀?” 顾之升有点尴尬地咳了咳,“……秘密。” 贺林杰告诉过他一条逃课去网吧的绝妙路线,顺着那个墙根走,监控照不到,从墙上爬出去就是小巷,再出去就是繁华的街道。 他才不会说,由于预估错误,跳下去的时候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回来的时候更难,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翻墙,真不是人干的活。实在是太狼狈了。所以,干脆——秘密。 阮芜举着糖葫芦,吃的认真。 少女眉眼弯弯,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只偷吃的小松鼠。嘴唇沾染着糖浆,阳光下看着水亮亮的,嘴角粘着一粒碎糖渣,跟着鼓动的小嘴一颤一颤的。 “好吃吗?” “嗯嗯。”阮芜点点头,翘起嘴角,糖渣也随之一颤,像是无声的邀请。 顾之升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可以尝尝你的吗?” “好呀。”阮芜伸手把糖葫芦递过去。 顾之升没有接,而是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带过来,嘴唇印上少女的嘴角,伸出舌尖把那块小小的糖渣卷进嘴里,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我,我,我亲了软软一口,啊啊啊啊,我还不记得刚刚是什么感觉,我的天,能不能重来一次啊。 第三十一章 再来 “那个……”顾之升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 “啊?”阮芜低下头,喃喃地问。 顾之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那个……可不可以,再来一次?我刚刚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感觉。” “啊?”阮芜匆忙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哦……好。” 顾之升慢慢凑过去,鼻尖充斥着她清甜的香气,看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睫毛微颤,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他情不自禁地贴上去,唇瓣接触的一刹那,灵魂也跟着战栗。轻啄着那水润的唇瓣,浅浅地在唇上辗转,又细细地舔吻着,虔诚地像是在对待最珍视的宝贝。 呼吸渐渐急促,顾之升慢慢退开,看到少女雾蒙蒙水润润的眸子,一瞬间清醒过来。 我的天,我刚刚做了什么,耍流氓?还耍了两次? 特么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欲望了。 “诶诶诶! 想什么呢,儿子,你对着个红烧肉都傻笑半天了。脸还这么红,呀!是不是发烧了,就说让你再多歇几天,落几天课又没什么大不了。” 顾之升无语了,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这个发烧还能潜伏半个月,它玩无间道的吗? “不是,儿子,你别不说话啊,可千万不是烧傻了吧。”顾怀格伸手就要探上他的额头。 顾之升侧头躲开,“别,爸,爸,我就是热的,你不觉得这天儿太热了吗?” “哦,好像是有点。热也不许开空调啊,出完汗吹风,再把你给吹发烧了。” “欸,晓得啦。吃饭吃饭。妈给做的多好的菜啊,再不吃就凉了。” “嗯嗯,吃菜吃菜。”顾怀格一脸痴笑地看着面前的菜。 顾之升看着他爸那不争气的狗样儿,恶寒地甩了甩头。对着盘菜都能这么腻歪,中年老男人真是个可怕的生物。。 殊不知,某人看着红烧肉的表情更腻歪。 “啊,对了,爸,我想接着上之前的那个散打班。” “怎么又突然想继续学散打了呢?” “就上回发烧,感觉最近自己身体有点虚弱,多锻炼锻炼,也好给高三打个基础不是。”嗯哼。我能告诉您,我是为了揍人? 话说回来,当年散打就是为了杜磊学的,现在还回来,不亏。 “嗯嗯,说的对,是得多运动运动。要不别去之前那个班了,我给你找个教练,每周练一回?”那个臭小子,天天忙这忙那的,饭也不好好吃,身体搞垮了还找什么工作。好像听说他是散打社的,到时候让他和之升周末一起锻炼,劳逸结合,甚好甚好。诶呀,我怎么这么聪明。 “也行,您看着安排就行。”顾之升看着对面的顾怀格面上表情一直在变,突然有点后悔。他爹不会给他安排一个魔鬼教练吧。 一定程度上,顾之升真相了。 *** “唐科,你别自己一个人扛着,告诉家长也好,学校也好,找个人撑腰,别老让他欺负你。” 唐科想着顾之升的话,嘲讽地勾起嘴角。 呵,父母,学校,听着可真是伟大的词。就是他们把他一步步地推向地狱,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出来。 一个连父母都不会管的孩子,谁还会管他?乞求这个社会吗,还是乞求那些施暴者?呵呵,他只会被欺负地更惨更没有尊严而已。他会变强,会站在最高层,俯视着那些曾经把他踩在脚下的人。谁也伤害不了他和阿诺。不过是一群渣滓罢了,他不怕他们。 唐科打开门,朝屋里喊着,“小诺,哥哥回来了。” …… 平时,唐诺早已经颠颠地跑出来迎接他了。 唐科感觉有些不对,心直直坠下来,奔进屋里,有些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一如往常的布置,只是那张桌子旁没有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唐科发疯似的跑出去,顺着胡同大喊,“小诺!你在哪儿?小诺!你听到回哥哥一声,小诺……” 唐科沿着唐诺平时放学的小路走去,一边走一边喊。 前边的胡同门口围了一圈人,他们指指点点,不是传来唏嘘声。 心狠狠地凉了下去。 他急速地狂奔过去,剥开人群,看到那个倒下血泊里的小小人影,他突然有些眩晕。 踉跄着跑到唐诺面前,手颤抖着伸向他的鼻尖。 温热的气息,他松了口气,整个人垮下来。搂着唐诺,他焦急地冲着人群喊到,“有没有人可以帮帮忙打一下120,有没有人可以帮帮忙打一下120……” 第三十二章 缴费 林雅静正在准备夜里的查房事宜,外边有些闹哄哄的,嘈杂的交谈混着哭声,听着是急诊室的方向。 医院里人来人往,每天都有新鲜的事,呆在医院出不去的病人都爱出来瞧个热闹再谈两句。到了饭点,人更杂,有时候也闹哄过几回。 林雅静没太在意,打算去病房瞧瞧那个刚从立德医院转来的病人。 了解完情况,林雅静关上房门。高薇报告没写完,现在应该还没走,林雅静想了想打算出去买杯咖啡。 下了楼,发现急诊室门口还聚着一堆人。 林雅静常走急诊室的那条路,边顺着走过去。 原本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了。 “对不起,阿姨,能不能再等两天,我现在没钱交费。” “这个是医院规定,我也没有办法。你现在还是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把钱拿过来吧。” “我……爸妈,不在家。” “那你爸妈电话呢?总记得吧。” “我,不知道。他们换了号之后没告诉我。” 围着的病人一阵唏嘘,小孩子出事儿,父母没出现,只有个哥哥顶着,这还是第一次见。 急诊医生也觉得有些棘手,“那,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看看能不能先帮你垫了这个钱。这个,你弟弟的情况,还得再住几天院观察观察,要是不交钱的话,可能住不了病房。” 那个哥哥听到这话,有些无措,急得红了眼。 “孟医生,您先把那孩子移到病房里吧,住院的钱我先给垫上。” “林主任?您,这……” “没事儿,这孩子我认识,我们家阿升的同学,我知道,是个好孩子。” “啊,行,林主任您认识就行,那我去先给他移到病房里。这急诊室人多,细菌也多,免得到时候再感染。” 林雅静缴了费,看了看病床上的唐诺,又下楼给唐科买了些饭。 还得值夜班,林雅静没有多待,嘱咐了唐科几句,就开门出去了。 唐科急急跟出来,叫住了林雅静,“林阿姨,谢谢你。您借我的钱,我一定还您。” 唐科的脖子梗着,直直地看着她,眼睛哭过,有些发红。 林雅静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孩子,倔强又骄傲。 “嗯,好。” 唐科松下一口气,想到什么,头微微垂下,有些难堪地说道,“林阿姨,你能不告诉之升吗?” “嗯,我不告诉阿升。你好好照顾你弟弟,也好好照顾自己。” “嗯,谢谢林阿姨。” 唐科回到病房,拿来一个椅子坐下,看着面前乖乖巧巧躺着的弟弟。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雅静时的场景。 那是高一期中考试之后的家长会,也是高中第一次家长会。 他没什么感觉,因为从四年级以来,他的家长会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所以,每次家长会,他都有些难受,但也仅此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顾之升那天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 他说,要是他爸来就好了,今天早上,他把他妈的项链弄坏了,他妈来了肯定饶不了他。 唐科看着顾之升,内心有些隐秘的欢喜。 平时的相处,他听得出来,顾之升家庭很和睦。但是,一个人顺风顺水久了,总该经历些风浪。 唐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 顾之升妈妈确实没有放过他,但看着他们说话笑闹的样子,感觉心里堵堵的。 许是感觉唐科心情不太好,顾之升没在闹了,顾之升妈妈也跟唐科聊了几句。 他不记得聊过什么了,只记得顾之升妈妈很温柔。很温柔地跟他说话,很温柔地对他笑着,是他做梦也渴望着的妈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