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极品九口之家 “才分手不到一天,就另觅新欢……” 咕噜咕噜咕噜…… “本姑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 咕噜咕噜…… “……本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咕噜…… “咳咳咳咳,好险!呼呼呼……差点被淹,呕!!!好撑……呕……坑爹的护栏,连个净重六十公斤的美少女都护不住,呕……那个渣男呢?被老娘一手机砸死了吗?呕……咦?这是……!!!” 随着一小段记忆的涌入,刚在河里喝了个饱的“六十公斤的美少女”呆立当场——管梨花?5岁?? 这是……穿越吗? 父母久病,阿公(爷爷)卧床,嬷嬷软弱,伯母冷血,伯伯无情…… 每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伯母眼中的唯一价值就是——现在能帮他们伺候“命根子”,将来能用来换儿媳妇! 港真,灰姑娘都没这么惨! 至少,灰姑娘身边没有一个随时想要她命的堂哥,以及一群想要拿她去换亲的亲人! 默默的整理了一遍脑海中的记忆,苏叶——啊不!现在应该叫管梨花了! 管梨花摸了摸自己瘦骨嶙峋,且遍布脓疮和伤口的小身板;想了想伯母中意的邻村那个女孩的先天愚型的哥哥;最后又想了想“自己”先前掉河里差点被淹死的前因后果,禁不住悲从中来…… 坑娘呢这是???!!! 穿越我可以接受!被人欺负成狗我也认了!!但…… 管梨花是个什么鬼?!! 姓管……哪怕你叫管家婆呢?简单好记有品位,多好。 梨花……这名字简直……不忍直视有木有?!!! 一想到“管梨花”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可能会伴随她整整一生,管梨花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接着一口气没喘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花儿,呜呜呜呜……,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呜呜……,不要吓娘啊!呜呜呜……花儿!娘求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呜呜呜……” 尽管没有睁眼,管梨花依旧能感觉到此时抱着她的那个人哭的有多伤心,有多……高兴! 本以为早已被河水冲走,死不见尸的孩子,此时正被她抱在怀里,尚且还有呼吸,这一刻,便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她全身上下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但她抱的真的很用力,用力到几乎将管梨花肺泡里的空气全都挤出,管梨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肋骨,因受力变形而咯吱作响的声音。 从她的声音,她的颤栗,她的力气中管梨花能够感受到,她是有多怕失去她的孩子…… 管梨花慢慢睁开眼睛,一个粗布包头、眼窝深陷、宛若骷髅的妇人映入眼帘,她就是姜饴。 管梨花这一世的——娘! “哟!啧啧啧,瞧这哭得,多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里死了老子娘呢!”一个将尖酸刻薄写在脸上的声音突然响起,“可其实呀,就是某些个不会下蛋的阉鸡儿,养了个狼心狗肺,心肠歹毒的小贱蹄子!” “汪汪汪……” 能当面骂出“死了老子娘”、“阉鸡儿”这么恶毒的话……管梨花微微侧目,从一众看热闹的邻居中,一眼便找到了那人——高颧骨、瘦脸、尖下巴,是伯母管玥氏没错。 看来是堂哥害她落水之后,心下害怕跑回家恶人先告状,引得管家人集体来“寻尸”了。 大伯管稷此时也在场,他悄悄瞥了一眼他母亲管曾氏、妹妹管小妹,唯唯诺诺的不敢吱声。 管小妹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看到他那被当众骂了老子娘都不敢吱声的废物模样,简直气的不行,愤愤的骂了一声“窝囊废”,之后便拉着管曾氏离开了,显然是不想让管曾氏继续留在这里受窝囊气。 管小妹这一走,管稷脸上立刻便挂不住了,磨磨蹭蹭、低声下气的嘟囔了一句:“唉,你……你少说两句,咱娘听到了……” “她听到怎么了!老娘的儿子差点被这小贱蹄子害死,老娘骂她两句怎么了?!” “唉,你,你少骂两句,毕竟咱娘……邻居都看着呢!” “汪汪汪……” “呸!姓管的你个窝囊废!儿子差点被人推河里淹死,老娘骂两句怎么了?那到底是不是你的种?啊?!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我……你,你……” “你什么你!你说!那俩S蹄子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当着这么多人,脸都不要了,替她们说话!” “你,你……我,我……我帮的是理!” “好!帮理是吧?!”伯母管玥氏一听这话,当场就炸毛了,拉起身边的儿子向围观的邻居们哭诉起来,“各位叔伯婶婶,你们都过来看看!看看我们家犁儿这一身的水!今儿个若是我再晚一步,我们家犁儿就要被这小贱蹄子害死了呀……呜呜呜……” “枉我犁儿平日里对她爱护有加,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她吃,过个河都要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生怕她年纪小,一不小心掉河里去。可她倒好,刚走到桥中间,趁我家犁儿不注意,一下就把我家犁儿推河里去了呀!呜呜呜……” 眯着眼睛假装昏迷的管梨花,本不想搀和眼前这场家长里短的破事儿,这会儿却被管玥氏生生给恶心到了。 怒气一涌上来,顾不得许多的管梨花挣扎着说道:“你少在这含血喷人!就你那肥的跟猪似的儿子,我就是想推他下河,也得能推动才行!你儿子怎么掉水里的,你自己心里还没个x数吗?!敢骑着本姑娘过河,活该掉河里淹死!” 是的!管梨花之所以会落水,就是因为,比她大两岁、重两倍有余的堂哥想要扮将军,骑大马。管梨花背着他爬到桥中间,体力不支,一头栽栽进了河里。 “啊!花儿你……你醒了,呜呜呜……” “你,你……你这小贱蹄子,你敢再说一遍!看我不……”平日里老实木讷,三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来的侄女儿,突然敢当面跟自己争吵了,而且吐字清晰,措辞犀利,这让管玥氏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一个含血喷人!咳咳咳……血含于口,必先自污!欲行污人之事,却不知先污了己身!不愧为我管家之女,此言大妙!咳咳……” 咦?我们这是在撕……咳!吵架呢吧?怎么好像突然乱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管梨花循声望去,围观的人群和狗群——呃,确实是狗群。周围狗的数量一点都比比人少,怪不得管梨花先前老是听到狗叫声呢。也不知这里的人是不是有毛病,没事儿养这么多狗干嘛?——缓缓分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背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走了过来。 不用问,这是管梨花的爹爹管菽,背着她阿公(爷爷)管鼎来了。 刚刚掉书包的那个,就是管梨花的阿公管鼎,当前管家的家主,管家识字最多的男人,管家表面上的话事人。 父子俩步入人群,径直来到管梨花身边,看着突然性情大变,敢与管玥氏针锋相对的管梨花,均露出了既担忧又疑惑的神色。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管鼎率先开口道:“唉!老实骡子踢死人!咳咳咳……小花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咱们都是知道的。今天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断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管梨花闻言眉头一挑,这番明显是在为她开脱的说辞,让她感到有些惊讶。 一般情况下,当某家的家主,家里的话事人开口为某人开脱之后,那么无论那人先前犯有何种过错,别人想要给予她惩罚的时候,总是要顾及一下家主的面子的。 可是管玥氏…… “你们都听听!都来听听啊!这是说的什么杀千刀的话啊!” “说我含血喷人是吧?说那小贱蹄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吧!好,这日子谁愿意过谁过,老娘不过了!” “汪汪汪……” 管玥氏说着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道:“我不活了呀!杀人啦!管家人逼死媳妇啦!管家一家老小不把我们娘俩当人啦!我们还是死了算了吧!嗷嗷嗷……” 管梨花也怒了,指着河上游说道:“你少在这里撒泼!我们落水的那个独木桥上长满了苔藓,你儿子我们俩是怎么过河的,怎么落水的,只要看一看苔藓印儿就能明白。你想泼脏水……” “不活啦!都听听啊!不活啦……” 回应管梨花的是一通标准的泼妇式哭嚎,显然,管玥氏是要讲蛮不讲理的泼妇形象扮演到底了。 与此同时,周围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者们,也开始对管家人指指点点起来。 “哟,你们听听,管家那个老不死说的那是什么话!真个逼死了媳妇儿,看他怎么办!” “就是!小的是个白眼狼,装可怜乱说话,老的也是个心眼儿长歪了的!这么好的媳妇儿还往死里逼,活该他管家绝户!” “汪汪汪……” “唉,看看犁儿,多好个孩子,可惜生在了管家!以后怕是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 “娶什么娶!这姓管的一窝儿白眼儿狼,谁嫁过来谁受罪,赶紧死绝了才好!倒是可惜了犁儿,这么好的孩子,唉!!!” 第二章 愿你遇梁仁 这些个围观村民们显然也是欺负管家欺负惯了的,完全没将一众管家人放在眼里,围在四周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但却句句清晰,字字诛心,不留余地! 与此同时,围观村民们的恶语相加,非但没使管家媳妇儿——管玥氏自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撒泼哭嚎起来:“老娘这就死!带着我儿一起死!!让你们这该遭天打雷劈的一家绝门绝户!” “一家子糟了天谴的痨病鬼!祖宗十几代的福分得了我儿给你们家继承香火,却要把我儿生生往死里逼啊!若是我儿死了,看你们管家绝不绝户!” 愤怒、憋屈、抓狂、颓丧……等等数十种覆面情绪涌上心头,管梨花下意识的环视一周,她看到了恶声不断的村民邻居,看到了兀自在地上不停撒泼咒骂的管玥氏,还看到了一脸愤懑的娘亲、爹爹、以及阿公。 管梨花长叹一声,禁不住想道:“果然,汉奸比鬼子更可恨了……” 在态度强硬的阿公管鼎的保护下,伯母最终没能给胆敢顶撞她的管梨花施加任何惩罚。所以,气急败坏的伯母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而软骨头的大伯,在家里寻摸了两圈之后,也背着个小布包出门了,美其名曰,要去把老婆孩子追回来! 晚饭是炒菽豆、野菜鱼虾稷碎(稷米捣碎后的颗粒,汉末之前磨和面食均未普及)糊糊。盐味儿是有的,但别的味道嘛……管梨花不敢吃炒菽豆,因为她分不清在她用力咬下去的时候,被咬的满嘴乱崩的,究竟是炒菽豆还是她的小奶牙。 至于野菜鱼虾稷碎糊糊……野菜很赞!鲜嫩美味零污染!鱼虾没熟。稷碎很粗,喝了两口之后,管梨花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被喇掉一层皮了。 晚饭难吃,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这诡异的气氛,却着实让管梨花有些受不了。所有人都吃的心不在焉,眼睛不停的往管梨花身上瞟……呃,阿公除外! 蓬头历齿,风烛残年的管鼎,意外的心情很好,不停的夸管梨花不愧是管家的闺女,才思敏捷,聪慧伶俐,而且有血性! 若非是女儿身,将来一定会才名远扬。若有缘得名师点化,甚至能有机会举孝廉,成就一方名士。 可惜!可惜! 奇怪的言行,奇怪的眼神,再加上那副蓬头垢面风烛残年的外形,让管梨花禁不住在心中默默地猜测,阿公身上的病极有可能是脑子方面的……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以及管鼎的极度惋惜声中,这顿令人难以下咽的晚饭终于结束了。 不过,当管梨花的母亲姜饴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管鼎却又突然开口道:“今晚梨花还跟小妹睡,菽儿你们两个今晚早些歇息,碗筷放下让你娘收拾便是!” 安排儿子儿媳早睡,还特地吩咐管梨花跟管小妹睡…… “噗!咳咳咳……”管梨花一口糊糊喷将出来,正正的喷了“老不羞”一脸。 管梨花有极其清晰的记忆,自打她记事以来,一直都是跟管小妹睡的,一天都没落过! 这阿公简直是……没等管梨花缓口气儿,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阿公,她便被小姑管小妹拎起来,强制抱走了。 临睡前,只有10岁的小姑,犹犹豫豫的轻声说道:“小花,你今天不该那样跟大嫂吵的。离了大哥一家,咱们家的日子真的会过不下去。而且,这样也会让你爹娘……” 会让她爹娘怎么样,小姑没说,管梨花也就没去多想。 管梨花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也不觉得管玥氏能拿她怎么样,所以也就懒在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中浪费脑细胞。毕竟,这突然降临的坑娘穿越,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管氏一家是一个九口之家,分别是:管梨花的阿公管鼎、嬷嬷管曾氏、伯父管稷、伯母管玥氏、父亲管菽、母亲姜饴(管姜氏)、小姑管小妹、堂哥管犁、以及管梨花。 其实,在大伯之前,管梨花还有个大姑管幺妹,但早几年已经嫁为人妇,所以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管家人了。 而且,这个大姑嫁去城里之后,已经有两三年没回过娘家了,所以家里人也都不太愿意提起她。 家庭成员众多,造成了管家家庭关系的错综复杂,纵然是融合了两世记忆的管梨花,一时间也难以完全理顺。 而除了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之外,摆在管梨花面前的,管家当前最大的困境,是生产力的严重不足。 九口人里,足有三个因重病缠身,而丧失劳动力的成年人——阿公管鼎、爹爹管菽、娘亲姜饴。其中阿公常年卧床,爹娘则是干不了重活儿。 剩下的人里,七岁的表哥管犁和五岁的管梨花就不说了,暂时还没人让他们俩干活儿。年迈的嬷嬷管曾氏、年仅十岁的小姑管小妹,两人加在一起,顶多也就只能算是一个劳动力。 所以,偌大一个九口之家,真正有完整劳动能力的,其实只有伯父、伯母两个人而已。 管家的这一现状,也正是邻居们敢如此肆无忌惮,伯母敢无视管家颜面当众撒泼的原因。 站在河边,思索着管氏一家生存的惨状,管梨花禁不住旺河兴叹,为什么别人穿越之后,随便下下药、扭扭腰、劈劈腿,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等待自己的,却是这种苦日子? 那么,管梨花面临的生活究竟苦到了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作为管梨花的娘亲姜饴有多疼爱管梨花,不用多说了吧? 可就是抱着管梨花浑身发抖哭成那样的姜饴,今天却不得不早早的把管梨花送到河边来,让她一个人在河边守草篓。 而这仅仅只是为了,在他们这些大人忙着在地里种稷米的同时,能有个人在河边及时收放草篓,以期能多捉些小鱼小虾,留到晚上做吃食,为家里节省粮食…… 那可是昨天才从河里捞出来,差点被淹死的亲生女儿啊! 真不担心她会再落水一次吗? 而且,不要以为稍微离河边远一点儿,守草篓就是个轻松、安全的活儿。 从早晨到现在,管梨花在这儿呆了尚不足一个时辰,小鱼小虾加在一起捉了没三十条,身上被蚊子咬的包却已经不下一百多个了! 与此同时,路过且与管梨花“深情对视”过的水蛇,更是多达二十余条!! 至此,管梨花终于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狗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没个“贴身保镖”你还真不敢乱动,简直“无狗寸步难行”好不好? 什么是穷山恶水? 这就是穷山恶水! 再次强调! 这里是古代穷山恶水的小山村!不是后世的4A级度假山庄!! 管梨花现在是在尝试生存!不是在享受生活!! “阿西!不该随便扔手机砸人的啊!早知道,当时就该直接冲上去,把那个王八蛋挠个满脸花!即使失足落水,也能拉着那王八蛋一起不是?” “这下好了,堂堂‘电子商务界’的资深财女,硬生生穿越成了守草篓的小村姑……本姑娘长这么大连碗都没刷过好吗!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没有朋友圈,让本姑娘怎么发家致富啊!!”管梨花哀嚎道。 “救命!呜噜呜噜……救命啊!!呜噜……喵呜……” “咦?” 一阵呼救声打断了管梨花的思绪,她起身一看,很快便在略显湍急的河水里,看一团不停起伏的黑色不明物体。 “有人落水!” 管梨花一惊,来不及细想,赶紧跑过去,伸手救人……啊不,是伸手送人头! 只有5岁,瘦骨嶙峋,遍体鳞伤,完了还不会水…… 约莫两刻钟之后,在下游距水面半尺高的一颗歪脖子树上,一人一猫挂在树枝上,你一口我一口的,竞相往外吐水。 “我了个喵!小朋友,感谢不杀之恩!刚刚若不是你主动撒手,叔叔我这会儿肯定已经凉了!” “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本姑娘为了救你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你还阴阳怪气的讽刺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识好人心!” “我喵!有没有文化!那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那黑猫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继而满腔悲愤的喵了一声,咒骂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哼!难不难养关你屁事?说的就跟你配养‘本女子’似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呕!”管梨花挣扎着吐出了一大口活蹦乱跳的水,看着水里那群四散逃跑的小鱼、小虾,总感觉哪里不对…… “喵,好奇怪。这尖酸刻薄、令人作呕的说话风格怎么这么耳熟呢?”与此同时,那只黑猫也一边往外吐着成群的小泥鳅、小蝌蚪,一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管梨花。 “啊!!!猫会说话!”伴随着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叫,管梨花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只黑猫它——会!说!!话!!! “喵?猫?”但见那黑猫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瞬间,它身上所有的毛全都竖了起来,并发出了一声撕裂苍穹的惨叫,“喵!!!!!!” “怎么回事?猫?!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喵!开什么玩笑!我可是21世纪稀缺的,进步空间巨大的复合型人才啊!是资深潜力股啊!我不要变成猫!!!我的女神!我的白富美!我的小可爱!” “进步空间巨大,资深潜力股,唔……你是梁仁?”管梨花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只黑猫,目光渐渐缺德! 第三章 两世纠缠 “咦?你是……”与管梨花的目光稍一接触,那黑猫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苏……苏叶!” “呵呵,仁哥哥~人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命运啊!有时真的很……amazing!你说是不是?” 嗲甜的嗓音,配上狰狞的表情,让黑猫哆嗦的愈发厉害。 不等管梨花从树杈上挣脱,黑猫便拼着挣破数块皮毛,从那棵歪脖子树上跃下,刚一落地,撒丫子便跑! “站住!你这个畜生!渣男!王八蛋!本姑娘要撕吃了你!”管梨花的动作慢了半拍,追上去时,黑猫已经与之稍稍拉开了距离。 好在,黑猫梁仁刚刚在水里折腾的够久,早已体力不支。约莫一刻钟之后,四肢瘫软的梁仁被管梨花成功捕获,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让你甩我!让你找新欢!让你跑!死渣男!臭畜生!烂王八!……” “喵呜!你可是我女朋友!我是王八你是什么?!公交车吗?!!” 砰! “本姑娘是你前!女友!让你还嘴!让你骂我!揍死你!揍死你!……” 当然,大归打,骂归骂。即使是人渣前男友,苏叶也不可能直接揍死他。 万一他死后算准时间投胎,成了她儿子、孙子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他恶心一辈子?还平白脏了自家的门楣,多不好! 在母亲姜饴又一次跑来看她之前,管梨花拽着那滩被揍得面目全非的不明物体,回到了小河边。并在目送母亲离开之后,重新从草丛里将出气多进气少的梁仁扒拉出来。 “这么说,我才刚一落水,你就跟着跳下去了?” “当然!喵呜,再怎么说也是一只肥硕的绳命啊!万一你死后投胎成我女儿……” 砰! “再敢口嗨本姑娘拼着这辈子不要儿子,也要宰了你!” “喵呜……” “既然你立刻就跟下来了,那为什么现在才到这儿?比我晚了整整一天。” “我怎么知道?!喵呜,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都不知道!话说,你不是昨天就来了吗?这是哪儿?咱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里?这里是古代……” “古……代喵?” “恩,古代!我现在这个身体……” 也许是因为“他乡遇故知”的缘故吧,尽管曾被梁仁这个渣男伤的千疮百孔,管梨花却依旧跟他说了很多,向他详细的叙说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喵呜,这么说……咱们俩是穿越了啊!而且穿越的朝代未知,位置未知,身份……姓管的话,历史上到也出过几个大户。但瞧你这身皮肉尽露的打扮,显然跟大户沾不上……” 砰! “喵呜,好疼!丽华这个名字倒是够响亮,可惜你不姓阴,不然倒是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呵!跟一群搔首弄姿的老娘们儿抢一个老男人吗?我苏叶在你心里就这么恬不知耻吗?!!” “喵呜?难道你很知耻吗?我认识的苏叶,一直都是个满脑子阴谋诡计、自命清高、钻进钱眼儿里的死肥宅微商……” 砰砰砰砰砰! “喵呜,其实我当年之所以会苦苦追你那么久,看重的就是你自信、独立、倔强、肯吃苦、会理财、讲义气、有爱心的好品质。” “喵呜,苏叶,你知道吗?出身孤儿院的你,起点比所有人都低。但你却有属于你的,智计百出的精明、宁折不弯的倔强、急人所急的博爱、以及……” “够了!闭上你的猫嘴!本姑娘当年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管梨花双颊微红,神色极不自然的转头看向远处。 “咳咳咳咳……喵呜,那什么……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 管梨花闻言脸颊的润红迅速退却,眯起眼睛看着梁仁,冷哼道:“哼!这么着急回去啊?这才刚来,就想你的小情人了?!” “咦?喵呜!!!你吃醋了?” 砰! 被管梨花狠狠揍了一拳,梁仁非但没感到害怕,琥珀色的猫眼里反而划过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你果然是在吃醋!怎么?舍不得我啊?!” 砰砰砰砰砰…… “你毕竟……是我的初恋……”打累了的管梨花轻轻趴在那里,头枕在梁仁的尾巴上。 “对不起,喵呜,我刚刚不该那样说……”梁仁忽然道歉道。 听到这话,管梨花一下就怒了。瞬间弹起,照着梁仁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怒声问道:“这算什么?故意撩拨我?故意看我舍不得你的样子?故意让我出丑?让你笑话我,让你笑话我……呜呜呜……” “喵呜,别这样好吗?我……只会伤害你……” “呵!只会伤害我……”管梨花的脸上划过一抹凄凉,闷声问道,“那你当初还那样追我?你知道我最讨厌不负责任的人!而你也一再向我保证,‘你不是那样的人’,可结果呢?” “什么海誓山盟的话都说过了,可现在……你这又算什么?连自己亲口说过的话都不想负责了?梁仁,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被管梨花问的哑口无言的梁仁沉默良久,最终苦涩一笑,轻声道:“呵,不算就不算吧。喵呜,我现在只是一只猫而已,不是吗?” 管梨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将眼中的泪水狠狠的憋了回去:“好!很好!” 管梨花霍然起身,举目四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喵呜,你要干嘛?找什么?” “我苏叶长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没想到阴沟里翻船,竟然在你身上摔这么大个跟头!”管梨花俯身抓住梁仁的尾巴,拖着他往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走去。 “你要干嘛?!喵呜,好疼,快撒开!有话好说喵,我尾巴要断了!” “放心!我苏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分手而已,谁还没……第一次没经验,算我倒霉!”苏叶一边说,一边努力的将梁仁抱起来、举高,挂在那颗小树上。 “快放我下来!喵呜,把我挂树上干嘛?苏叶?!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甩了你!” “喵呜?甩了我?!!什……什么意思?”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再把你狠狠地甩一次,咱们俩就两清了,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恩,不欠!” 看到管梨花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棵挂着它的小树掰弯成类似投石器的样子,梁仁彻底慌了。 这疯婆子是要送他上天啊!!! “喂喂喂!你不是认真的吧?喵呜???叶叶,你不能这样,我可能会摔死的!”看到管梨花竟是要玩真的,黑猫梁仁急眼了,语速飞快的说道,“我要是摔死了,一定会投胎做你儿子!想想,是不是很恶心?到时候你每天都要喂我吃……” “就这样吧!”管梨花面无表情道。 “好吧!叶叶,你应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在古代生存的能力!你想想,资产评估管理专业、干过微商、做过美妆主播,凭这些个人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你能生活得下去吗喵?” “但是我不一样啊。喵呜,我学识渊博,无所不知!我能帮你做肥皂、玻璃、花露水,钢铁、火药、震天雷!无论你想发家致富,还是想一统天下我都能……” “呵,你的学识确实非常渊博。”管梨花讥讽道,“想当初我就是被你渊博的学识吸引的,想想还真是讽刺啊!” 若梁仁不提“学识渊博”这茬儿,管梨花没准儿还真有可能被他说服。毕竟,连饭都不会做的管梨花,确实不具备在古代生存的必要技能;而工科出身的梁仁则可以完美客串外挂兼金手指,让她在古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可惜,“学识渊博”这四个字激起了管梨花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所以,就这样吧。 “如果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自己回去吧,不用来找我。”管梨花说完,干脆利落的松了手。 嗖! 被管梨花掰弯的小树瞬间挺直,挂在小树上的梁仁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远处的空中回荡着梁仁的惨叫,以及他不甘的怒吼:“我一定会回来的!” 管梨花望着梁仁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去死吧梁仁!去死吧苏叶!!我叫管梨花!!!” 第四章 再遇梁仁 虽然管梨花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过往,迎接美好新生了。 但是,在管梨花抛弃过往的第二天,迎来的却不是新生,而是现实给予的一棒……又一棒……又又一棒……又又又…… 就在这一棒棒中,管梨花终于悟出了,那晚小姑未能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因穿越造成的管梨花的性格突变,被人们曲解为“老实骡子踢死人”,而非鬼魅上身,这固然是好事。 但对于深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而言,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孩子“因饱受欺凌而性情大变”时,心定然会像被刀子剜了一样疼。 若是自身能力足够强大,足以保护自己的儿女,又有哪个父母会不挺身而出呢? 但若是自身能力不足,且认定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即使奋不顾身,也无法守护儿女。那,这对父母就只能舍弃最后的尊严,想尽一切办法为女儿祈求一条活路了…… 伯母回来了,而且是带着娘家人“强势回归”! 爹爹管菽在看到伯母的第一时间就跪地道歉了,整套下跪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身为男子的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见人就跪,完全没有尊严的人一样。 娘亲姜怡全程跪在地上,将管梨花死死的按在怀里,并尽可能的用双臂和自己的身体保护她。期间,因为管梨花不肯服软,拼命保护她的母亲,被伯母抓破了脸、扯破了背襟、并被伯母的娘家弟弟狠狠的甩了三个耳光。 整个过程,他们俩没有任何还手的意图。 是的,连意图都没有! 娘亲的包头布被打落了,已经完全融合了两世记忆的管梨花,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娘亲藏在包头布下面的,竟是一头干枯的白发。 她仅仅只是一个五岁女孩的母亲而已,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她能有多大?十五岁?十六岁?该上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本该是最美的花季…… 再看看同样佝偻的父亲,以及风烛残年的阿公…… 也许,他们真的快死了。不仅仅是身体,他们的心也快要死了…… 但是! 他们想让她活下去! 想给她留下活下去的机会! 她才只有五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她的阿公、父亲、母亲、甚至嬷嬷,却已被疾病和岁月剥夺了为她遮风挡雨的能力,以及抚养她长大的时间…… 万幸,管家还有其他人! 等他们全都死了,大伯母一家将会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血亲。他们有能力、有时间把她抚养长大。 所以他们冷漠、他们懦弱、他们卑微、他们哀求…… 祈求大伯母一家能在他们全都死了之后,收养管梨花,善待管梨花…… 至少……能看在他们曾经懦弱、卑微、哀求的面子上,给管梨花一口吃的! 错了! 她错了!真的错了!小姑才是对的! 不过,错的只是现在的管梨花! 是没有能力的管梨花! 是尚需别人保护的管梨花! 仅仅只是现在,错了…… ………… “别再跟大嫂顶嘴了,你那是在害二哥和二嫂!”小姑管小妹站在沤麻池里,一边往外挖沤好的麻杆,一边喋喋不休的数落管梨花,“亏得阿爷还老是夸你机灵,你却连这点儿气都忍不了!” 沤麻池——在古代,麻是一种重要的农作物,它不仅种子可以食用、榨油,它的秸秆还是重要的农副产品,从其其秸秆上提取的植物纤维,可以用于防线、织布。 而这里所谓的提取,其实就是放水里沤,让水里的微生物去分解它们。 一直到现代,农村某些老人依旧有沤麻的习惯。有幸近距离接触过的亲们,相信一定会对沤麻水的味道印象深刻!而没有接触过的亲们,则可以根据化粪池、下水道、臭水沟等诸多场所的独特味道自行脑补。 说句题外话。近现代为了沤麻而专门挖个沤麻池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多沤麻老人们为了图省事,还真就是在自家粪坑(化粪池)里“提取植物纤维”的。 然后用那些提取出来的植物纤维纺线、织布,做成各种手工绳饰、衣物、佩饰等,拿到某景区或某网上,卖给漂亮、干净、香喷喷的小姐姐们…… “呕!” 管梨花根本没时间去理会小姑的念叨,因为她很忙,非常忙,尤其是嘴。从管小妹跳进沤麻池到现在,管梨花的嘴就再没停过……呕吐不止! “呕!” 将胃里最后一口酸水吐出来之后,管梨花终于放弃抵抗,往旁边的小沟壕里一滚,瘫在那里不动了。 “哎呀呀呀,快瞧瞧这是谁?这是怀上了吗?啧啧,吐的那叫一个惨啊。喵呜,真可怜。” 噌! 本来瘫软到眼睛都睁不开的管梨花,突然坐了起来,瞪着面前那只黑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喵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黑猫蹲坐在那里,摇着尾巴反问道。 “你不该去找办法回去吗?来我这里干嘛?”管梨花板着脸问道。 “不着急。难得穿越一次,就这么走了多浪费?喵呜,等我想回去了,再去想办法也不迟。在此之前,我想先看几天好戏。”黑猫笑眯眯的答道。 没错!那黑猫在笑!而且笑的非常之贱! “哼!想看好戏是吧?我让你看!”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黑猫梁仁,管梨花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一拳下去足以打死一只猫! 黑猫轻松躲开管梨花的小拳头,并纵跃到稍远处,继续贱笑道:“喵呜,作为前男友,我劝你良善,最好不要随便招惹我。” “哼!”管梨花懒得废话,冲上去就是一脚。 不过,这一脚和先前那一拳一样,被黑猫轻松躲过。 “嘿嘿,这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喵呜!!喵!!!!”话音未落,黑猫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吓得管梨花一个趔趄,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黑猫,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穿越附带技能? 隔空打猫? 不能够啊!那王八蛋虽然叫的凄惨,但明显没受什么伤啊! 难道它是在假装惨叫?可是为什么啊?管梨花盯着黑猫梁仁,疑惑不已。 不过,管梨花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惨叫声后,很快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兴奋的大叫。 “找到啦!在那边!爹,快快!快去那边抓它!” 是堂哥的声音。 显然,堂哥管犁和大伯管稷正在找这只黑猫,刚刚听到它的叫声之后,父子俩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 管梨花眼睛一眯,盯着黑猫梁仁问道:“你以为当他们面儿我就不敢揍你了?” “喵呜,你当然敢。你可是苏叶啊,有什么不敢的?”黑猫梁仁贱笑着说道,“不过,打猫可是要看主人的。喵呜,你确定你惹得起我们家小主?” 小主…… 管梨花被梁仁的无耻彻底惊到了。 管梨花目瞪口呆良久才,直到闻声赶来的管小妹过来拉她,她才狠狠的“呸”了一声,然后跟小姑一起离开的离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管梨花确实不具备跟大伯一家起冲突的资格。既然惹不起,那暂时便只能躲着走。 而再见梁仁,也让管梨花知道了,沤麻池的味道其实也并非让人完全不能忍受。 毕竟,这世上令人作呕的“东西”那么多,沤麻池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最令人作呕的那个。 回到沤麻池旁的管梨花,强行屏住呼吸,弯腰抱起地上的一捆麻杆,然后一溜小跑跳进旁边的小河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目不斜视,完全不去看稍远处窝在管犁怀里,惬意的蹭来蹭去的黑猫梁仁。 站在河水里,管梨花一边用河水冲洗麻杆儿,一边儿聚精会神的听着管小妹的“高谈阔论”,完全不去管远处传来的,那一阵阵充满讨好意味的猫叫声。 第五章 洗礼 “你现在知道干活有多辛苦了吧?”沤麻池里,管小妹在又捞了一捆麻杆之后,从沤麻池里爬出来。她抱着那困麻杆紧走几步,将她自己连同那困麻杆一起,扔进了小河里。 之后,管小妹躺在河水里继续说道:“本来你只要照看一下小犁就行了,不用干活。手不会变粗,脸不会晒黑,长大了人还是那么俊俏。将来说不定能嫁个士族人家,一辈子不愁吃穿,不用干活。多好。” “现在好了,你还这么小就开始干活,等长到我这么大,手粗了,脸也黑了。别说嫁好人家了,想嫁出去都难!” 管梨花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只有10岁大的小姑娘,跟另一个只有5岁大的小小姑娘,并排躺在臭烘烘的河水里讨论嫁人的问题,这感觉还真是有够怪异! “也不能就指望着嫁个好人家过一辈子吧?哪有那么多好人家等着咱们嫁?万一遇到个渣男,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管梨花躺在水面上,看着远处正在管犁的指挥下爬树的黑猫梁仁,慢悠悠的说道。 人在逆境中成长的速度是惊人的,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管梨花就已经学会了游泳,而且若是水流不急,她甚至能躺在水面上小憩一会儿了。 “可是不嫁人咱们怎么活啊?”管小妹一边把冲洗干净的麻杆捞出来往岸上扔,一边说道,“力气没有男人大,没有男人能干活儿。却要交跟男人一样多的税钱,若是过了十五岁还不出嫁,税钱还要加倍。不嫁人,咱们想活着都难!” 管梨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管小妹仅仅只有十岁。皮肤黝黑,身材矮小,长相一般。浑身上下除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之外,便再无亮点可言。 若是放在现代校园电影里,不用化妆,就能本色出演绿茶校花的丑闺蜜。 年仅十岁,脑子里却只剩下干活、嫁人、不干活、嫁人、干活、嫁人……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管梨花虽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现代人的三观,但也知道她没有资格嘲笑管小妹。至少,她不能用现代人的常识,去判断管小妹的思想、行为是对还是错。 这里毕竟是古代,生产力低下,生存条件恶劣,民智未开。在这里,人和畜生之间甚至都不存在明显的界线。 举个栗子:那边那只正在帮它的小主从树洞里往外掏蜂蜜的黑猫,穿越之前他虽然很渣,但勉强还算是个人;但是穿越之后……对吧? 有那么一瞬间,管梨花恨不能开启仙人模式,使出仙法·木遁·真数千手之术,然后朝黑猫梁仁比出一千个******* 算了,人和畜生是不一样的。理他干嘛?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那个,税钱和徭役很重吗?”管梨花弱弱的问道。 以前,管梨花只在课本上看到过,说封建社会怎么怎么残暴,怎么怎么剥削民众,此时身处其中,管梨花忽然有种见证历史的神圣感。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真相似乎永远比文字更触目惊心啊! “怎么说呢?也是要看人家的!比如西头阴叔家,他们家人少,大壮哥人又有力气,非常能干活,他一个人能耕70亩(1)地这些税钱、徭役对他们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要不是阴婶儿前两年看病花了太多钱,大壮哥早就能开亲了,而且肯定能娶个外乡的俏媳妇儿!” 管梨花注意到,自家这个小姑在说起“大壮哥”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还有亭长家,人家是亭长,根本不在乎那点儿税钱、徭役;村北张家也不怕这些,他们家媳妇儿都特别能生,生的孩子都够免十年的税钱、徭役了!只有像咱家这样,既没人干活儿,又不能生……” “不是,你等等!那个,小姑,生孩子还能免税钱、免徭役?”管梨花震惊了。 “当然能了!女人怀孩子、奶孩子的时候,家里的男人离不开,自然就不用去服徭役。而且孩子生下来之后,还能免掉家里一年半的税钱。听说以前能免两年呢!不过现在能生孩子的媳妇儿多了,就只能免一年半了。”管小妹颇为艳羡的说道,“所以等咱们以后嫁了人,一定要多生孩子,争取每年都生一个,这样就能……” “小姑!那个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干活儿吧!你看,这么多麻,咱们不知道要劈到什么时候呢!而且劈好了麻还得撵线。那八婆呃……伯母先前可都说了,天黑之前不撵出两锭线,就不给咱们饭吃!” 在见识到自家小姑扭曲的三观之后,管梨花赶紧止住她的话头,生怕自己被她的一番“精神洗礼”给“掰弯”了。 “嗯。”管小妹也知道今天时间紧任务重,所以立刻从善如流的拉着清洗干净的麻找个树荫坐下,开始劈麻。 这里说的劈麻,可不是后世制作竹纸工序里的那个劈麻,而是指用手将沤好的麻杆皮剥掉,将皮中的植物纤维分离打散的过程。 劈麻不是什么重活儿,不需要技巧,也没什么危险性,所以一般这种活儿都是由各家的小孩子完成。 管小妹虽已接近婚龄,但却尚未成年,所以地里的农活很少参与,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劈麻、撵线。这某些事情一旦做的多了,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这就像是某些年轻情侣,一开始……咳咳,呸! 你比如现在,只要有树荫,够凉爽,即使是坐在沤麻池边儿上,管小妹也能劈麻劈的美滋滋,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管梨花抬头看看头顶硕大的太阳,犹豫再三,最后轻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清心普善咒》,坐到了管小妹的身边。 钻脑的臭味让管梨花的胃开始抽搐,肺开始战栗,意识开始恍惚…… 就在管梨花整个人即将迷失在那一弯臭水中的时候,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与脚步声同至的是几声仓惶的惊叫,以及一阵怪异的嗡嗡声。 “救命啊!!!” “喵呜……” “小心!” 噗通! 咕噜噜噜…… “呕!” 咕噜噜噜…… ………… “好点没有?”管小妹轻拍管梨花的背,一脸关切的问道。 “呕!”管梨花奋力挣扎了一下,一边呕吐一边指着管小妹怒声道,“别碰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管小妹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不就是喝了两口水吗?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那是两口水的问题吗?那是沤麻水,沤麻……呕!”管梨花的怒吼被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生生打断。管梨花觉得,她今天已经把这辈子要吐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 “喝两口沤麻水而已,总比被蜂群蛰死强吧?”管小妹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的拔着左臂上的蜂针。 先前管犁和黑猫引着蜂群跑过的时候,管小妹见势不对,立刻拉着管梨花躲进了沤麻池的水里。期间,意识不清的管梨花喝了两口水之后,挣扎着想要从沤麻池里出来,被管小妹用左手死死按住了脑袋。 最终,管梨花虽然没能挣脱出水,但管小妹的左臂却被她顶出了水面。于是,管小妹露在水面上的左臂,受到了蜂群的集火。 等到蜂群过去,管小妹的左臂已经肿的跟大白一样了,上面至少残留了二三十根蜂针,看的管梨花触目心惊。 不过,心惊归心惊,有些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宁愿被蜂群蛰死,也绝不喝那比屎还臭的沤麻水!”管梨花咆哮道。 “好吧,下次保证不救你!”被管梨花吼了半天,管小妹显然也有些生气了。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便抱着劈好的麻离开了。 管小妹走后,管梨花又干呕了一会儿,实在吐无可吐了,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里里外外将自己洗了三四遍,然后上岸准备报仇。 可是,罪魁祸首管犁和黑猫梁仁,早已不知道被蜂群撵到那里去了。想报仇,这会儿显然是没什么机会了。 最终,管梨花只得强压着怒气,抱着剩下的麻去找管小妹。此时的管小妹,早已回到她平日撵线专用的草棚,坐在草棚下面开始撵线了。 第六章 我现在是单身 撵线,又叫纺线,指的是把长短不一,细碎松散的植物纤维汇聚成束,拧成一股的过程。 近现代,这个工作主要靠机械来完成,而且原料也多为柔软纤细的棉花、羊毛、化纤等物。 不过对于此时的管梨花来说,近代机械什么的就不要想了。甚至连原料,也跟“柔软纤细”完全不沾边儿! 见过纺线锤吗? 一个兽骨、石头、金属等任意材质的坠子,上面留有小孔,在小孔里插上棍子,用手一撵,坠子带动棍子转动,并通过此旋转将附着在棍子上的植物纤维拧成一根线…… 怎么样?简单吧?一学就懂,一看就会! 管梨花只花了十息便学会了撵线! 然后……她提溜着纺线锤转了整整一个时辰,却只撵出了一根长度不足三十厘米的线。而且,由于该线过于凌乱松散,经管小妹眼看后,判定为不合格! 最终,已经消气了的管小妹,看了看管梨花满手的水泡,轻声说道:“你先歇会儿吧,再撵手皮就该掉了,明天就不能干活儿了。” 明天就不能干活儿了…… 不能干活儿了…… 干活儿了…… …… 管梨花忽然觉得,梁仁那畜生其实也没那么令人作呕。大家其实都是工具人,都是为了生存。要恰饭的嘛,对不对? 而且,仔细想想,她和梁仁之间其实也没多大仇冤。不就分个手吗?大家都是年轻人嘛,对不对? 他是甩了我没错,但我也甩他了呀!而且我甩的明显比他甩的更高,更快,更远…… 对不对? 人嘛,就是要学会宽容,要学会豁达,要…… “快抓住它!小心小心,别让它……哈哈哈,干得漂亮!晚上有烤咕咕吃了哈哈哈哈!” 远处管犁的大笑声突然响起,打断了管梨花的思绪。抬眼看去,黑猫梁仁正一脸谄媚(怎么看出来的?)的将口中叼着的一只野鸽子递到管犁手中,兴奋的管犁接过野鸽子,一脸宠溺的拍了拍黑猫的脑袋。 “@#¥@%!本姑娘在这里这么辛苦的摩擦,皮都快磨掉了,这畜生竟然还在陪人玩捕鸟游戏?!本姑娘当年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你!” 管梨花才没有患不均,才没有没有嫉妒同样是穿越却不用干活的梁仁,才没有因此而生闷气呢! 绝对没有! 管梨花转过身去,用手背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至于为什么要用手背而不是手心,那就只有她手心里的水泡知道了),强打着精神,认真观看管小妹撵线的过程,希望能够有所借鉴。 作为一个资深“八级工”,管小妹撵线的效率比管梨花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同样的一个时辰,她撵的麻线,却已经有足足有6米长了!!! 附言:现代机械可以做到每分钟出线450米,每小时27000米,每个时辰54000米…… 咳咳! 恩,是足足没错! 一锭麻线长约十米,两锭二十米。距离天黑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她们手头现在有麻线约6.1米…… 晚饭肯定是吃不到了,多喝热水吧。饿得睡不着什么的,喝点热水就好了…… 据小姑说,饿肚子这种事,其实并没什么好难受的,饿多了,慢慢就会习惯了。而且她还说,习惯饿肚子是好事。现在的公婆都喜欢吃饭少,能饿肚子的媳妇儿,这些道理等以后管梨花嫁了人就会明白的。 看着餐桌旁那只得到了专属餐盘的黑猫,以及他那满满一餐盘的鱼肠、鸽肠,管梨花心中无念无想。 与此同时,对于自家这位“神奇”的小姑,管梨花除了在心里默默的膜拜之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三天后,管梨花手心的皮,终于掉了。手心的水泡连成一片,那皮被整个儿掀了起来。 为了防止感染,和方便糊“药”,管梨花在小姑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将未掉彻底的皮撕了个干净。 所以,她终于“明天就不能干活儿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不能干活儿”的管梨花,在手上糊满了据说能止血生肤的釜底灰之后,开始跟着父母去地里种稷米。 T T…… 此时正值六月中旬,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节。管梨花忍着手上钻心的疼痛,跟在娘亲的身后,在娘亲刨出的小土坑里面丢几粒稷米,然后覆上一层土,轻踩。 一刻钟后,管梨花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手心已经麻木,脖子开始发酸。 两刻钟后,管梨花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面色开始泛白,嘴唇开始发抖。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管梨花眼前开始泛黑,身体开始打晃。 一个时辰后,管梨花醒了。看着头顶蔚蓝的、看不到一丝被污染过的痕迹的天空,管梨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阿西!看来仅靠中暑是回不去的!” “喵呜,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想结束穿越回到未来,不仅中暑没用。落水、蜂蜇、坠崖、火烤、刀砍、蛇咬、鼠噬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非人折磨,统统都没用!”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突兀地说道。 管梨花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芦苇丛缓缓分开,一只黑色的“蠕行动物”慢慢咕咛过来——梁仁来了。 如果将此时的管梨花称之为惨的话,那么此时的梁仁就是非常、十分、以及特别的惨! 望着瘫在地上,只能靠尾巴咕咛的梁仁,管梨花问道:“你家小主呢?” 语调平平,无喜无悲。 “一个小时前,我看到你大伯给他抓了一只兔子。喵呜,这会让他应该正在树荫下敲兔子玩呢……如果那只兔子还活着的话。”黑猫梁仁亦用平平的语调,无喜无悲的答道。 “嘛,你这算是失宠了吗?”管梨花讥讽道。 “恩,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已经失宠了。喵呜,昨天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说不定就已经进茅房了。”梁仁自嘲道。 昨天管犁突然要吃猫肉的事情,管梨花是知道的。而且黑猫梁仁用牙咬断绳子,从柴堆里逃掉的时候,她也是看到了的。 所以,对于梁仁的自嘲,管梨花仅仅只是回了个白眼儿而已,之后便继续问道:“瞧你这样子,是中毒了?” “恩,进了趟南山,被蛇咬了。喵呜,毒蛇,暂时站不起来了。” “屁股上怎么有个洞?” “在南山躲避毒蛇的时候,一不小心坠崖了。喵呜,着地的时候落在了树枝上,被树枝捅进了肉里,幸好没伤到骨头。” “脖子上的伤是昨天那一柴刀砍的?” “恩!幸亏哥跑得快!喵了个咪的!这父子俩说动手就动手,简直没人性!” “耳朵也少了一块。” “老鼠啃的,幸亏喵尾巴还能动,不然就不是只少块耳朵那么简单了!” “你的毛里面藏着什么?白白的,还在动。” “喵呜,是蛆,我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有苍蝇在上面产了卵。” “呕!!!” “叶叶,我快要死了。喵呜,能在死之前见……” “闭嘴!”管梨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梁仁煽情的话头。 装什么装啊!那么多年的情侣生涯,谁不知道谁啊! “……” “蛇毒怎么解?”管梨花随口问道。 虽然梁仁上辈子的工作和学习履历跟“医学”这两个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管梨花却笃定,他肯定知道蛇毒该怎么解。 因为,他当年就是靠这个将管梨花骗到手的——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 当时,管梨花真的是被他的博文广识给深深的迷住了,认为他就是传说中那种无所不知的天才。 直到后来确认了关系,管梨花才知道,梁仁的知识面广则广矣,但却所学不精,在各个领域里都只属于二把刀的范畴。 此外,梁仁学这些东西全都是为了追女孩子! 他每追一个女孩子,就学一种那个女孩擅长的或者感兴趣的知识,以便寻找共同话题。 之后,随着他追过的女孩越来越多,他学过的知识自然也越来越多。等轮到管梨花的时候,他已经“博文广识”了…… “喵呜~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呢。” “呵!” “喵呜,其实……我现在是单身,没有新欢。” 第七章 敞开心扉 管梨花闻言浑身一颤,紧接着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喵呜,那天被你用手机砸了脑袋的女人,是那个景点的安全员。我看到你因为失去我而伤心过度,想要跳水轻生,所以就……” 砰! “伤心过度你妹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过度了?” “喵呜,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砰砰砰砰砰! “喵呜,女侠饶命,再打就真的要死了……” “哼!死了才好!王八蛋!” 管梨花冷着脸,气哼哼的轻轻捧起梁仁,想要去河边给他清洗一下伤口,顺便把伤口里的蛆虫扒拉掉。 “咦?不对!你怎么知道那我那里?你跟踪我!” “是又怎样?你不喜欢吗喵?” “我当然……是有点喜欢。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 管梨花本来是想说“当然不喜欢”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所以只能跟随自己的心说出了真心话。 可是说完之后,管梨花立马就后悔了。 “我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我对他余情未了?会不会让他得意忘形,然后嘲笑我?”管梨花禁不住担忧道。 就在管梨花担忧不已的时候,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忽然从她心底冒出,紧接着一个声音突兀的在她脑中响起:“傻妞,我哪是在跟踪你?我是一直都没离开好吗?分手后的两天里,我一直躲在你两百米之内啊!你那么冲动,那么喜欢做傻事,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那声音毫无疑问是梁仁的,这一点管梨花绝对不可能听错。 不过,梁仁刚刚并没有张嘴说话,这一点管梨花同样也绝对不可能搞错!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梁仁明明没有开口说话,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梨花一脸茫然的看向梁仁,然后便看到梁仁眼中同样有一丝疑惑一闪而逝。 紧接着,梁仁便满眼戏弄的说道:“喵呜,你放心好了。得意忘形这种事情,我是不屑于做的。毕竟,对我余情未了的人多了,也不多你这一个。” “啊!你……”管梨花听了这话之后,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梁仁这是听到她刚刚的心里话了吗?难道他也能听到?这是相互的?? 就在管梨花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中再次响起了梁仁的声音:“哈哈哈!我竟然能听到这傻妞的心里话,太爽了喵。以后看她还敢瞒着我出去……咦?相互的?” “看来确实是相互的,痴情的前男友先生!”管梨花看着手中捧着的梁仁,一脸戏弄地说道,“我记得我租住的地方,200米之内可没空房出租了。你是在哪儿守着我的呢?楼道走廊里?还是楼下花园里?” 这次轮到梁仁大张这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喵呜……”梁仁颤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穿越后遗症吧。”管梨花脸色有些难看的答道。虽然这种随时掌握梁仁心中所想的感觉很爽,但这种完全向梁仁敞开心扉的感觉,却让管梨花非常不舒服。 毕竟,哪怕是世上最亲密的夫妻之间,肯定也会有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秘密。而相互之间完全敞开心扉,则意味着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我……不想这样。”管梨花心想。 嘭! 伴随着一声类似关门的轻响,管梨花觉得浑身一松,一股无以名状的安全感缓缓溢出,慢慢充满管梨花的整个身体。 “咦?这是……断掉了吗?”管梨花疑惑道。 “恩?什么断了?喵呜,你在说什么?”梁仁烦躁不安的问道,“不行!喵呜,这样绝对不行!咱们得先约法三章!第一,你绝对不能随随便……” “哼!约个屁的三章!咱们俩的心神联系已经断了,你没发现吗?”管梨花冷着脸问道。 “断……断掉了喵?”梁仁低头感觉了一会儿,犹豫道,“好像是啊……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断掉呢?喵呜,你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管梨花不屑道。 “你……喵呜,叶叶,这可是……” “我叫管梨花!” “花花,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俩隐私的大事!喵呜,难道你不想自由控制它吗?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不可控的心神联系让人非常……非常不舒服吗?”梁仁苦口婆心的劝道,“如果咱们不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控制它,如果任由它……” “好了,好了!废话那么多,告诉你就是了……”管梨花撇嘴道。 之后,两人就这个突兀出现的心神联系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化、多角度的试验,终于找到了它的规律。 第一,它在两人之间建立的确实是双向联系。即:心神联系出现时,两人可以同时、相互探知对方心中所想。 第二,这种心神联系是实时的,只能探听对方当前心中所想,不可追溯对方过去的想法,也无法预测对方尚未出现的想法。 第三,这种心神联系是可控的,而且是双向控制的。当一方请求建立联系时,另一方脑海中就会出现类似敲门的“梆梆梆”声,若被请求方同意,则联系建立,若不同意,则联系不建立。 且,当心神联系存在时,若任意一方想要终断联系,则联系即刻终断。 第四,这种心神联系没有时间限制,但却有距离限制。距离过远,则联系终断且无法重建。 “这算是穿越附带的金手指吗?感觉好敷衍……”搞清楚这种心神联系的特性后,管梨花苦笑道。 “喵呜,有总比没有好。至少以后我想跟你说话的时候,只需要用想的就行,不用再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张嘴了。”梁仁知足道,“而且,我不就是你的金手指?有我在,你还要啥‘自行车’?” “呿!王婆卖瓜!”管梨花鄙夷的看了梁仁一眼,突然眼珠儿一转,奸笑道,“你说,你那小主要是见到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愿不愿意吃你?” 梁仁闻言很严肃的想了想,说道:“除非他饿昏头了,否则绝不可能跟蛆虫挣吃的!喵呜,我身上的伤先不处理了,就这样带我回去,等那小混蛋对我彻底失去兴趣了,再说。” “嗯,你能明白最好了。”管梨花言笑晏晏道,“那,这可不是我故意见死不救,实在是你家小主我惹不起啊~~” “喵呜,小心眼!”梁仁冷哼一声,知道管梨花这是在报复前两天他口花花的仇,所以识趣的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哀求道,“外伤可以先不处理,但是蛇毒得先解了啊喵。否则耽搁救了,治好了我也是一只废猫。” “恩!需要什么药?我去找。”毕竟以后还得依靠梁仁摆脱困境呢,管梨花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梁仁变成一只废猫。 “嘿!那边的草丛里有很多鬼针草,喵呜,帮我拔几棵捣碎,一半外敷、一半内服。” “鬼针草?” “你抱我过去,我指给你看,喵!” “不要!你身上都是蛆!” “喵呜,你刚刚不是已经抱过了吗?现在又矫情?” “那些蛆在生长,刚刚没有现在大。” “喵呜,你这个借口可真强大……” 管梨花和梁仁这儿正斗嘴呢,忽然看到稍远处的那片芦苇一阵晃动,然后便听到娘亲的声音从一人高的芦苇丛中传来:“花儿,是你在说话吗?你醒了吗?” 第八章 没事它命硬 “哎,娘。是我,我醒了。”管梨花赶紧起身应道。 未几,姜饴从芦苇丛中出来,她看到管梨花竟已自己站起来了,赶紧上前拉着管梨花坐下,一边打量一边说道:“你刚刚发痧(中暑的一种说法)了,不能着急起来,得多休息一会儿,吹吹风才行。” “娘,我已经没事了,你看我都能大跳了!”说着,管梨花真个儿做了个“范式”大跳,落地时险些踩中梁仁的脖子,吓的梁仁一哆嗦,赶紧咕咛着往远处躲。 管梨花的冷笑话姜饴显然是听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她高兴。毕竟身为人母,看着自家孩子活蹦乱跳的样子,谁不高兴呢? “好孩子,还是多歇会儿吧!发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姜饴又一次拉着管梨花坐下,扭头四下看了看,皱眉问道:“刚刚跟你说话的是谁啊?是你堂哥吗?” “呃……刚刚?哪有……”管梨花心头一跳,疑惑的看了梁仁一眼,然后飞快的说道,“刚刚没有人啊。” 他们俩刚刚斗嘴的时候,因为周围没人,所以便断了心神联系,直接开口对喷,没想到恰好被姜饴听了个正着。 “没有人?”姜饴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两个声音,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个男童……怎么会没有人呢?” 管梨花闻言脸色一僵,之后瞬间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对姜饴说道:“娘你坐在这里别动,看我给你表演个好玩的!” 说完,不待姜饴开口拒绝,她便来到梁仁旁边,俯下身说道:“小猫咪你死了吗?” 说完之后不等梁仁搭话,又飞快的躺到地上,捏着嗓子说道:“没死,喵呜!”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白,喵呜。” …… 如是者三,直到梁仁和姜饴的眼中同时泛起关爱、同情、以及怜悯的光芒为止…… 管梨花钻进姜饴怀里,拼着起一身鸡皮疙瘩,强行撒娇道:“娘~,刚刚你听到的就是这个~,好玩吧~?” “好,好玩,很好玩。”姜饴言不由衷道,“好孩子,以后要是想找人说话,就……去找你小姑,别老自己跟自己说话,知道吗?” “恩,我听娘的!”管梨花在姜饴怀里拱了拱,继续撒娇道,“娘你看这只猫,它还活着呢!” “噢?这是前两天你大伯抓到的那只猫吧?竟然还活着?”姜饴看着地上的黑猫,微微愣了一下。 此时,梁仁那瘫软在地上,一身腐臭,肉里生蛆的造型,确实让人很难相信,它竟会是一只活猫。 “嗯,是的!”管梨花缩在姜饴怀里,欲言又止道,“娘,咱们能不能把它……” 姜饴看着怀里自家闺女犹犹豫豫的样子,微笑着打断她道:“当然可以啦。乖孩子,你去捡柴火吧!” “喵呜?” “耶!娘最……咦?捡柴火?”管梨花的欢呼才喊了一半,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记得多捡一些,免得待会儿烤不熟。”姜饴一边说,一边从地上寻摸了一块趁手的石头,然后起身朝梁仁走去,“娘身上没有盐巴,待会儿去给你摘几颗酸枣,你配着吃。吃完记得把骨头扔河里,可别让你伯母他们看到。” “喵呜!!!”梁仁一听这话,吓得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同时,尾巴疯狂摇摆,整只猫开足了马力往前咕咛…… “不是!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养它?”管梨花赶紧抱住姜饴的腿,急急的喊道,“让,让它帮咱们家捉老鼠!” “养它?”姜饴闻言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花儿,你应该知道,这是你堂哥的猫,你要是拿回家,他肯定会立刻把它杀死吃掉。与其这样,还不如……” “它都这副样子了,那小兔崽……堂哥肯定不会吃它的!”管梨花不太肯定的说道。 “唉,即使你堂哥不吃它,咱们家也没有余粮养它……”姜饴无奈道。 “它又不吃粮!让它自己去抓老鼠吃就行了,咱们根本不用喂它!”管梨花赶紧坚持道。 “可是……咱们家养不活东西。”姜饴沉声道,“可能你不记得了,以前咱们家养过鸡,养过狗,但是……全都死了,一只都剩不下。这只猫就算咱们带回家,多半也是养不活的。” 先前管梨花还一直觉得奇怪呢,为什么别人家都养狗,而他们家却不养。感情不是不养,而是养不活啊。不过,狗养不活没关系,这猫肯定能养活! “没事,它命硬着呢,肯定能养活!”管梨花继续坚持。 见女儿一再坚持,姜饴无奈的摸了摸管梨花的头,说道:“那好吧,咱们可以养它,但是不能给它饭吃。而且你堂哥若是想吃它,你不能拦着。记住了吗?” “记住了!”管梨花点头道。 之后,姜饴又陪管梨花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她本想帮管梨花处理一下黑猫身上的伤口,但却被管梨花拒绝了。 姜饴离开前,坚持让管梨花多休息一会儿。所以,已经能“大跳”的管梨花,并没有跟姜饴一起回地里干活。 想到母亲独自回去之后,少不得又要受伯母一场腌臜气,管梨花就禁不住怒气上涌,整个人被怒气顶的直打摆子。 “你这娘亲胆子可真大喵。放着现成的田间小路不走,非要走芦苇丛。”躲过一劫的梁仁,突然轻声说道,“且不说那里面藏了多少蛇虫鼠蚁,单单是无处不在的沼泽坑就够她折腾的喵,稍不留神,陷死在里面都有可能!” “她是为了抄近路,想多陪我一会儿。”管梨花板着脸说道。 “喵呜?后面有死神追她吗?差这么点儿时间?”梁仁一脸荒唐的问道。 “……”管梨花闻言沉默良久,突然抱起梁仁,并将它扔进了近旁不知是谁家的沤麻池里。 “喵呜……咕噜咕噜……你个毒妇……咕噜咕噜……救命!咕噜咕噜……” 仅剩尾巴可以动的的梁仁显然无法自己挣扎上岸,所以在沤麻池里喝的那叫一个痛快。 听着梁仁的惨叫声,管梨花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对梁仁说道:“翻个身,多喝两口,尽量把身上搞的臭一点,那小兔崽子就不会吃你了。” “喵呜……你这是报复……咕噜咕噜……毒妇……咕噜咕噜……” 大约一刻钟后,小肚浑圆的梁仁开始沉底,管梨花立刻伸出援助之手,将之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能看出我娘亲得的是什么病吗?”管梨花问道。 “喵呜,呕……肤色惨白、眼睑紫黑、眼中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严重的睡眠不足导致的。体虚气短、四肢无力、面颊削瘦,应为长期营养不良所致。眼神躲闪、目光游离、说话既慢且轻,这是心理存在问题。而且,呕……脸上有斑,可能……肠胃也出了问题。” “……”管梨花犹豫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那我爹爹呢?” “喵呜,面容削瘦、脸色蜡黄、四肢无力、小腹微凸,而且身上异腥味极重、衣物多有白色异物黏着,这是典型的寄生虫病。喵呜,前天他上茅房的时候我跟进去看了一下,粑粑里有大量蛔虫卵。” “那我阿公呢?” “喵呜,他其实跟你爹爹一样,都是蛔虫病。不过,他的情况比较严重。而且,他老是咳个不停,我怀疑是蛔虫在他体内迁徙引起的。需要做个肺部x射线看看是不是有迁徙性浸润……呃。” 老实说,管梨花被梁仁给惊到了。虽然不知道他这个二把刀究竟靠不靠谱,单他这几篇说词说下来,至少足以让人看到希望,不是吗? “……你这两天一直在观察他们?”管梨花目光微颤的问道。 第九章 开始爆发 “不然呢?喵呜,你以为我是你吗?都穿越过来这么多天了,除了被人欺负,屁事儿都没干。” “……我也干了很多事的。” “喵呜,你是指撵线吗?一整天撵了三十厘米,还不能用?” “哼!管家现有土坯房五间、三大两小,草棚两个,麻布3匹、存粮45石半、旱田31亩、水田28亩,农具、餐具都是木质、骨器、石器或粗瓷烧制,钱币无,各类金属无。” “年产值折算成粮约为145石,一家九口每月需消耗粮食9石半,一年消耗114石粮。每年需纳赋税合粮68石,年赤字约合粮38石!” “今年入冬之前,如果他们还想不出好的办法开源节流的话,那么他们就只能让家里的男人去戍边,或者卖田、卖孩子了。”管梨花连个磕巴都没打,一口气将管家的现状讲了个清清楚楚。 梁仁闻言嘴角抽了抽,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道:“你不该叫管梨花,你应该叫管家婆!”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管梨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次,梁仁连吐槽的念头都没了,直截了当的转移话题道:“看来形势确实很严峻啊!喵呜,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三个的病治好,提高生产力,解放生产力!” “能治好吗?” “你爹娘应该问题不大,都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对症下药就行了。喵呜,你阿公那里可能麻烦点儿,我得先找准他的病症才行。” “……”管梨花闻言松了口气的但同时,禁不住皱着眉头问道,“追医学类的女生很辛苦吧?” “是啊!既要背病征,又要懂药理,麻烦死了!而且最烦的就是妇、科,没有实操只靠理论根本就……” 砰! 管梨花抬头看了看太阳,发现日头已然西斜,远处田埂上已经有人开始收工回家了。于是她决定离开这里,抱着梁仁去采一些草药,然后直接回家。 “哪种是鬼针草?” “你右手边那颗就是喵。” “消炎止血用什么?” “刺刺牙,釜底灰。喵呜,刺刺牙那边草丛就有,釜底灰得去你家找。” “有没有能提高纺织效率的机器?” “当然有。喵呜,珍妮纺纱机,飞梭织布机,水力纺纱机等等等等,太多太多了。” “会做吗?” “废话喵。” 砰! 回到家之后,管犁果然在看了梁仁第一眼之后,便对它完全失去了兴趣。而对于管梨花想要收养梁仁这件事,除了娘亲反复强调不能给梁仁提供吃食,以及伯母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外,其他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晚饭后,在管小妹的帮助下,梁仁身上的蛆终于被清洗干净了。伤口周围腐烂的肉,也被管小妹用石片刮了个干净。 整个过程,疼的梁仁尿了至少三次! 呃,这个不是比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为了安抚梁仁,管小妹在帮它处理完伤口后,还十分好心的抓来一些新鲜的鱼肠子给它吃。 嘛,跟前几天管犁喂它时的表现一样,梁仁当场就吐了。 虽然梁仁现在是只猫没错,但他的灵魂是个人啊!滴血的鲜鱼肠……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看到梁仁此时的惨样,管梨花心头最后那一口闷气终于也消掉了。一边温柔的为它煎药敷药、一边为它改名为——小白。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梁仁,有的只是黑猫小白! 接下来的三天,管梨花除了顶着大太阳帮忙种稷米之外,就是帮梁仁解毒、治伤,并在梁仁的指挥下尝试制作简单的机械。 三天后,管梨花的手终于长出了一层薄薄的新皮,手心里也终于不再往外渗血了。 早上吃过饭之后,本该立刻出门,去地里种稷米的伯母,忽然一脸关切的问管梨花道:“小花呀,手还流血吗?好些了吗?” 对于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式的询问,管梨花当然懒得理她,只当她是在放屁!见管梨花不搭理她,伯母自然是立刻怒上心头,狠狠的瞪起了眼睛。 姜饴怕女儿吃亏,赶紧强笑着、小心翼翼的替管梨花答道:“托嫂子的福,今儿个算是止住了血,好多了。” “奥。既然血已经止住了,那今天就不用去种稷米了,继续去帮小妹撵线吧。眼瞅着快要立秋了,这池里沤好的麻,可得赶紧捞出来才行!”伯母不紧不慢的说道。 姜饴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说道:“她伯母,这可使不得啊!你看小花这手才刚好一点,若是再去撵线,一天下来,肯定又要脱皮流血。这……孩子受点罪倒没什么,耽误了家里的活计可怎么是好!” “没事,耽误不了!”伯母嘴角微微上扬,满脸讥笑的说道,“手脱皮了,就去种稷米嘛。反正家里的活计有的是,总有她能干的活儿!” 此言一出,管家人算是全都看出来了,她这是摆明了要给管梨花苦头吃。 诚然,人的皮肤会自我优化,长期磨损的部位会自动长出老茧,借此来减少磨损带来的痛苦和伤害。 可是这种优化是需要过程和时间的,像管玥氏这样,不等管梨花手心的新皮完全长好,便设计让她再脱一次皮,这明显是不准备给管梨花长手茧的机会,要让她不停的在脱皮和止血之间痛苦下去。 如此恶毒的设计,别说别人,就连管稷都看不下去了。他悄悄凑到管玥氏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劝道:“犁儿他娘……” “闭嘴!窝囊废!” 好吧,管稷的劝说根本没能说出口,便被管玥氏一句话给塞回去了。 显然,被娘家人狠狠撑了一次腰的管玥氏,有些膨胀了。而管梨花,作为管氏一家唯一一个不肯在她面前服软的人,便成了她膨胀路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狠狠把管梨花捏扁拍圆了,管玥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见大儿子被怼了回来,阿公和嬷嬷对视一眼,之后由嬷嬷开口劝道:“他伯母!小花还太小,你看着……” “小怎么了?!小就可以不干活了?小就可以吃闲饭了吗?!她少吃一口饭了吗?明年就六岁了,她能少纳一个税钱吗?!”管玥氏显然是铁了心要整治管梨花,此时竟然连自家公婆的面子都不给,不等曾氏把话说完,便恶声恶气的顶了回去。 “说得好!小就可以不干活了吗!”管梨花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顺着管玥氏的话头就顶了回去,“咱们管家现在好像只剩一个,只吃饭不干活儿、还得纳税钱的死肥猪了吧?!” 在管家,哪怕是重病卧床的管鼎,也是要干一些修修剪剪的零碎活儿的。此前,家里只有年纪最小的管犁和管梨花两人不用干活,现在却只剩下年龄并不是最小的管犁不用干活了。 儿子管犁显然是管玥氏的逆鳞,全家人都得对他宠爱有加,就连外面那些瞧不起管家的村民们,轻易也不敢说管犁的不是。而管梨花,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儿骂她儿子死肥猪,这让管玥氏如何能忍的下去? “你!你!你个小贱蹄子,你骂谁呢!”管玥氏怒道。 “谁只吃饭不干活我就骂谁!肥猪死肥猪!只吃饭不干活的唔唔唔……” “对不起对不起!她伯母,小花还小不懂事!她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姜饴一边蹲身捂住管梨花的嘴,一边哭着向管玥氏道歉道,“我这就让她去撵线!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我这……啊……” 管梨花咬开姜饴的手之后,立刻便大声说道:“娘!你要是再敢给这个黑了心的碧池磕头,我就死给你看!” 第十章 小姑有结婚恐惧症 先前没有能力,看到娘亲给人磕头赔罪,管梨花只能默默的咬牙、懊悔、忍气吞声。 但现在不同了,管梨花手中有了力量。所以她准备用手中的力量保护亲人,并展开报复! “小花!你……我……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怎么能……呜呜呜,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呜呜呜……” “好!好得很!你,你!好得很!骂我是吧!骂我碧池是吧?!”虽然不知道碧池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并不妨碍管玥氏猜出那是骂人的话,“你个小贱蹄子,我今天要是不把你……” 啪! 管梨花狠狠的一拍板凳,打断管玥氏道:“呸!别说那些没用的,当着阿公嬷嬷,大伯,还有我爸妈的面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只要敢在阿公和嬷嬷面前动手,我就抬着阿公去你们娘家村子上说理去!” “听说你们玥家在村子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因为你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坏了名声,看你那些娘家兄弟怎么收拾你!” “你!你这小贱蹄子,你……”第一次,管玥氏在管家人面前露怯了。 对于邻里关系淡薄的现代城市人来说,道德名声方面的损伤,对自身的影响微乎其微。毕竟,这是一个“关门”过日子的时代。家门一关,你管我是人是狗?爱谁谁,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也听不见! 可是古代不一样,邻里交流密切,家里办喜事、办丧事、迎来送往、解决纷争,全靠名声。甚至朝廷选拔官吏的时候,也要询问一下该人及其所属家族在当地的名声。 所以,家族的名声,往大了说,会影响族人的仕途;往小了说,会影响族人们的生活。只要家族的名声坏了,哪怕你肩膀上刻有五道杠,也别想娶到好媳妇儿,更别想升官发财! 管玥氏的娘家,玥氏,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在他们村里也算是个有名有姓、名声尚可的“良家”。他们家人先前打着替家里闺女撑腰的名义来管家讨说法,名义上是说的过去的。 可若是反过来被婆家人,特别是婆家长辈亲自上门讨说法,那乐子可就大了。 人家邻里才不管你家闺女究竟怎么样呢,反正能被婆家长辈找上门“问罪”了,那肯定是媳妇儿当得不行,不称职呗! 好嘛!这家出来的闺女当媳妇儿不称职哈!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以后娶媳妇儿千万别娶这家的闺女! “好!很好!你,你……咱们走!”管玥氏虽然知道,自家公婆不是那种人会登亲家门问罪的人,但她却不敢冒险。 毕竟,还有管梨花这个她完全拿捏不住的小贱蹄子在呢,这小贱蹄子明显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又想玩回娘家这套吗?你只要敢走!你前脚走,后脚我们就去给你送衣服被褥,你就等着老死在娘家吧!” 好嘛!退货上门,不要了!这跟公婆上门根本就是一个套路! 既然找到了管玥氏的死穴,管梨花又怎会不抓住机会,多插几下,插到爽呢?! 嗯,这阴损的行事风格,自然是得自小白的真传! 管玥氏气的浑身哆嗦,恨不能扑上去撕了管梨花。但却碍于死穴受制,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那张笑眯眯的小脸,不敢轻举妄动。 “哼!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倒要看看,等你的手流血流废掉,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狂!” 管梨花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仰着小脸儿说道:“打个赌吧!我赌我的手今天肯定不会再流血,而且还能按时完成所有的麻线。若是我赢了,没别的,明天让你那肥猪儿子去沤麻池捞麻。而且只要我做到一天,他就得捞一天!若是我输了,随你怎么样!” 管梨花话音一落,管家人们当时就炸了,与管菽夫妻俩的惊慌无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管玥氏的惊讶狂喜! 干过的人都知道,撵线对新手来说,绝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没有两三个月的练习,别想提速。 所以,且不说管梨花在双手伤成现在那样之后,还能不能撵线,单只是管梨花先前那一天撵一尺的速度,就让管玥氏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管梨花提出的赌约! “哈哈哈哈!好,小贱蹄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娘明天就把你拿去换亲!看你还敢不敢跟老娘顶嘴!”管玥氏狞笑着说! “先赢了我再说吧,臭碧池!”管梨花毫不示弱的顶了管玥氏一句之后,转身安抚兀自不知所措的爹娘道,“爹,娘!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反正哪怕是被拿去换亲,也好过继续受这窝囊气不是?” “可那家的孩子……是个傻子啊!呜呜呜,怎么办?我的孩子,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呜呜呜呜……”母亲原本还想再劝管梨花两句,可是当她看到管梨花坚定的眼神之后,心中便只剩下深深的自责了。 “放心吧娘,花儿肯定会赢的!花儿才不要离开娘呢,过几天,花儿还要给娘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花儿……呜呜呜……娘对不起你呜呜呜……娘没能……” “谁也不许帮她!谁要是敢帮她,我就……” “你省省吧!除了小姑,我不会找任何人帮忙!”管梨花讥讽的打断了管玥氏威胁的话,之后又安抚式的在姜饴怀里蹭了两下,起身朝一直躲在墙角看戏的梁仁一挥手,招呼道:“小白,咱们走!” 对于小白这个名字,梁仁已经懒得吐槽了。轻轻巧巧的躲开管犁抓向它的胖手之后,它亦步亦趋的跟着管梨花离开了。 同样一直躲在一旁,一言未发的管小妹,看了看抱头痛哭的二哥二嫂,又看了看皱眉不语的爹娘,最后又瞄了一眼满脸狞笑的大嫂,也低着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当管小妹赶到她日常撵麻线的小草棚处时,看到管梨花正带着她那只名叫小白的纯色黑猫“玩木棍”呢。 管小妹走上前去,踢了管梨花的小屁屁一脚,负气道:“别玩了!你赶紧去沤麻池捞麻!今天我撵线,你只管捞麻、劈麻就行。” “呃!干嘛?小姑,难道你今天要自己一个人撵两锭麻线?”管梨花揉着屁屁皱眉问道。 别闹好吗?哪怕你是“八级工”,想一天撵出两锭线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你就算是再快,还能快的过我的纺线车? 让我扔下纺线车去劈麻,还不如让我回家收拾铺盖卷儿,明天直接搬去那个傻子家呢! “总得试试吧?不然眼睁睁看大嫂把你换给那个傻子?!”管小妹一边板着脸抄家伙干活儿,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嫁给个傻子会有多惨!每天不仅要干活儿,还要伺候傻子!而且这还不算完,你将来生了孩子很可能还是个傻子!一辈子就掉进傻子窝里了!” “……”管梨花看着将纺线锤撵的飞起的小姑,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姑,你是不是有结婚恐惧症啊?” 管小妹狠狠的瞪了管梨花一眼,呵斥道:“还不快去劈麻!” “不是,小姑!你看哈!我做了个超级好用的东西!我叫它纺线车!你看,只要这样……” “你去不去!” “去!等我说完马上就去!”管梨花一看管小妹真生气了,赶紧加快语速道,“小姑,这个纺线车真的很好用!我们,呃,我已经试了好几天了,这个是我目前做出来的最好的一个,撵起线来简直飞快,绝对不是纺线锤可以比得了的!” “呐,你先用这个纺线车纺线,等我再做一个出来,咱们两个人,两架纺线车,别说是两锭线了,就是十锭线,也能轻轻松松完成!”管梨花献宝似的说道。 “说完了?” “恩,很棒吧?” “去劈麻吧。” “@#¥%@%@#¥……” “快去!” 第十一章 小姑是个小腹黑 管梨花一看这样不行,自己的说服能力实在太差了,跟某售楼处的销售经理们根本……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没办法了。 既然口才不行,那就只能动手,用事实说话了! “小姑你这是毒菜!是压迫!我要挑战你!我要跟你比谁撵线快!输的去劈麻!” 以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管小妹虽然年龄小,但却很聪明、很善解人意。所以,她相信,只要让管小妹看到了纺线车的纺线(1)效率,管小妹一定会接受纺线车的。 到时候两个人两架纺线车,赌约什么的,简直不要赢的太轻松! “好!开始!”面对管梨花的挑战,管小妹连头都没抬一下便直接喊了开始。继而双手不停挥舞,手里的纺线锤越转越快。 “不是,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呢!” 管梨花发现,自己还是图样图森破!自家这个小姑在聪明和善解人意的同时,竟然还是个小腹黑?! 老实说,虽说这几天做纺线车的时候,管梨花确实不止一次的试着操作过,并且大致估算了一下撵线速度,觉得应该不会比管小妹平日里展现的速度慢。 若不是做过这种估算,管梨花也不会有勇气向管小妹挑战不是? 但是!所以说但是! 管小妹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撵线速度,真的就是她的极限速度吗?她是那种,会为了晚饭拿出全部实力的人吗? 此时,看到管小妹明显比平日里快了至少一倍的撵线速度,管梨花已经心虚到肝儿颤了。 一通手忙脚乱的准备之后,纺线车终于转了起来。但是,不要以为纺线车转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因为,这个“转起来”,仅仅只是管梨花手忙脚乱的开始。 卡线、掉线、忘转转轮、平均每五秒钟断一次线,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一旁观战的小白,已经双爪捂眼,不忍直视了! 完蛋!要输! 用了纺线车之后,管梨花撵线的速度确实提升了很多。若是操作足够熟练,没有那么多失误,她的撵线速度也确实已经足够跟平时的管小妹相媲美了。 不过遗憾的是,平时的管小妹隐藏了实力,而现在的管小妹则完全解开了封印…… 难道真要扔下纺线车去劈麻? 这是要搬去那个傻子家住的节奏啊! 一想到这里,管梨花便有些急眼了,手上不由的开始提速。遗憾的是,她对纺线车的操作本就不太熟练,于是越急越错,越错越急。很快,管梨花便自动放弃治疗了…… “我去劈麻!”管梨花狠狠的踹了小白一脚之后,气哼哼的朝沤麻池跑去。 “恩!慢点跑,不着急。小心别摔倒了。”管小妹一边朝管梨花的背影嘱咐着,一边停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来到纺线车旁。 不同于手忙脚乱的管梨花,管小妹哪怕是把手中的纺线锤撵的飞起,也不影响她抽空瞄管梨花几眼。 这一瞄不要紧,差点没把管小妹的下巴惊掉。 教管梨花撵线的就是管小妹本人,管梨花撵线的极限速度是多少,管小妹自然一清二楚。一天一尺……管小妹觉得自己即使是用脚丫子干,也一定比管梨花快。 可就是她这个注定要败给自己脚丫子的侄女儿,刚刚干了什么? 仅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用那个纺线车撵了整整一尺麻线,而且麻线的质量相当不错,至少不比她用手撵的差。 这,这,这……这纺线车简直神了好吗?! 怀着震惊、忐忑、期待的心情,管小妹用朝圣般的态度,坐到了纺线车旁。然后学着先前管梨花的样子,摇起了纺线车。 很快,管小妹便被纺线车纺线的“真实”速度,再次震惊到了…… 与此同时,数百米外的沤麻池里,管梨花一边往外捞沤好的麻杆儿,一边恼火道:“你个废物点心!本姑娘要你有什么用!屁的纺线车!还没个十岁小姑娘的手快呢!” “明明是你不会用,手笨的跟脚丫子一样,管纺线车什么事?喵呜,你没听过吗,没有垃圾英雄,只有垃圾玩家,明明是你操作不行,却……” “赶紧干活儿!再敢还嘴,本姑娘就把你摁沤麻池里提取植物纤维!”管梨花说着,将手里的麻杆儿狠狠的扔上岸。 作为亲自动手操作纺线车的那个人,管梨花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只不过,承认自己手笨的跟脚丫子一样,和将锅甩给纺线车,哪个对她更有利,管梨花用脚丫子都能想明白。 对于管梨花的甩锅行为,小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明智的选择了闭嘴,默默的用爪子往旁边的小河里拨拉麻杆儿。 沤麻池里,被沤麻水的臭味熏得头昏眼花的管梨花,抬头看到小白用爪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扒拉麻杆儿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声吼道:“你是猫脑子吗?!用爪子拨拉得拨拉到什么时候才能弄到水里去?用牙咬住拖过去啊白痴!” 小白闻言猫躯一震,深深的看了管梨花一眼,然后含情脉脉的说道:“还记得咱俩的初吻吗?在学校明德湖……” “呕!闭嘴!拨拉你的去,别跟本姑娘说话!”管梨花愤然道。 好吧。管梨花承认,她是真的被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恶心到了。已经经历过一次被沤麻水支配的恐惧的管梨花,一想到亲吻沾着沤麻水的嘴唇……呕! 对于年仅五岁,且长期营养不良的管梨花来说,捞麻杆儿这种活计,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繁重的体力活了。 所以管梨花觉得,哪怕她干的确实慢了点儿,也是完全有情可原的。对此,小姑不应该太过苛求,更不应该为了催促她而专门跑来一趟,平白浪费撵线的时间。 “小姑!你怎么还跑来跑去的不当回事儿啊!我现在可是全指望你了!你要是不抓紧点儿,明儿个一早你可爱的小侄女就得先你一步嫁做人妇了!”为了避免被管小妹数落,管梨花不仅抢先一步指责管小妹不把她当回事儿,而且还恬不知耻的开启了撒娇模式。 恩,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第一次很难接受,之后随着次数的增加,就会变的越来越无所谓。你比如撒娇啦、撒娇啦、以及…… “喵呜,呕!” 砰! “你个小屁孩!劈个麻这么慢!我那边都没麻了。赶紧的,给我,我来劈!”管小妹无视管梨花的话,一屁股坐在冲洗洗好的麻杆儿堆里,喜滋滋的劈起麻来。 看到管小妹这幅样子,管梨花和小白心头一跳,立刻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之后,管梨花放下手中的活计,小心翼翼的问管小妹道:“小姑你刚刚……用我的纺线车了?” “什么你的纺线车!那是咱们家的纺线车!只能你用,小姑不能用吗?!”管小妹微眯着眼睛问道。 “没有没有,当然能用!我的就是小姑的!除了老公,我的什么小姑都能用!”管梨花笑颜如花。 啪! 管小妹用手里的麻杆儿轻轻敲了一下管梨花的脑袋,继续乐呵呵的说道:“你还别说,你个小机灵鬼做的那个纺线车还真好用,撵起线来飞快不说,还不磨手!” 闻言,管梨花和小白相视而笑。 “怪不得阿爷老是夸你聪明,你才这么小,怎么就做出这么好的纺线车了呢?等阿公看到纺线车之后,指不定又要怎么夸你呢!说不定呀,将来都不舍得把你嫁出去了!直接招赘个上门的……吧啦吧啦……” 一个十岁小姑娘,三句话不离嫁人,自家这个小姑也真是没谁了。 第十二章 我是织女下凡 管梨花懒得去听小姑那扭曲的“人生哲学”,毫不犹豫的打断她,问道:“那小姑,你有没有信心天黑之前撵出两锭线?” 管小妹喜滋滋的瞟了管梨花一眼,笑的更开心了:“我来之前,已经撵好一锭线了,你说我天黑之前能不能撵出两锭?” “已经……撵好一锭啦?”管梨花感觉自己下巴上所受的万有引力瞬间增大了很多,随时都有可能让她的下巴掉到地上去。 梆梆梆! 心神联系打开。 “看到没有,喵呜,这就是手和脚丫子的区别!” 嘭! “恩,第二锭也已经撵了两尺长了。”管小妹炫耀道。 管梨花百感交集的同时,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不会有被拿去换亲的风险了。 梆梆梆! “喵呜,既然贞洁保住了,咱们就赶紧去干正事儿吧?” “奥,等下,我先跟小姑打声招呼。” 管梨花一边用心神联系跟小白交流,一边将手里正劈着的麻往地上一扔。转身对管小妹说道:“小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即使没有我帮忙,你天黑之前也肯定能撵出至少两锭麻线?” “恩……你想干嘛?” “小姑,我出去做个头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就酱,小姑再见。” 不等管小妹答应,管梨花就叫上小白,飞也似的跑掉了。 “唉?做头发?什么做头……小花你……小心点别摔着!你这孩子真是……不准上南山!别去河边,别去树林,早点回来!千万别让大嫂看到你!”管小妹气哼哼的对着管梨花的背影叮嘱道。 “知道啦小姑,尽量多纺点线,纺长一点!”管梨花远远的朝管小妹挥了挥手,然后钻进小树林不见了。 “怎么样?你老公我还不赖吧?喵呜。” 砰! “前男友!” “好吧,喵呜,前女友同志,找到什么开源节流的好办法没?” “没有啊。”管梨花有些沮丧的说道,“这几天我悄悄打听了一下,咱们这个村叫凤凰村,距离县城大概30公里,而且中间需要横穿密林和一条大河,途中没有桥、没有路、没有官驿。” “喵呜,这么远!要是想进个城,不得走一天一夜才行?” “不用,一整天就行。夏天的时候,天亮出发,天黑前能到。” “喵呜,这还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来咱们想进县城捞金的想法,暂时是没可能实现了。” “谁说不是呢。就家里这幅样子,不到交赋税的时候,肯定是没人愿意进城的。只靠咱们俩想进城,呵呵。” “可是家里现在的余粮,连年底交赋税都不够,更别说留够9个人过冬的口粮了。喵呜,咱们要是不能在入前备足口粮和御寒的衣物,今年冬天家里肯定是要死人的!” “如果只是口粮的话,我倒是不担心,毕竟布匹可以抵赋税。”管梨花再次展现了自己管家婆的特制,“我算过了,以布匹抵赋税,每匹麻布能抵4石粮,管家总共需要纳赋税68石。” “现在家里有麻布3匹,能抵12石粮。在年底交赋税之前,只需要再织14匹布,就能抵所有赋税了。这样一来,家里就不用再用粮食交赋税了,所有的存粮都能留作口粮,过冬肯定不成问题。” “哈,14匹布。喵呜,家里织一匹布需要多久?”小白苦笑着问道。 “呃,大概需要一个月吧,一年能织13匹左右的样子。”管梨花干笑着答道,“现在正值农忙,所有人都在忙着抢种稷米,所以只有小姑一个人在纺线,暂时没人织布……” “我就知道。喵呜,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古代人就不会创造‘饿殍’这个词了。”小白无语道。 “就是因为不简单所以才需要你帮忙啊,不然本姑娘要你干嘛?”管梨花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做什么珍妮机吗?赶紧的啊,做出来交给小姑,让她织布去!” 小白闻言回了管梨花一个看白痴的眼神,鄙夷道:“有没有点常识?喵呜,珍妮机是纺纱机!不是织布机!是用来纺线的,不是用来织布的!” 砰! “放心吧,织布机的事包在我身上喵。不过,即使有了高效率的织布机,也不能把宝全都压在织布上。”小白说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糟了。喵呜,最好还是多做几手准备,有备无患。” “恩?总之先把织布机做出来,有了织布机作保证,再想找其他办法!”管梨花小脸红红的说道。 “先等两天吧。喵呜,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你们家抱有敌意。若是让他们发现你们家突然多出那么多高效率的生产工具,非得把你们家人当妖精烧了祭天不可。”小白诚恳道。 “恩,这确实是个隐患。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才行。”管梨花点头道,“要不……就说我是天上的织女下凡,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天上带下来的,怎么样?” 小白斜了她一眼,讥讽道:“织女你好,我是牛郎。喵呜,您要点我吗?” 砰砰砰! “喵呜,封建迷信要不得啊!特别是在古代,只有那些别有所图的人才会装神弄鬼,故意宣传封建迷信。所以,三思啊亲!”小白态度非常诚恳的说道。 “咦?是这样吗?”管梨花将信将疑的问道,“什么特殊需求?” “喵呜,图名、图利、图牟谋朝篡位。”小白言简意赅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直接给他们将这是科学,是‘黑科技’吧?”管梨花皱眉道。 “为什么不能?喵呜。”小白得意洋洋道,“喵呜,子不闻,能让人们迷信的,可不仅仅只有迷信而已!” 砰! “说人话!” “最近我研究了一下家里落后的农具、简陋的服饰、以及有米没面的现状,我觉得咱们现在所处的年代应该是秦朝或者汉朝。喵呜,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个识字率不足百分之八的年代,人们对于文字和书籍本身就有着近乎狂热的迷信!”小白说道。 “所以?” “找块大石头,刻点儿象形文字、简笔画,喵呜,借由这些字画把咱们的先进工具全都拿出来!”小白大声说道。 “呵呵,还不如直接说我是织女下凡呢!”管梨花吐槽道。 “喵呜,封建迷信要不得!后患无穷!”小白坚持道。 “行行行,我知道了,刻石头就刻石头吧。”管梨花无奈道,“走找石头去。” “喵呜,别走那么快。这里三面环山,你害怕找不到石头吗?”小白一边说一边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难得咱们有机会随意走动,正好帮你爹娘他们找找治病用的草药。” “奥。”管梨花点了点头之后,却又忍不住犹豫道,“你行不行啊?我听人说,中药不能随便乱吃,药不对症可是会死人的!” “哼!不相信我就带他们去县城啊,那里肯定有大夫!喵呜,去找大夫给他们治好了。”小白气鼓鼓的说道。 “呵,他们都病了不止一年两年了,若是去县城能治好他们的病,还会轮到咱们俩在这里瞎操心?”管梨花理智道。 这一点管梨花还真猜对了。她爹娘和阿公先前不仅进城找人治过病,而且还不止一次。只不过,去了一次又一次,钱花的如流水一般,病却总是不见好。 最后,花光了家底儿的管家人,只能无奈放弃,再也没人敢提治病的事儿了。 说起来,管氏一门在凤凰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家主管鼎识字,哪怕进了县城,都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物! 长女嫁入县城、两子各娶了一个外乡媳妇儿,其中一个儿媳还是出身邻县县城的大户人家。 当时的管家,在凤凰村可谓风光一时。 第十三章 我是路痴你也是吗 可惜风光过后,家主管鼎和二子夫妻俩相继重病,之后更是为了治病生生耗光了家底儿。 及至管梨花和小白穿越至此,管家已经落魄到连过冬的口粮都备不足的地步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原管梨花”记事之前,否则融合了两世记忆的管梨花,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喵呜,那就别说废话,按我的方子来。反正都已经无药可治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小白傲娇道。 “……”管梨花眉头紧皱,依旧有些犹豫。毕竟,小白只是一个略懂皮毛的二把刀,而并非是有执照的专业医师。所以,它开出来的药方……实在是让人放心不能啊! “对了喵,你伯母他们一家三口,你准备怎么处理?”小白忽然问道。 管梨花闻言眉头一挑,盯着小白的后脑勺问道:“你看上我那个伯母了?我算你他管你什么事?你生的哪门子气?” 毕竟是多年情侣,对方说话的语气、措辞稍微变上一变,管梨花立刻就能察觉。就像小白可以根据她看似随意随性的行为,推测出她要开始算计人了一样。 “你这话说的可真刻薄!喵呜。”小白无奈苦笑道,“谈不上生气,也跟你那个伯母没关系。喵呜,只是看不惯你利用人性的弱点而已。自私不是罪,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闭嘴!少跟本姑娘讲大道理,这么多年本姑娘听的耳朵都快长膙子了,也没见你靠这些大道理挣到一分钱!”管梨花有些恼火的呵斥道。 “嘿嘿。喵呜。”小白嘿嘿一笑,之后便不再多言。静静地跟在管梨花身后,时不时顺爪将袭向她的毒蛇、毒虫拍飞。 又走了一会儿之后,管梨花突然开口道:“放心。我只是不想平白帮别人做嫁衣而已,只要她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人性,我就不会真下死手。” “我知道喵。” “想办法抓两只兔子吧。然后试试你配的那些药究竟管不管用,还有剂量,该用多大。免得到时候你这个二把刀一碗药下去,把我爹娘和阿公全都毒死了!” “唉。好的喵,那边的草丛密,去那里挽几个绳扣。” 凤凰村因山而得名,传说此村曾为五座大山所包围,与世隔绝。五座大山合称凤凰山,分开亦各有姓名,曰:凤山、鹓鶵山、鸾山、鸑鷟山、鸿鹄山。 相传有一日,天神忽然降世,搬走了凤凰山中的鹓鶵山和鸑鷟山,至此五座大山仅余其三。而凤凰村也终于由与世隔绝,变成了三面环山。 现如今,村西面是凤山,山上多怪石,雷雨季节多有天雷落下,鲜有草木存活。山下长满竹林,竹林里鸟群遮天蔽日。村民们时常会来这里砍伐竹子,收集鸟粪。 东面那座叫鸿鹄山,山上多林木走兽,村民们常入此山伐木采药,它是三座山中最矮的一座。 南面那座是鸾山,这一座死火山,山上多温泉,且山势最高,山上温度变化极为古怪。山上多稀世灵药、奇珍异兽,但毒蛇遍地、毒物横行,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就绝对不会随意靠近那里。 踏踏踏踏…… 沙沙沙沙…… 嗖…… 嗖……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以及阵阵诡异的沙沙声,两条纤细的身影窜出树丛,并立刻连滚带爬的往远离南山的方向逃窜。 “安全了,没追过来。喵呜……” “呼呼……哈哈哈……太好了,呼呼,终于得救了……” “是啊。喵呜。话说,真的很神奇啊,为什么没追过来呢?”小白转身看着身后的树丛,疑惑道,“这些小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这些毒蛇却不敢靠近?喵呜。搞不懂啊搞不懂。” 砰砰砰砰砰! “阿西!搞不懂你妹啊!小白!你没脑子的吗?南山你也赶进?”死里逃生的管梨花已然出离了愤怒,一边抓着小白狂揍,一边怒吼道,“来之前小姑明明交代不让进南山,你还敢带本姑娘进去!你想死别拉我一起好吗!” “喵呜,是你带我进的南山,不是我带你!你在前,我在后,你领的路!谢谢!”小白一边躲闪一边毫不客气的顶了回来。 “我……我那是迷路了!你也迷路了吗?!我是路痴你也是吗?!”管梨花吼的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先前两人四处找草药找的入了神,前面带路的管梨花又明显对四周环境不太熟悉,所以两人走着走着,便走进了南山。 当守护在管梨花身边的小白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毒蛇包围了。 地上棕灰色的干树枝不是干树枝,其实是毒蛇;四周花花绿绿的藤蔓不是藤蔓,其实是毒蛇;头顶的黑乎乎的树枝不是树枝,其实是毒蛇;就连天上飞来飞去的鸟也不仅仅只是鸟,那其实是成群的腾蛇在捕鸟…… “我是没迷路,喵呜,但我不知道南山这么危险啊!又没人告诉我!”小白回顶的同样理直气壮。 “……哼!”管梨花重重的哼了一声,胡乱将地上散落的草药捡了捡,便气鼓鼓的离开了。 小白再次回头看了看南山,心有余悸的同时,却仍禁不住会感到困惑。为什么这些毒蛇只在南山生存,却从不下山呢? 而且,仅靠那些误入南山的傻鸟,真的够那么多蛇吃的吗? 在古代,尤其是宋朝之前,普通民众吃饭都是一日两餐。至于一日三餐,那是一方诸侯的待遇,而更高级别的三餐加宵夜,则只有皇室才有资格想用。 以管家现如今的窘况,能维持一日两餐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一整天的时间,管梨花一直都在外面尽情的“撒欢儿”,完全没有考虑回家赶饭点儿的问题。 直到日头西斜,管梨花才满头大汗的回到撵线的草棚处。 此时的草棚下,管小妹依旧在兴致盎然的摇着纺线车。管小妹听到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热的跟泥鳅一样的管梨花,和她身后跟着的黑猫小白,以及她手里遛着的两只小白兔。 没错,遛,就是遛狗那个遛! 两根细长藤蔓,随便挽了两个圈儿套在兔子脖子上。明明随便一挣便可轻松逃命,但那两只小白兔却怂的跟个兔子似……呃,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在明显有些垂头丧气的小白的瞪视下,那两只小白兔连头都不敢抬,老老实实的被管梨花遛着往前走。 “你捉到兔子了?不是不让你往树林子里去吗?怎么这么不听话!万一遇到毒蛇、野猪,看你还有没有命回来!”管小妹皱眉责怪道。 看到她手里的兔子之后,管小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今晚有兔子肉吃了,而是担心她抓兔子的时遇到危险。这一反应让管梨花不由的有些感动。 于是管梨花决定,为了不让小姑进一步为她感到担心,她就不将上午误入南山的事情讲给小姑听了。 管梨花将栓兔子的绳子随手一丢,笑呵呵的解释道:“没事,有小白跟着呢。那些毒蛇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一巴掌拍飞一个,根本别想近我的身。” “是吗?小白有这么厉害吗?兔子也是它抓的?”管小妹诧异道。 先前管犁养小白那两天,管小妹可没发现小白有这么厉害。这才到管梨花手里几天,怎么跟换了只猫似的? 第十四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管梨花带回来的这两只小白兔,其实是两只尚未断奶的幼兔。因为它们的妈妈被管梨花设下的草绳套给套住了,所以它们也和妈妈一起落入了管梨花的魔爪。 考虑到管梨花设下草绳套的方法是小白教的,所以,硬要说这两只小白兔是它捉到的,也不是不可以。 “算是小白捉的吧。”管梨花答道。 “那咱家可真是捡到宝了!”管小妹惊喜道,“好几年没养狗,想上山猎个兔子都不行。有了小白,今年的冬天能好过点儿了。虽然这兔子实在小了点儿,但也已经有些皮肉了。而且若是不着急吃,还能再养养。” “嘿嘿。”管梨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问道,“小姑,你纺了几锭线了?” “哼!你个小滑头还好意思问,一干活儿就偷跑!要不是你跑出去玩,不帮我劈麻,我能到现在才纺五锭线吗?”虽然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抱怨跟嫌弃,但管小妹脸上的得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管梨花看着自家小姑得瑟的小模样儿,立刻十分上道的换上一副震惊的表情,惊呼道:“啊!这么快!小姑你真是太棒了!咱们村所有女人加在一起,都没你纺线快!” “哼!所有人加在一起肯定比我快,但是单拉出来,谁也不能跟我比!”管小妹又得意的自我吹捧了一句之后。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有些飘了,所以,管小妹收了收脸上的笑容,略显矜持的再次开口道:“不过也多亏了你的纺线车,要不然论手快我在咱们村顶多排进前五,根本不可能稳居第一。” 嘛,用自己操作纺线车的速度,跟别人纯手工的手速比,却还能说出“稳居第一”的话来,这位小姑大人也是飘的不行。 不过,飘就飘吧,反正以后可以飘的事情多着呢,得先让小姑适应一下不是? 又捧了两句,将小姑哄开心了之后,管梨花忽然问道:“我跑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我跑出去玩儿的事,伯母不知道吧?” 管小妹可能是没想到管梨花会忽然有此一问,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平静的答道:“啊?大嫂?大嫂当然不知道。没人来,没人来过。” “奥!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早知道我就多玩一会儿再回来了。”管梨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先不想了。管梨花甩了甩头,笑嘻嘻的说道,“小姑,我明天再跑出去玩,你还帮我瞒着好不好?” “哼!玩玩玩!就知道玩!”管小妹忽然小脸一板,恶声恶气的呵斥道,“都到了帮家里干活的年龄了,还一天到晚的跑出去玩!等到了婆家,家里男人打你,看你怎么办!” “我也不是就知道玩,我这不是……今天小白还发现了一个鸡窝,里面有蛋,但是母鸡不在。等明天我和小白再去一趟,争取把母鸡抓回来给小姑炖汤吃,好不好?”管梨花讪笑着哄骗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若是小白被母鸡啄死了,看你还吃不吃!去!拴好你的兔子赶紧干活!麻快没了,再去帮我劈点儿麻过来!”管小妹一脸嫌弃的摆手道。 “遵命,小姑大人!”管梨花搞怪的朝管小妹福了福,然后笑嘻嘻的栓兔子去了。 天黑之前,管家人全都过来了,领头的是伯母。 才刚一靠近草棚,伯母就尖着嗓子说道:“呦!瞧瞧这姑侄俩多会玩,一个逗猫,一个玩木棍,看的我这个干了一天活儿累个半死的人,都快羡慕死了!” “累个半死是因为你话太多,少说两句话就没那么累了。”管梨花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你!你个小贱蹄子!老娘明天要不把你送走,老娘就……” “你快省省吧!我的手在这里,撵好的线锭在那里。”管梨花直截了当的指着一旁堆好的八锭麻线对管玥氏说道,“身为管家的媳妇儿,你应该识数吧?数完线锭,记得带你儿子去沤麻池认认路,免得明儿个干活儿的时候找不到地方!” 怎么说呢? 这种做法,霸气固然是霸气了。 但这种不等“反派”装x便开火,不等“反派”伸脸就开打的行为,让看惯了“装x打脸文”的小白感觉非常不爽,非常不过瘾。 “喵呜……” “这么多?!” 这草棚下面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那堆线锭堆在那里简直不要太显眼。让管玥氏一看之下,立刻大惊失色。 大惊之下的管玥氏顾不上矜持,扑上去一锭锭的仔细查看起来。麻线的质量没的说,用来纺布足够了,而且足足有八锭之多! 管玥氏掰着手指,来回数了三遍,只比她的手指少两个,是八锭,绝对不会错! 两个人一天能撵八锭麻线?糊弄鬼呢?!! “你们使诈!这根本不是今天的麻线!”管玥氏怒声道。 “这怎么不是今天的麻线?”管梨花面无表情的提醒道,“今天之前的麻线都已经被你收走了,而且你都做过记号。” “那这麻线就不是你们撵的!你们两个人,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撵这么多麻线!”管玥氏气急败坏道。 “呵!”管梨花轻蔑的笑了一声,朝管小妹挥手道,“请开始你的表演……呃……” 嘛,表演是开始了。但是表演者却由管小妹变成了管梨花的娘亲,姜饴。 在管梨花诧异的目光中,一旁安静站着的姜饴,突然向前一步,突兀的说道:“这是纺线车……是嬷嬷的纺线车。” 且话音未落,姜饴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慢慢坐到纺线车前,抬手转着纺线车纺起了线。 姜饴的动作明显非常生疏,但也仅仅只是生疏而已。大家看得出来,这东西她确实会用,只是用的少罢了。 而且,即使非常生疏,姜饴用纺线车纺线的速度也依旧不慢。仅仅只是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就已经直逼管小妹徒手撵线的速度了——全村前五,这是管玥氏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所以,管玥氏震惊了! 这一堆破烂儿一样的木棍——先前被她视为管小妹的玩具的东西,竟然是用来撵线的? 而且还是一件撵线的神器?! 管玥氏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接受,所以她离近了看,仔细的看。然后失魂般愣在那里,喃喃道:“这究竟是……什么?” “纺线车,嬷嬷曾经用过的纺线车。”姜饴停下手中的活计,重复道。 “嬷嬷……”管玥氏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管曾氏一眼。 但是看到管曾氏之后,管玥氏立刻便愣了一下,之后很快想到,姜饴跟她一样都是管家的媳妇儿,平日里都是以“娘”称呼管曾氏。而管家再往上的长辈,则早已作古,别说姜饴,就连她这个先于姜饴过门的大儿媳都不曾见过。 所以,姜饴口中的嬷嬷,肯定不会是管曾氏,也不会是管家的什么人,而是她娘家的嬷嬷。 “好啊!我明白了!”管玥氏突然又激动了,指着姜饴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嫁到管家这么多年,都不舍得把这好东西拿出来用!现在却……” “我不会做!”姜饴神色木然的打断她道,“我见过嬷嬷用,但我不会做这个东西。嬷嬷走的时候,她的纺线车坏了。家里没人会修,更没人会做。” “走的时候?”情绪激动之下的管玥氏,一时间竟没能听懂姜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恩,十几年前就走了!”姜饴依旧神色木然的说道。 如此诡异的话,再配上姜饴那张宛若骷髅的脸,让管玥氏的汗毛瞬间直起。 第十五章 茅房里没有手纸 “你你你……你是说……”管玥氏的声音禁不住开始发颤。明明太阳尚未下山,但周围却仿佛忽然冷了很多。似乎有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正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姜饴是凤凰山周围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有正式名字的女人。 记住,是正式的名字!而不是诸如梨花这种以物命名;小妹这种极尽敷衍;亦或是幺妹这种明显巴望着只生儿子,不再生闺女的烂俗名字! 这一殊荣,足以证明姜饴的出身。 管玥氏知道,姜家曾是隔壁棘阳县的大户,久居县城。哪怕现在没落了,也绝非管家、玥家可比。 错非如此,欺负姜饴一家三口的时候,也不至于让管玥氏那么有成就感。 所以,若说姜家曾有过纺线车这种好东西,管玥氏是绝对相信的! 而姜饴刚刚那番诡异的话,管玥氏多半也是相信的。因为她觉得,出身姜家的姜饴,断然不会拿自己去世的先人乱说! 最后,一阵微风吹过,管玥氏猛地一哆嗦,嗷的惨叫一声,一把抱起管犁,飞快的往家跑去…… 小白环视一周,将在场所有管家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之后,小白嘴角微翘,跳到管梨花肩上,玩味道:“喵呜,看来,这一家子都有当影帝影后的潜质啊!” 管梨花被小白压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顺势将它勒在怀里,轻声斥道:“闭嘴!老实点!” 梆梆梆! “你现在是猫不是人!当众说话是要闹哪样?!你想死别拉上我,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异类烧死!” “是是是!喵呜,你们这一家子为了你不被人当成异类烧死,简直煞费苦心啊!” 管梨花闻言长叹一声,想起了先前她问小姑,有没有人来过时,小姑的那一丝异状,以及她当时心头的怪异感。 那么关心她的娘亲怎么可能不来看她? 在她跑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姜饴肯定去过,而且可能还去了不止一次! 而看到纺线车的姜饴,估计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自家女儿忽然性情大变,之后又突然拿出纺线车这种东西的话,不仅会招致非议,可能还会被用心险恶的人诬陷成异类,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意识到女儿可能会有危险的姜饴,肯定当场便跟管小妹进行了诸多商议,于是便有了后来这段诡异的影后级表演。 “只是一个纺线车而已,至于吗?” “不知道,咱们又没见过‘烧女巫的表演’,判断不能。喵呜,在这方面你娘亲他们才是专家,以他们的意见为准。他们觉得至于,那就至于!” “好吧……看来你那个刻石头的计划要提前了。” “喵呜。” 嘭! 管玥氏母子离开之后,草棚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管鼎率先开口道:“咳咳咳,既然小花和小妹今天撵够了两锭线,那明天就让犁儿去捞麻杆儿。七岁了,也能干点儿活了。咳咳咳……” “可是爹,犁儿他娘那里……唔。”管稷这个窝囊废话未说完,便被管鼎的眼神吓得不敢吱声了。 “大伯不用担心。要是伯母实在不想让堂哥干活儿,还可以带着堂哥回娘家嘛,到时候大伯再去追……” “花儿!”姜饴不等管梨花把话说完,便抱住了她,“看你!浑身脏兮兮的,肯定又出去野了!走,赶紧跟娘回家洗洗。” 管梨花先前从南山逃出来的时候,身上被灌木丛刮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此时,这些伤口都涂抹了草药汁,看上去花花绿绿的。 “奥。”管梨花一边答应,一边指着被拴在角落里的两只小白兔,说道,“那边有两只兔子,咱们晚上煮了吃吧?是小白抓的,小白可厉害了!” “哼!吃吃吃,就知道吃!那俩兔子那么小,还没二哥的拳头大呢,现在也太浪费了!”管小妹呵斥管梨花道,“还是等养大了再吃吧,到时候不仅肉多些,皮也长开了,能拿去城里换粮。” “呿!小姑,你现在可是手里有纺线车的女人,还会缺这几口吃的?”管梨花不屑道,“只要你带着纺线车往村口一坐帮人纺线,一只兔子十锭线。保你一年到头,每天都有兔肉吃!” “哼!咱们家自己的麻线我都还没纺完呢,我为什么要帮别人纺线?”管小妹皱眉道,“而且,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抓了兔子自己不吃,拿去找别人干活?” “再说了,这纺线车虽然好用,但却并不是很难做。若是有心人守着看上一天,肯定会学了去。到时候自己回家做一个自己用,多好。” “呃,那就让爹爹帮你多做几个,然后拿去村口摆摊换粮。”管梨花说道,“四石粮换一个纺线车,保你一天之内变成小富婆!” “呸!亏阿爷还总是夸你聪明,这种杀蛋鸡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管小妹呵斥道,“纺线车是咱们家独有的好东西!若是卖给了别人,那就成大家的了,那怎么行?!” “呃……”管梨花被管小妹一句话呛得哭笑不得,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跟她争论下去的想法。 所以,晚饭的时候,家里既没有杀“蛋鸡”,也没有杀兔子,主食依旧是野菜鱼虾稷碎糊糊,不过配餐换成了炒麦子。 饭后,管梨花蹲茅房里,一边解决内急,一边打开心神联系,跟小白商量事情。看到白天姜饴等人那番近乎神经质的表现之后,管梨花对于某些敏感问题,越发的小心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纺线车的出现,确实有些突兀了!” “唉,那两只兔子也是败笔啊,不该带回来的。喵呜,先前我跟着管犁的时候,还只是爬爬树,扑扑鸟而已。可跟了你之后,瞬间堪比猎犬,分分钟抓了两只兔子回来,这……唉。你瞧着吧,他们这会儿肯定盯着我呢。喵呜,只要我敢稍有异动,他们立刻就会把我绑起来烧成炭喵!” 如果说管梨花性格的突然转变,还能用受人欺负所致来掩盖的话,那么纺线车的出现则完全无从解释。与此同时,她身边还出现了一只同样发生了突变,变的极通人性,且会抓兔子的猫。 这一切,想不引人遐想都难! “应该不至于吧?咱们有没什么生死仇家,犯得着因为这些小事儿把咱们绑了做烧烤吗?”管梨花皱着眉头,默默嘀咕道,“我总觉得,咱们俩现在这个样子,有种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感觉。” “但愿吧喵。”小白答道,“喵呜,最好是咱们多心了,否则的话,就咱俩这小身板儿往柴火堆里一扔,分分钟就能烧成炭。” “我好了,叶子给我。” 管家的茅房里面没有手纸!没有手纸!没有手纸!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事实上,在唐朝之前只有用侧筹的记录,完全没有任何人使用手纸的相关记载,包括皇宫! 侧筹这种东西……谁爱用谁用,反正管梨花是肯定不会用的!她宁愿用树叶、草叶,也绝对不会用那玩意儿! 可是…… “这叶子滑不溜秋的,有个屁用!” “这是什么破叶子,这么薄?还没用力呢就抠破了!” “呀!这叶子上面怎么这么多刺!小白你个王八蛋!你是故意的吧!” “算了。走,陪我去井边洗一下。” 第十六章 出事了 因为穿越之后变成了猫的缘故,小白也变得非常有自知之明。它知道什么时候的管梨花能惹,什么时候的不能惹。 所以,当管梨花臭着脸急匆匆往井边走的时候,小白假装它那个堪比狗鼻子的猫鼻子突然失灵了,什么都没闻到。然后老老实实的低着头,默默地跟在管梨花身后,亦步亦趋。 走了没几步,管梨花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便通过心神联系,默默的没话找话道:“话说,看我娘亲今天的表现,她肯定是已经起疑心了。” “恩,所以咱们要早做准备喵。明天就去找块大石头,先刻几个简笔画上去应付一下。”小白很上道的默默接口道,“喵呜,之后咱们也不用太主动。他们什么时候问,咱们什么时候带他们去看那石头。”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难道咱们要拿新刻上去的东西给他们看?他们会不怀疑?这和主动招认有什么区别?”管梨花无语道。 “放心,我19岁那年追考古系……咳咳咳。喵呜,总之我这里有几种做旧的方法,咱们把那些简笔画稍微做旧一下就行了,他们肯定看不出来。你就放心吧!”小白信心满满的道。 两人此时正在心神联系的状态中,小白虽然话未说完,但它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的,当年它追求那个考古系女孩时的种种经历,却已被管梨花尽收眼底。 管梨花冷哼一声,愤愤的默念道:“瞧你那二把刀的样儿,还学别人追学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咳!喵呜,话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就二把刀了?”小白有些生气的默默反驳道。 老实说,这种被人将隐私尽收眼底的感觉,让小白很不爽。而管梨花这种看完别人的隐私,就立刻拿来当面嘲讽的行为,则更是让小白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是二把刀吗?你不是二把刀中午那两只兔子怎么死的?”管梨花反问道。 “喵呜……”小白秒怂。 “你亲自找的药,我完全按你吩咐熬的。一贝壳药下去,不到二十分钟就毒死了俩兔子!得亏我没听你的,直接拿药去给我爹娘喝,要不然本姑娘这辈子又成孤儿了!” “我那不是没掌握好剂量吗,喵呜……是药三分毒,中药本来就不能乱吃……” “呸!托你的福!本姑娘现在既要分心研究你那不知道会不会有用的做旧方法,又要抓兔子、采药、熬药、‘杀兔子’!一整天过的简直不要太充实!” “喵呜……那叫试药,不叫‘杀兔子’。顶多再试两次,就不会再有兔子被毒死了。喵呜,之后再过两天,应该就能直接……” “闭嘴!前面带路,回去睡觉!” 你还别说,养只猫其实还蛮有用的。至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它可以充当你的导盲犬,让你不至于因为看不见路而一脚踏空,掉进化粪池。 第二天一早,管玥氏果然“不出所料”的病倒了。而管稷和管犁父子俩,因为需要留在家里照顾她,也都不能出门了。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全都不能干活了。 对于这个“突发”状况,管家众人显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没人多说什么,甚至连多“喝热水”、“多休息”之类敷衍的话都没人说。略微收拾了一下家里,便由管鼎带队,全员去了纺线的草棚。 管菽会点儿木工活,对他来说,仿照着管梨花那架用小木棍做成的简陋纺线车,做出更大、更精致、更好用的纺线车简直不要太轻松。 两架更好用的纺线车一摆,六个人分成三组,纺线的纺线、劈麻的劈麻、捞麻的捞麻。一天下来,轻轻松松20多锭麻线。 其中,被派去捞麻的管梨花姑侄俩,在捞好、洗好足够一整天使用的麻之后,便又跑去河边挖野菜、抓鱼了。 呃,当然。管梨花很忙,她怎么能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挖野菜、抓鱼这种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上呢?所以,她寻隙留下了一句“小姑晚上见”,便飞也似的跑掉了。 抓兔子、挖草药、煎药、“杀兔子”、刻石头、做旧……,一整天忙下来,管梨花的小身板儿都快累散架了。 若是忙的有成就,哪怕再怎么辛苦,管梨花心理也是高兴地。可是,这一整天下来……唉,不提也罢。 太阳西斜,垂头丧气的管梨花和小白回到了凤凰村外,两人一边走,一边开着心神联系默默地交流……呃,姑且算是在交流吧。 “喵呜,我哪知道那石头会这么结实,这么难刻。我要是知道我就……” “闭嘴!” “好好好,不说石头,不说石头。喵呜……还有那个药方。那个药方肯定没问题的,那几种草药也都没有太强的毒性。之所以会连续毒死那么多只兔子,肯定是剂量没掌握好,咱们只需要……” “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喵呜……” 两人来到家人纺线的草棚下,发现竟然没有人在,纺线车也不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乱麻,有劈好的,有没劈的。 “恩?是收工回家了吗?可是收工的话,不应该先把地上这些麻全都收拾好再回去吗?”管梨花皱眉问道。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管梨花知道,爹娘他们都是精细、节俭的农家人,地上这些麻虽然不值钱,但好歹都是他们辛苦种出来的,以他们的脾气,无论如何都不会像这样随便乱扔才对。 小白同样皱着眉头在草棚内转了一转、嗅了嗅,然后沉声说道:“喵呜,好像出事了!” 管梨花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撒丫子往家跑,小白紧跟在她身后,边跑边嗅。 “都不在家,喵呜,去村西头的谷场!”小白默默提醒管梨花道。 管梨花也不多问,掉头往村西头一路狂奔。 管家的小院坐落在凤凰村的最东侧,平日里家人们都很少往村子里面走。一是因为,凤凰村除了管梨花家外,家家户户都养狗,身边没个保护随便乱走的话,很容易被这些狗给伤到。 二来则是因为,管家与村子里大多数人家的关系都不好。往村里走遇到别的村民,没人会给他们好脸色。这一点,从管梨花穿越之初,那些围观村民们肆无忌惮的态度中便可看出端倪。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村民的态度其实还算是好的,只是指指点点恶语相向而已。与村西头亭长张寅一家的人相比,至少他们不会仗着人多,直接对管家人动手不是? 这会儿,平日里很少往村子里走的管家人,突然进了村,而且还横穿整个村子,去了村西的谷场。若说这件事情跟亭长张寅一家无关,管梨花肯定是不信的。 “是姓张的那帮王八蛋?”管梨花默默的问小白。 “肯定是啊喵。”小白又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味道,沉声说道,“小心点,喵呜,若是形势不对就赶紧跑。” “……” 村西头的谷场上,凤凰村的村民和狗全都聚集在一起,将被捆成粽子的管家一家八口团团围住。 伴着阵阵狗叫,一个身高体壮,但却一脸猥琐相的中年男子站在管家众人面前,大声喊道:“咱们凤凰村有上千年,一直都是好人。咱们把这些中途搬来的外姓人当亲兄弟姐妹看待,但是他们不念咱们的好也就算了,还处处跟咱们作对。咱们一次次原谅他们,他们却一次次继续做恶!” “汪汪汪……” “你们看看这些东西,看看这些木棍拼成的东西!他们这些外姓人就是在用这些东西施妖法,对神仙不敬!他们在咱们的地方偷学妖法,这是想害咱们村子!” 第十七章 烧死 这中年男子便是凤凰村的亭长,张寅,本名张狗剩。不认字,也没什么大本事。 但是为人阴险狡诈、贪婪成性、自命不凡。这些,从他刚刚这番明显毫无水准,但却满满都是煽动和挑拨的话里便可看出端倪。 他不停的挑拨两姓之间的关系,且反复强调管家人是外姓人。这简直和地域狗一样令人恶心。 外姓人?谁是外姓人?难道你们家人都是本地猴子变的? 张姓是凤凰村人口最多的姓不假,但那不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居住的时间长,而是因为他们搬来的时候来的人多。 作为凤凰村最人多势众的一个姓氏,张家人在凤凰村算得上极尽跋扈之能事。而张寅作为张氏一员,且足够狡诈、狠毒,他能当上亭长,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靠着大家都懂的实力,张寅当上了凤凰村的亭长。他当上亭长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借助亭长身份,求县城里识字的先生帮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张寅。 在张寅之前,凤凰村的亭长是管鼎的父亲。管鼎的父亲识文断字,且颇有见识。那个时候,在管亭长的治理下,凤凰村的民风很是淳朴,村民也大都富足。 不过,及至张寅当上亭长之后,凤凰村的民风嘛……呵呵。 “杀了他们!这帮糟了天谴的管家人,心比南山的毒蛇还毒!” “烧死他们!学妖法的人就该烧死,免得惹神仙降了天谴,连累咱们整个村子的人!” “汪汪汪……” “杀了这帮外姓人!把他们扔进南山,让南山的毒蛇咬死他们!” “烧死他们!把他们的妖法砸了,不能让这些对神仙不敬的东西留在咱们村!” “烧死他们……” “汪汪汪……” 在张寅的撩拨和煽动之下,村民们的意见逐渐统一,誓要烧死管家人,砸碎他们的纺线车。 张寅一看这架势,赶紧挥手拦住几个冲动的年轻人,大声喊道:“这帮外姓人必须烧死!但是这些施展妖法的东西咱们不能砸毁,万一因此惹怒了什么精怪咱们村子就完了。” “亭长说得对。妖法咱们不懂,万一惹恼了山上的精怪,咱们村子就完了!” “亭长厉害,还是亭长知道。” “汪汪汪……” “没错,狗剩……呃,亭,亭长,亭长说得对!” 张寅瞪了胆敢喊他狗剩的那个老头一眼,狠狠的啐了一口之后,大声说道:“这些施展妖法的东西先送我家去,等我去城里请了高人,再让高人砸毁它们。” “狗……那个亭长,不用麻烦去城里请高人,咱们东山上的荀老……呃……” 啪! “呸!你懂个屁!荀老能跟城里的高人比吗?!”张寅顺手给了胆敢打断他话的那人一巴掌,继续说道,“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们先把管家这群吃里扒外的人烧了,还凤凰村一个太平!” “汪汪汪……” 张寅治理村子的水平不行,但人却不蠢,尤其擅长搞这种村内斗争、栽赃陷害。 在张寅一番措辞混乱、粗鄙至极的话语煽动之下,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纷纷回家抱柴火去了。 而管家众人,因为被麻绳塞了嘴、绑了手脚,整个过程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未几,离家近的村民已经抱着柴火回来了,陆续将柴堆成堆之后,有性子急的便将目光投向管家众人,准备先把他们扔到柴火堆上去。 “汪汪汪,汪汪汪……” 突然,一阵狗叫声传来,三只大狗突然冲入狗群,将谷场东侧的狗群生生冲散。 三只大狗身后,一个身高九尺、方脸横目的大汉,搀着个拄着拐杖的高个儿老头慢慢朝管家众人走去。 张寅看到来人,脸色一沉,冷声问道:“阴叔,你想干什么?” 被称为阴叔的高个儿老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搀着他的九尺大汉道:“去,把你管伯伯身上的绳子解开。” “你什么意思!”张寅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干脆连叔都不叫了,直接对着阴老头吼了起来。 不过,张寅也就只敢远远的吼一句而已,让他靠近阴老头身边他是不敢的。毕竟,无论是那三只狗,还是那个九尺大汉,都不是他张寅惹得起的。 “什么意思?就这个意思!”阴老头拐棍一顿,傲然道,“有我在,今天谁也别想动管老哥他们一根寒毛!” “你!你……你们这些外姓人……” 嗖! 一支利箭忽然破空而至,箭尖贴着张寅的鼻尖儿划过,落在稍远处的狗群之中。 “张狗剩!你要是再敢用手指着阴二哥说话,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声音不大,但却透露着森森寒气,让人闻之心神俱震。 张寅抬眼一看,发现来者是三人两狗,一个身高八尺,细腰扎背的中年男子,带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两人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瘦小老太太。 在三人身后,跟着两只挺胸瘪肚、满身疤痕的大狗。那两只狗神态倨傲,目光冷冽,所到之处群狗失声。 就连阴老头家那三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在它们俩面前也明显有退避三舍之意。 “何腾……”张寅心头一凉,在那八尺男子冰冷的目光下,后退连连。 “汪汪汪……” “喵呜……” 与此同时,东侧的狗群再次骚动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凶猛的黑猫护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正冲破狗群,往这边跑来。 那黑猫身形不大,但动作极快,胆敢阻挡女孩的狗,全部瞬间被它挠伤。有几只性情暴躁的想要报仇的,身形交错间甚至被它抓瞎了眼睛,躺地翻滚、惨叫连连。 “爹娘,阿公,嬷嬷,小姑……” 突然闯入的自然便是管梨花和小白,他们俩从村东头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赶到这里,却看到家人们竟全都被麻绳捆着扔在地上。 管梨花心头火起,皱眉轻喝道:“小白!” 唰!唰!唰! 刻了一下午石头的可不止管梨花一个,在石头上打磨了一下午的猫爪子贼锋利,割起麻绳来,简直快的不要不要的! “小花!快走,别过来!呜呜呜……带上小白快跑!何叔,求你们,快带小花走!呜呜呜……”刚刚挣脱麻绳的姜饴,看到管梨花过来,突然大哭着让管梨花赶紧离开。 管梨花看到娘亲身上并没有太过严重的外伤,而且还有精神哭喊的这么大声,稍稍松了口气。 除了娘亲之外,嬷嬷、阿公、小姑、以及管犁身上也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只不过,阿公身体太差,而且这会儿明显被气到了。所以,刚一解开绳子便急咳不止,这会儿嬷嬷和小姑正满脸焦急的照料他呢。 剩下的爹爹、大伯、大伯母三人,看上去有点儿惨。 爹爹和大伯脸上都有明显的瘀伤,应该是挨了打的。大伯母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掌印很大,看上去不像是被女人的手打出来的。 梆梆梆! 管梨花打量她的家人时,小白那一双猫眼儿也在滴溜溜不停转。它看到护在管家人身前的几个人有些面生,于是便通过心神联系,默默的问管梨花道:“喵呜,这几个人是谁?” “个子最高的那个是阴大壮,小姑之前提过的大壮哥就是他。老头和老太太是阴爷爷和阴嬷嬷,他们是大壮叔的爹娘。”管梨花一边翻阅脑海中的记忆,一边向小白介绍道,“阴爷爷和阿公关系极好,所以两家人的关系也一直很不错。” “拿弓箭的那两个人是何腾爷爷、何飞叔叔,他们父子俩是凤凰山脚下的猎户。太爷爷以前救过何爷爷的命,所以何爷爷一直很照顾咱们家。” 第十八章 妖法 小白注意到,管梨花第一次使用了“咱们家”这个词,看来她已经渐渐接受现在的身份,将自己当成管家的一员了。 “喵呜,得亏有这些人在,不然的话今天这个场面还真不好办!”小白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村民和狗,一边默默的说道。 “恩。” 管梨花看了看大哭不止的娘亲,又看了看委顿在地的爹爹等人,拉住小姑的手,轻声问道:“小姑,这是怎么了?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们?” 小姑闻言看了她一眼,之后即羞愧又委屈的哭了起来,而且这哭声一起,大有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我@#¥¥@%……”管梨花无奈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哭个屁啊!哭有什么用?有什么事儿你到是说啊!你是准备待会儿柴火堆着起来的时候,用眼泪灭火吗?! 见管小妹这个样子,管梨花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45度角摇死她! “小妹啊,实在对不起,这次的事,是你婶儿对不住你!”未等管梨花掐住管小妹的脖子,一旁的阴老头倒是先开口了,“你好心把纺线车拿给你婶儿用,可你婶儿却猪油蒙了心,把纺线车拿给这群畜生看!” 好嘛!懂了! 其实一进谷场,看到眼前的情景,管梨花和小白心中便均已有了些猜测。这会儿再将阴老头的话和他们的猜测结合在一起,一切便呼之欲出了。 上午管梨花跑开之后,独自一人挖野菜、捉鱼的管小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炫耀?献宝?还是别的什么? 嘛,其实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她拿着家里淘汰下来的那个原始版本的纺线车,去了阴大壮家,并将那个纺线车留给了阴嬷嬷。 然后,阴嬷嬷看到那纺线车竟然如此神奇,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竟就这么拿着它,出去找人显摆去了。 结果,这一显摆不要紧,立刻便显摆出事儿来了。 意识到惹出了祸事的阴大壮一家,立刻兵分两路,父子俩带着家里的狗来谷场救人。而阴嬷嬷则跑去凤凰山下找来何腾父子帮忙。 脑补完前因后果之后,小白和管梨花无奈对视,果然还是那纺线车闹的啊! “什么纺线车!这明明是你们使用妖法的东西!有我在,你们休想在凤凰村用妖法!来人,把他们统统绑起来,烧死!”张寅慌慌张张的大声喊道。 恩,先前小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刻意宣扬封建迷信的人,大多别有用心。 眼前这个张寅,管梨花只瞄了一眼,便看出他对管家人赶尽杀绝的用意——想把纺线车占为己有。 为了区区纺线车,竟能不惜将别人一家灭门,这张寅的心狠手辣,着实刷新了管梨花对人类的残忍认知的下限。 只是管梨花不知道,她实在是图样图森破! 若非阴家有阴大壮和那三只大狗在,他张寅自筹一时间搞不定他们,先前被绑成粽子的就不是八个人,而应该是十一个人外加三只狗了! 不过,现在张寅不敢动阴家人,却不代表他以后也不敢动。实际上,早在去管家绑人的路上,张寅就已经在考虑怎么对付阴大壮和他家那三只大狗了。 所以说,为了区区纺线车,张寅想要灭的不是一门,而是两门! “张家大哥,你听我说。那真不是使用妖法的东西,那是纺线车,是纺线用的……是姜家祖传的东西,不信我用给你看。”大伯母一脸天真的大声辩解道。 所以说,你先前就是因为这个挨了一巴掌的吧? 挨的不亏啊! 人家是想要独占纺线车啊!独占懂吗?!都扯了这么半天“妖法”了,若是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展示了纺线车怎么用,那他还独占个屁啊! 张寅发现局面有些失控,于是赶紧大喊道:“你,你想当众使用妖法,想用妖法杀掉我们所有人……大哥、小弟,赶紧把那东西抬回家去,千万别让这些外姓人得逞!哼!有我在!你们这些外来的外姓人……” “行了张寅!”缓过气儿来的管鼎,冷冷的打断了张寅的表演,讥讽道,“若说外来户,在场这些人里除了何老弟,咳咳咳……咱们谁不是外来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些东西说事儿,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哼!”张寅冷哼一声,对管鼎怒目而视。 “而且,就你那点儿小心思,你真当大家伙儿都看不出来吗?”管鼎迎着张寅的目光,继续说道,“咳咳咳……这纺线车本是我管家的东西,我们没本事护住,被你们夺了去我无话可说。但既要夺我们管家的东西,又要杀我们管家的人,你与禽兽何异!咳咳咳……” 听听,听听这气势!阿公一开口,岂是一个张寅可比? 这番话一出口……除了当众撕下张寅的遮羞布,彻底激怒张寅之外,屁用没有! 呐,正如管鼎所言,什么偷学妖法?什么触怒神仙?什么把纺线车送他们家去,找高人?这么粗鄙的借口……确实会有傻子相信。 但是!整个凤凰村的村民们全都是傻子吗? 这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是张寅给他自己立的牌坊!别人都不敢碰,就你管鼎聪明?就你能是吧! 被撕了遮羞布的张寅老羞成怒,当场怒吼道:“管家老贼!你们偷学妖法……” “阿公你说的不对。”管梨花决定结束这场既卑劣又可笑的闹剧,大声喊道,“下午的时候我在西山脚下玩,看到有块大石头上刻着字画,那画画的就是纺线车!可见,纺线车并不是咱们管家独有的,早在很多年以前,凤凰村的先辈中就有人用过它了。” 嗡…… “刚刚那小丫头说什么?” “说是西山那边的石头上刻着字画,画的就是这些纺线……咳,就是这些东西。” “不可能吧?她肯定是在说谎!我去过西山那么多次,怎么没见到过?” “呸!你怎么知道她说谎?西山那么多石头,你全都看过?” “呀!那石头上的字画,该不是妖怪之类的东西留下的吧?咱们还是不要……” “呸呸呸!你们家妖怪不怕雷劈?!就凭西山那三天落一次雷的样儿,哪个妖怪敢往那里去?!” “汪汪汪……” 一石激起千层浪。 管梨花一句话,让围观的村民们瞬间就炸了。虽然在场众人中,绝大多数都不知道纺线车有什么神奇,甚至只能靠名字去猜测纺线车究竟是用来干嘛的。 但是,能让张寅这么兴师动众的从管家夺来的东西,不管是干什么用的,它都肯定是个好东西! 可这好东西任凭他们再如何在张寅面前装孙子,以张寅的为人也是不可能分给他们的。 所以,在场对这好东西心存幻想的人,唯一的机会就是已经被他们得罪死了的管家人,以及西山那块刻有字画的石头…… “等等!西山,我想起来了!西山是我们张家祖宗住过的地方!那块石头一定是我们张家的祖宗留下来的!”张寅突然大声喊道。此时,张寅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太过托大,为了抢夺管家的纺线车,竟然搞的兴师动众、人尽皆知。这种事情应该悄悄的干啊! 既然想要独占,那就应该偷偷去管家,偷偷把东西抢走,然后偷偷把管家人……唉,都怪平时这种鼓动全村人一起帮他抢东西的事情干的太多,习惯了! 第十九章 你真坏 “喵呜,真他喵不要脸啊!”小白默默叹道。 “呵,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管梨花吐槽道。 “喵呜,现在怎么办?”小白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再给他加把火,让他们这群人赶紧滚蛋了!” 只见管梨花忽然做了个非常夸张的惊讶的动作,然后惊呼道:“奥!原来那是你们家的啊!我先前还想问我阿公呢,像纺线车这种能让我这种小孩子一天撵十锭麻线的好东西,为什么只有咱们管家有。原来不止我们家有,你们家也有这种好东西啊!” “哄……”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她说一天能撵十锭麻线!!十锭啊!!!” “她今年五岁,她今年只有五岁啊!五岁的小孩子就能用!” “汪汪汪……” “五岁的小孩子一天能撵十锭麻线!!!” “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假的吧?!” “我觉得肯定是真的!这要不是真的,张狗……咳咳,亭长能火烧屁股似的跑去管家抢东西?而且以前都只是抢东西,这次竟然连人都……咳咳,反正我觉得是真的!” “汪汪汪……” 看到周围的村民们眼中开始冒红光,管梨花嘴角微微一翘,继续喊道:“啊!你们家既然有这种一天能撵十锭线的好东西,那一定也有一天能织十匹布的好东西喽?!那东西在哪里?被你们藏起来了?还是也刻在石头上了?能让我看看吗?” “轰……” “一天织十匹布!岂不是一个月就能织够一年交赋税用的布了?!” “岂止一年!一天十匹,十天就好几百了!得够交好几十年赋税的了!” “汪汪汪……” “咦?是好几百吗?可我怎么觉得,一天十匹,十天只有一百……” “你管他十天几匹呢!走走走!赶紧去西山,晚了可就被张家那帮孙子藏起来了!” “我觉得这种好东西不可能刻在西山,肯定在亭长家藏着呢!有没有人敢今晚跟我一起……” “汪汪汪……” 怎么说呢?若不是张寅先前拙劣的表演激起了村民们的疑心,这帮人也不至于因为听了一个五岁女童的话便集体高……呸!亢奋。 但世事就是这样,张寅自己卑劣的行径,让村民们在坚信那些纺线车是好东西的同时,也坚信西山或者张寅家藏着更好的“好东西”! 所以,失控了,所有人都开始往西山跑。哪怕此时天色已晚,哪怕忙了一天的他们早已饥肠辘辘,哪怕张寅不停的怒吼着企图阻止他们。 “都给老子滚回家去!我看谁敢去西山!” “亭长,我不去西山。天快黑了,我去我们家沤麻池看看,别有野猪下山偷喝我家的沤麻水。” “是是是,我也想起来了,那确实是咱们张家的东西!我也姓张!走走走,赶紧去把咱们家的东西取回来!” “咱们赶紧去帮忙。亭长,那石头可能很大,靠你们自己怕是抬不回来。我们去帮忙。走走走,咱们都去!” “汪汪汪……” “现在天太晚了吧?晚上不安全,亭长。要不你们今晚先别去了,反正那是你们家的东西,又跑不了?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吧。” “就是就是。你看看西山那边又有云彩过去了,看样子怕是又要落天雷了,现在过去不安全,万一被天雷给劈了,可就活不了!” “汪汪汪……” 在一阵鸡飞狗跳的推搡中,在场的村民们全都牵着自家的狗离开了。 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谷场,小白默默地吐槽道:“知道吗,如果让你当网文小说的主角,作者肯定能饿死!喵呜,像这种不装x,不打脸,还主动给敌人送温暖的桥段,简直让人提不起继续观看的欲望啊!” “送温暖?嘿嘿,本姑娘不仅要送温暖,还要连续不断的送温暖,保证暖死那群王八蛋!”管梨花咬牙道。 “喵呜,你开心就好!”小白无语道。 “到饭点儿了,走了!回家!” 嘭! 管梨花断掉心神联系之后,转身搀起娘亲,开始劝说情绪依旧有些不太稳定的家人们回家。 一家人先朝阴老头一家、以及何腾父子俩道了声谢,之后才相互搀扶着,磨磨蹭蹭的往家走。 等他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西山脚下的竹林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远远看去,跟磷火似的,有点儿吓人。 待到管家众人在一片沉默之中吃完晚饭,相继回房休息时,西山方向终于传来了阵阵呼声。 正蹲在茅房外面守着管梨花的小白,跳上屋顶往西山方向看了看,发现大量鬼火……呸!大量火把开始往村子这边靠近。 梆梆梆! “喵呜,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那块石头了。” “哼!先让他们高兴高兴,明晚你再去村长家送第二份温暖。” “喵呜,你真坏~~” “滚!恶心不恶心!本姑娘的粑粑都被你恶心回去了!给我滚远一点!” “喵呜,你确定?蛇一般都是在晚上……” “闭嘴!赶紧给本姑娘过来!” 西山果然发现了刻有字画的石头!而且那些字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显然是很久以前刻上去的(管梨花:呵呵。)! 上面的字没人认识,但是那画却画的很清楚、易懂。再加上纺线车的结构原理本就简单,所以,凡是跟着去了西山,并寻隙看了那些画的人,回家之后分分钟便依葫芦画瓢,自制出一架纺线车。 随后,各家的女人们开始尝试用那纺线车纺线。聪明点的,上手就会用。笨点儿的,随便去邻居家逛一圈儿,回家也上手就会用。全村的女人们集体……呸呸呸!集体失眠了! 然后,今晚的凤凰村开始出现奇怪的一幕。 各家男人们全都牵着狗,点着火把跑去自家沤麻池捞麻、洗麻、劈麻,各家的女人则全都点着油灯纺线,熬夜疯狂纺线! 第二天明明熬了一个晚上,但是凤凰村的村民们却依旧神采奕奕。各家的男人们继续在自家沤麻池奋战,而各家的女人们则盘坐在村口大树下,一边劈麻,一边强打着精神聊天。 “他婶子,昨晚纺线了吗?” “哪能不纺啊?!我昨晚纺了足足八锭线!要不是家里的油灯太暗,我能纺九锭!” “我也是,咯咯咯,我昨晚纺了八锭半。都怪我们家那口子劈麻劈的太慢,要不然啊,我一晚上准能纺十锭线!” “可不是嘛!这男人劈麻啊,就是慢!要是他们劈麻劈的快点儿,别说十锭线,就是二十锭线,咱们也能给他纺出来!” “就是!” “就是!” “汪汪汪……” 在古代,特别是唐代以前,虽然朝廷都有货币发行。但大多数时候,穷苦人家之间的交易,还是以物易物为主。而穷苦人家交赋税,亦多是以物抵税。 别管你规定的是每人每年收120钱,还是每人每年收600钱,咱统统折算成物来算。而这些折算物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布! 可不要瞧不起古代的布,哪怕是穷人家自织的粗布,平均价值也在100钱左右,折算成粮,便是4石! 什么?4石粮很少? Are you kidding me? 在汉代,一亩最好的旱地,年产粮顶多也就是2石不到的样子。一匹布换4石粮,你还嫌少?! 第二十章 造孽啊 在古代,布的价值是很高的! 不过,布匹作为抽象价值不高的商品,高价值自然也就意味着高工耗、高时耗。平均一个月只能织一匹的效率,确实让女人们在“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的男人们面前硬气不起来。 但是!所以又要说但是! 现在有了纺线车,那就不一样了呀!咱现在纺起线来快的飞起!限制咱们织布速度的麻线不足的问题,自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了呀! 咱们女人有力量!嘿!咱们女人有力量! 有了纺线车,一天轻轻松松十锭线!一个月两匹布指日可待! 若是再能有个什么什么车,一天轻轻松松十匹布的话,那咱们以后过日子哪里还需要看那群臭老爷们的脸色! 管你治田百不百亩,老娘织布一个月换来的粮,比你起早贪黑干一年收的粮都多!别墨迹,赶紧给老娘端洗脚水去!慢一步老娘就不养你了,你信不信!? “唉,他婶儿,你说……真有那种一天能织十匹布的好东西吗?” “嘿。咱不知道,咱也不敢说。反正……以前我一天只能撵一锭线,昨晚我纺了八锭线。嘿嘿……” “嗨,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没看今天一大早,张家那群狗东西都去西山了吗?要我说啊,那好东西肯定就在西山哪块石头上刻着呢!” “嘿嘿,她嫂子,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可是一天能纺十匹布的好东西啊!若那好东西真在西山石头上刻着,你觉得张狗剩那龟孙儿会大白天带这么多人上山?真不怕让人看见?” “汪汪汪……” “唉,齐家妹子是个有心的,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跟你们讲啊,村子里那群后生仔儿这会儿都趁着张狗剩不在家,跑他家去帮忙打扫院子去了……” “呵!打扫院子……这群小犊子可真够蔫儿坏的!” “嘿嘿,大白天的去帮忙打扫院子,这哪里蔫儿坏了?今天晚上啊……哼哼,你们等着瞧吧!蔫儿坏的人可不少呢!” 时值农忙,本应在田里赶农时种稷米的凤凰村村民,这会儿却全都窝在村子里,搜山、劈麻、聊天、帮人打扫院子…… “这都是你造的孽啊!喵呜。”小白看着远处一边抹泪,一边低头挖野菜的管小妹,默默吐槽道。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伯母便带着大伯和堂哥回娘家了。 看得出来,昨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管家众人受了很大打击。且相较而言,这其中受打击最大的,无疑便是管小妹了。 昨天回来之后,管小妹连饭都没吃便偷偷躲回房间去了。待到管梨花收拾停当,回屋上床的时候,管小妹已经把草席哭湿大半了。 “哈啊……简直了!”管梨花顶着俩熊猫眼,沮丧道,“这都劝了一个晚上了,还是哭。不吃不喝还哭个没完,她这是准备活活把自己哭死吗?” “喵呜,昨天那事毕竟是因她而起嘛,小姑娘心里会有负罪感是很正常的。”小白说道,“喵呜,过两天就好了。” “唉,造孽啊……”管梨花无奈道。 既然已经劝了整整一晚上,却依旧未能劝住管小妹的眼泪,那管梨花也只得暂时放弃继续劝她的打算了。 毕竟,管梨花和小白很忙,尤其是被张寅昨天这么一闹之后,他们就更忙了,所以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去照顾管小妹的情绪。 什么?忙什么? 呃,忙着杀兔子呗! 老实说,像昨天那种腌臜气,管梨花真的是够够的了! 要不是小白拦着,她早就懒得用兔子试药了——让小白抓瞎那些王八蛋的眼睛,然后捆起来,一人一碗汤药灌下去——恩,世界如此美好,而我却如此暴躁,这样挺好,挺好。 当然,没有太多时间去照顾管小妹的情绪,并不代表管梨花不关心管小妹。事实上,管梨花早已将管小妹当成她心目中真正的亲人了。 白天忙了一天的管梨花,晚上一回到家,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去跟管小妹说她今天听来的趣事,想要逗管小妹开心。 “小姑,你听说了吗?张寅那王八蛋今天被人给打了!” “……” “打他的人是他同族的一个堂哥。听说他们今天在西山搜山的时候,俩人同时发现了一块长的很奇怪的石头,两人都想把那块石头据为己有,于是为了抢那块石头,俩人就打起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好家伙!那打的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啊!人头都打出狗脑子来了!” “……” “小姑,我还听说张寅家偏房的房梁被一群年轻小伙子给拆了,整个偏房生生塌了一半,而且还差点儿没把他老娘给砸死在床上!” “……” “还有还有,那群去帮张寅家打扫院子的年轻人你知道吧?就是拆房梁砸他老娘的那群人。里面有人手脚不干净,趁乱偷了张寅家一匹布。” “……” “哈哈哈哈!那王八蛋这会儿正带人挨家挨户的搜呢!也不想想,人家既然敢偷,就肯定不怕他找,怎么可能被他找到?!哈哈哈哈……哈,哈,呃……” “……” “好吧……小姑,你至于吗?不就是俩纺线车吗?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什,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咱们再做两个就是了。你至于……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呜呜呜呜……” “哎呀求你别哭了行不行?你都哭了一天一夜了!再哭下去非得把眼睛哭瞎不可!要真是把眼睛哭瞎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嫁人!” “呜呜呜呜……” “……呜呜呜……” 第二天早上,管梨花看着床上双眼猩红,脸色蜡黄的管小妹,觉得自己脑仁儿直跳。 梆梆梆! 刚从外面回来的小白,一进门便看到管梨花脸色不太好,于是赶紧关心道:“怎么了喵?” “脑瓜疼!” “喵呜……”小白瞄了床上的管小妹一眼,立刻便猜到管梨花为什么脑瓜疼了,“放心,外面的好戏已经开场了,喵呜,她顶多再哭今天一天。” “这么快?”管梨花闻言精神一震,大喜道。 “其实天不亮就已经开场了,这会儿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喵呜,那群白痴拿到东西之后得意忘形,离开的时候惊动了张寅家的狗,然后被惊醒的张寅牵着狗追了整整一个时辰!”小白笑道。 “那……人呢?没被追到吧?”管梨花皱眉问道。 “没有,喵呜,那些人蛮有经验的,防备发现便分开跑,而且全都绕着村外那条河来回跑。没两三个来回,身上的气味便被河水给冲淡了,狗根本闻不到他们。天又黑,人看不到,自然也就跟丢了。”小白继续笑道,“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山采石头去了喵。” “很好!哈哈。” 大喜之下,管梨花轻拍管小妹的肩膀,将装睡的管小妹叫起来,大声说道:“起来啦小姑,今天得赶紧做饭才行,晚了就吃不下了!” 说完,不待管小妹拒绝,便拼命拉她起床。 未几,管家所有人都被管梨花叫了起来,并在她的催促下开始做早饭。 第二十一章 汉朝土包子 管家每天只吃两顿饭,早晚各一顿。平时,早上那顿是在早晨辰时末(早八点以后),晚上则是申时末(晚五点之前)。这会儿才辰时初(早七点),生火做饭着实早了点。 不过,姜饴见管梨花这么着急吃饭,觉得她那肯定是饿坏了。既然是孩子饿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早一点就早一点吧,早做好早吃早干活儿……呃,其实今天好像也没什么活儿好干。 由于管家今天生火做饭的时间确实太早,所以,管家这边已经吃过饭收拾停当了,凤凰村的村民们大多才刚刚开始做饭。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别人家做的饭都好香啊! “咦?这是谁家的饭,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管菽嗅着空气中的香味问道。 这两天管家众人情绪都很低落,家人之间也基本不怎么说话。面对这一情况,身为男人的管菽自然要担负起调节气氛,没话找话的工作。 所以,平日里总喜欢闷不做声的管菽,这两天话越来越多,大有向话匣子发展的趋势。 “好像是麦子的味道,还有菽豆。”管鼎也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接口道,“不过麦子和菽豆为什么会这么香?有点奇怪。” “是啊,这么香的味道,是谁家在炸菽豆吗?这不过节不祭祖的,可真够浪费的。”管菽继续说道。 “应该不是用油炸的,没闻到油味儿。”姜饴也禁不住接口道,“可能是谁家想出来的新法子吧?是用水煮的吗?还是用火烤的?好像有点烧菽豆的味道。” “嘿嘿,应该是吧。幸好今天咱家吃饭早,要不然闻着这香味,谁还吃得下饭啊?”管菽强行玩笑道。 “是啊。”姜饴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敷衍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管鼎听了管菽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禁不住朝管梨花看去。同时心中默默想道:“这孩子今早起这么早,吵着闹着让家里赶紧做饭,是巧合,还是……” 院门外,管梨花迎风站着,不停的深呼吸。 梆梆梆! “喵呜,差不多可以了,别跟个汉朝土包子似的行不行?”小白无语道。 “久违的面香啊!闻着就让人感觉好幸福!”吃饱喝足的管梨花,一边嗅着空气中的饭香,一边一脸惬意的说道。 “喵呜,哪里久违了?咱们才穿越过来多久?”小白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谁能想到汉代的人竟然不会磨面,每天就只知道用捣碎的粮食煮鱼虾野菜,唉,21世纪的猪都比他们幸福!”管梨花没搭理小白,依旧十分感慨的说道。 “喵呜,不是汉代的人不会磨面,而是汉代的百姓不会磨面!”小白强调道,“宫廷里面的人早就已经开始磨面做面食了,这会儿估计连饺子都有了!喵呜。” “饺子啊……宫廷里的人可真幸福!”管梨花一边说,一边满脸陶醉的嗅着空气中的面香。 小白一脸无语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撇嘴道:“你确定要站在这里闻一天吗喵?你那可怜的小姑可还哭着呢!” “马上马上!”管梨花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走!干活儿干活!” 是的。 昨天,管梨花和小白找了根竹子(至于为什么不继续用石头,而改用竹子……恩,不该问的别问!),在上面刻画了石磨、及面汤面饼的做法,并用小白掌握的方法做旧。 之后,由小白趁着夜色,将做旧了的竹子扔进了张寅家…… 凤凰村东面的出口处有两棵数百年树龄的大槐树,两棵槐树并排生长,枝叶交错,遮天蔽日。 夏日里,村民们大都喜欢在树荫下纳凉、聊天,渐渐地这里也就成了凤凰村最主要的社交软……呃,社交场所! 早饭过后,汤足饼饱,口中尚余面香的村民们兴冲冲的来到槐树下,刚一见面便满脸亢奋的交流起来。 “她婶子,吃了吗?” “吃了!今早吃了三个(饼),还喝了一大碗(面汤),这会儿撑得我是……嗝。哎呦,真是太好吃了!” “嘘,她婶子您可小点儿声,可千万别让张家那狗东西听见了!” “呿!怕什么?全村人谁家没吃?那狗东西难道还能把咱们都绑了不成?!” “她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三个两个的?你们早晨吃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汪汪汪……” “咦?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嗨,我说弟妹啊,你可真是……来来来,嫂子跟你说。昨晚啊,村里的后生仔们偷偷去了张狗剩家,在他们家里……吧啦吧啦……” ………… 管小妹这两天伤心极了。她好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竟然傻到把家里的纺线车拿去送给外人!尽管大壮哥家跟她们家的关系很好,但……外人终究是外人!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把纺线车拿去送给阴婶儿,张狗剩怎么会知道管家有纺线车?如果他不知道管家有纺线车,自然也就不会来管家抢东西、杀人…… 一想到家人们差点儿全部被自己害死,管小妹就禁不住浑身发抖。 若是因为她的过错,导致全家人都被烧死了。若是大姐某天回娘家探亲的时候,发现家没了,家人全都不在了…… 管小妹每每想到此处,便哭个不停,企图用眼泪来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哟小姑,哭着呐?”管梨花突然从管小妹身后窜出,伸着小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管小妹问道。 管小妹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身低头,继续挖野菜,完全不搭理管梨花。 “啧啧啧,小姑。你这两天挖的野菜都快堆满咱们家的院子了,你是准备用这些野菜把咱们全家人当牛羊养吗?”管梨花再次伸过头来,揶揄道。 管小妹头都不抬,侧了侧身,将后背朝向管梨花,继续低着头挖野菜,似乎誓要将凤凰村周边所有能吃的野菜全都挖回家。 管梨花无奈的趴到她背上,轻声说道:“好了小姑,不开你玩笑了。我错了行不行?好小姑,帮我个忙行呗?我发现一节烂木头,上面长了好多木耳,咱们把木头抬回来吧?” “……” “小姑!别挖野菜了,陪我去抬木头好不好嘛?天天吃野菜,吃的我脸都绿了。咱们偶尔也换换口味,吃点别的,好不好?”管梨花趴在管小妹背上,撒娇道。 管梨花发现,她最近撒起娇来越来越没羞耻感,越来越顺手了。所以说,这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要么是零次要么就是无数次…… 面对管梨花的撒娇,管小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想吃木耳你把它摘回来不就行了,要那那烂木头干嘛?” “不把木头抬回来,我下次再想吃怎么办?还得再跑那么远去找那根烂木头吗?先不说还能不能找到它,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能保证上面的木耳不会被别人捷足先得啊。”管梨花理直气壮道,“把它抬回来,放在咱们自己家。咱们每天只需要给它泼水,就能让它长出木耳。” “木耳长出来咱们就摘,摘完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晒干了留着过冬,多好!” 管小妹想了想,觉得管梨花说的有道理。于是她收起手中的石镰,起身问道:“在哪?” “不远,就在那边河边上。走,跟我来。”管梨花咧嘴一笑,立刻前头带路。 第二十二章 用心良苦 好巧不巧,管梨花姑侄俩临到河边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阴大壮。憨头憨脑的阴大壮看到管梨花姑侄俩,便立刻放下肩头的石头,打招呼道:“小妹,小花,这是要去哪儿玩?怎么没帮家里干活啊?” 管小妹明显有情绪,所以只是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说。管梨花无奈,主动代替管小妹开口道:“去河边玩!大壮叔这是在干什么?搬石头干嘛?” “搬石头磨麦子啊。”憨头憨脑的阴大壮毫不掩饰的大声说道,说完看了看不远处的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便提醒管小妹道,“小妹,河边可危险着呢。你带着小花去河边,千万小心点,可别让小花再掉水里了。” 说完这些,自觉完成了打招呼的阴大壮重新扛起石头,准备离开。可是,管梨花却甩开管小妹的手,窜到阴大壮身边,一脸好奇的问道:“磨麦子?为什么要用石头磨麦子?怎么磨?磨了有什么用?” “咦,你们不知道?”阴大壮听了管梨花的询问,明显愣了一下,茫然答道,“磨麦子就是磨麦子啊,磨好了之后用里面白白的东西煮汤,要不加水捏成圆饼烤着吃也行。” “呃……”阴大壮的回答让管梨花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首先,阴大壮显然不知道石磨、面汤、面饼等名词的存在(面都没见过好不啦,能知道这些名字才有鬼了呢),所以他提及这些东西的时候,全靠描述或是含糊带过。其次,由于词汇量的过度贫乏,且脑子确实不太灵光,致使阴大壮不知道该怎么向管梨花说明这一切。 无奈之下,管梨花随手捡了个小木棍,在地上一边画,一边问道:“可磨麦子怎么磨的啊?是用这块石头像这样在麦子上滚来滚去吗?” “啊?不是啊,需要两块石头才行……” 好在阴大壮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而不是整个人笨的无可救药,所以在管梨花的循循善诱之下,他慢慢将管梨花需要的东西讲了出来。 看到一旁的管小妹,终于从“眉头紧锁”听成了“两眼放光”,管梨花悄悄松了口气,知道她刚刚这番努力没有白费,自家小姑已经听懂了。 既然管小妹已经听懂了,为了今晚之前能够喝上热乎乎的面汤,吃到软乎乎的面饼,管梨花决定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抓面前这个傻大个儿的壮丁! 于是,管梨花惊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大壮叔,你懂得可真多!可是石头太重了,我们家没人能扛动。要不,大壮叔你帮我们家做个石磨吧?不用太大,能用就行。” “石磨?奥,你说这石头啊?没问题,等俺把俺家这个弄好,就去帮你们家弄,保证天黑之前帮你们弄好。”阴大壮毫不犹豫的应道。 “谢谢大壮叔!”管梨花道了声谢,转身拉起管小妹的手,准备离开。 管小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大壮哥。” “嘿嘿,小事儿,说什么谢不谢的!”阴大壮满不在乎的挥手道。 姑侄俩来到河边,在小白的帮助下很快便找到了那节长满木耳的枯木。枯木虽然不大,但却浸饱了水,很重。所以,姑侄俩抬的真的蛮辛苦的。 “小姑,不行。我撑不住了。要不咱们还是把它放地上滚回去吧?反正上面的大木耳已经摘掉了,剩下的小木耳……小姑?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小姑??” 砰! “啊!小姑你干嘛!为什么突然松手!”管梨花恼火道。她抬木头抬的本来就很辛苦,管小妹这突然一松手,差点儿没把她腰给闪了。 而枯木另一端的管小妹完全不理管梨花,刚一扔掉枯木便立刻蹲下身去,在地上一通翻找,最后从淤泥中捡起了一块残破不堪的竹片儿。 管小妹拿着那竹片儿瞅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浑身一震,颤声说道:“小花,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啊?竹子呗,都沤烂了……”管梨花走过去,满不在乎的瞄了一眼之后,突然发现不对,“咦?这竹子上面怎么有字画……唔唔唔……” “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管小妹一边用力捂住管小妹的嘴巴,一边紧张的查看起四周的情况来。 “唔唔唔……” 这会儿凤凰村的人大都忙着藏石磨,防火防盗防张寅呢,哪里有时间到河边儿来溜达? “唔唔唔……” 所以,管小妹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发现四周根本没人。管小妹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的将手中的竹片儿塞进衣服。 管梨花趁着管小妹塞竹片儿的当口,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管小妹的手,一边撩着河水冲洗嘴上的淤泥和苔藓(管小妹手上粘的),一边忍着气说道:“呸呸!不是,小姑你这……我还没看清呢,那上面画……” “闭嘴!不许说话!”管小妹明显有些激动过度,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变调儿了,“走,回家!赶紧走!” 管梨花闻言撇了撇嘴,提醒道:“小姑,这木头咱们……” “你给我闭嘴!赶紧跟我走,木头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先回家!”说完,管小妹便拉着管梨花的手,急匆匆的往家跑。 管梨花嘴角微微一翘,朝一旁的小白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瞬间敛起笑容,捣鼓着小短腿儿跟在管小妹身后往家跑。 没错,那个竹片儿是管梨花和小白做旧之后,事先放在这节枯木下面的。上面的字画,自然也是他们俩刻上去的。 字是金文,周朝文字,小白写的,凤凰村估计没人能认识,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增加整个竹片儿的神秘性。画是简笔画,跟先前刻在石头上的一样,尽量浅显易懂,尽量让人一看就能明白。 老实说,为了让管小妹打起精神来,管梨花和小白这次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们在那竹片儿上刻的不是别的,正是脚踏式织布机。 不知是因为凤凰村过于偏僻,消息闭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原由。总之,这里无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使用的工具都非常落后。 先前提过,管家使用的农具都是石器、骨器、瓷器,完全没有金属器具。可是按照小白的估计,这里应该是汉代。 汉代的时候,即使铁器尚未被大量推广,青铜农具也应该已经很常见了才对。可管家……不!整个凤凰村,愣是一件都没有! 这实在是……当然了,在这个年月,铜是可以作为货币流通的“贵重金属”。所以,凤凰村没有青铜农具可能并不是因为消息闭塞之类之类的原因,它可能就只是因为单纯的穷而已……呃,扎心了。 第二十三章 这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农具落后或许可以用穷来解释,但手工业(纺织)工具也落后到元谋人的程度,就有点儿让人不忍直视了。 作为一个汉代村落,这里不仅没人见过纺线车,而且竟然还在用踞织机织布! 踞织机又称腰机,是现代织布机的始祖,最最最古老的织布机,没有之一!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腰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织布机!用这玩意儿织布,一个月能织一匹,其实已经算是快的了。 而且,这里是汉代,是汉代啊! 学过《孔雀东南飞》的童鞋应该都知道,它讲述的就是一则发生在汉代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 三天五匹布,婆婆竟然还嫌她慢,这要是一个月织一匹……大名鼎鼎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怕是要直接删减成四言绝句了! 呐,《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为什么能“三日断五匹”,比凤凰村的村民们快那么多? 就是因为她用的是脚踏式织布机啊! 当当当当!脚踏式织布机!解放你的双脚,让你不再席地而坐!端坐织布机前的你,可以手织经纬,脚踏乾坤!一天一匹布,让你的小蛮腰粗壮、突出、甚至还能增生!只要998……呃,呸! 总之,按照小白的估算,使用这种脚踏式织布机织布,只要不是管梨花这种手笨的跟脚丫子似的操作者,平均每人每天织一匹布不成问题。熟练工的话,多加加班,三天差不多能织四匹布(鄙视刘兰芝的婆婆不解释!)。 这种织布速度虽然跟每天十匹相去甚远,但却足以完爆腰机。想来,手握脚踏式织布机的管小妹,应该不会再整日里哭哭唧唧的抹眼泪了。 一路飞奔回家,看着小姑一脸兴奋的冲进阿公屋里时的样子,管梨花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小姑刚拿到纺线车时,一天纺了八锭线之后那副臭得瑟的样儿。 “嘿,先前只一天纺了八锭线,就得瑟成那副样子。这次,一天能织一匹布的小姑,不知会得瑟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管梨花忽然很想看到自家小姑那得瑟到不行的臭模样儿,于是她满怀期待的走进了阿公的房间…… “唔……这上面的字应该是五百年前,大周皇室用的字……咳咳咳……”管鼎紧盯着手中的竹片儿,皱眉道。 “嘶……五百年前?这竹简不愧是皇室使用的东西,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没被沤烂!”管菽惊叹道。一旁的姜饴、管小妹、曾氏三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呃……”刚进门的管梨花听到这奇葩对话,脚底一软,差点儿没当场来个平地摔。 什么鬼? 话说,这会儿你们不应该拥抱欢呼、喜极而泣吗? 你们的关注点要不要这么奇葩?你管它竹片儿能不能坚持500年不被沤烂呢!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好吗?! “阿爷,这竹简上的大周字你认识吗?上面写的什么?”管小妹涨红着小脸问道。这会儿她的声音虽然已经不发颤了,但激动的情绪却始终未能完全平复。 “这个咳咳咳……我不认识。”管鼎无奈的摇摇头,遗憾道,“我认识的字本就不多,大周皇室的字更是只认识了了几个……咳咳咳……这竹简上面的字,我只能从形体上推断出它们是大周皇室用的字,但这些字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却咳咳咳……我却无从知晓。” “这样啊……”管小妹声音低落,将失望写满了整张小脸。 姜饴看到管小妹失望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同样无奈道:“皇室用字本就神秘难懂,加之又是500年前的皇室用字,莫说阿爷,就是县城里的士族老爷们,也未必认得这些字。” “唉……”管家众人集体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管梨花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差点儿没给气笑了! 呵,先是操心竹简500年沤不沤的烂,现在又开始纠结上面的字了? 既然你都不认识那些字,那你们还在上面浪费时间干嘛?再说了,那上面的字重要吗?根本不重要好吗?! 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些用来增加神秘感的小装饰而已! 关键是竹片儿上的画,是画!那上面画的可是脚踏式织布机啊!一天能织一匹布的“高科技织布机”! 求你们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研究那上面的简笔画不行吗? 趁天还没黑咱们赶紧把织布机做出来,晚上不就能开始织布了吗?明早不就能开始得瑟了吗?! 只争朝夕啊亲! 无语至极的管梨花狠狠的瞪了小白一眼,然后主动出声提醒道:“阿公,既然那些字没人认识,那咱们就先别管它了。那上面不是有画吗?画的是什么?” “奥,画啊……这些画画的十分古怪,我完全看不懂。也许……咳咳咳……也许需要结合这上面的字才能看懂,可是这些字……唉,咳咳咳……”说到竹片儿上的画,管鼎的表情更加无奈了。同时,咳嗽的频率也明显加快了不少。 “啊?古怪吗?”管梨花闻言茫然道:“可是阿公,这些画不是挺简……” “瞧你!看不懂就看不懂呗,你着什么急啊!真是的……跟个烂竹片儿较什么劲!”曾氏一边轻抚管鼎的后背,一边轻声嘟囔道。 “你……咳咳咳……你懂什么……咳咳咳……这竹简既然是大周皇室之物,上面刻画的东西必然非同小可咳咳咳……若是能咳咳咳……”管鼎越咳越急越急越咳,不一会儿便咳的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阿爷莫急,反正只是一片竹简而已,看不懂也没关系的。”管小妹赶紧劝道。 “是啊,阿爷。既然这竹简被小妹捡回来了,那便是咱们家的东西了。”姜饴也劝道,“一时看不懂也没什么,慢慢的想办法,总有能看懂的一天!” “唉,阿爷你也别想太多,看不懂就算了。说不定上面刻画的只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呃,慢慢看,不着急的。”管菽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姜饴踢了一脚,抬头看到神情落寞的管小妹,心头一跳,赶紧改口道,“既然是大周皇室的东西,那肯定非同小可,咱们哪能一下子就看懂?” 呃,管梨花发现,谈话似乎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节奏,总感觉明早起来得瑟的事儿……要黄? “唉,既然如此,那这竹简就先放我这里咳咳咳……我试试能不能咳咳咳……能不能看懂上面刻画的究竟是什么。若是实在不行咳咳咳……若是实在不行咳咳咳……” “阿爷莫急,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您别着急,慢慢看便是。”姜饴再次劝道。 “唉……”管鼎长叹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看懂竹简上的字画并不抱什么希望。 至此,管梨花彻底慌了。 什么情况? 第二十四章 梨花与丽华 看到眼前情景明显已经完全脱离掌控的管梨花,明显有点儿慌了神儿。她也顾不得什么可疑不可疑,暴露不暴露的了,抬手指着那竹片儿说道:“不是,那什么?阿公,你看这简笔画……唉?娘……” “好了小花,快别闹你阿公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姜饴话音未落,便抱起管梨花往外走。生怕自家闺女不懂事,再闹得阿爷咳个没完。 “阿爷你好好休息,竹简的事不着急。”管菽兄妹俩落在后面,又劝了管鼎两句。等管鼎咳的轻些了,帮他躺到床上睡好之后,兄妹俩才起身离开。 “小妹,这次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竟然连大周皇室的东西都能捡到。等明天我跟阿爷说一下,让他拓一份新的留家里。你捡的这个原物还给你留着,等过两年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当嫁妆!”管菽一边走,一边揶揄道。 “哼!二哥又乱说话。”管小妹羞恼道。 管菽看到管小妹听了这话之后情绪果然好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样满脸失望。便继续玩笑道:“嘿嘿,用大周皇室的东西当嫁妆,别说是咱们凤凰村,就是放在县城里,也是独一份儿的!就凭这竹简,到时候怎么也得让阿爷给你寻摸个城里的人家才行!” “你还说!”管小妹红着脸打了管菽一下,惹得管菽又是一阵大笑。 管小妹被他笑的有点儿撑不住了,于是便涨红着脸准备离开。不过刚跑开没两步,却又忽然想起之前遇到阴大壮,并让他帮忙做个石磨的事儿。 “对了二哥,先前我和小花遇到了大壮哥,小花请大壮哥帮忙,帮咱们家做个石磨,大壮哥答应了,说天黑之前给咱们送过来。要不你去村口等等他,能帮忙就尽量帮一下,那石头挺大的,肯定很重。”管小妹说道。 “石磨?石头?什么是石磨?”管菽疑惑道。 “石磨就是磨麦子用的石头。”管小妹解释道,“早晨咱们不是闻到别人家的饭特别香吗?听大壮哥说,他们的饭之所以会那么香,就是因为他们家里都有石磨,早饭吃的是用磨碎的麦子粉做的汤和饼。” “是吗?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管菽闻言又惊又喜,赶紧说道,“现在天色还早,早点儿弄好,说不定咱们今晚也能尝尝那么香的吃食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管菽离开后,管小妹立刻跑去找姜饴,拉着姜饴将有关石磨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不远处,终于从姜饴怀中挣脱的管梨花,脸色难看至极,简直就像是被人往嘴里塞了一坨粑粑一样! 在管梨花身后,小白若有所思的摇着尾巴。 梆梆梆! “喵呜,你阿公很不一般啊,竟然连金文都认识。”小白说道。 “……”管梨花。 “怎么了?喵呜,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像是被人塞了那啥一样。”小白看了看管梨花的脸色,疑惑道。 “那啥你妹啊!”管梨花瞬间炸毛,“你没事儿刻你大爷的金文啊!会写几个狗屁金文很了不起吗?显摆你妹啊显摆!现在好了,织布机白刻了吧!画蛇添足了吧?!” “喵呜,这事儿可不怪我哈。要怪就怪你阿公二把刀,明明不认识金文,偏偏还要跟竹片儿上的字较劲。还说那是什么大周皇室用字?我都无语了我都!”小白摇头笑道,“金文最早是商朝出现的,到东周开始广泛使用。它并不是什么皇室用字,而是多被用在青铜器上铸写天子之事、先祖、战功……喵呜……” 砰砰砰! “还显摆?还显摆是吧?!让你显摆,让你显摆!”管梨花将小白按在地上一顿乱锤,气道,“你就不能靠点儿谱?还说人家二把刀,你自己呢?金文的事儿咱先搁一边儿!那些简笔画你怎么说?!画个简笔画愣是没人能看懂!还好意思在这儿跟本姑娘显摆!” “喵呜,这也能怪我?你自己说,那简笔画哪里难懂了?你阿公看不懂是因为他笨!管我屁事?!”小白硬气道。 “呸!他那是因为笨看不懂的吗?他是被你那几个狗屁金文给弄糊涂了,把那些简笔画想复杂了,当然看不懂!”管梨花怒道。 小白闻言咂了咂嘴,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管鼎坚信金文是大周皇室专用的文字,进而误认为那竹片儿是从大周皇室中流出的竹简残片。 在走入误区的管鼎看来,那些简笔画跟那些金文一样,是神秘的、深奥的、特别难懂的。像他这种平民百姓,一辈子都不可能看的懂。 若真是一眼就看懂了,那……一定是他看错了,看的不对!要继续看,直到完全看不懂为止! 所以说,管梨花的话其实还是给管鼎留了三分面子的。他哪是被竹简上的金文给绕晕了?他根本就是被那些金文给唬(吓)住(傻)了好不好! “这……是他自己想岔了,不能怪我吧喵?”小白弱气道。 “哼!”管梨花重重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它。 “其实吧,这也是因为你阿公实在是太不一般了,才会发生这么狗血的事儿!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开始‘织布到天亮’了!”小白讪笑着奉承道。 “哼!”管梨花再次哼了一声,完全不接话茬。 “我是说真的!喵呜,你看哈,你们这一家子的名字都叫什么?鼎、稷、菽、饴、犁,对不对?”见管梨花似乎是真的被金文的事儿给气到了,小白赶紧陪着笑,没话找话道,“你听听这些名字,喵呜,在这个狗剩、二蛋遍地,毛妞、毛妮横行的年代,这简直是名字界的一股清流啊。” “呿,马后炮先生,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早就看出我阿公不简单了?”管梨花鄙夷道。 “咳,我这不是……其实我吧,我当然不是早就看出你阿公不简单,我是早就看出,你们整个管家都不简单啊!喵呜,其实吧,先前我就觉得奇怪了,只是没想那么多而已。现在想想,其实这些名字里面大有学问!”小白一脸窘迫的说道。 “你看哈,喵呜!把这几个音放在一起去想的话,不难猜出他们用的是哪几个字。鼎,是用来煮东西的器皿;稷、菽,是五谷之二;饴,是糖;犁,是农具。” “喵呜,当初刚一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我就觉着吧,这家人不简单!不仅有人识字,而且对与吃食、农事相关的文字,大有研究喵!这在识字率……” “呵!这你可就猜错了!”管梨花懒得给强行诡辩的小白留面子,呵呵一笑,嘲弄道,“li是梨树的梨,不是犁地的犁。是利木梨,不是利牛犁。” “咦?利木梨?你怎么知道……唔,喵呜,难道说……,你的名字其实并不是丽华,而是……梨花???你堂哥叫梨,你叫梨花?!!”小白琥珀色的眼珠忽然瞪的斗大。 第二十五章 有好事者言 管梨花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不知道为什么,小白一直认为她叫管丽华,和阴丽华重名。对于这一误会,管梨花从未想过主动去更正。 因为管梨花知道,一旦让小白知道她的名字其实是叫管梨花,而不是管丽华的话,小白一定会…… “哈哈哈哈!喵呜……哈哈哈哈……梨花!哈哈哈哈……好土的名字!哈哈哈……” 恩,就是这样,疯狂嘲笑…… 砰砰砰砰砰! “闭嘴!敢再笑一声,信不信本姑娘明天就把你的名字改成‘翠花’!然后拔光毛扔酸菜坛子里!”管梨花一边威胁,一边继续将小白按在地上爆锤。 不知是因为满怀期待的脚踏式织布机问世计划意外搁浅,还是因为真实名字意外泄漏被小白疯狂嘲笑,亦或是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啪! 咳咳,总之管梨花的心情突然差到了极点,以至于晚餐面对期待良久的面汤、面饼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而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小白,在老老实实的保护管梨花洗漱、撇条、并安然入睡之后,立刻纵身跃出管家大院儿,在凤凰村附近的田野间上窜下跳、忘我工作…… 之后的两天,石磨和面食在凤凰村彻底流行开来,迷恋上面食的凤凰村村民们,也渐渐觉醒了心中的贪欲,一个个瞪着猩红的眼睛,死盯着张寅家。 白天,热络的凤凰村村民们,总能找到各种奇葩理由去张寅家驻留。什么你家房门太旧,我们帮你把房子全都拆掉,盖新的啦;什么家里的床榻、桌凳太旧,我们帮你全都拆掉,做新的啦;什么你家被褥、衣服太旧;我们帮你全都拆……剪掉,换新的啦。 总之,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统统拆开揉碎,一点一点儿的翻看! 什么?你不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我们不管!我们就是这么热心!我们就是要帮助你!往死里帮助你!! 什么?你发脾气? 哎呦喂,太吓人了!快走快走,咱们赶紧走! 什么?说好的盖新房、做新床榻、换新衣服呢? 这个……哈哈哈,亭长啊,那什么,你们家的……太阳可真圆啊!真圆!那什么快到饭点儿了,亭长我们就先回去了,你看我们这好几十号人,都留你家吃饭也不合适,我们就先走了。 你看这么多人,先走了…… 夜幕降临,吃饱喝足的凤凰村村民们。开始分成两批,各自忙碌起来。 一批以老弱病残、跑不快的人为主,留在家里打狗,将家里的狗打的嗷嗷叫,一刻不停的叫!整个凤凰村从天黑开始,全部笼罩在一片犬吠声中,比开重金属摇滚演唱会都热闹。 而另一批手脚利索、机灵迅敏的人,则踏着犬吠声,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村,美其名曰:担心蚯蚓拱坏了庄稼,去地里看看…… 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张寅家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闹心! 张寅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如公共厕所般,不分昼夜,人来人往。这些人不仅当着他的面儿,将他们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地儿朝天……呃,当然他们之所以能有机会这么干,肯定有张寅想假他们之手翻找东西的原由在里面。 可是,你们找东西就找东西,拆房子、砸桌椅、趁机泄愤就不应该了吧?而且竟然还有人趁机偷东西! 可怜张寅做为凤凰村一霸,平日里靠着煽动、斗争、陷害等小手段,无往不利。可是面对自家丢失的布匹、粮食、农具等物,愣是无从寻起,拿那群“被贪婪糊了眼睛的暴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且最可气的是,这群人这一通闹,还真不是白折腾!他们竟然真的在张寅家又找到一根破竹子,这破竹子上也跟上次那根一样,刻满了与面食相关的画。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画中的面不再被摊成饼或是煮成汤,而是加水之后,用棍子碾成薄薄一层,然后切成一条一条的丢入开水中煮。 村民们照着那画做了之后,发现这竟又是一种美味!而且味道与先前的面饼和面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奥,对了!管家那个叫梨花的小妮子,还给这种美味起了个极好的名字,叫面条! 面条一出,张寅痛并快乐着——继续放任这群王八蛋拆家,那再丢失东西怎么办?可是,不让这群王八蛋拆家……那他也得能拦得住才行啊! 最终,张寅一咬牙一跺脚,拆!把家里的粮食、布匹等物全都转移走,然后把全村人都招来,将他家拆成废墟,完了再掘地三尺,彻底了断了这群人的念想,了解这次的事情。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在热心的村民们吃过面条,准备再次去张寅家帮忙“拆旧换新”的时候,阴家的傻大个儿阴大壮,却意外的在村口小河边捡到了一个破竹片儿,竹片上同样刻满了画。 不过,与先前在张寅家找到的那两根竹子不同的是,这个破竹片儿上画的不是面食,一种没人见过的古怪农具。 那农具的主体是由六根粗大的实木构成的一个木框,木框的一侧嵌满了尖锐的粗大木刺。这种农具只能在犁过的田里使用,使用时将木刺面向下,两端拴上绳子,由人拉着绳子前行。 阴老头一家都是实在人,他们没有刻意隐瞒那竹片儿的存在,也没有将那农具藏着掖着。 当天下午,阴大壮便将那农具做了出来,并将之扛到田里当众试验。 因为那实木的农具很重,而且下面的木刺扎进泥土里之后阻力也很大,所以即使是人高马大,以力气大著称的阴大壮,一个人拉的时候也显得颇为吃力。 在场众人都是资深农民、专业人士,所以阴大壮才拉着那农具在地里堪堪走了两个来回,便已经有人看出了门道。 “这东西和耙一样,是用来碎土整地的!”阴老头说道。 “恩,确实和耙的用处一样。”管鼎点头道,“不过,耙更省力,整出来的地也更松软。所以,这东西明显不如耙,实际用途不大。” 汉代的时候,人们抛弃刀耕火种的种田方式,开始讲究精耕细作。播种之前,先将耕地犁一遍,并将犁起来的大量土块一一打碎、铺平。这个打碎土块、铺平土壤的过程,就叫整地。 而耙,就是整地过程中用到的农具,形状类似九齿钉耙。但与九齿钉耙不同的是,耙一般没那么多齿,而且也很少有耙能重达五千零四十八斤。 “哼!你们管家这群糟了瘟的病秧子拉不动这东西,当然认为它没用,但是对我们这些有用不完的力气的人来说,这东西比耙好用多了!”明显有些窝火的张寅,大声讥讽道。 “就是就是,反正咱们有的是力气。只要拉着这东西在犁好的地里跑上两遍地就平了,就能直接播种了,这简直是神物啊?!” “没错没错,以前整地,得用耙一点一点的敲土疙瘩、搂土,整五亩地得撅着屁股干上一整天才行。现在有了这东西,两个人拉着跑一天,少说也能整三十亩地!足足比以前快了十倍啊!” “是没错……呃不是!十倍?你怎么算的……” “亭长说得对,这是好东西!你们管家用不了,但是我们全都能用!用它整地,未必比耙好,但肯定比耙快!” “汪汪汪……”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确实是好东西啊!那什么,你们瞧这东西多好……” “什么好东西不好东西的,这叫大木耙!” “是啊,大木耙!你看这大木耙多好……” 在一阵意义难明的奉承声中,有好(管)事(梨)者(花)趁机将那东西正式命名为大木耙。 各自上前查看了一番大木耙的结构之后,凤凰村村民们便一哄而散,全都回家找木头去了。地边儿只剩下管梨花一家,以及阴大壮一家。其中,管鼎和阴老两个一家之主正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什么。 “什么?你确定?这竹简竟是大周皇室之物?!!”阴老头惊骇交加道。 “八九不离十吧。前几日,小妹也在河边得了一枚竹简,与大壮捡到的这枚很相似,想来这两枚竹简应该是同一卷书的残片。”管鼎解释道,“不过,小妹那枚竹简,不仅上面的画与这枚不同,而且还刻有大周皇室使用的字。” “大周皇室用的字……”阴老头震惊失神,久久不语。 见阴老头失神,管鼎继续皱眉道:“既然是皇室之物,定然不知咱们这种普通百姓有福享受的,所以……” “等等!既然两枚竹简是出自同一卷书,那这河边会不会还有别的竹简?”阴老头突然惊声叫道。显然,他并没有听到管鼎刚刚所说的话。 周围众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震,脸上纷纷露出惊喜莫名的神色。只有隐身在众人身后的管梨花,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 地主家都没余粮了 阴老头能想到的事情,凤凰村的其他村民们自然也都能想到。而且管梨花等人不知道的是,管鼎先前对阴老头说的那番话,未及天黑,便已经在凤凰村内传开了。 “咦?张家老二,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你们两口子这是要去哪儿啊?”村口大槐树下的阴影中,突然走出一个头戴不知名小花的妇人,拦住一对小夫妻问道。 见到带花妇人,小夫妻明显一惊。然后其中的丈夫,张家老二慌乱道:“啊,花婶儿,我,我们……去地里走走,走走……嘿嘿。” “哼!去地里走走?”花婶儿闻言撇了撇嘴,不屑道,“这天都要黑了,还带着媳妇儿去地里?真当咱凤凰村只有南山才有毒蛇吗?!” “呃……,我,我们……”张家老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我们个屁啊我们!滚开!”张家老二的老婆一急,气鼓鼓的推开张家老二,强笑着说道,“呵呵,花婶儿啊,你别听这憨货瞎说,我们这是吃撑了,想去河边走走。” “对对对,我们是晚饭吃撑了,想去河边走走!”张家老二赶紧附和道。 “呿!我说老二家的啊,眼看着,这饭时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你们晚上究竟吃了多少斤粮,能撑到现在都没消食?”花婶儿翻了翻眼睛,继续不屑道。 被当场戳穿谎言的张家老二老婆,一脸窘迫,讪讪的解释道:“那个……花婶儿,我,我们……我们其实是……” “行了行了,瞧你们两口子那熊样儿!跟婶子我还耍心眼儿!”花婶儿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所以便直言道,“我们家的狗被你叔带走了,我身边没狗,不敢乱出村。你们送我去河边,把我交到你叔手里就行!” “啊?呃,不是,婶子我们没……”张家老二夫妻俩对视一眼,完全没搞懂花婶儿这番话究竟有什么深意。所以,面对这个简单至极的要求,两人竟然愣在当场犹豫起来。 “没什么没!磨磨蹭蹭的!”花婶儿见两人犹豫,便有些生气了,大声说道,“抬眼看看河边!看到那些火把没有!大家都是来找竹片儿的,谁不知道谁啊!还跟婶子搁这儿编谎话!” 张家老二夫妻俩闻言抬头往凤河河边看去,果然看到那里散落着很多火把。张家老二顿时大惊道:“啊,怎么这么多火把?他们都是在河边找竹片儿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们……” 与张家老二相比,他老婆的心眼儿明显要活泛的多。没等张家老二把那些没用的废话说完,便直接对花婶儿坦白道:“不愧是花婶儿,就我们这俩心眼儿果然瞒不过您。其实我们俩是看到阴大壮家的那个竹片儿之后眼红了,就想着趁天黑偷偷去河边碰碰运气,没想到这才刚一出门,就被婶子您给发现了。” “哼!凭我这双招子,就你们两口子那样儿还想骗我?你们差点远呢!”一听到张家老二老婆的奉承,花婶儿立刻得意道,“而且,咱村眼红想去河边碰运气的多了去了,哪个像你们这般藏着掖着了?” “嘿嘿嘿,婶儿教训的是,我们俩实在是……让婶儿您看笑话了,您别见怪。”张家老二老婆赔笑道。 “就是就是,让婶儿您看笑话了。” “呿,这有什么好见怪的。”花婶儿故作大气道,“这儿没外人,婶子我也不藏着掖着。全村姓张的人家里,也就你们两口子老实,实在,婶子看着顺眼!” “对对对,婶儿您说的太对了,我们两口子平日里就是因为太老实,所以才总是被张狗剩那些人欺负。明明都是一家人,却从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看!” “孩儿他娘,你小声点,这么说堂哥不好,让他听了去怕是又要惹出事端……”张家老二拉了拉自家媳妇儿的衣袖,有些担心的说道。 “呸!你那堂哥本来就不是东西,还不让人说了怎的?!”张家老二老婆一甩衣袖,大声说道,“再者说了,我这话只说给花婶儿听,你连花婶儿都信不过?” “对喽!老二家的这话说的我爱听!婶子我是那种乱嚼舌头的人吗?”花婶儿一脸受用的说道,“老二家的,就冲你这话,婶子我今天再教你个乖!” “什么?婶子您快说!”张家老二的老婆赶紧凑上去,做洗耳恭听状。 “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心急火燎,大晚上的打着火把找竹片儿吗?”花婶儿朝凤河便撅了撅嘴,一脸神秘的问道。 “啊?为什么?因为……那些竹片儿是好东西呗。”张老二老婆想当然道。 “呿!”花婶儿嗤笑一声,继续神秘兮兮的说道,“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不过,你知道这些好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 “啊?从哪儿来?是从……河里来?”张家老二茫然问道。 “呵,你们两口子啊,真是……”花婶儿继续嗤笑,摇着头点了点张家老二夫妻俩,缓缓解开迷题,“那些竹片儿都不是凡物,是从大周皇室的一卷书中散落下来的竹简!” “啊?大周?” “啊!皇室!” “汪汪汪……” 张家老二夫妻俩各自惊叫一声,吓得他们家的狗狂吠不止。 而一旁的花婶儿,则面带微笑的看着刚刚叫破了音的张老二家的,对他们两口子的反应非常满意。 只是,三人都没注意到。此时在他们头顶三米处的树枝上,正有一直浑身漆黑的猫蹲在那里,侧耳听着他们的谈话…… 转眼间又过了两天,凤凰村的村民们不眠不休,将村口的凤河河岸连带着村周围的野地全都翻了个遍。 这些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皇室”的事儿,其中绝大多数人其实只是受了阴大壮的刺激,想在河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大运也捡到个竹片儿什么的。 至于为什么是阴大壮、凤河河岸,而不是张寅、张家的院子? 那就要从面食、农具、人类、自然、生命、以及宇宙文明的复杂关系说……啪! 简单来说:面食虽然很好吃,但吃的人其实全都是“痛并快乐”着,原因无它,家里的粮顶不住啊! 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有村民因为收不住嘴,而吃掉家中近两个月的口粮了!再这么吃下去,接下来的冬天也都别想过了,上山砍树,准备寿材吧! 与各种面食相比,农具虽然不能吃,但却可以提高种地的效率,让各家能够开垦更多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食,过上更好的生活! 两相比较之下,凤凰村的村民们当然会选择凤河河岸,企图在河边找到更多的竹片儿;拥有更多更好的农具;种出更多的粮食! 对此,管·阿拉丁·梨花表示——你们的三个愿望,跟我有个毛的关系? 所以,经过两天两夜的不懈努力,凤凰村的村民们继面条之后,又学会了馒头、鸡蛋面、烙饼、煎饼、蒸饼、油饼、炒饼……等二十余种面食的做法。 凤凰村的饮食种类得到了极大的丰富,村民们各个满面红光、纤腰渐丰、愁眉不展……存粮少的人家,这会儿家里已经快没余粮了。 要知道,平时凤凰村的村民们吃饭,那都是鱼虾、野菜搭配着各种杂粮吃的,粮食消耗的速度很慢,所以每年才能在交完赋税之后,攒下一定数量的余粮过冬。 可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消耗凤凰村村民家的存粮,管梨花赤果果的将包子、饺子、韭菜盒子等需要搭配蔬菜等副食的食物剔除在外,转而将她能想起来的各种各样的饼的做法在竹片儿上刻个遍,可谓是用心良苦! 而且就这还不算完,为了进一步对张寅等余粮较多,相对富裕的人家表示“感谢”,管梨花更是直接祭出了大招——真*面膜! 取五谷之精华(去麸面粉)半升,加蜂王之蜜一合,调以百草之精油、津液至糊状,敷于面上,早晚各一次。 月余可祛斑,经年可增白,坚持十年以上则可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啧啧啧,谁用谁心疼,不用心痒痒!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您是个好人 凤凰村的村民不是傻子,对于五谷面粉里加点儿别的东西就能增白这种说法,若是换一种方式,换个人来说,那他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这种方法是从竹片儿上来的,而那竹片儿则已由村南张赖头的老婆证实,是从大周皇室的某卷书上掉落下来的残卷,是500年前的皇室的人享用过的东西。 什么?你说张赖头的老婆是个傻的,连稷米和菽豆都分不清,不可能知道大周皇室的事情,这事儿不可信? 没经验了吧!就是因为她是个傻的,所以她说的话才可信啊!聪明人谁会说实话? 其实吧,张赖头的老婆也说了,关于大周皇室的事儿,她是听她妯娌说的,而她妯娌又是听村北张家老大说的,张家老大呢,是听……阴大壮他娘告诉花婶儿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是管鼎亲口说的。 在凤凰村,别人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大周,但管鼎肯定是知道的吧?那可是凤凰村唯一认识字的人!说不定他连大周皇室用的字都认识呢! 呐,管鼎说的话应该没人不相信吧? 所以说,那竹片儿上的画肯定是真的,那面膜肯定是当年大周皇后用过的东西! 那可是皇后啊! 咱凤凰村这种小地方,想出皇后是不可能了。但是,当不了皇后咱认了,还不兴让咱享受一下当皇后的感觉吗?! 于是,由亭长张寅的老婆带头,全村上至五十岁,下至十一二岁,凡是结了婚的女人们,全都开始顶着面膜出门,这俨然已经成了凤凰村的一种潮流。 再然后,经过全村已婚女人们的亲身体验,最终确定了这面膜确实有用。贴在脸上时,热热的、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挠一挠;揭下来之后小脸儿红扑扑的、甜丝丝的,把家里的那口子馋的呀,恨不得把园子里的韭菜全都塞进肚子里去! 不够美中不足的是,这面膜用过之后就不能吃了,一吃就拉肚子。面膜里猫儿眼汁、蓖麻油之类不值钱,丢了也就丢了,没人心疼。但那半升五谷面,以及一合蜂王浆(多为蜂蜜代替)却是实打实的啊! 要磨出半升五谷精面,至少得用一升粮(十升为一斗,一斗约13.5市斤)。 而一合(十合为一升)蜂王浆……给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估价根本没意义,所以还是别说它了,直接说它的替代品蜂蜜吧。 一合蜂蜜拿到县城里去,少说也能换一升粮。所以,仅算五谷面分和蜂蜜,一天敷两次面膜就相当于用掉差不多四升粮……不愧是皇后用的东西,又好用又让人心抽抽的疼! “哈哈哈哈,你那个用面膜浪费人家粮食的主意,实在是太损了,我喜欢!”出完恶气后神清气爽的管梨花,一边煎药,一边跟小白闲聊。 “喵呜,话可以乱说,屁不能乱放啊!那面膜配方里的蓖麻油、猫儿眼都是治疗痤疮、皮癣的常用药。所以,我那面膜是真能治疗痤疮、粉刺、改善肤质的!是真正的良心护肤品,根本不存在浪费一说!”一旁,守着兔子,防止它们逃跑的小白抗议道。 砰! “你才放屁!”管梨花气的锤了小白一拳,之后继续笑嘻嘻的说道,“张寅老婆的脸都红成那样了,明显是被面膜腐蚀的快要皮溃肉烂了,你当我看不出来?就这你还好意思搁这儿鼓吹良心护肤品?卖减肥药的都比你有良心!” “喵呜,这就不怪我了,每个人的肤质不同。你看村里其他用面膜的人,不都没事儿吗?”小白平静道。 “咦?好像……还真是……”管梨花闻言微微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之后,才皱眉问道,“真是因为肤质的问题?” “喵呜,当然……”小白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故意停顿道,“不是!嘿嘿。喵呜,无论是蓖麻油还是猫儿眼都是有毒的,未经处理就直接接触皮肤,当然会对皮肤造成腐蚀伤害。” “喵呜,其他人没出现症状,只是因为她们穷,敷面膜的频率少,皮肤接触的毒素少而已。若是他们也像张寅老婆那样,一天敷三四次,每次都用新配的,那她们的脸也肯定会和张寅老婆的一样。” 砰! “臭得瑟什么!”管梨花再次笑呵呵的给了小白一皮锤,若无其事道,“唉,可怜的女人,在这么下去,说不得整张脸就毁了。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仇富?会不会太过分了?” 小白闻言看了看管梨花,没看出她是真后悔还是假后悔,只知道她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情绪也没先前说话时那么亢奋了。 于是,小白轻声劝道:“别担心,只是些猫儿草汁、蓖麻油而已,不可能毁容的。喵呜,而且,要说可怜,这附近的蜂群才是真可怜吧?这两天为了找蜂王浆和蜂蜜,周围的蜂巢都快被那群村民给祸祸光了。” “嘿。”管梨花象征性的笑了一下,没接话茬。 “喵呜,而且……”小白见状,继续说道,“你忘了那个竹片儿是怎么落到她手里的吗?喵呜,张寅老婆就算是毁容了,那也是被张寅害的,跟咱们没关系!” 先前大家伙儿都在凤河边上找竹片儿的时候,管家众人自然也有参与。而且,由于管梨花的存在,使得众人收获颇丰,仅刻有字画的竹片儿就捡到了三个之多,而竹片儿之外的破竹子、烂木头等物更是多达十几个(管梨花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找来的)。 管家如此巨大的收获,自然引来了村里其他人的嫉妒。其他人还只是阴阳怪气儿的说上几句而已,但霸道惯了的张寅却在嫉妒心的驱使下,直接带人冲进了管家。 虽然在阴大壮等人的帮助下,管鼎得以将那些竹片儿上的画拓一份儿新的自行保留,但原竹片儿却被张寅给抢走了。而刻画着面膜配方的竹片儿,正是被张寅抢走的三个竹片儿中的一个! 除了面膜之外,其余两个竹片儿上画着的分别是,纯稷面麻油饼的做法和粮食酒的酿制方法。 凤凰村村民家家都酿酒,但酿的不是粮食酒,而是果子酒。这种酒浑浊、辛辣、酒精度不高但却极易上头,口感极差,喝多了还会中毒。 所以,凤凰村的男人们虽然也喜欢在劳动了一天之后喝两口酒放松放松,但却从不贪杯。 这怎么能行?别人家的男人怎么能不贪杯呢?! 而且,女人们都开始一天四升粮的敷面膜了,这男人要是还喝这种果子酒,岂不是要引发家庭矛盾,影响凤凰村村民们的幸福感? 不行!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别人家的男人当然要嗜酒!而且不能喝果子酒,要喝就喝粮食酒! 一斤粮只能酿三两,一口酒下去就能喝掉小半升粮的那种! 这种酒喝完之后,保你口有余香、飘飘欲仙,忘却所有烦恼,体验当皇帝的感觉。 然后等第二天酒醒,看着空空的粮仓,痛苦、懊悔、惶恐……却还依旧想再喝“最后”一次! 恩,这是管梨花绞尽脑汁,为了凤凰村村民的家庭和睦做出的贡献,不用谢她,她叫五道杠! “话虽这么说,但咱们这毕竟是钓鱼式那个啥啊!”管梨花摇头叹道。不过,叹完气后她就开始认真煎药,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了。 毕竟,管梨花心里不舒服,只是因为生而为人,天生有良知,做了不好的事就会心存愧疚。但是,愧疚并不等于后悔。 张寅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欺负管家都欺负成那样了,连做人的基本底线都没有了,难道还要管梨花以德报怨,玩儿“用真心感化”不成? 谁想感化他们,谁就自己去。管梨花一定会在旁边鼓掌、点赞、大喊666,至于让管梨花去……呵呵,对不起,您是个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而本姑娘,愧对思想品德老师,至今没能成为一个让您满意的好人! 就酱,走好不送! 第二十八章 大郎,该吃药了 因愧疚而心情略显低落的管梨花,在日头西斜的时候,心情又再次好了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好! 原因无他——今天被灌了汤药的四只兔子,一只都没死! 这也意味着,小白帮管鼎父子俩调配的打虫药,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距离脱离动物试药阶段,已经为期不远了。 在发现今天试药的四只兔子,服药三个时辰后依旧活蹦乱跳、生命特征良好时,管梨花激动地差点儿没哭出来。 而后,直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管梨花依旧略显亢奋的开着心神联系,对小白喋喋不休道:“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杀兔子都快杀出心理阴影了。我现在一看到兔子,就想对它说一句:‘大郎,该吃药了!’” “喵呜……”小白略显尴尬的叫了一声,全神贯注的赶着四只兔子往家走。 临近家门的时候,其中一只灰色的兔子突然拉了一堆粑粑出来,而且由于先前服用的汤药里有催泻的成分,所以那粑粑并不是正常排便,没有结成颗粒,而是稠乎乎的一滩。 在那一滩稠乎乎的粑粑中,两只明显已是强弩之末的蛲虫疯狂扭动着……呕! “啊!出来了,出来了!药起作用了!”管梨花一声惊呼,蹲身看着那几只蛲虫说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这灰兔子肚子里果然有蛲虫。” “喵呜,这只兔子跟其它几只相比,明显瘦的不正常。”看到眼前这番情景,小白立刻得瑟起来,面带得色的解释道,“接下来咱们只要给这些兔子连续服药三天,保证没有明显的不适反应之后,就可以按体重比例配制……” 噗……滋滋…… “呕!!!” 没等小白得瑟完,那只灰兔子的四肢突然疯狂抽搐,然后便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呕呕呕! 仅用了不到三十秒,那只灰兔子本就干瘪的肚子便又干瘪了一圈儿,然后四肢一软,瘫在地上不动了。 “喵呜……看来催泄的成分有点多了,需要调整一下。”小白低下头,喃喃道。 “呕!它死了吗?”管梨花强忍着恶心踢了踢那只灰兔子,那兔子的耳朵无力的动了一下,然后彻底耷拉了下去。 “没死喵呜,只是拉虚脱了而已。”小白凑上去看了看那兔子,讪讪的说道,“我想了一下,服药的同时需要进行药补,喵呜,不然虫还没打完,人就已经不行了。” 管梨花的额角挑了挑,按下心头的怒气,无奈道:“怎么办?还要吗?” “当然要,喵呜,还得继续观察它的后续反应呢。”小白答道。 “啊……”管梨花无力的哀嚎了一声,抓着那兔子耳朵后面的皮肉,拖着它往院子里的水缸走去。 小白假装没听到管梨花的哀嚎,眼观鼻、鼻观心的赶着剩下三只兔子,跟在管梨花身后进了院门。 刚一进门,小白就耸了耸鼻子,然后看着大伯一家紧闭的房门说道:“回来了喵。” 管梨花一听,也扭头看了看那大伯一家的房门,皱眉道:“有点奇怪啊!” 小白动了动耳朵,也皱眉道:“三个人都在屋里,喵呜,不过……你大伯和大伯母两口子好像是在争吵。” “唔,不跟阿公他们吵,反而一回来就关上门自己吵。有意思了呀!”管梨花一边清洗那只兔子,一边若有所思道。 “喵呜,最关键的是,你那怂的跟三孙子似的大伯,竟然敢跟你大伯母还嘴?”小白同样若有所思道,“难道这两口子有什么特殊嗜好?喵呜,关上房门之后,主仆关系瞬间颠倒……” 砰! “再敢给本姑娘看这些恶心巴拉的东西,本姑娘分分钟剪了你!”管梨花突然兜头给了小白一兔子,直打的那只可怜的灰兔子惨叫一声,瞬间出气多进气少,小命儿直接去了一大半。 小白晃了晃脑袋,无奈道:“喵呜,所以这心神联系还真是讨厌啊,脑子里想什么都能被人看到,连点儿个人隐私都没有!” “隐私个铲铲,你那根本就是怪癖、心里不健康!”管梨花一脸鄙夷的说完,恶狠狠的关上了心神联系。 大伯一家虽然回来了,但是晚饭的时候却都没出来吃饭。管小妹去叫了几次,大伯却说大伯母先前的病还没好,他们都没心情吃饭。管家众人听了这话方才想起来,大伯母在和大家一起被张寅等人绑去村西谷场之前,好像确实是“生了病”的。 呃,既然那个病还没好,那就先这样吧……一顿晚饭而已,不吃更好,省粮! 当晚,大家都睡下之后,管梨花隐约听到大伯房间里依旧有争吵声传出,于是管梨花将目光投向了蹲伏在房梁上的小白,在得到小白的点头确认之后,管梨花禁不住在心中默默叹道,钓鱼一时爽,一直钓鱼一直爽! 第二天,管玥氏的“病”果然依旧没好,管稷父子俩依旧需要留在家中照顾她。而且和昨天一样,三人依旧拒绝出来吃饭。 晚饭时,管梨花去叫了整整五次门,仍没能将三人叫出来吃晚饭。至此,管鼎、管菽等人全都坐不住了。 要知道,此时正值农忙时节,且是今年最后一个种植稷米的时令,错过了这几天,再种下的稷米就别想有收成了。 而稷米作为五谷之首,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没有足够的稷米做口粮,管家众人根本没有撑过今年冬天的可能。 可就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先是管玥氏“病倒”,紧接着便是全家被绑管玥氏回娘家,最后又跟全村人一起寻找竹片儿。 这一系列事情下来,前前后后已经耽误了足有七八天了,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这个农时肯定就要这么眼睁睁的荒废过去了。 可是不想荒废又有什么办法呢?管鼎已经卧床了,剩下管菽、姜饴、管曾氏等人,让他们刨坑、填土、丢稷米还行,若是让他们去干犁地、整地、浇水等重体力活儿,那完全就是在刁难他们——他们若有那力气,还会甘心受大伯母两口子的腌臜气? 怎么办?不整地、不浇水直接种? 那和不种有什么区别? 躺那里安静等死不快乐吗?非得浪费重量,挣扎两下?? 万般无奈之下,作为一家之主的管鼎发话了。只听他阴沉着脸,对众人说道:“他娘,明儿个一早,你带着菽儿他们去地里。也别拉犁了,就用耒耜、锄头翻地,半亩半亩的翻,然后半亩半亩的种,能种多少算多少。” “唉。”管曾氏既担忧又心疼的看了一眼东屋紧闭的房门,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深深的地下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管梨花皱着眉头看了下周围管家人的反应,总觉的似乎有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管梨花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便皱着眉头,朝脚下的小白望了一眼,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梆梆梆!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怪怪的?喵呜。”打开心神联系之后,小白立刻皱眉问道。 “阿公的态度很奇怪。”管梨花皱眉道,“其他人也是。都很奇怪。” “对你大伯母一家的态度喵?”小白眉毛一挑,也看出了奇怪的点究竟在哪里。 “恩。”管梨花疑惑道,“先前,阿公他们明明一根筋的只想在大伯母面前委屈求全,可这次怎么感觉像是要宁折不弯呢?” “肯定是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大伯母一家的异状,喵呜,预感到山雨欲来了吧。”小白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我还是觉得……阿公他们的反应不太对……”管梨花紧紧皱眉,犹豫道,“总感觉……咱们好像忽略了什么,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咱们的掌控!” “喵呜,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女王大人了?还掌控……他们本来就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正常的吗?”小白吐槽道。 嘭! 管梨花愤愤的断掉心神联系之后,立刻拉着管小妹往外走。而且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姑快来,让你看几样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玩的东西?像纺线车那样,用手摇两下就能自动织布的车吗?”管小妹好奇道。 “不是。”管梨花摇摇头,同时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那东西不是早就已经给你们了吗?这会儿怕不是已经被阿公摸出包浆了吧!?” 看到管梨花拉着管小妹往外走,屋内的大人们交换了以个既担忧又期待的眼神,默默的跟着小姑侄俩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角落里,管梨花早就已经整好了一小片空地。 管梨花从一旁拿过来几个怪模怪样的小东西,对众人炫耀道:“当当当当!就是这些!曲辕犁!动滑轮!单筒耧车!” 第二十九章 曲辕犁和动滑轮 最近凤凰村附近发现的竹片儿虽然多,但上面刻画的东西却几乎全是吃食,不算先前管小妹“捡到”的那个,全村捡到刻着农具的竹片儿的人,只有阴大壮一个。 而就是这唯一的一个刻着农具的竹片儿,现如今却将凤凰村所有村民的整地速度,提高了两倍有余!呃,当然,这里的所有村民并不包括管家…… 所以,前两天凤凰村的村民们才会明知会耽误农时,也要不遗余力的去寻找散落在凤凰村周边的竹片儿。 只可惜,管·阿拉丁·梨花亲手引燃了他们心中贪婪的烈焰,之后却又亲自滋灭了它们——你们先吃着!真正的好东西,当然要我们管家人自己优先使用才行! 此刻,管鼎等人一看到管梨花手中那几个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便禁不住想起“大木耙”,在心头了然的同时,也都有些激动起来。 “曲辕犁?”管鼎拍了拍管菽的肩膀,示意他赶紧放自己下来,然后手一伸,便将那个怪模怪样的犁要了去。 这些东西都是管梨花做的微缩版模型,最大的也不过一尺高、半尺长,通体由树枝、石块、竹筒等经由草绳捆绑而成。用材粗鄙,做工粗糙。 不过,也正是因为它们足够粗鄙、粗糙,所以才能在管家院子里随意摆放好几天而不丢失。在管梨花将它们拿出来炫耀之前,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它们。 甚至连将它们拿去生火的念头都没人动过,彻头彻尾的无视! “这些东西怎么玩?”管小妹也不傻,此时自然也已看出了这些所谓的“好玩的东西”藏有猫腻。 “首先是曲辕犁。”管梨花从管鼎手中接过曲辕犁,拉着那模型前端的一根小草绳,吩咐管小妹道,“小姑你帮我扶着,我来拉。” 之后,管梨花开始蹲在地上拉绳子,姑侄二人当众模拟起犁地的场景来。 “哇!阿爷!这个曲辕犁竟然真能犁……地……呃。” 嘭! 管小妹一句话尚未说完,管梨花的曲辕犁就散架了,“临终前”它成功的犁出了一条长一尺半,深一寸,宽两寸的小土沟…… “呃,那什么……我先前玩的次数太多了,所以绳子磨损比较严重,断……断掉了……”管梨花红着脸解释道。 …… 冷场了,完全没人说话。 等了一会儿,管梨花见一直没人说话,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这个曲辕犁其实还是很好用的!跟咱们家原来用的直辕犁相比,它的犁架更小更轻,而且装有犁盘,方便调节方向,加了犁评和犁建,可以调节……吧啦吧啦……总之,它更轻便省力,而且非常适合精耕细作,比咱们家的直辕犁要好用得多!” …… 依旧冷场,依旧没人说话…… 管梨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想来想去却发现,对于曲辕犁的优点刚刚能说的都说了,无论再说什么,肯定都是要重复废话了。 于是管梨花只能将曲辕犁扔到一边,随手拿起由两个竹筒做成的简易动滑轮,信誓旦旦道:“好吧,刚刚那个曲辕犁是我没做好,确实还有些问题。不过,这个动滑轮绝对没问题,它真的非常好用!而且,它是一种省力工具,能够让使用者的力气明显增大!” “小姑来,你拉着这根绳子,看我怎么把你拉……” 嗖!啪! 管梨花话还没说完,便被管小妹轻轻一拽,趴在了地上。 “别那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我得用另一根绳子穿过这里,然后一头拴在柱子上,拉着另外一头。好了,预备,开始!” 嗖!呼!啪! 这回管小妹用了全力,已经准备好了的管梨花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便被管小妹给拉的飞了起来。在经历了一段十分短暂的滑行之后,管梨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呜啊……”管梨花趴在地上,忍不住发生出了痛苦的神吟。 管小妹赶紧跑过去查看管梨花的情况,在发现管梨花只是摔了一下,并没有受伤之后,便立刻嘲弄道:“哈哈哈,这个好玩,不仅能让人力气变大,还能让人飞起来!小花,最后一个是什么?也是能让你飞起来的玩具吗?” 小白闻言无力的用前爪捂住眼睛,然后趴在了地上。 稍微有点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动滑轮属于省力杠杆的一种,在极限状态下最多能省一半的力。而管梨花和管小妹之间差了整整五岁,两人的力气相差绝对不止一倍! 所以,管梨花竟然仗着手中有用大竹筒套小竹筒做成的粗鄙动滑轮去挑战管小妹,这岂止是作死,简直就是……作死啊! 不过,管梨花的演示虽然完全没有达到任何效果,但是本着对“大周皇室”的信任,管鼎依旧还是朝一旁的管菽吩咐道:“菽儿去试试,你拉小妹那根绳子,让小妹去拉小花那根。” “恩。”管菽答应一声,立刻走上前去,捡起了地上的绳子。 而管小妹也不作弄自家侄女儿了,老老实实的跑过去捡起另一根绳子拉了起来。 管菽虽然重病缠身,力气大不如前,但他毕竟是个常年干农活儿的成年男子。单纯比力气,管小妹肯定是比不过管菽的! 想想也知道,若是管小妹比管菽力气还大的话,家里哪还会让管小妹每天去草棚撵线?早让她去地里干活儿了! 可是现在,原本绝对比管菽力气小的多的管小妹,却凭借着两根草绳和两个套在一起的竹筒,生生跟管菽打了个平手,两人谁也拉不动对方! “这是……咳咳咳……”管鼎看着眼前的情景,兴奋的热血上涌,急咳不止。 一旁的曾氏赶紧轻拍着管鼎的背心,轻声埋怨道:“哎呀你这么激动干嘛!快别看了,顺顺气,顺顺气!” 曾氏虽然口口声声劝说管鼎别太激动,但其实她自己这会儿也已经兴奋的双眼放光了。这东西竟然真能让人的力气变大?这世间竟然有这等神物?! “我也来试试,小妹你先歇一歇,把绳子给我。” 同样激动不已的姜饴,禁不住想要亲自尝试一下。她要过来管小妹手中的绳子,跟管菽点头示意之后,开始用力往后拉。 在一阵咯吱声中,绝对比姜饴力气大的管菽,渐渐被姜饴拉的站不住了,一边用力往后拉,一边却又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往姜饴这边走。 啪! 管菽手中的那根草绳因为受力太大,直接断成了两节儿。而管菽夫妻俩也都因为绳子突然断裂,而各自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爹,娘!” “二哥……” “没事,没事。摔了一跤而已,打什么紧?”管菽一边说,一边朝姜饴那边看,发现姜饴也没事儿之后,便向管鼎兴奋道,“阿爷,这个动滑轮是好东西啊!有了它,我跟小花他娘拉犁绝对不成问题!甚至连那大木耙,没准儿也能拉得动!” “咳咳咳……确实,确实是好东西啊!咳咳咳咳……不愧是大周皇室,神物……咳咳,神物啊……”管鼎一边急咳,一边叹道。 “行了!你们爷俩都少说两句!什么神物不神物的,再咳下去,你都要成死物了!”曾氏既喜且忧的劝道。 “嘿嘿,不说了不说了,阿爷您慢点儿咳。顺顺气,顺顺气。”管菽咧着大嘴,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样农具,耧车! 第三十章 耧车和最聪明的人 其实,管梨花所处的年代,距离赵过作耧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所以与前两个物什不同,早已得到大力推广的耧车,虽然在凤凰村里尚未出现,但却不代表没人见过。 比如每年都要去县城服徭役的管菽,以及只要能下床每年管你多大年纪同样需要去县城服徭役的管鼎,都是见过耧车的。 “耧车……阿爷,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播种用的东西,好像就叫耧车吧?不过,那种耧车好像是有三个爪子的,而且也没有轮子。跟小花这个耧车,不太一样……”管菽皱眉道。 “恩,不错。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播种用的确实是耧车,叫三脚耧。早几年腿脚利落的时候,我还专门跑去那些大户人家的田里打听过,据说用耧车耕种,能日种一顷。咳咳咳……”终于止住咳嗽的管鼎点头道。 “日种一顷?怎么可能这么快?!”管小妹惊道。显然,管小妹属于那种没见过耧车的人。 “他们是用牛拉耧车的。牛不停,耕种就不停,日种一顷并非难事。”姜饴说道。 “毕竟是用牛拉耧车啊,寻常人家谁家能有牛呢?”惯常除了关心管鼎,从不愿多开口的曾氏,这会儿也突然接口道,“而且,耧车斗里的种子是一刻不停的往下落的,所以拉耧的时候绝对不能慢,更不能停。否则的话,就会多费很多很多种子。” 管梨花和小白对视良久,两人心中都骇然不已。早知道管家人不同寻常,但却不知道他们竟然不寻常到这种地步! 管鼎、管菽见过耧车不奇怪,毕竟是男人,服徭役的时候经常是要去城里的。姜饴知道耧车也不奇怪,毕竟是拥有正式名字的女人,肯定出身不凡。 可是,曾氏这个常年呆在小山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妪,竟然也听说过耧车?而且从曾氏那番话中不难听出,她竟对耧车的优缺点知之甚祥?! 要知道,就连管鼎父子俩也仅仅只是见过耧车而已,根本说不清耧车哪里好哪里不好!难道,管梨花一直低估了她这个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嬷嬷?曾氏其实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出身? 就在管梨花二人对曾氏感到好奇的时候,管菽苦笑一声,无奈道:“若只是不能停还好说,可若是不能慢,实在是……除非是用牛拉耧才有可能,用人拉的话,不停不慢是不可能的!” “小花,这个耧车,和三脚耧有什么不一样?”管鼎轻声问道。他似乎十分笃定,管梨花一定知道面前这个单筒耧车的优缺点。 “呃……首先它是单筒耧车,而且带轮子,拉起来更轻便,其次是它有活动挡板,斗里的种子不会一直下落,而是走一段落一次,且频率可以调节,更省种子……” 既然知道自家爷爷奶奶、父母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管梨花也就索性不再遮掩,直接了当的详细讲解起来。 听完管梨花的讲解之后,管家众人沉默良久,姜饴有数次想要开口询问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小花,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管小妹惊奇的问道。 管梨花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嘿嘿!想知道吗?叫我一声小姑,我就告诉你!” 白痴!小白默默的在心中骂了一句之后,立刻轻盈后撤,免得被战场波及。 眨眼间的功夫,管梨花就被管小妹制服了,并“被迫”交出了六个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残破不堪的竹片儿。 看到预料之中的竹片儿出现,管小妹等人虽然都很高兴但却并不惊讶。毕竟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有这些竹片儿出现,才能解释管梨花为什么能做出那三种工具。 管小妹拿到那六个竹片儿之后,甚至都没仔细看一眼,便直接将之递给了管鼎。 管鼎接过去之后,挨个翻看起来:“唔,这是……纺线车、曲辕犁、单筒耧车、动滑轮……咳咳咳,这四个都已经做出来了,还剩下两个……咳咳咳,小花,剩下这两个你做出来没有,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咳咳咳……” 管梨花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暂时还没做出来。不过我猜它们应该是用来给地势高于水面的田地浇水的,而且是一旦做好就不需要人力,便能自动浇水!” “不用人就能自动给不能引水灌田的田地浇水?这怎么可能?!”管菽闻言震惊道。 不过,除管菽之外,其他人倒是表现的很平静。尤其是先前因激动而猛咳了一阵的管鼎,一脸淡定的说道:“可能不可能,明天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姜饴面带微笑道,“而且,在见到这动滑轮之前,你可曾想过有一天,我竟能在力气上胜过你?” “这……”管菽一阵语塞,只能摇头苦笑。 “可是……”管小妹一脸纠结,话说了个开头,却又犹豫了,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与一脸轻松的管鼎及管菽夫妇不同,管小妹这会儿真正关心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比起这些,她更关心的是管梨花! “可是你为什么会懂这些?”管小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管梨花问道。 “因为那些竹片儿啊!上面不是都画着呢吗?”管梨花巧笑嫣兮,意有所指道,“我只需要按照那上面画的去做,自然就能做出这些东西来了!” 管鼎闻言挑了挑眉,皱眉不语。而管小妹则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我不是问这个!有这些竹简在手,你能做出这些工具来很正常。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知道单筒耧车该怎么用?而且还知道跟三角耧相比它的好处在哪里?” “还有曲辕犁、动滑轮,你不仅能说出它们的用途、优势,甚至还给它们都取了名字!这些……其实都是谁告诉你的吧?” 显然,管小妹的这个问题,虽然管鼎等人忍住了没问,但却并不表示他们不想问,不想知道答案。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并将目光聚集到了管梨花的身上。 “没人告诉我啊!”对于这一问,管梨花早有准备。她笑眯眯的装傻道,“名字都是按照它们的特点取的,曲辕的犁、单筒的耧车、能滑动的像车轮一样的东西。” “……”管小妹等人闻言皱眉不语。 “至于用途和优缺点嘛……东西我都已经做出来了,虽然小了些,但功能齐全。只要稍微试用一下,该知道的不就都知道了吗?”管梨花理所当然道。 “可你见过耧车吗?”管小妹质疑道。 “听咱们村里的人提到过。记不清具体是听谁说的了,反正肯定是听人说过。”管梨花微笑答道。 虽然管梨花给出的这个答案听上去很像是在耍赖,但是管小妹等人却选择了相信。不然呢?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难不成小白还能是…… “这么多竹片儿都是你捡到的吗?你怎么会捡到这么多?”姜饴突然插嘴问道。 “不是我,是它捡回来的。”管梨花指着一旁的小白答道,“小白的鼻子比狗还灵,我只是让它闻了闻咱们家和大壮叔家的那两个竹片儿,然后它就记住了上面的味道,最后它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凤河周围找来了这些竹片儿。” 姜饴等人对视一眼,震惊之余,却没再多问什么。显然,这也是一个听上去很耍赖,但却很合理的解释。而且是小白的话…… “最后一个问题。”管小妹严肃道,“这么贵重的竹简,你捡到之后为什么不立刻交二哥或者阿爷?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做这上面的东西?万一弄丢或是弄坏了竹简怎么办?” “呃……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我很聪明,比小姑你,比爹爹、娘亲,还有阿公、嬷嬷都聪明。”管梨花同样一脸严肃的答道。 “(⊙_⊙)嗯?”管小妹等人闻言目瞪狗呆。 “喵呜……”小白无语的瞥了管梨花一眼,立刻便看出管梨花究竟想干什么了。用这种自吹自擂的方式来插科打诨,结束相关话题确实是极好的。 只不过,这种方法使用之后的“后遗症”嘛……一想到待会儿这里即将出现某些“惨绝人寰”的场景,小白便立刻默默退向更远的地方,以免待会儿被某些凶残的场面波及。 “你们看哈,上次小姑捡回来的那个竹片儿上画的东西,你们到现在都还没做出来呢。而我呢?”管梨花竟似完全没意识道危险的降临,无视管小妹周身弥漫的杀气,继续自吹自擂道,“这六个竹片儿上的东西,我已经做出来……” 砰! “闭嘴!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毛孩儿,看我今天怎么抽死你!”管小妹一边怒骂,一边追着管梨花满院子跑。 “爹、娘!阿公、嬷嬷!救命啊!小姑要杀人啦!”管梨花一边逃,一边疯狂的喊救命。 管鼎等人呵呵一下,转身回屋,继续吃晚饭去了…… 第三十一章 家人们不淡定了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管梨花喜提曲辕犁、单筒楼车……等新式农具,家族耕种效率提升百分之五百,初步具备备足过冬存粮的能力! 呐! 因为管梨花穿越时带的是个二把刀前男友,而不是无所不能的随身系统。所以,系统提示什么的,只存在于管梨花的梦里,梦一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终究是个好梦,比现实好一万倍! 梦的好、睡眠好、心情好的管梨花一觉睡到自然醒,翻身坐起之后狠狠的拍了两下管小妹的屁股,然后在管小妹的怒吼声中迅速逃出房间,哼着“小小姑娘”跑去水缸旁漱口洗脸了。 不过,管梨花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她闻到早饭之前——早餐主食是野菜粮碎炖兔子。没错,那兔子正是昨天管梨花带回来,对全家人挨个打招呼说“三天之内不准杀吃”的四只试药兔中的一只。 管梨花虽然很生气,但奈何兔已成汤,难道还能因为一只兔子,大清早的跟家人大吵一架不成?默默地化悲愤为食欲吧,吃完赶紧找个地方把剩下的三只兔子藏起来才是正经! 不过,夜晚的凤凰村危机四伏。除了自家院子里之外,能让三只被圈起来无法自由活动的兔子安全过夜的地方……凤凰村附近真的有吗? 早饭之后,正在思考该把剩下的兔子转移到哪里去的管梨花,迎来了今天的第二个坏消息。且这个坏消息,是小白告诉她的。 “也就是说,昨晚我爹爹蹲墙角里守了你整整一个晚上?!”通过心神联系,管梨花清晰的看到了昨晚管菽蹲守小白的场景,这一场景震惊的她下巴都打到脚面子上了。 “恩,而且瞧他那架势,今晚估计还会再守我一个晚上。喵呜,然后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小白无语道。 “就为了再多得几个竹片儿?我爹他已经贪心到这种程度了吗?”管梨花依旧一脸震惊的问道。 “不是贪不贪心的问题,他们可能……喵呜,也许是我想多了。不过,在他们看来这些竹片儿的价值显然是非常高的。而且已经高到了,值得他们这么做,甚至必须这么做的地步!”小白无精打采道。 “哈,大周皇室啊……”管梨花双手捂脸,无力的吐槽道。 “我觉得吧,他们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贪图什么皇室遗物。喵呜,昨天你也算过了,仅仅是靠昨天手头上那几件农具,就足已让你们家的耕种效率提高足足五倍。”小白说道,“喵呜,他们会想要更多,也是人之常情!” 听了小白的话之后,管梨花长叹一声,吐槽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一次拿出六个竹片儿,然后把功劳全都算在你头上的事儿,肯定是要给咱们带来麻烦了。这肯定是个彻头彻尾馊主意对不对?你又一次习惯性的出了个馊主意,然后把事情搞砸了对不对?” “喵呜,我这不也是想帮你分摊一下注意力,防止他们对你起疑心吗?”小白恬不知耻的“据理”力争道,“再说了,喵呜,怎么能说‘又’呢?” “大郎,该吃药了!”管梨花面无表情道。 “好吧,我承认喵,那个药方确实是我的失误。”小白秒怂道,“可是这次其实没那么夸张,你爹爹顶多晚上监视我一下,绝对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麻烦的!毕竟他们白天还得去地里……” “小花!小花!玩什么呢?小姑陪你玩啊!”不等小白把话说完,管小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来。并且未等声音落地,人就已经来到了管梨花的面前。 看到管小妹突然出现,管梨花心头一跳,拉着管小妹的手玩笑道:“小姑,你都这么大了,还学我跑出来偷懒,不去帮忙干活儿?” 管小妹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二哥和大壮哥他们俩已经把曲辕犁、动滑轮全都做好了,这会儿正耕地呢。” 将那六个竹片儿上的农具与阴大壮家共享,是今早吃饭时管鼎做出的决定。 毕竟,以管家众人的武力值,根本就护不住这些竹片儿。与其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人抢走,还不如找个信得过、且有一定自保能力的人家互通有无呢。 “虽然做动滑轮的时候废了整整五十多锭线搓麻绳,看的让人直心疼,但是用它犁起地来确实轻快省力,咱们家的地有阿娘、二哥、还有二嫂他们三个就行了,根本不用我帮忙!”管小妹乐呵呵的说道。 管梨花趁管小妹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儿,默默吐槽道:能不轻快省力吗? 那六个竹片儿上刻画的东西,都是她和小白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当前管家最需的工具。 尤其是动滑轮! 用动滑轮耕地,虽然未必方便,但却足够省力。对于劳动力严重缺失的管家来说,这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神器! 唯一遗憾的是,这种动滑轮是由竹筒套竹棍做成的,摩擦力大不说,还不耐用。犁一天地下来,至少得消耗掉两三根竹棍、七八个竹筒。 而且,刚刚管小妹也说了。因为家里没有足够长的绳子,所以不得不用先前撵好的麻线搓麻绳。要知道,这些麻线本来是要留着织布抵赋税的,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有纺线车在,想要纺出更多的麻绳根本不成问题。而且经过管梨花昨晚的提醒后,想来管鼎应该很快就能做出脚踏式织布机了。到时候,面对陡然提升了近三十倍的织布速度,什么麻布、赋税的,都是小事儿。 所以,以上这些事情管梨花懒得去管了。反正竹片儿已经给阿公他们了,路也已经铺好了,接下来怎么走,走多久,就随他们折腾去吧!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管梨花自己亲力亲为不是? 比起上述这些事情,管梨花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 “可是小姑,地里的活儿本来就不需要你帮忙吧?你平时不都是去劈麻、撵绳的吗?今天为什么还不赶紧去草棚那边,继续干你的活儿呢?” 面对管梨花的询问,管小妹淡定摆手道:“不急不急。有了纺线车,哪里还需要像以前那样紧赶慢赶的劈麻、撵线?反正咱家就那么多麻,顶多够我用纺线车纺一个半月的,纺早了也不会平白变多,这么着急纺它们干嘛?” “而且,二嫂说你最近老是往小树林里跑。她有些不放心你,所以派我来看着你,让你别到处乱跑。” 阿西!我那哪是“老是”往小树林跑啊?我那是每天都往小树林里跑,完了还在小树林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这你们一直都知道的好不好? 前几天怎么不见你们担心?这会儿却又想起派个小间谍“关心”我了…… 管梨花狠狠的瞪了小白一眼,意思是,看你干的好事,这下连我都被监视了! “喵呜……”小白无奈的喵呜了一声,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本来,顶多再有三四天,管梨花就能将打虫药的药方调试好,然后找个由头拿去给她阿公和爹爹用,相信很快就能药到虫除。 除虫成功之后,再用补药帮两人调节一下身体,等来年开春的时候,管菽应该就能完全恢复,重新成为管家的重要劳动力。如此一来,管家众人就有了管菽的庇护,再也不用看大伯母一家的脸色了。 这是管梨花早就已经计划好的,让管家众人翻身的计划中的第一步。之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未能正式实施,则完全“归功”于小白这个二把刀……它提供的打虫药药方实在是太“实用”了。 不过,自知理亏的小白倒也光棍,主动认罪领罚,态度十分诚恳。药方改进的事情,以小白的水平肯定是无能为力的,只能靠兔子的命慢慢填、慢慢试。 不过,药方并不是全部,打虫期间和打虫之后不是还要进行药补吗?这些补药就不劳管梨花费心了,由小白全权负责……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小白就跑到东山上到处乱窜,寻找各种珍贵草药……呃,昨晚没去。 呐,昨晚管菽的监视,让小白不得不放弃去东山上寻药。今天有管小妹跟着,藏兔子和完善药方的事儿也只能暂时搁置。 毕竟,一只会自己上山寻药的猫实在太过诡异,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捆了当妖猫烧死;而管梨花则是暂时不想面对“药方哪儿来的?”,“为什么要用兔子试药?”之类之类的问题。 除此之外,放弃外出回家干活儿也是不行的。 平时都是在外面疯玩儿一整天才知道回家,今天这才刚一被监视就回家干活儿……太刻意了。 没办法,思来想去实在没什么事儿可做的管梨花,只好带着管小妹去抓野鸡了。 上次找到的那个鸡窝,管梨花又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抓到孵蛋的母鸡。而只拿走鸡蛋的话,管梨花又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 毕竟,只拿几个鸡蛋回去的话,再怎么省着吃也会很快就被吃完。而若是能连蛋带鸡全都拿回家的话,以后就不愁没鸡蛋、鸡肉吃了。 于是,一心想把母鸡和鸡蛋一网打尽的管梨花,一直寻找着机会……直到现在鸡蛋都已经被孵成小鸡了,她也没能得手。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眼瞅着,若是再不赶紧行动,等小鸡们长大了,有了一定的飞行能力,再想抓它们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管梨花准备放弃一网打尽的打算!想办法多抓几只小鸡,确保有公有母就行。剩下的,等抓回家再说吧! 第三十二章 水车和渴乌 大多数母亲都是伟大的! 无论是人类的母亲,还是动物的母亲。 “嘶,好疼!小姑,这母鸡太凶了。要不咱们别追了吧?”看着被母鸡啄伤的胳膊,管梨花第N次萌生了退意。 “唉,还剩三只小鸡没抓到呢,不追太可惜了。”管小妹喘着粗气说道。 “可是咱们俩根本打不过那只母鸡,就连小白都被它啄了一身的伤,就算追上了也抓不住它,顶多就是多薅它几根毛,完了再挨一顿啄。”管梨花呻吟道。 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家这个小姑除了腹黑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严重的财迷属性。脸都快被啄花了,却还在惦记着那几只连二两肉都没有的小鸡。 而且最可气的是,总共七只小鸡,她们俩抓了四只,已经过半了,小姑她竟然还不知足! “太可惜了啊。”管小妹不甘道。 “回去吧小姑!”管梨花坚持道,“反正咱们已经抓到4只了,今天也算是没白忙。而且再追下去,万一迷了路,天黑之前回不了家就麻烦了。” “喵呜……”小白随手……呃,随爪拍掉管梨花小腿上的一只蚂蟥,喵呜一声,对管梨花表示支持。 “那好吧。小鸡还是给我吧,我来抱着。你手上没个轻重,别待会儿被你攥死了。这东西养大了,是可以拿去换粮的。”管小妹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 既然管小妹愿意拿,那管梨花巴不得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管小妹怀里去,包括她自己。 “往哪儿走,这里好像已经离咱们村子很远了。小姑,你认识路吗?”管梨花问道。 “跟着小白走吧。”管小妹抱着四只小鸡,心情稍好了一些,“狗记千,猫记万。小白肯定记得路,跟着它走肯定不会错。” “奥。”管梨花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 先前追着母鸡满世界跑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慢悠悠往回走才发现,之前她们怎么就能跑这么远的呢? 而且,这动不动就是稀泥地、荆棘丛的路,真的是之前她们走过的吗?难道她们上一次是从上面飞过去的?完全没有印象啊! 歇了四次,绕路三回,直到日头偏西,“玩耍”了一整天的管梨花二人,终于回到了村口的小河边,并看到了正在河边摆弄什么的管鼎。 “阿公。” “阿爷。” “回来啦?咳咳咳……,还抓了几只小鸡?不错不错。”管鼎笑容满面的应道。 “阿爷,你在干什么?”管小妹放下小鸡,走过去问道。 这会儿管小妹对这几只小鸡,也不像先前看得那么紧了。因为归来时路上的种种经历让她知道,有小白在,这几只小鸡仔儿完全不敢乱动,更别说逃跑了。 “做水轮。咳咳……”管鼎脸上笑容更盛,指了指一旁他自制的水车模型,说道,“我按小花说的琢磨了一天,终于咳咳……终于想到这水轮该怎么用了。” “看,把这个水轮放在河里固定住,随着河水的流动,咳咳咳……水轮就会旋转,上面灌满水的小筒就会随着水轮的转动缓缓上升,转到这边的时候,倾斜的水筒又会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咳咳咳……只要咱们在水轮的这个位置铺好水槽、挖好沟渠,它就能随着水流自动浇灌田地。再也不用咳咳咳……再也不用咱们自己提水了!” “而且如果遇到雨水充足,无需要浇灌田地的时节,只要撤掉水槽,就能防止水继续往田里去,咳咳咳……实在是方便至极啊!” 因为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所以管鼎的话很多,而且语速很急,这使得管鼎咳嗽的频率和强度都增加了许多。 “阿公您慢点说。”管梨花上前帮管鼎顺了顺气,轻声说道,“不过比起水轮什么的,我觉得这东西叫水车更好一点。比如纺线车,一听就是好东西。比纺线轮强。” “水车吗?”管鼎闻言不着痕迹的瞄了小白一眼,点头应允道,“好,听我们家小花的,就叫它水车好了。” “嘿嘿。”管梨花傻笑着挠了挠头。引得小白在心中一阵暗骂,该死的强迫症患者! “能自动浇地的水车吗?这东西真有这么神?阿爷,快让我看看,这个怎么弄?”管小妹急吼吼的问道。 只是水车模型而已,其实根本不存在怎么玩儿的问题。再加上有了管鼎刚刚的那番讲解,所以管小妹几乎刚一上手便弄懂了水车的原理,之后便蹲在小河边,一惊一乍的玩的不亦乐乎。 看着管小妹大呼小叫的样子,管鼎欣喜之余,却又苦笑着摇头道:“可惜真正的水车需要足够大、足够结实才能真正起到浇地的作用。而且咳咳咳……而且,很多地方还需要精心制作,小心打磨才能不停转动。” “唉,这水车虽好,但是咱们家要想做出来,至少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行。若是再算上冬天河水结冰耽搁的时间,咳咳咳……怕是得等到明年这个时间才能真正做出来。” “要这么久吗?让大壮哥帮忙也不行吗?”管小妹遗憾道。 管鼎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就是把大壮算上了的时间。若是不找大壮帮忙仅靠咱们自己,根本做不出能用的水车来。咳咳咳……毕竟真正的水车需要用实木,而且是松木或者杉木这种耐水的好木头制作。这种好木头本就比一般的木头中,再一沾水就更重了,咱们家根本没人扛得动。” “这样啊……”管小妹喃喃的低下了头,显然非常失望。 “阿公,剩下那个竹片儿呢?那上面画的也是不用人就能自己浇地的东西。”管梨花突然有些急切的问道。 对于水车虽然好用,但难以制作的情况管梨花早有预料,所以在水车之外,管梨花还画了另外一种取材简单,结构更简单的取水灌溉工具——渴乌。 “渴乌,为曲筒,以气引水上也。” 这是一种利用空气压差和虹吸效应,将水吸出水平面并引向别处的方法。理想状态下,可做到“隔山取水”。 管梨花早就已经计算过,由于现有灌溉技术的匮乏,使得水田和旱田年产量相去甚远。其中,水田每年亩产至少2石粮,但旱田却只能产1石粮。 与此同时,因为种旱田需要靠人力挑水灌溉,所以耕种需要花费的时间和人力要比水田大得多! 如果能使用新型自动灌溉技术,一举将31亩旱田变成水田,那么每年至少可以直接给家里增加31石粮的收成! 而且自动灌溉会节省出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这些人力和时间无论是用来开垦荒地,还是用于发展农副业或工业,都可以大幅增加家里的收入。 管梨花前后给家里弄了七个竹片儿,其中足有两个刻的都是用于自动灌溉的工具,七分之二,足见管梨花对自动灌溉工具的重视! 所以说,先前已经在脚踏式织布机上吃过一次憋的管梨花,真的不想再在渴乌上出一回岔子了——这回那个竹片儿上可是一个字都没刻,您老人家总不至于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绕进去吧? “那枚竹简……”管鼎摇了摇头,笑的更加无奈了,“阿公完全没看懂。上面画的似乎是用火煣出一根弯竹,然后把弯竹凿空,在弯竹的一端点火取水。可是……咳咳咳,水火相克,想要取水,怎么能用火呢?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管梨花一脸悲愤的抓了抓头发,她真的很想说,想不明白您就别想了啊,直接照着画上做不就行了吗?想那么多干嘛?您知道什么是大气压力吗?您知道什么叫虹吸吗?! 可是,管梨花敢当面这么说吗?她不敢! 所以,她只好卖萌道:“阿公真笨,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水火相克,你把竹子的一头插到水里,却又在另一头生火,那水能不生气?它一生气不就从竹子里扑过去灭火了吗?然后水越扑越多,不就能浇地了吗?” 管鼎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小花休要胡言咳咳咳……水火乃是死物,怎会有生气一说?你这孩子真是咳咳咳……” “咯咯咯……傻丫头!”管小妹同样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喵呜……” 砰! 小姑和阿公管梨花不敢锤,区区小白也敢嘲笑她? “阿公说的不对,水是不是死物我不知道,但火肯定不是。”既然卖萌不行,管梨花只好换个角度,硬着头皮诡辩道,“天下之火皆来自太阳,而太阳是一只三足金乌,那世间凡火便是小金乌。你把小金乌闷在竹筒里,它口渴了,自然要喝水。只要它用力一吸,这水不就上来了吗?” “啊!阿公,要不咱们给这种工具起个名字,就叫渴乌吧?怎么样?好听吧?!” “喵呜……” 强迫症*2! “渴乌?哈哈哈哈……大羿射日的故事吗?咳咳咳……这个说法,倒是比水生气有趣。”管鼎哈哈一笑,竟真的坐在那里认真思考起来。 而管小妹看到管鼎正在思考问题,生怕打扰到他,所以立刻将水里的水车模型捞出来,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嗯?大羿?不是后羿吗?”管梨花一脸茫然的喃喃道。 “喵呜。”小白朝管梨花丢了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懒得搭理她。 第三十三章 我要当门阀士族 管梨花一看小白那副样子,立刻也翻了翻白眼儿,然后主动打开了心神联系。 梆梆梆! “喵呜,看在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打开心神联系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你解惑一下。其实大羿和后羿完全……” “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对不对?当我是傻子吗?”管梨花满不在乎的打断了小白的话,一边注意着眉头紧皱的管鼎,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包括我阿公在内的所有人,对那些竹片儿都很重视,甚至重视到咱们无法理解的地步?!” 小白显摆未遂,话说了一半儿生生被憋了回去,那种抓肝儿挠肺的难受让小白气闷不已。于是它意兴阑珊的敷衍道:“喵呜,当然了,皇室遗物嘛。对于凤凰村这群小平头百姓来说,那可是沾了皇气的东西,万金难求。” “呐!既然这些竹片儿万金难求,那就肯定很值钱,对不对?”管梨花两眼放光的说道,“既然它们很值钱,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卖竹片儿挣钱呢?还费劲种什么地啊?!” 小白闻言摆了管梨花一眼,鄙夷道:“喵呜。第一,这东西一点都不值钱。它的地位跟资深嫩模是一样的,都属于‘穷人娶不起、富人瞧不上’的那个档次!” “比起资深嫩模,我觉得你把它比作‘凤凰男’更合适。‘穷人嫁不起、富人瞧不上’!”管梨花突然打断小白道。 “喵呜,凤凰男是一切都靠自己,努力拼搏的人!它不应该被当做贬义词来用!”小白皱眉道。 “谁不是努力拼搏的人?”管梨花同样皱眉道。 “喵呜,那也算是努力拼搏?典型的大女子注义!”小白立刻讥讽道。 “没错!”管梨花毫不犹豫的承认道。 小白撇撇嘴,懒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说道:“第二,你如果敢把这东西拿出去卖,就得做好被‘杀人夺宝’的准备,那帮子门阀士族的人,心黑着呢!喵。” “呿!还杀人夺宝,你也得先是个人才行!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玄幻小说吧,脑子都瓦特了!”管梨花同样回了小白一个鄙视的眼神。 “喵呜,不懂了吧?咱们这可是汉代,正是门阀士族兴起的年代。”小白摇头晃脑的说道,“那些门阀士族此时虽然才刚刚兴起,但却已初具规模,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喵。” “喵呜,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正是它们通过察举制、九品中正制世代为官,把持朝政、垄断资源的重要时刻,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卖竹简,简直是不知死活!” 管梨花知道,此时的小白显然是又进入了好为人师的状态。而且因为刚刚已经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一次的缘故,使得它分外的想要显摆一番。 于是,确实很想知道竹简为什么不能随便卖的管梨花,只好捏着鼻子,一边在心中默念“不耻下问”,一边咬牙问道:“什么意思?门阀士族跟我卖不卖竹简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当然是有大关系了!喵呜,你看哈。从东汉中后期开始,因为朝廷日渐腐朽等原因,搞得原本一系列选拔人才的选官制度有名无实,生生成为了某些大家族世代为官,把持权利的工具。” 小白本来就不是个谦逊的人,你不问他他尚且要自顾自的显摆一番,此时竟十分难得的遇到管梨花主动开口询问,那早就被憋坏了的小白哪里还会忍着?说呗!讲呗!疯狂显摆呗!! “当然这些大家族的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仅靠区区一个选官制度根本没办法长久把持权利。喵呜,因为制度是可以变的。所以,要想长久的把持权利只有一个办法,垄断资源!” “而需要垄断的资源总共有两种,第一种是物质资源。手握权利的他们可以轻松兼并土地,霸占矿山,豢养家奴,训练私兵,形成地方割据。垄断物质资源,是门阀士族立足于现在的根本,是他们的基本盘。喵呜,这个跟咱们关系不大,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还一口气说这么多!”管梨花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面对管梨花的吐槽,小白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而第二种资源,则是教育资源。喵呜,或许在大多数现代人看来,受没受过教育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有钱才是王者嘛。但是在古代,尤其是隋唐之前,受没受过教育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你是否有资格做官。” “喵呜,所以说,读自己的书,让别人无书可读!垄断教育资源,是门阀士族传承千年,经久不衰的关键。只要他们能读书,而别人无书可读,那么无论你的选官制度怎么变,他们都能永远站在最有利的制高点把持权利,永远做人上人!” 管梨花听完这些话,大致明白了小白的意思。知道她若是在门阀士族垄断‘教育资源’的关键时期,跑去卖刻有文字图画的竹简,无疑是对门阀士族的挑衅,是在刨他们的命根子! 这是死仇,没有回旋余地的那种! 可是,管梨花虽然听明白了,但却对所谓的垄断“教育资源”的可行性表示怀疑。 所以,管梨花将信将疑道:“不至于吧?那帮人真有这么玄乎?天下那么大,那么多书,那么多读书人,他们垄断的完吗?” 小白闻言轻蔑一笑,继续说道:“喵呜,对于咱们这种可以奢侈到用纸来擦屁屁的现代人来说,书当然算不得贵重物品,尤其是盗办书。” “喵呜,但是在古代,尤其是蔡伦改进造纸术之前。由于这时的书,材质千奇百怪、文字多种多样,篆刻、拓写、储存、运输……等等各方面都极不方便,所以全国集体存书量十分有限,且很多书都是孤本、绝版。” “至于读书人……喵呜,这会儿的识字率最多也就是一成左右。而这一成之中,又至少有九成本就出身门阀士族,你觉得,当那些门阀士族开始垄断教育资源的时候,这些人出身门阀士族的人,会自己打自己家族的脸吗?” “……”管梨花沉默良久才问道,“不是还有一成不是出身门阀士族的读书人吗?” “是一成的一成喵。”小白说道,“而且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喵呜,这些识字的平民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又至少会有九成以上,委身于掌握着大量物质资源的门阀士族。” “而剩下的,那一成的一成的一成,那些星星之火……喵呜,你觉得他们能有多大机会,在各地门阀士族的重压下燎原?” “……”管梨花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喵呜,其实吧,就秦汉时代的情况来说,即使那些门阀士族们不主动垄断教育资源,整个社会教育资源的分配也已出现了畸形!” 难得见到管梨花安静坐下听他说个没完,小白心中暗爽的同时,越说越起劲。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喵,对于此时生活在社会顶层的门阀士族来说,书同样不是什么稀罕物。书房、卧室、客房、祠堂,扔的哪哪儿都是。甚至他们家中很多人自己就会写书,而且有些人写的还很不错。” “但对于一般中层,甚至上层的非士族家族而言,书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喵呜,只需一个稀有的孤本,就能为整个家族带来大量的借阅者,并成为家族拓展交际,提升威望的筹码。若是这筹码运用得当,顺势建起新的关系网,助家族借此一举跻身门阀士族之列,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儿。” “呼……”管梨花忽然长出一口气,说道,“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直接卖竹简很有可能会给咱们带来杀身之祸,没事儿尽量别把竹简往外露,对不对?” “喵呜,没错。”小白点头道,“若非如此,我早让你刻一堆千字文、三字经、声律启蒙之类的启蒙书,署上名字拿去卖钱了。能挣钱又能扬名,多好?” “行了行了!”管梨花略显烦躁的摆手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知道轻重。反正挣钱的方法多了去了,确实没必要冒这个险。” “喵呜,你能想明白最好了。”小白兀自不过瘾的咂咂嘴道。 “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门阀士族,动辄垄断天下之类之类的,听起来很带感啊!”管梨花突然话题一转,若有所思的问道。 “喵呜,岂止是带感,那可是门阀士族啊!当他们发展到顶峰时,是真正超越过皇族的存在!”小白叹道。 “大唐李氏牛不牛?喵呜,可就是那么牛的李氏皇帝,想要把女儿嫁给北方士族,结果却人被狠狠的拒绝了。喵呜,皇帝的女儿又怎么样?人家是顶级门阀士族,根本就瞧不上你李唐家的闺女。” “野史上听来的吧?”对于门阀士族碾压皇族的说法,管梨花明显不信。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小白得意道,“正所谓:‘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尚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喵呜,听听这话,啧啧啧,可怜的唐文宗,当时估计被气得不轻。” “还有还有,听听这句:‘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五姓女!’喵呜,带感吧?堂堂盛唐宰相薛元超啊,啧啧啧,真是……” “行了行了,别显摆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还是连个历史系的妞儿都泡不到吗?有那臭显摆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把咱们家也变成门阀士族呢!” “喂!骂人不揭短……喵呜?你认真的?!” “废话!本姑娘这辈子也想体验一把宰相想娶都娶不着的感觉,不行吗?” “喵呜!别闹!先别关!嘿,听我说……嘿……” 嘭! 第三十四章 大伯要当家主 晚饭的时候,管鼎很开心,不仅让曾氏亲自去敲开了大儿子的房门,而且还珍而重之的搬出了一罐果酒,让管菽分下去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儿。 当然,没有小孩子的份儿! 见此,熊孩子管犁顿时就不乐意了。立刻大声嚷嚷道:“娘!我也要喝酒!要喝酒!要喝酒!” 话说,管犁这熊孩子最近过的其实挺悲催。先是被爹娘禁足关在了屋里,紧接着就在自己屋里被人给绑了,然后稀里糊涂一通吓差点儿连小命都没了。虽然有惊无险的得救了,但第二天又被带去了外姥家,在那里被一大群表兄弟们轮番欺负。最后好不容易回到家了,竟又被关屋里了! 而且最后这两天被关屋里的时候,父母还不停争吵,完全不搭理他。 悲催了好几天的管犁,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出房间吃饭了,且十分难得的看到餐桌上竟开了一坛果酒。管犁眼巴巴的等了半天,碗都准备好了,结果却没他什么事儿!? 这种事情,他要是能忍,那他就不是管犁了! 而与之相应的,她要是能对自家儿子的无理取闹置之不理,那她就不是管玥氏了。 这不,管犁才一开始闹,管玥氏立刻“不负众望”的拎起酒缸,给管犁倒了一碗:“好好好,我们犁儿长大了,能喝酒了。看,娘给你倒了满满一碗。” 也不知是因为手抖,还是为了置气,总之这满满一碗酒,是真正意义上的“满满一碗”! 多一滴都会溢出来的那种! 喝过自制果酒的人都知道,这种酒虽然果香味足、酒味淡、不辛辣,但是后劲儿却很足,喝多了很容易醉。 而且,这种自制果酒喝醉之后的醉酒反应,比喝别的酒的醉酒反应更大、更持久、也更不容易醒酒。 这是因为,自制果酒的发酵过程大多不正规、不可控,发酵过程中产生的乙醇里掺杂着大量甲醇。而甲醇这种东西,有很多不太了解的人会直接喊它“工业酒精”。 其实呢,甲醇在工业酒精里的含量只有百分之四左右,勾兑成假酒后的含量就更低了……咳咳咳,为什么说这个呢? 因为在若干年前,在假酒横行神州大地的那个年代,就是这个“更低”的含量,喝死、喝伤了一批又一批人。 所以,饮用甲醇的危害具体有多大,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感兴趣的童鞋,请参照“假酒”自行脑补。 当然,管家众人里当然没人懂酒精、甲醇等之类之类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明白未成念人饮酒,特别是这种果酒会有多大危险! 不过好在在场的三个男人对这种自制果酒都不陌生,他们根据自身以往的饮酒经验判断出,这一碗酒下去,管犁肯定会出事!搞不好还有可能因此而丢掉小命! 所以,作为管犁的父亲,管稷赶紧制止管玥氏道:“你,你少倒点。别给犁儿喝这么多,尝尝就行了……” 嘭! 管玥氏一拍桌子,大声叫嚷道:“多倒点怎么啦?怎么啦!我儿子想喝点酒怎么啦?!不能喝是不是?是不是不能喝!” “能喝能喝,没人说他不能喝。但是……犁儿还太小,这酒喝多了会出事的!”管稷秒怂,若不是身为管犁亲生父亲的他确实非常担心管犁,这会儿怕是已经又一次被管玥氏呵斥的不敢说话了。 “哼!”管玥氏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实说,管玥氏这个人虽然尖酸刻薄不是什么好人,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身上还是有那么点儿称职的地方的。既然管稷这个窝囊废都说“管犁还太小,喝太多酒会出事儿”,那管玥氏就坚决不让管犁碰酒,一滴都不行! 平生第一次,任凭管犁闹得再欢,管玥氏都不为所动,最后甚至当众把那“满满的一碗”酒都泼到了地上,彻底绝了管犁的念想。 看着地上的果酒,管梨花眯了眯眼睛,禁不住默默地想道:“待会儿还是赶紧吃饭吧,晚了怕是要有人掀桌子,想吃都吃不成了。” “来来来,吃饭吃饭,喝酒喝酒。”管菽乐呵呵的招呼道,“大哥、大嫂,你们快尝尝这面汤,还有这面饼,可香了!这几天你们没在家不知道,咱们凤凰村最近可是出了大事儿了!我跟你们说啊……吧啦吧啦……” “来来来,大哥咱们兄弟俩喝一个,我干了这一碗,你随意就好……啊!好酒!大哥、大嫂,你们别看村子里那群龟孙儿也捡到不少大周皇室的竹简,可他们那些竹简上画的都是吃食,有什么用?!真正的好竹简上面画的是工具,是能用来耕地、防线、浇水的东西!这种好东西,那群龟孙儿一个都没捞着,全都让咱们家和阴叔家给得了!” “给!犁儿乖,慢点儿吃,这面饼有点干,小心别噎着,慢慢吃吃完这边还有。我刚刚说道哪儿了?” “奥,对对对,阴叔家的竹简!虽然阴叔家那枚竹简上画的大木耙也是好东西,但却不能跟咱们家的比!咱们家有整整七枚竹简!比他们多六个!而且,小妹捡回来的那枚竹简上还有字,是全村找到的那么多枚竹简里面,唯一有字的一个!” “而且这还不算完……大哥你多少喝点儿。来来来,我再干一碗,你随意,大哥你随意……我跟你讲,大哥。咱们家不仅捡到的竹简最多,而且竹简上面画的工具,个个都是好东西,纺线车、动滑轮、曲辕犁……有了这些东西,咱们以后种地连水都不用提,它自己就能往地里跑,自己就把地给浇了!” “好东西啊!样样都是好东西!乖犁儿别只吃面饼,喝口面汤,这面汤可香了,你尝尝……唉!大哥大嫂,你们别看咱们家突然多了这么多好东西。但是,最最好的那个,却还没做出来!” “小妹捡的那枚带字的竹简,阿爷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却一直没能看出那画上的东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惜啊!所以大哥大嫂,你们也得受点累才行!晚上你们把竹简都拿上,受累仔细看看,看能不能瞧出点儿什么来。” “大哥大嫂,我跟你们说,那绝对是好东西!我猜啊!没准儿是个放到田里就能自己收粮的神物呢!” 管菽嘴巴不停,竟似是此时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一样,一口气吧啦吧啦说了半天,期间还不停的劝大伯一家吃饭、劝大伯喝酒、哄管犁吃饭,等他把话说完的时候,舌头已经发硬,面上带了五分醉意。 等管菽把话说完,面泛喜色的管鼎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语重心长的对管稷说道:“稷儿,这些年苦了你们两口子了。我这个当阿爷的没用,不仅没能给你们什么帮衬,反而还不停的拖累你们。咳咳……这些年……唉,不说了!都过去了!” “现在好了!有这几样农具在手,咱们家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等来年开了春家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过!再等两年屯够了粮,就给犁儿开个亲。咳咳……寻摸个好姑娘,要城里的,门风好的!” “唉,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唉,稷儿啊,等我走了……咳咳咳咳……等我走了,这个家,可就全靠你了!” 管梨花闻言挑了挑眉毛,一边往嘴里塞面饼,一边留意观察家人们的表情。 管菽、姜怡和曾氏三人神色不动、面色如常,显然是早就知道今晚会有这么一说。大伯明显有些惊愕,而大伯母则一脸纠结。唔,他们肯定是没料到管鼎会突然这么说。管小妹应该也是个不知情的,否则小脸上不会写满震惊和愤怒。 最后,管犁……恩,小家伙儿很能吃。这是第四张面饼了吧?希望他晚上不会因为吃太多而积食。 “本来呢,有些东西早几年就该给你了。可是我总觉得你还太年轻咳咳咳……怕你领不好这个家。而且,家里日子难过,有今天没有明天的,保不准哪天日子就会过不下去。” “所以我就想着,再晚几年吧,再晚几年……咳咳咳,反正我还没死呢。要是这个家哪天突然没了,那就都是我的错!领家的人是我,死后没脸见祖宗的自然也是我!” “现在好了,有了这些竹简,我也算是对你咳咳咳咳……对这个家、对列祖列宗有了个交代。以后你领家,我放心!” 唉,果然是——要让大伯当家主啊! “阿爷!……”管稷颤抖着站起身叫了一句阿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才刚一起身,就被管玥氏给拉住了,之后他窒息般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管鼎看了垂头坐下的管稷一眼,虽然眼中满是失望和无奈,但却依旧继续说道:“稷儿,你是长子,迟早都要承担起家主的重担,咳咳咳……你一定要,有做家主的担当啊!” 第三十五章 小人得志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所谓的“家主”,大多数时候其实也就是房产证上谁的名字在前、房贷从谁名下的卡上划走的事儿而已。 又不是家里有几亿几十亿的资产、几万几十万的人才需要统筹调配,还腆着脸自称“一家之主”,奶粉钱凑齐了吗?双语班的学费有了吗?课后辅导的钱、调座位的钱、逢年过节给老师的礼物……呸! 咳咳,其实有职业道德的老师里,大多还是真的很有职业道德的。所以……说回家主的问题。 管家有什么? 七个老弱病残、几间土坯房、几十石肯定不够吃的粮、几十亩年底肯定会被卖掉几亩用来交赋税的熟田。 连个房产证都没有,竟然还有脸堂而皇之的选个家主?脑袋瓦特了? 当然不是! 其实,正是因为穷困潦倒、朝不保夕,所以才必须选出一个最有能力最有经验的人,然后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集中在一起交给他支配,让他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或者寻找机会继续苟延残喘。 说起来,这也勉强算得上是低配版的“集中力量办大事”了。 呐!这些家主身负家族兴亡的巨大责任(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理应享有族人们无法企及的巨大权力。 很多时候,他们就像《羚羊飞度》中的头羊一样,只需要“咩咩”几声,便能决定半数族人的命运。尽管……他们和那头羊一样,至死不敢将犄角朝向猎人或者猎犬。 管梨花作为现代穿越者,并不知道所谓的家主究竟有多大权利,所以她完全没有因为阿公的决定而感到惊慌。但是,管梨花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与管梨花靠的最近的管小妹,这时明显已经慌了神儿了。 她首先想到是,除了随意支配家中人力物力的权利之外,家主还有权利决定家人的婚嫁事宜(呃,家主之所以会在这种事情上有决定权,据说是因为家人们的婚嫁事宜,可能会对家族的荣誉、利益、未来等等产生影响)! 若是大哥成了管家的家主,而且还是个带领管家走向中兴的家主(有曲辕犁、单筒楼车、渴乌等农具在,想不中兴都难),那以后管氏一门岂不是要彻底落在管玥氏一个人手里? 以管玥氏的脾性,日后不可能不插手她和管梨花的婚嫁问题! 而只要管玥氏一插手,管小妹完全可以肯定,管玥氏一定会把她们姑侄俩卖个好价钱!至于“买”她们的人是谁……呵呵!重要吗? 一想到她们姑侄俩日后有可能会被嫁给一个半百老头,或者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傻子,管小妹的小脸立刻就白了。然后,她惊慌的说道:“阿爷,虽然大哥很好,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就……” “你不懂,小妹,你还太小,不懂。咳咳咳……”管鼎一边摇着头打断管小妹的话,一边朝管稷继续说道,“小妹我是不担心的,人勤快,也机灵。咱们村儿的后生仔,没一个咳咳咳……没一个能配的上小妹的。” “阿爷……”管小妹双颊微红,似乎想说什么,但却羞于出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等开春暖和了,让你何腾叔带小妹去幺妹那里,咳咳咳……带着那枚竹简去,用那竹简做嫁妆。咳咳咳……让幺妹给她寻摸个城里的人家。日后她们姐妹俩都嫁在城里,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管鼎没有理会管小妹,自顾自的说道。 管鼎所说的竹简,自然是管小妹捡到的那枚带字的! 现在,管梨花已经知道那枚带字的竹片儿在某些特定人群心中的价值跟地位了,所以她也就知道,用那枚竹片儿做嫁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奢侈到极点的事情! 而如此奢侈的嫁妆……管梨花放下手中的粗陶碗,悄悄瞥了一眼对面的大伯母。果然看到大伯母慢慢眯起眼睛,眼中愤怒的火光不停闪烁。 管玥氏目光落处,管小妹红着小脸搓了搓手,同样悄悄瞥了一眼餐桌对面的管玥氏,之后又扭头看看身边一直在吃个不停的管梨花,欲言又止。 “至于菽儿他们俩咳咳咳……”管鼎同样微眯起眼睛,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管玥氏投向管小妹的目光,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唉,稷儿!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菽儿他们俩……没了。咳咳咳……你娘和小花就都托付给你了!好好待你娘,给小花找个好人家。” “阿公……”管梨花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继而有什么东西闷在了胸口,憋的她心头直颤,却又无法宣泄。 “阿爷……”管小妹也同样红着眼睛,拉住了管鼎的手。 “……”管稷低着头,一言不发。 “唉,别哭,我没事。”管鼎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管稷,摸着管小妹的头无奈道:“幺妹和小妹都离得远,你娘岁数也大了……随便给她口吃的就行咳咳咳……小花这孩子聪明伶俐,带一枚竹简做嫁妆的话咳咳咳……早早的找个好人家应该不难。” 管鼎说完这话之后,一时间除了饭桌下小白吃东西的声音之外,便再没了其他声响。 良久,管梨花才笑道:“阿公这是干什么?弄得跟什么似的!您还得长命百岁呢,别说这种丧气话!” “嘿嘿,长命百岁就算了,能留着命看到犁儿娶亲,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小花你……爷爷怕是等不到你嫁人的那一天了。”管鼎微笑着说道。 管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难得的没有咳嗽,而且语调平静,竟似是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于是,又一次冷场了。 啰啰嗦嗦的安排完后事之后的管鼎,似乎也意识到,今天把家人们全都叫到一起其实是要说点儿开心的事情的,可他先前那些话,却明显让人高兴不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稷儿,这些竹片儿你都拿去咳咳咳……好好看看,将来等我走了之后,这些都是要交给你保管的。”管鼎一边说,一边将包裹竹片儿的布包递到管稷面前。 管稷看了看那包裹,又看了看管鼎,接着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管玥氏。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包裹,而是低下头,轻声说道:“阿爷,我……我们……” 没等管稷把话说完,他身边的管玥氏突然伸手夺走了包裹,并立刻将之打开。 包裹里有大大小小十几枚竹片儿,其中一半残破不堪,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而另一半则非常新,有些甚至连表面的绿色都未褪尽。 显然,管鼎在保管和研究那些竹片儿之余,又用新竹将竹片儿上的东西复刻了一份。而此时,他将两种竹片儿同时拿出来递给管稷,既是一种交接,也是一种展示。 交接的是:家主的责任和权力;展示的是:他在交接中绝不藏私的态度。 “一、二、三……十四。”管玥氏毫不顾忌的在管鼎等人面前将那些竹片儿数了一遍,数完之后重新将竹片儿一包,起身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管玥氏这一系列不将管鼎放在眼里的动作,让管家众人在愤怒之余,却又倍感无奈。一时间,大家伙儿竟全都低头看着面前的粗陶碗,一言不发。 呃,除了管梨花之外。 吃饱喝足的管梨花抹了抹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觉得,既然那些竹片儿都是一式两份,那小姑的嫁妆还是交给她自己,让她自己保管的好!” “小花!”管小妹脸色一变,赶紧拉住管梨花,不让她乱说话。 可是,管梨花挣了一下,完全不理管小妹。继续说道:“当然,不交给小姑保管也行。不过,有些人至少得说点什么吧?难道……是存了拿走竹片儿之后,便不再认账的心思?!” 管小妹等人闻言眉头一皱,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抱起包裹准备离开的管玥氏。 确实,对于管鼎用竹片儿给管小妹姑侄俩做嫁妆的提议,管玥氏和管稷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同意。而从管玥氏以往的表现来看,那种事到临头却拒不认账的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面对管梨花的逼问,管玥氏冷笑一声,轻蔑道:“这些竹简既然是管家的东西,那以后自然是要留给我稷儿的!想要竹简?你们也配?!” 这番话管玥氏说的毫不避讳、理直气壮。且令管梨花感到可笑的是,除了她自己之外的其他管家人,面对管玥氏这番话也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愤怒——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儿子、孙子的,跟女儿、孙女无关,这似乎早已是“传统”! “哈,你还挺坦诚的。”管梨花讥讽道,“所以,嫁妆什么的,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对不对?而且,想要嫁个好人家的话,同样也得自己去找……奥,即使找到了,恐怕也得先征得你这个家主夫人的同意,才能顺利出嫁吧?” “你不用那么麻烦,我会亲自给你找个‘好人家’的!保证会把你早早的嫁出去,让你一辈子都念着我的好!”对于对管梨花的憎恶,管玥氏同样毫不掩饰。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戾气。 “大嫂,求你……” “老大家的……” “大嫂……” “你求我啊!”管玥氏完全不理会管菽、姜饴、管小妹、乃至曾氏的哀求,带着满脸既狰狞又满足的笑容说道,“你求我,我就发发慈悲,把你卖给拍花子(人贩子)。否则的话,你就等着早早的嫁人吧!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六章 我们想分家 其实,管家名义上的家主虽然一直都是管鼎,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管家的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是管玥氏说了算了。无论管家的家主是管鼎,还是管稷,对管玥氏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今晚管鼎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在交接家主之位,不如说是在尝试用那一包画着各种先进工具的竹简,为管小妹和管梨花换得一个未来。 这种尝试自从感觉到身体每况愈下大限近在眼前之后,管鼎和管菽夫妻俩便一直在做,不止一次。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拿出的交换物是他们的尊严,虚无缥缈,对管玥氏来说,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而这一次,他们拿出了那些竹简,真正能为管玥氏带来财富和未来的好东西。他们希望管玥氏能够看在那些竹简的面子上,答应他们的祈求。 但可惜…… 如果先前看到管玥氏一言不发,抱起那包竹简就走时,他们还心存一丝幻想的话。那么在听到管玥氏此番恶毒的言语之后,管鼎等人的幻想便彻底破灭了。 “唉……”看着颇有几分小人得志模样的管玥氏,管梨花长叹一声,连嘲讽的话都懒得对她说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管玥氏却心心念念着要毁掉管梨花的一生,心肠之歹毒,已然超出了常人的底线。 “小花,你快……”脸上挂着泪痕的姜饴过来抓住了管梨花,似乎是想劝一下管梨花,但话未说完却又顿住了。显然,她此时也已经对也已经对恶毒的管玥氏不抱任何希望了。 管梨花对姜饴坚定的摇摇头,然后转向管稷说道:“大伯!说句话吧!” “哼!小贱蹄子,你以为求这个窝囊废就有用了?!只要是老娘决定了的事,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管玥氏嚣张道。 “……”此时,管稷依旧颤抖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咳咳咳咳咳……稷儿,你现在是家咳咳咳……家主,说句话!咳咳咳咳……”管鼎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向管稷吼道。 管鼎的怒吼让管稷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急咳不止的管鼎,然后又看了看抱着包裹冷笑不止的管玥氏,最后低头抚摸着兀自吃个不停的管犁的头发,轻声说道:“阿爷,我……我想……” 话说到一半,管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后半句话也不知他究竟说了没有,总之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 “大声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咳咳咳咳……”管鼎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声怒吼道。 “哎呀,你吼什么吼!就你本事了是不是?!”一旁沉默已久的曾氏一边轻拍管鼎的背心,一边转头对管稷说道,“稷儿,你阿爷话说的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你现在是管家的家主,想做什么就去做!” “阿爷阿娘都老了,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想法,你跟菽儿商量,你们俩终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得相互扶持。” “稷儿,阿爷阿娘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以后这个家,就全靠你了!千万……千万好好领家,好好过日子,别让亲戚邻居看了笑话!”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之后,曾氏双眼一红,抹起了眼泪。 “咳咳咳咳……” “哼!” 看着急咳不止的管鼎,以及转身抹泪的曾氏,管玥氏撇着嘴重重的哼了一声。 就在这咳声、哼声、以及泪水之中,管稷突然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那碗酒喝了个精光,然后涨红着脸大声说道:“阿爷,我们想分家……在玥家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等过了今年冬天,来年一开春,马上就分!” 嘭! “阿爷!!!” “嬷嬷!!!” 桌子是管菽掀的。 管菽掀完桌子之后并没有去跟管稷干仗,而是在管小妹的惊叫声中,扑向了管鼎。 气急攻心的管鼎,狠狠的喷了一口鲜血,然后昏过去了。他之所以会拖了那么久才把家主之位传给管稷,就是因为怕朝不保夕的管家会连累儿子,让儿子落个治家无方的名声。 可没成想,今天刚把家主之位传给管稷,管稷当家主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分家,这让管鼎如何受得了? 与此同时,管梨花和姜饴扑向了软倒在地的曾氏,此时的曾氏同样已经人事不知了。 曾氏先前情真意切的跟管稷说了那么多,最后还哭着求他千万不要让亲戚邻居看了笑话。 可是,曾氏话音刚刚落,管稷开口便跟她说了个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而且,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好笑! ………… 管梨花不是傻子,虽然作为现代穿越者的她,不知道所谓的家主权力具体有多大,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看过现代穿越网剧或者网文的人都知道,穿越之后只要你没机会进宫参与宫斗,就得做好面对恶婆婆、偏心奶奶、尖酸嫂子等这类人的心理准备! 而想要摆脱这些蝇营狗苟的家长里短,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分家! 可是,自儒家思想主导地位确立之后,礼教伦理观念直入人心,百姓崇尚血浓于水,家族观念都很重,人们甚至以不分家为荣! 所谓:“三世不分财,乡党高其义”。 这个家,真不是你想分,想分就能分的! 错非如此,商鞅变法时也不会为了让百姓分家而绞尽脑汁,甚至不惜通过颁布法令,以“户有二丁以上不分者,倍其赋。”的方式逼迫百姓分家了。 那么,古代人为什么那么排斥分家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礼教约束吗? 还是说,相互之间的亲情太过浓厚,以至于不能分离、无法割舍? 当然不是! 其实,主要原因是日子实在不好过,只有依靠血缘关系将大家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才有机会活下去、活的更好。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嘛!族人多的家族,在守护田产、抢夺资源、暴力抗拒赋税徭……咳咳咳! 总之,人多有优势,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家族人越多越好!拒绝分家!以不分家为荣,以分家为耻! 恩,就酱! 所以,管梨花虽然很想分家,很想帮家里割掉大伯一家这块“腐肉”,然后帮助爹娘、阿公嬷嬷、以及小姑过上更好的生活。但由于阿公和嬷嬷依旧健在,不符合当朝“父母在不分异”的要求,使得管梨花不能自己主动去提分家。 因为,一旦有人提出分家,无论成功与否,家人们都会对第一个提出分家的人感到不解、失望、甚至憎恨! 那么,既要分家,又不能主动提出分家的管梨花,究竟该怎么办呢? 让大伯母一家主动提出分家! 只要分家的要求是大伯母或者大伯主动提出来的,那么管梨花就能毫无顾虑、名正言顺的甩掉这块腐肉。 为此,管梨花设计了一系列的计划。首先,她会用纺线车挑战大伯母在家里的绝对权威,让大伯母恼羞成怒,但短时间内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然后,她会慢慢帮阿公和爹娘治好他们身上的病,让早已和家人们矛盾重重的大伯母进一步失去家中的地位,并让大伯母一家和整个管家彻底离心; 最后,用连续出现的先进工具刺激大伯母的贪欲,让本就对管家离了心的大伯母,产生抛弃管家众人,依靠先进工具抢先一步过上富足生活的想法,并最终在某次必定会出现的争吵中情绪失控,提出分家的要求。 呃,当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打虫药药方的改良迟迟没能完成,使得第二步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纺线车曝光差点儿给管家带来杀身之祸,使得吓破胆的大伯母突然回了娘家,计划彻底中断; 从娘家回来时的大伯母明显有了分家的念头,算的上是意外之喜。但,包括管稷在内的管家众人都在竭尽全力阻止大伯母分家,这让管梨花不得不考虑其他人的态度,以及他们将会为阻止分家付出的代价究竟能对大伯母造成多大影响。 经过一番紧急探查和思考之后,管梨花推测出一个令人遗憾的结果,管家众人的态度以及他们为组织分家而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会让大伯母打消分家的念头。 不过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管梨花和小白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管家众人中,其实早就存在一个非常想分家的人——一个无能、懦弱,夹在爷娘和妻子之间惶惶不可终日的男人。 “喵呜,看来,想让管家分家只需要治好你阿公和爹娘的病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这是那天小白结束对大伯的监视后的感慨。 没错! 管稷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提出分家,是因为他还有良心,想要照拂一下久病的阿爷和弟弟弟媳。至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 而管鼎和管菽夫妻俩一旦病愈,恢复劳动力并能自给自足,那么管稷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提出分家的要求,彻底摆脱当前那种夹在爷娘和妻子之间过日子的困境。 用小白的话说,这关乎男人最后的自尊,哪怕管鼎明知自己没有独立养活妻儿的能力,也一定会这么做。 “连妻儿都养不活的男人也配有自尊?” “喵呜,也许不配。不过,如果放弃了最后的自尊,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算什么男人’了……” 第三十七章 小富即安 大伯母又回娘家了,而且瞧她走时大包小包的架势,短时间内怕是不准备回来了。 大伯母本是只想带管犁一个人走的,但一句话气昏了两个老人的大伯又怎么能好意思留在家里呢?所以早晨大伯母才刚一出家门,大伯便拎着个小包追了出去。 梆梆梆! “喵呜,也是个妙人!”小白望着大伯的背影默默评价道。 砰! “妙你妹!赶紧带路!”管梨花在井边胡乱抹了把脸,饭都没吃便冷着脸出门了。 “喵呜,现在就上山?你不吃早饭?”小白纵身跟上,诧异道。 “还吃个屁啊!人都快没了还吃饭!赶紧上山!”管梨花既恼火又无奈的说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找到好几支人参了吗?全都挖回来,晚上给阿公和嬷嬷好好补补!” “呵,你阿公都已经虚弱成那样了,你还拿人参给他补?喵呜,你也不怕补死他?”小白无奈道。 “那你说怎么办?!”管梨花停下脚步,转身怒视着小白问道。 “唉,想挖就挖,先挖两个回来,晚上按我吩咐给你阿公煲汤。”看到管梨花是真的有些急眼了,小白叹了口气,无奈道,“剩下那几支的先别动,留着给你爹娘治病用。” “哼!”管梨花重重的哼了一声,继续往东山走去。 小白这会儿不敢触管梨花的霉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管梨花身后。 半个时辰后,东山山腰上的一个小树丛里,小白正摇晃着尾巴,百无聊赖的警戒着。 “喵呜,你后悔了?”小白突然问道。 树荫下,管梨花拿着个不比挖耳勺大多少的小树枝,围着一个六品叶的人参疯狂挥铲……呸!是疯狂挥“勺”。 听了小白的问话之后,管梨花深深的叹了口气,抹着额头的细汗答道:“差点儿把阿公嬷嬷一起气死,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所以说,千万不要算计人心啊喵!”小白慢悠悠的说道,“喵呜,咱们能算到纺线车的出现会让恼羞成怒的管玥氏装病、或者回将娘家。” “也能猜到你的挑衅会让管玥氏本性毕露,而她歇斯底里的本性又会刺激到管稷,让管稷在他最后那点儿自尊心的驱使下提出分家。喵呜。” “但是,咱们却没想到,只是提个分家的要求而已,这都还没分呢,阿公和嬷嬷竟然会有这么大反应。唉!”管梨花直起腰,再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唉,算计来算计去,管梨花费了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让才借别人之口提出了分家的要求,可这家还没分呢,却先把自家阿公嬷嬷给气个半死。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先试探一下阿公他们的态度,然后再做打算的。 “喵呜,是咱们的错,太想当然了,没有顾及老年人的感受。”小白说道。 “哈,明明是为他们好,可他们却……唉!这些老人的想法……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了。”管梨花郁闷道。 小白闻言突然瞥了管梨花一眼,下意识的嘲讽道:“那你以后还是少为他们好点儿吧,喵呜,万一闹出事情来,没准儿咱们还得分一次手。” 管梨花眉毛一挑,微眯着眼睛冷声道:“想吵架吗?!” “喵呜,不想。”小白淡定摇头道。 “哼!”管梨花冷哼一声,说道,“没事少拿这些话来挤兑我,咱们因为什么分的手,你心里很清楚!” 小白随爪拍死了一只毒蜘蛛,不置可否的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怎么做?还要继续刺激管玥氏,让他们赶紧分出去吗?喵呜,接下来的半年里家里肯定会大变样,真要是等到明年开春,他们肯定会拒绝分家的。” “不用了。就冲阿公和嬷嬷被气成现在那副样子,大伯这辈子是别想当什么家主了。只要大伯不当家主,管玥氏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儿。分不分家的,已经不重要了。”管梨花说道。 “而且……无论如何大伯都还是有点儿良心的,知道没有他们夫妻俩的话,今年的冬天阿公肯定熬不过去。既然他能主动提出等来年开春之后再分家,那咱们就该看在大伯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个机会。而且……”话说到一半,管梨花突然横了小白一眼,然后便止住话头,不说了。 毕竟是多年的恋人,即使没有心神联系,小白也能猜到管梨花想说什么。所以,小白撇嘴道:“而且,报仇这种事情,一脚把敌人踢开,哪有留她在身边,让她每天对你卑躬屈膝来的爽,对不对?” “没错!”管梨花硬顶着小白的目光,直言不讳。 “喵呜,所以说,你啊……”小白摇了摇头,对于这件事情不想再多说什么,所以再次主动转移话题道,“试药的事情要赶紧继续,喵呜,要是实在甩不开你小姑,干脆就想个法子拉她一起入伙吧。” “再来一个竹片儿吗?”管梨花无奈叹道,“再等两天吧。若是还甩不开她,就只能这么办了。” “喵呜,还有……先提醒你一句哈,那打虫药即使调试好了,也不一定能治好你阿公的病。”小白说道。 “为什么?”管梨花皱眉问道。 “喵呜,因为他病的太重了。”小白说道,“同样是蛔虫病,你父亲肚子里的蛔虫还仅仅只局限在肠道里,一剂打虫药下去,肯定效果显著。喵呜,而且只要坚持喝药,完全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你爷爷……喵呜,我在他咳出来的血里看到了蛔虫卵。说明他肠道里的虫子,已经钻破肠壁,开始沿血循环在他体内游走了。” “……”管梨花沉默良久,才又开口问道,“那我娘呢?” “你娘的蛔虫病是他们三个中最轻的,只要喝药就能康复。但是……喵呜她的失眠症却很严重。而且,她应该是心理性失眠。以我的水平,不找到病因,永远别想根治。”小白说道。 管梨花叹了口气,无奈道:“唉,慢慢来吧,先把打虫药的药方试出来再说。” 小白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继续没话找话道:“治好他们的病之后你准备先做什么?喵呜,收麻织布?烧砖盖新房?还是去城里挣大钱?” 因为麻布和粮食都可用于抵偿赋税,所以在拿出纺线车和脚踏式织布机之后,管梨花也算是间接的解决了管家过冬口粮不足的问题。 过冬的口粮有了着落,管梨花身上的压力也就瞬间小了一半儿。接下来只需要解决取暖问题,今年的冬天便能高枕无忧了。 “先收麻织布吧。我算过了,年底家里要交68石粮的赋税,全部用麻布抵偿的话,需要至少17匹布,而家里的麻顶多只够织18匹布。这等于是把家里所有的麻都织成布交税,过年家人连个新衣服都穿不上,更别说是加几床被子保暖了。”管梨花说道。 “所以,咱们要想办法在村里收一些别人家的麻,多织点布留着咱们自己用。”管梨花起身挺了挺腰,无奈道,“而且,真要是全部用麻布抵税的话,张寅肯定会再来咱们家绑一次人,然后把织布机抢走!” “恩,这倒也是。喵呜,不能全部用麻布抵税的话,那咱们就得再想办法弄点儿粮食才行。”小白皱眉道。 “弄个蘑菇棚吧!多种点蘑菇木耳之类的东西,晒干了留着过冬。还有野菜、小鱼、小虾……只要是能晒干了保存的就多准备点儿。”管梨花说道,“新房子先不急着盖,等爹娘的病好了,明年再说吧。进城的事儿也不着急,彻底解决张寅之前,咱们家还是低调点儿的好。” “喵呜,张寅啊……确实是个麻烦。”小白点头道。 “剩下的时间,把房子修一修,挖个冰窖,准备一下明年需要用到的东西。然后等一开春咱们就进城,看看环境怎么样。好的话咱们以后就留在城里,不好的话咱们就回来,继续在这儿过咱们的小日子。”管梨花低着头说道。 “喵呜?这话听着怎么有种小富即安的既视感?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小白诧异道。 “这辈子的我就喜欢小富即安,怎么着?不行吗?!”管梨花目光有些闪烁的,“硬气”道。 小白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管梨花则继续挥舞着她的“勺子”,跟地上那支人参“搏斗”。 小富即安的话题让两人都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两人似乎都忘了这世上有句话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富就能肤,想安就能安的…… 第三十八章 纯孝至斯 一阵清风拂过,树枝轻摆,树影摇曳。 不知从何时起,树下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渐渐地,管梨花的小脸儿越来越红,而小白摆动的尾巴则越动越快。 约莫一刻钟之后,当小白又一次拍飞了一只毒蝎子时,忽然催促管梨花道:“你快点儿挖,发什么呆啊!喵呜,咱们一大早就来了,这眼看着都快到中午了,你竟然连个一支人参都没挖出来,实在是太慢了!” 嘛,暧昧的气氛转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管梨花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阿西!是哪个王八蛋非要让我用‘挖耳勺’、还有这个狗尾巴做成的刷子挖人参的?!我要是用手挖,二十个这玩意儿也挖出来了!”管梨花立刻就跳了起来,将手里的“挖耳勺”狠狠的甩在小白的脸上。 “用手挖会挖断须的!喵呜,只有用这种又细又软的东西挑土,用软毛刷扫土,才能既不伤到人参,又不挖断参须。”小白辩解道,“而且最好使用鹿骨喵,因为鹿骨不会惊到参……” “闭嘴,参须断了又怎么样?能少半斤吗?”管梨花说完,便蹲身准备用手直接挖人参。 “参须断了就不值钱了喵!”小白急道。 “不值钱又怎么样?反正是要拿给阿公补身体的,只要没少半斤参肉,我管它值不值钱!”管梨花不为所动。 “呃……”小白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继续劝道,“参须断了还会流失元气,影响药效!喵呜,参精也会趁机逃出体外……” 管梨花闻言,立刻便被气笑了:“参精?我看你是神经了!赶紧给本姑娘滚远点!真要是没事儿干,就去找个下风口站着去,用你的鼻子给本姑娘再多找几支人参出来,用数量把流失的药效给本姑娘补回来不就行了?!” “喵呜,你说的可真轻巧。这个时节人参的花期已经过了,果实又没成熟,我靠什么闻?叶子吗?”小白无语道。 “闻叶子为什么不行?你闻闻,这人参叶子的味道连我都能闻到,你会闻不到?!”管梨花随手揪掉一片人参叶,直接塞到了小白的鼻子底下。 “你那是揪破了的叶子,当然能闻到味道。喵呜,而且还离得这么近,闻不到才有鬼了呢!”小白气愤道。 “人参不行,你不会找点儿别的吗?”管梨花一边卷起袖子准备挖土,一边愤愤然的说道:“灵芝那么大味儿你总能闻到吧?” “喵呜,灵芝的气味是挺大,但那也只是离近了闻才大!离远了它味道也淡!”小白无奈道,“而且,想要隔那么远闻到它的味道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在这种到处都是腐臭、怪味的山上?” “……”管梨花。 说话间,管梨花已经开始用手挖人参了。她本以为,与“挖耳勺”相比,用手挖人参会容易很多。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里是树木茂密的山林,土壤中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全是树根。管梨花若是不想将那人参掰成一截儿一截儿的带回去,就得扩大挖掘范围,先把人参周围的树根搞定。 为此,管梨花不得不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去“挠”树根,自然也就没多余的心思陪小白磨牙了。 又过了一会儿,被管梨花无视了的小白,不知是实在闲极无聊还是怎么的,突然再次开口道:“刚一说怪味儿,怪味儿就来了。你闻闻,一股药糊味!喵呜,我在这山腰附近没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从这儿看,山上也没什么建筑。所以,我怀疑这焦糊味是被山风从山下村子里带上来的。” “……”管梨花。 “话说,这做饭的人家心也真够大的。喵呜,用那么多中药做饭,也不怕把自己毒死。”小白自说自话道。 “……”管梨花。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喵。这个年代,八角、花椒之类的调味料明显还没传过来。家里炖野味若想除掉肉膻味,除了用盐,就只能用酸梅或者山楂之类的东西了。” “喵呜,可惜这个时节既没有酸梅,也没有山楂。所以想要除掉肉膻味,还真就得靠那些个味道重的中药才行。所以说……” 小白虽然穿越到了猫身上,但骨子里其实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这种“指点江山”的渴望,一显摆起来就没个够的毛病,简直不要太“男人”! 正在哼哧哼哧辛苦挖参的管梨花,被小白吵的是心烦意乱。忍无可忍的管梨花小手一扬,一大块泥巴直奔小白的面门飞去。 “闭嘴!不干活儿的人没资格说话!” “喵呜,我现在又不是人,我是……呃,我这就闭嘴。” 事实证明,用手挖人参虽然也挺慢的,但至少比用“挖耳勺”挖人参要快的多。一刻钟之后,一支断须断尾、半寸宽、半尺长的人参便被管梨花捧在了手里。 然后,气都还没喘匀的管梨花,便在小白的嘱咐下,用一大块鲜苔藓,将那人参卷起来,小心翼翼的包好……包好……包…… 丫的神经病啊!本姑娘根都给它扯断了,还会在乎它能不能保鲜?直接塞怀里就完了,还包个铲铲! “叶子和果实别扔啊喵。”看着那块被扔出老远的苔藓,小白心有不甘的提醒道,“你阿公现在身体太虚,不能直接用人参补,要先用参叶和参果煨着他,等他适应了之后才能换人参继续补。” “你不早说!”管梨花又弯腰将那连接着参叶和参果的参茎捡起来,着急忙慌的催促小白道,“走走走,赶紧去下一个地方,晚饭前至少也得挖够三支才能回家!” “喵呜,你当时挖萝卜呢?” 日头西斜,在村外小河边瘫坐了一个多时辰的管梨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了。此时,管鼎和曾氏都已经醒了。 除了管稷一家三口不在家之外,剩下管菽等人此时都未出门,围坐在管鼎二人床前,似是在商量什么。 “阿公,嬷嬷你们醒啦?!太好了!”管梨花一进门,立刻嗲声嗲气的欢呼道。 不知道是受到了身体的影响还是怎么的,管梨花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明明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 管鼎和曾氏并排斜靠着床头坐着,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不过,看到小花进屋之后,管鼎还是强打着精神微笑道:“小花回来啦?咳咳咳……” “你这孩子,早饭都没吃就出去乱跑!”姜饴一边将管梨花拉到怀里,一边轻斥道,“瞧你这满头满脸都是泥的样儿,衣服都挂破了,又去哪里野了?!” 管梨花缩在姜饴怀里,讨好的笑了笑,然后转身问何鼎道:“阿公,嬷嬷你们什么时候醒的?好些了没有?吃东西了没有?” 管鼎和曾氏闻言笑了笑,说道:“咳咳咳……阿公没事,不用担心。” “好孩子,嬷嬷没事。瞧你这一身脏的,都是泥!腿上还破了皮?快去回屋!让你娘给你收拾收拾,换身衣服。” “哎,一会儿就去。”管梨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将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出来,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两支人参亮出来,说道,“阿公、嬷嬷,看我挖到了什么!” 恩,是两支而不是三支。先前管梨花想去挖第三支人参的时候,半路遇到了野猪群,得亏小白反应快,带着管梨花将那群野猪引到了一群狼的领地里,趁着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偷偷溜掉了。要不然,呵呵…… “是什么?咦?这,这是两支……人参?!小花,你进山了?!”管小妹探头看了管梨花手中的东西一眼,立刻惊叫起来。 其实,管梨花刚一进门的时候,管小妹等人便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只是因为管梨花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手里拿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本来就很正常,所以他们也就没仔细看。 此时听到管小妹惊叫,管鼎等人也立刻认出了管梨花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啪!啪! 几乎是看清那两支人参的瞬间,姜饴便抬手照着管梨花的屁股狠狠的打了两巴掌!顿时,管梨花的两半屁屁就不一样高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随便上山!你听不懂吗!”姜饴怒吼道。 自穿越过来之后,管梨花还是第一次见姜饴生这么大气。她忍着屁屁上的疼,缩着脖子解释道:“我,我见阿公和嬷嬷突然昏倒了,阿公还吐了血。便想起听人说过,山里有草药能治病,就带着小白进山找药……”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五岁小丫头,竟会为了阿公和嬷嬷独自一人进山找药…… 她才只有五岁!她分得清什么是草,什么是药吗? 也许,她仅仅只是因为担心阿公和嬷嬷,想要给家人帮忙才进的山…… 可能,她进山之前,连自己要找的药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又或是,她心里只是想着阿公和嬷嬷,别的什么都没想便进了山…… 管家众人虽然知道管梨花一直都很懂事,一直都很听话。但却不知道,年仅五岁的她竟然纯孝至斯…… 第三十九章 为了你好 先前管梨花刚一进门的时候,家人们就注意到管梨花身上的衣服有破损,身上有细小的伤痕。一开始他们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是农家的孩子,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 可是现在,当众人得知管梨花今天白天竟然进过山之后,对待这些伤痕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姜饴将管梨花重新拦在怀里,紧张的翻看起了她身上的衣服和伤口,发现都是些摔伤、擦伤,要不了几天就会痊愈,于是便松了口气。 在确认管梨花身上既没有毒虫留下的咬痕,也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口之后,姜饴红着眼睛颤声道:“小花,山里有毒蛇、野猪、还有大老虎,非常危险!就是爹娘进去,稍不留神也会没命的!答应娘,你以后再也不要偷偷进山了,行吗?” 若是搁在以前,管梨花肯定觉得姜饴这话是在危言耸听。 可是,在经历了上次的南山惊魂,以及这次的东山亡命之旅之后,管梨花是真的肝儿颤了! 虽然大老虎什么的管梨花没见着,但是,野猪群、狼群、毒蛇群、瘴气、沼泽、毒藤蔓……等等这些东西她轮番看了个遍! 深山遍地宝,进山需谨慎!以后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管梨花是不可能再跟小白这个二把刀单独进山了! “我知道了娘,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偷偷进山了。”管梨花态度十分诚恳的保证道。 “好孩子,咳咳咳……乖!都是阿公不好,让你担心了!”管鼎同样红着眼睛,颤声道,“乖孩子,过来,让阿公抱抱。” 管梨花将那两支人参递到了管菽的手中,然后乖巧的走到床边,让老泪纵横的阿公抱了抱。 情绪激动间,阿公少不得又是一阵急咳,要不是管梨花不停的帮他拍背、安慰他,保不准他又得吐出一口血来。 另一边,管菽接过那两支参之后,翻看了一下,喜道:“还真是人参!瞧这芦长芦碗,这两支人参至少也得是十年参。小花,你是怎么找到这两支人参的?我记得,你应该没见过人参吧?” “没见过。”管梨花老实的点了点头,“其实,要不是小姑说它是人参,我都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 “那你还把它挖回来?”管小妹明显不信。 管梨花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肯定是好东西!” 小白闻言立刻便知道,接下来又到了管梨花满嘴跑火车的时间。所以,它朝管梨花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跃出房门,趴在门外的树荫下闭目养神去了。 “今天早上,我和小白才刚一进山,就被一条蛇拦住了去路。不过那条蛇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却不是小白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小白给打跑了。”管梨花信誓旦旦道。 “然后呢?”管小妹茫然道,“这跟人参有什么关系?” “那条蛇逃走之前朝一颗草上咬了一口,吞掉了上面的一串果子。”管梨花举起一只明显缺了果实的人参茎,说道,“看那蛇的样子,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所以就用手把下面的根也挖了出来。” “之后,我又带着小白在那附近找了一天儿,结果却只找到又一株一样的。本来还想继续找的,但是越往山上去路越难走,我担心迷路天黑之前回不了家,就直接回来了。” 管小妹听完这话,眼睛瞪的贼大。看了看管梨花手中的人参,之后又看了看门外的小白,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运气可真好!” 没错,运气真好!一个五岁小丫头带着一只猫第一次进山,竟然能挖回来两支人参。这事儿虽然听上去宛若神话,但是在管家众人看来,只要运气够好,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要知道,凤凰村是标准的山村,管家人是标准的山民。做为山民,进山砍柴、狩猎、挖山货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这里是凤凰山!整个南阳郡最大、最富饶的山! 在凤凰山的三座山头上,区区人参根本算不得稀罕(尤其是被毒物霸占了的南山,各种稀世灵药俯拾皆是),只要你进山仔细去找,总能找到那么几株。 若是你有胆量、有能力、有运气,别说是十年参,就是百年参,怕也能找出那么十支八支来! 毕竟,凤凰山中毒虫横行、瘴气弥天的绝地多了去了,在这些人迹罕至的绝地里,总会有那么几株甚至几十株稀世灵药静静生长,等待着有缘人前去采摘! 所以说,只要你心够大、命够硬,整个凤凰山都是你的! 在管梨花随口编故事……咳。在管梨花详细解释人参的由来时,床上的曾氏也侧身看了那两支人参一眼,惋惜道:“可惜根都被挖断了,参须也断了很多。不然,一支十年参拿去县城里,至少能换40石粮。现在这样……一支能换30石杂粮就不错了。” 管家现有存粮是40石,九个人一起吃四个月绰绰有余。可这40石粮,竟仅仅只抵得上一支人参的价值!如此算来,两支人参所能换得的粮食够管家所有人敞开肚皮吃上七、八个月,直接就到明年开春了! 可笑管梨花先前还在为如何帮家里凑够过冬的储粮而大伤脑筋,结果却手握这么一大笔“巨额”横财而不自知! 与此同时,人参的价值暴跌也终于让管梨花感到后悔不已了。仅仅只是断了几根参须而已,竟让人参的身价暴跌了整整三分之一! 一想到因为自己图省事儿,一天之内竟然祸祸掉整整20石粮,管梨花就有一种想要剁手的冲动! “能换30石粮也是极好的!算下来,两支参再加上几匹布,今年的赋税就够了!唉……”说道赋税,管菽脸色忽然一僵,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姜饴闻言脸色一变,立刻踢了管菽一脚,让他赶紧闭嘴! 虽然管菽和曾氏一样都说了可惜,但曾氏是在可惜人参被伤了根须,而管菽则是在可惜这两支人参来得晚了。 今年的赋税虽然有了着落,但可惜管家已经要分家了! 姜饴狠狠的瞪了管菽一眼之后,看着管鼎老夫妻俩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瞎说什么呢?这两支参是小花挖来给她阿公嬷嬷补身子的,想抵税你自己上山挖去!这两支参无论如何你都是不能动的!” 管鼎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给你娘留一支吧。咳咳咳……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撑不了多久了。这好东西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咳咳咳……” “我可没那么金贵!”曾氏同样摇头道,“明儿个都给小妹她们俩带上,等到了城里交给幺妹,是换粮还是留着,就让幺妹去帮他们拿主意吧。” 管梨花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明天要去县城吗?” “是啊!咳咳咳……让小姑带着你,一起县城你大姑家里住几天,你高不高兴啊?”管鼎笑着哄管梨花道。 管梨花惊讶之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下意识的跟门外的小白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均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两个字——“懵逼”。 梆梆梆! “喵呜,什么情况?这个时候突然安排你们进城‘住几天’?”小白问道。 “呃……我觉得吧,他们肯定是觉得,等明天开春分了家之后,他们三个有病在身的肯定活不了多久。”管梨花苦笑道,“而等他们都死了,剩下的三个女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幼,还有一个待嫁姑娘,日子肯定是没法过的。所以……” “所以,与其坐等那种最坏的情况出现,还不如现在就把你和小姑送走。喵呜,等来年再分家的时候,他们就只需要考虑你嬷嬷就行了。”小白无奈道,“而你嬷嬷是你大伯的亲生母亲,他再怎么不是男人,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饿死。喵呜,至此,你们三个全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他们也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恩。”管梨花苦笑着点头道。 “喵呜,典型的国产是‘为了你好’!”小白捂着脑袋趴在那里,满脸的哭笑不得。 “当长辈的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吗?”管梨花捂着脸问道。 “不,他们并不喜欢。喵呜,他们喜欢的,只是这种感觉一言而决、无私奉献的感觉?”小白嘲讽道。 “……”管梨花。 “开始怀念你上辈子当孤儿的日子了吗?喵呜,要阻止他们吗?”小白问道,“若是现在就把打虫药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肯定就会熄了把你们姑侄俩送走的念头。” “不!听他们的,去县城吧!”管梨花颤声道。 小白微微一愣,通过心神联系翻看了一下管梨花内心当前的想法,继而失笑道:“没错,这就是亲情。喵呜,既无奈又幸福。” “……”管梨花。 嘭! 因为管梨花和小白一直在用心神联系进行交流,所以管鼎等人交谈的内容,管梨花并没有听到。等管梨花和小白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交谈已经到了尾声。 泪眼婆沙的曾氏拉着管小妹的手,呜咽着吩咐道:“小妹你要记住!进了城之后,一定要照顾好小花,听你姐姐的话,不要闹脾气。” “你要恨你大哥,他毕竟呜呜呜……这几枚竹简是你大哥给阿娘的,你拿着,还有小花,这些是你的!你们两个听好了,这些竹简是给你们做嫁妆用的,不到嫁人的时候,一定不要拿出来,知道吗?!” “乖,乖孩子们!呜呜呜……小妹你要记住,咱们毕竟不是城里人。若是……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家,你姐夫人也挺好的,横竖是过日子,你姐姐断不会为难你的。呜呜呜……” 听着这话,管梨花的耳畔仿佛响起了那首,“带上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妹妹,赶着马车来……” 第四十章 新野县县城 第二天一早,管家来了四个客人。 住在凤凰山脚下的猎户,何腾、何飞父子俩,以及他们养的那两只大狗。 何腾跟管鼎的关系极好,虽然两家走动并不频繁,但当某一方遇到事情的时候,另一方总会毫不犹豫的提供帮助。呃,当然。最近几年管家一直都是被帮助的那一方。 比如前几天那次,上个月那次,还有上上个月…… 作为猎户,何腾每年都会猎获、采集很多山货,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这些东西拿到县城去变卖。 所以,说何腾是凤凰村进城次数最多的人可能有点夸张,但是跟着他们父子俩进城,这一路上的安全绝对是最有保障的!有他们父子俩陪同,管鼎等人完全不用担心管小妹姑侄俩这一路上的安全。 匆匆忙忙的吃了顿早饭之后,管梨花姑侄俩便每人背个小布包,带着小白,啜泣着离开了家。 之所以这么早就出发,是因为凤凰村距离县城实在是太远了。直线距离30公里,全程只能靠步行,而且期间还要穿林渡河,要是出发的晚了,天黑之前根本进不了城! 以前,听人说架桥修路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事,管梨花觉得这种说法要多荒唐有多荒唐。路而已,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管梨花不这么想了。若仅仅只是多一条路少一条路的话,确实影响不大。可要是一条路都没有呢?!! 要知道,现代人的生存环境,那是经过了数千年、数百代人的不懈努力改造而来的。 尤其是最近几十年里,只要是“村干部”还算是个人的村子,那村子里的“水泥”路就都已经铺成水泥的了。现在有些地方的路甚至已经多到,出门没有导航就会犯“择路恐惧症”的地步! 而在管梨花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水泥路什么的就别想了,有“水泥”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实际上,只有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才有真正意义上的路,而只有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路,才会有供人歇脚的驿站。 呐!只有数十户人家、居民总数不过数百的凤凰村,能算是城市吗? 当然不能! 所以,凤凰村到县城,根本就没有路,任何意义上的路都没有! 这一天中大多数的时间里,管梨花等人都跟着何腾在密林中穿行。 这密林是真正意义上的密林,有的地方荆棘遍布,需要何腾用柴刀开路才能穿行;有的地方又长满树枝藤蔓,让人一钻进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有的地方长满五六人合抱粗的参天大树,这些树仅露在地表的树根就有半人高。 若仅仅只是有荆棘、树根之流拦路倒也罢了,走走歇歇的事儿,没什么危险。 可这里是密林,又不是你家后花园,怎么可能没有点儿“常驻居民”什么的? 首先是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它们隐藏在厚达半米的落叶下、或是四指高的苔藓里。当你靠近的时候,它们的第一反应不仅不是赶紧躲开,反而是扑上来咬你一口。 要不是有小白紧紧的护在身侧,这会儿管梨花的两条小短腿儿怕是已经被咬烂了。 然后是毒蛇、猛兽,虽然大多数的毒蛇猛兽都是在晚上觅食,白天的时候很少出来。但是,现代的年轻人还有不熬夜的呢,无论是哪个种群总会有些特立独行的个体不是? 得亏何腾父子俩身手矫健、箭法如神,要不然这会儿管梨花姑侄俩肯定已经凉凉了。 最后是无色无形的瘴气、或者无迹可寻的密林沼泽,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你。但当它们攻击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来绝对致命的威胁! 不过好在何腾养的那两只狗都不是吃素的,总能在步入危险之前,带领大家绕开那些死亡之地。 在这种环境中行进,管梨花等人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儿去,直到日头偏西,众人也没能走出这密林。 梆梆梆! “喵呜,以前总听人说什么,三个蚊子一盘菜,十只老鼠一麻袋。现在看来,这还真不是夸张!”小白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说道。 “嗯。” 嘭! 管梨花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便直接断开了心神联系,然后将盛驱蚊香的瓦罐递给管小妹,手脚并用的往一棵歪倒在大树上爬。 那驱蚊香是何腾用数种驱蚊药草和粘土调配成的,且加水捏成方块,便于携带。 不过,何腾显然既不懂美学、也不懂燃烧学,他做的驱蚊香每一块都有一斤重,半块砖头那么大。点燃之后浓烟弥漫,气味儿刺鼻至极。管梨花严重怀疑,这驱蚊香之所以能驱蚊靠的不是里面的驱蚊草,而是浓烟和气味! “就快到了。”何腾一边说,一边弯腰抱起管梨花,从那棵歪倒的大树上跳下来。 那棵大树足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也不知为什么会被整个儿连根拔起,倒在那里。本来众人想绕开它走的,结果却发现周围都是沼泽地,只有从这棵歪倒的树上走才最安全。 “就快到了。”何腾将管梨花放在地上,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然而,除了他儿子何飞之外,已经没人相信他的话了。要知道,他从一个时辰前就开始念叨“就快到了”,可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别说县城了,他们连密林的边缘都还没见着呢! 难道城里人都是属猴子的?住树上?! “到这里就算是出了林子了!再往前走便是一条大河,过了河再走小半个时辰,就进了新野县县城的地界儿,到了那里就能看到县城了。”何腾指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大河说道。 一刻钟后,管梨花站在河边朝河的上下游各自望了一下,发现两边都没看到有桥或者船的影子。看来即使有,也需要走出很远才能找到。 “可是,这河这么宽,咱们该怎么过河呢?”管小妹问道。 “上次我和爹爹用树干做了一个木筏,用木筏泅过去的。后来那木筏被我们拴在了那边的草丛里,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何飞急道。 “哪边?”管小妹回头问道。 何飞脸上微微一红,抬手朝不远处的一个草丛指了指。 “应该还在。最近没下雨,水流不急,不会被冲走的。”何腾说道,“咱们快着点儿,进城之前就不再停了,等进了城,找到幺妹的住处之后再休息也不迟!” 看到了希望,管梨花等人就又燃起了斗志,走起路来也明显比先前带劲儿了。原来需要走将近一个时辰的路,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走完了。 再次抬头时,四人一猫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新野县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长满荷叶的护城河、8米高的夯土城墙、以及城墙下聚集的人群。 “好多人啊!”管小妹叹道,“他们都是要进城的人吗?” “不是。”何飞经常跟他父亲进城,所以对县城周边的情况有一定了解,“那边城门口排队的才是要进城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来卖东西、或者买东西的。” “在城外卖东西?为什么不进城?城里买东西的人不是更多吗?”管梨花皱眉问道。 “因为城里除了坊市之外,其他地方一律不准摆摊卖东西。而想要卖东西,就得入商籍,上交五倍的赋税。”何飞答道。 “奥。那在城外卖东西为什么不用入商籍?”管梨花又问。 “呃……”何飞一愣,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城外这些人买卖东西多是以物易物,按律令来说双方都没有使用宝货(铜钱的一种),不能算是经商,卖东西的人自然也就不用入商籍。”何腾解释道,“而且,在城外卖东西的人大多和咱们一样来自偏远的乡下,来县城只为兜售兽皮、山货等零碎物什不会久留,所以门下游缴(汉代官职名)也不愿与之为难,特许他们在城外私设摊位。” “奥。”管梨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在管小妹身边往城门处走去。 你还别说,这些等待进城的人都还蛮有素质的。不推不挤、不争不抢的排成两排,由城门下的两个卫兵依次验看、进城。 管梨花随便瞥了一眼,发现左手边的队伍短,人数较少,而且验看的速度快,于是便紧走几步,排到了左边。 管梨花才刚一站定,排在她前面的那个干瘪老头便瞪起了眼睛,嘴巴一张,直接操着浓重的乡音骂道:“嘿!哪来的小土孙儿!说你呢!长没长眼睛?滚滚滚!那边排队去!” 管梨花刚刚还觉着这些按规矩排队的人素质高呢,可这才刚一走过来,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给骂了。管梨花皱眉道:“为什么去那边排?这边的队伍短,凭什么不让排?!” “哟呵!小土孙儿还敢犟嘴!信不信老子一烟袋抽死你!”那干瘪老头见管梨花竟然敢不听话,立刻便挥舞着手中的烟锅子叫嚣道,“这边是城里人进城的地方,想从这边进城,就凭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土孙儿也配!?” 第四十一章 狗眼看人低 管梨花伸头看了看前方泾渭分明,却又肩并肩从同一个城门进城的两排人,差点儿没被气笑了。 你要真是觉得城里人尊贵,那你就弄两个门洞,然后像鹰酱那样大张旗鼓的贴上标识,按使用者的颜色或者出身区分使用权! 可现在……同一时间,同一个门洞,并肩走……完了还泾渭分明? 真*有病吧?!! “小花快过来,别乱跑。” 距离管梨花最近的管小妹看到她挨骂,立刻便拉着她,畏畏缩缩的往右边那个队伍跑去。 而看到管小妹明显有些被吓到的何飞,立刻靠过来将管小妹姑侄俩护在身后,然后瞪着那个干瘪老头,大声道:“别怕没事的,这里是县城,有守卫在,没人敢随便打人!” 那干瘪老头被何飞落了面子,自然心有不甘。但正如何飞所说,这里是新野县城的城门,没哪个不开眼的敢在里当着城门守卫的面儿动手。 所以,那干瘪老头能做的也就只有挥舞着烟袋锅子,扯开嗓子对着管梨花等人不停谩骂:“一群不知从哪个x缝子里钻出来的土孙儿!这里是城里,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吗?!爷爷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别说打你们,惹急了爷爷……吧啦吧啦……” 很快,干瘪老头无端的谩骂便引来了周围人们的注意,而作为当事人的管梨花四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人们围观、议论的对象。 “瞧瞧,又是一群不懂规矩的乡下人。” “唉,最近进城的乡下人越来越多了,感觉城门口每天都臭烘烘的,脏死了。” “可不是嘛!瞧那俩丫头身上穿的,那是什么呀?!可真难看!” “毕竟是乡下人嘛!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看?她们能知道穿衣服就已经很不错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听说了没?城西赖头黄年前娶了个乡下媳妇儿!她竟然说条凳是长凳!咯咯咯……” “哈哈哈哈!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说啊!赖头黄那个乡下媳妇儿煎鱼竟然不用葱丝!简直笑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 面对无端的谩骂和围观,心性成熟的管梨花、小白、以及何腾三人还好,除了感觉有些厌烦之外,内心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可是,年岁尚浅的管小妹和何飞就不行了! 一个十岁的少女,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哪里受得了眼前这种场面? 管小妹吓得当场便哭出了声,瑟缩着趴在何飞背后不敢抬头。而何飞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下意识紧握柴刀的手,却说明了他的情绪同样濒临失控。 与此同时,何家的那两只大狗感觉到周围的敌意,以及何飞情绪上的变化。两只大狗默契的左右分开,无声无息的溜进干瘪老头的视野死角,站在那里静待何腾或者何飞的命令。 “回来!” 何腾一声低喝,宛如平地起了一声惊雷,直震得周围的人们心头一颤,纷纷后退一步,闭上了嘴巴。 而那个直面何腾的干瘪老头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之后,也意识到何腾不好惹,万一这群乡下人真敢动手,那最后吃亏的肯定会是他!于是,他转过脸去,狠狠的呸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排他的队去了,之后再没敢往这边看过一眼。 两只大狗十分听话的退了回来,何腾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以示鼓励。同时,他还轻声安慰管小妹道:“这些城里人自大惯了,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小妹你不用搭理他们,他们也就只敢嘴上讨两句便宜,不敢真动手。” “哼,他要是真敢朝小妹动手,看我不用柴刀砍死他个狗东西!”何飞冷哼道。 “唉,行了,少在这里斗勇耍狠!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腾拍了拍何飞的头,略带责备的说道。 年轻人有脾气是好事儿,但若是因为一两句话就直接动刀子,可就太过了! 全程打酱油的管梨花这会儿一边踮着脚尖安慰自家小姑,一边摇头叹道:“唉,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本来,管梨花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奈何童声清脆、辨识度高,再加上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周围陷入短暂的沉寂,且附近这些人的注意力也大都还在管梨花她们身上,所以,听到这管梨花这句话的人还是蛮多的。 其中,有个衣着光鲜,身后跟着侍女、仆人的贵妇秀眉一挑,轻声赞道:“咦?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好诗,好句!” “啊?是吧,我也觉得这诗挺好的。”管梨花尬笑着敷衍道。 管梨花刚刚也就是被眼前的闹剧搅得有些心烦,所以便借由曹子建的诗感慨两句,却不成想这两句诗竟被陌生人给听到了。 不过,听到就听到吧,反正只是两句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管梨花满不在乎的表现,让那贵妇眼前又是一亮,再次赞道:“哦?小小年纪宠辱不惊,倒是有几分灵气。” 对于别人的称赞,管梨花虽然并不是很在意,却也不想太过失礼,所以便换上愈发灿烂的笑容答道:“多谢这位夫人称赞。” 那贵妇闻言扫了一眼何腾等人,发现管梨花身边竟没有成年妇人跟随,于是顾及身份不再多说,点头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那贵妇显然身份不凡,她想进城根本无需排队,所到之处,排队的人全都主动让路。且当她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城门守卫根本没验看,便直接让开路让贵妇和她的侍女仆人进城了。 那贵妇一走,周围的人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那是城里哪家的夫人吧?” “恩,是阴家阴陆老爷的夫人。” “唉,长的可真俊啊!我要是能长这么俊就好了,没准儿也能嫁进阴家。” “呿!你可拉倒吧!整个新野县长的俊的闺女多了,能有几个进的了阴家大门的?就是买回去当丫鬟使,人家还嫌你浑身上下都是土味呢,还想当夫人?快别做梦了!” “就是!刚刚那位**人可不仅仅只是长的俊,人家是出身邓家的贵女!邓家知道吗?祖上世代都是年俸两千石的高官,是咱们新野县最大的士族!这种人家出来的贵女,能是咱们这些乡下人比得了的?” “啊!原来这位夫人还是出身士族的贵女,那她莫不是知书识字的?你们听她刚刚还赞那小丫头诗做的好!” “呸!什么诗做得好,人家**人夸的是诗好!那小乡下蹄子不知从哪里听来句好诗,平白骗了**人一句称赞。” “就是,八哥学舌谁不会啊?要是我听过那诗,我也能得了**人的称赞。” …… 对于周围这群无聊人士的议论,管梨花懒得去理会,走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她早已是腿软脚软、又累又饿了。 管梨花看了看前面没有任何变短迹象的队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朝管小花伸手道:“可累死我了。小姑,面饼给我一个,我又饿了。” “奥。没有水,你慢点吃,别噎着!”管小花从背后的布包里掏出一张面饼,递给了管梨花。面饼是姜饴昨晚特地帮她们做的,怕的就是她们路上饿,找不到吃食。 “快看快看!看那小乡下蹄子在吃什么?” “╮(﹀_﹀”)╭”管梨花。 “咦~~,那是什么啊?!太恶心了!” “(⊙ˍ⊙)?”管梨花。 “可不是吗!这群乡下人,什么都吃,实在是太恶心了!” “(╬ ̄皿 ̄)”管梨花怒。 “就是就是。呀!快看快看!那小乡下蹄子怎么了?” “呃!!!”管梨花噎。 “啊!怕不是中毒了吧?!看看,看看,我就说嘛,乡下人什么都吃,吃出事了吧!” “哎呦!快躲开快躲开,别一会儿毒死了,沾咱们一身晦气!” “吧啦吧啦……” 在周围人毫不收敛的议论声中,被噎的眼泪直流的管梨花,好不容易才把那口面饼给咽下去。 “瞧你,说了让你慢点吃。”管小妹低着头喃喃道。虽然明知周围那群人议论的是管梨花而不是她,但管小妹却依旧畏畏缩缩的,气都不敢大声喘。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简直了!”管梨花愤然道。 “小花!你,你小声点……”管小妹被管梨花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管梨花的嘴,让她不要惹事。 管梨花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拿着那张面饼站起身,四下张望起来。 “小花你干什么去?别乱跑!”看到管梨花起身,管小妹立刻紧张道。 “奥,面饼太硬了,我想找个地方生火烤烤。”管梨花答道。 一旁的何飞闻言立刻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烤肉的摊子说道:“不用自己生火,去那边找张大叔借个火就行了,他人很好的。” “奥?张大叔?走,咱们过去!”管梨花从善如流。 约莫一刻钟后,城门外忽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面香,那香味闻起来让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与烤肉的香味混在一起,让人禁不住口水直流! “啊!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竟然这么香?!!” 第四十二章 人家美味,肉夹饼 因为新野县官员的默许,近几年聚集在城外摆摊儿兜售物什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嫣然有自成坊市的趋势。 且随着交易双方人数的增多,这里兜售的物什种类也逐渐增多。发展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四处撒望间,管梨花甚至看到一男一女勾勾搭搭的进了小树林儿……咳咳咳!也是没谁了! 何飞所说的张大叔本名张大高,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邋遢汉子,家住附近后张楼,猎户。跟何腾父子一样,他也常来县城兜售猎物山货,每年都会见上几次面,聊得也比较投机,一来二去也就熟稔了。 不过,因为后张楼距离县城非常近,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所以,张大高从不把他的猎物山货拿去坊市置换成宝货、布匹等易携带的财物,他喜欢在城外自己摆摊,兑换成粮食、陶器等物。这样做既能防止坊市的商户坑他,又能防止中间商赚差……咳咳,能多挣两份利。 “张大叔,忙着呢?”何飞带着管小妹姑侄俩上前打招呼道。 “哎,小飞呀,这次怎么来这么早?我记得咱们上个月才刚见过吧?”张大高一边翻烤着手里的野兔,一边应声道:“平时你们父子俩不都要隔上两三个月才进一次城的吗?这次怎么才隔了不到一个月就来了?” “嘿,村里的伯伯家出了点儿事,我们这次主要是送小妹和小花进城寻亲的。”何飞笑着朝管小花姑侄俩指了指。 “张爷爷好。”管梨花主动打招呼道。 “张、张大叔好。”管小妹虽然有些胆怯,但依旧上前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你们好。这一路上累坏了吧?我这里有几张兔皮,你们先垫着坐会儿,等我把这只兔子热一热再招呼你们,顺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张大高是个爽快人,看到管小妹姑侄俩这么懂事,立刻热络的招呼她们坐下。 “谢谢张爷爷。”管梨花大大方方的道了声谢,然后跑去火堆边好奇的问道,“张爷爷是要烤兔肉卖吗?为什么不直接卖活兔子呢?这样烤了会有人买吗?” “嘿嘿!小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帮城里人懒着呢!活兔子买回去不得他们自己收拾不是?而且回家自己烤还得费柴,哪有直接买熟的省事?呿,也不知是谁给他们惯得!”张大高连带不屑的答道。 好吧,懒是促进社会进步的主要动力!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奥,这样子啊。”管梨花点点头,继续问道,“张爷爷既然知道这么多,那您一定经常来这里卖烤兔子了吧?” “那是!每隔几天就回来一趟!”管梨花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到了张大高的得意处,所以他立刻哈哈笑着显摆道,“不是我吹牛!我在这里卖烤野兔卖了快两年了,这新野县的人,谁不知道我老张烤的兔肉最好吃?!” 管梨花闻言看了看周围几个人满为患的烤兔肉摊儿,又看了看张大高摊前空旷的土地,她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张爷爷,我想借你这火堆烤面饼行吗?” “烤面饼?行啊!当然可以!”张大高大方道,“这根竹子给你,用这个插住烤,不烫手!” “谢谢张爷爷。”管梨花接过竹子道了声谢,然后便凑到火堆旁烤起面饼来。 面饼这种东西吧,冷的时候不离近了很难闻到什么味道,但只要稍微一加热,立刻便不一样了。这不,才刚烤了那么一小会儿,离管梨花最近的张大高便被面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咦?小丫头,你这个面……面什么的很香啊!是用什么做的?!”张大高吸着鼻子问道。 “嘿嘿,张爷爷,这个叫面饼。很香吧?”管梨花得意的笑了笑,问道,“张爷爷很想知道面饼是用什么做的?” “恩,想知道!”张大高点头道。 “就不告诉你!略略略……”管梨花小脸上满是得色,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是个小吝啬鬼。”张大高也不生气,哈哈笑着逗弄管梨花道,“小丫头,爷爷不白问你,你告诉爷爷,爷爷给你兔肉吃好不好?” 管梨花看着张大高手中滋滋冒油的兔肉,脑海中灵光一闪,点头道:“好!不过,我要张爷爷把兔肉撕碎了拌上盐巴和葱丝,夹到我的面饼里!” 张大高的烤兔既然是准备卖个城里人的,自然不会不准备盐巴和葱丝之类的调味料。 “呵,你这小丫头还挺难侍候!好好好,都听你的!夹在面饼里是吧?来,给你!”张大高也不怕烫,那野兔刚一离了火堆,他便直接用两只黑乎乎的油手撕起兔肉来。 好吧,管梨花忽然知道为什么张大高的摊位前会空空如也了。 管梨花没有立刻接那兔肉,而是让张大高顺手帮她把那张面饼分成四份,然后将张大高撕好的肉块拌上盐巴和葱丝,挨个塞进四小块面饼里。 没错!她将这面饼和兔肉做成了简易版肉夹饼! “来,张爷爷,小飞叔叔,小姑你们都尝尝。”管梨花将其中三块面饼挨个分发下去,自己只留了一块。 “哟!连我都有份儿?小丫头真不错!”张大高接过面饼,捏在手里闻了闻,大声赞道,“恩,真香,真不错!” “啊呜,香吧。吃到嘴里更香。”管梨花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 “确实啊,这面饼这样吃真的很好吃,而且也不噎得慌了。”何飞尝了一口之后,立刻赞道。同为凤凰村村民,面饼他最近也吃了不少,可哪怕是刚做好的面饼,也绝对他没手里这个夹了肉的好吃。 “恩。”管小妹显然也已被手中的美味征服了。 “这岂止是好吃啊!简直是太好吃啦!就是皇宫里的皇帝吃的东西,怕也不能比这面饼更好吃了吧!”张大高惊声叫道。 张大高是猎户,兔肉、鸡肉之类的肉食是他最常吃的东西,吃了那么多年,早已不觉得有多好吃了。而现在,早已吃腻了的兔肉用面饼一夹,立刻就成了人间美味!这顿时让张大高对那面饼更感兴趣了! 一张面饼本就不可能太大,分成四份之后每个人拿到手里的,顶多也就只够他们尝个味道而已。特别是张大高,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分到他手里的那份肉夹饼他仅用了两口就吃完了。 “小丫头,这种面饼你还有吗?”张大高意犹未尽的问道。 “当然有。”管梨花一边低头吃饼,一边朝管小妹挥手道,“小姑,再拿张饼。” “包在何叔那里,我去拿。”管小妹说着,往依旧在城门口排队的何腾跑去。 “张大叔,麻烦你照看一下小花,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何飞一边说,一边飞也似的扔下管梨花朝管小妹追去。 “啧啧,年轻真好。是不是小白?”管梨花看着何飞和小姑的背影,低头朝地上的小白问道。可是小白没搭理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没什么精神吧?管梨花想。好像自从来到新野县县城之后,小白便一直老实的过分,完全跟换了个猫似的。 张大高摆摊生火的地方距离城门并不算太远,所以管小妹和何飞很快便带着两张面饼回来了。姜饴也许是绝的今生再无缘面见女儿了吧,所以昨晚给管梨花姑侄俩做面饼的时候,足足做了十五张之多。众人来时的路上吃了两张,这会儿包里还剩下十张。 这次,不用管梨花动手,张大高便主动请缨帮忙烤起了面饼。当面香再次逸散而出的时候,张大高的摊位终于成功吸引了附近人群的注意。 一个年龄和管梨花差不多大,衣着十分光鲜的小女孩突然顺着香味跑过来,脆生生的问道:“你们在吃什么,为什么这么香?” “大小姐等等,不要乱跑!这里卖的都是乡下人的吃食,脏的很,小姐吃了会拉肚子的!” 未等管梨花等人反应过来,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把将小女孩搂在了怀里。 “放我下来,我要吃好吃的!杏儿!你又想挨揍了是不是!你快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告诉娘亲你欺负我,看娘亲不打你板子!”被侍女杏儿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挣扎着大声叫嚷道。 “小姐别闹了,这乡下人吃的脏东西小姐哪能乱吃?咱们赶紧回家吧,家里什么吃的都有,咱们回家想吃什么都行,好不好?”杏儿一边紧紧抱住小女孩,一边连哄带骗道。 这世上除了原谅色爱好者,哪怕是佛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走了一整天累死累活的来到县城,这还没进城呢便被人接二连三的谩骂、挑衅,这种气管梨花要是能忍,那她这辈子也就活该被小白绿了! “呵呵,话可不要说的太满,我们这群乡巴佬吃的东西,你们这群城里人家里还真未必会有!”管梨花一边撸着小白,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管梨花的话当然会引起杏儿的不满,事实上,本来已经准备强行抱着她小姐离开的杏儿,在听到管梨花的话之后,便立刻回头看了过来。 在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之后,杏儿板着脸哼了一声,说道:“哼!满嘴大话的小泥腿子!” “小花,别……” 第四十三章 遇贵人 管小妹想要阻止管梨花,但气性上来的管梨花哪里是她能阻止的了得? 只见管梨花完全不顾管小妹等人的阻拦,举着个被烤的黄橙橙的面饼,大声对侍女杏儿说道:“嘿,在说我满嘴大话之前,你先说说这东西叫什么?什么味道?用什么做的吧?” “来,只要你能说对一样,我就承认你们家什么都有。而我,只是个满嘴大话的小泥腿子!不过,你若是一个都说不上来……嘿嘿!” “你!”杏儿作为大户人家的侍女,平日里傲气惯了,哪里在乡下人面前受过这种气? 受不得激将的她立刻便转身去看那面饼。可是这一看不要紧,杏儿的俏脸越来越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先前小白这个二把刀就曾说过,面食的制作方法是在两汉时期从宫廷中流出,并很快在民间普及的。管梨花不知道小白口中所谓的“很快”究竟有多快,但她却知道,杏儿显然是不认得面饼的! 这,就够了! 看着杏儿的脸渐渐红到了脖子,随时都有老羞成怒的可能。于是管梨花面带不屑的轻笑一声,讥讽道:“就你这……” “咦?这是面食吧?” 好吧,打脸的人说来就来。 管梨花讥讽的话还没说完呢,便看到一个贵妇人在下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那贵妇一看到管梨花手中的面饼,便直接说出了面食这两个字。 随后更是惊奇道:“没想到竟会在新野县见到面食?而且还是在城外的摊位上,这可真是稀奇。” 管梨花闻言立刻抬头去看这位贵妇人。与先前在城门前擦肩而过的那个贵妇一样,这位贵妇人同样气质端庄,衣着光鲜,身边簇拥着侍女仆从,贵族身份彰显无遗。 不过,与前者不同的是,这位贵妇人看上去并不娇弱,举手投足间反而给人一种豪爽大方、英气逼人的感觉。两相比较,前者就像是捧心的西子,而后者则更像是纵横沙场的秦良玉。 “娘!杏儿欺负我,娘你快打她!”侍女杏儿怀里的小女孩刚一看到那贵妇人,便立刻告起了黑状。 那贵妇人微微叹气,从杏儿怀中将小女孩接过来,轻拍了一下她的屁屁,呵斥道:“再说谎我就告诉你爹去,看你爹打不打你!” 小女孩儿显然很怕她爹爹,所以听了那贵妇人的呵斥之后,立刻便哼哼唧唧的撒娇道:“娘,我要吃那个!就是那个乡下小孩手里拿着的那个!” 见那贵妇人看过来,管梨花下意识的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容,并大声赞道:“这位夫人好漂亮啊!像故事里的九天玄女一样!” 那贵妇人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九天玄女是谁?是天上的神仙吗?” 呃,她这一问也让管梨花微微一愣。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九天玄女的传说? 容不得细想,管梨花赶紧点头道:“恩,是的。传说九天玄女是天上领兵的女将军,是黄帝公孙轩辕的师父。” “哦?是吗?哈哈哈……照你这么说,我看上去像是个会领兵打仗的女将军不成?!”那贵妇人显然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即使听完管梨花的称赞之后喜笑颜开、十分得意,却也丝毫没有忘形。 说她像“女将军”她可以一脸得色的哈哈大笑,但上古五帝的师父一说,她却绝对不会去应承。 “恩,夫人一看就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女将军!”管梨花带着灿烂的笑容点头道。 “哈哈哈哈,你是谁家的孩子?这小嘴儿可真是会哄人!”那贵妇人笑问道。 “夫人,我是凤凰村管家的孩子。”管梨花没有丝毫隐瞒,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出身。 “唔,凤凰村管家吗?那里好像离县城蛮远的啊。”贵妇人竟似知道凤凰村这个小山村,皱着眉头问道,“这些面食都是你从家里带来的?” “是啊!都是我娘亲手做的?夫人要不要尝一下?可好吃了!”管梨花随口邀请道。 “那……我就尝尝吧。”贵妇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夫人不可……呃。”杏儿想要阻止那贵妇人,但话未说完便被贵妇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其实,由于侍女杏儿先前表现出的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让管梨花对她家的主子多少也带上了一些偏见。所以,管梨花对那贵妇人的邀请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当回事儿。 而且邀请完之后,管梨花本以为那贵妇人肯定会因为嫌弃而拒绝她品尝面饼的邀请。不料,那贵妇人只是略一犹豫,便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贵妇人的这一表现,着实出乎管梨花的预料。 要知道,这还没进县城呢,管梨花就已经受了一肚子腌臜气。大多数城里人是个什么德行,管梨花这会儿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可是,同为城里人,且明显身份更高贵的贵妇人,竟然愿意尝尝她从家里带来的面饼?这简直可以说是在“屈尊给面子”啊! 既然人家给面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夫人稍等,马上就好!小姑,快来帮忙撕肉!张爷爷你别动,你的手太脏了。小飞叔你也别动,站一边儿看着就行!”管梨花一声招呼,立刻和管小妹一起忙活起来。 有了刚刚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这第二个肉夹饼管梨花做的更香、更有卖相,已经颇有几分后世正宗肉夹饼的神韵了。所以,当那贵妇人将那个香气扑鼻的肉夹饼拿到手中的时候,她怀里早已口水直流的小女孩立刻便伸头咬了一口。 “你这孩子!没吃过饱饭似的,你慢着点儿!”贵妇人轻斥道。 “娘,这饼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小女孩儿一边说,一边又伸头咬了一大口,将她那张小嘴儿塞得满满当当的。 那贵妇人见自家孩子这副样子,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轻咬一口,尝了尝,赞道:“确实很好吃!明明只是面食和烤肉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美味!这吃法叫什么?可有名字?” “呃……叫肉夹饼!”管梨花答道。 “肉夹饼?”那贵妇人一边吃饼,一边失笑道,“呵呵,明明是饼夹肉,为什么要叫肉夹饼呢?你这孩子怕是记错了吧?” “没记错没记错!”管梨花笑道,“夫人你看哈,这肉夹饼,只要是见过的人都会觉得它应该叫饼夹肉,而不是肉夹饼。” “他们会认为叫肉夹饼很奇怪,是错的!然后就会不停地想,不停的琢磨,甚至还会有人直接把它当成个笑话到处去说。” “哈?”贵妇人听了管梨花的解释,惊愕良久才再次失笑道,“好法子!如此一来,不停想的人,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再来买一个尝尝。而把它当成笑话到处说的人,则会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有一种食物叫做肉夹饼,虽然名字是错的,但却很好吃。” “而只要知道肉夹饼的人和想吃肉夹饼的人变多,那么来买肉夹饼的人自然也会随之增多。如此一来,你们家的肉夹饼生意想不好都难!” 管梨花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她们和张大高并不是一家,而且她也并不准备长久的去做这肉夹饼的生意。 肉夹饼虽然好吃,但那贵妇人也仅仅只是尝了一下,便将剩下的肉夹饼都给了她女儿。然后,看了一眼周围因好奇而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那贵妇人立刻意识到,以她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此久留。 “小丫头,你们家的肉夹饼很不错,相信很快就能在新野县扬名,并助你们家挣够去坊市租摊位的钱。”贵妇人带着善意的笑容说道,“待到那时,你可以去坊市里找邓家的管事儿,对他说是少夫人让你去的,让他给你免一半的租金!” 一来,管梨花短时间内并没有去坊市租摊位的想法,二来,这位邓家少夫人是一番好意,管梨花若是当面推辞,多少有些落对方的面子。 所以,管梨花略一犹豫,便直接起身行礼道:“谢少夫人!日后若有机会,梨花一定会禀明爹娘,让他们登门道谢。” “恩,你叫梨花?管梨花?很不错的名字。杏儿。”邓家少夫人点头朝杏儿招了招手,似是有什么吩咐。可是,杏儿刚一靠过来,她却又立刻摇头道,“算了!” 随后,邓家少夫人先将怀里的小女孩递给了杏儿,接着又从头上抽下来一根青铜攒花发簪,递给管梨花。 “这里交易物什不准收宝货,所以那肉夹饼我就不付钱了。刚好你的名字里带个花字,这支攒花发簪便送给你吧。”邓家少夫人轻声说道。 看得出来,这位邓家少夫人是真的非常喜欢管梨花,否则的话也不会毫不避嫌的站在这里跟个乡下小丫头聊这么久。而且临走还又是坊市租金打折,又是送发簪的。 “这不行!少夫人,这太贵重了!”管梨花赶紧摇头拒绝道。 “拿着吧!日后你去坊市的时候,这也算是个凭证。”邓家少夫人微笑着说道,“而且,你这丫头机敏可人。我总觉得咱们日后定会经常见面,等再见面时你若还是不想要这发簪,再还给我也不迟。” 既然邓家少夫人都这么说了,那管梨花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她再次行了一礼,才郑重的接过那发簪,笑着谢道:“多谢少夫人赏赐!” 经历了一天的辛苦奔波,见识了某些城里人可笑的嘴脸,身心俱疲的管梨花第一次在新野县城露出了笑容,那笑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 邓家少夫人同样面带微笑,坦然的受了管梨花一礼。之后,她又拉着管梨花的手闲话了几句家常,便在侍女仆从的簇拥下离开了。 不过,邓家少夫人是走了,可这附近的人群却彻底炸开锅了! 第四十四章 新野邓家 虽然阴家和邓家都是新野县数一数二的士族大家,但具体比较起来,两者却又不尽相同。 阴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却已有近二百年不曾入士,现如今的阴家与其说是士族,倒不如说是富农! 而邓家则不同! 邓家当代家主邓宏为官多年,官至豫章都尉指日可待;上代家主邓勋,官至交址刺史;上上代家主邓隆,官至扬州刺史;上上上代…… 总之就像前面那群好事者说的那样,邓家世代为年俸二千石以上的高官,且手握兵权。所以,邓家莫说是在新野县这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就是搁在整个南阳郡三十六个县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士族名门! 这种士族名门家的少夫人,竟然跟一个乡下来的小乡下丫头相谈甚欢。更有甚者,那位少夫人不仅吃了小乡下丫头递给她的食物,还当众送给小乡下丫头一根青铜发簪! 看到先前那一幕之后,那些城里人再怎么瞧不起乡下人,这会儿也不敢当面乱嚼舌头了。 邓家少夫人一走,他们便小心翼翼的围过来仔细打量管梨花等人,并有与张大高相熟的人轻声询问道:“那个……大高啊,刚刚那个是邓家的少夫人吧?” “应该是吧?我刚刚好像隐约听她提到过邓家的坊市。”张大高茫然道。老实说,张大高这么回答真不是在敷衍。 张大高是个乡野猎户,是生活在新野县最底层的贫民。而邓家少夫人呢?南阳郡顶级士族名门家的少夫人,妥妥的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对于张大高来说,这种人物从来都只会在传闻、秘闻中出现。此时猛然见到真人出现在眼前,张大高紧张的上下牙直打颤,哪里还有心思去听管梨花和邓家少夫人在说什么。 其实,不仅张大高紧张,管小妹和何飞同样紧张的小脸煞白。刚刚邓家少夫人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期间,管梨花让干啥他们就干啥,管梨花不吩咐他们就傻站着,全程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呆愣愣的,将管梨花的机灵大方衬托的简直不要太到位! “嚯!看吧看吧!我就说刚刚那是邓家的少夫人吧?!” “还真是邓家的少夫人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呢,长得可真俊!可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买吃食?她们那样的人家,家里什么没有,还需要去外面买?” “肯定是孩子饿得狠了,拗不过,所以来这里买些吃食哄孩子吧。你没看她是追着孩子过来的吗?” “恩!肯定是这样!那孩子一定是追着刚刚那阵香味来的!我说张家兄弟啊,你刚刚拿给邓家少夫人的是什么吃食啊?为什么那么香?”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番之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肉夹饼上面。 “他嫂子,那吃食可不是我的。”回过神来的张大高笑着解释道,“那是小飞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叫面饼。加上我烤的兔子肉之后,叫肉夹饼!” “嚯!还有名字呢?!又是面饼,又是肉夹饼的,咱老婆子也不懂。大高啊,要不你给婶子做一个吧?让婶子也尝尝这肉夹饼!” “就是就是!刚刚看那邓家的小姐吃的那么香,我这肚子里的馋虫饿了!高子啊!赶紧做两个让我们尝尝吧。” “做两个吧,做两个吧!” “呃,想做这个肉夹饼,它必须得有饼才行……”在围观者们的催促声中,张大高略显尴尬的将目光投向了何飞。 见张大高看向自己,何飞立刻小脸一红,将目光投向了管小妹。而管小妹则把头一低,瑟缩着往外走,准备再去何腾那里拿面饼。 “想吃面饼也行!但是得拿东西换!”管梨花抢在管小妹离开之前,拉住她的衣袖,大声喊道,“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刚刚那位少夫人为了换那个肉夹饼,可是给了我一个攒花青铜发簪的!”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当场就坐蜡了。 什么意思?让我们也用攒花青铜发簪换那饼?! 那可是攒花青铜发簪! 仅自身重量就有一两多,换成铜钱相当于二三十枚小泉直一(宝货的一种,一个相当于一文钱),足够换一石上等粮了都。 而且,它与普通的铜簪不同,是攒花的发簪! 在新野县城,只有阴家的商铺里能买到攒花发簪,而且每一支的价值都不低于三百钱!合十几石粮了都! 好吧,十几石粮我们这些人肯定都是能拿得出来的。但拿得出来并不表示我们能买得到这种攒花发簪啊! 要知道那可是阴家的商铺!专门做大家族生意的!普通人就是有钱有粮你也不敢进人家商铺门啊! 而且,据说在阴家的商铺里,甚至还有很多比攒花青铜发簪更贵的雕花黄铜发簪,一个要卖三四千钱,那可是三四千钱啊!够买一头耕牛了都! 这种商铺普通人若是进去看上一眼,至少得折寿十年吧?! 所以,让他们这些人用攒花青铜发簪换肉夹饼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个……小姑娘啊,邓家那位少夫人是贵人,她是不在乎钱粮的。可咱们这些人都是种地的苦命人,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粮来?你看是不是……便宜点儿?” “对对!你看着小姑娘多俊,怪不得那位少夫人总夸你呢!要我说啊,小姑娘家里定也是不差粮的,给我们便宜点,便宜点。” “可不是嘛,能被邓家少夫人看上眼的孩子,肯定是个心善的。小姑娘你看,我们其实也不是想吃那肉夹饼,我们只是想尝尝味道,看看那吃惯了好东西的邓家小姐都喜欢吃的肉夹饼究竟什么味儿!你看,要不就别收我们……” “好吧!看你们跟张爷爷这么熟,我也不好意思问你们多要。”管梨花小脸儿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脆声说道,“要不这样吧,一个肉夹饼一石粮,先交粮再做饼!” 第四十五章 升大还是斗大 哄哄哄…… 周围那群人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挂上了肉疼的表情。 先前邓家那位小姐吃肉夹饼的时候他们也都远远的看着呢,那饼根本就没多大,即使整个吃下去,怕是也不够一个人吃饱的。可就这么个小小的肉夹饼,竟然要换一石粮! 那可是一石粮啊!掺点儿野菜鱼虾,都够个半大小子吃半个月的了! 得,这群人算是看出来了,难怪这个乡下小丫头能从邓家少夫人手里拿到一支攒花青铜发簪,感情是靠心黑嘴滑骗来的。 “大高,你这不行啊!你自己说说,这两年婶子少照顾你生意了吗?奥,你现在出息了,攀上高枝儿了,眼里就夹不下婶子了是不是?” “就是就是!高子,没你这么做生意的!咱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没少照顾你,随便哪个人,这两年倒进你口袋里的粮,没有十石也有八石吧。你不能拿了粮就不认人了不是?” “可不是说嘛!大高哥,你平日里可是新野县城这片儿最大方的!今天可不能因为得了贵人赏识,就忘了本不是?” 好嘛,这群人见从管梨花那里撬不开口子,于是便集体朝张大高施起压来。但张大高也是有苦说不出,他难道不想做那肉夹饼卖吗?他巴不得以后每天来这里卖肉夹饼好不好? 可是,那肉夹饼最重要的材料是饼和肉。肉他有很多,但他没有饼啊! 那饼是管家俩小丫头的,她们家的东西,当然是她们说了算。别说是一石粮一个,她们就是想卖十石粮,一百石粮一个,也没他张大高说话的份儿啊! 所以,一脸无奈的张大高再次看向了何飞,而何飞则一脸兴奋的看向管小妹。此时的管小妹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她通红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惊喜、兴奋、恐慌、以及不安。 谁能想到,半个时辰前还对她们讥讽谩骂,完全不把她们这些乡下人放在眼里的城里人,这会儿竟会为了一张面饼在她们面前丑态尽露。 一想到他们刚刚当面夸赞小花长得俊、善良的样子,管小妹就浑身舒坦,感觉特别的解气! 可是,在解气的同时,管小妹也禁不住有些担忧。毕竟,这群人先前欺负她们时的嘴脸管小妹可是印象深刻的,要是万一惹恼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们?会不会打人?会不会把她们抓起来关进大牢? 管小妹可是听说过的,城里人喜欢把不听话的人抓起来,关进大牢,而且一关就是好多年,直到把人关死为止! 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们面饼?一石粮的话,会不会太贵了?可小花说要一石粮。既然是小花说,那要他们一石粮总是有道理的吧。毕竟,不仅阿爷总是夸小花聪明,刚刚那个贵人也夸小花聪明来着。 可是,小花毕竟是小孩子,她恐怕连一石究竟是多少都不知道吧?万一要的太多,惹恼了这些城里人…… 管小妹越想越纠结,越纠结越想,不知不觉间眼睛都快急红了。就在这时,管小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拉住了,是小花! 管小妹略一低头,立刻看到管梨花偷偷给她丢了个眼神,并用一根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 管小妹眼睛一亮,微不可查的朝管梨花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开口道:“小花,这些都是张大叔的熟人,平日里关系很好的!一个肉夹饼卖他们一石粮,实在太贵了……” 见小姑理解了她的意思,管梨花心中得意一笑,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配合管小妹道:“贵吗?那小姑说该卖多少粮一个?” 姑侄俩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立刻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且这些人全都十分默契的闭上了嘴巴,静静地听着。 注意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刚刚鼓起勇气的管小妹顿时又有些胆怯了,她缩了缩身子,低着头小声说道:“卖,卖一升粮一个就很好了……” 虽然管小妹的声音很小,但周围的人群中却依旧有人听清了她的话,并当即兴奋的大声叫嚷道。 “我就说嘛!这俩小姑娘一看就是实在人,跟高子一样!毕竟是高子家的亲戚,怎么可能小气!” “那当然了!大高的亲戚那肯定都是不小气的!要我说啊,这肉夹饼卖一升粮一个是合适的!” “确实很合适啊!毕竟是连邓家小姐那种吃惯了好东西的人都爱吃的肉夹饼啊,若是不卖一升粮一个怎么行?!就是大高同意,我也不同意!” “一升粮一个!必须卖一升粮一个!毕竟是孩子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大高,听我的!这是一升粮你拿着,拿着!千万别跟我外气!” “这是我的一升粮!” “这是我的一升!大高,我多给你一勺粮,你先给我做一个吧!” “还有我的!我也多给你一勺,大高先做我的,先做我的!” …… 嘎?什么鬼? 管梨花茫然的看着,一边推推搡搡的找张大高交粮,一边催促他做肉夹饼的人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话说…… 不是说好了一斗粮一个肉夹饼的吗?怎么变成一升粮一个了? 是小姑呆脑有问题,还是她听不懂我的意思? 总不能是因为我没说清楚吧?! 而且…… “升”是个什么鬼儿?一升粮是多少? 应该比一斗粮多吧? 肯定多吧?!! 小姑没那么缺心眼儿吧?!!! 梆梆梆! “一升粮是多少?升跟斗比哪个大?”心神联系接通之后,管梨花立刻问道。 “喵?”小白茫然的喵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升?斗?当然是斗大。一斗是十升,一升粮大概有三斤左右吧,喵呜,你问这个干嘛?” “阿西!” 嘭! 管梨花狠狠的爆了一句粗口,然后直接关掉心神联系,朝着兀自在互相推搡着的人群大声喊道:“只有八张饼了!我们只剩下八张饼了!价高者得,价高者得!” 半个时辰后,管梨花带着甜甜的笑容,用两个肉夹饼贿赂了城门守卫——插队成功。 然后,一行人背着包,抬着一斗用八个面饼换来的杂粮,哼着小调儿走进了新野县城! 第四十六章 公元九年 “一天一斗粮,十天就是一石,一个月就是三石,一年就是36石!一年什么都不干就能有36石粮,难怪大家都想做城里人,原来城里人真的不愁吃穿!” “要是阿爷和二哥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被吓一大跳!他们肯定不知道,咱们平日里已经吃惯了的面饼,竟然会这么值钱!哈哈,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肯定会吓的他们再也不敢吃面饼的!” “哎呀!我都忘了!咱们来的路上吃了两个面饼对不对?哎呀呀呀!不该吃的!那可是两升粮啊!哎呀呀呀,好可惜啊!” “小花,你说咱们以后每天都来卖肉夹饼怎么样?还有大姐,咱们三个一起?对了对了,要不把阿爷他们都接过来吧?咱们分开,三个人一个摊位,肯定能卖的更多!” 走在城里的街道上,管小妹兀自一脸兴奋,小嘴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 “啊?卖肉夹饼啊?还是算了吧。这生意挺辛苦的,而且做不长久,要不两三天就挣不到钱了。”管梨花看着脚边的小白,心不在焉的答道。 “奥,这样啊……”管小妹兴奋的小脸儿立刻垮了下来。 同样兴奋的不停傻笑的何飞,看了看一脸失望的管小妹,皱眉道:“小花你还太小了,不懂。卖肉夹饼怎么会不挣钱呢?你看啊,兔子肉根本不值钱,山上到处都是,想要多少都能抓到!” “而饼呢,其实也没费多少粮。做一张面饼顶多需要3合粮,但卖给别人却能换到一升粮。一升是10合,卖一个饼就相当于挣了7合粮。明明很挣钱啊!” 管梨花闻言狡黠的笑了笑,然后朝垮着小脸的管小妹解释道:“小姑,听到了吧?连小飞叔这么笨的人都能看出来这肉夹饼的生意很挣钱,你还觉得这肉夹饼的生意能挣到钱吗?” “啊?”何飞脸涨的通红,略显慌乱的说道,“小,小花,为什么这么说?” “噗嗤!”管小妹立刻笑出了声,聪明如她立刻听懂了管梨花话中的意思。于是便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看来这肉夹饼的生意确实会越来越不挣钱。” “啊……小妹,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何飞很是苦恼的挠着头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笨?” 管小妹俏脸儿微红,翻了个白眼儿,脆生生的应道:“是挺笨的!” 何飞的肩膀立刻就垮下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何腾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四人一猫难得安静的穿过了一条街,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管小妹瞥了一眼兀自一脸神伤的何飞,娇笑着说道:“咯咯咯,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就是因为肉夹饼的生意太挣钱了,所以才会引人注意啊!” “而且,肉夹饼的关键在于面饼和磨面的石磨,一旦引人注意了,无论是石磨还是面饼都是瞒不住人的。到时候,只要是学会了磨面做面饼的人家,肯定都会去做肉夹饼的生意,这样一来卖肉夹饼的摊位变多了,肉夹饼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啊!是这样啊!小妹你真聪明,这都能想到。”何飞立刻抬头大声赞道。 “哼!才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了!”管小妹傲娇道。 何飞也不生气,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道:“可是好可惜啊!一天一斗粮呢,若是这生意能一直做下去就好了。” “唉,谁说不是呢。”年仅十岁的管小妹一脸惆怅的叹了口气,说道,“这生意若是能一直做下去,就能挣够给阿爷和二哥二嫂看病的钱。而且,大哥和二哥他们以后就再也不用种地了,家里也就……吧啦吧啦……” 用八张面饼换了一斗杂粮的事情,显然让管小妹的精神进入了持续的亢奋状态,即使已经穿林渡河的走了一天路,依旧中气十足的说个不停。 而何飞同样也不嫌累,管小妹愿意说,他就陪她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说乎,他俩抬着的那斗杂粮简直都快被他们的唾沫星子给完全浸透了! 不过,他们聊他们的,剩下的两个人,何腾只是眼角含笑的看着,并不插嘴。而管梨花的注意力则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管梨花早就注意到,自从来到新野县城之后,小白就一副浑浑噩噩、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开始管梨花以为它是累的,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是,在管梨花等人卖肉夹饼的时候,小白趴在一旁休息了那么久,竟然依旧没能缓过来,显然就不仅仅只是累的那么简单了!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管梨花眉头紧锁,主动建立起了心神联系。 梆梆梆! “喵呜?”心神联系一打开,小白便茫然的叫了一声。 “心情不好?”管梨花直接了当的问道。 “喵呜,有点,在想事情。”小白同样直接答道。毕竟多年恋人,彼此间相互了解的程度,早已到了一撅屁屁对方就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穿**的地步,所以,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本姑娘开心一下?!”管梨花调侃道。 “喵呜,你确定?”小白语带讥讽的问道。 “嗯哼?”管梨花点头道。 “唉,那好吧。喵呜,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小白叹了口气,说道,“喵呜,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我猜测咱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是汉代,但却无法判断咱们具体是在汉代的哪一个时间段吗?” “唔,怎么?看出是哪个时间段了?”管梨花眉毛一挑,立刻问道。 “西汉末年喵。”小白笃定道,“具体年份应该是公元9年!喵呜。” “恩?你连具体年份都能判断出来?怎么做到的?”管梨花略显震惊的问道。 “猜的喵。”小白紧盯着管梨花的眼睛,大有深意的说道。 “……”管梨花微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唉,我也希望我猜错了喵,但是……”小白深深的叹了口气,“县城叫新野县,城里有阴家和邓家,货币是小泉直一,人们想进城需要出示大布黄千……,喵呜,我觉得我猜错的可能性不大!” “唔,公元九年啊!两千年前……”管梨花眉头紧锁,一脸沉思的点头道。 第四十七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看到管梨花眉头紧锁陷,陷入沉思的样子。 小白再次叹气道:“唉,喵呜,懂了吧?” “嗯嗯……学历史的女生很有魅力!”管梨花一脸严肃的点头道。 “噗咳咳咳……喵呜?”小白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什么跟什么啊?! 它本以为管梨花已经理解了它的意思,并出现了与它相同的担忧。可是……话说,这关学历史的女生什么事儿啊?!! 呃,这里简单说下管梨花的逻辑。首先,需要重新介绍一下,小白,本名梁仁,穿越之前是管梨花的前男友。 当年,梁仁之所以能打动管梨花的心,并将管梨花追到手,靠的是其远超常人的知识面,真正的博闻广识! 而它之所以能拥有远超常人的知识面,是因为它刚一步入大学便立志脱单,并开始追求各种不同专业的女生……们。为了跟这些女生们有足够多的共同话题,它开始自学女生们所在专业的专业知识。 就这样,没等大学毕业呢,他就博闻广识了。然后,当轮到管梨花被追的时候,就一头栽在了他手里…… 话说回来,你说这男生们是不是都有病啊?!有你们这么追女生的吗?陪上课、陪自习、陪吃饭,你是三……咳咳咳,你陪点有用的,积极上进的,对不对? 大家一起看“我老公们”演的电视剧多好?是不是? 完了再一起听听“欧巴们”的歌,一起看看“男神们”的综艺!这样一来,咱们即使不能成为情侣,也一定能成为取向一致、志同道……啪! 咳,总之! 总之,穿越之前的小白就是个奇葩!他为了追女生而疯狂学习各种专业知识,但却又总是浅尝辄止,到最后,不仅女生没……不仅不缺心眼儿的女生没追到,知识也没真正学到手,成了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二把刀! “就你那二把刀的水平,若说你能通过服饰、农具、生活和饮食习惯之类之类的东西,推测出咱们俩所处的大致年代我完全相信,因为你追过历史系的女生嘛。” 管梨花完全无视小白瞬间变黑(黑猫……怎么看出来的?)的脸,直截了当的说道:“但是!你竟然能通过地名、姓氏和货币推测出具体年份,这实在是让我吃惊不小!要知道,这已经不是超水平发挥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历史系女生魅力的证明啊!” “咳咳,你,你的关注点有问题喵!有大问题!”小白板着老脸,眼神飘忽的说道,“现在是公元九年!你不觉得,这个年份很危险吗?喵呜,这可是西汉末年,公元九年啊!” “西汉末年怎么了?还能天下大……”管梨花下意识的说道,但是话未说完便愣住了,然后皱眉道,“西汉末年?王莽篡汉?” “哼哼,想起来了吧喵?”小白冷笑道,“就是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喵呜,要打仗了啊!” “……”这一刻,管梨花终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西汉末年,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并在位十五年。从公元五年王莽摄政开始,西汉境内便乱象频出,不断有人起兵反对王莽。 而这种兵戈乱象,前后一直持续了数十年之久!战乱频发,民不聊生。 不要以为战争与女人无关,身为女性的管梨花在之后的战争中会绝对安全。 乱世黎民不如狗!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它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从你身边绕开! 相反,在男权世界中,很多被战争荼毒的男人们,反而会把战争带给他们的伤害,转嫁到无辜的女人身上! 战争,从来都不会让女人走开!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会死很多人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管梨花轻声问道。 小白闻言挑了挑眉毛,苦笑道:“你还是这样……喵呜,这个时候不应该先考虑咱们自己吗?” “有办法避免吗?”管梨花不答反问。 小白直接就给气笑了,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你是圣母吗?你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喵呜??” “唉……”管梨花神情没落的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之后前往管幺妹婆家的这一路上,管梨花虽然没有关闭与小白之间的心神联系,但却一直沉默,再也没说过任何一句话。小白也同样如此。 管幺妹的婆家姓曾,住在城北。曾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却世居县城,算是根红苗正的城里人。 作为根红苗正的城里人,曾家人身上难免会有一些城里人的傲气。 所以,虽然两家有着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管家人却极少主动往曾家走动。即使偶尔来一趟,也肯定不会空着手,而且放下东西就立刻离开,绝不留下来吃饭。 毕竟,娘家人上门打秋风,是最让自家闺女难堪的事情。 什么? 带着东西上门不算打秋风? 呵呵,哪个婆婆会这么想?真以为你娘家人带来的那点儿东西,有你婆家的粮值钱?! 老实说,管鼎若不是觉得这次他们管家已经穷途末路了,绝对不会让管梨花姑侄俩来县城投奔管幺妹。 毕竟,结婚不到四年的管幺妹,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回过娘家了。虽然管鼎表面上对此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管幺妹在婆家过的并不好…… 在何腾的带领下,一行四人走进了一个狭小的胡同。明明太阳尚未落山,这胡同里却已经阴森潮湿起来。 胡同里住户不多,约莫有三四家的样子,除了门朝北的那一家之外,其余几家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隐约能看到院子里有人影走动。 小白刚一走进胡同便动了动耳朵,然后通过心神联系对管梨花说道:“唉,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喵呜,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管梨花闻言皱眉一皱,低头不语。一开始,她以为小白是在劝她放弃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要妄图阻止即将到来的战争。 但紧接着,当她在何腾的带领下,靠近那个紧闭的院门时,她知道自己理解错了。 “你个不会下崽的骚蹄子!连个麦子你都会收!你是想把老娘气死吗!” 怕怕怕! 几声锐利的鞭声之后,传来的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哀嚎。 “婆婆!您相信我啊婆婆!麦子我真的晒干了,而且我几天前才刚看过,根本没有发芽,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四十八章 可恨的人 嗖嗖嗖!啪啪啪! 女子凄厉的哀嚎没有换来谅解,反而换来了更多锐利的鞭声,伴随着鞭声传出的,是一声声冰冷的咒骂。 “你个骚蹄子还敢说!整整一斗麦子全都发芽了,难道是我冤枉你不成!” “不是的,你听我说啊婆婆!呜呜呜……那麦子是我跟妹妹一起收的,当时她还夸我麦子晒得好呢,真的!呜呜呜……妹妹可以为我作证啊婆婆!” “哟,姐姐,你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晒个麦子而已,谁还不会晒是怎么的?有什么晒的好不好的?你想脱罪可以,但别拉我下水呀!” “啊!妹妹你……啊!” “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话说!不会生儿子也就算了,晒个麦子你都不会晒!你个乡下来的绝户骚蹄子!我让你不会晒,我让你不会晒!” 嗖嗖嗖!啪啪啪! “啊!啊!呜呜呜……啊!呜呜呜呜……” 咒骂越来越恶毒,鞭声越来越锐利,哀嚎声也越来越凄厉,听的管梨花等人手心发冷、遍体生寒。 “是曾家!”何腾红着眼睛寒声道。 “是,是姐姐……”管小妹红着眼睛颤声道。 四人中,唯有何腾来过曾家,唯有管小妹对管幺妹的声音最熟悉。 既然两人同时给出了判断,那么管梨花一行四人立刻便猜到了管幺妹此时的处境——她在挨打,挨鞭子打! 而且从声音和对话上不难听出,正在打管幺妹的人是她的婆婆,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搬弄是非看着她挨打的“妹妹”,应该是曾家的小妾。 根本不需要交流,四人便同时扔下手中的背包、粮食,齐刷刷的往曾家紧闭的院门冲去。 狭窄潮湿的胡同里,众人稍不留神便会被地上厚厚的苔藓滑上一脚,根本无法快速奔跑。在众人一脚一滑的靠近院门时,院中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童音。 “不许打我娘,你们都是坏人!娘咱们走,咱们离开这里!” “雪儿不要!啊!” 嗖嗖嗖!啪啪啪! “啊!呜呜呜……” “小贱蹄子!想走是吧!我让你走!让你走!” “别打我的孩子!啊!雪儿我的孩子,打我吧,别打我的孩子!啊!呜呜呜……” 那个叫雪儿的孩子挨打了,她是管幺妹的孩子,管幺妹才结婚不到四年,她的孩子,顶多只有三岁。 三岁的孩子,因为想要保护母亲,所以挨了鞭子。 “哎呀呀,婆婆啊,要我说呢,她们愿意走,就放她们走嘛。刚好西市的牙婆最近又在收人口呢,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儿,她愿意出二十石稷米呢!还有雪儿这种水灵灵的小丫头,也是能换三五石稷米的!” “妹妹,妹妹!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这样?怎么能这样?” 咣! 最先跑到曾家门前的何腾,一脚踹在院门上。只听咣的一声响,那门框便散了架。两扇院门被他生生踢掉了一扇,余下那一扇也已耷拉在散了架的门框上,几欲跌落。 紧跟在何腾的身后,是双眼赤红的管梨花和小白。虽然管梨花对自家大姑管幺妹出嫁后的生活并不了解,但聪慧如她早已从管鼎等人的表现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管幺妹出嫁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对此,包括管梨花在内的管家众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不过,这个“心理准备”中的日子不好过,仅仅只是公婆刻薄、生活贫困而已!他们从未想过,管幺妹会被曾家人谩骂殴打,甚至连她的孩子都要打! 而且在来之前,管梨花从未听阿公说过曾家除了大姑之外还有小妾存在! 要知道,曾、管两家可是姻亲,而且管幺妹是曾家独子的大房!曾家纳妾这种事情,竟然没有通知管家一声!甚至于,那小妾这会儿连孩子都有了,管家人却还依旧被蒙在鼓里! 唉!如此看来,曾家对管家的态度已经不是瞧不起那么简单了。 呵呵,说起来,那个小妾的“运气”倒是真不错,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在这种封建家庭里,母凭子贵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小妾仗着有儿子煽风点火儿,欺负没有儿子的大房,简直合情合理! 可怜大姑身为曾家的正妻,却被婆婆当着小妾的面儿抽鞭子,被骂是“不会下崽儿的骚蹄子”,甚至被小妾扬言拿去卖给牙婆换稷米。 恐怕,今天这种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若不是意外被管梨花等人撞见,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大门被踹开,当先映入管梨花眼中的是一个持长鞭的老妪。管梨花瞄了一眼那根带血的鞭子,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她的胸膛烧穿。 这曾家明显不是什么富贵家庭,绝无可能有牛羊等牲畜,自然也就用不到鞭子。而此时,这老妪手中却恰恰握着一根带血的鞭子。 这鞭子是为谁准备的?用来干什么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白紧跟在管梨花身后,朝院内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叹了口气,通过心神联系对管梨花说道:“看到没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喵呜,与其为了救这些不值得同情的人去花心思阻止战乱,还不如多想想怎么保全亲人,让他们不再受苦呢!” 管梨花闻言将目光从老妪手中的血鞭上移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然后,慢慢看向老妪身侧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圆脸妇人,周围兀自在院墙上趴着的邻居,以及周围几家敞开的院门门口不停晃动的人影…… 最后,管梨花的目光落在了圆脸妇人的脚下,那个跪趴着的纤细身影上。 那是一个妇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几不蔽体。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各色新旧伤痕。 其中鞭痕,只是少少一部分。 那妇人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膝盖和双肘着地,缩着头。她在保护她的孩子。 只是,这个动作虽然能完美的护住她的孩子,但却会让她的后背和臀部完全暴露在老妪的长鞭之下。所以,这两处的衣物浸血最多! 没错,衣物! 虽然后背上的衣物破损严重,但另一处的衣物却保存的十分完整,所以,管梨花能够看出,墙上邻居们的目光中满是遗憾! 小白说的对,这确实是一群可恨的人! 第四十九章 说个价吧 “哪来的……咕嘟,你,你们……” “谁!你,你们……” 家门被踹,老妪和那圆脸妇人本能的想要出言咒骂,但当她们看清来人之后,气势立刻便软了下来。两人脸上同时泛起一股惶恐之色,急匆匆的朝远离院门处退去。 虽然五岁的管梨花,和十岁的管小妹还好,四肢纤细、脸颊削瘦,一看就没什么威胁性。 但与之同行的何腾父子是猎户出身,眉宇间自带一股凶厉之气,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再加上他们身侧那两只满身伤痕,一看就凶猛异常的大狗。所以,曾家婆媳二人才会被吓到,并在惊吓之中慌慌张张的往回退! 不过,曾家那婆媳二人明显也都是本性凶狠之人,这类人大多比常人大胆。一般的女人,遇到家门被踹,并涌入一群恶客的情况,肯定会第一时间吓哭,然后躲会房里把门关死。 但曾家婆媳俩却仅仅只是惊恐的后退一段距离,然后便停下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们是谁……” 曾、管两家虽为姻亲,但因为平日里极少走动,所以曾家婆媳二人根本没见过管梨花姑侄俩,完全不认识她们。 何腾父子俩管幺妹的婆婆倒是“应该”见过几次,但是,替管家给管幺妹送家书钱粮的“打秋风的乡下”,显然没资格让她正眼去瞧。所以,这个应该,也就仅仅只是应该而已! “别,别过来,再敢走一,一步,我,我就报官了!”那圆脸妇人瑟瑟发抖道。 “大牛,快出来啊!大牛!”老妪惊慌的叫着,但却没人应答。 见院内只有妇人,没有看到管幺妹的丈夫,曾牛的身影,何腾眉头一皱停在门口,然后侧身给管梨花姑侄俩让开了进门的路。 路让开之后,管小妹立刻从何腾身边冲进了院子,一边跑一边红着眼睛哭喊道:“阿姐!呜呜呜……” 管小妹这一哭喊,曾家婆媳二人对视一眼,立刻便猜出了管梨花一行人的身份。而且很快,管幺妹和管小妹姐妹俩相认,并当场抱头痛哭的场景,也直接证明了她们的猜测。 这群恶客确实是管幺妹的娘家人。 “哟!我当是哪里来的土孙儿这般没教养,原来是姐姐的娘家人啊!我说姐姐呀,你可是咱曾家的媳妇儿,你娘家人却拆了咱们曾家的大门,这事儿你可不能装没看见!” “哼!你们这群乡下来的鳖孙!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我老婆子要是不把你们这帮鳖孙都送去见官,我老婆子就不姓张!还有你这个骚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咒骂间,那老妪再次挥舞着长鞭,朝着依旧抱在一起哭个不停的管幺妹姐妹俩打去。鞭影落处,直接笼罩了管幺妹姐妹俩以及雪儿三人! 呵呵!两人从惊恐到嚣张,两种嘴脸的切换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要知道,一群带猎犬背长弓敢直接踢院门的恶客是可怕的! 但这群人若是管幺妹的娘家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毕竟,在这个家里,曾家人欺负姓管的已经算是惯例了。 毕竟,管氏一门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毕竟,管家的家主管鼎,是个读过书的老实人! 嗖!长鞭带着锐利的鞭声划破了空气,眼看着就要落在管幺妹三人身上。 嗖! 一道黑影闪过,老妪手中的长鞭齐根而断。 断鞭落处,管梨花轻轻地走上前来,一脸平静的问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嗖嗖! 黑影不停,圆脸妇人的头发忽然散开,伴随着一声惊呼,断发纷纷飘落。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好人啊?”管梨花的表情无喜无悲,声音平静的让人心底生寒,“好人,都是会以德报怨的对不对?” 嗖嗖嗖! 小白的身影在曾家婆媳二人之间来回窜动,所过之处,必有断发飘落。 “啊!!走开走开,不要过来!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救命!” “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停手,救命,快停手!” 曾家婆媳的惊叫声并不能阻止小白的身影,它的利爪依旧在挥动,两人的头发依旧在不停飘落。 不过,飘落的仅仅只是头发,除了头发被削掉之外,曾家婆媳二人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刚刚止住哭泣的管小妹,明显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怒吼一声,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不要!小妹不要这样!不要!”管幺妹死死的抱住她,哀求她不要冲动。 但是,姐妹俩拉扯之间,管幺妹残破的衣服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了一条伤痕密布的手臂。 那些伤痕明显刺激到了管小妹,她立刻便失去了理智。 管小妹一边不管不顾的奋力挣扎,一边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杀了她们!你们杀了她们!腾叔杀了她们!小白、小花快杀了她们!飞哥!求你们,杀了她们,呜呜呜呜……” 何腾不为所动。虽然他的眼中满是怒火,虽然他身边的两只猎犬受他怒火的影响,已经开始低吼,进入了狩猎状态。但是,他却没有动。 小白不为所动。依旧纵跳着阻止曾家婆媳二人逃走,同时用利爪不停的削下她们的头发,只削头发,不伤人! 管梨花同样不为所动。她除了伸手制止了何飞,不让他弯弓搭箭之外,便没再有其他任何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老妪毕竟上了年纪,经过连番惊吓之后,很快便昏倒了。看到老妪昏倒,那圆脸妇人也崩溃了,她双手捂脸,哀嚎着瘫坐到地上。 小白清楚的听到,那圆脸妇人的裙下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于是,它停手了。 管梨花和小白之间的心神联系一直都没关,所以,小白能够看到她心中所想,于是按照她的想法扑向曾家婆媳俩。而她,同样也能看到小白此时的想法,知道它不会再朝曾家婆媳俩动手了。 小白停手后,管梨花走到院角的水缸旁,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静静的走到老妪身边,将水泼到了她脸上! “啊!!救命!有妖怪!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不要!” “你们不是要把我大姑卖给牙婆吗?”管梨花没有理会老妪的惊叫,依旧用那种平静到极点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说个价吧。” 第五十章 真的害怕了 管梨花的话一出口,院子里猛地一静。所有人都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管梨花,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敢卖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我错了,不敢了,错了,不敢了,呜呜呜呜……” 曾家婆媳二人以为管梨花是在试探,是想找个由头,替管幺妹报仇出气,所以赶紧摇头摆手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提卖管幺妹母女俩的事儿了。 可是,管梨花听到她们的保证之后,小脸儿一寒,冷声问道:“为什么不卖?难道还想让我大姑留在你们家,继续受你们欺负吗?!!” 曾家婆媳俩脸色一变,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你,你是……小花?”作为当事人,管幺妹在听完了管梨花和自己婆婆的对话之后,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管梨花。 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无法将当年那个在她怀中酣睡、哭闹的小不点儿,与眼前这个让人心底发寒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大姑。”管梨花走上前去,拉住管幺妹的一只手,轻声劝道,“跟我们回家吧大姑,阿公和嬷嬷都很想你。” 管幺妹的目光变得有些彷徨,喃喃的叫了一声“阿爷、阿娘”,然后便又抱着她女儿曾雪儿,呜呜的哭了起来。 “是啊阿姐,跟我们回家吧。阿爷阿娘、大哥大……还有二哥二艘都很想你和雪儿,咱们回家吧。咱们现在就走!”管小妹也劝说道。不过,在劝说时,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大嫂也很想她”,这种违心的话。 面对二人的劝说,管幺妹不答,只是呜呜呜的哭个不停。期间,管幺妹的婆婆曾张氏似乎想说什么,但刚一张口便被一声低沉的猫叫吓了个哆嗦,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良久,管幺妹虽然渐渐止住了哭声,但却依旧没有表态。既没说走,也不说留。 管梨花轻叹一声,转身继续问曾家婆媳俩道:“想好了吗?两个人,多少钱。” 面对管梨花的逼问,那圆脸妇人依旧瘫坐在地上,垂着头以手覆面,不肯出声。而曾张氏则绷着老脸,深吸几口气,咬牙道:“30石稷米!一厘都不能少!” 管幺妹闻言颤抖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也没再哭,但却将怀中的女儿抱的更紧了。 刚刚管梨花等人在门外听得很清楚,那圆脸妇人准备将管幺妹母女俩作价25石稷米卖给西市的牙婆。面对牙婆她们只敢要价25石稷米,面对管幺妹的亲人,她们却又加价5石! 看来,不让她们见血,而仅仅只是削头发的话,她们很快就又会忘记什么叫害怕! “好!就30石稷米!”管梨花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然后从背包中掏出一支十年参。她挖的那两支残参最终全都被她们姑侄俩带在了身上,两人一人背一支,防止一起被偷走。 此番,管梨花等人的动静闹的很大,所以从曾张氏被吓昏开始,曾家院墙上趴着看热闹的邻人便渐渐增多。有些找不到地方趴的,甚至开始在何腾身后聚集,并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往院门内挤。 所以,当管梨花拿出那支十年参时,立刻便有识货的邻人惊叫出声:“嚯!这么大的参?这参得有十来年了吧!拿到西市至少换40石稷米!” “哇!40石稷米,够一家人吃小半年的了!这群乡下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你懂个屁!人参这种东西,在乡下到处都是,想挖多少就有多少!” “你才懂个屁!怎么可能想挖多少就有多少!要真有那么多,那群乡下人还会死乞白赖的在城外摆摊卖破烂!” “嘿!说你不懂你还不承认!当年我去乡下挖参的时候,你爹还……”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懂不懂的又能有什么用?那人参又不是给你们的!有本事你们也回家卖媳妇儿去!” “哼!” …… 曾张氏活了这么多年,倒也见过几次人参,知道这东西很值钱。所以,管梨花刚一将那人参拿出来,她便立刻小跑着过来抢夺。但是,她才刚一将那支参抓在手里,手腕上便挨了一爪子。 “啊!”曾张氏惨叫一声,立刻撒手后撤。 “啊!”伴随着曾张氏的惨叫,周围墙上的人们也是轰然而惊。 “那是猫吧?猫竟然敢伤人?!” “猫敢伤人有什么奇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过,猫能跳这么高倒是有些奇怪。而且,它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看清呢,曾家老婆子的手腕就被抓破了!” “哪有那么厉害的猫?那肯定是猫妖!” “嘘!不想活了?!让猫妖听见了,一爪子抓死你!” 在邻人们的惊呼和议论声中,曾张氏脚底一软,狠狠的跌倒在地。惊恐至极的她,刚一跌倒便哆哆嗦嗦的往后爬去,一边爬还一边惊叫道:“别过来!啊!饶命!别过来!你,你……” “参可以给你。不过……”管梨花对落在地上的那支人参看都不看一眼,紧盯着地上的曾张氏,依旧用先前那种平静的语气说道,“这虽然是支残参,但毕竟是十年参,拿去换30石稷米绰绰有余。30石稷米!你难道想就这样,空口白牙,说拿走就拿走不成?” “人,人你们可以带走,现在就可以带走!”曾张氏满脸惊恐,趴在地上颤抖着说道。 她怕了!在小白给她留下三道爪痕之后,她终于真的怕了。 “人我们当然会带走,但是在带走之前,咱们得先找人写一份钱、人两清的契书才行!”管梨花依旧平静道,“若是没有契书,我们前脚刚把人带走,你们后脚却报了官,我们找谁说理去?” “不,不会的,不会的。我,我们不敢,真的不敢了……”曾张氏摇头摆手的紧张道。 “我不管你敢不敢,契书一定要写!赶紧把你那个废物儿子叫出来签字画押!”管梨花不容置疑的说道,“呸!老婆被人卖了都不敢露头,也算个男人?!” “大,大牛……大牛,你快出来呀,大牛!”曾张氏不敢反抗,只好扯开嗓子,颤声叫他儿子出来。 但是,怎么可能叫的出来? 自何腾踹门开始,曾家院子里的动静就没小过,这会儿连周围的围墙都已经被邻人占满了,这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曾牛会不知道? 他若是有心想要出来,还用等他娘叫他? 既然他先前能不顾他娘和他媳妇的惨叫,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那他现在自然也能无视曾张氏的叫喊,继续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