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已经练出剑气了 江亭云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他像往常一样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之后,便抓起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走出门去。 山里的雾气是很浓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四月里,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但这些对江亭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与之相反,他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他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反而能看清许多以前看不清的东西。 这样想着,他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村里人当然是建不起石梯的,从这里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是泥路,上山的路也只有一条,同样是泥路。 而他现在,便往山上走着。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而昨天晚上,山里正好下里一场雨,地是湿湿的,一般人走在这样的山间小路上,难免会心惊胆战。 但是他不。 江亭云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神色悠然。 他闭着眼睛,就像没有闭着眼睛一样,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脚步很平稳。 他似乎,看得清周围的路。 朝阳逐渐得升了起来,当第一缕朝阳刺破层层的云彩,照在山顶的青苔上的时候,江亭云已然安然地坐在了那颗老槐树下面。 他盘躯而坐,那柄长剑,便横放在他的膝盖上。 他依然闭着眼睛,入了定。 如果此刻有人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定”,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定。 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只有随着呼吸声,微微扇动的鼻翼,以及缓缓起伏的胸口,提醒着,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他几乎,与这山、这树、这清风,融为了一体。 他的面容逐渐恬淡,呼吸逐渐放松,他逐渐地,把握住了那一丝感觉,现在,他只需要等一个时刻。 他只需要,等风来。 “哗哗~” 山间的清风并不需要他等太久,很快,就有一缕清风吹起,老槐树响起了“哗哗”的声音。 有几片槐树叶,随着清风,慢慢地落了下来。 “钦!” 他动了,剑鞘中的长剑迅速出窍,随后,连出三剑。 第一剑,把他面前的,离他一米三的一片树叶,劈成了两半。 第二剑,把在他身后的,离他一米五的一片树叶,劈成了两半。 而第三剑,他同样把一片树叶劈成了两半,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片树叶在他的右侧,离他足足有两米。 而他的臂长,七十厘米,长剑,九十九厘米。 也就是说,从距离上看,他的长剑,是够不到那片树叶的。 把那片树叶劈成两半的,是剑气! 随即,他便满意地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练出了剑气……这下,终于有资格去江湖里闯荡了吧?” 是的,他是个穿越者,而他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武侠世界,嗯……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十二年前,长江改道,上涌的江水淹没了沿江村,他在这个世界的双亲也都淹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之后,他便靠沿江村剩下的村民的接济过活。 十年前,他在山间漫无目的地乱逛,便发现了一个山洞,在那个山洞中,他看到了一具枯骨,以及他身下箱子里的内功心法《忘忧决》,剑法《凭虚剑》,以及一把保存完好的宝剑。 那时他便明白过来,原来,我穿越过来的,是一个武侠世界! 而只所以在江沿村没有听到关于江湖侠客的传闻,也只是因为这里消息闭塞罢了,这个世界,是有侠客的! 之后,他便日夜苦练《忘忧决》,老实说,他的天赋不是很好,足足练了三年,才练出了气感。 更是足足花了十年,才练出了剑气,也就是《凭虚剑》的入门阶段。 这种天赋,在武侠世界中,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吧? 不过,他也早已经看开了,没有天赋就没有天赋吧,能够亲身体会一遍当剑客的感觉,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想着,他便从地上站起来,长剑入鞘,往山下走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明天就会下山去……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他此刻的心情,既有些兴奋、好奇,也有些紧张、害怕。 他不知道传说中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而自己,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水平。 “剑气……一般来说,应该还是一种比较稀少的技能吧?如果从我看的那些武侠小说来看。”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 在山里,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要不然,一直没有人对话的话,搞不好他都已经忘记这个世界的语言了。 很快他又是释然一笑:“管他呢?人生哪有一帆风顺……未来是从来看不清的。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呆在山上吧?那可不是我想要的。” 这么想着,他便坚定了下山的决心。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与自己的“师傅”告别。 他的师傅,自然是那一尊无名尸骨。 他虽然实际上,没有受过师傅的教导,但终究,学了他留下来的剑术,那么,叫他一声师傅,就是应该的。 而那具尸骨,也早已经被他挖了个坟,埋了起来,旁边竖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江亭云无名之师之墓。 他走到师傅的坟前,跪下,磕了个响头:“师傅,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仇敌,需要我去帮你报仇,但是,《凭虚剑》,我会将它好好流传下去的,这也算是了了你的一个心愿……这应该算是你的心愿吧?” 在武侠小说中,那些老剑仙一般都有这个心愿的。 磕完了三个响头之后,他便起身,往山下走去。 他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与村民告别。 沿江村的村民毕竟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要是不告而别的话,那也太不是人了。 很快,他就在下山的途中遇到了村民。 “那是……是剑仙!唉,你看,那不是剑仙吗?” 其中一个孩童眼尖,早早地看到了江亭云的身影,便拉着身旁的大人兴奋地尖叫起来。 第二章 沿江之村 大人呵斥道:“胡说什么?剑仙哪会这么轻易下山?” 说着,他便拍了孩童的脑袋一下。 孩童捂着脑袋,委屈地说道:“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你还说!” 大人举手欲打。 “江伯,何必如此易怒?”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得大人回过神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江亭云已然近在眼前。 猛然之间,见到江亭云出现在面前,被称为江伯的男人心下一惊,连忙往前一扑,想要跪倒在地:“剑仙,恕小人愚昧,冒犯了大人……” 江亭云伸手把他扶住了,无奈道:“江伯,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什么剑仙。我是亭云啊,小时候,你还叫过我小云的。” 谁知,他这么一说,江伯更加惊恐万状起来,再次挣扎着想要跪下去:“剑仙,那是小人无知啊,哪时,我哪里会知道,您是仙人转世呢,要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敢冒犯您的……” 江亭云看着他,眼神里越加无奈起来。 七年前,他练出内气以后,在一次教训小混混的过程中,暴露出了自己的非凡之处,在那时候,村人便对他敬而远之,暗地里传言他是仙人转世,与凡人不同的。 在那之后,他便不得不上山来,苦练剑法,轻易不下山。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耐得住寂寞,他们异样的眼光在其中有很大的功劳。 但不管怎么说,小时候,都是他们养育了自己,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不报恩的。 这么想着,他便对江伯冷声道:“不许跪!起来!” 江伯闻言,这才愿意起来,低着头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孩童,对他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一双眼睛是满是好奇,兴奋地看着他。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便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小苗也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呢。” 江小苗兴奋道:“剑仙,您还记得我吗?” 江亭云一怔,随后笑着点头:“当然。” 与此同时,他心中却有些感慨,看来,就算是孩童,也不能完全对他一视同仁啊……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江亭云转头问道:“村长在家吗?” 江伯一怔,随后连忙说道:“在的,在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剑仙是想……” 说这话的时候,他偷偷地撇了江亭云一眼,似乎生怕江亭云回发现他这丝“冒犯”,但其实,江亭云又有什么没有发现的呢? “是。” 江亭云一点头,笑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今天想再见一见村长。” 江伯一呆:“剑仙……要离开了?” 小苗也很是惊讶,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剑仙还会回来吗?” “看情况吧。” 江亭云淡淡地笑道:“有缘的话,我们终能再见的。” 江伯他们两个人原本想上山来砍柴,但现在,既然遇到了剑仙,自然先把砍柴的事丢到脑后了。 他们一起下山。 江伯带着江亭云往村长家走去,而小苗,则把“剑仙下山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沿江村。 “小云……你来了。” 村长是沿江村中,唯一一个叫他小云的人。 很多年前,也是他坚持,要帮忙照顾那些因为洪灾失去父母的孩子。 而因为这些,江亭云一贯对他很敬重。 江亭云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道:“对,而且……我明天就得走了。” 村长已经很老了,老年斑已经爬满了他的面庞,他的身材干瘦,看起来已经进入了暮年。 此时,他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但是,他的精气神还是很足的。 他爽朗一笑,说道:“你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小渔村了?这样也好,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那是浪费了你的才能。” 村长也不认为他是仙人转世,只当他是一个剑法强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对于这一点,江亭云很感激。 “嗯,希望……我能在外面混出点名堂吧。” 江亭云担忧地说道。 他苦练十年剑法,要是一出门就被人砍了脑袋,那就太丢人了。 村长看了他一眼,笑道:“肯定可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 很快,暂时无事的人们便都聚集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院子门外,争先恐后地把脑袋伸进来,或好奇、或崇敬地看着传说中的剑仙。 这两年来,江亭云很少下山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地,触碰到了剑法的更高境界,但总是不能真正地进入到那个世界。 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练出了剑气。 “你们都来了?” 村长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道:“那便都进来,小云他……也是沿江村的人,不必如此见外。” 闻言,众人便都把目光移到了江亭云身上。 见江亭云微笑着点头,众人这才放心地走进来。 不过,依然不敢跟他靠近,也不敢跟他说话。 想了想,村长对其中一个男人说道:“阿七,去杀几只鸡,宰几只猪过来,明天小云就要离开了,今天,你们都都来我家吃饭吧。” 阿七回答:“是。” 其他人都大为惊讶:“剑仙要离开了?为什么啊?” “对啊,难道沿江村不好吗?” 村长呵斥道:“小云剑术超群,哪能一直留在沿江村?做人不能太贪!” 众人听了,都呐呐得不开口。 “师傅!” 这时,有两男一女三人越过人群,走到江亭云面前,兴奋地看着他。 江亭云看向他们,笑道:“好久不见了,你们都有好好练剑吧?” “当然!” 三人昂首挺胸,齐声道:“不敢一日忘却师傅教诲。” “那就好。” 江亭云微笑点头,看着他们。 七年前,他练出气感,证明了《忘忧决》并非虚妄之后,便把内功的入门之法教给了几个于自己有恩的村民,那其中,就包括村长。 然而,他们之中并没有天赋异凛之辈,练了几个月没有练出气感之后,便纷纷放弃的。 之后,他扩大了练气之法的传授范围,在村里组建了自卫队,亲自教导他们练气之法。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人真正地练出气感。 第三章 告别与远行人 这当然很令人感到困惑,不过稍微一想,也就能明白过来。 那就是,这个世界不像是金庸、又或者古龙时代的那种传统武侠小说,人人都可以练功,人人都可以成为高手,平凡人与大侠之间的差别,只是一次奇遇。 与之相比,这个世界更像是后世的玄幻小说。 在这个世界上,内功的修炼是有门槛的,而且那个门槛还不低,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修炼内功的天赋。 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是普通人。 更不用说,大部分人都没有三年如一日修理内功的毅力了。 那么会有现在这种结果,就是很正常的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三个弟子嘛…… 很多年前,发现他们都练不出气感之后,江亭云便转而教授他们单纯的剑法。 至少在剑法上,他们还是能学的,虽然,没有内力催动的剑法,就像没有汽油的汽车一样,只剩下一个形了,不过,对付完全没有练过的人还是很好使的。 在那之后,沿江村的人打村架,便没有输过。 对此,江亭云还专门给他们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得以自己所传的剑法来惹是生非,要不然,自己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将他的武功废掉的。 事实上,这么几年来,他也真的废了几个人的武功,至于怎么废嘛……总之不太人道就是了。 不过,这么多人除了练剑什么也不干,也不是个事,村民们还是要劳动的,很快,江亭云便取消了自卫队,只在其中挑选了三名最有天赋,同时心思纯良的村民,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那就是他们三个了。 想了想,江亭云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明天要离开了?” 三人都是一怔:“师傅……要离开了?” “为什么啊?之前您不是一直都呆在这里吗?” 江石困惑道。 “师傅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做的,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江竹呵斥道,同时在身后暗暗地捅了江石一下。 江竹,与江石,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长相酷似,但性格上有不小的差异。 跟他们的名字一样,江石固执如一块石头,江竹则稍微懂得变通一些,但总的来说,都是老实人。 江亭云点头笑道:“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去做……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 两兄弟都有些恍身,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江亭云看向了站了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第三名弟子。 同时,她也是这三人中唯一的女性。 “宋理理,你的剑法进展如何。” 宋理理低头道:“回师傅的话,这一年来,在剑法上我没有太大的进步。” “这样啊……没事,像我,也曾经有过许多年剑法原地踏步的经验。” “弟子哪能跟您比……不过,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就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 他看向了宋理理。 宋理理皮肤黝黑,身材瘦弱,头发微微发黄,实在称不上什么美女,最多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不过,她却是是他的三个弟子中,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从她的姓氏就可以看出来,宋理理不是沿江村的人,在很多年前的那次大洪水中,她抱着一块木头,随着河流一直飘到了沿江村,之后,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便在沿江村住了下来。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她在毅力方面很不错。 而据江亭云所知,她也是他的这三个弟子中,唯一一个直至今日,依然坚持在每天练习内功的人。 虽然,一直到今天,她也没有练出气感就是了。 想了想,江亭云说道:“那么,你们便给我展示一下,你们在剑法上的最新进展吧……今天过后,我估计就很难有机会去指导你们了。” “是!” 三人齐声回答。 随后,众人便给他们让出了位置,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表演。 他们都没有练出内功,那么,在剑法上,就相当乏味可陈了。 不过,看完了之后,江亭云还是给出了正面评价:“不错,你们都有不小的进步,只是……” 接下来,他便好好地指正了他们的错误,众人见剑仙没有驱逐自己,也便都眼巴巴地听着,似乎可以从中听出什么长生之道来。 之后,沿江村的人便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酒过三巡,村长带头站了起来,说道:“各位,明天,小云将要离开沿江村,去这天下闯荡了,让我们最后敬他一杯!祝他升官发财,娶十个老婆!” 众人都哄笑起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他们的关系也便逐渐融洽了起来,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江亭云坐在位子上,接受了他们所有人的敬酒。 如果不是他的内力不错,因此对于酒精的抵抗力相当高的话,说不定还真得被他们喝趴下了。 而众人对他的酒量也是啧啧称奇,直呼剑仙。 一直到傍晚,江亭云才慢慢地走回山上,洗漱完毕之后,躺在自己已经躺了许多年的床铺上,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大早,江亭云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背上自己的长剑,走去门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自己许多记忆的小房子,毅然转过身去,下了山。 他这回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径直往村外走去。 他先是用步行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小镇,然后再小镇上买了一匹马——用他的钱。 这么些年来,他是有些积蓄的。 至于他的积蓄是怎么来的嘛,也很简单。 山上总是有一些野兽的吧? 他便杀过几次,甚至,就连百兽之王的老虎,他都曾经亲手宰过一只。 他把那些动物毛皮交给村民,让他们帮自己售卖,因此,便有了一些钱。 他其实没有骑过马,不过,以他的身体协调能力,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就算是学会了。 “驾!” 江亭云骑上了马,拍了一下马屁股,那匹白色的骏马便往前方奔腾起来。 他的目的地是,扬州! 至于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大城市,而不留在这个小镇嘛,那是因为,这里没有侠客。 几年前,他就曾经来这里探查过,没有发现什么武林人士的身影。 当然,那些人可能躲在暗处,轻易不会被发现,不过,他与其花那么多时间来寻找他们,还不如直接去大城市。 像扬州这种地方,总是能找到武林人士的吧? 要是扬州都没有武林人士的身影的话,那就说明,这么世界根本没有武林人士那回事了! “驾!” 这时,他已经出了小镇,远处是灰蒙蒙的大地,以及苍蓝色的天空。 “江湖,我来了。” 他也稍微有些兴奋起来。 …… “哗哗哗哗……” 这天晚上,下了一场爆雨,江亭云已经成了落汤鸡。 “驾!” 江亭云鞭打了一下马屁股,大声说道。 “得得得的……” 马蹄声很清脆,与雨滴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驾!” 江亭云再次拍打了一下马屁股。 白马顿时跑得更快起来。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能够遮雨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先不想了。 “咦?那是……” 他眼尖,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小房子。 于是,他便调转马头,往山上跑去。 到了地方之后,他下了马,狼狈地牵着那匹白马,往院子里走去。 “这是……” 等他把马系在一旁的阴凉处之后,走进屋子里,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破庙!!? 破庙唉,武侠小说经典场景!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兴奋起来,他感觉,今晚可能有些“剧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他进来没多久,便有另一伙人走了进来。 江亭云走到窗前,小心地往外看,发现,来的人很多,大都做家丁打扮,而他们的中心,是一辆马车。 还没有等马车里的人下来,便有人先走进破庙里了。 对方见了他,微微一怔,轻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这里已经有人了啊……” 很快,对方就转过身去,似乎是去通知什么人。 很快,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位朋友,不知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额……我们这边有女眷,她被暴雨淋湿了衣服,所以需要进来换一下衣服,那么,能不能请你去外面回避一会儿呢?”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答应下来:“可以啊。”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 管家模样的人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说道:“当然,我也不能白白麻烦你。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 江亭云再次一怔,随后把他的银子推了回去,笑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老管家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拒绝银子的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江亭云的内心世界是:就这么几两碎银,也好意思开口……明明你们看起来挺有钱的啊,没想到是这么小气的人。 不知不觉间,他也算是有钱人了。 第四章 江湖夜话 江亭云出了门外,很多人看了过来。 “各位,幸会了。” 他看着众人,拱了拱手,笑道。 众人都是一怔,随后也便只好回了一句:“幸会、幸会……” 不过,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有些怪怪的味道,在心里想着,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过江亭云没有注意这些,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些人的腰间,大都挂着腰刀。 腰刀啊…… 江亭云不禁有些兴奋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过这么多的带刀客呢。 果然,江湖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他这一靠近扬州,就遇到传说中的武林人士了。 不过……根据他看的那么多武侠小说,一般来说,去当家丁的人,大都不会有太高的武功,因此,他也不觉得,这些人就是什么高手了。 不过,这总是一个突破不是吗? 今天他能遇到小喽啰,明天就能遇到武林盟主! 因此,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扶着一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快步往破庙里走去。 不过,她那时候低着头,因此看不太清她的长相。 见他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便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调侃道:“怎么?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小娘子了?” “啊?” 江亭云一怔,随后摇头失笑:“怎么可能?” 他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没有就好。” 家丁笑眯眯地说道,随后,似是警告,又似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们家小娘子是美若天仙,没有男人见了不动心的。不过,人贵在自知之明,像她那种人,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高攀的。”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惆怅了起来。 “额,确实如此。” 江亭云只能这么说。 随后,他转移话题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我吗?” 家丁模样的人爽朗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到:“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郑金雄是也!” 他的这番自我介绍颇有豪侠风范,对此,江亭云肃然起敬:“在下江亭云,久仰久仰。” 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字就是了。 很快,郑金雄就发现,这位江亭云小兄弟虽然言行举止有些古怪,像是传奇小说里的人物,不过,为人倒是很亲切随和,不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破庙里,发出来橘黄色的温暖光芒。 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笑道:“都进来烤烤火吧,外面下着雨,天气已经转凉了,不要冻着。” “好的好的。” “多谢王管家。” 众人答应了几声,便都一股脑地拥了进去。 只见,破庙里已经燃起了两堆篝火,其中一堆篝火,围坐着两个穿着华丽衣裳的女子,而另一堆篝火空无一人。 家丁们不约而同地拥向了那堆没人的篝火,在周围坐了下来。 见状,江亭云若有所思,也许,这是某种规矩? 下人不能跟主家在一起烤火? 他这么想着,便也跟着他们,围坐在了那堆原先没有人的篝火周围。 “江兄,喝不喝酒?” 郑金雄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他一个酒壶,凑到他面前笑道。 “喝!” 江亭云一点头,便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 “哈哈,小兄弟果然是个妙人。” 郑金雄爽朗一笑,接过酒壶,同样喝了一口酒。 江亭云是有些干粮的,只不过,因为暴雨的缘故,现在都湿透了,需要烤一下火。 江亭云一边烤着自己的干粮,一边试探道:“不知……郑兄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江湖传闻?”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了“江湖”这个词。 “江湖?” 闻言,郑金雄一怔,随后疑问道:“江湖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天下吧……应该是这样。” 江亭云打了个哈哈,随后说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这方面的传闻?” “天下啊……” 不一会儿,郑金雄混不在意地摸抹了抹嘴,把酒壶放下,笑道:“这天下之大,传闻不可胜数,听是听不完的。而我,俗人一个,从来不关注这些!” “啊?” 江亭云一怔,随后便有些失望起来。 他还以为,可以从郑金雄这里,听到什么江湖传闻呢。 比如说,现在的天下第一大派是哪一派,现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是谁。 这样的话,他也好有个目标可以追赶。 谁知,郑金雄竟然一问三不知。 这时,有人看向了他,嘲讽道:“老郑,你这一整天的,除了吃喝拉撒,还有什么意义?” 郑金雄挺直了胸膛,很是骄傲:“对,我这一生,除了吃喝拉撒,艹婆娘,便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怎么?有问题吗?” “哈哈!” 众人都哄笑起来。 “当然没有问题。”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只是,你有婆娘吗?” “额……” 郑金雄顿时尴尬起来,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暂时还没有嘛……” “哈哈。” 众人又嘲笑了他一番。 随后,那人看向了江亭云,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想要打听的,尽管跟我说!你可知道?在下人称’无不知’,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哦?” 江亭云稍微有些意外,看向了他,心中想到,莫非,这人还是个扮猪吃虎之辈? 虽然他看起来是个家丁,但是,家丁前面还得加上极品二字? 不过,从他的神态,以及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他也回过神来,那就是,他在吹牛。 果然,很快就有人说道:“小兄弟,别听他的,什么吴不知?我看,他除了知道邻家的媳妇什么时候洗澡以外,便一无所知了!”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喂!你说完我一无所知,那你又知道什么?” 可是那人却不服,反问道。 他并不否认,自己知道邻家的媳妇什么时候洗澡。 “我吗?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当年,我也是菜市场一霸!那天,我举着两把杀猪刀,从东市砍到西市,连砍十数头猪!人称,猪霸王,就问你怕是不怕?” “你就吹吧……” 很快,众人便开始各自吹嘘起来,而且越来越过分,到后来,江亭云都有些恍然的感觉:原来,我在这群人中还是最弱的那一个吗? 我真是太菜了! 不过,在这种气氛中,他也先把打探江湖情报这件事情放下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容,想到,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 这群人喝了酒之后,便开始比谁更会吹牛,江亭云听着他们的喧闹声,第一次觉得,江湖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传来。 他微微一怔,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位神秘的小娘子与丫鬟往这边走了过来。 而王管家跟在她们后面。 她们两个,小娘子倒是挺欣然的,只是,那位丫鬟却似乎很别扭,看向他们这边的眼神中,有些嫌弃。 很显然,她并不想过来,靠近这些臭男人,她是被自家小娘子强拉过来的。 “各位,可以给我让一个位置吧?” 小娘子柔声说道。 顿时,众人喝酒吹牛的声音一顿,往她的方向看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以给我让一个位置吗?” 小娘子再次说了一遍。 “哦哦,好的,请坐!” 那位仁兄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站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两个身位。 另一边的仁兄同样往旁边挤了挤,给她们两个人留下来四个人的位置。 于是,那位小娘子便盈盈坐下,丫鬟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她旁边。 至于王管家,则站在他们身后,用眼神警告着众人。 其实也不用他警告,自从那位小娘子坐下以后,众人便都像是被阉了一样,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那位小娘子微笑道:“各位,你们不必太在意我……我就是想着,我那边没有几个人,太过无聊了,所以就想过来凑凑热闹。” 哦? 江亭云微微一怔,这才认真端详了她几眼。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一个大美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化妆术落后,更加没有ps技术的年代,更是难得。 而他,说来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美女了。 因此,对于她,他也稍微有些惊艳。 当然,只是“稍微”。 而这点稍微,从表面上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这个,小娘子。” 这时,有人呐呐地开口道:“我们都是一群粗人,聊的东西也很……不堪入耳,恐怕会污了你的耳朵,所以……”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 那位小娘子打断了他,试探道:“你们,在聊一些民间传闻?” 众人一怔,随后有人点头:“是。” “那太好了。” 那位小娘子兴奋道:“我最喜欢这些民间传说了,你们给我讲讲吧?” 见众人有些懵逼,她便掰着手指头说道:“我最喜欢那些传奇小说了,嗯……像是《聂隐娘》,《虬髯客》这些,我都很喜欢。话说,你们看过那两篇小说吗。”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都摇了摇头。 第五章 聂隐娘 《聂隐娘》、《虬髯客》这两篇小说,江亭云当然是看过的。 事实上,二十一世纪的人即便没有看过这两篇小说,也大都对它们的情节有所耳闻。 《聂隐娘》讲的是,一个将军的女儿,十岁时被一老尼窃去,授以剑术,最终成为一名神秘而强大的刺客的故事。 至于《虬髯客》,更是创造了红拂夜奔这一典故…… 总之,这两本书,都相当叛逆就是了。 因此,他对于她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会喜欢这种小说,还是稍微有些惊异的。 见没有人表示看过这两本小说,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娘子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露出了笑容:“没看过啊……那也没关系,反正那两篇小说本来也……没有多少人看过就是了。” 她很快就意识过来,自己不应该跟他们提这些的。 像《聂隐娘》这类小说,在文人的圈子里当然是很流行的,但问题是,他们不是文人啊! 她猜测,他们大概率是不识字的,那么,又何从去看什么小说呢? 因此,她很他们提起《聂隐娘》,除了让他们感到尴尬以外,并没有什么用处。 “额……哈哈。” 有人干笑道:“我等只是一群粗人,小娘子跟我们提这些……” 小娘子打断了他:“好,那我不说话,只听你们说,你们只需要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明显还是有些在意的。 不过,渐渐的,众人的讨论也逐渐地大声起来。 因为,有人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极好的,在自家小娘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当然,他们是不敢奢求攀上自家小娘子这棵高枝的。 但是,他们也不用非得攀上那颗高枝呀? 他只需要逗得自家小娘子高兴了,她一高兴,许不定他就提拔有望了呢? 毕竟,王管家还在旁边看着呢! 因此很快,众人便争先恐后地讲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话说我老家有一处荒废的房子,每到夜晚的时候,总能听到那边传来一群人杯盘交错、行令投壶的声音,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那里依旧是一处废墟……” “听说在南方有一种蛇,人面蛇身,人面呢,是二八年华的美人儿,而蛇身,是真正意义上的蛇身。听说每当傍晚,她都会伏在人家的墙头上,叫那户人家的名字,如果你答应了,那么就会……” …… 众人争先恐后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渐渐的,便有了秩序,排着队,一个人说完了之后,才轮到另一个人说。 江亭云在一盘听着,也有些感悟,想到,或许,《聊斋志异》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人都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江亭云一怔,问道:“怎么了?” 干嘛看我? “到你了呀。” 小娘子看着他,笑道:“我们这么多人都说完自己的故事了,要不,你也说一个自己听来的故事呗?” 小娘子看向他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江亭云的长相颇为俊秀,绝对可以当得一声“翩翩绝世佳公子”。 不过,她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很快,眼神便恢复了正常。 毕竟,像她这种大户人家的闺女,是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动心的。 江亭云稍微一思索,便点头笑道:“好吧。” 随后,他正了正身子,说道:“不过,这不是我听来的故事,而是我的亲身经历。” “嗯嗯。” 众人都似笑非笑地答应了一声。 在这种故事里,第一人称是极好的,增加代入感的讲述方式,至于声称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更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手段。 关于这些,他们还是懂的。 江亭云陷入了回忆中:“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天,山下有人跑上山来,向他哭述,山下的小村里有人在山里失踪,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枯骨了…… 是老虎食人啊,他们说。 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要帮村民门斩杀那只老虎。 当天,他便走进老虎的巢穴中,盘躯坐下,等待那只老虎的归来,那天晚上,老虎果然回来了…… 之后,便是一段打戏描写。 因为是亲身经历的缘故,他描述起来绘声绘色,精彩非常,众人听得都入了神。 “最后,我便把那只老虎的皮拔下来,让村民们帮我卖了,卖的钱便卖了那匹白马。” 说着,他便给众人指了指那匹白马所在的位置。 最后,他有些惋惜地说道:“我原本还想再多宰几只老虎的,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老虎一见了我,就像见了什么凶神一样,转头就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宰它们了。” 有人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把杀死猛虎的宝剑,就是你现在带着的这把?” 江亭云点头笑道:“确实如此。” “哈哈!” 众人都哄笑起来,不过,也没有多少恶意就是了。 毕竟,大家都是在吹牛,谁也别嫌谁不要脸! 那位小娘子细细品味了一番,点头笑道:“不得不说,你关于跟老虎打斗的那段,说得挺好的,就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嗯……话说,你还不会真的宰过一只老虎吧?” 江亭云挺直了胸膛:“绝无虚言!” “哈哈!” 众人再度哄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天色逐渐地深了。 很快,众人便都去睡了。 家丁们,王管家,跟江亭云,便睡在破庙里,只留几个人守夜。 至于小娘子跟丫鬟,便回到马车里去睡。 毕竟,以她们的细皮嫩肉,受不了这样的苦。 夜深了,江亭云躺在干草铺就的“床”上,依旧在胡思乱想。 一般来说,在武侠小说的“破庙”情节中,会有几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主角会在这里遇到一位世外高人,并且得到指点,以至于武功突飞猛进。 至于第二种嘛,也是更常见的一种,那就是,在这里过夜的其中一伙人,处于被追杀的状态,夜深了之后,追杀者便会追杀过来,而这时,就到了主角的装逼时间。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既没有遇到什么世外高人,而看那伙人的表现,也不像是处于被追杀状态中的样子。 哪有人被追杀的时候,还有心情听故事的? “所以,果然,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主角吧?”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就是一笑,慢慢地闭上眼睛。 睡觉吧,睡觉吧! 看来,今晚是无事发生了。 不过,在他彻底睡着之前,迷迷糊糊中,却似乎听到了一丝异响。 “嗯?” 他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回忆了一下,判断出,刚才的那丝异响来自于马车的方向。 “不会吧?还真的有剧情发生了?” 他不禁有些兴奋起来。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那位小娘子遭人暗算了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守夜人,结果发现,守夜人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瞌睡,不时的,猛地抬起头来一下子,然后又继续打瞌睡起来。 看来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江亭云一想,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几个人也顶不了什么用,而现在,事不宜迟! 这么想着,他便无声地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上澄净得如同刚刚浸过水一样。 江亭云走近马车一看,果然看到有一抹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丛林中。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正是那位小娘子的身影。 出于好奇,他便跟了上去,不过不一会儿,他就回过了神来。 “我真是……这十年呆在山里人都傻掉了吗?” 他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那位大娘子哪里是遭遇不测? 她不过是因为突然之间有了尿意,所以想着去小解一下罢了。 至于她为什么不叫人跟着,也仅仅是因为害羞罢了。 这么想着,他便转过身去,往回走。 “不,不对。” 他突然有又发现了一丝不寻常之处,重新转过头来。 “那边脚步声,似乎不止是一个人的,而是……三个人的?不,不是三个人,而是……” 这么想着,他便往那位小娘子消失的方向急速掠过去。 这时,那位小娘子正蹲在草丛间,裤子已经脱了一半。 “咳咳。” 江亭云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娘子,请把裤子穿上吧。” 那位小娘子心下一惊,迅速把裤子拉上,同时看向他的方向,就想要尖叫:“你是……唔!” 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同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江亭云满是歉意地说道:“抱歉,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之所以捂住你的嘴巴,只是不想吵醒其他人罢了。毕竟,他们要是过来看到现在的情形,肯定会误会的。” “……” 这还用得着误会吗? 你分明就是一个变态! 这个时候,她也已经认出来,他是谁了。 同时,她在心里咒骂起来,真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是一个变态,真是白长得那么好看了! 希望你以后生小孩没**!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傻子,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因此便停止了挣扎。 见她安静下来了,江亭云想了想,便放开了她。 “救……” 一放开她,那位小娘子又想尖叫,吓得江亭云连忙再次捂住了她的嘴。 他没好气地说道:“小娘子,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那位小娘子翻了翻白眼,并不说话,继续苦思起脱身之策来。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不信我,那么,请看一下现实吧,诺,它就在你的左手边,对,再往右移点,你有没有看到……那双眼睛?” 那位小娘子依她所言,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在丛林中,看到了两只……散发着红光的铜铃大眼。 瞬间,她浑身如坠冰窟,打了个寒颤。 第六章 月下虎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那双眼睛,慵懒之余又带着滔天的杀意,令人一看就会心神颤抖。 那是一种数千万年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而养成的骄傲、与漫不经心。 它混不在意地撇了它的猎物一眼,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哪怕,它的猎物已经发现了它的身影,它也没有丝毫的在意,在它看来,那两只直立猿,已经是它的盘中餐了。 “那是……老虎吗?” 这时,江亭云已经放开了那位小娘子。 果然,在见到这种景象之后,她也不嚷嚷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其他的了。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江亭云身上。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说道:“不至于。” 他此刻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 “不至于?对!我们还没有死!我们还有希望!” 经他提醒,她也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喜,说道:“庙里还有人!我们只需要叫他们过来,就可以……” “来不及的。” 可是,江亭云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从庙里赶来的那段时间,足够它扑过来好几次了。” 老虎的速度,他是体验过的。 “来……不及了?” 那位小娘子呆呆地咀嚼了一下这段话,心中逐渐绝望了起来。 而这时,她眼神的余光注意到,那只老虎,已经逐渐地走了过来。 它从草丛里出来之后,整个身躯都呈现在月光之下。 一个人,不管之前有过多少心理准备,等到真的在近距离内接触一只老虎的时候,依然会震惊于它身躯的庞大。 长两米,高一米的身躯,对于人类来说,无疑是一只巨兽。 这样的巨兽,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摧毁大部分人的抵抗之心。 而此刻,那只巨兽,便迈着缓慢的步伐,慢慢地接近了二人。 它起了戏弄之心,就像一只猫,对付一只老鼠。 不,是两只。 那位小姐抓住了江亭云的衣袖,焦急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逃走吧?也许我们能逃掉的呢?” 说吧,她转身就想走,但是江亭云叫住了她。 “不要背对着一只老虎,那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那位小娘子身体一僵,终究,还是慢慢地转过身来。 她拉住江亭云的衣袖,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她喃喃地说道:“我还不想死啊,死在老虎的口中什么的……也太荒谬了。而且,听人说,被老虎杀死之后,还会变成伥鬼,一辈子不得解脱……” 这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捂住自己的脸,哽咽着胡言乱语起来。 江亭云没有理她,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虎,有些疑惑。 为什么呢? 几年前,在那座山上,他只需要跟一只老虎的眼睛一对视,对方就会浑身一哆嗦,随后落荒而逃。 可是,眼前的这只巨兽跟他对视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的生理反应? 是因为,他的威慑力只局限于沿江村附近的山丘,还是,这只老虎很特别? 不过,管他呢? 他想了想,也便无所谓地笑了笑。 反正,他又不是没有杀过老虎,大不了今天就再杀一只好了! 这么想着,他便把手掌放在剑柄上,眼神逐渐地冷厉起来。 “大胆虎妖,安敢挡我之路?” 说罢,只听“钦”的一声,他腰间的三尺青峰,便被拔了出来。 一时之间,剑气凛然! 接着,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便看到那只老虎眼神一“怔”,有些“恍惚”,随后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便趴在了地上,把头埋得很低,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时,它的身躯依然在不停地颤抖着。 江亭云一怔,随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可能的原因。 那就是,他变强了。 他在练出剑气之后,气息更加内敛,哪怕是老虎,也不能轻易地判断出他的威胁度。 可是,一但他起了杀心,对方就会感受到一股更加强大的威慑力,以至于连逃跑都不敢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位小娘子也是一怔,随后抬起头来,移开捂住自己脸蛋的手。 接下来,她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月下,一只老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手持一把已出鞘的明晃晃的长剑。 因为角度的关系,在她的眼中,此刻的江亭云高大异常。 “你……” 她呆了一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亭云回过头来一笑,说道:“没事了,看来,这只老虎不是什么虎妖。” 说着,他便把长剑入鞘。 而那只老虎,也依然不敢起身。 他心中却有些庆幸,还好这只是个武侠世界,要是这个世界真的有妖的话,他估计就得跪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看着他,那位小娘子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出来。 不过,江亭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淡淡一笑,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物,大抵如此。” 她指的,应该是他之前所讲述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他就有这样令老虎惊惧的能力。 而之前,所有人都只把那成为一个故事,而没有人相信他。 那位小娘子看着他,眼中异彩连连。 她在确定了那只老虎没有了威胁之后,这才一下子就地上爬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她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能摸一下它吗?它应该……不会反抗了吧?” “啊?” 江亭云闻言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发现,她还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吓得瘫倒在地,动弹不得,结果现在,就又大胆起来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可以吧?” “应该是什么意思?” 那位小娘子一笑,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害怕,反而再上前几步,俯下身去,轻轻地把手放在了老虎的脑袋上。 “哇哦!” 她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是真的老虎唉!我竟然摸到老虎的脑袋了,以前我做梦都想摸的!” ……哪有人会做这种梦啊喂! 江亭云也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它。 随后他发现,那只老虎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位小娘子当然也发现了这点,她回过头看,满是惊奇地看着他:“你……难道你就是那种传奇小说中仗剑千里的侠客吗?” 江亭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或许算是侠客吧,不过,也并没有仗剑千里……” 他对于她的惊奇,有些奇怪,心想在一个武侠世界中,有人会武功,又是什么奇怪的事呢? 不过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像她这种大家闺秀,一生大概没有多少出来走走的机会吧,那么,会对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士这么惊奇,也就很正常了。 这样想来,她甚至还有点可怜。 那位小娘子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矛盾:“这个世界真的是有侠客的吗?我现在,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虽然喜欢那些豪侠小说,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她之前,是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豪侠的。 这个世间,哪有人能活得那么潇洒呢? 这么想着,她便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痛得发出了“嘶”的声音。 江亭云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了那只老虎。 他原本想直接打发它走的,不过想了想,眼神又冷厉了起来:“你……有没有吃过人?” 对方要是吃过人的话,他不介意为民除害。 可是,那只老虎除了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以外,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他微微一怔,随即便有些好笑。 他这还真的把它当成虎妖了? 它就是一只普通的老虎罢了,哪能听得懂人话? 这么想着,他便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 接着,他便自己先转身走了。 为了避免那位小娘子在自己走后被攻击,他便拉着她一起走。 等他走了有一段距离,回头一看,果然,那只老虎已经落荒而逃了。 他放开了她,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说道:“那么,再见吧。小娘子,晚安。” “等等!” 那位小娘子还算说什么,江亭云便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小娘子,如果你想对我兴师问罪的话,那我实话实说好了,刚才天色已晚,因此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位小娘子一怔,随后,脸颊浮起了一道嫣红。 如果是在别的夜晚,你说这种话,还说得过去,可是,今天晚上月明星稀,可见度极高! 他刚才,一定什么都看到了吧? “等……”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觉,自己的裤子,好像有些湿润。 随即,她的脸颊通红,用手捂住自己脸,感觉自己的脸颊热得都能蒸出水雾来了! 她刚才,失……那啥了。 天啊,这一点,不会被他给发现了吧? 那样的话,她简直要找一个地洞来钻进去了! 不过,她随即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之所以走得那么匆忙,就是因为发现了她的这一状况,所以不想让她尴尬? 一时之间,她又是尴尬,又是感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 江亭云回去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七章 目的地:扬州 江亭云醒来时,被窗外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用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眼睛微眯。 见他醒来,郑金雄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江兄弟,你醒了?” “嗯。” 江亭云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你们……这是要走了?” 只见,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对啊,时间不早了。” 郑金雄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他朝江亭云拱了拱手,认真道:“江兄弟,你我昨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只是,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因此,只能后会后期了。” “后会有期。” 江亭云同样朝他一拱手,说道。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一别,两人大概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不过,两人也都没有点破这一点。 郑金雄还有事情要做,因此,跟他聊了几句之后,便回去收拾东西了。 看样子,他们即将启程。 江亭云打了个哈欠,出门去,打算喂一下自己的马。 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马是他的兄弟,而江湖人不可能让兄弟饿着。 他解开绑在柱子上的缰绳,正想把那匹白马牵去吃点草,这时,王管家走了过来。 王管家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江……兄弟?何必那么麻烦?我们带着粮草,可以分你一点。” 说着,他便让家丁把一捆粮草抱了过来,放在白马的面前。 而白马也不懂客气,嗅了几下之后,便叼了一口粮草,咀嚼起来。 “嗯?” 江亭云稍微有些意外。 毕竟,王管事似乎……不是这么一个喜欢凑近乎的人。 王管家挥了挥手,让那位颇为好奇的家丁走远,这才凑近了一点,酝酿了一下语气,问道:“那个……江兄弟,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此行究竟要去何处?” 江亭云一怔,更加奇怪起来。 要知道,昨晚他们“相谈甚欢”,也都没有告知各自的目的地。 甚至,江亭云注意到了,有好几次,家丁们即将暴露出他们的目的地的时候,都被王管家制止了。 因此,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地是何处。 而现在,王管家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不过江亭云转念一想,自己的目的地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因此便如实回答:“扬州,怎么了吗?” “扬州?” 王管家闻言一喜,随后微微一鞠躬,说道:“江兄弟,那敢情好?我们的目的地也是扬州,既然如此,我们便同行如何?” “嗯?” 江亭云更加奇怪了。 就算我们目的地一样,可以同行,可是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我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有多好吧? 不过,他心中很快就灵光一闪,有了猜测。 他往马车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马车的帘子被微微掀开,一双眼睛在往外看。 见他看过来,对方立马放下了帘子。 江亭云明白了过来。 看来,是那位小娘子让他同行的? 她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因此昨天的小误会,而对他怀恨在心? 他想了想,没有答案。 毕竟,他实在是不懂女人。 不过,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也无所谓吧。 反正,他坦坦荡荡的一个人。 而以他对她的初始印象,也觉得,她是做不出恩将仇报这种事的人。 那么,自己跟他们同行又如何? 更不用说,自己其实认不得路,跟他们一起走,还省了迷路的风险了。 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那感情好?我们便同行吧!” 见他答应下来,王管家再次微微一鞠躬,便转身回去了。 大队伍很快启程,江亭云跟在队伍的后面,骑着马,往扬州而去。 郑金雄见他跟了过来,很是惊奇,连续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你……这是要与我们同行?” “王管家让你跟上来的?” “真的?你没骗我吧?” 在所有问题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很是不可思议,在马上嘀咕了一句:“当初说好要保密的是你,如今破例的也是你……” 他的语气中颇有些幽怨的味道。 “不过,我们能同行,总是好事吧?” 郑金雄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等到了扬州,我再请你喝酒。” “好。” 江亭云也笑着答应了下来。 …… 一行人走了有许多里路,渐渐的,日头高起,已经是正午了。 “在一旁歇歇吧,等日头下去了,我们再赶路。” 王管家骑着马高头大马,一路走过来,通知道。 “好啊,好啊。” “呼,我早就累了,话说,今天的太阳也太毒了吧?我浑身都是汗。” 众人抱怨着,便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系好了缰绳,瘫倒在地。 不过,江亭云却是不怎么累,甚至连汗都没有流多少。 郑金雄看了他一眼,满是惊奇:“江兄弟,你不累吗?” “没啊,我也挺累的。” 江亭云笑道。 但其实,他真的不累。 可能是修炼的《忘犹决》的缘故,他的比热容都要比寻常人高上不少。 众人坐下,还没吃几口干粮,王管家便再次走了过来。 他无视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江亭云面前,板着一张脸,凑近他,小声说道:“那个……江兄弟,我们家小娘子叫你过去一趟,你现在有空吗?”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话语也依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颇为诧异地看了过来,视线在王管家与江亭云之间转来转去,心中猜测个不停。 江亭云闻言也是微微一怔,随后稍微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行吧,我现在就过去。” 他之所以答应得这么快,是不想回答好奇的众人的问题,那样的话,他会被烦死的。 果然,他一离开,众人的讨论声便大了起来。 他们没办法不好奇啊。 但是,江亭云其实也没有见到大小姐。 他赶到目的地时,站在马车前,而小娘子,在马车里。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窗帘。 对此,他颇为无语,明明昨天晚上的时候,你还那么开朗大方来着,结果现在,就又成大家闺秀了? 但这就是他不懂女人了。 任何一个女人,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失禁了之后,都没办法那么坦然地与对方面对面的…… 站在马车前的,是那位侍女,此刻,她颇有些好奇地看了江亭云好几眼。 老实说,其实她对江亭云的印象还蛮好的,毕竟,他长得帅。 “……红云,你离远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车里的小娘子才开口道。 “……是。” 小娘子的命令,作为侍女,红云不敢抵抗,依言退开了。 只是,她的视线在马车与江亭云之间扫了一圈,越发好奇起来。 “怎么了?” 江亭云问道。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因此,便倚靠在了一盘的树上,抱着胳膊,仰头看着透过枝叶的点点阳光,百无聊赖地问道。 “……你,果真的传奇小说里的那种侠客?” 小娘子又问了一遍。 江亭云一怔,随后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侠客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吗? 你还要问两遍? 难不成,你真的从小就被养在深闺里,以至于从来都没有看过所谓的侠客? 因此,他没有回答这个弱智问题。 “……” 见他不回答,她便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真的只是巧合?也就是说,你真的拥有令老虎惊惧的能力?” 这个问题同样很弱智,因此,他依然没有回答。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马车里的小娘子,究竟有多么纠结。 昨天晚上,她回去马车里以后,久久难以入眠,一直在想着那件事。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那种,仗剑千里,来去如飞的侠客的吗? 那么,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侠客,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景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聪明如她很快就想到了回答,那就是,这是一场戏,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戏。 而以她的身份,是有资格被这么针对的。 要不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才刚刚跟自己讲了那个故事,自己面前就真的出现了一只老虎? 至于那只老虎为什么会对他臣服嘛,也很简单,答案就是,那只老虎根本就是他饲养的,他那时,只是联合了那只老虎,给自己演了一场戏! 这么一想,许多事情都说得通了,比如,他为什么会先自己一步,出现了那个破庙里。 原因就是,他就是专门来截自己的! 如果她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话,说不定就相信这个猜测了,可问题是,她是一个颇为感性的人。 她是真的愿意相信,这个世间存在侠客的。 哪怕理智告诉她,这个世间存在小说中的那种侠客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因此,她现在依然无法下一个决断,甚至主动帮他开脱了起来:如果,之前的一切,他都是在演戏的话,那么,他的目的何在呢? 他要杀了自己? 他那时,是有这个机会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此,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他准备对自己施展美男计…… 第八章 美男计 美男计? 一想到这三个字,哪怕是她,也不禁有些羞涩起来,脸上迅速浮起了一抹嫣红。 随即,她想到自己正在马车里,与江亭云之间隔着一道窗帘,无论如何,他都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心情这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而且,他算什么美男啊……” 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她自己说得都不是很有底气就是了。 不过这个也不重要。 她摇了摇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整体地回顾这件事:江亭云如果真的是一个骗子,而且确实要通过类似于美男计的手段来接近她,目的又是什么的? 这个的可能性就多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贪慕虚荣之辈,提前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事先躲在这里,给她演了那么一场戏,然后,攀上她这颗高枝。 那这还没有什么,顶多算是骗婚罢了。 可是,他若是父亲大人的政敌派来的卧底,接近她的目的是寻找陷害父亲大人的机会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可怕了起来。 因此,她万万不可对此掉以轻心的。 这么想着,她的神情也不禁严肃起来。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明他的身份,看看他是真的世外高人,还是说,仅仅是一个骗子。 这么想着,她便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可否……” 她原本想说:你可否在我面前表演一下自己的真本事?不过这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世外高人的话,自己的这种要求也未免太冒犯了些。 人家可是救过她一命的,结果,她却拿人家当一个戏子? 而且,她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骗子的话,肯定也对自己的这种要求有所准备,这个世间的戏法,可不只令老虎臣服那么一种。 这种问题,其实没什么用。 因此,她思来想去,竟然不知从何处下手? “你……” 她又想说些什么,不过,这回江亭云很干脆地打断了他。 “小娘子,你找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江亭云的语气倒是没有多少不耐烦,可是,也没有多少客气就是了:“现在已经是正午,换句话说,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而我,可还饿着肚子呢。” 那位那小娘子,微微一怔,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 过了一会儿,江亭云便看到有一只纤纤玉手从窗帘后面伸了出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袱。 “这是杏花饼,我很喜欢的,你……尝尝?” 见江亭云没有过来接过包袱,那位小娘子又继续说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这点事情,不必跟我客气。” 江亭云挑了挑眉头,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块包袱。 “谢了。” 他笑道:“看来,你还没那么狼心狗肺。” 那位小娘子翻了翻白眼,说道:“我本来就不狼心狗肺!” 随后,她试探道:“其实,按理来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给你更多的报答才对,可是,我除了钱财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而我听人说,像你这种世外高人,一般来说是不会喜欢那种俗物的?” 老实说,那种俗物,他还真喜欢,只是,他这人脸皮薄,她都这么说了,他肯定是开不了那个口的,因此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而见他没有跟她要钱,她也是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简单的试探。 如果他真的是为钱财而来的话,应该不会拒绝这种报答。 江亭云三两口吞掉那只杏花饼,拍了拍手,说道:“杏花饼挺好吃的,另外,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啊?嗯……” 那位小娘子最终没有拒绝。 等他走了几步之后,她才轻轻地挑开窗帘,露出脸来看着他的背影。 她情不自禁得开口道:“江亭云!” “嗯?” 江亭云微微一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她微微低下脑袋,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只是,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却不知道我的名字,这有些……失礼了,按理说,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那你说啊?”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张文若,张是弓长张,文是诗文,若是若有若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好,我记住了。” 江亭云轻轻一笑,随后朝她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张文若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来窗帘。 这时,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他的对策。 她的对策就是,没有对策。 她只需要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一点,自然而然的就会看出,他究竟是真的本事,还是一个骗子了。 反正,她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那么容易勾引的人,随随便便的就会被人拿下。 事实上,她现在对江亭云,还真的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她现在对他,有的,只是无尽的好奇罢了。 这时,红云也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小娘子,你刚才,跟那位江郎君,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 张文若摇了摇头,一脸平静道。 “没什么?” 听她这么说,红云反而更加好奇起来。 张文若哪会不懂她? 见她露出这副表情,张文若便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死妮子,别多想!” “呜呜……” 红云委屈得只能点头。 …… 江亭云回去之后,当然又是引发了一阵骚动,众人都围过来,问他到底跟张大小姐聊了什么。 他的回答是:“她问了我老虎的事情。” “老虎?” “对,老虎。” 他笑道:“看来,那位小娘子是真的喜欢传奇故事,对于我讲的那个故事,很感兴趣,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因此叫我过去,问了一些细节。” “此言当真?” “当真。” 江亭云一脸认真地点头。 随即,不少人后悔得捶胸顿足:“凭什么啊?明明我的故事讲得比你要好!” “对啊,我只能说明,江兄弟的故事特别合小娘子的胃口,她特别喜欢……老虎?这点要记下来。” 说罢,还真有几个人在口中默念“老虎”,企图下次再有机会跟大小姐讲述自己的见闻的时候,把这个题材用上。 对此,江亭云有些好笑。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大口咬了一口自己带来的牛肉干。 嗯,还是自己的食物好吃! …… 天色渐晚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扬州。 江亭云远远看见城门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就有些沸腾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策马向前,先他们一步进入了扬州城。 他有些激动。 这是扬州唉,天下有数的大城市,这里没有理由没有真正的武林高手的!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能排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忧心起来。 这时,郑金雄骑马上前,有些为难地说道:“江兄,原本说好,到了扬州,我便请你喝酒的,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而我又有任务在身……” 江亭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无妨,你既然有任务在身,那便去完成任务吧,我们什么时候喝酒,都可以的。” 郑金雄感激道:“江兄果然是痛快人,那我们改天再约?” “好,改天再约?” 江亭云同样笑着点头。 虽然他们都知道,他们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肉朋友吧? 这时,王管家却走了过来,朝他一拱手,笑道:“江兄弟,我们终于到了扬州,这一路上,你可过得安好?” 江亭云同样朝他一拱手,点头笑道:“多谢王管家一路照拂了,这一路上,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 王管家点了点头,随后,他迟疑道:“你此来扬州,可有要紧之事?”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摇头道:“要紧之事倒没有……” “这样。” 王管家点了点头,便笑道:“那么,可否去见一见我家小娘子?” 又来? 江亭云有些无语,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可是,那我现在就过去吧?” 随即,他向一旁完全愣住了的郑金雄一拱手,说道:“郑兄,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别过了?” “哦……哦哦。” 郑金雄这才回过神来,连连“哦哦”。 他这时,已经被王管家的突然出现,以及语气搞懵了。 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他这位江兄弟。 只是,江亭云还没有转过身,便听到了一道声音:“不必了。” 是张文若的声音,她下了马车,在侍女红云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见她就这么过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管家看了她好几眼,眼神里已经有了些责备的味道,只是,这话,他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红云朝已经完全愣住了的郑金雄使了个眼色。 郑金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朝江亭云,跟张小娘子拱了拱手,说了几句胡话:“拜见小娘子……不敢叨扰,属下告退。” 说罢,他便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王管家,跟红云两人,也跟在他后面离开,进入张小娘子身后不远处的人群中,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第九章 江湖 江亭云见状,便下了马,牵着缰绳,笑道:“张娘子,不知特意过来,有何吩咐?” 因为刚刚踏进了扬州城的缘故,他的心情很好,因此并不介意对人笑颜相待。 而这时候,她似乎矜持了很多。 张文若低头浅浅一笑,这才说道:“郎君折煞我了。郎君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文若无以为报,心下难安,因此只能过来,送一送江郎君,聊表心意。” “郎君?” 这个称呼让他有些新奇,因此稍微怔了一下。 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家闺秀”了? 明明你之前都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也明白过来。 这里是公众场合,她不得不当一个大家闺秀。 “郎君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为风流倜傥的,郎君若当不得郎君二子,那就更没有其他人当得了。” 张文若睁大了眼睛,强忍着心中的肉麻,认真说道。 “额……” 江亭云受不了她这么一顿猛夸,转移话题道:“咱们先不聊这个……至于昨天晚上的事,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个时候,他心中不禁吐槽起来,你说你要报答吧,那就直接一点呀? 你要是把银子塞到我手里,难道我还能拒绝了? 我看,你是诚心不想给钱吧? 张文若笑盈盈地说道:“那不成,郎君这么说,是郎君的意思,我若不报答,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一关。” 随后,她微微皱眉,思索道:“嗯……我这里也没有准备足够的银子,要不,你随我回去,我再好好报答你?” 江亭云摆了摆手,笑道:“不必。” 这个时候,他刚刚踏进扬州城,对于江湖的兴趣远远大于对于银子的兴趣,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她哪里? 张文若笑得更温柔了:“那好,若江公子什么时候转变了心意,便来找我,我的报答,一直为你准备着。至于你怎么找到我吗……也很简单。” 张文若看着他,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只需要在扬州城里随便找一个人,向他打听我的身份,你就会知道,应当如何来找我了。” 江亭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拱手笑道:“那好,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张文若学着他,同样朝他一拱手,浅笑道。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开了。 “他没有随我回去,甚至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去向……这么看来,也许他真的不是一个骗子,而是,真正的,传奇小说里的那种侠客?” 她这时候的心情无比得好。 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小说里的那种行侠仗义的侠客,她绝对属于最高兴的那一批人。 这时,王管家跟红云已经走了过来。 王管家低声说道:“小娘子,这里是扬州城……” “我知道。” 这时,张文若却打断了他,笑道:“不就是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吗?” 她指了指周围:“可是你看?现在天色已晚,这里除了你们,也没有多少人了。” 确实,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哪怕繁华如扬州城,行人也稀疏了许多。 “……” 王管家默认了这一点之后,又说道:“可是,就算如此……” “行了行了。” 张文若摆了摆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我有分寸的……你看,这么多年来,我不是也没惹出什么祸事吗?” “……” 这个是事实。 王管家跟上她,忍不住说道:“恕老奴直言,小娘子是否对那位江郎君……” 张文若回过头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管家咬了咬牙,这才说道:“小娘子……是否对他颇有好感?” 听到这个问题,红云也是怔了一下,看向她的小娘子。 “你在说什么呀?” 张文若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说道:“我跟他才是第一次见面罢了,那里会有什么好感?” 王管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这才说道:“恕老奴嘴碎,那位江郎君虽然长得一表人才,然而终究是布衣之身,你们的婚事,老爷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够了!” 这个时候,张文若却是神色一冷,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王管家“扑通”一身跪倒在地,把头埋在泥土里,说道:“老奴全靠老爷收留,这才苟活至今,是万万不敢对小姐无理的,只是,老奴曾经答应过老爷,要好好地看着小娘子,不至于让小娘子误入歧途。若小姐对老奴心有怨言,那么,便打老奴出气吧!” 说罢,他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他这么一跪,众人见了,也都是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一时之间,四周噤若寒蝉。 张文若看了他两眼,也是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这里是扬州城,你就这么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是,老奴有罪。” 闻言,王管家便站了起来,随后扇了自己两巴掌。 张文若这时候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王管家,我只是气你不该随意怀疑我罢了,你倒也不必太过自责。” “是。” 王管家低头称是。 张文若说道:“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对于你说的那些,我比你还清楚,因此,你没必要担心我会学那红拂女,做出出格之事来。” “是。” 王管家继续点头称是。 “那么,我们回去吧。” 张文若这才一笑,说到。 说着,她便往马车走去。 很快,他们便再度启程了。 坐在马车里,红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与小娘子对视。 刚才王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她突然想起来,其实她的这位小娘子,也是有凶悍的一面的。 因此,反倒是张文若先跟她说话了。 “怎么了?你干嘛不看我?” 张文若笑着问道。 “没……我没有,不看您……” 红云低声说道,小手紧张地抓着大腿上的裙子,感觉自己就要被惩罚了。 但是张文若只是轻声说道:“郑金雄……是叫这个名字吧?把郑金雄给我叫来。” 红云一怔,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她连忙点头称是,连忙爬下马车,去叫人了。 郑金雄很快就出现在了窗帘外面,恭敬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我听说,你跟那位江郎……江亭云,走得很近?” 她轻声问道。 郑金雄一怔,随后连忙说道:“算是很近吧,其实,我还跟他约好了,明天一起喝酒来着呢?” 他的话语里,颇有些炫耀。 “是吗?” 张文若也是一笑:“那么,如果我让你,跟着他,看清楚他住在哪里,回来告诉我,你做不做得到?” 小姐这是,让他当卧底? 郑金雄立马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没问题!” 他有些兴奋,心想,这可是获得升迁的打好机会啊!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江兄弟啊江兄弟,真没想到,你还是我的福星啊! “是吗?那就好。” 张文若一笑,说道:“最好,你跟他好好地交流一下关系,争取跟他多喝几次酒,那样的话,我自有奖赏给你。” “是!” 郑金雄的腰板挺得笔直,如同士兵回复将领。 “那么,你去吧。” “是!” 说着,郑金雄驱马便要上前。 “等一下!” 这时,张文若却又叫住了他。 “这……还有什么事?小娘子。” 郑金雄一怔,连忙拉住了缰绳。 张文若低头想了想,皱了皱眉头,这才说道:“有一点你要注意,那就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了,你在跟踪他,而我听说,他这种人,感知都很灵敏,所以,嗯……” 想了想,她才继续说道:“所以,你等一下便直接去城里的几个客栈看一看,他在不在。等到明天,你再在来找他一起喝酒。 注意,你千万不要偷偷地跟在他后面,不仅今天不允许,以后也不允许!” 她突然想起来,在那些小说中,像他那种侠客都有着超人的感知力,因此,在这方面,万万不可大意。 郑金雄一怔,并不明白她此举的深意,不过,还是点头称是了:“是!” …… 江亭云自从离开了他们之后,便如鱼儿进入了大海,兴奋得不行。 他闭上眼睛,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慨道:“这里的空气跟山上完全不一样啊,江湖里,就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猛地拍了一下马屁股,大喝一声:“驾!” 不过,他没有走几步,便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周围,有些警惕。 “那边那个收摊回家的小贩,很像是绝世高手……如果你问我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嘛,很简单。一般来说,人们人搬东西的时候,都会弯腰,驼背,可是他并没有这个动作,他搬东西的时候,是腰板直直地蹲下来,又直直地站好,这很显然,是某种身法的痕迹啊! 至于他为什么步伐踉跄,看不出丝毫身法的痕迹嘛……这个不是正好证明了,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武功吗? 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世啊! 还有那边那位怀孕的妇女! 她也是绝世高手! 这世间,哪有孕妇在街上走动,而没有人作陪的?如果她不是绝世高手,解释不通! 还有那位,算命的瞎子。 瞎子唉! 武侠世界里的瞎子,有不是高手的吗?”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正身处一群大佬的包围中,而只有自己萌新,因此,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第十章 江湖,是一处危险的地方 江湖,是一处危险的地方! 在武侠小说中,任你是一方高手,青年俊杰,甚至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也只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为了推动剧情,各路人马像填坑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很多人死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屠人满门、千里追杀、暗器飞镖、美人毒药,总有一种方式,能够致你于死地! 在武侠小说里,除了主角以外,谁也不敢断言,自己一定能活到结局。 而他是主角吗? 他并不这样认为。 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跑龙套罢了。 因此,在得知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是武侠世界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江湖,而是乖乖地躲在山上练了十年剑法。 为的,也只是能够在这个残酷的江湖中,能够活得久一点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一直躲在山上,一直不下来,以求长命百岁嘛…… 不得不说,这就是江湖的魅力所在了。 越危险的地方,会不会越安全,他不知道,但是,越危险的地方,却往往更有魅力,这点是肯定的。 又或者说,对于某一类人来说,“危险”本身就是一种魅力。 而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的一块招牌上写着:来福客栈四个大字。 而此时天色已晚,他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呱呱叫了。 因此,他便下了马,走进了客栈里。 客栈里此刻人声鼎沸,他的进店,并没有影响到这一点。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笑眯眯地走过来,肩膀上挂着毛巾。 “住店,另外,等一下你们也拿一点食物过来吧。” “好的。” 店小二点头称是,随后领着他来到了二楼的客房。 江亭云进去以后,先是小心翼翼地坚持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什么暗器机关之后,这才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嗯……” 不过,看着茶杯中泛着淡淡荧光的茶水,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虽然按照《忘忧决》的说法,这门内功练到一定境界之后,可以有效地抵抗毒药的威力,可是,他毕竟没有真的试过,因此,也不知道自己的毒抗究竟有多少。 要是自己抵抗不住的话…… 在武侠小说中,有着大量的无色无味的毒药,可以瞬间将一个武林高手迷晕、封锁,甚至进行精神操纵,是万万不可大意的。 不过,看着茶杯里清澈的茶水,他很快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刚刚下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要是这样的自己,都有人要给自己下毒的话,那这江湖真的是一刻都不能呆了。 江湖的危险,总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样想着,他便放心大胆地喝下了那杯茶水。 不一会儿,就有人提了热水上来,他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又享用了一顿难得的丰盛的晚餐。 …… 真正的夜晚很快来临,月亮渐渐地爬上了中天。 江亭云躺在床上,看着床顶,静静地出神。 这可是江湖啊…… 而今天,可是自己在这江湖里过的第一天,他总觉得,自己的第一天不会过得这么平平无奇才对…… 可是,今天,他确实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切,就跟往常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安慰了自己一句,这才是第一天呢,明天,说不定他就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所以,还是睡觉吧! 这么想着,他便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 可是,他到底没有睡着,在睡着之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救命!” “嗯?”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顺手把床边的长剑拿在了手里。 他来不及换衣服,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推开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你干嘛?不要!” “你讨厌!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叫人了!” 这时,一个猥琐的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你好坏!” 听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江亭云的脸色已经逐渐发黑了起来。 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不死心,因此还是来到声音穿出来的那个房间门前。 他想了想,便沾了一点唾沫,把窗纸弄破,脑袋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场景。 果然,事情跟他想的一样,那个女人一脸的媚意,反抗也装模作样,至于那个男人,也没有什么凶狠的样子。 这哪里是强抢民女? 根本就是男女间的某种情趣! 江亭云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后退了一步,低声咒骂了一句:“奸夫**!呸!” 他啐了一口之后,这才气呼呼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江亭云下了楼,打了个哈欠,这才在一旁坐下,招来小二说道:“来张大饼,加一杯豆浆。” “好的,请稍等。” 店小二答应后,快步去准备了。 江亭云一只手托着腮,呆呆地看着唐代扬州城的清晨景象。 他还有些没睡醒。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江湖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了…… 不过,那也是很正常的吧? 小说毕竟是小说,现实毕竟是现实嘛? 他很快就安慰了自己一番。 在现实中,武林高手们苦练数年武功,可不是为了送死的,而低调,才是长命百岁的不二法门。 所以,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所谓的武林高手的痕迹了。 他看着扬州城清晨的街景,胡思乱想着。 “这就像是黑暗森林……每个武林人士,在发现了另一个武林人士的时候,都无法判断,对方的武功,对比自己究竟如何,对自己有没有敌意……那么,那个时候他唯一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也就是说,他们终究会打起来。所以,为了在这个江湖里生存,隐藏气息是不二法门。” 他把这成为“江湖黑暗森林理论”,并且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接下来,他便扫射着在大街上匆匆走过的每一个人,猜测对方的身份。 在那之中,哪一个才是绝世高手? 就在他胡思猜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哟,这不是……江兄弟吗?” 郑金雄颇为“惊讶”地走过来,在确定了他就是江亭云之后,这才大大咧咧地坐下,笑道:“江兄,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江亭云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只是笑道:“郑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过,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你是张家的家丁吧? “啊……这个,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好久没有回来了,所以,就想着回来逛逛,没想到竟然还遇到你了。” 郑金雄面色不变地瞎掰道。 但其实,他这句话里至少有一半是真实的。 “这样啊……那我们确实挺有缘的。” 江亭云一笑,便问道:“那郑兄,你吃早餐了没有?” “没呢。” “那……要不要一起吃?” 郑金雄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而且说起来,我们还约好一起喝酒的。” 江亭云笑道:“酒可以以后再喝,我听人说,早上空着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 “确实。” 郑金雄附和了一句。 随后,他左右看了看,凑过来,贱笑道:“江兄弟,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呢。” “什么正经人不正经人的?” 江亭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哟,你还跟我装呢。” 郑金雄酸溜溜地说道:“如果你跟大小姐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那天,她干嘛要亲自下车来送你?” “也许……” 江亭云猜测道:“是她觉得我的故事讲得好?” “啧,你这是把我当傻子了呀。” 郑金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啧笑道。 对此,江亭云也无可奈何,只能说:“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信信信,我怎么会不信呢?” 郑金雄笑道。 随后,他又认真了起来,看着他说道:“不过,你别怪做老哥的打击你,你跟张小姐的身份……天差地别,你们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这句话,确实是真心劝告。 哪怕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作为卧底,江亭云跟张文若之间的关系发展得越好,对他是越有好处的。 他也依然这么说。 江亭云笑道:“你……我应该怎么说呢?在这方面,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你知道就好。” 郑金雄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老板娘,你过来看看,我这盘肠粉里,是不是有苍蝇?” 众人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有一个袒胸露乳,胸口上有一块刀疤的年轻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盘着二郎腿,有些戏谑地问道。 一时之间,刚刚还在纷杂吵闹的客栈,安静了下来。 第十一章 老板娘、店小二、以及…… 店小二先回过了神来。 他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刀疤男,眼底颇有些怒气。 不过,他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咬着牙,紧紧地攒着拳头。 这时,老板娘急匆匆地过来,赔礼道歉道:“客人,万分抱歉,是我们照顾不周……” 那位刀疤男懒洋洋地躺在椅背上,一边剔着牙,一边嬉笑道:“然后呢?总不能,你只说一句抱歉,然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吧?”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勉强笑道:“今天,你的肠粉,跟前几天一样,不收钱了……” 她特别强调了一句,“跟前几天一样”。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妥协。 不过,很明显,刀疤男只听出了妥协,没听出警告。 他笑嘻嘻地说道:“老板娘仗义!我决定了,这次不跟你计较,以后啊,我还来你这里吃肠粉!” 他这话说得,颇为“真挚”。 不过,老板娘听了,脸色却有些僵硬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最终,还是只能屈辱地赔笑道:“好的,明天,你的肠粉里,一定没有苍蝇了。” “哈哈,希望吧。” 刀疤男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周,众人“莫敢仰视”。 于是,他便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往店外走去。 不过,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退了回来,斜斜地撇了老板娘一眼,笑道:“老板娘,话说,你那死鬼老公都死了这么久了,也不考虑一下,再找一个?” 老板娘低着头:“我与先夫约好了白头偕老,不准备再找了。” 刀疤男闻言嘀咕了一句:“那孬种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这么一个美娇娘守寡?” 老板娘闻言一阵,随后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并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她也不是白白受人欺负的! 特别是,辱骂她的亡夫,她不能忍受! 很显然,刀疤男也被她突然的攻击性给弄得微微一怔。 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嬉笑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笑道:“别生气嘛,老赵他活着的时候,我也认识他,他呀,有时候确实还算是个好男人。” 说着,他便一边伸出手来,企图摸老板娘的脸。 老板娘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啪”的一声,有人抓住了刀疤男的手。 老板娘一怔,回过头来一看,是店小二。 店小二的眼睛里喷着火焰:“姓金的,你别不知好歹!” 刀疤男一阵,使劲一甩,把那只手抽了回来,冷笑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店小二大声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还有谁不知道?” 他三步做两步走上前,拿起那盘肠粉,环视一周,大声说道:“各位,你们都是来福客栈的常客,对于来福客栈的食品卫生情况,你们是知根知底的。 你们说,有哪次,你们在肠粉里吃出了苍蝇?为什么,偏偏是他吃出了苍蝇?而且,昨天,前天,也都在肠粉里吃出来苍蝇?这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依我看,这根本就是,他故意把苍蝇弄到肠粉里,陷害我们!”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相反,每当他看过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便会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对此,他有些失望起来。 刀疤男冷笑到:“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这还需要证据吗?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店小二愤愤不平。 “谁都看得出来?” 刀疤男呵呵一笑,他环视一周,问道:“有哪位,来福客栈的常客,可以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 并没有人站出来。 刀疤男呵呵一笑:“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公道话,那就由我来说吧。” 他上前一步,戏谑地看着店小二,说道:“我三次来你们这里吃饭,三次都吃出了苍蝇,难道还不能说明,你们店的卫生习惯有多差吗?结果,你竟然还好意思反过来诬陷我?你怎么敢!” 说到最后,他用手指指着店小二的胸膛,眼神里迸发出滔天的怒意。 店小二闻言一怔,随后,再也忍受不住,打算跟他拼命了。 “我跟你拼了!” 他大吼一声,就想冲上前。 可是,这个时候,老板娘却突然开口了:“回来!” 店小二一怔,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解道:“老板娘……” “回来!”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随后把他往后一拉,赔笑道:“客人,是我管教无方,我代他向您赔礼了。” 说着,她便朝刀疤男鞠了一躬。 刀疤男抱着胳膊,笑道:“好说好说,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之人嘛。” 听了他这话,店小二再次被激怒了,他嚷嚷起来:“老板娘,我们不能这样!这样下去,明天、后天、大后天,他都会过来,继续栽赃我们,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对他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就算他是长乐帮的人又……” “啪!”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时,老板娘狠狠地打了店小二一巴掌。 “回去!我叫你回去,你听不懂吗?”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些后悔,可是,咬了咬牙之后,终究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店小二怔怔地看着她,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屈辱。 他也知道,老板娘这是为他好,如果他刚才真的一时冲动,惹到了长乐帮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从某方面来说,是老板娘救了他。 可是,他还是很难过,不止是因为老板娘打了他,还因为,他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心中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长乐帮?” 听了这话,江亭云却是微微一怔,他问郑金雄:“郑老哥,你有没有听过长乐帮?” 郑金雄摇了摇头:“没有。”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也怒不可歇,可是,他终究也没有出头。 “你们竟然不知道长乐帮?” 这时,旁边却有人惊奇地说了一句。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笑道:“哦?那不如,老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长乐帮呗?” 通过老丈的介绍,江亭云也知道了,所谓的长乐帮,是扬州城的一个势力极大的帮派,号称扬州城三大帮派之首。 长乐帮的人行事极为乖张,动不动就卸人手足,以此来建立威望,因此,扬州城没有不怕他们的。 而那位刀疤男,便是长乐帮的人。 而这,也是他可以在这里横行霸道,而没有人敢阻止他的原因。 这时,那位刀疤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板娘曼妙的身材,猥琐地笑道:“不过,那毕竟是你的错,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一下吗?” 他的眼神已经不是暗示了,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骚扰。 对于她这种目光,老板娘颇为不自在,她不着痕迹地遮挡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赔笑道:“客人,我们已经道过歉了……” “道过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公门干什么?” 刀疤男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这时,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不明白。” 江亭云高声道。 他站了起来,一指刀疤男,环视四周,说道:“这等欺负人家弱女子的卑鄙小人,怎么没有人站出来说句话?” 他这句话,让很多人都怔住了。 对于他这句话,有不少人深感愧疚,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怒视着他,怪他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不过,江亭云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越过众人,走上前来。 “借过、借过……” 他很快,便站到了刀疤男与老板娘的面前。 见状,老板娘微微一怔,随后连忙说道:“客人,你不必……” 闻言,江亭云连忙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同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你这是……” 对此,老板娘不明所以。 江亭云警惕地说道:“你该不会想打我脸吧?事先说明,你打我可以,千万不能打脸!” 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闻言,旁边有不少人都笑出了声。 实际上,老板娘也有些想笑,不过,她这时候实在笑不出来,因此只能赔笑道:“客人开玩笑了,您是客人,我怎么会……打你呢?” 店小二听到这话,心中悲喜交集。 原来自己被打是因为自己与老板娘比较亲密吗…… 不过,他对于江亭云,也颇为好奇,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刀疤男对于他突然的出现,也有些错愕,不过,他依然保持了冷静,又或者说,有恃无恐。 他嬉笑道:“怎么?你有意见?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的眼神里满是威胁,根据他的经验,这种不给他面子的人,大都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 而那些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往往会吓得屁滚尿流,比一般人还要不如。 “知道啊,不就是长乐帮吗?” 谁知,江亭云只是一笑,便看向了他:“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第十二章 长乐帮,刀疤男,以及……苍蝇 听到他这话,周围的人先是一怔,随后悚然而惊。 有不少人甚至站了起来,企图往外面走去。 他们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满是惊恐。 长乐帮! 他竟然直呼了长乐帮的名字! 在他们看来,江亭云显然犯了某种大忌! 他闯祸了! 而这次灾祸,很可能会牵连到他们! 刀疤男听到他这话,也是微微一怔,随后笑出了声:“呵、呵……” 他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森然:“你知道?那就好。只是,你知不知道,人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江亭云一点头,笑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接着,他没等刀疤男再说什么,便先一步上前,随意打量了一眼那盘吃了一半的肠粉,一边说道:“你刚才说,这盘肠粉,店小二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苍蝇,是也不是?” “是又怎样?” 刀疤男冷笑道:“难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不、不、不,从理论上来讲,任何人,讲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我说了谎?” 刀疤男环视一周,高声道:“各位,你们给我评评理,我金某人,什么时候说过谎了?我金某人,是不是向来行事坦坦荡荡?” “……” 一时之间,没有人回答他。 他满意地看了一眼众人躲避的眼神,正想转过头去,可是这次,他的伎俩要失算了。 “啪!” 郑金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我觉得这位江小兄弟,说得很有道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颠倒黑白?” 说着,他便义无反顾地站到了江亭云的身边,给了江亭云一个“放心,我罩着你”的表情。 江亭云对此微微一怔,随后也给了他一个笑容。 而此时,围观的人看着他们两个,满是惊恐。 疯了! 今天真是疯了! 有一个人得了失心疯,要挑战长乐帮的权威,已经是大事一件了,结果,今天竟然连出了两个这样的人? 天啊,今天是老天爷发怒了吗? 但实际上,郑金雄清醒得很。 他这时候,还有些后怕,他竟然真的站出来了。 一开始,看到江亭云站起来的时候,他是懵逼的,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阻止他。 这下子,他应该怎么跟张大小姐交代? 张大小姐不会杀了他吧?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味来。 江亭云跟他是不一样的啊! 江亭云可是有张大小姐罩着的人。 江亭云闯了祸,张大小姐能不管吗? 而他,为了保护江亭云而闯了祸,自然,张大小姐也就不会扔下他不管了。 至于长乐帮具体的势力嘛……他却不太关心。 反而,再大也不会比张大小姐还大不是? 因此,他很快就果断地站了出来,站到了江亭云的身边。 这时候,他反而有些庆幸了,这次过后,他跟江亭云的关系,一定能有一个质的提升的吧? 而且大小姐知道了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肯定也会给他奖赏的吧? 江兄弟啊江兄弟,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他在心中由衷得说道。 对于郑金雄突然的举动,老板娘也有些惊恐。 见他以江亭云为首的样子,她便三步做两步地上前,拉住了江亭云的手,轻声哀求道:“客人,你真的不用这样的……你这样做,惹怒了长乐帮的话,我们都讨不到好处的!” 江亭云惹了祸,可以拔腿便跑,她可不行。 不过,江亭云并非没有想到这截 他反手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腕,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不得不说,江亭云这张脸,在近距离之下,对于女性有着极强的震撼效果。 老板娘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脸蛋不由得有些发热,偏过脸去。 一时之间,她有些心绪不稳,想不出更多劝阻他的话来。 而那位刀疤男,看着老板娘近距离之下与江亭云的亲密举动,眼神中几乎喷出火来。 他这么一连几天都过来骚扰老板娘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结果,她竟然当着他的面与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这仇,得报! 他微眯眼睛,冷笑到:“好、好,你们两个……小子,人说话可得负责,你不是怀疑我说了谎吗?那么那出证据来啊!你要不是拿不出证据……那我可就得,好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什么叫做礼貌了!” “你特么算什么东西,嘴巴放干净点!” 郑金雄怒目而视,上前一步,喝道。 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营造亲切感,不把刀带出来了。 要不然,他这时候直接把刀拔出来,岂不威风? 不过,江亭云很快就拦住了他,安慰道:“郑兄,不用着急。” 随即,他看了刀疤男一眼,笑道:“这有何难?” 他转过身,拿起桌子上的肠粉,说道:“这只苍蝇屁股向下,栽进肠粉里,试问,这世间哪有苍蝇是倒着飞的?能把屁股栽进肠粉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只苍蝇,是这位’坦坦荡荡’的仁兄故意弄进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旁,把肠粉给众人看了。 果然,他此言不虚,那只苍蝇,确实屁股向下。 “怎么样,这下,你该承认了吧?” 江亭云回到刀疤男面前,笑道。 这时候,刀疤男是有些懵逼的,他看了一眼肠粉,果然,江亭云所言不虚。 只是,他那时候真的犯了这样的错误吗? 他那时候,真的把那只苍蝇屁股向下,放了进去? 他记不清了。 谁能记得这种事? 他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什么屁股向上,屁股向下的?而且,谁知道,你有没有动了那只苍蝇?”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你说我动了那只苍蝇?这也太荒谬了,在场的各位,都可以作证,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那只苍蝇。” 确实,他没有用手动过,但是剑气什么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店小二跳了出来,高声说道:“对!我可以作证,我那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罢了!” 事实上,对于那个时候,苍蝇屁股究竟是向上还是向下,他也记不清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妨碍呢? 对付刀疤男这种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这时,刀疤男脸色铁青,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从周围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对!那位小兄弟明明没有动过那只苍蝇!我们都可以作证!” 是谁? 刀疤男恼怒地扭过头去,往那个方向看去,只是,这个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出声了。 他躲在人群中,谁也找不出来。 这时,另一边又又人开口道:“对!我也支持那位小兄弟!” 刀疤男继续往那个方向看去,同样,也找不到说话的人。 “好!好!好!” 刀疤男后退了几步,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你!你!还有那两位,躲在人群里的老鼠,我记住你们了。” 他一指江亭云,郑金雄,店小二,已经两边的人群,寒声说道。 说罢,他便一甩手,往店外走去。 他还是要讲理的,虽然那个理,只是他自己的理,也终究还是要讲的。 要不然,传出去了,对长乐帮的名声不好,那样的话,长乐帮是不会容他的。 “让开!” 他踢了一脚挡在店门口的一张椅子。 凳子的主人连忙把椅子搬开了。 “等一下。” 但是这时,江亭云却开口了。 刀疤男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要怎么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而是,人吃东西,要给钱的吧?” 江亭云笑眯眯地说道。 刀疤男的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掏出几枚银子,甩了过来。 江亭云伸手接住了。 等他出去以后,围观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吧?所以不知道,长乐帮的可怕吧?” “小兄弟,我奉劝你一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要不然,你一定会被报复的!” 看在那两声支援的面子上,江亭云还是朝众人一拱手,笑道:“多谢各位关心了,不过,我还有要紧之事在身,暂时是不会离开的。”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听劝呢?” 说着话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惋惜,连连摇头,似乎在他眼中,江亭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江亭云不再理会这些,走到老板娘面前,把那几两银子交到她手里,笑道:“老板娘,你看看,钱给的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可得把他叫回来。” 老板娘看向他的眼神里,感情很是复杂。 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不怪你,真的,只是……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吧?现在立即离开!要不然……就真的走不掉了。” 江亭云疑惑不解:“何必如此?” “对啊,何必如此?” 这时,店小二也走上前来,说道:“老板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够,反正我是受够了!姓金的自从……自从老板死去以后,整天都过来,现在,他是越来越过分了!今天,如果不是这位朋友出来说了几句话的话,他以后,一定还会更过分的!也就是说,这一天总会到来,那么,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十三章 命 听到他这番话,老板娘也是心中一震,喃喃地说道:“是啊……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她、她老公、金章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她知道,金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后来的丈夫…… 而三人,也在不久后,彻底分道扬镳了。 这里面有许多故事,不过,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此,就先不提了。 “对吧?” 见老板娘终于同意了他的意见,店小二也是一喜,说道:“老板娘,我早就说过,应该这么做的!” 随后,他看向了江亭云,感激道:“这位兄台,真是太感谢你了。刚才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又要被姓金的羞辱了!”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我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对啊,我这位江兄弟,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好人啊!” 这时,郑金雄便跳了出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像他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在如今这个世道上,可不多见了。” “额……” 对于他的尬夸,江亭云有些不适应,而且“好人”也不是什么好词吧? 不过,这种话要是反驳的话,也只能让人觉得虚伪,因此他便只能当没听见了。 店小二转头看向了郑金雄,同样感激道:“这位大哥,我同样也要感谢你!在场的人中,可就只有你们二位站了出来。” 他这话,还暗暗地讽刺了围观的人群。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不由得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有人讥笑道:“你这话说得……你不也是被老板娘的一巴掌扇回去了吗?怎么好意思说我们?” “额……” 这话有些难以反驳。店小二撇了老板娘一眼,也不说话了。 “而且,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吧?我记得你好像是刚来扬州城的?所以这才不清楚长乐帮的可怕吧?” 说这话的人贼眉鼠眼的,语气中满是讥笑。 见店小二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表情,他又补充道:“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们这群人,刚才可也是有人开口了的,只是,你猜他们现在后不后悔?敢不敢站出来?”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的视线便朝着那两个人的方向看去了。 那两个人隐藏在人群中,金章一时之间难以辨别,但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话是谁说的,可都心知肚明。 其中一个人见众人望过来,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 只是,众人都眼神分明在说,就是你。 那位年轻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知道这种事情抵赖不了了,于是便低下了头去,脸色发白。 而另一个人,反应更加激烈。 见众人望过来的时候,他立马捂住脸,站起来,往外跑! 他跑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 “这……” 见了他的反应,众人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明明你刚才还很勇敢的…… 这时,人们好似突然之间才意识过来,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了。 他们都回想起了长乐帮的可怕。 有不少人都站起来,收拾了东西之后,快步走出了客栈。 留下来的那小部分人,也不再说话,只是脸色各异地快速扒拉着面前的早餐。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走,只是舍不得早餐。 他们只想赶在长乐帮的人过来前,把饭吃完! 吃完之后,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有一位老先生喝完了最后一滴酒,拄着拐杖,走出门去,长叹一声:“唉,以后啊,我恐怕就不能来这里吃饭了。” 说罢,他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这也太……” 店小二看着空空如也的客栈,终于有些微妙的惊慌起来,很显然,他确实低估了长乐帮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时,老板娘却看向了江亭云,认真地给他施了一个万福,笑道:“客人,对于你刚才愿意给小女子出头,小女子很感激,只是,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吧?现在,你赶紧离开!现在可不是什么耍英雄的时候了。” 江亭云还没有开口,店小二便先反驳道:“凭什么啊?老板娘,就算他长乐帮再可怕,也不可能完全不守规矩的吧?这里是扬州!可不是什么小县城。 而且,这次明明是姓金的理亏,就算他是长乐帮的人,长乐帮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就出手对付我们的吧?”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太了解长乐帮,而且,也不太了解金章。” “我……确实不太了解,那你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长乐帮……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帮派,我听人说,他们跟官府有勾结。不过这个也只是传闻,我也不是很知情,不过,金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太了解了。” 她的眼神中有些恐惧:“金章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小时候,有人跟他吵了架,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往对方的米缸里扔点蟑螂啊蛇啊之类的东西。后来……他就更加过分了。总之,有人不顺着他的意,他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当然,这里是扬州城,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比如,他们就绝对不会直接过来砸我们的店,不过,在暗地里,他们可就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这时,店小二终于也有些惊慌起来,喃喃道:“不会吧?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怎么能这样……” 老板娘轻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外面暗淡了不少的天空,喃喃地说道:“这或许就是命吧……我的命,也就这样了。” “命?” 可是这时,江亭云却突然开口了。 “老板娘,你信命吗?” 江亭云笑道。 老板娘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不信吗?” 江亭云一摇头,笑道:“当然,我不信。” 他同样上前两步,看着依旧湛蓝的天空,笑道:“我一直觉得,所谓的’命’是个很搞笑的东西。当然,我不是说,所谓的命就一定不存在,也许真的有人在暗中安排好了我们的一生呢?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我们毕竟只是普通人,不是神,我们并不能知道,自己的’命’是什么样的。你又怎么知道,你的命不是抗争,没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呢?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假定自己的命运就一定是悲惨的? 为什么,我的命运,就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听完这段话,老板娘怔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江亭云俊秀非常的面容,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轻声说道:“可是,这次,我们又能往哪里逃呢?” “逃?为什么要逃?” 江亭云一笑,随即在一盘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在这间客栈住下了。” 这时,他心中想的是,我要是现在逃走了,那么之前的计划岂不是打水漂了? 是的,他之所以出这个头,并不是为了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少不单纯是。 他原本,是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出手的,可他最终还是出手了,那个关键的节点就在于,他听到了长乐帮这个名字。 长乐帮唉!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江湖帮派了吧? 那其中,一定有武林高手的吧? 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应该出这个头。 首先,根据他前世看武侠小说得来的经验来看,像这种地痞流氓组成的所谓帮派,帮主的水平都不怎么样,大不了二流高手罢了,很适合作为新手怪来给自己练练手。 也好让自己知道,自己在江湖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而且,如果自己推测的“江湖黑暗森林理论”是真实的,那么,自己改应该尽量隐藏自己的武功水平,以免被有心人盯上。 而像现在,刀疤男金章眼中的他,只是一个喜欢出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罢了,这就很好。 为了对付自己这个一个傻小子,长乐帮的人肯定是不会派出真正的高手来的。 这样,自己就可以一步一步地,慢慢试探出长乐帮的水平。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加安全的计划吗? 当然,即便是这个计划,也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但是,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江湖的魅力,就来自于它的危险。 而江亭云,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听了他这话,老板娘已经完全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焦急地说道:“客人,你说什么呢?你要是留下来的话,真的会……” 可是江亭云听了她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渐渐的,老板娘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板娘,其实你不用太担心。” 这时,郑金雄却走了过来,开口笑道:“我这位江兄弟,可是有……嗯,有身份的人,不是那什么长乐帮惹得起的。” 他原本想说,江亭云是有张大小姐罩着的人,不过他很快就意识过来,张大小姐未必希望,江亭云知道她对他额外的关注,因此,很快就换了一种说法。 第十四章 世家子弟 “有……身份的人?” 老板娘闻言一呆,随即下意识地看向了江亭云。 江亭云的长相……不必再赘述,他是那种很俊秀、很俊秀的男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传奇小说中的所谓“翩翩绝世佳公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板娘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如清风、如朗月。 一个有着这样的气质的人,说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似乎也太荒谬了些。 而且,经过这么几分钟中的交谈中,老板娘也不认为,他有智力上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还是有基本上的理智的。 而一个有理智的人,不可能无端地去招惹长乐帮的人,他肯定,有着某种底牌。 这么一想,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这位江郎君,是有底牌的,而根据郑金雄所说,他的这个底牌,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世背景! 他其实是那种传奇小说中出现过的,扮猪吃老虎的世家子弟! 这么一想,老板娘也有了一种自己正在梦中的感觉。 在传奇小说中,扮猪吃老虎的世家子弟虽然经常出现,但是,在现实中,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江郎君,此言当真?” 老板娘看着他,有些期待地问道。 她都已经叫上郎君了。 事实上,对于郑金雄的这番话,江亭云也有些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就成什么“有身份的人”了? 郑金雄又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有身份的人”? 这个问题,他一时之间想不到答案。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管是真是假吧,这倒确实是一招很有用的安慰她的技巧。 因此,他很快就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嗯……” “这……那,江郎君,你有应付金章的把握吗?” 老板娘闻言一喜,随后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至于直接把长乐帮连根拔起这种事,她不敢想,只希望长乐帮能给他一个面子,放他们一马就好了。 江亭云笑道:“老板娘,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他都这么说了,老板娘也不好继续再问什么,只是盈盈下拜,说道:“多谢郎君相助。” 江亭云连忙把她拖住了,不让她真的跪下去。 之后,众人一通交流,也都知道了各自的名字。 老板娘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形貌昳丽,也难怪金章会对她迷恋那么多年。 老板娘也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徐甘嘉,可谓人如其名。 至于那位店小二,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他叫李二。 之后,老板娘便叫来了来福客栈的第二个员工,也就是厨师张三。 张三是一个高大威猛,肥肉乱窜的猛男。 不过,与他的外表很反差的是,他说起话来倒是轻声细语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了任务:近期之内,不要出门了,就在客栈里呆着! 反正这段时候,她们的客人会急剧下降,也不用担心,食材会不够。 之后,江亭云便在他们恭敬的目光中,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郑金雄跟他告别:“江兄,我之前既然已经选择了站出来,那么,肯定会坚持站在你这边,不过,现在我有点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你看……” 江亭云笑道:“我晓得的,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的话,便先去忙吧?” 事实上,就算郑金雄借机逃跑,不会回来,他也不会怪人家的。 毕竟,并不是谁都跟他一样,会武功。 郑金雄会临阵脱逃,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他要是回来了,那就更好了。 毕竟,谁都不希望被欺骗。 郑金雄答应了几声之后,便转身下楼。 而等他走后,江亭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之前为什么会说自己说个“有身份的人”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吧? 因此,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郑金雄为什么会急着离开? 那当然是因为,他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张娘子了。 而且,这件事情有点难办,张娘子要是不派人来的话,自己与江兄弟二人,估计就真的得被人割脚筋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感到张府,通报了门房,说郑金雄求见。 而张文若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就让他进去了。 张文若此时正在看书,见他进来,她便把书放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问道:“你这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每天过来汇报一次情况吗?” 郑金雄低着头,不敢看她,连忙说道:“小娘子,大事不好了!江兄弟有了麻烦,所以我才不得不赶来见您!” “哦?” 谁知,听到他这么说了之后,张文若却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这才问道:“什么麻烦?” 见她说这种反应,郑金雄有些发怔,不过,他不敢多想,连忙把实情跟她说了。 “长乐帮……” 这是她第一次来扬州城,因此,也不知道长乐帮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那也不重要,只需要知道,那是由一群地痞流氓组成的组织就行了。 “他才来扬州城一天,就惹上了小混混……而且还是为底层人民出头,这倒是很传奇小说的情节。”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声音太轻,所以郑金雄没有听清。 张文若越想越兴奋,如看那些传奇小说还要兴奋。 不过,仅仅是这些,依然不能证明,江亭云就是真的侠客了。 毕竟,如果他要假装一名浪迹天涯的侠客,演这么一场戏,是很有用的手段。 想了想,她问道:“那个时候,嗯……他有没有出手?” “出手?” 郑金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他有没有跟人动手。” 他要是三两下就把那个小混混打趴下了,那么,他真有武功的概率就高很多了。 当然,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他就是真的侠客了。 毕竟,打戏也有可能是演出来的。 她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武侠情怀罢了。 但是,郑金雄很快就摇摇头,说道:“并没有,他只是通过严密的推理,证明了苍蝇是那个刀疤男放的。” “这样啊……” 张文若有些失望。 她想了想,便说道:“那么,你便继续回去,跟着他,有什么情况再报告给我,特别是,长乐帮的人,究竟打算怎么报复他……” 郑金雄一呆,随后连忙问道:“那小娘子,你不派人过去了吗?如果只有我跟江兄弟两个人的话,我们一定会被人割脚筋的!” “额,这个嘛……” 张文若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他。 想了想,她便一摆手,说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到时,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们的,不用担心。” 事实上,她一个人都不准备派过去。 毕竟,如果江亭云如果真的传说中的剑客的话,那么,他一定有着极强的感知力,自己派人暗中保护他,一定会被他发现的。 这么一想,就显出郑金雄的重要性来了。 想了想,她便说道:“你下去吧,另外,去库房领两两银子。” 郑金雄一喜,连忙一鞠躬,说道:“是!” 随后,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 很快,郑金雄便回来了。 江亭云见到他的时候,颇有些惊讶。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江亭云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内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毕竟,他在山上的那些年,并没有一个朋友。 只是,隐隐约约地,对于郑金雄没由来的殷勤,他也有些疑惑。 毕竟,说起来,他们也只是偶然在一起喝了一次酒罢了,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接过,他竟然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吧? 只是,这丝疑惑,他也只是放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目前来看,郑金雄对他并没有恶意。 而郑金雄看着他,心中想的可就多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位江兄弟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张娘子撑腰,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长乐帮的威胁,却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而且,张娘子,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 说喜欢吧,也不像。 那个时候,张娘子听到江兄弟有人身危险的时候,非但不感到担心,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 这也太奇怪了吧? 哪有女孩子是这么对待喜欢的男孩子的? 至于张文若为什么没有直接拍人来,而是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他倒是能够理解。 张娘子,很明显并不希望,让江兄弟知道,她对他暗中的观察。 这么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奇怪了。 当然,他只是一个下人,不应该想这些的,因此,很快,他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 …… 很快,夜幕降临。 而一直到现在,长乐帮的人都没有出现过。 江亭云都要有些怀疑,长乐帮的可怕是一种误传了。 也许,长乐帮跟它的这个名字一样,是一个很友善的组织? 他们并不喜欢砍人手脚的? “咚咚……”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第十五章 万事俱备 是谁? 江亭云心下微跳,已然提高了警惕。 他慢慢地走过去把门打开。 “江郎君,打搅了。” 是徐甘嘉,也就是老板娘。 她微微欠身,恭敬道:“请问我能进来吗?” 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 他微微点头,随即便测过身子,让她进来。 而店小二,也跟在她后面进来,进来以后,他满是好奇地扫视了一眼周围。 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些食物。 徐甘嘉指挥着他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恭敬道:“江郎君,天色已晚,你还是尽早用餐吧?” “好,多谢老板娘了。” 江亭云笑道,随后在桌子旁边坐下。 “江郎君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这么说,可折煞妾身了。” 徐甘嘉诚惶诚恐地说道。 “额,其实你大可不必……” 江亭云原本还想安慰她几句话的,可是看她的神情姿态就知道,自己的这种安慰大概率是无用功了。 对她来说,不让她对他使用这种恭敬的态度,可能反而会让她心里不好受。 因此,这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笑道:“老板娘,今天的菜,好香啊!” “让郎君见笑了。” 说到这个,徐甘嘉也来了精神,语气中有些微妙的骄傲说道:“这些都是本店的的招牌,想当年,那也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佳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可惜,先夫早逝……”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又有些低落起来。 “……请节哀顺变。” 江亭云只能这么说。 “让郎君见笑了……” 徐甘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她继续介绍道:“这是扬州狮子头,取上等五花肉三两,剁成肉泥,外加豆粉适量……” 她轻声细语地给他介绍起了桌上的饭菜。 从她的口中,江亭云也大概可以猜出,她老公当年大概是来福客栈的主厨,而现在这位厨师,也是她老公的亲传弟子。 也正因此,来福客栈才能勉强维持了下来。 她介绍完了饭菜以后,便有些期待地说道:“那郎君,你尝尝?” “好。” 江亭云微笑点头,于是便尝了一下厨师张三的手艺。 江亭云很快就眼前一亮,赞赏道:“不错!味道很特别。” 他这倒是真话,毕竟,他常年住在山上,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 而见他的表情不似做伪,徐甘嘉也是松了口气,笑道:“既然您觉得可以下口,那就多吃一点吧。” “好。” 江亭云也不客气,很快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徐甘嘉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江郎君,我冒昧一问,您……真的有把握吗?” 江亭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所说的把握应该是,自己应付长乐帮的把握。 确实,她会有这种疑惑是很正常的。 毕竟,江亭云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而郑金雄虽然出去了一段时间,但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人回来。 就他们这两个人,真的能应付金章他们吗? 这怎么看都不妥当吧? 虽然郑金雄说,江郎君是一位身份神秘的世家子弟,那也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吧? 难道,就用世家子弟这个名号来吓退对方吗?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吧? 还是说,江郎君他认识对方的人? 一时之间,她百思不得其解,终究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江亭云闻言一怔,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江亭云想了想,想看着她,神秘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徐甘嘉闻言一怔,很想问,您的把握究竟是什么,不过,现在是她有求与人家,因此,她实在是不好追问得太深。 她心里一阵痒痒,很是好奇,却只能强忍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那,我便等待江郎君的佳音了。” “好说。” 江亭云微微一笑,说道。 之后,她们便送食物去郑金雄的房间。 因为已经做好长期在这里住下的准备,老板娘给他单独开了一间房,就在江亭云房间的旁边。 毕竟,一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一起睡,是不行的。 “你有没有把握”这个问题,她也问了郑金雄。 郑金雄原本想直接回答她,张娘子已经派了人,此刻正在暗中保护他们。 只是,他转念一想,张大小姐大概不希望这件事情被任何人知道,因此,他的回答也语焉不详起来。 不过,他看起来倒是很有信心。 “老板娘,你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朝老板娘神秘一笑,说道。 “那就好。” 果然,老板娘稍微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不打搅您进餐了。” “好说,老板娘慢走。” 老板娘跟店小二很快离开了。 …… 很快,月上中天,人们都睡下了。 可是这时,楼下却突然想起来“框框”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用的力气很大,一听,就来者不善。 这时,江亭云已经有了些睡意,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也有些不爽起来。 他拿起床边的长剑,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扭头,就看见了郑金雄。 他也已经起来了。 郑金雄朝这边走来,笑道:“江兄弟,你也没睡啊?” “嗯。” 江亭云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老板娘也已经醒来,她此刻正在楼下,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 江亭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原本想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的,不过想了想,他最终还是走楼梯走了下去。 “怎么样?平日里,会有人这么敲门吗?” 江亭云问道。 “不会。” 徐甘嘉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 “不会啊……那么,开门吧。” 看着被拍得嘭嘭响动大门,江亭云轻声笑道。 “可是……” 老板娘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候,店小二跟厨师他们两人也走了过来。 张三手中提着一把杀猪刀,眼神中满是凶狠,恶狠狠地说道:“老板娘,开门吧!让老子出去,把他们都剁成肉酱!” 店小二此刻手里也拿着一把西瓜刀,虽然没有那么凶狠,但还是很坚定地说道:“对!老板娘,开门吧!我可不怕他们!” 老板娘呵斥道:“回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现在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江亭云看了他们一眼,也笑道:“确实,现在还没到拼命的时候……不过,你们倒是有心了。” 并不是哪里的店小二跟厨师,都愿意跟客栈共存亡的。 从这里看,也可以逆推,这个客栈的老板与老板娘对他们不薄,是个好人。 张三看了他一眼,随后疑惑道:“老板娘,难道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拼命的时候的吗?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当然不是。” 这时,江亭云却开口打断了他。 他笑道:“我之前说过,我有把握……所以,你们,只需要静候佳音就可以了。所以,开门吧,老板娘。” 第十六章 打死白学家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老板娘说的。 老板娘闻言一怔,把手放在了门杠上,依然还有些犹豫:“郎君,外面可不止一个人……”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人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甘嘉,开门吧。” 这是金章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种古怪的温柔感:“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教训一下那小子罢了!他现在,应该在里面吧?” 徐甘嘉闻言一怔,随后冷声道:“甘嘉不是你叫的!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而且,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你死心吧!” “……” 金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凭什么?当初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凭什么,你最后选择了他?当初如果不是阿福抢先下手的话,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 徐甘嘉不再说话,她已经不想跟对方有任何的交流了。 “呵……呵呵……” 金章突然怪笑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了,不就是因为,他比我长得帅一点吗?如果我也长得好看一点的话,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徐甘嘉摇了摇头,冷声道:“你不懂。” “我不懂吗,呵……” 金章又怪笑了一声,随后又冷声说道:“白天,那个小白脸,他长得可比阿福帅多了,所以,你现在又喜欢他了,是也不是?” 徐甘嘉闻言一怔,脸蛋微红,不过,她还是冷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 金章并不理会她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没关系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男人靠脸是没有用的……就像阿福,他不就是个没用的早死鬼吗? 还有里面的那个小白脸,他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还有什么用?你看现在,他只会躲在里面,不敢出来!这种男人,根本就是废物!”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另外几个男人的嬉笑声:“对啊,老板娘,你看我们金章多好,像他这种男人,才能给女人安全感啊!你以前的老公,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对,对,还有躲在里面的那个小白脸,你到底出不出来了?该不会真的一辈子躲在女人的裙底下吧?” “哈哈哈哈……” 外面的几个男人哄笑起来。 当然,金章没有笑,他并不是很喜欢他们的比喻。 这时候,老板娘脸色铁青,抓着门杠的手微微颤抖。 店小二跟厨师也起得不行,纷纷跟对方叫骂起来。 见状,江亭云叹了口气,走过去抬起了门杠,一推,门打开了。 他此刻有些无奈。 你说你们要搞白学,那就自己搞好了,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呢? “郎君……” 见江亭云突然把门打开了,徐甘嘉微微一怔,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其他几个人,也都被他突然的举动镇住了,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于是,江亭云便笑着跟金章他们挥了挥手:“嗨,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闻言,金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眼睛往客栈里面瞄去。 江亭云这么有恃无恐,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有什么底牌。 江亭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室内,笑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在客栈里藏了数十刀斧手吗?嗯……怎么说呢?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毕竟,对付你们,用不着那么多人……” 说到最后,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生怕这样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虽然这是事实。 金章又看了他几眼之后,终于确认下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顿时,他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在耍我?”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摆了摆手,笑道:“如你所见,并没有……” 虽然江亭云话没有说完,但金章分明从对方的动作表情中读出来那句话“对付你们,用不着那么麻烦”…… 顿时,他就是一阵怒火攻心,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底牌!敢这么看不起我?” 这时,他旁边的一个小混混却嗤笑出声,说道:“他能有什么底牌?你看到他穿的衣服没有?那种做工,根本就是自己缝的!一个穿着这种衣服的人,能有什么底牌?总不会,他是那种戏曲中扮猪吃老虎的世家公子吧?” 说罢,他便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哄笑起来:“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以为他是谁?” 听到他们这么说,老板娘却是心下稍安,想起来了江亭云是“世家子弟”这个设定。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江亭云,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这件事,以及……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世家子弟? 该不会,世家公子这个身份,只是你们在耍我吧? 江亭云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便转过身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金章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这点小动作,顿时妒火中烧,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盯着江亭云的眼神,冷声说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其实说起来,江亭云也只是冒犯了一下他,用不着以死谢罪,大不了打断手脚就好了。 但是,这时候,徐甘嘉看向江亭云的眼神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已经在暗暗盘算,要好好地折磨这个小白脸了,他不仅要打断对方的手脚,最好,还要往他的脸上泼点硫酸!看他以后还怎么招惹女人? 江亭云打了个响指,说道:“简单,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低头想了想,接着便笑道:“那么,不如我们去那边仔细地讨论一下,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诺,就是那边。” 他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一处偏僻无人的胡同。 长乐帮的小混混们往那边看了一眼。 有人笑道:“好啊,难得你那么识趣,那么我们就过去吧?” 说罢,他用撇了江亭云,想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好啊。” 江亭云答应得很痛快,他快步上前,伸手搭住了金章的肩膀,笑道:“来来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第十七章 男女之间的勾心斗角 “放手!” 金章怒喝道,挣脱开了江亭云的束缚。 对此,江亭云也不在意,只是宽容地微微一笑。 只是,对此,金章却有些荒谬的感觉,怎么感觉……江亭云才是一个流氓,而他们才是良民?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回过头来看了老板娘一眼。 而老板娘眼神中的担忧再次刺痛了他。 他暗暗发誓,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地折磨那个小白脸! 这么想着,他便快步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老板娘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担忧道:“江郎君他……不会有事的吧?” 店小二也有些不太确定:“这……是江郎君他自愿过去的,他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太有信心。 张三叹了口气,说道:“老板娘,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 “你什么意思?” 老板娘立马看向了他。 “还能有什么意思?” 张三耸了耸肩膀,苦笑道:“他刚才就这么一个人跟他们过去……就算他是什么世家子弟,也没用啊?难不成,他只要说出自己是世家子弟,别人便不敢打他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说罢,他便若有所思地看了郑金雄一眼,说道:“而且,若他真的是世家子弟,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他只需要跟家里人打声招呼,这一切便不会发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致于危险之中。” 很显然,他是怀疑江亭云“世家子弟”的身份了。 而也确实,江亭云的很多行为,不符合“世家子弟”这个设定。 闻言,老板娘跟店小二两人都是微微一怔,许多之前不愿意承认的,江亭云不是世家子弟的线索,赤裸裸地摆在了他们眼前。 顿时,他们的脸色都有些惨白起来。 不过,郑金雄却是很乐观,他笑道:“嘿嘿,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你们只需要静候佳音就可以了。” 他早已知道,张娘子派了很多人在暗中保护他们了,那么,自然不用多加担心。 之前,江亭云一个人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原本是想跟上去的,可是他很快就回过味来——江亭云这么做,估计有着某种理由。 而这个理由也不难猜,那就是,江亭云想逼那些暗中保护他的人不得不出手! 是了,他早已猜到,自家娘子在暗中关注他,所以,他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而且他也知道,自家娘子不愿意让他发现,自己在暗中关注他,所以,他才必须要逼着自家娘子承认,自己在暗中关注他! 天啊!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吗? 真是有够可怕的呢。 只是这时,对于江亭云的身份,以及他与自家娘子之间的关系,郑金雄却是越加好奇起来。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敢好奇,不敢深究。 张三右手一挥,手中的杀猪刀拖出了一道华丽的刀光。 他眼神一凝,沉声说道:“不过,江郎君他毕竟是因为我们才陷入此等险境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他便提着杀猪刀,往那个小巷子跑去。 其他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之后,也便一咬牙,举起手中的西瓜刀,低吼一声:“啊!我跟你们拼了!” 说罢,他也冲了过去。 老板娘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旁的拖把,也跟了上去。 “喂,你们真的不用……” 郑金雄原本还想阻拦他们的,只是,他们跑得太快了,他根本拦不住。 没办法,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只可惜,他们还没有目的地,那边便先传来了惨叫声。 “啊!” “我靠……啊!” “额……” “哦!” “不要!” “饶命啊!” 张三闻言,心下就是一沉,连忙加快了脚步。 因为过分焦急、以及紧张的关系,他一时之间没有发现,那些惨叫声,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呀,拿命来!” 快赶到地方的时候,为了增加底气,张三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菜刀就往前冲。 只是,当他真的赶到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却傻了眼:“啊?这……”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地上躺了那么多人? 而且,为什么站着的人只剩一个了? 那个唯一站着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这个唯一站着的人,当然是江亭云。 而这个时候,店小二跟老板娘他们也已经赶了过来,他么也被眼前的场景给镇住了。 这种景象……无论怎么看,都带有一种奇异的,超现实感,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只有郑金雄过来之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对于那些暗中保护江亭云的人的素质,他还是暗暗称奇。 他们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你们怎么了?” 江亭云笑道。 他往这边走了过来,解释道:“你们放心,他们都还活着,我只是简单地教训一下他们罢了。” 简单得……教训了一下他们? 闻言,张三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到底,干……干了什么?” “这个啊。” 说到这个,江亭云就来了精神。 他抱着胳膊,说道:“一开始,他们看了我手中的长剑一眼。” “然后呢?” “然后,他们嘲笑我,该不会想着,自己是什么大侠,用一把剑,就可以轻易地教训他们吧?” “你是怎么说的?” “我笑了笑,说道,不是,他们,还不够格让我拔剑……” 说着,他便走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面前,指着他说道:“首先出手的他,他抓住了我的衣领,想把我提起来,然后,我一巴掌把他拍晕了。” “一巴掌……拍晕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江亭云不理会他们的疑惑,继续说道:“第二个出手的人是这个,他一拳打了过来。因此,我便一拳打了回去,不用说,他一瞬间就倒下了。 这是第三位出手的。这时候,他们终于学聪明了一点,他后退了一步,拔出了匕首,但我先他一步,一脚把他踹翻了。 这是第四位,他想冲上来抱住我,而我顺势把他摔倒在地。 这是第五位…… 这是第六位…… 这是第七位,也就是最后一位。” 他走到巷子的尽头,这个人,面朝巷子外面。 “这位,是金章同学……他之前一直没有出手,后来,见他的同伙都倒下了之后,就想逃走,当然,被我追了上去,照例一拳打倒了。” 第十八章 梦 江亭云笑着说完这段话后,便回过身来看了他们一眼。 事实上,对于这种结果,他是豪不意外的。 长乐帮虽然是扬州城的一个大帮派,但是,再大的帮派,也是有小喽啰的啊? 而金章,很明显就是那个小喽啰。 他能叫过来的人,自然也是小喽啰。 “你……在说笑吗?”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店小二先回过了神来,他看着江亭云的眼睛,企图找出他在开玩笑的证据:“哈,哈哈,这还真是……好笑呢!” 江亭云对于他们的大惊小怪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见他们不相信,他便顺水推舟,同样笑道:“确实,挺好笑的呢?” 也许,这个世界的侠客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还要更少一些? 所以,他们才会对自己的身手大惊小怪? 嗯,看来是这样了。 这时,老板娘也回过来神来:“郎君,你……没有受伤吧?” 她的眼神里有些担忧。 对于眼前的情况,她其实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头绪,脑袋都要短路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于他的担忧。 “没事。” 江亭云摇了摇头,走向了他们。 他双手张开,笑道:“看,我的衣服都没有破。” 既然他们担心他,那么,就让他们看看,自己的真的没有受伤好了。 免得他们惦记。 徐甘嘉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来,伸出手,想摸一摸江亭云的衣裳,不过,她最终还是觉得不妥,把手收了回去。 她迅速地扫视了一眼,果然,他的衣服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好,说道:“那就好……” 郑金雄笑道:“江兄弟,你刚才,可真是好计策啊。” 他在暗示一些什么,不过江亭云听不懂。 江亭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我们回去睡觉吧?” “哦,好。” 郑金雄一怔,随后也便答应了下来。 “各位,回去了。” 江亭云跟老板娘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先一步往客栈走去。 郑金雄连忙跟了上去。 江亭云之所以走得这么快,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是留下来的话,还得被他们问东问西,那么,还不如直接就走呢。 而且,他确实也有点困了。 看着他的背影,老板娘这才喃喃地说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也有些发懵:“江郎君刚才,应该是在开玩笑吧?他总不能,真的一个人就把他们打倒了吧?” 他拼命地回忆刚才,江亭云说那句话时的神情、语气,企图证明,江亭云确实是开开玩笑。 要不然,他的世界观都要崩溃了。 “应该吧……” 老板娘犹豫道:“可是,他要是在开玩笑……那么,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倒下的?” 她回忆了一下江亭云的脸,有了一种荒谬的猜想,江郎君该不会是……千年狐妖吧? 他那个时候,只是轻轻一挥手,他们便像中了迷药一样,纷纷倒下了? 至于证据嘛……也很简单,那就是他的长相,确实,俊美得过分了一些。 张三的脸色却有些奇怪。 他那个时候,离江亭云最近,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见江亭云脸上的表情,江亭云那个时候……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个时候,店小二说道:“我看郑大哥刚才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吃惊?他应该知道一些真相。” 说着,他便追了过去:“郑大哥,等一下!” 他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的话,会睡不着觉的! 见状,老板娘也便跟着跑了过去。 “怎么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一些真相的吧?” 店小二紧张地看着他,问道。 “这个啊……” 听了他的问题之后,郑金雄只是神秘一笑:“其实事情很简单,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你们只需要换个思路,就能够很容易地得出答案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继续往客栈走去。 虽然看样子,江兄弟已经知道大小姐在暗中保护他了,但是,他依然得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不能暴露任何主家的情报。 “换个……思路?” 听了他的回答之后,店小二跟老板娘站在原地,都有些愣愣地,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张三没有跟上他们。 他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之后,想了想,走进小巷子里,检查了一下那些人的伤势。 他们究竟是怎么昏过去的? “他是头部受伤……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这位的鼻梁折断了,看起来,应该遭受过严重的击打。至于这位……他的肚子上有一块鞋印,应该被人一脚踹晕的。” 张三越检查越吃惊,因为,他们的伤势,竟然跟江亭云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 “……” 他不敢想。 张三回来的时候,老板娘都快要关门了,她有些责怪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在想一些事情。” 张三有些勉强地笑道。 他此刻,依然消化不了内心的想法。 “在想江郎君的事吧?” 老板娘笑了笑,幽幽地说道:“其实我也想不通……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其实也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就当这是一场梦……” 这可不就是梦吗? 今天对她来说,跟梦也没什么区别了。 张三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笑道:“嗯,也是。”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老板娘。 一部分,是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想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另一方面,是他觉得,老板娘今天的状态有点怪,不适合让她知道更多的关于江亭云的事情了。 毕竟说起来,老板娘还是他的师娘呢…… 江亭云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地下船,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 他七拐八拐,很快,便来到了之前那个小巷子。 而跟他预想的一样,长乐帮的喽啰门,这时候,正好醒来了。 他之前打他们的力道,是计算好的。 第十九章 长生无尽时 “额……” 小喽啰们有的捂住脑袋,有的捂住肚子,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此刻还有些懵。 这时,金章却已经站了起来。 他此刻的眼神中有些难言的恐惧:“我们……被一个人给打倒了。” “一个什么?” “被什么打倒了?” “一个人啊!” 金章低声吼道:“一个人!就是那个小白脸,他一个人就把我们大倒了!” 这时,众人也纷纷记起来倒下前的记忆,顿时脸色发白起来。 “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呢?” “他真的是人吗?他分明就是妖怪!” 有人尖叫了起来。 那人双手撑在地上,往后爬了几步之后,便站了起来,往巷口跑去。 “妈呀!我碰到妖怪了!” 见有人跑了,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惊慌失措起来,纷纷站起来四散而逃。 见状,江亭云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原本,是想跟在他们身后,去找到长乐帮的大本营,好观察一下,长乐帮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他原本以为,他们再不济,都有勇气回去搬救兵的,结果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竟然连搬救兵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啧,小混混就是小混混啊,不能抱有太高的要求。 他原本想直接跟在一个人身后,看看那个人回去什么地方的,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发现,在场的人中,有一个人,是最安静的。 别人都四散而逃,只有他站在原地。 别人都眼神惊慌,只有他,眼神慢慢地坚定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便往一个方向而去。 那个人,当然就是金章同学。 啧,看来,小混混的心理素质也没那么差嘛。 他胡思乱想着,便悄悄地跟在了金章的后面。 如果说再场的小混混们有哪个人回去搬救兵的话,他看起来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江亭云别人都房顶上,飞檐走壁,像一只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金章在夜晚的扬州城七拐八拐,时不时地,还回过头来,想看看有没有在追踪他。 不过,所谓自古ct不抬头嘛,江亭云就好好地站在他的头顶上,他却发现不了。 “咚咚!” 看起来,他终于到了地方,使劲地敲了两下那个院子的大门。 “长生无尽时。”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道谨慎的声音。 “应纵此间乐。” 金章不假思索地说道。 看起来,这像是某种暗号。 果然,里面的人松了口气,很快就开了门。 不过,在发现外面是一张陌生面孔之后,那人的脸色却冷了下来:“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长乐帮的高层,他都见过。 那其中,可没有这么一个人。 金章连忙下跪,把头埋在地上:“小人是长乐帮第四堂弟四座次汤如海手下金章,此番前来,有要事求见!” “金章?什么东西。” 对面嗤笑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一边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大人!” 可是这个时候,金章却猛地抬起了头来,他的眼睛通红,犹如某种野兽:“我有不得不向帮主禀告之事……这事若是不告诉帮主,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其他人可以逃跑,可以当做遇见了妖怪,他不行! 是他,叫人去围堵江亭云的,他与江亭云有仇! 江亭云若不死,他不能心安! 那人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怒骂道:“你找死啊!” 说着,他举起右手,就想打金章一巴掌。 只是,金章眼神中的凶狠没有一点变化。 慢慢地,他便放下了手。 他侧过身子,冷声道:“你进去吧,要是,你刚才说的是假的的话,哼哼……” 金章没有理他,直接走了进去。 倒是看门人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 他那时候的眼神…… 想到这个,看门人就有些心悸。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他就跟见了鬼一样。 …… “你说,你找几个兄弟,去找人寻仇,结果,还被人打了?” 长乐帮帮主陈基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趴在地上的金章,似笑非笑。 他这时候的心情很不爽。 刚才,他正跟一个美人儿共赴极乐之巅呢,就听说帮里人有要事求见。 他是个特别称职的帮主,因此立马就停下了活塞运动,并且叫那位美人儿滚蛋。 结果,他出来以后发现,来求见的人生陌生面孔。 也行吧,只要他确实有要事求见,陌生面孔也无所谓。 结果,他竟然跟他说这事? 这tm的竟然还是“要事”!!? “是。” 金章低着脑袋,说道:“那人的速度很快,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 “快你妈个头!” 陈基顿时就暴怒了。 他站起来,一脚踢在了金章的脑袋上,怒吼:“你个废物!叫帮里的兄弟去寻仇也就罢了,结果,你竟然还被人打了?这简直是丢了长乐帮的脸!” “废物!废物!” 一边说着,他又踹了金章几脚。 金章咬着牙,生生地受了他的踢击,在心中,却是越加憎恨起江亭云来。 都是因为那个小白脸,所以他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呼。” 打累了之后,陈基这才停了下来,瘫坐回了椅子上。 他撇了金章一眼,嗤笑道:“你竟然能忍住不出声……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拿起旁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问道:“说吧,对方有多少人?” 虽然金章丢了长乐帮的脸,但是,他毕竟还是长乐帮的人。 而长乐帮,从来没有不给帮里人报仇的习惯。 只是,这时候,金章却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对方只有一个人。” 陈基一怔,随后又是一阵暴怒,站起来继续“废物,废物”起来。 此刻,房梁上,看着他们这一出情景剧,江亭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开始,金章走进这处院子的时候,他还不敢进来,生怕这里面埋伏着数十刀斧手。 因此,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扔了一块石头进去…… 第二十章 刺客 江亭云站得远远的,把一块石头扔进了院子里。 “啪!” 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随即,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那个院里里。 再加上,此刻他站的位置,是一处的偏僻的,屋檐下的阴影。 哪怕有人被那块石子龙注意力,一时之间,也绝对发现不了他。 “……” 他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慢慢地流逝了? “嗯?” 他有些疑惑,因为,院子里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明明那块石子发出的声音那么大! 他们都耳聋了吗? 对面上一个聋子高手? 聋琴师? 江亭云又等了一下,院里里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么,现在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这里面真的没有武林高手。至于第二个可能……” 他的眼神中一道晦暗的光芒闪过:“那人,假装没有发现那丝动静,好引诱我进去,瓮中捉鳖?” 他觉得,第二个可能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按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撤退了,毕竟在不了解一块地方的情况下,绝对不要轻易地踏进去。 只是,俗话说,来都来了…… “身为一个剑客,从来没有,还没有看到敌人,就退缩的道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剑柄,心中稍定。 他今天,还真要走这么一遭“龙潭虎穴”了! 他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对方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帮派,一般来说,实力高不到哪里去,而他,勉强可以发出剑气…… 应该……还是他的赢面大一点吧? 这么想着,他便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在剑柄上,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靠你了啊,无名。 他并没有给他的剑起过名字,因此便叫它无名好了。 他轻轻地一跳,踏进了那个小院子。 可是,依然没有来阻止他。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中间的大房子,依然没有人来阻止他。 甚至,他都爬上了那间房子的横梁上来,依然没有人来阻止他! 这个时候,他都有些发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感情,这里真的没有武林高手啊? “呼!” 这时,陈基再次打累了,他瘫坐回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说吧,对面有多少人……看在你能忍住不出声的份上,你说出对方有多少人,我不会怪你的。” 他觉得,这位金什么章还真是挺好玩的,说什么“对方只有一个人”……讲笑话也没有这样讲的。 而且,他打起来手感也不错,是一块好沙包。 只是,这时,金章抬起头来,却依然当了复读机:“老大,真的,你听我说,对方,真的只有一个人,关于这一点,很多人可以作证。” 他此刻鼻青脸肿,嘴巴漏风,可是依然看着陈基,坚持这么说。 陈基对此也是微微一怔,随后彻底被激怒了:“我让你作证!让你作证!” 很快,他就第三次殴打起金章来。 而此刻在房梁上,看着他们的江亭云,却有些无聊起来。 看起来,这位长乐帮的老大,只是一个普通人……要说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嘛,也很简单,他要是有内力的话,直接一下子,就可以把金章的脑袋踢爆了,还用得着这么多下? 而且,他发力的方式也很不科学,与其说他没有练出内气,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练过武…… 也就是说,扬州城三大帮派之首,长乐帮的帮主,竟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一点都不武侠小说! 他突然发现,也许,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弄错了…… 这里确实是一个武侠世界没错,可是,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那种世界。 小说毕竟只是小说,永远不会是现实。 在这个世界中,内力的普及程度,要比自己想象的,小得多…… 这么想着,他就起了离开的心思。 反正,这里,以为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不是? 不过,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切,依然有整个长乐帮演戏给他看的可能,因此,还是验证一下好了。 “呼!” 陈基第三次打累了,第三次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跪在他眼前的金章。 此刻,金章头发散乱,衣服是满是脚印,露出来的皮肤青一阵紫一阵的。 对此,他都有些佩服了起来。 这位金什么章,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个人才。 而他作为一帮之主,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把人才扔到合适的领域去。 他一边思考着,应该怎么安排这位金什么章,一边拿起了一旁的茶杯。 “咚!” 这时,茶杯里响起了一阵声音,溅起一阵水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只是,他这时候茶杯已经快要拿到嘴边了,出于惯性,依然把茶杯拿到了嘴边,抿了一口茶。 “嗯!噗!”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微微一怔,随即便喷了出来。 那口茶,全喷在了金章的身上。 “这是什么啊?” 陈基往杯子里看去,之间,那里面已经乌黑一片,有什么东西,污染了茶水。 “有毒!” 陈基脸色一变,把手中的茶杯甩到一盘,发出“砰”的声音,茶杯成了碎片,那里面的黑色液体也流了出来。 “是谁?” 陈基心中一阵暴怒,猛地站了起来。 自从当上长乐帮帮主之后,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要杀害自己的人,可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胆大包天地跑到这里来给他投毒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刚才那团黑色的东西飞来的方向是……头顶! 他猛地后退,踢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往房梁上看去,只见,上面空无一人。 “没人?” 陈基微微一怔,怎么会没人呢?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他大声喊道:“来了!有刺客!” 这里是长乐帮的大本营,还是有相当多的帮众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许多帮众举着刀枪棍棒撞门冲了进来。 “刺客受死!” “哪里有刺客?” “老大!我来保护你!”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左顾右盼,想要找出疑似刺客的人。 很快,他们的视线便集中在了依然一脸懵逼地趴在地上的金章身上。 第二十一章 那人 理所当然的,金章便被当成了刺客。 而他,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慌忙地站起来,连连摆手:“各位兄弟,我不是刺客,我也是长乐帮的人啊!” 说罢,他便想陈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不是?”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便把视线投向了陈基。 陈基摆了摆手,正想说他不是刺客的时候,却突然迟疑了…… 对啊,谁能证明他不是一个刺客? 刚才,除了他以外,这里没有第二个人,而那时,却有一枚毒药投进了自己的茶杯中…… 那么,那个刺客除了他,还能有谁? 很快,金章也想到了这点,他脸色惨白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依然还在狡辩:“不是……不是我……” 可是,谁又信他呢? 陈基冷漠地摆了摆手,说道:“把他带下去,严加拷问!” “帮主,不要啊!帮主!” 金章慌忙想要解释,可是,谁又听他的解释呢? 不!我还不能死! 金章心里的求生欲疯狂上涨。 他慌忙的视线扫过地上的一滩茶水,心中一动,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涌现。 “等一下!帮主!我有话要说!” 金章大声说道,他看向陈基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陈基冷漠地看他一眼,说道:“什么话,你说吧。” 喜欢你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假装,要不然的话……哼哼! 你会死得更快!更惨! 金章看着陈基,认真地说道:“那不是毒!我说,那不是毒!” “哦?不是?” 陈基有些意外,脸上出现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作证!” 金章大声说道:“我可以喝下那杯茶水!以此来证明,那不是毒!” 这回,陈基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他看了金章好一会儿,这才笑道:“去啊,去把那滩水舔干净。” 金章二话不说,便挣扎来开扭住他的人,跑到那滩水面前,趴下去,舔了一口乌黑的茶水。 然而,他很快便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这不是毒!这绝对不是毒!这是……泥水!” “泥水?” “对!这只是泥水!刚才扔进您茶杯里的东西,只是一团污泥!” 泥水这种东西,生来就是人上人的陈基,并没有品尝过,因此认不出来。 但金章,对这种东西可太熟悉了。 这就是泥水! “泥水?” 陈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金章说的是话,刚才扔进自己茶杯里的东西,真的只是污泥的话,那么,扔这团污泥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这是一种侮辱! 这是一种,比直接下毒还要严重侮辱! 那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时,金章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了一种疯狂的神情:“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来了!他跟过来了……” 陈基心中一动,正想问一问,“那个人”究竟是谁,他的眼前就是一黑。 “呼!” 一阵清风吹过,房间四周的蜡烛,熄灭了。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便都惊慌了起来。 “保护老大!” “所有人围成一个圈!” “那个真正的刺客,来了!” 众人慌忙地想要围成一个圈,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他们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你是谁?” “我是阿七!啊!你干嘛砍我?” “抱歉,我不知道……不是!你为什么又用剑刺我?” “谁知道你是谁?看招!” 说罢,众人便乱成了一团。 “唉~” 这时,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中,似乎包含着浓浓的失望。 随即,众人的骚乱声便停了下来。 “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提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发现,之前的那声叹息,虽然像是从他身边发出来的,可是,具体分析的话,却根本分辨不出,那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那声叹息,即像是他的西边传来、又像是从东边,甚至南边、北边。 又或者,天上,地下。 那声叹息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或者说,它是不是人? 这么想着,他的身体便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时,陈基只觉得脖子是一凉,他心下一惊,明白了过来——此刻,有一把冰冷的长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人的声音更失望了:“重要的是,你们是谁……目前来看,你们不是我想要找的人。” 那人当然是江亭云。 之前,他扔泥球也好,吹灭蜡烛也好,此刻把剑架在陈基的脖子上也好,本质是都是想试探,长乐帮究竟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武林高手。 而现在看来,显然是没有的。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需要重塑了。 陈基咽了一口唾沫,强作镇定道:“你想找谁?” “找谁?呵,这个你不用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 这时候,他的脑子飞快地运作起来,思考着,自己最近究竟得罪过什么人…随即他就发现,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谁都有杀他的动机。 “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呵。” 江亭云轻轻一笑,随后,把长剑收了回去。 “只是偶然罢了,现在,既然你们之中没有我要找的人,那么……” 江亭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那个,把我们所有人都打倒了的小白脸!” 金章拉住了陈基地衣袖,激动地说道:“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跟我们长乐帮有仇!他就是来杀我们的!” “嗯?” 江亭云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金章后退了几步,摸索着躲到人群后面。 “现在真是大好时机,杀了他!他之前虽然可以打倒我们七个人,但是,我们这里可是有几十个人呢。而且,那时候我们赤手空拳,而这时,我们有的是武器!”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相信起来:“而且,还有一点关键证据!那就是,他在装神弄鬼!如果他真的能够很轻易地杀了我们,还用得着这么装神弄鬼吗?他之所以这么装神弄鬼,就是因为,他在害怕我们。他在害怕长乐帮!” 第二十二章 善男信女 听到他的话语,所有人都是一怔,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不,不应该这么说,因为,此刻的室内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甚至身形,因此,他们只是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之前,陈基便身体一缩,往身后退了两个身位,抓住一个帮众的肩膀,把他推到自己面前。 “老大,这……” “别说话!” 陈基喝道,随即,他看向江亭云的方向,满是恭敬地说道:“请不要误会,我并非要与你为敌,只是不想,再次被剑刃抵在脖子上了。” 江亭云微微一笑:“好说。” 随即,他饶有兴趣地看了陈基一眼——他很别人不一样,他的视力极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方的面容。 这位陈帮主,很有趣。 他一边说,我并不打算与你为敌,另一边,也并不阻止,他的帮众要与谁为敌。 又或者说,他其实在期待,他的帮众会与我为敌? 很快,就有人叫嚷了起来。 “是啊!老大!别被他吓住了!他也就是靠着黑暗,这才能装神弄鬼,只要我们重新点燃蜡烛……”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角落里,就亮起了一根烛火。 那人手里拿着火折子,脸上是邀功的神色。 他早已悄悄走到墙角,随时准备点燃蜡烛。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过来的时候,随身带着火折子,要不然,他哪有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看向了陈基的方向。 一根烛火的亮度并没有那么大,他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见,帮众的身影,帮主的身影。 “老大,怎么样,我……” 他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注意到了,众人的神情先是有些欣喜,随后便化成了恐惧。 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随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这是…… 他心中一动,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这是……血? 他微微一阵,随后脑袋一阵晕乎乎的,失去了意识。 只听“嘭”的一声,那人倒在了地上,死时,他的眼神中满是困惑。 这时,一阵风吹过,那根烛火熄灭了。 “……” 静! 众人鸦雀无声! 在这样的空间中,只有江亭云的叹息声传来:“唉,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你们长乐帮,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随即便是一阵骚动。 “怪物!” “鬼啊!” “快逃!” 众人发出的声音嘈杂无比,说的的内容也杂七杂八,不过,总结起来,也就那三种意思。 “诸位,你们能安静一下吗?” 江亭云轻声说道。 他的话语很轻很轻,语调也很温和,可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宛如一阵惊雷。 所有人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他们慢慢地回过身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时,再也没有人当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刺客了。 这时,在他们的心目中,江亭云的神秘性被无限拔高,已经比实际上高出了不少。 点蜡烛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点,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答案。 因此,他们便只能对江亭云进行妖魔化了。 江亭云轻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记得,你们长乐帮,在扬州城可是威名赫赫。” 他的语气中似乎有某种暗示。 陈基强自镇定着,试探道:“剑仙,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什么剑仙,这人根本就是一个妖魔! 不过,从正常人的角度出发,他觉得一般人都是喜欢“剑仙”这个称呼多过“妖魔”。 “剑仙?” 江亭云稍微有些意外。 自己在离开了那个小村庄之后,竟然还能听到这个称呼。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轻声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有点过分了,需要整治。” 陈基闻言一惊,连忙说道:“剑仙,请不要误会!我们长乐帮虽然不是什么可以见光的组织,但是,我们也不是完全的社会败类!我们确实对一些商家,收取一定的费用,可是,我们也实实在在地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他顿了顿,咬了咬牙,又继续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实际上,是我们维持了扬州城地下秩序!在扬州城,有些地方,是官府管不了的!而在那些地方,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给他们基本的秩序。” 之后,他又有些隐隐的威胁:“你知道,扬州城不只有我们长乐帮,如果我们被灭了的话,那么,我们的地盘会被他们侵吞,在这个过程中,会死很多人,造成很多的混乱,而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江亭云听完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说,你们不能继续存在,而是……需要整治。像现在这样,随便一个人听到你们的名声,就先抖得三抖,这肯定是不行的。你们,确实越界了。” 像这种地下帮派,在这样一个年代,肯定是有存在的理由的。 事实上,可以这样认为,如这种帮派,实际上是对官府缺失的一部分职能的补充。 只有当一个政府,有足够的执行力,这种类似的帮派才会消失不见。 反而,对这种帮派的清扫,也只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罢了。 换言之,他们确实是社会败类,但在如今这个年代,几乎不可能让他们消失殆尽。 当然,“整治”还是可以而且必要的。 陈基闻言一惊,随后连忙解释道:“剑仙,我们虽然确实行事嚣张了些,但是……” 但是江亭云打断了他:“你杀过人吗?” 陈基闻言一怔,随后迟疑道:“剑仙,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杀过了。” 江亭云微微一笑,随后一剑削出。 陈基只觉得耳边一凉,随后便是一阵剧痛。 “啊!”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耳,此刻,哪里空空如也。 “我暂时不想杀你,不过,让你把长乐帮好好地管一管,还是可以的吧?” 江亭云笑道。 这时,陈基哪里敢说不可以? 他连连点头:“请剑仙放心!在下义不容辞!” “好。” 江亭云一点头,随后说道:“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 说罢,众人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随即,便是“唰”的一声,又是“嘭”一声,随后,那阵风又吹了回来。 “拿着吧。” 江亭云把一块圆滚滚的,蹴鞠一样的东西丢给了陈基。 “三天之后我还会来的,如果我对你们的改变不满意,那么,他就是你的下场。” 之后,再没有声音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剑仙……走了吗?” 现在,已经没有人喊否认江亭云剑仙的身份了。 “应该……走了吧?” “那,我们可以点蜡烛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点亮了蜡烛。 此刻,陈基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头,准确的说,是金章的人头。 而众人却看向了另一处,靠门口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尸体没有头,面朝大门的方向倒下,他先前似乎是想逃走。 那,自然就是金章的尸体了。 第二十三章 江湖从不存在 第二天一大早,江亭云坐在客栈的大厅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扬州城,托着腮帮子,发了一会儿呆。 昨天,他也是这样,坐在一楼的大厅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可与昨天大不一样了。 昨天,他还抱着,这是一个武侠世界的幻想,畅享着今后的人生,自己会有什么际遇。 自己是否会于绿林强盗手中英雄救美,然后美人娇滴滴地低下头,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以身相取? 还是说,自己有一天会接到一封挑战信,约好八月八日于紫金之巅,决一死战? 但事到如今,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了。 这个世界上,内功的普及程度小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像扬州这种大城市,像长乐帮这种大帮派,竟然无一人学过武功!!?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时,他也回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自己之前忽略了的细节。 那就是,几乎所有人,在看见自己的武功之后,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之前,自己还以为他们是少见多怪,但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不见极怪”啊! 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武林高手,对于自己的超自然,自然是惊为天人了。 不过…… 这时,他又想起了张文若,她那个时候,倒是对于自己武林高手的身份,接受得很快? 这究竟是因为,她自幼读过很多豪侠小说,还是说,她有亲眼见过如自己一般的侠客? 想到这里,他眼神闪烁。 也许,他应该从她身上找一些突破口? 他想了一会儿之后,便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内功的普及范围如此之小? 这说不通啊? 对此,他觉得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很久以前,内功心法是在江湖上泛滥的,但后来有人认为,任由内功心法在江湖里泛滥,只会导致更多的犯罪,而没有实际的好处。 因此,有一位强人,做了秦始王的工作,收集天下所有的武功秘籍,然后付之一炬。 因此到了现在,江湖中已经没有侠客的身影,只留下了侠客的传说。 至于第二个可能则是,内功心法需要的天赋,超乎想象得高,根本就无法做到普及。 也就说,自己实际上是一个不自知的天才? 像自己这样的人,其实很少? 关于承认自己的天才这件事,他有些羞耻,但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并不小。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了第三种可能,也许,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武林高手? 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练出了内功? 他很快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就算这个世界不是武侠世界,但是自己练的《忘忧决》,《凭虚剑》总还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存在过武林高手的,他们多少还是留下了一些传人的。 总不可能,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传人了吧?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特殊。 这时,老板娘走了过来,亲手把炒粉放在了他的桌子上,柔声说道:“江郎君,请慢用。” “好的,多谢老板娘了。” 江亭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道。 “郎君客气了。” 老板娘连忙说道。 之后,她也不走,只是立在旁边,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江亭云脸上的表情。 江亭云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有什么事吗?老板娘。” 老板娘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事,我只是……闲得无聊罢了。” “闲得无聊?” 江亭云微微一怔。 “对,闲得无聊。” 老板娘苦笑一声,说道:“今天,店里几乎没有客人……我就是想忙起来,也忙不了。” 确实如此,今天客栈开门以后,没有一个客人。 之前,差点有一位客人要进来,还被人强行拉了回去,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些什么,那人便脸色煞白地离开了。 不用想也可以知道,这是因为长乐帮的关系。 看来,长乐帮干的坏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啊。 这时候,江亭云有些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不再多杀几个人立威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觉得,如果自己回到昨天晚上,也照样不会多杀人的。 这倒不是说,江亭云是一个圣母,而实在是,他对杀人这件事情,有本能的心理抵触。 特别是,“恃强凌弱”地杀人。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太多人的话,会逐渐地对人失去同理心。 到了那个时候,在自己眼里,人只是一种动物,杀人跟杀猪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会成为一个变态杀人魔的,从内到外。 因此,除非迫不得已,要不然他不想杀人。 江亭云想了想,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过不了几天,人们发现长乐帮的报复并没有来之后,慢慢地,也就会失去戒心了。” “也是。” 老板娘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想了想,江亭云试探道:“老板娘,你有没有听过,关于侠客的传闻?” “侠客?” 老板娘微微一怔。 “对,侠客。”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我说的侠客指的是,那种可以以一敌十的任侠之人。” 老板娘失笑:“那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认真解释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一个连对付两个人都难,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十个人呢?” 有啊,叶问可以。 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回答。 “没有啊……” 他有些失望,不过也不算太事情,毕竟对此他早有预料。 老板娘看了他几眼,试探说道:“郎君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那样的人吧?比如昨天晚上,你就一个人打倒了他们七个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承认下来:“确实如此。” “嗯……好吧,那我信了。” 老板娘掩嘴轻笑。 这时,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突然之间,就脸色煞白起来,看着外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也便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此刻已经鸡飞狗跳。 有一行十来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原本在路上悠闲地闲逛的人们,此刻却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慌忙地往道路的两边退去,给那伙人让出了路。 那伙人的目标很明显是这里,至于他们的目的,有不少人都已经有了猜测。 此刻,人们看向来福客栈的目光里,有怜悯、有同情、有愤怒、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总之,在他们开来,来福客栈完了。 事实上,老板娘也是这么想的。 她脸色煞白地拉住江亭云的衣袖,说道:“江郎君,这……” 江亭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用当心,我在。” 听到这句话,老板娘微微一怔,随后便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拉住江亭云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些。 江亭云没有注意这些,甚至也不注意来人,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早餐。 他只是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炒粉。 这时,来人已经离来福客栈仅十米距离了。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手里那着菜刀,身体虽然有些颤抖,但表情还是坚定的:“老板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 老板娘咬了咬嘴唇,并不说话。 这时,来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跪下!” 来人中貌似是领头人的人喝道。 接着,还没等其他人有反应,来人中的其中六个人便一齐跪了下来,低着头,浑身发抖。 所有人都怔住了。 江亭云也有些以外,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六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们……是昨天过来的人!” 店小二惊呼,他看着跪下的众人,就跟见了鬼一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亭云也想起来了。 这六个人,自己确实见过。 昨天晚上,他们才刚刚跟自己的拳头亲密接触过呢。 这时,领头人恭敬道:“剑仙,是我们长乐帮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剑仙,在这里,我让他们给你赔罪了。您要如何处置他们,请不用客气。” 听到这里,那六个人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这时,一直观察着他们六个的老板娘突然说道:“金章呢?他不在这里。” 那位领头人微微一怔,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江亭云一眼,这才回答道:“金章罪大恶极,已经被我们事先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 闻言,老板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江亭云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知道他终于死了之后的大快人心,也有想到他终于无法再继续骚扰她之后的松了一口气,但同时,隐隐约约的,她脸上又有一种……不容易被察觉的惆怅,以及微妙的伤感。 那毕竟是一个曾经喜欢了她那么多年的男人,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但是,怎么说呢? 一个人喜欢你,那么他在你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特别的。 当然,总体上来她还是很开心的。 很快,她就回过了神来,冷笑道:“他终于死了……死得好。” 第二十四章 云雾 长乐帮一行人大概十来个。 除了排在最前面,磕头陪罪的六人众以外,其他的几个人,也都低着头,不敢与江亭云对视。 他们或多或少,都是知情人士,其中有好几个人,更是在昨天晚上江亭云大显神威的时候,亲身在现场。 对于江亭云,他们即是惶恐,又是好奇。 不过,终究还是惶恐多一些,毕竟,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而听人说,像江亭云这种侠客,都是嫉恶如仇的人。 这时,围观的众人已经惊呆了。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眼前如同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的这群人,真的是长乐帮吗? 这一切,简直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围,使得他们都有了些荒谬感。 因此,他们张大着嘴巴,瞪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江亭云看了他们一眼,笑着问道:“你们帮主呢?他怎么没有来?” 领头人一怔,撇了他一眼,随后连忙低头说道:“帮主他……有些不便,他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因此,今天实在是来不了。请见谅。” 陈帮主的耳朵,昨天晚上被江亭云给削了,此刻正在疗伤呢。 而且,突然之间少了一只耳朵,看起来也颇为滑稽,陈帮主这时候哪里好意思出门? 江亭云当然明白的,因此只是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我三天再去见他的时候,希望他能恢复过来。” 领头人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不过也不敢多说,只是连忙答应下来:“是……欢、欢迎。” 江亭云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站了起来。 他先前,之所以跟他们约好,三天之后再去见陈帮主一面,自然是想着,到时候去验一下货。 长乐帮的自我调整要是合格的话,他可以考虑饶陈帮主一命,要不然,就只好让陈帮主“退位让贤”了。 至于这跪在都上的“六人众”嘛…… 他转头看向了老板娘,笑道:“他们就交由你来处置吧。” 要说谁最恨长乐帮的人,那么,肯定不是自己,那么,还是由更有资格处置他们的人来处置他们好了。 “嗯?这……” 闻言,老板娘也是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江亭云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便转身往楼梯走去。 至于炒粉,在刚才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吃完了。 “江兄弟,好威风啊。” 长乐帮过来的时候,郑金雄刚好下楼,因此,便站在楼梯口,看完了全程。 “郑兄不要嘲笑我了。”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道。 “哪里?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郑金雄却很认真。 “啊……那行吧。” 江亭云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坚持太久,转而问道:“郑兄现在是要去哪里?” 此刻,郑金雄背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是要出远门了。 “你知道,我是张娘子家的护卫,而昨天我之所以有空,是因为那天,我家娘子终于赶到了扬州城。我家娘子念我们辛苦,便给我们放了一天假。但是今天,我可不得不要回去了。” 郑金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而且看起来,长乐帮的麻烦,你也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那么,这里自然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这样啊……” 江亭云想了想,朝他抱了抱拳,说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郑金雄同样朝他一抱拳,之后,便大跨步离开了。 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实现诺言,在一起喝一次酒。 江亭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烁。 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郑兄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对他武林高手的身份表现过惊讶。 如果这个世界上,内功的普及程度真的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少的话,那么,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那么,他究竟是对武林高手的存在习以为常,还是…… 再联想起,他张府护卫的身份,以及那个时候,张大小姐对自己的好奇,与试探,他已经大概猜得出来,事情的真相了。 当然,他也并不会因此便责怪郑兄欺骗了他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便笑了笑,走上楼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他这时候的心情很复杂,其中,既有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平庸之处之后的失望,也有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可能已经是绝世高手的欣喜。 有想着自己以后的人生可能平淡如死水的担忧,也有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将一帆风顺的安心。 总之,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甚至,他都无法用“好”,又或者“坏”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毕竟,对于如今事情的发展,他先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想了想,他就是一笑:“管他呢?总不能,因为这个世界不是武侠世界,自己就不活了吧?生活,总还是得继续下去的。” 这样想着,他便拿起一旁的长剑,走下楼去——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武林高手的数量极其稀少,自己不太可能遇见了,但是,随身带着剑的习惯,一时半会是很难改的。 他下楼来,发现长乐帮的人已经离开了,客栈里也慢慢地有了客人。 只见,老板娘被一群人围在中心。 那群人满是好奇地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那群人真的是长乐帮的人吗?” “你们……背后有人?” 总之,就是这一类的问题。 见江亭云下来,老板娘神情一喜,招手道:“江郎君,你终于下来了!” 江亭云朝她一笑,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老板娘挣脱开人群的包围,走到他面前,朝他们努了努嘴,笑道:“他们……很好奇呢。” 这时,也又人认了出来,江亭云的身份,惊呼道:“他不就是……那天那个,嗯……那个人吗?” 他原本想说,“他不就是那天那个傻子吗”,不过,事到如今,这种话他却是说不出来了。 而且,认出来江亭云的身份之后,很多事情都顺其自然地被联想到了。 一如“拨开云雾见天日”。 第二十五章 风流 这时,众人眼中的江亭云猛然变得神秘起来。 不止是他们,其他的,坐在客栈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中有些向往、又隐隐约约地有些恐惧。 一如他们对长乐帮。 一时之间,江亭云成了视线交集的中心。 对此,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转而对老板娘说道:“长乐帮的人呢?” 老板娘微微一怔,连忙说道:“他们回去了……至于那六个人,我把他们交给其他人了。” “其他人?” “对。” 老板娘点了点头,解释道:“当时,长乐帮的其他人回去以后,只把他们六个人留了下来,我正头疼怎么处理他们呢。这时,旁边有人说,要不把人交给他处理吧?我就答应了。” 之后,她才有些担忧地问道:“我这样做,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我本来就说过,把他们交给你处理了。那么,之后你对他们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是了,她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刚才,他确实听到,楼下的巷子里远远地传来拳脚相加、叫骂以及求饶的声音。 看来,那六位仁兄最后的下场不是很好。 不过,对于那些对六人众拳脚相加的人,他也不会轻易责怪就是了。 不要轻易劝人大度,特别是,在你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他便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出去一下。” 说罢,他便越过众人,朝外面走去。 “嗯……好。” 老板娘答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有些不妥——刚才他们的对话,怎么感觉,像老夫老妻? 随后,她连忙把心里的绮念压了下去。 她知道她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感觉了,因为,她的亡夫活着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的。 随即,她便有些伤感了起来。 江亭云走出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众人的目光。 有不少人目光热切,同时又有些畏缩。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上来搭话,而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已经不想再过一次,被人围起来齐呼剑仙的日子了。 先前,他就是受不了那种日子,所以才搬到了山上。 而现在,他下了山,可不是为了继续过那种生活的。 离客栈远了之后,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 他刻意地不去想以后的事,而只是顺着自己的本能,慢慢地走着。 扬州城还是那个扬州城,跟他刚来的时候,没有分毫的差别。 只不过,在他眼中,扬州城已经大不一样了。 这里不是江湖,这里只是一个繁华一点的城市,与其他的城市、小镇,甚至沿江村,都没有分毫的区别。 在褪去了那层光环之后,扬州城一下子就显得庸俗可笑起来。 扬州城没有变,变了的人,是他。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儿,行人便慢慢地稀少起来,但是,也可以看出,这边的行人要贵气得多。 羽扇轻摇的公子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的家奴,坐在小楼上红袖招展的女子,无不显示着,这里的风流。 很快,江亭云就明白了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扬州城的青楼一条街。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 “喂,那位郎君,看这边!” 楼上的女子笑得花枝招展,尽力地摆出自己自认为最好看的姿态。 “小红,你在看什么呢?” “那位郎君,难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哪里哪里?” “那边啊!” “哪里?哇!你说的是那个吗?” “对啊!除了他,这里哪还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儿?” 这些声音,江亭云当然听到了。 莫名的,他想起了一句诗。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首诗的作者是韦庄? 说起来,他也是个唐代诗人,虽然如今,他还没有出生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便慢慢地好了起来。 是了,至少,他还有青春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便回了那些姑娘们一个微笑。 “哇!他笑了唉!” “真的!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我死了。” 江亭云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 很快,视野便开阔了起来。 一条如白练般的,闪烁着点点阳光的河流,横穿了整个扬州城。 秦淮河。 这个名字,几乎是一瞬间,就跃上了他的心头。 秦淮河! 无数文人墨客杯中笔下的秦淮河! 梦里的秦淮河! 此刻,秦淮河里的画舫停靠在岸边,金石丝竹之音远远地传来。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去那边看一看。 不过,他才刚刚走了半步,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风流是要花钱的,而他,没有那么多钱。 虽然近期之内,他的银子还能支撑,但实在是不好进行大综娱乐消费了。 甚至,他这时候都有些为以后的消费发愁起来。 现在,他知道了,江湖是不存在的,那么,他作为一个剑客,以后又怎么去弄钱呢? 总不能抢吧?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郎君走了过来,在秦淮河边站定,“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慢慢地摇起来。 江亭云刚想离开,那人便说话了:“江郎君,好久不见。” 江亭云微微一怔,不仅是因为,对方竟然认识他,还因为,对方的声音有点……女性化。 他朝那人看了过去,怔了一下之后,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张娘子,你这副打扮,蛮不错的。” 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张文若。 此刻,她着文士青衫,头发也像男人那样系了起来,脸上还贴着几撇小胡子。 她此刻,正是传说中的女扮男装,但怎么说呢……这女扮男装的效果不是很好,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不错吗?我也觉得不错。” 张文若闻言一笑,随即便提着衣裳,转了一圈。 “嗯……” 江亭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算你的女扮男装真的很成功,也没用啊,你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女性化了些。 第二十六章 两半 张文若似乎对此毫无所觉,转了一圈后,她脸上便带着淡淡的笑意,“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的视线往旁边一斜,笑道:“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去那边坐坐?” 她指的,是秦淮河上的画舫。 江亭云一怔,随后微微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好。” 他听得出来她的意思。 一般来说,先提议去某个地方的人,是要付钱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还是一位大家闺秀,那么,肯定是不缺钱的吧? 那么,让她付钱,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毕竟,他们是朋友嘛。 至于她的性别…… 那也没关系,不说男女平等的事,就说,她现在女扮男装,大概也是希望别人拿她当男人看的,那么,自己就顺她的意好了。 他们慢慢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这时,画舫上其实没几个客人,这个时间,其实还不是她们的营业时间。 不过,在银子的开路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客人,抱歉,现在,这……” 张文若给了老鸨几两银子,老鸨的话语便是一顿,满心欢喜地抬起头来,正想说话,却突然又怔了一下。 “郎君,这……” 很显然,她一下子就看穿了张文若拙劣的女扮男装。 这种地方,平时可没有几个女人会来。 “怎么了?” 张文若问。 “没,没什么。” 老鸨连忙低下头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热切神情。 “两位郎君,里面请。” 她热情地招呼道,她特意在“郎君”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 张文若点了点头,先江亭云一步走了进去,同时说道:“叫两个姑娘过来,嗯……” 这时,她突然看了江亭云一眼,眼波流转地问道:“两个姑娘,够了吧?” 江亭云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点头:“当然。” 他们进去,很快就听到老鸨在后面招呼着:“好的。烟儿,小玉,快起来!来客人了!” 烟儿跟小玉两人起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毕竟,昨晚她们很晚才睡,这时候,又叫她们起来,是个人都会不可心的。 不过,在梳妆打扮、掀开帘子、见过两人之后,她们却是眼前一亮,那原本很不好的心情也好了些。 “郎君,你们是想听曲子呢?还是……” 烟儿的语气神情都很是暧昧,至于小玉,则配合着羞涩地低下头来。 这是他们的一贯营业习惯了。 江亭云此刻坐在窗边,对面是张文若。 他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听曲子吧。” 现在张文若在场,他就是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 “哦。” 烟儿的语气难掩失望,明明以前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开心的。 很快,琵琶特有的那种,略带愁绪,却又充满亲切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小玉走了过来,问道:“郎君,你们是要喝茶还是……” “喝酒吧。” 江亭云说道:“今天我想喝酒。” 闻言,张文若微微一怔,神色间若有所思。 随后,她对姑娘说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是。” 小玉满心欢喜地退下了。 慷慨的客人,总是受人欢迎的。 江亭云斜了她一眼,笑道:“你很熟练嘛。”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即移开了视线:“那可不是?” 实际上,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至于她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熟练”嘛…… 这个就得归功于,她平时看的各种奇怪的书籍了。 很快,“这里最好的酒”便端了上来。 小玉也看出了张文若的性别,因此,视线在他们之间交错了一会儿之后,正想退去,张文若却一把把她揽住了过来,笑道:“小娘子,你要去哪里?陪陪我呗?” 小玉闻言一怔,随即也便温顺地靠在她怀里坐下。 江亭云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便拿起那起酒杯,跟张文若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时,船慢慢地离岸,江风慢慢地吹了进来。 张文若跟小玉调笑了几句之后,也觉得无趣,也便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她把手撑在座子上,托着腮,看了江亭云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你似乎有很多疑问?” 江亭云点了点头:“是。” “那你问吧。” 张文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她:“你是否,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人?” “你指的是,侠客?” “对。” 江亭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对。” 张文若一点头,把酒杯放下,说道:“确实,你是我在现实中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侠客。” “这样啊……” 江亭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又问道:“所以,你对我很好奇?” “对。” 张文若又是一点头。 “同时,你对我的身份,也有些疑虑?觉得我那时候可能是再装神弄鬼?” “对。” “所以,郑金雄是你派过来的?目的是打听我的情况?” “对。” 张文若再次一点头,再次把酒杯放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因此而怪我吧?” 江亭云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会。” “那就好。“ 张文若松了口气,这便继续说道:“我现在之所以会过来,也是因为……长乐帮的事。” “你知道了?” “当然,我要是连这都不知道的话,那郑金雄也就太不称职了。” 张文若笑道。 “那也是。” 江亭云点了点,随后,他想了想,疑问道:“你相信了?你相信,长乐帮是因为我的剑法,才做出让步的?而不是别的原因?” 张文杰朱唇轻启:“当然,长乐帮做出那种让步,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你的剑法,那依然有可能是你跟长乐帮联合起来,演给我看的一场戏。只不过……” 她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有一种直觉,这回是真的了,你真的,是传奇小说中的那种侠客。”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自嘲地笑道:“怎么样?很好笑吧?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那么,你需要证明了吗?” 张文若闻言一怔,试探道:“证明是指……” “你应该有钱陪人家的杯子吧?” 江亭云问。 “……有。” 张文若话音刚落,便看到剑光一起,当剑光落下时,她眼前的酒杯,便碎成了两半。 第二十七章 开元十四年 酒杯是沿着中心线被切成两半的。 杯子的截面很光滑,就好像,是经过最顶级的匠人,用最好的工具,一点一点地打磨出来的似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文若刚才似乎看到,酒杯是先裂开了,然后里面的酒水才“回过神来”,然后才流出来的。 就好像,刚才的剑光,就连酒水,都切成了两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噌!” 琵琶声也猛地停了下来。 烟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看到了什么? 戏法吗? 那真的是戏法吗? 可是,如果那不是戏法的话,又是什么呢? 此时,近距离地观赏过那道剑光的人,并不认为这是戏法。 张文若一抬手,笑道:“再拿一个酒杯过来。” “是。” 在一旁的玉儿急匆匆地站起来,往外面跑去了。 张文若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已经归鞘的长剑,赞叹道:“好剑法。” “过奖。”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之后,便继续喝起酒来。 很快,玉儿便把新的酒杯拿了过来。 张文若拿起这个酒杯,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道:“不知,你可不可以再次表演一下那个……” 江亭云举起酒杯的动作一顿,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剑法,是杀人技。” 张文若闻言一惊,连忙想要改口,可是这时,江亭云突然又喃喃地说了一句:“可是如今不是了。” 剑法,就是用来表演的。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剑光闪起,张文若手中的酒杯,断成了两截。 “张娘子,还要吗?” 江亭云笑着问道。 “不要了。” 张文若连忙摇头,然后又让小玉去拿了一个新的杯子过来。 张文若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跟他一碰,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你似乎,心情很不好?” 江亭云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心情只是一般,说不上不好。” “这样啊。” 张文若眼珠子一转,笑道:“可是我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应该……勉强算是你的朋友吧?” “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亭云摇了摇头,不过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了:“我下山之前,原本以为,江湖里,遍地是高手,然而……” 他喃喃地讲述起来。 慢慢的,琵琶声又重新响起,作为他的故事的背景音乐。 而张文若,认真地听着。 江亭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有倾诉的欲望,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他的酒越喝越多,渐渐地,真的有了些醉意起来。 明明在沿江村的时候,他是从来喝不醉的。 一壶酒喝完之后,张文若一招手,又叫了一壶酒过来。 江亭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壶酒,总之,最后是真的醉了。 “碰!” 他慢慢倒了下去,趴在桌子上。 在确定他是真的醉了之后,张文若便一招手,让琵琶声停了下来,让她们两个都出去了。 张文若把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神色间若有所思。 她还在消化江亭云的故事,那跟她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原本还以为,江亭云是那种仗剑江湖许多年的侠客,对于世事人情已经有足够的体察,然而,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不得不说,江亭云的长相……很有吸引力,一个女人看了一眼之后,就想了想看第二眼,慢慢地,视线就再也就收不回来了。 张文若回过神来的时候,有些脸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一眼,在确实他并没有醒过来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慢慢往下,最后停在了他手里的长剑上。 哪怕是喝醉了酒,他也依然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剑。 刚才就是这把剑,在一瞬间,把酒杯切成了两半的吗? 她犹豫了一下,便慢慢地伸出手来,想摸一摸那把剑。 她真的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想摸一摸他的剑罢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她的手腕便被抓住了。 江亭云伸出了右手,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腕。 她心下一惊,连忙往他的脸上看去。 之间,此刻他依然趴在桌子上,眼睛是闭着的。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醒着呢,还是真的喝醉了? 她分辨不出。 而且,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意识模糊的缘故,在力道上没有什么分寸,她的手被他抓得有些生疼。 慢慢地把手往回抽,而江亭云,也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这时,张文若越加分辩不出,他这时候究竟是醒着,还是真的睡着了。 …… 江亭云这一醉就是一整天,等他睁开眼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你醒了?” 这时,张文若走了过来,笑道。 “你……” 江亭云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你……一直呆在这里?” “对。” 张文若一点头,随后解释道:“我原本想把你搬到床上去睡的,可是,怎么说呢?我不敢靠近你。” 他那时候就像刺猬一位,有谁敢靠过来,他就要拔剑。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吗……” “是。” 张文若在他面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醒酒汤:“你睡了一整天……以后,你最好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这样的经验,有一次就可以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的,多谢了。” 江亭云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半,然后把杯子放下,走到外面,看着夜色里的秦淮河。 此刻,秦淮河已经越发像他想象中的样子了。 无数的画舫离了暗,在暗淡的河水里飘着。 天上的月亮前所未有的大,照得灯光,都有些暗淡起来。 张文若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同时看着眼前的这片风景。 “你不用担心时间什么的,你想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这艘船,我已经包了下来。” 张文若轻声说道。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头也不回地、喃喃地问了一句:“今年是什么年号了?” 张文若闻言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人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号的吗? 她不由得想到,这句话里面,不会有某种玄机吧? 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不过,她想不出来,因此最终只是如实说道:“今年是开元十四年了……现在是春天。” “开元十四年啊……”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头顶上,是开元十四年的,春天的月亮。 第二十八章 珍贵之物 先前的十来年,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武侠世界,因此并没有太过关注年号的事。 毕竟,在武侠世界里,朝代、在位皇帝、年号,都只是背景设定罢了,没有太多的意义。 而且可以想见,一个有着侠客存在的世界,历史肯定跟原本的历史有很大的出入的。 至少武侠世界的力量平衡,肯定跟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 因此,哪怕他早已知道,目前的朝代名字为唐,他也没有真的把这个朝代与中国历史上的唐朝对应过。 那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但如今,他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侠客依然是一种稀罕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穿越到中国历史上的唐朝了? “那么,现在的在位皇帝是唐……” 他原本想说,唐玄宗,但随即就意识到,唐玄宗是谥号,现在,可还没有“唐玄宗”这东西呢。 “当今圣上是李隆基,睿宗之子。” 张文若看向江亭云的眼神中,已经越发不可思议了起来。 当今世上,还有人不知道在位皇帝是谁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他说自己人生的前十来年都呆在山上,那么,他会不知世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隐隐约约的,她也觉得,他这种“不知当今圣上”的作风,颇有豪侠风骨。 这才是她向往的豪侠风范啊! 仗剑江湖,舍身取义,视豪门如弊履、钱财如粪土,这才是她向往的人生啊! 这样想着,她看向他的眼神里,越发憧憬了几分。 江亭云当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笑道:“你在想什么?” 张文若一怔,连忙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出了一会儿神。” 她不敢说她想学剑,那也太突兀了些,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目前的设想是,先跟他打好关系,然后再徐徐图之。 当然,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极难,成功的机会并不高,不过,管他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本来就是豪侠精神的一部分。 江亭云轻笑一声:“你想学吗?” 张文若一怔:“学什么?” “学剑,剑术。” 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意消融在月色中。 “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张文若闻言,彻底呆住了。 她的脑袋猛地就是一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不想吗?” 江亭云皱了皱眉头,神色间有些失望。 张文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在船板上,发出“嘭”的声音,大声说道:“我想学!师傅,请教我吧!” 这回,轮到江亭云怔住了。 你这……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不过,将心比心地想一想,他也大概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 前世,要是突然有一个真有功夫的人愿意教自己武功,自己也会叫师傅叫得比谁都快的。 “你……起来吧。” 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在沿江村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被人跪过,但是,怎么说呢? 沿江村的男人大都灰头土脸,妇女也大都五大三粗,而张文若不一样。 她衣着华丽,面容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娇艳的那一个,因此,被她这么一跪,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所以,师傅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张文若双手支撑起上半身,天生妩媚的眼睛看着他,又确认了一遍。 “嗯……”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随后严肃道:“起来吧,我虽然会教你武功,但是,你没必要真的把我当师傅……你像以前那样,叫我江郎君就好。” “那不行。” 不成想,张文若却拒绝了他这个要求,认真看着他,说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这世间,哪有直呼父亲姓名的道理?” “额……” 我怎么又成你父亲了? 我都不一定有你大啊! 因此,他有些犹豫:“这……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教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消耗在这种事情了。顶多,我在扬州的时候可以偶尔指导你一下,但我终究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扬州的。” “没关系!” 张文若立马说道:“师傅愿意教我剑法,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苛求太多。不过,我还是想叫您师傅,可以吗?” 说罢,她便用一种楚楚可怜的,恳求般的目光看着他。 在她这目光下,江亭云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吧。” “谢谢师傅!” 张文若答应得飞快,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三两步上前,又转到他背后,一边捏着他的肩膀,一边笑道:“师傅,我们现在就算是师徒了?没有什么拜师仪式的吗?师祖当年收你为徒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就这么一拜,他们就成了师徒关系,她总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 江亭云有些别扭地抓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笑道:“师祖当年收我为徒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枯骨,哪有什么仪式?而且,我说过了,我们不是师徒。” 张文若一怔:“可是……” 江亭云拿来了她的手,向前一步,转过身来,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收你为徒吗?” “为什么?” 这点,她确实很不理解。 有她这样的徒弟,难道不好吗? “其实之前,我也教过不少人……” 江亭云陷入了回忆中:“可是,他们之中,没有人真正意义上地入门,也就是练出气感。与其说,他们是我的徒弟,倒不如说,他们只是我的听众罢了……我想,你应该懂这两者的区别。”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严肃了一些:“这件事情,我先前忘了跟你说了,好在现在说也不晚。那件事是,剑术,不是那么好学的,据我所知,在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没有学剑术的天分。 至于那少部分人究竟有多大的比例,我也不清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见过,除了我以外的练出气感的人。即便是这样,你还愿意学吗?” “当然。” 张文若不假思索地笑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简简单单就能学到的,而越是珍贵的东西,想要得到它,就越需要付出努力。关于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这回,轮到江亭云怔了一下。 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或许,她真的能够入门? 突然的,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二十九张 白衣人 很快,他摇了摇头,把这丝想法甩了出去,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也免得到时候你一无所得,又反过来怪我。” “不会的。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师傅。” 张文若摇了摇头,随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入了门,您就会承认我是您的徒弟了?” 江亭云一怔,随后点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那就好。” 张文若松了口气,笑道:“那么,我会努力的。”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仅仅通过努力得到的吗? 他不知道。 不过,这总是个念想吧? 想到这里,他便是一笑,返身回到船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出来,举杯一饮而尽,斜了她一眼,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嗯嗯!” 说罢,她便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做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我要教给你的这门内功心法,名叫《忘忧决》,而这首诗,便写在《忘忧决》的前头。” 说罢,他便在月下边走边吟:“昔时持剑西行去,烈火黄沙煮酒熟。 大破贼寇三十人,救得村人不知数。 又有白面书生绣衣女,装作落魄文人俏寡妇。 被我金睛火眼识破后,吓得七魂六魄皆散去,一举妖孽除。 奈何,世上忧愁不可数,凡人怎可真挡住?纵我神剑无人敌,亦不堪,世事蹉跎将人输。 乃归乡里寻旧处,不曾想,乡音已改鬓毛衰,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 乃隐山裂石成此墓,此生终老不复出,世上千言不复觉,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 念到这里,江亭云也有些感慨起来。 当初,他念到这首诗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这人还挺中二。 可是如今再读,却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了。 如今他已知道,这世间本无江湖,那么他诗中的中二故事,就真的只剩下中二了。 所谓的三十贼寇,就是三十个因为饥荒,吃不上饭的乌合之众罢了。 所谓的白面书生锈衣女,其实就是两个玩仙人跳的兄妹组合而已。 而他为什么说世上忧愁不可数呢?大概是因为,有一天,他终于玩累了,意识到这种生活一点都没意思,于是“乃归乡里寻旧处”,可惜“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 这首诗最真实的,大概就是最后一句“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了吧? 张文若怔怔地说道:“这是……祖师爷的生平吗?” 江亭云点了点头:“大概是。” “这……还真是……” 张文若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可不是她想象中的剑侠的一生。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后悔了?” “并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师祖他不还’昔年仗剑西行去’过吗?这就够了。而且,我觉得,他最后之所以’半世成此书,白骨累此屋’,不就是因为,他还想把这门武功传承下去吗?如果《忘忧决》带给他的只有痛苦,那么,他是不是万万不会想着把它传下去的。”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从某方面来看,他不如她。 不过,在她的感染下,他的笑容也真挚了起来:“你能这么想,挺好的。那么,我接下来,便教给你具体的练气之法吧。” “好。” 张文若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人有气,在脐下一寸三分处……” 江亭云认真地跟她讲解了一下,内气的入门之法。 内气的入门之法其实很简单,几句话就能够说清。 它难就难在,需要花很长时间来不间断地练习,而一般人如果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可能无聊地坚持那个动作那么久的。 很快,他就讲完了:“好了,这就是《忘忧决》的入门之法了,等你什么时候练出气感了,我再教你下一步。至于《凭虚剑》,也不用急。反正,相比与《忘忧决》,那东西简单得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学。” “好的,多谢师傅教诲。” 张文若朝他一鞠躬,随后便若有所思,神色间有些跃跃欲试。 江亭云笑道:“你进去船舱里面试一试吧?” “嗯!” 张文若点了点头,很快就跑到船舱里去了。 江亭云看着她的背影,同样若有所思。 他为什么突然想着教她武功呢? 不就是想着,这个世界上既然没有江湖,那他就造一个江湖出来吗?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太现实,毕竟,他有经验——他之前那些弟子们,可没有谁入了门。 练气之法,是极需要天赋的。 而张文若也没有这这个天赋呢? 谁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念想不是? 这么想着,他便举杯喝了一口酒——随后他才发现,酒杯早已经空了。 他有些好笑,正想走进船舱,这时,眼睛的余光便注意到,有一艘船靠了过来。 “嗯?” 他有些意外,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长剑,便静静地看着那艘船。 之间,那艘船的船舱外面站着一个人,浑身皆白,特别醒目。 对面见他看过来,便拱了拱手,高声道:“方才听阁下吟诗,颇有所感,特来与阁下一见,不知可否?” 江亭云一怔,吟诗? 他想了想,便点头笑道:“可。” 于是,对面的画舫便加快了滑过来的速度。 两船相近后,对方一个跨步便跨了过来,笑道:“兄台好雅兴。” 这时,江亭云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对方很高。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除此以外,对面的人还有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的特征。 总之,他不太像是中原人士,有点像是……西域那边的人? “刚才那首诗,可是兄台所做?” 白衣人又问道。 “哦,不是。” 江亭云摇了摇头,说道:“是一位故人所做。” 第三十章 名剑 “故人?” 白衣人微微一怔,随后拱手向月,感慨道:“故人已西辞,今乃闻斯诗。惜我少年时,不得与君识。” 江亭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前的白衣人。 他突然发现,这位仁兄挺有趣的。 随后,白衣人转头看向他,问道:“不知,那位故人姓甚名谁?乃何方人士?我这也算是,在他故去之后才与他相识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有趣。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这么说来,其实我也是在他死去之后,才与他相识的。至于那首诗,是我从他身旁的一本书上看到的。” “枯骨?” 白衣人闻言一怔,随后感慨道:“此等人物,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可悲可叹。” 随后,他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道:“一本书?在那本书上,他可还留下了别的诗作?” 江亭云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说道:“并没有,那应该是他的遗作。” 那本书上,可不就是只有一首诗吗? 听罢,白衣人顿时更加感伤了,摇头道:“这等人物,竟然只有一首诗作存世,而且,也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声名,实在是文坛不幸。” 他熟读天下文章,那其中,并没有与那首诗风格类似的,而这,也是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原因之一。 见他这副样子,江亭云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兄台觉得,那首诗写得很好?” “好!” 白衣人简洁明了。 他赞叹道:“漫漫黄沙,一人一剑一马,此等意境,使我久久无法释怀。” 江亭云插嘴道:“可是,它好像平仄都不怎么对……” 白衣人一挥手,说道:“平仄之类,是庸人所创,天才不用管这些。” 江亭云看着他,久久无语。 他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这种话,是只有大佬才有资格说的啊,普通人说的话,就只能徒增笑料了。 问题是,你是大佬吗? 江亭云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他虽然没有留下太多诗作,不过,倒是留下了一把剑……再结合他诗作中的内容,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一位诗人,而是一名剑客。”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已发现,白衣人的腰间也系着一把剑。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上不存在的,但是,他还是本能地对随身带着长剑的人有些好感,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同类。 果然,对方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剑客?这么说来,他诗作中所说的故事,是真实的?” “可能吧。” 江亭云含糊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笑着问道:“兄台对剑术很感兴趣?” 白衣人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从小就对剑术感兴趣,这么些年来,寻访天下名师,也算略有所得。我平生的愿望就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随后,他看了江亭云一眼,笑道:“如方才听到兄台所吟之诗,我就颇有所感,恨不得立刻过来与君相见。现在,我虽然知道了,那首诗并非兄台所作,但是,我从兄台的口中,听到了故人遗作,那我与君,也算是有缘了。” “呵,这样啊……” 江亭云心中颇有些怪异的感觉,今日,他才彻底得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江湖这件事,结果,却在一天之内,连续遇到了两位,颇有江湖气息的人。 第一位是张文若,她是一位渴望进入江湖的无知少女,虽然无知,但也有无限可能。 而这位白衣人,他身上有一种剑客的气质。 那种气质,怎么说呢? 他这种人,在武侠小说中,一定是一位绝世高手吧? 当然,事到如今,江亭云已经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中二的幻想,不过,人不中二枉少年啊! 因此,他对着位白衣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剑术者,犯禁之术也!” 说到这个,白衣人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钦”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在船头乱挥了几下,朗声道:“我十五岁学剑,至今已经十年有余,不敢说世间罕有敌手,却也可以说,有点心得了。只等眼前有不平之事,我便可用三尺青峰,血溅七尺。” 江亭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嗯……怎么说呢? 他的剑术,确实可以看出来,是练过的,普通人握剑不会这么稳,不过,水平嘛……很一般,至少跟他比是这样的。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点头笑道:“好剑。” “哦?兄台对剑术也有心得?” 哪曾想,听他这么说后,白衣人却是来了兴趣,看向他腰间的长剑,笑道:“兄台腰间佩剑,想必,在剑术上必有所持,何不露两手,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他有些迟疑地说道:“你……确定吗?” 白衣人一怔,随后笑道:“确定啊?我平生最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兄台若在剑术上有所心得,那便是我的好朋友了。” 想了想,江亭云便点了点头,笑道:“好。” 在这种气氛中,他不由得也有了些“江湖气”。 他慢慢地把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来,剑刃反射着月的冷光,看起来颇为不凡。 不知怎么的,白衣人见了江亭云手中的长剑一次之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手中的剑,很不一般,就好像周围的船、河水、月色,都融入了那把剑一般。 “兄台,此剑可有姓名?” 白衣人情不自禁地问道。 他总觉得这样的剑,不应该籍籍无名。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笑道:“此剑名曰画舫。” 这个名字,当然是他临时起的。 至于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嘛,那当然是因为,此刻他们就在一艘画舫上了。 先前,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武侠世界,而这把剑质量虽然不错,但终究还属于凡铁。 因此,他原本的打算是,等找到更好的剑之后,便把这把剑丢弃,因此并没有给它起过名字。 第三十一章 千古第一人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江湖不存在了,那么,传说中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也理应不存在了…… 而他这把剑,如果不跟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比的话,其实也算是一把好剑的。 在这个世界上,比它更锋利的剑,并不多。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对这把剑是有感情的,他不想随意抛弃它。 不管怎么说,那把剑也陪了他十年不是吗? 这十年来,他们相识、相知,如今,互相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他熟悉这把剑的触感、温度、重量、长短,这把剑对他也…… 也理应是熟悉的吧? 嗯,应该是这样。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剑还会陪他很多年,那么,它理应有一个名字。 而现在,它名曰:画舫! “画舫?这个名字……” 白衣人眼前一亮,赞叹道:“好名字!” “嗯。” 江亭云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并不说话。 这时,“画舫”已经从剑鞘中被拔了出来,它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白衣人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把剑,他总觉得这把剑很不平凡,可是,它究竟哪里不平凡,他却说不出来。 只见,那把剑在江亭云的手中,慢慢地划了一个圈。 恍惚间,白衣人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天上的月亮、黑色的天空、月色下的秦淮河,被一道剑光一分为二,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梦境。 “……”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人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那是……梦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笑道:“似梦非梦,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当然是梦境。 江亭云总不可能真的把秦淮河削成两半吧? 他只是个剑客而已,又不是修仙的。 他刚才,只是使出了一缕剑意而已。 不过,白衣人竟然能感受到那股剑意,对此,江亭云还是有些惊讶的。 能感受到剑意,并不能说,他就有剑术上的天赋,但是,他的“灵感”肯定是很高的。 这时,白衣人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看向江亭云,拱手道:“兄台之剑,果真精妙绝伦,在下佩服。” “不敢,这也只是些微薄之学罢了。” 跟他在一起久了,就连江亭云,也学了些文人的客套习气。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 白衣人迟疑着说道。 “我不收徒的。” 但是江亭云很快就打断了他。 江亭云一下子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他虽然不介意收徒弟,但也不是随便遇见一个人,就愿意把剑法教给对方的。 不说别的,就说,在他与对方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把剑法教给对方,对方用他教的剑法来作恶,那么,是有他的一份责任的。 他现在虽然也觉得,白衣人是个挺有趣的人,但一个人有趣,不能代表一个人就是好人,这完全是两回事。 因此,他是必须要拒绝的。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更具体地展现出自己的剑术,也是怀着这个心思。 “不收徒?” 白衣人闻言一怔,随后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不知兄台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以后,也好登门拜访。”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我相逢即是缘,至少在今天,我们相谈甚欢,那么,还是不要因为今后的交往而破坏对彼此的好感吧?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比较好。” 说罢,他便朝对方一拱手,转身朝船舱走去。 白衣人在他身后大声说道:“兄台既然不原因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我便只好先介绍自己了,我姓李名白,字太白,住在通化坊东起第四排南起第五列的一处小院子里。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我都会在扬州。如果兄台要来找我的话,我随时欢迎!” “好。” 江亭云会有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 至于他会不会去嘛……那肯定是不会的。 不过这个人道是有趣,姓李名白吗?姓李名白啊…… 等等! 姓李名白!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一下子便转过身来,盯着白衣人的眼睛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白衣人一怔:“李白啊?怎么了?” 李……白!!? 李白哎!中国人的精神偶像!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 虽然有人认为,杜甫才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但他个人还是认李白的。 而李白见他神情有异,微微一怔:“你认识我?” “认识你,很奇怪吗?” 江亭云反问,中国人有谁不认识你? “倒也不是奇怪,只是……稍微有点意外罢了。”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江亭云怔了一下之后,也明白过来。 看李白这时候的样子,应该只有二十来岁,这时的他,还没有达到一声名气的巅峰。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一生名气的巅峰应该是,应该是他四十二岁时,受到唐玄宗的召见。 而在他二十岁的时候,虽然也很有名气了,但终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这么想着,他便笑道:“我读过你的诗,很喜欢,特别是那首将……” 他原本想说《将进酒》的,但转念一想,这首诗……好像不是李白二十几岁的时候写的啊? 这时候,李白还没写这首诗了。 而他虽然读过很多李白的诗,但可不知道,其中有那首是他这时候已经写了的啊! 因此,他一时语塞。 “额……算了,反正我很喜欢你的诗就是了。” 随后,他便跑回船舱里,找小玉要了纸笔,又跑出来说道:“大佬,给我签个名呗?” 李白的签名唉! 放到后世的话,可以拍卖个几百万的吧? 李白对于他这种需求,稍微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拒绝。 “好。” 他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走近船舱里,把纸张放在桌子上铺平,挥手写下了“李太白”三个字。 想了想,他顺手又写了一首小诗: 一剑随风起,半月映城孤。星辰皆啜泣,月色满平湖。 赠秦淮河上无名剑客。 李白写罢,便放下笔,后退一步,笑道:“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 江亭云哪有不可以的道理?连连点头。 他看着这首诗。 这首诗可是为他写的唉!那么,好坏都已经不重要了。 见他这副样子,李白迟疑道:“不知……可否……” “没问题。” 江亭云回头笑道:“我会教你剑法。” “此言当真?” 听了他这话,李白先是一怔,随后便是一阵狂喜,就想行个拜师礼。 江亭云连忙托住了他,认真说道:“我虽然教你剑术,但我不是你的师傅……倒不如说,我还要向你学怎么写诗,因此,我们像之前那样,以兄台相称就好。” 第三十二章 三年 “写诗?” 李白闻言一怔,随后爽朗一笑:“没问题,在这方面,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诗歌上,他有着极强的自信心,自认不输于任何人。 哪怕眼前这位剑客剑法玄乎其玄,但在写诗上,他依然保留着极强的自信心。 见他答应下来,江亭云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本人确实还挺想跟李白学写诗的,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李白的名声太大了,对于当李白的师傅,他的心理压力有点大。 因此,这样就最好了。 “那么,兄台,不知你的名字是……” “江亭云,江是长江的江,亭是亭子的亭,云是白云的云。” 江亭云很快就回答道。 “江亭日暮云西去,好名字。” 李白赞叹道。 “……” 江亭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李白,有点拍马屁的嫌疑。 不过对此他也能理解,便笑道:“白兄,其实我所学的剑法,不只是剑法,还包括了内功。” “内功?” 李白闻言一怔,试探道:“内功指的是,道家修养内丹的方法?” 江亭云闻言一怔,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道家的内丹修炼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你要怎么理解,其实也可以。” 其实,整本《忘忧决》都没有提过内功这个概念,他之所以叫它内功,仅仅是前世看武侠小说养成的习惯罢了。 “原来如此……” 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江亭云便跟他详细地讲了一下内功的入门之法,又跟叮嘱张文若一样叮嘱了他一通注意事项。 他说完了之后,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白兄,你还好吧?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道声音,是从另一艘船,也就是李白原来乘坐的船上传来的。 闻言,李白一怔,这才意思到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朝江亭云一拱手,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在那艘船上,还有些朋友,因此……” 他这人交游广阔,朋友数不胜数,而且,历来没有亏待朋友的习惯。 而这次,那些朋友是他约出来的,他要是中途突然离开,冷落了人家的话,那也太不像话的。 江亭云当然明白这点,便点头笑道:“你去吧,回去以后好好练习我跟你说的内功入门之法,至于今后的事,我们可以他日再叙。” “好。” 李白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问好了江亭云的住处,便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白兄,你到底去干了什么?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因此忘了时间……” “什么有趣的人?你该不会是去寻花问柳了吧?”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中颇有些幽怨。 “你这话说得,这等美人就在我面前,我哪里还用得去别的地方寻花问柳?” “嘻嘻,算你会说话……” 他们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看来,他那艘船慢慢地离开了。 江亭云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把茶水喝完的时候,张文若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见了他,微微一怔,连忙上前,双手并拢,放在肚子上,低声说道:“师傅……” “嗯。”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怎么?有感觉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张文若颓然说道:“我进入房间以后,练了很久,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其实你没必要有这么大压力,短时间练不出气感,是很正常的事。”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眼珠子一转,跑到江亭云身手,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讨好地问道:“师傅,我能不能问一下,你那时候,用了多长时间才练出气感?” 感受到张文若的小手的柔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是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因此一时之间没有阻止她。 “三年,我那时候,用了三年。”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 “三年?” 张文若闻言一怔,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怎么,你后悔了?” 江亭云回过神来,笑道。 “嗯嗯……并没有后悔,相反,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张文若笑道,随后,她的手上的动作便又继续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 江亭云闻言一怔。 “对啊。” 张文若笑道:“就连师傅都用了三年,那么,我一时之间练不出气感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 江亭云沉默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张文若说得有点道理。 她倒是一个……乐观的人呢。 江亭云一时之间怔怔地出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张文若的小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 而且他确实觉得挺舒服的。 这个时候,要她停下来,他竟然都有了些微妙的不舍起来。 果然,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吗?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今天他习惯了她的按摩,明天就会习惯更多的…… 莫名的,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要想学得会,先跟师傅睡。 当然,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剔除了出去。 他自认不是那种人,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老师,但也不是那种人渣败类。 只是,他能控制自己的想法,控制不了别人的想法啊。 如果他这时候回过头来的话,就会发现,张文若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红润…… “好了。” 江亭云抓住了她的手。 “啊?” 张文若被吓了一跳,等她发现,江亭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 江亭云听她声音有异,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 “没……没事。” 张文若连忙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的秦淮河。 “是吗?” 江亭云不置可否。 “额……” 张文若连忙转移话题道:“刚才,我似乎听到有另一个人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你说李白啊,他那时候确实过来过。” “李白?” 张文若闻言一怔。 “你听过他?” 江亭云看向了她。 “嗯,他挺有名的,听说京城里有些文人很推崇他。” 张文若说道。 第三十三章 箱子 老实说,张文若对诗歌还挺喜欢的,但也只是“挺”,并没有到特别喜欢的地步,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传奇小说一些。 因此,她对李白的了解仅仅是:他是一个写过一些诗的,挺有名的诗人。 她之所以对“李白”这个名字表示惊奇,仅仅是因为,突然之间听到了一个名人的名字罢了。 因此,她很快就又转移了话题,转到内气入门之法的注意事项上来。 江亭云对此也不藏私,基本算是知无不言了。 …… “对了,说起来,你不用回去吗?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 江亭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打量了张文若几眼,这才问道。 看她的样子,她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像她这种家庭,规矩应该很严的吧? 这种家庭,真的会允许子女在外面过夜的吗? 更不用说,是在青楼画舫这种地方了。 张文若朝他神秘一笑:“当然不用回去啊,至于原因嘛……” “为什么?” 江亭云下意识地问。 “原因当然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出来了啊,那么,自然也就不用回去。” 张文若笑道,笑容里颇有些狡黠。 江亭云一怔:“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对啊。” 张文若回答得理所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让我来这种地方呢?” 这里可是青楼画舫啊! 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如果不是为了他……不,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剑法的话,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你……不会被发现?” 江亭云又问。 “不会啊,我父亲很信任我的,再加上红云帮忙掩饰,除了一些亲信以外,没有人会发现我偷偷跑出来的。” 她的语气中满是自信。 喂喂,你就这样辜负你父亲的信任真的好吗? 江亭云已经无力吐槽了。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江亭云喝了一口茶,问道。 “看情况吧,嗯……我觉得,只要在天亮之前回去就没有问题。” “也行吧,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我准备继续练习内气入门之法,至于师傅你嘛……” 张文若歪了歪脑袋,笑道:“这里是秦淮河上的画舫唉,一般男人人来这里……能干什么?” 她的语气间颇为暧昧,说完这句话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留下江亭云在原地发怔,对啊,青楼……还能干什么? 不会他很快就把那丝旖旎扫了出去,不说别的,就说,现在张文若还在这里呢。 她算是他的半个徒弟,因此,还是要在她面前保持一点师道威严比较好。 于是,没办法,他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练习起内功来。 说起来,自从出山以后,他还没有好好地练过内功呢,也是时候练一下了。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张文若便来敲他的门。 他这才从入定中走了出来,下床去把门打开:“怎么了?你要回去了?” “对啊,现在船已经靠岸了。” “这样啊……” 江亭云便跟着她一起从船上下来。 老鸨在后面笑道:“两位郎君,欢迎下次再来。” “下次一定。” 江亭云笑道。 他觉得,他下次应该不会再来了。 老实说,就今天晚上,他的感受都不是很好,他竟然在秦淮河的画舫上练了一晚上的内功! 这像话吗? 说出去的话,别人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吧? 他跟着张文若走了一段路,她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笑道:“好了,师傅,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真的可以吗?” 江亭云斜了她一眼,问道。 现在,天可还没有完全亮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会不安全吗? 张文若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笑道:“没问题!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啊,还是有些人在暗中保护我的,我没那么蠢。” 像她这种人,可是绑架事件的高危人群呢,她没那么蠢。 “那是你的人?难怪……” 事实上,他也早已经发现,有些人在盯着这里。 于是,他便不强求了,让她一个人回去。 但他往来福客栈的方向走了几十步之后,果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转过身去。 最终,他偷偷地跟在张文若后面,一直到她回到家,从围墙边上爬了进去,这才放下心了。 “张府……”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张府的门匾,老实说,张府的占地面积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也豪华得多。 “看来,我这位弟子,是真的大家闺秀啊。” 江亭云一笑,随后,便往来福客栈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 “江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这时,来福客栈已经开门,而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板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她跑到他面前,笑道。 “嗯,回来了。” 江亭云也笑了一下,便往客栈理走去。 老板娘跟在他身后,问道:“江郎君,你昨晚,去了哪里?” 她隐隐约约地,似乎闻到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那他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江亭云随口说道:“哦,昨晚有点事。” “有点事啊……” 话说到这了,老板娘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毕竟,她跟他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哦,对了。” 老板娘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刚才,客栈刚开门的时候,有一伙人搬了一个箱子过来,说是要送给你的,所以我便先帮你放到了房间里。” “箱子?”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里面是什么?” “我没有打开过。” 老板娘迟疑道:“不过,那个箱子很重,就好像是……银子?” “银子?”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怔住了,他快步上楼,回到房间里一看,果然有一个黑色的箱子。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长剑把箱子挑开,便被晃了一下眼——那里面,果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还真是……银子?” 站在一旁的老板娘,也在一瞬间被晃花了眼。 第三十四章 胭脂水粉 江亭云凝视着箱子里的白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银子,是谁的? 长乐帮? 不,不会,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直白地跟他说,这是赔礼,请原谅我们之前的冒犯吧。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地给他送钱。 那么,是李白? 不,虽然根据历史记载,李白在富裕时期,也就是现在,很喜欢接济那些落魄公子,风尘旅人。 但是,问题是,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落魄啊? 他与李白相遇的时候,是在秦淮河上。 而一个落魄公子,可不会逛秦淮河。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张文若。 张文若是他徒弟,而在她眼里,他好像有一层世外高人的光环。 而世外高人的典型特征就是,视金钱如粪土,不为五斗米折腰。 因此,她之所以不太好意思直接送钱给他,可能是怕他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但是啊,人活着,毕竟还是要花钱的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而她,又恰巧知道,自己现在挺缺钱的——他白天的时候,看着秦淮河上的画舫囊中羞涩的样子,可都被她尽收眼底了。 因此,她才会偷偷地叫人把钱送过来。 所以,这算是拜师礼吗? 这么想着,他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心了——虽然,她就是直接送钱给他,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世外高人。 老板娘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露出了笑意,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江郎君,你知道这些银子是谁送来的了?” 这些银子的来源要是连他都不知道的话,那她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嗯。” 江亭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不过,这么多银子,也不好携带啊……还是把它们换成银票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了老板娘:“话说,你听过银票吗?” 老板娘微微一怔:“银票?什么东西?” 江亭云左手扶额,有些无奈: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银票啊,那么,这么多银子,他要怎么带着? 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因为钱太多而烦恼的一天。 老板娘见了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你可是为了不知怎么携带这些银子而烦恼?”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在她的视角里,此刻的自己一定很欠揍吧? 然而老板娘只是捂嘴轻笑:“郎君,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事情而烦恼。” “那我应该怎么做?” 江亭云问。 “有很多种办法啊。” 老板娘掰着手指头说道:“比如说,你可以先用那些钱买点房产,反正,你之前在扬州城不也没有住……”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江亭云有了住处,那岂不是以后便不用住客栈了,那她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她只是停顿了一小会儿,很快就继续介绍起来:“……处吗?等你安置好了之后,就可以买几个丫鬟家丁,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可以让他们帮你带过去了。” “你说的也是。”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这样一个时代当一个有钱人,丫鬟家丁什么的都是必需品,没有是不行的。 只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时之间估计很难习惯那种大宅院式的生活啊。 以后……也不一定适应得了。 他想着一些东西,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见他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老板娘连忙说道:“江郎君,现在也到吃早餐的时间了,要不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吧?” “好。” 江亭云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比吃饭更重要了。 于是他便下楼去。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随即也便下楼去了。 …… 张文若过来的时候,是下午二三点的时候,也就是申时。 那时,他刚好睡醒,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时,张文若便敲了门。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怔,因为,他发现来的人不止一个,除了张文若以外,还有她的丫鬟,好像叫什么……红云? 此刻,她们都做男子打扮,虽然打扮水平一如既往的烂,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女的就是了。 “师傅,我可以进去吗?” 张文若恭敬道。 “可以,进来吧。” 他点了点头,便下一步走了进去。 他注意到,她进来的时候,看都没有看一眼墙角的箱子。 “坐吧。” 江亭云率先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 “是。” 张文若应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至于红云,她没有坐,只是站在张文若后面,时不时地撇一眼江亭云,眼神中满是震惊。 事实上,只从江亭云把门打开哦,见到她们两个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么表情了。 那时,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在心里八卦着。 江亭云看了张文若一眼,笑道:“今天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不是。” 哪曾想,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昨天是因为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父亲说,而且……也不太好找理由,但今天不一样啊。” 她把红云拉了过来,笑道:“我跟他说,我要出来逛逛街,买点胭脂水粉,而红云,会为我作证的。 是吧?红云?” 说着,她便朝红云轻轻一笑。 红云闻言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嗯……当然,今天我跟小姐逛了一天的街,买了好多胭脂水粉呢。” 她的神情真挚,声调自然,可以看出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实际上,她此刻心里却在疯狂呐喊着:小姐,虽然我知道你说出来有事,肯定不是为了买胭脂水粉,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偷偷跑出来见男人啊!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呜呜,这种事情被老爷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第三十五章 凭虚 红云时不时地撇江亭云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解。 显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她承认,江亭云长得很好看,可能是她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可是仅仅长得好看没用啊! 江亭云家境贫寒,与张府天差地别,他们之间的结合,老爷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而小姐在她的印象里,也一直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她是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的,可是,小姐她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冷静起来了呢? 该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唉,看来,小姐也到了思春的时候啊…… 红云胡思乱想着。 张文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先去外面逛逛吧,我跟师……江郎君两个人聊聊。” 红云一怔,随后连忙点头说道:“是。” 说罢,她慢慢地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 事实上,她这时候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啊啊啊,小姐你终于要支开我,然后跟江公子搞那事了吗? 而且,小姐那时候明明是要叫他师傅的吧?为什么又要改口? 而且,话说她为什么要叫他师傅呀?这是暗号吗?还是某种情趣? 哇!小姐也玩得太开了吧?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走,应该留下来阻止他们之间的交合,可是羞涩、外加对小姐的敬意,让她下意识地便退出了门外。 等她掩上了门,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可是,以她的羞涩,让她这时候再进去阻止他们,她更加做不来了。 最终,她只好脸颊通红地下了楼。 小姐叫她去外面逛逛,那显然,是不希望她偷听他们的声音了。 …… 见红云掩上了门,张文若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江亭云旁边,抓住他的胳膊,笑道:“师傅,红云她终于走了,那我们……开始吧?” “额……” 江亭云一时失言,对于她的亲密动作,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因此并没有推开她。 可是,她这种话语的暗示性也太强了吗? 是想ghs吗臭妹妹? 他差点就要误会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终于回过了神来,警告了自己一句:淫者见淫,性者见性,她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话而已,不要想歪了!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师徒的正常相处模式吧? 只是他自己不太习惯而已。 应该……吧? “咳咳。” 江亭云很快就正色道:“嗯,我们开始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他的话,张文若也是微微一怔,随后脸蛋发红。 很显然,她也想歪了。 之后,江亭云便好好地给她指导了一下,内力的入门之法。 内力的入门之法很简单,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越是简单的东西,越复杂。 内力的入门之法,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但是,细节呢? 应该采用什么样的姿势,练习内功才更有效率? 那个时候的呼吸频率,究竟是怎么样的? 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应该想什么? 甚至于,打坐的时候,应该坐在房间的什么位置,面朝什么方向,在温度上要不要讲究之类的玄学问题,也都是要考虑的。 总之,这东西一讲就讲不完。 江亭云跟她讲了一堆,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喝了一杯茶,想了想,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在今天,我跟你讲一下具体的剑法吧?也就是《凭虚剑》。”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好!” 内力的入门还不知何年何月,与之相比,显然还是直接的剑法更有吸引力一些。 他带上自己的长剑,领着她下了楼。 想了想,他便带着她走到后院,那里有一个比较广阔的空间。 “嗯?江公子,你来了。” 没想到,他一到那里,就看到了张三,张三正在劈柴。 张三见他过来,先是一怔,随后便站起身来问好。 说起来,他的工作还蛮重的啊,一个厨师,竟然还得干这种活。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笑道:“你继续吧,我们不打搅你。” “好的。” 张三闻言,这才重新弯下腰去,继续一下一下地劈柴起来。 江亭云带着张文若走到一个角落,左右看了看,便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吧。” “嗯嗯。” 张文若连连点头。 她屏住了呼吸,瞪大的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江亭云的剑上,不敢错过一点细节。 江亭云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便慢慢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这一剑……平平无奇。 “凭虚剑的凭虚二字,按照我的理解,指的是,’世界万物皆是虚妄,而尘世之人不得不凭居其上”之意。这里面,包含了作者的人生感悟,而作者的所思所想,肯定会影响到具体的剑招的,因此,想要更好地入门,了解’凭虚’二字的含义,还是很有用的。” “嗯,我理解的。” 张文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能理解就好,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讲的是……” 接下来,他便给她一招一式地演练了一下《凭虚剑》的具体剑招。 他演练得很慢,毕竟,张大小姐虽然痴迷豪侠小说,但毕竟没有真的练过武,基础很差。 而剑法,又是非常需要基础的一种东西。 因此,这样她才看得清。 “你来试试?” 演练了之后,江亭云把长剑递给了张文若,说道。 “哦哦,好的。” 张文若闻言一怔,随后连忙双手接过来长剑。 然后小心翼翼地摆出来一个招数,随即求助似地看向了江亭云。 江亭云笑道:“挺好,不过有一点,那就是,练剑的时候,要有信心,视线不要四处乱转。不管有没有错,反正,先练了再说。” “嗯。” 张文若点了点头,然后,便认真地练了起来。 见她暂时不需要自己了,江亭云便走到一边,张三还在劈柴。 他看了一眼张三的木柴,发现,在自己给张文若讲剑法的这段时间,张三一根柴都没有劈。 “江郎君。” 见他过来,张三连忙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第三十六章 刀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走上前来,笑道:“你的柴劈得怎么样了?” 张三一怔,连忙说道:“挺好的,快……劈完了。” 他低头聚拢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柴火,低声说道。 “是吗?” 江亭云不置可否,只是轻声一笑。 “是。” 张三低声说道,接着,便抱起一堆柴火,说道:“江郎君,那么,我先去煮饭了?” “好的,请随便。”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便看着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向后门。 就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不见,一只脚已经跨过了后门的门槛的时候,江亭云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刀不错。” 张三的脚步猛地一顿,手中的柴火差点掉了下来。 他的身体猛然之间有些僵硬起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江郎君,你说什么?” “没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 接着,他从地下捡起那本柴刀,轻声说道:“我只是说,这把刀,挺不错的。” 这把刀就是一把很普通的柴刀,漆黑、沉重,像钝器多过锐器。 而且因为寿命比较长的缘故,已经长满了锈痕。 这样的一把刀,真的能用“不错”来形容吗? “……” 张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道:“是的,挺不错的。” 说完,他便跨过了门槛,消失不见了。 “师傅,怎么了?” 张文若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情不自禁地问道。 江亭云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要分神!”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忙点头:“哦哦。” 随即,她便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练习起江亭云教给她的剑招起来。 江亭云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露出了绕有兴趣的神色。 “挺不错……吗?” 他先前说的“不错”,指的当然不是那把生锈的柴刀,而是张三的刀法。 刚才进到小院子之后的那一撇,江亭云已经看出来了,张三在刀法上有些研究。 这里所谓的刀法,指的不是杀猪的刀法,而是……杀人的刀法! 张三,他必定是杀过人的,可能还不止一个,那种感觉……不会错。 江亭云喃喃地说道:“杀过人的厨师……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啊。”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张三的刀法水平很高,虽然依旧看不出内气的存在,不过,在“普通人”的层次上,已经是难得的高手了。 他大概相当于两个,嗯……三个李白的水平? 他的水平,甚至已经跟江亭云在沿江村的三个徒弟的水平相差无几了。 嗯……江石江竹两兄弟可能打不过他,不过,宋理理对上他的话,应该还是有相当的胜算的。 在一瞬间,他的心思风驰电掣。 最后,他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幽幽地想到:看来,这位张三同学有着很多的故事啊……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也不好强求。 之后,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张文若练剑。 等她练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时候,他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好了,你之前不怎么运动,突然之间进行大量的运动的话,很容易出现肌肉酸痛的现象,因此,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呼……” 张文若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此刻小脸红扑扑的,胸口不住地起伏,衣裳已经湿透,散发出一阵酸涩的味道。 而她,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蛋微红:“师傅,我练得怎么样?” 说着,她便双手把“画舫”递给了江亭云。 江亭云接过长剑,让它归鞘,笑道:“挺不错的……你比我想象的要努力得多。” 他原本以为,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对于剑术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罢了,坚持不了多久的。 至于练剑,她更是很难习惯那种辛苦——剑术的潇洒,是建立在无数个日夜的勤学苦练当中的,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好在,她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至少在今天,她还挺努力的。 听到被人夸奖,张文若也是本能的有些开心,稍微偏过头去,用手撩了一下散落在耳边的头发,说道:“是吗?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她这个时候,还真的有点“纯情女学生”的味道。 他把视线转了回去,笑道:“好了,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张文若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可能,要洗一下澡?要不然,就这样回去的话,会露出破绽的。” 随后,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发出了轻轻的“啵”的声音,她的衣服材质本来就很薄,这么一湿透,一下子就沾到了皮肤上。 听到那道声音,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脸蛋越发红润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江亭云也是一怔,随后笑道:“好吧,那你去吧。” “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小跑着跑回了客栈里。 而这时,红云也正好走了过来,想着去后院逛一逛,因此,两人差点就撞上了。 看着眼前的张文若,红云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到底干了什么啊?怎么弄得这么湿?等一下回去的话,要怎么跟老爷交代? 而张文若却没有想那么多,见她过来,就是一喜,连忙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嘱咐道:“我这件衣服不能穿了,你去另外买一件吧,最好款式跟这件一样,如果实在找不到一样的,也没关系,只能说,尽量吧。” “哦哦。” 红云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答应下来了。 而这时,江亭云也从后院走了回来,见了她,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了一丝友好的笑意。 啊啊啊,他笑了他笑了! 而且,他竟然跟小姐一起从后院出来,所以,小姐之所以会变得这么湿,果然是因为你吧? 所以,你们到底在后院干了什么啊?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而且,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笑啊?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难道你还想着三人一起……那个啥吧? 不行! 绝对不行! 拒绝多人运动! 她的脑子晕乎乎的,很快就脸蛋通红地转过身去,快步跑出去了。 只留下江亭云有些懵逼,她这是……怎么了? 之后,张文若要去他的房间洗澡,他作为师傅,肯定是不能呆在房间里的,因此,便只好下楼来了。 他在楼下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张文若这才洗完了澡,换了新衣服下来。 “换下的衣服我带回去了……明天,再带来。” 张文若轻声说道。 她是想把这套衣服作为练功服的,因此,原本还想着,把这套衣服留在这里。 不过再三考虑之后,她还是决定把衣服带回去。 江亭云没想那么多,只是轻轻地一点头,说道:“那好。” “嗯,那……师傅再见。” 张文若最后看了他一眼,恭敬道。 “嗯。”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然后便目视着她走去客栈。 然后,他再从院子的后门出去,悄悄地跟上了她。 张文若是为了找他才偷偷跑出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会良心不安,所以,他估计以后都得护送她了。 唉,他这个师傅当得,也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 晚上的时候,照旧是由老板娘把饭菜送上来。 他给她开了门,她进了房间以后,一边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一边轻声问道:“江郎君,白天来的那位姑娘……可是公子的心上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不是,她算是我的,嗯……朋友吧。” 他没有说是师徒关系,要不然,还得解释一堆东西。 “这样啊……” 老板娘轻轻地说了一句,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对了。” 倒是江亭云想到了一些事情,眼睛微眯,问道:“张三……是什么时候来到来福客栈的?” 老板娘闻言一怔,说道:“江郎君为何要问这个?”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 “这样啊……” 老板娘回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说起来,他来来福客栈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大概是三年前吧,有一天,先夫在后街的胡同里发现了他,那时,他就像一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饿晕在了地上。 先夫可怜他,因此,便给了他一碗饭吃。之后,他便赖在来福客栈不走了,非要我们收下他,没办法,先夫之后收下了他当徒弟。好在,他的天赋很好,也踏实肯干,因此,慢慢的,我们也就接受了他……” “这样啊……” 江亭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这是一出武林高手隐姓埋名,躲在一家小客栈当厨师的戏码? 上次,长乐帮的事要是自己不出手,是不是他就会代为出头了? 然后上演一波装逼打脸的好戏? 这么想来,还是自己堵了他的装逼之路啊。 他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很快,老板娘便出去了,留下他吃完了晚餐。 晚上,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咚,咚咚。” 他起床打开房门一看,是张三。 第三十七章 张三 张三见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俯身在地,不发一言,如一块沉默的石头、或漆黑的山。 江亭云一怔,不解道:“张兄,这是何意?” 张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江公子,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 江亭云闻言一怔。 我又知道什么了?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我的身份了吗?” “你的身份是……” “对,我就是大盗张天赐!” 他说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字一顿地,有些庄严,又有些悲哀。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是坦荡荡的,直视着江亭云的眼睛。 江亭云闻言一怔,张天赐又是谁?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你怎么就什么都招了? “张天赐……” 不过,联想到“大盗”二字,他也大概猜得出,张天赐是什么人了。 江亭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何意?” 他之所以没有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张三的本名的,是因为,他想顺水推舟。 毕竟,这位张三同学看来是真的有很多故事啊…… 曾经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最终决定当一个好人吗? 这种故事,还真是俗套啊。 不过,他既然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江亭云当然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张三看着他,眼神平静:“我知道,张天赐罪无可恕,而且,我也不相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话,一个曾经犯了错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他的罪孽。 我之所以藏在这处小客栈里当一个厨师,也只是想着苟且偷生罢了。” 江亭云一怔,你这倒是挺实诚的啊。 “所以,你想说什么?” “嘭!” 张三猛地一磕头,把地板砸出了一阵轻响。 江亭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人出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把张三拉进了房间里——要是被人看到,有个大男人跪在他门前的话,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亭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废话也太多了吧? 张三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想请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嗯?” 这回轮到江亭云微微一怔了。 “所以,你认为我会杀你?” “难道不会吗?” 张三反问。 “嗯……”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江亭云似笑非笑:“你既然认为,我想杀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你只要求饶之后,我就会放你离开呢?” 嘴炮技能,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张三摇了摇头:“我不敢妄想,你会轻易地放我走,所以……”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以一条手臂为代价,可以吗?” 他的眼神平静,就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怔住了。 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张三这个人。 他的表情比张三还平静:“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么,还可以再加上一只眼睛……” 张三慢慢地说道:“很抱歉,我还得留下一只手来过生活,因此没办法两只手都给你,至于眼睛,同样,我也只能给你一只。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意放我走的话,那我也只好……以死相搏了。” 他慢慢地从自己的身后抽出了一把刀:“我知道,江公子的武功,不是我这种人可以比的,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待毙。 这把刀,不是杀人的刀,不过,无所谓,这已经是我现在能拿到的最好的刀了。 我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他手中的刀确实不是杀人的刀。 那是一把柴刀。 如果江亭云没看错的话,那把刀,他白天的时候,还用它来劈过柴。 不过即便如此,江亭云依然相信,那把刀能杀人。 因为用这把刀的人,能杀人! 这个时候,张三已经不是他平日里见过的张三,张三这时候的眼神,犹如一匹孤狼,一匹在雪地里、受了重伤,却依旧对一切威胁咬牙切齿的孤狼! 老实说,这还是江亭云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 他说他想活下去,江亭云是信的。 不过,江亭云对此的反应是:后退了一步,朝他招了招手,笑道:“来啊。” 张三闻言一怔,随后眼神一凝。 “刷!” 他也没有多说,直接便从地板上扑了过来。 此时,他手中的刀已经划过一个凶诡的弧线,直取江亭的左肋,这刀劈实了的话,江亭云不死也残。 不过,再凶残的招式,也得劈得到人才有用啊? 而他这一招,就劈空了。 “嗯?” 张三微微一怔,他这一刀,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劈空的,那不是以人类的反应速度能做到的事情,可以,江亭云还是躲过了这一招……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么一小瞬间,江亭云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夺下了他的刀。 江亭云左手看了看那把柴刀,再次赞叹道:“好刀。”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不是在阴阳怪气。 事实上,张三已经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第二强的那个人了。 至于第一强嘛,是他的徒弟,宋理理。 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差距已经非常接近了,毕竟,张理理身为女性,在力量上有所劣势。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这话听在张三的耳朵里,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嘲讽。 张三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来吧。”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获胜的机会。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不过,江亭云却只是把刀还给了他,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杀你。” 闻言,张三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杀我了?” “对。” “你……原谅我了?” “并不是。” 不过这回,江亭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曾经犯下了过滔天罪孽的人,说“我想做一个好人”,这种要求,能够满足吗? 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又或者说,有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答案。 而江亭云的答案是…… “我并没有资格原谅你。”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是你曾经伤害过的人中的其中一个,原谅你,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之所以不杀你,仅仅是因为不想杀你罢了……至少今天不想。” 也许,明天他听到了张天赐的具体事迹之后,就又想杀人了,那也是说不定的。 张三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你跟他,真的好像……” “他?你指的是谁?”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看向了张三,神情一凝。 他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他指的是,我师傅……” 说到这里,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地说道:“我师傅他,也跟你一样,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而且,他的剑法也跟你一样,深不可测。” “剑法?” 听到这里,江亭云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你师傅的剑法水平,很高?” “……很高,具体有多高,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我遥不可及的水平。” 张三慢慢地说起了他的故事。 事情的起因很老套,他的家里人被县城的县令害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时他十五岁。 他逃到了一座山上之后,便遇到了他的师傅,一个道人,道人仔细地听了他的哭诉之后,便问他,你想不想报仇? 他说想,于是,道人便收留了他三个月,而在这三个月里,道人便教给了他一手刀法。 至于为什么那个道人明明是用剑的,却教给他一手刀法嘛……那个道人是这么说的:你身上的杀气太重,不适合学剑。 因此,道人便转而教了他刀法。 之后的剧情就是那种经典的爽文了,他学成以后下山,把县令一家屠了个干净,而等他回到山上的时候,道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是,后面的剧情就有点意思了。 因为他杀了朝廷官员的缘故,已经被朝廷列入了通缉犯的名单。 没办法,他只好东躲西藏,往在山上。 后来,他实在没办法生存下去,便开始了拦路抢劫。 慢慢地,从小抢变成了大抢,从单人抢劫,边成了集团抢劫。 他组织了一个山贼集团,慢慢地,从小集团变成了大集团。 因为有一手好刀法的缘故,他很快就整合了方圆几百里范围内所有的山贼,成了山贼王。 不用几年,他就已经是那附近鼎鼎有名的“大盗”了。 之后后来他为什么会从良嘛……那是因为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他的手下,屠了一户人家的满门,只留下那户人家的儿子逃跑了。 那件事情,无疑让他想到了自己。 他记起了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 于是,他便号啕大哭起来。 之后,他杀死了山贼中所有的重要人员,把山贼集团解散了之后,又找个地方把那把刀埋了起来,这才慢慢地离开,远走他乡。 第三十八章 真人何处 到了扬州城以后,张三只想当一个好人。 但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要当好人,首先,他需要一份工作。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埋了自己的刀,并且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要从事杀人的工作了。 问题是,他这么些年来,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啊,不杀人,他又能干什么呢? 没办法,他在扬州城屡屡碰壁,流离数日之后,最终饿晕在了一条小巷子里,并最终,遇到了来福客栈的前展柜。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他从大盗张天赐,变成了厨师张三。 据他说,他之所以起名张三,指的是“三不”,不嗔不怒不争,而从结果来看,他确实很好地贯彻了他的信条,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有杀过一个人,暴露过一次刀法。 今天,才算是他“破戒”了。 他的故事挺有趣的,可是江亭云不关心这些,江亭云唯一关心的是:“你说的那位道人……姓甚名谁?” 据张三所说,那位道人剑法超凡,跟江亭云有的一拼。 而江亭云的剑法,是建立在内力的基础上的。 也就是说,那位道人如果真的剑法超群,那么,他必定练出了内力!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江亭云他一个人练出了内力! 还有第二个人! 这一点,对江亭云很重要。 这至少说明,他不是孤独的。 张三一怔,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他当时并没有留下他的名字,不过,他说,我可以叫他火龙真人。” “火龙真人?” 江亭云闻言一怔,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细想之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么,你可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张三摇了摇头:“真人没有说,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去复仇回来之后,就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啊……” 江亭云若有所思。 一位游方道人吗? 而且,他也用剑…… 江亭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所谓的火龙真人就是自己的师傅? 而张三,是他生前收的弟子,而自己还得叫张三师兄? “你当时见到火龙真人的时候,他看起来大概几岁?” 江亭云问。 “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黑得发亮,留着几撇小胡子。” “三十来岁……” 如果火龙真人在张三十五岁的时候三十岁,那么,现在张三三十岁了,他现在也不过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而自己是在十年前碰到师傅的尸骨的,那么师傅死的时候,应该还没到五十岁。 “嗯,年龄对不上啊……” 虽然江亭云也不知道,《忘犹决》的作者是几岁死的,但是从他的诗作来看,他上山隐居的时候,“父母家人皆故去,旧识已全无”,那么,他应该已经不年轻了才对。 至少,肯定不会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人吧? 他觉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火龙真人现在应该还活着! 江亭云慢慢地有些兴奋起来,很想现在就去寻找那位传说中的火龙真人! 可是,他要到哪里去寻找呢? 他看向了张三,依旧还有些不死心:“火龙真人真的没有给你留下一点线索吗?又或者,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诗句什么的?” 他那种游方道人,不就喜欢打字谜吗? 可是,张三依旧摇了摇头:“并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 张三退出房间时,回头看了江亭云一眼。 彼时,江亭云立在窗外,看着窗外,微微皱眉。 夜的冷风吹进来,吹得他的衣服哗哗作响。 张三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在山上遇到了火龙真人的那一瞬间。 师傅如果知道,他后来成为了一个大盗,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他有些自嘲地想。 因此,对于之后再也遇到火龙真人这件事,他其实是有些微妙的庆幸的,毕竟,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火龙真人,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 对于火龙真人,他当然是感激的。 而他有多感激火龙真人,与之相对的,就有多憎恨曾经的自己,以及那诡秘莫测的命运。 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今天为什么会过来“求饶”了。 其实,江亭云是否真的看穿了他的身份,他也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但他依然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一切罪恶、不堪已经尽现于人前。 他其实,不是过来求饶的,他是在求解脱,哪怕那个解脱,可能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他深深地看了江亭云一眼,随后转身下楼而去。 他下楼时,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虽然江亭云说,自己并没有资格原谅他,但是,他依然感觉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罪恶散去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 一个把自身罪恶深埋心底的人,突然有一天,把那些罪恶吐露了出去,那么,他必然能感受到某种程度的解脱。 …… 江亭云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火龙真人的事。 如果张三没有说谎的话,那么,火龙真人就是存在的。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他跟自己一样,同样练出了内气。 江亭云其实很希望,遇见那样的一个人。 然后与对方相谈甚欢,最好,再与对方交流一下剑术,也就是打一架。 他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了,要不然,他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独孤求败的。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他究竟要去哪里寻找火龙真人呢? “唉~” 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了些愁绪。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离开杨州,然后,便访名山,以期有一日,能够找到传说中的火龙真人了。 至于第二个选择,那当然是,留在扬州,过他的安稳日子了。 不,其实他是有第三种选择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火龙真人跟他一样,是一个罕见的,练出了内气的人,那么,火龙真人必然也会渴望同类。 如果火龙真人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练出了剑气的人,那么,他会不会来找那个人? 是了,与其漫无目的地去寻找一个人,还不如让那个人来寻找自己! 江亭云他只需要让自己剑仙的名声传杨出去,那么,火龙真人是有很大的可能来找他的! 是的!这个想法,可行! 江亭云思绪起伏间,慢慢地,便有了计划。 …… 第二天,张文若没来,李白来了。 他一来,就满是歉意地说道:“江兄,非是我昨天不愿意来,实在是,前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昨天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江亭云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实际上,那天我也喝了很多的酒。” “是吗?” 张文若之所以之所以一直跟他呆在客栈里,是因为怕人认出来。 而李白,就没有这个顾忌。 因此,李白很快便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坐一坐。 同样的,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李白在扬州,有一处小院子,是他刚刚买下来的,事实上,他也是刚刚才到扬州。 根据他所说,他父亲是一个富商,前年刚刚过世,给他留下了大量的遗产,够他挥霍几十年的了。 因此,他出手颇为阔绰,在得知江亭云依然在住客栈之后,很是豪迈地提议,要送江亭云一栋房子。 而江亭云当然拒绝了,他并不缺那点钱。 之后,江亭云便跟着李白过了一段奢侈的日子。 不得不说,李白的朋友是真的多,而且每天都在变得更多。 而江亭云,慢慢地也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当然,他用的是江亭云的名义,而不是剑仙江亭云的名义。 他虽然很想扩大自己的知名度,但是这时候,他必须得保持住剑仙的格调。 有一天晚上,他们再次喝多了,江亭云便扶着李白,回到他的住处。 他把李白放倒在了床上,给他倒了一杯醒酒汤。 “江兄。” 李白突然喃喃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仙人。” “仙人?” 江亭云有些好笑,便把醒酒汤放到了他的床前,同时把他了起来。 “江兄,你是不是仙人?” 李白突然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可能吧。” 江亭云想了想,便笑道。 从某方面来讲,他还真的是仙人。 他毕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嘛,而那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人来说,可能还真的是仙境。 “原来你是仙人啊,真好。” 李白喃喃地说道。 “张嘴。” 江亭云说道,同时把醒酒汤灌进了他嘴里。 李白喝了醒酒汤,又问道:“江兄,我能不能成仙人?” “能。” 江亭云点了点头。 他后来确实成了仙人,诗仙也是仙嘛。 “这样啊,真好……” 李白喃喃地说着,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江亭云问。 “拿纸笔来!” 李白一挥手,豪迈道。 第三十九章 笔来 江亭云为他磨好了墨,铺平了纸,把笔递给他:“请。” 李白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眼睛睁开。 此刻,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此刻,他无疑还是醉着的,这天他喝的酒比以往更多,因此,也比以往醉得更厉害。 因此,此刻他脸颊晕红,头发散乱,洁白的衣服上沾满了酒渍,酒气蔓延在四周,妥妥的一个醉汉的形象。 可是,他的眼神依然是清明的,似乎比他清醒着的时候都要清明一些。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慢慢地,他脸上的神情越发迷蒙起来,越发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究竟是醉是醒了。 此时,月上中天,洁白的月色透过小窗,照在他面前的白宣纸上,江亭云手中的毛笔沾着的墨,已经逐渐发干。 江亭云同样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终于动了。 “笔来!” 他大喝一声。 江亭云把笔递到了他手里。 他接过笔,“唰唰”的几声,便往纸上画去。 “秦淮河上千灯夜,仙人一剑白云间……” “扬州城里匆匆客,不知此世有神仙……” 这首诗很长,足足有二十四行一百六十八个字。 他写的,应该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秦淮河,见到江亭云的剑法的一幕。 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那样的一幕,他会一直记到现在。 如果那一幕真的给了他很强的心理冲击,那么,他为什么当时不写一首诗出来,而非要留到现在才写呢? 很多事情是这样的。 很多事情,在当时经历的时候,只觉得震撼莫名、心潮澎湃,可是,要你具体地描述出来那种感受,是很难的。 只有过了很久,久到,你已经差不多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那天所产生的情绪。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个契机,你突然之间,把一切都想了起来,那时,你才会突然之间,对那天所产生的情绪有了具体的感受,原来,我那天是那么想的吗? 而一些人,便会把那种感受描述出来,那便是诗歌了。 诗歌中描述的事物,永远是过去时。 因此,诗人,是一种活在“过去”的生物。 江亭云细细地看着这首诗,越看越觉得好,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首诗,在李白的所有作品中,都是属于很优秀的那一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首诗一定会以很快的时间传遍整个大唐。 “啪!” 李白写完了那首诗之后,身体一顿,手中的笔便握不住,掉了下来。 然后,他整个人都倒了下来。 好在江亭云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了,让他躺回了床上。 “嗝……”李白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歪过头去,这回,他才是真正的睡着了。 江亭云看了看那首诗,又看了看他,神情复杂。 江亭云先前就有一个计划,那就是,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然后,让火龙真人来找自己。 而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自己的剑法,甚至直接去找唐玄宗,那样的话,他很快就会名扬整个大唐帝国。 但是,或许是剑客的自尊心作祟吧,他不想真的像一个戏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自己的剑法,更不用说,让他去觐见唐玄宗了。 而相比之下,还有另一种更好的方法,至于这第二种方法,当然就是借由李白的诗,让“杨州城有一个剑仙”这件事传播出去了。 李白是有这个魅力的。 如果火龙真人读到那首诗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来找他的,嗯……应该。 因此,他便试着使用了一下第二个方法。 当然,说是“使用”,但其实这个方法,也不需要他干什么,他需要的,只是等待。 他不相信像李白这种写诗狂魔,会放弃剑仙这种素材,那不符合李白的性格。 他终究会写那么一首诗的。 至于他初见自己时,写的那首小诗为什么不行嘛,嗯……那不叫诗,那叫应酬。 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终究还是利用了李白不是? 而利用朋友,总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最后看了李白一眼,确定他不会摔下来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扬州城因为宵禁的缘故,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狗叫声,偶尔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时,他又想起了李白。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也慢慢地看了出来,李白初见自己说的那一句“我平生的愿望就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其实不是李白真实的想法。 他说了谎。 他跟所有的文人一样,有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景。 只是,他商人之子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走科举这条路。 而一个文人不科举,又能靠什么走上仕途呢? 靠诗歌吗? 是个人就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不靠谱了。 李白大概正是因为,无法走那条文人的康庄大道,因此,才会想着“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吧? 正经人谁会想着走江湖呢? …… 江亭云回到来福客栈时,客栈已经关门了。 不过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他很快便爬上了二楼的窗口,然后,进入了自己房间。 他刚刚准备睡下,便听到了敲门声。 “江公子,你睡了吗?” 是老板娘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怎么了?老板娘。” 他笑道。 此时,老板娘手里拿着一块烛台,昏黄色的光芒,让她的脸上凭空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没事。” 老板娘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几天,你回来得都很晚……而今天,我又听到了你房间里传来了声音,我怕是进了贼,因此便想着过来看看。” “贼?”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便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从某方面来说,我的行为还真的挺像一个贼的。” 正经人怎么会爬窗台呢? 老板娘浅浅一笑,说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贼了,那么,我便回去了?” 老板娘斜着眼睛问他。 “好。” 江亭云点了点头。 看着老板娘纤细的背影,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老板娘转过身来看他。 “嗯……”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已经准备久居扬州城了,因此,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 其实,这么些天来,老板娘也没有收过他的钱,不过,一直住在客栈里,总还是不方便。 他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个家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出去住吗?” “对。” 江亭云笑道:“我已经找到了房子,大概明天就能搬过去。” “这样啊……” “怎么了?” 江亭云问。 “没什么。”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 …… 第二天他便搬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临走前,他跟老板娘跟店小二跟张三三人一一作别,这才骑上已经胖了不少的老马,搬到自己的新房子。 之后的事情如他所料,李白写的那首《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很快就流传了开来。 那首诗虽然没有提到江亭云的名字,不过,却明确地指出了扬州秦淮河这的故事发生地点。 也就说,火龙真人如果读到了这首诗,那么,他一定回来扬州城找所谓的仙人的! 而江亭云,只需要留在扬州,等待火龙真人的到来就好。 之后,便悠悠地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来,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有些在他的意料之中,比如说,张文若跟李白两人,都没有练出内气。而张文若,这几个月以来,对于剑术的热情更是下降得很快,几乎不怎么来找他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无疑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就是,火龙真人没有来。 是的,火龙真人没有来扬州! 他没有来找过江亭云,也没有来找过李白。 这不科学,这跟江亭云的预测有点不太一样。 他原本以为,火龙真人在听过那首诗之后,应该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他的。 那么,为什么呢? 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当然是,火龙真人没有听过那首诗了。 那首诗虽然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大唐,但火龙真人也许在山上隐居?因此没有听过那首诗? 当然,还有第二个可能是,他听到那首诗,但是没有当真。 毕竟,这些诗人情绪到了,什么都能写得出来,仙人又算什么呢?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火龙真人听到了那首诗,而且也认为那可能是真的,不过,却压根不想来找他。 火龙真人跟他的想法压根就不一样! 火龙真人根本就不想找同类! 在火龙真人没有来的结果下,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呼……” 在开元十四年的冬天,江亭云站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吐出了一口气,而那口气体,化成白雾,化成细微的水蒸气,消散在这冬天的寒冷中。 第四十章 大病初愈 想了想,江亭云便推开了院子的门,走了出去。 此刻,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 昨天晚上,扬州城刚刚下了第一场雪,因此此刻的扬州城,便覆盖在一层薄薄的雪中。 扬州城的雪,是典型的南方的雪,细腻、温柔、不多不少,刚刚好能够覆盖住城市,其效果只在于提醒路过的人,“哦,原来已经是冬天了呢”,而不会造成诸如交通堵塞之类的麻烦。 但即便如此,街上依旧没有什么行人,过来好久,他才看到一个人骑着驴,用比用腿走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悠悠地从他身旁经过。 江亭云猜测,扬州城的居民此刻大概正窝在被窝里,进行着造人运动吧? 哪里会像他一样,这么早就出门。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呵……” 他又呼出了一口气。 今时不同以后,唐代的冬天,是真正的休憩的季节,劳动了一整年的人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被窝里什么都不干,又或者,干一些什么。 总之,冬天天生就是一个适合造人的季节。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今年天公作美的前提上,要是有一年发生了旱灾,那么,不只是农民,大半的帝国的人们,都得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 而不会像今年这样,安心地呆在房子里,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说起来……也快要新年了呢?” 江亭云呆呆地想到。 过了这个年,就是开元十五年了。 而且,他离开沿见村也差不多有了一年,结果这一年来,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干成,说给村长听的话,村长也会感到难以置信的吧?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去酒肆买了酒,然后,径直去找李白。 …… “咚咚。” 他敲了一下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是江兄啊,快请进!” 开门的人见了他就是一喜,连忙侧过了身子。 “小乙,你也在啊。” 开门的人不是李白,是李白的朋友,因此,他稍微有些意外。 小乙笑道:“嗯,实际上,不是只有我在,大家都在呢。” 果然,他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的人。 “哟,江兄也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今天江兄一定会来的,果不其然,我猜对了吧?” 江亭云也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陈兄,别来无恙。” “刘兄,你上次给我诗集我回去看了,很不错。” 这时,李白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后便笑道:“江兄,你果然来了。” “嗯,你的病……好些了吗?” 江亭云问。 “好多了。” 李白笑道:“今天已经没有大碍了。” 随后,他便面向众人笑道:“诸位,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今天,我们一定喝一个痛快!” “好!” “白兄果然气度不凡!” 众人都起哄起来。 江亭云看着他,思绪回到之前。 前一段时间,李白突然生了一场重病,一度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在那段时间,他倒确实按照医嘱,没有再喝酒,但是果不其然,他的病才刚刚好,肚子里的酒虫就又开始作怪了。 老实说,他那场病虽然来得很突然,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一个人像他这样,一整天喝酒,而且作息又极不规律,那么,会生一点什么病,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吧? 但是,江亭云依然没有劝过他戒酒,因为江亭云知道,他戒不掉的。 之后,众人便在一起喝了酒,其间,又有人提议,今天是李白大病初愈之时,昨天晚上扬州城又下了第一场雪,还不如,便用“大病初愈”,与“雪”为题,开一场诗会如何? 众人都说好。 之后,众人便开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自己的诗作。 江亭云也在构思着。 事实上,他是可以抄诗的,但是他不乐意。 一方面,是因为,这就是朋友间的聚会罢了,要是跟朋友聚会,都要靠抄诗来出尽风头,那也太悲哀了些。 至于另一方面,那当然是因为,这一年来,他也跟着李白学了一些写诗的技巧,听说有使用的机会,便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而第三个方面,可能才是根本的原因,他就是单纯的“不乐意”。 江湖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依然保留着身为一个剑客的尊严。 而剑客的尊严,显然是不会允许抄诗这种行为的。 事实上,像这种玩闹之作,大家都写得一般,哪怕是李白,也不例外。 大家之所以举行这种活动,真的就是想玩得开心罢了。 很快就轮到了江亭云了,他朗声读道:“大梦终需醒,今晨雪自来。一杯浮蚁酒,可解俗人哀。” “好!” 众人热烈地鼓掌起来,当然,他们对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众人边作诗便喝酒,慢慢地,便都喝得东倒西栽起来。 但江亭云没有醉,除了一年前,他在秦淮河画舫上的那次大醉以外,他几乎没有喝醉过。 见众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吹了一下冷风。 很快,他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怔了一下,来人竟然是李白? 那个此刻最应该喝醉的人。 李白见了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李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江兄,对于我没有醉,你很意外?” “是挺意外的。” 江亭云点了点头。 李白走到他旁边,抬头看着黑一半白一半的枯树枝,喃喃地说道:“江兄,你这就把我当傻子了。我才刚刚大病初愈,可不敢喝得那么多,要不然,可能会旧病复发的。” 江亭云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会这么想的吗? 李白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这次来见我,不单单是为了喝酒……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那么,便在这里说吧,他们都喝醉了,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的。” 李白向他们隐瞒了江亭云剑法超凡这件事,在他们眼中,江亭云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罢了。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要说我有什么想说的……好像我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我又确实有些东西想说……” 李白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江亭云又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离开扬州城了,这里没有我想找的东西。可是,离开扬州城之后去哪,我却依然没有一个头绪。” 这一年来,他之所以选择留在扬州城,就是想着等待火龙真人来找他,但是现在,火龙真既然没有来找他,那么,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离开啊,其实我也有点想离开了。” 李白喃喃地说道。 “嗯?你也?”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对。”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说道:“我也逐渐地对扬州城感到厌烦了……我这种人,大概天生就不适合长久地呆在一个地方吧。 而且,这一年来,我一直练习《忘忧决》,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前一段时间,更是生了那样的一场重病,实在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得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心情,然后重新开始。” 江亭云一怔,随后笑道:“说得也是。” 李白的一生,好像都在路上,像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居呢? “你什么时候走?有目的地了吗?” 江亭云问。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至于目的地,也是没有的,到时候再决定吧。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那大概会是年后吧,我想过了年再走。” “这样啊,那看来,我们还能在一起喝许多次酒。” 李白笑道。 “确实。” 江亭云也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便回去,联合其他的还没有喝醉的人,把已经喝醉的人搬到房间里。 之后,江亭云便出门,慢慢地往自己家里走。 “嗯?” 他远远地看见自己家的大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好像,有人来过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院墙那里翻了过去。 有个人背对着他,正在欣赏着院子里的花。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头来,微微一怔,随后小跑着过来:“师傅,你回来了!” 那人当然是张文若。 因为她这一段时间不怎么来的缘故,江亭云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徒弟了。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他看了她两眼,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今天的张文若不像以前那样,维持着拙劣的女扮男装,而是一副娇艳欲滴的大家闺秀的打扮。 “师傅,好看吗?” 见他注意到自己,张文若提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笑道。 江亭云板着一张脸,说道:“好看,可问题是,你这副打扮,我们这么练剑?” 穿着裙子练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张文若浅浅地笑道:“师傅,我知道啊,但我今天不是来学剑的。” 第四十一章 叙旧 “不是来学剑的?”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笑道:“那你过来,只是为了跟我叙旧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房间里走去。 张文若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奇怪,毕竟,她有他这里的钥匙——他们毕竟相处了一年,互相之间多少也有些信任,更何况,她也不缺钱。 而他这里除了那箱银子,就没有别的了。 甚至说起来,那箱银子还是她送的呢,那么,就更加防着她的必要了。 张文若跟在他后面走进来,低声道:“嗯,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跟师傅您叙叙旧的。” “嗯?” 这回,江亭云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叙旧……你要离开扬州城了?” “嗯。” 张文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准确地说,我年后才走,只不过,临近新年,府里的事情越来越多,往后,我估计更加难以出来了,因此,今天可能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江亭云怔了一下,随后才喃喃地说道:“这样啊……” 今时不比以后,在这个年代,相隔两地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一次普普通通的别离,就有可能是永别。 他虽然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因此,有意识地不在她身上倾注过多的感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毕竟也相处了一年,就算感情没有,交情总还是有的。 这事说起来也好笑,其实,就算张文若今天不跟他说这话,他年后也是要走的。 之前,他还不觉得什么,结果现在,张文若跟他说了这话之后,他却隐隐约约地品出了几分惆怅来。 呵,人啊,真是有趣的东西。 他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到对面坐下。 江亭云想了想,问道:“你要去哪里?” “京城。”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稍微有些异样。 “京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张文若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我要……定亲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里捏着茶杯,茶杯里晶莹的茶水微微晃动,浮现出一层层涟漪。 “定亲?”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看了她一眼:“那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张文若喃喃地说道:“我能怎么想呢?这门亲事,是父亲帮我订下的,对方与我门当户对……” “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张文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见过他,不过父亲说,他是个好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江亭云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说到张文若的父亲,他是见过的。 说起来,那个时候,他得知张文若的父亲是扬州刺史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惊。 那位刺史大人得知自己的女儿一直在跟一个所谓的剑术高手学剑的时候,可是气得不行,甚至想要让江亭云“好看”。 没办法,江亭云只好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剑法,又保证自己对她绝无决无非之想的之后,他这才勉强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还有一点要求,那就是,江亭云跟张文若之间要行拜师礼,在他面前。 他提这个要求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稍微注意一下礼法。 唐朝虽然作风开放,但是师傅跟徒弟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禁忌的。 因此说起来,从名义上看,他们倒是货真价实的师徒了,这跟江亭云一开始说的可不一样。 想到这里,江亭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说起来,你之所以会突然定亲……” 张文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亲大人他突然想要抱孙子了吧。” “……” 江亭云当然知道,这是在胡扯,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还跟他有关。 “唉。”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倒是我害了你。” 张文若一怔,随后连连摇头:“师傅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会知道,这个世间还有着小说里的豪侠。至于定亲,那是早晚的事,早一点晚一点也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出神起来…… 先前,她之所以得以离开京城,跟随父亲来到扬州,用的理由就是“世界太大,京城太小,我想去看看”。 结果,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传说中的豪侠,甚至,还当了豪侠的徒弟,这番经历,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是,果然吗?她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 而且,她发现,自己对于那不可避免的现实,已经越发悲观起来。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么,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但是,我如今见到了光明……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纷杂的想法甩到脑后,看着江亭云笑道:“师傅,我真的特别感激你,圆了我一个久远的梦。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扬州城的时光的。” 江亭云看着她,并不说话。 想了想,他才轻声问道:“对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今后吗?” 张文若细数道:“定亲,然后,成亲,再生几个儿子或女儿,等老了之后,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了。女人的一生,不就这样了吗?这样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的人生,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不是有一句话吗? 汝之蜜糖,我之砒霜。 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好的,这个,终究还要看自己的感受的啊。 唉~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看向了她:“你决定了?过完年后就走?” 张文若点了点头:“嗯……” 随后她又笑道:“其实,我也有过一点小小的希翼,只是一点。那就是,我会在成亲前练出内气,如果那样的话,我大概就可以继续跟着师傅学剑了吧?” 从定亲到成亲,如果一定要拖的话,还可以拖个几年的时间。 如果她真的有练气的天赋,那么,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在真正成亲前逆天改命的。 只是,她跟着江亭云练了一年的《忘忧决》之后,也已经不复当初的天真,她已经明白,《忘忧决》究竟有多么难以入门了,忘忧忘忧,忘忧,又何尝是容易的事情呢? 因此,那个想法,真的只是“希翼”罢了。 对她那句话,江亭云微微一怔,差点说出一些冲动的话来,不过最终,那些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鼓励道:“嗯,加油。” “嗯,我会努力了。” 张文若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接着,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东西。 江亭云也跟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实际上,就算你不说,我年后也要离开了。” 张文若闻言一怔:“师傅也要走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人生本来就没有太多的目的……想走就走吧。” 他原本是想表达一种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无奈感,可是他很快就自知失言——他自以为是无奈,可是张文若梦寐以求的生活呢。 果然,张文若看向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了一丝隐晦的羡慕,那句话差点脱口而出——要不,你带我走吗? 但那句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江亭云答应收她为徒时说的那句话,她可还记在心底呢——我不是你的师傅,只是教你剑术罢了。 师傅他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又怎么可能,带上她那么一个累赘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她回想起了一些更早的事。 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就发现她跟其他的女孩子们不一样,那些丫头们兴奋地聚在一起聊男人、聊戏曲里的佳公子,而她,对那些完全没有兴趣。 也不完全没有兴趣吧,她也并不是不喜欢男人,只是,觉得男人那种东西,不值得花费那么多的心力罢了。 因此,从那时候开始,她慢慢地变得孤僻、不合群起来。 一直有一天,她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闲书,平日里父亲都不推荐自己读的那种。 而在那本书中,便记载了一个豪侠故事。 在那一瞬间,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便为她打开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生活方式的吗? 原来,还有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活的吗? 她全心思地投入到那个世界中,暗中已经把整个京城能找到的豪侠小说看完了。 只可惜……豪侠并不存在。 她知道了那件事之后,失望得哭出了声来。 说回到现在,就算师傅愿意带她走,她真的,就走得了吗? 她是扬州刺史之女,师傅带她走了之后,就得过东躲。藏的生活了吧? 那可一点都不潇洒。 而且,她又能以什么身份跟师傅相处呢? 徒弟吗? 她这样练不出内气的徒弟,真的是徒弟吗? 那么,就只能以夫妻的身份相处了…… 想到这里,她稍微有些羞涩起来。 她喜欢江亭云吗? 她不知道。 不过,江亭云倒确实是她的理想型,甚至比理想型还要理想型——他是一名剑客,长相又是那种翩翩佳公子,这种男人,她会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第四十二章 红鸾 但是很可惜,江亭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 关于这一点,在这一年间的不断试探中,她已经很确认了。 师傅对她,真的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甚至,她隐隐约约地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师傅他不止不喜欢她,甚至,他还不喜欢女人…… 不过他不喜欢女人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毕竟,像他这种浪迹天涯的剑客,会成家,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便用手撑着脸颊,看着江亭云笑道:“师傅,你难道真的打算一直一个人走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要给我找一个师娘什么的?” 江亭云闻言一怔,随后失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好奇嘛。” 江亭云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或许吧,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家了……” 哪怕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当张文若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短暂地失了一下神。 一丝隐隐约约的失望在她内心一闪而逝,随后,她便回过了神来,笑道:“师傅,那那些少女们可要伤心死了。” 对此,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说到底,她这个人,对于爱情什么的也没有那么执着。 她想要的,只是“自由”罢了。 江亭云有些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呵斥道:“胡说!我哪里认识什么少女?” 等他说完了,这才回过味来,他眼前这位徒弟,不就是一名少女吗? 而且,如果按照“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才能叫少女”这个标准的话,那么,她可是少女中的少女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撇了一眼对方,此刻的张文若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的表情。 她应该……对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吧? 江亭云有些心虚地想到。 嗯,应该。 他随后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答案。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 比如说,这一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江亭云又问了一下她《忘忧决》的修炼进度,果然,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江亭云把她送出门去,一开门,便见到了呆在门口的红云。 红云听到开门声,立马就转过身来,轻声说道:“小姐……” 她走过来,轻轻地拉住了张文若。 “怎么了?” 张文若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总觉得红云的神色间有些奇怪。 “没事。” 红云摇了摇头,随后,偷偷地瞄了江亭云一眼,神色间有些怜悯。 事到如今,她当然,他们的关系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是一对狗男女了。 据说,他们是师徒关系。 但是,红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江亭云的剑法,对于他们的这层关系,还有些疑虑。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是师徒……师徒之间,也未必不能产生一些畸形的感情的吧? 他们两个,一个青春少女、娇艳非常,一个天涯浪客、翩翩公子,这么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年,要说互相之间没有一点意思,谁信啊? 因此,在她眼中,此刻的两人,俨然就是一对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情一定都很复杂吧? 他们出来得这么晚,说不定就是在里面偷偷地抱在一起哭过了,又不好意思红着眼睛出来,所以,才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已经越发同情起来。 说起来,其实她是希望小姐能跟江亭云在一起的,别的不说,至少他帅啊? 而她,作为小姐的丫鬟,大概率是要陪嫁的,那么,能够陪嫁给江亭云,她觉得还蛮好的,嗯……不管怎么说,那都要比陪嫁给一个陌生人要好吧? 她有些羞涩地想。 但可惜……她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那种权力,小姐还没有呢?哪里轮得到她? 这么想着,她便看着江亭云笑道:“江郎君,你们聊完了?” 如果他说没聊完的话,她可以继续让他们聊一下,到时候,再把责任揽过来好了。 事实上,她就是抱着这种心思,才会选择不跟小姐一起进去,反而坚持呆在门外的——她跟小姐,可是一起过来的呢。 但江亭云只是笑道:“嗯,聊完了。” 听了他的回答,红云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越发怜惜起来——明明他这时候已经悲伤得不行了,却还要强颜欢笑吗? 真的是…… 令人同情。 她深深地看了江亭云一眼,这才对小姐轻声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回去了吗?” “嗯。” 张文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点头道。 张文若最后看了江亭云一眼,笑道:“师傅,再见了。” “嗯,再见。” 江亭云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她们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 张文若走在前面,红云在后面跟着。 红云在后面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 之前,她也提议过,她们一起坐马车过来,但小姐坚持要走路——她大概,想最后好好地看一眼扬州城的景色吧?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 突然,小姐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了上去。 她微微一怔,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不对劲。” 张文若低声说道。 “什么不对劲?” “这一整条街,都有点不对劲。” 红云一怔,随后往身旁看去。 只见,这里是一处不怎么偏僻的小巷,因此,过路人的人并不少,小巷两旁,有一家买豆腐的店铺,一家铁匠铺,一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算命的摊位,算命先生低着头,在打瞌睡。 总之,这一切怎么看都挺正常的。 于是,红云便有些不解地说道:“小姐,你到底怎么看出这里不正常的?”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张文若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应该是……直觉吧。” 其实也不算完全的直觉,至少,她知道不和谐的地方来着哪里——这条街,与这条街上的行人确定挺正常的,但是,那是一种为了正常而正常的正常,总而言之,这里像是一个戏院,而路人都是演员。 演出来的真实,跟真正的真实,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的。 当然,她的这种感受是一种很主观的感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红云一怔,随后安慰道:“小姐,就算这里有些不正常,那也没什么啊,毕竟,张府的护卫可都在呢。” 张府当然不可能让她们两个女孩子单独出来,暗中保护她们的护卫,从来就没有少过。 只是,听了她这话之后,张文若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如果他们此刻真的在旁边看着我们的话,这时候,不应该毫无动静……” 红云一怔,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名的,她也有些不安起来。 “叫他们出来。” 张文若轻声说道:“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就最好了……” 红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张文若的神色很认真,看不出在开玩笑的样子。 红云连忙心慌慌地举起了右手,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让护卫们出来的意思。 “……” 过了一会儿,红云才有些欣喜地说道:“小姐,你看!他们过来了……” 然而很快,她的脸色便变得苍白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不是护卫……” 此刻,确实有些人走过来了,他们有的是铁匠,有的是卖豆腐的,有的是算命先生,当更多的,还是路人。 所有人都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面无表情,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张府的护卫了。 “护卫们……去哪了?” 红云喃喃地说道,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张文若身上。 张文若叹了口气,说:“许是死了吧?” “死……死了!” 红云大惊失色,难以接受这个答案,她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看着不断靠近的众人,张文若下意识地伸手摸到腰间,可是却摸了一个空。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因为,她想着给师傅留下一个淑女形象的缘故,这次过来,她并没有带上她的剑! 对此,她微微一怔,随后便不自觉地苦笑出声:虽然,哪怕她带上了剑,也无法从这么多人的包围中逃脱,但至少,她可以血战,而不会像这样,豪无抵抗力地任对方摆布。 红鸾……红鸾是她的剑的名字。 如果红鸾在的话……就好了。 她喃喃地想。 这时,周围的“演员”们已经走了过来,把她们两个围成了一个圈,领头人从包围圈中越出,看着张文若,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那么,对方的目的究竟是…… 张文若的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同时,她说道:“好,我跟你们……”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等一下。”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那道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怔,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可是,身后,没有人! 那么,那个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上……上面……” 有人发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说道。 众人闻言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把头抬了起来,果然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一个白衣人抱着剑,站在屋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这……” 见状,所有人都是一怔,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个男人便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张文若面前,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文若,我说过多少次了,对于剑客来说,剑不离身。” 来人当然是江亭云,江亭云看着张文若,笑道。 张文若呆呆地看着他:“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所谓剑客 师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们离开的时候,师傅明明站在原地目送她,可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戏曲里的英雄救美? 女主角只要一出事,男主角就会赶到现场? 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女主角啊!!?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咳咳,这个不重要。” 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毕竟,要他怎么说呢? 难道他要说,这一年来,每天你回去的时候,我都在暗中护送你吗? 那样说的话,他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高冷师傅的人设要崩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解释过多,很快,围住他们的人便打断了他们的叙旧。 “你是什么人?敢来打搅我们的好事?” 领头人“恶狠狠”地说道。 他原本是真的想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的,只是,刚才江亭云那出乎意料的出场方式,却让他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感觉江亭云很是神秘。 因此,他的“恶狠狠”便有了些中气不足起来。 这时,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播放着江亭云的出场,想着,从屋顶上跳下来,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嗯,那确实不算什么难事,他有很多兄弟都能做到,但是,像江亭云这样,跳得如此轻松,如此潇洒的人,他可一个都没见过啊! 这时,红云也被江亭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江郎君,你……没有受伤吧?” 江亭云冲她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领头人的脸顿时便黑了起来,眼中怒气隐而不发。 见状,他的其中一个手下便怒喝道:“喂,小子,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你敢不回答?” 闻言,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转过头来笑道:“兄台莫急,等一下就轮到你们了。” “你!” 那人顿时便被气炸了,可是他左右看了一眼自己屹然不动的兄弟,自己也便歇了火,不敢说话起来。 江亭云看向了张文若,板着一张脸问道:“文若,你可知错?”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连忙低着脑袋说道:“弟子知错。” “错在何处?” “错在……身为剑客,没有随身带着自己的长剑。”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知道师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 师傅他一定早就注意到,今天她没有带着长剑过去,但是当时,他念在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的缘故,因此,并没有当场责备她。 不过,在她离开之后,他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暗中跟了上来。 之后,他便遇到了这种场面。 这时,张文若也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内心是什么感受,感动有之,羞愧亦有之——她这个徒弟当得真的……很不像样。 江亭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错误,我希望你能记住它……当然,你以后可能就不是剑客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可以不用遵守这条规矩。但是,在你还是剑客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记住它的。” “嗯……师傅,我明白的。” 张文若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江亭云那句“你以后可能就不是剑客了”,感到了一种极大的难过。 这时,她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徒弟了。 “嗯。” 江亭云笑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可以原谅。” 说着,他便把自己手中的长剑递给了她:“那么,你就先用我的剑吧,记得用完之后还给我就好。” 张文若接过他的剑,喃喃地说道:“那我要这把剑……来干什么呢?” “干什么?” 江亭云一笑,随后他便侧过了身子,让她看见他身后的人群。 “当然是用来……杀人。” 他的眼神一冷,说道。 这时,他身后那群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哄笑起来:“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那小子说要杀了我们?而且,还是让那个小娘子来杀我们?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有人冲他喊道:“喂,小子,别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随便看不起人啊!我老八在这扬州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时,领头人脸色一变,冲那人呵斥道:“闭嘴!” 这时,那人也很快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失误——他们不应该吐露这的身份的。 好在,这几个人已经是他们的瓮中之鳖了,因此,被他们听到了也没什么,那人这么安慰自己。 这时,红云听到了江亭云的话,也是脸色一变,急忙说道:“江郎君,你说什么呀!快点把自己的剑收回去啊!” 这时她已经想起来,江亭云是一个所谓的剑术高手了,那么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两下子的。 再结合江亭云刚才的出场方式,红云心中对江亭云的剑术水平已经越发信任起来。 至少,不管怎么说,他的剑术水平也肯定比小姐高不是? 不过这个时候,张文若却突然开口了:“红云,别说那种话。” 她抬起头来,眼底有光。 她轻声说道:“说起来,我也是一个……剑客啊。” 身来一个剑客,本来就不应该恐惧任何恐惧的。 这就是所谓的亮剑精神。 这句话,是师傅教给她的,她记得很清楚。 而且说起来,这一年来,她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的,如果忽略她的内气依然没有入门这一点的话,她的进度甚至还挺不错。 闻言,红云先是一怔,连忙说道:“小姐,可是……” “红云,别说了。” 张文若打断了她,看向了围着她的众人:“诸位,来吧,说起来,我学剑至今,还没有杀过人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这小娘们莫不是疯了吧?” “我看,不只是她疯了,这三个人都是疯子!正常人有她们那样的吗?” 红云此时欲哭无泪,想要哀求张文若放弃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可是,她看了一眼张文若手中的长剑,有点不太敢靠近自家小姐了。 只有领头人还有些理智,低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有诈!” 说着,他便死死地盯着江亭云,想看看江亭云有什么动作。 江亭云确实有了些动作,他默默地……后退了几步,退到了红云的旁边,只留下张文若一个人顶在前面。 红云拉住了他的手,焦急道:“江郎君,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江亭云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 红云喃喃地说道。 这时,她便听到了一道声音:“凭虚剑,张文若,请赐教。” 张文若左手持剑,朝他们行了一个持剑礼。 接着,她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唰”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快步上前,朝对方刺去! 当你处于劣势时,那么,便不用讲什么脸面! 这也是师傅跟她说的。 “啊!” 首当其冲的那个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她刺中了心窝,顿时,鲜红的血液便冒了出来。 “唰!” 张文若没有停留,立刻又出了第二剑,往旁边一位仁兄的脖子上抹去。 不过那位仁兄此时堪堪反应了过来,举手去挡,因此,只被削去了整个手腕。 “啊!” 那位仁兄捂着自己的断手,惨叫起来。 不过,张文若可不会给他惨叫的时间,立马又是一剑,封掉了他的喉咙。 这时,这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拿武器!” “娘的,这小娘们真是够野的啊,一看就缺乏教训!” 他们是出来绑人的,那么,肯定带着武器。 有人从自己的裤腰带里掏出来刀子,有人则掏出来斧头,而更多的人,则跑去旁边去取武器了——之前因为大意的缘故,他们并没有随身带着武器。 而这段时间,已经够张文若大杀四方的了。 “呔!拿命来!” 其中一个手持斧头的家伙大喝一声,便往张文若头上看去。 但他显然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剑比斧头要长。 张文若回身一剑,便削去他的手腕。 “啊!” 张文若不理会他,继续与其他人缠斗起来。 不得不说,张文若的剑术,相比于普通人,还是很有优势的,至少,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单独对上她,都撑不过三招。 但是毕竟两拳难敌四手,而且,之前去拿武器的人也已经赶了回来,很快,张文若的处境就越发危险起来。 果然,很快一个人便抓住了机会,从张文若的身后,偷偷地一刀砍过去,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快意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张文若也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刀,可是,她以后无力抵抗了。 正当她准备闭目受死之时,只听“铛”的一声,那把刀便“浑身一震”,劈歪了方向。 那把刀的主人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张文若已经明白了过来,这是师傅的功劳,师傅的剑气,她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 不过这时她来不及感激什么的,立马又是一剑,结束了那位依然还在发怔的兄台的生命。 之后,便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张文若在人群中大杀四方,而那些砍向她的刀剑,都会莫名其妙的砍歪了去。 第四十四章 小确幸 而在不懂剑法的人看来,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张文若大杀四方,众人无力抵抗。 红云都要看呆了,喃喃地说道:“小姐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这时候,她都有点怀疑,小姐还是不是她的小姐了。 小姐她,莫不是被什么妖怪给夺舍了吧? 江亭云笑道:“她确实挺厉害的。” 他是真心的,不是开玩笑。 确实,张文若能打得这么顺利,其中有他的功劳,但是,她本人还是功不可没的。 而且,她的剑法还在其次,最令江亭云惊讶的还是,她的心理素质。 她的剑法怎么样,他早已经知道了,但是她的心理素质,他这可还是第一次见呢。 一般来说,一个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会有些心理不适感,即使没有到呕吐的地步,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动作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张文若,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点受到影响的样子。 这可跟他想象中的张文若不太一样啊……在他原本的想象中,张文若就是一个有些喜欢豪侠小说的大家闺秀罢了,她们这种人喜欢的,只是一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罢了,等到真的需要她们上去杀人的时候,她们是不敢的。 但是现在看来……也许确实是江亭云错了,她身上还真的有点豪侠的气质。 这种人,你可以说她是情感淡漠、没有同理心,但是,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意志坚定,一往无前。 但无论怎么评价,可能肯定的是,这种天赋放在剑术上,绝对是一种优势。 从这方面来说,张文若甚至比他还适合当一个剑客,至少,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犹豫了好一阵子的。 就在江亭云若有所思的时候,那边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 围攻张文若的人很快就发现,张文若很强,出手丝毫不留情面,而自己一但抓住了机会,想上去偷袭一波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砍偏了去。 很快,他们的心理素质便崩溃了。 “啊啊啊,这是魔鬼!魔鬼!” 那人瞪大着眼睛,尖叫着。 很快,就有更多人响应了他:“快逃啊!我们打不过她的!” “她是魔鬼!魔鬼!” 很快,众人便溃逃了。 江亭云眼尖,很快便在其中看到了领头人。 他比较机灵,之前一直没有上去,因此,得以活了下来。 江亭云三步做两步地掠过去。 领头人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音,一脸惊恐地回过头来:“饶命……” 他话没有说完,便被江亭云的一记手刀打断了。 他立马便晕了过去,江亭云拉住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 这时,张文若也走了过来,双手把“画舫”奉还:“师傅,刚才真是多谢了。” 此刻,“画舫”沾满了鲜血,甚至,她的脸上,衣服上,都有着点点滴滴的血迹。 更令人惊讶的,还是她脸上的表情。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当然不是惊恐,可是说兴奋……也不太对。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是“淡淡的欢喜”,是“小确幸”。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江亭云心中都有了些凉意。 江亭云接过“画舫”,用领头人的衣服擦干了上面的血迹,这才让长剑归鞘。 他笑道:“多谢?你谢什么呢?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有做。” 张文若摇了摇头,笑道:“师傅刚才的帮助,我当然也很感激,不过那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我很感激师傅把这把剑借给了我。” 用剑杀人的感觉,她之前可从来没有体验过呢,那种感觉……很特别。 江亭云看着她,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你喜欢就好。” “小……小姐。” 这时,红云也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偷瞄了张文若一眼,轻声说道。 “怎么了?” 张文若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没事!” 红云被她脸上的血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说道:“你怎么了?我很可怕吗?”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后退?” “我……” 红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张文若想了想,明白了过来,笑道:“你是怕我脸上的血迹吗?” 说着,她便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结果不擦还好,一擦之后,整张脸都涂上了红色,顿时更加恐怖了起来。 红云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之后,都要吓哭了。 江亭云没好气地说道:“你先回去换一下衣服吧,洗一下澡吧,别吓坏小孩子。” “哦。” 张文若闻言,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 江亭云又看向了红云,笑道:“你别害怕呀,就算你家小姐变成了妖怪,我还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红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会,满脸不信——你们两人可是师徒呢,肯定是一伙的! 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开始记起以前跟小姐一起相处的时光了。 她打着胆子看了小姐一眼,关心道:“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今天袭击我们这些人……应该是有人指使的,会是谁呢?” 随即,她便看到了江亭云提着的领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 江亭云直接打断了她:“究竟是谁袭击了你们,我并不关心,因此,你要拷问他的话,我便把他交给你好了。” 张文若先是一怔,随后笑道:“那真是多谢师傅了。” 之后,他们便往张府而去。 因为身上血迹的缘故,红云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小姐身上,以免引起惊慌。 至于江亭云为什么要跟着嘛……他都已经护送到这里了,那不如,直接护送她回家好了。 她要是路上又遇到什么刺客的话,就麻烦了。 在快到张府的时候,张文若突然说了一句:“师傅……” “嗯?怎么了?” 张文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努力的。” “努力……” 江亭云才想问努力什么,不过,在他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明白过来,她所说的努力是努力修炼内气。 张文若喃喃地说道:“因为今天的事,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在真正结婚前练出内气。而就算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练不出内气,她也有了另外的打算。 只是,那个打算暂时不适合说给师傅听就是了。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笑,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想的是,你要是真的能练出内气,那便好了…… 很快,他们便进入了张府,张刺史也很快赶了过来。 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面无表情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父亲,是这样的……” 张文若上前一步,跟他讲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然,忽略了自己持剑砍人的桥段,只说是江亭云救了自己。 “何人有这种胆量,敢在扬州城内绑架我的女儿!” 张刺史眼中怒气顿发,“啪”的一声拍在了椅子上。 随后,他的视线移到了江亭云身手,拱手道:“先生解救小女与危难之间,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他便想跪下去。 “张公何必如此。” 江亭云眼疾手快意,很快便托住了他。 “先生,这……” 张刺史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 江亭云笑道:“文若是我的弟子,我作为师傅的,保护她的安全,本是份内之事。张公不必多礼。” 张文若跟了江亭云一年,也明白他的性子不喜欢受人跪拜,随即也便跟着劝导:“是啊,父亲,师傅不喜受人跪拜,因此,你要感谢的话,大可以用其他方式……” 张刺史看了他女儿一眼,也便站了起来,朝江亭云拱手道:“那么,老夫便失礼了。” “好说。”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便后退了一步,叫交谈的空间让给了他们。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避着他的意思。 张文若不解道:“父亲,对于那伙人的开头,你可有头绪?” 张刺史眼中寒光一闪:“那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除了你的婚事,没有别的原因了。” 张文若微微一怔,随后也便明白了过来,那伙人,大概率是来破坏张家与她未来丈夫的家族的联姻的。 真没想到,她视之为人生障碍的婚姻,还挡了别人的路吗?真是……好笑啊。 他们还打算继续讨论下去,不过,江亭云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了。 那是他们的家事,与他无关。 于是,他便朝张刺史拱手道:“张公,此刻,文若已经安全了,那么,也没有我什么事了,我想,我也到回去的时候了。” 张刺史看了他一眼,挽留道:“先生救下小女,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这怎么行?” “不必了。” 但是江亭云很坚决,没办法,张刺史也只好送他出去了。 第四十五章 新年 张刺史把江亭云送出门外,拱手道:“先生既然要走,那我也不便挽留,只好日后再登门拜谢了。” “好说。” 江亭云同样朝他拱了拱手,又说道:“张公留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张刺史也不强求,便点了点头,看着他勉励来张文若几句,然后才慢慢远去。 等到他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张刺史才喃喃地说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张文若在一旁问道。 “没什么。” 张刺史微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一开始见到江亭云的剑法的时候,他是起过要招江亭云为婿的想法的。 此等剑法,若是上阵杀敌,何愁军功难得? 只可惜,此等人物,对他的女儿,竟然真的只是师徒之情,这可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而且,在这一年来断断续续的闲聊中,他也慢慢地看出来,这位江先生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上阵杀敌的想法,反而只想当一个潇洒人间剑中仙。 因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把那些发散的想法收了回来,看向了他的女儿,严肃道:“此次绑架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太过担心。” “是。” 张文若低声说了一句。 张刺史想了想,又说道:“此次回京,你就要与人定亲了,你可有不舍?” “没有。” 张文若摇了摇头。 张刺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那就好。” 他之所以那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其中确实有江亭云的缘故。 江亭云对他女儿只是师徒之情,可他女儿似乎不是那么想的呢。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女儿的心逐渐偏离了,因此,必须要加以阻止。 但其实,是他想岔了,张文若确实慢慢地起了别的心思,只不过,那并不是男女之情…… 此刻,张文若便抬起头来看着他,静静地想到,父亲大人,你问我可有不舍,我要是回答有,又会怎么样呢? 那也只会被你呵斥一番罢了。 父亲大人是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对她颇为宽容,也给她选择的权利,不过,那也只是“选择的权利”罢了,最终,要做决定的时候,她的选择能起到多少作用,是很难说的。 而在一些特别重大的事情,比如说,女儿的亲事上,他更是不会有丝毫让步。 对于这一点,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因此,一直在努力地当一个乖乖女——当反抗无用的时候,那么,适应便是一种智慧。 “你先回去吧。” 张刺史说道。 “是。” 张文若答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张刺史突然之间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怎么了?父亲大人。” 张文若回过头来看着他。 “嗯……” 张刺史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你的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张文若眨了眨眼睛:“说来惭愧,我在剑法上让师傅很失望,我甚至……还没有入门。” “这样啊……” 张刺史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其中既有失望,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思。 至于他为什么会失望,很容易理解,至于“果然如此”嘛……他想的是,一个女儿家,本来就无法在剑法上有所成就的,因此,会有这种结果也是很正常的。 “没什么。” 张刺史摇了摇头,笑道:“那你回去吧。” “嗯。” 张文若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 很快,新年便来了。 唐朝的新年,已经有了放炮竹的传统,而且,唐朝的“炮竹”是真正意义上的炮竹,即把火药塞进竹节里,燃烧之后发出“啪”的声音。 而且,唐代也已经有了“驱摊”的仪式。 驱摊大队由一男一女两人领头,头戴着“摊翁”、“摊母”的面具,边走边唱。 而他们身后,则跟着百十个戴小孩面具的童子,是为“护僮侲子”。 周围又有许多头戴妖鬼面具的,当做反派角色。 再有许多人吹笛击鼓,是为乐队。 时不时的,他们又扔点炮竹出来,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驱摊大队”便这样便走边唱,引得街道两旁的市民欢呼连连,脸上是难得的喜气。 这天早上,江亭云去李白家的路上,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切。 “……那张家小子灵机动,使计激那妖鬼曰:你可与我池上斗?……妖鬼大惊无颜色,扑通一声想爬上岸,可惜水草缠绕不容情……” 江亭云仔细地听着他们唱的内容,只依稀地分辨出,讲的是人类如何用智慧战胜妖鬼的故事——他们的语调,实在是太奇怪了。 江亭云赶到李白家的小院子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江兄,你总算来了。” “江兄,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江亭云当然笑着一一回应。 “你们在干什么呢?” 他凑过去,问道。 “写对联呢,你要不要也写一张。” 小乙回过头来,把毛笔递给他笑道。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便把毛笔接了过来,笑道:“好啊。” “请。” 小乙给他让开了位置。 他站在桌子前想了想,写道:“去年之事随风去,来年之忧杯酒中。” 今天毕竟是新年嘛,因此,还是喜庆一点的好。 小乙怔怔地说道:“江兄,今天是新年,你怎么能写这种对联呢?” “这种对联怎么了?” “嗯……不够喜庆。” 小乙摸着下巴说道。 “这还不够喜庆?” 江亭云闻言一怔。 “你让开,看我来!” 小乙笑道。 接着,他便接过江亭云的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写道:“去年足多事,今年始无忧。” 他回过头来笑道:“怎么样,喜庆吧?” 江亭云也笑了:“确实喜庆。” 之后,他们又一起喝了屠苏酒。 今天,距离李白病愈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因此,李白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一喝就停不下来。 好在,今天是除夕,本来就是要吃喝玩乐的,因此,也没有人在意那些。 一群人在李白的院子里,从白天喝到晚上,从清醒喝到醉,又从醉喝到清醒,到最后,哪怕是以江亭云的体质,也有了些困意,也便枕着酒坛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看到众人已经起来,正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 “一、二、三!好!” 众人喊着。 他有些好奇,便坐起来,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陈兄回过头来笑道:“我们在竖幡子呢,你起来晚了!” 幡子? 江亭云微微一怔,果然看到他们围着一根竹竿,竹竿被竖在院子里。 他抬头往上看去,只见,竹竿很长很长,一下子望不到头。 等他终于看到竹竿的尽头了,便看到,竹竿的尽头绑着一块五颜六色的长条形布匹,在寒风中飘动着。 江亭云看着那块布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等他回过神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老家没有这种习俗,因此稍微有些惊讶。” “这样啊……我听说你不是扬州人,因此不知道这个习俗也是正常的吧?” “……对了,这个习俗有什么意义呢?比如说,寄托着对来年的美好愿望什么的?” “啊哈?” 那人笑了:“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竖着好玩。” “这样啊……也是。” 江亭云也笑了。 …… 等他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时,发现张刺史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微微一怔,随后连忙上前说道:“张公,抱歉,我先前不在家……” “不碍事,我也是刚来。” 张刺史摇了摇头,笑道。 随后,他便姿势佣人们把马车上的箱子一个一个地抬了下来。 “这些是……” “一些小小的谢礼,不成敬意。” 张刺史立马说道:“与先生对我的帮助相比,这些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对这话,江亭云也只好默认。 他总不能说,你女儿的性命其实不值这么多钱吧? 因此,他便用钥匙开了门,让他们把箱子搬了进去。 张刺史跟了进去,指挥他们把箱子放好,这才在江亭云的邀请下在桌子旁坐下。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水,因此,失礼了。” 江亭云一边给他泡着茶,一边说道。 “不碍事。” 张刺史笑道:“我对茶水这种东西,没有太高的要求……说实话,我也品不出那些所谓的名茶与普通的茶水有什么区别。” “是吗?”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不确实这是真话,还是说只是客套。 两人一起喝了一杯茶,张刺史这才突然说道:“先生,我听小女说,你要离开扬州城了?” 江亭云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心中想的是,来了吗? 张刺史来拜访的本意。 张刺史又问道:“那不知,你可想好,要去何处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于是,张刺史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圣人诏令’民间有文武之高才者,可到朝廷自荐’,以先生的剑法,若是到京城去,必能名动京都!反之,若先生执意不去,宁愿隐姓埋名于匹夫走卒之间,不若明珠之蒙尘呼?” 第四十六章 长安,长安 京城? 自荐? 江亭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他对于这种“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在拒绝的话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别的事情。 说起来,唐朝的京城岂不就是……长安吗? 长安唉,长安城,大概是整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城市了吧?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长安,是一座活在诗歌里的城市。 很多年后,哪怕唐朝已经覆灭,只余尘土,但在很多人的梦中,长安城依旧栩栩如生。 从某方面来说,长安已经是唐朝的象征了。 唐朝的故事,至少有一半是在长安发生的,大唐的荣光,也至少有一半属于长安。 因此,他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我考虑考虑。” 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毕竟,他本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那么,去一下长安,似乎也无不可? 毕竟,他不容易才来了一趟唐朝,要是连长安都没有看过的话,那也太不值当了。 见他答应,张刺史也便点了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先生必非池中之物。” 江亭云一怔,随后失笑:“张公,我只是想着去长安城走一走,可没有说,要自荐于朝廷。” 张刺史一摆手,摇头道:“我自知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先生去了长安城之后,就算不自荐于朝廷,也必将名动京师!” 江亭云闻言一怔:“张公谬赞了。” “非也,我只是实话实说。” 张刺史摇了摇头。 他确实是实话实说,而且,不管怎么说,江亭云都是他女儿的老师,江亭云若是有了名声,对他们张家有益无害。 想到这里,张刺史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先生是小女的老师,那么,与我张家也算是有缘了。先生去了长安之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家兄。” “哦?不知家兄是?” “张说,张说之,不知先生可曾听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刺史故作淡然地撇了他一眼。 张说? 江亭云闻言一怔。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位好像是一位唐朝名相? 因此,他便含糊地回答道:“张丞相么?” “正是。” 张刺史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江亭云没有太过惊讶的样子,他稍微有些失望,不过,同时又有些庆幸。 像江亭云这种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成了他女儿的师傅,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幸事吧?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相互告别。 江亭云把张刺史送出门外,看着他逐渐远去,若有所思。 之前张刺史隐隐约约地暗示过,张文若会在今天启程。 他为什么要“隐隐约约”地暗示呢? 他的心思,江亭云是可以猜出来的,他大概,不希望自己与张文若同行吧。 对于他的想法,江亭云也能理解。 毕竟,张文若是回去定亲的,这时候,还跟同龄男人那么亲密的话,影响不太好。 而江亭云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干那种不知趣的事。 …… 几天后,李白来找他告别。 “咚咚咚,江兄在家吗?” 李白敲门道。 江亭云过去把门打开,见他衣冠整洁,身后跟着几个仆人,一辆马车。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白兄,你想好要去哪里了?” “没想好。” 李白摇了摇头,笑道:“因此,我便一路向北,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这样啊……”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听人说,圣人有旨’民间有文武之高才者,可到朝廷自荐’,以白兄的才华,若到京城去,必得朝廷重用……” 他把张刺史跟他说的话,又转述给了李白。 然而,李白只是闻言一怔,迟疑道:“长安……” “怎么了?” 见他神情有异,江亭云问道。 “没事。” 李白摇了摇头,笑道:“多谢江兄相邀,只是,我暂时没有去长安的心思。” 江亭云微微一怔:“为什么呢?”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回过味来。 话说,李白要是真的去了长安,就能得到朝廷重用吗? 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李白的人生,可不是那样的。 他这时候,大概也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得到朝廷重用的希望很渺茫,所以,才不愿意去自取其辱的吧? 自己这话倒是在人家的伤口里撒盐了。 好在李白看来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摇头笑道:“江兄莫不是忘了?我先前说过,我的人生理想是浪迹江湖,快意恩仇。可不愿意去朝廷里当什么官员。” 江亭云也笑道:“这倒也是,当了朝廷的官员,可就没有此刻的悠闲了。” 之后,他便绝口不提长安的事。 两人互相告别之后,江亭云这才目送李白的离开。 …… 江亭云离开扬州城时,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夫。 马车里是几箱银子。 没办法,他去了长安,也是需要钱的,而这个时代的银子,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运送。 这天傍晚,他便踏上了长安的旅程。 ……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江亭云再长安买下了一处小院子,住了下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江亭云沿着一条无名的河水悠悠地走着。 这里也跟扬州一样,画舫游船,往来人烟,只是,跟秦淮河相比,规模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就是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救命!” “有人掉水里去了!你们有谁会水的?” 人是从画舫上掉下去的,而此刻,画舫的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会水。 而要是再等上一时三刻,人就没救了。 有人提议道:“用竹竿!把竹竿伸过去,让她抓住,爬上来!” “对对对。” 众人这在连忙去找竹竿。 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了“扑通”的声音,有人跳下了水,此刻,正往这边游过来。 众人都是一怔,随后便是一阵惊喜,想着终于得救了。 那人自然是江亭云。 此刻,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而此时,落水的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钻进水底,从背后抱着她,把她托了上去。 “好!好!上来了!上来了!” 众人连忙把人接住,放平在船板上。 江亭云这才跟在后面,也爬了上来。 “多谢兄台了,若不是兄台及时相救,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有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朝江亭云拱手道。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江亭云同样朝他拱了拱手,笑道。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来岁,身材丰腴美好,长相颇具风韵,唇边有着一粒黑痣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男子转过身去,解释道:“刚才有人掉进了水里,是这位兄台把人救了出来。” “是吗?” 女子看了依旧躺在船板上咳嗽的女人一眼,是个丫鬟。因此,她的视线很快便转到了江亭云身上,随即眼前一亮。 此刻,因为刚刚浸过水的缘故,江亭云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若是一般人,恐怕形象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江亭云……此刻的他,在这种状态中,还反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即所谓“粗服乱发,不掩国色”耳。 那女子缓步上前,站在江亭云面前说道:“那真是多谢小郎君了,请小郎君受我一拜。” 说着,她便朝江亭云行了一个万福。 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颇为宽松,因此,这么一弯腰,江亭云便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她胸前的雪白。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笑道:“无妨。” 那女子抬起头来,笑道:“那这位小郎君,你身上衣服都湿了,不如,便去船舱里换一件衣服吧。要不然,可能会受了风寒。” 江亭云摇了摇头,正想说不必,毕竟,以他的体质,也根本染不了风寒。 这时,之前跟他搭话的男子便上前一步,笑道:“你快去换一件衣服吧,等一下,我们再一起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江亭云闻言一怔,喝酒啊…… 说起来,他只从来到长安以后,就没怎么喝过酒了呢。 主要是因为,他在这里没有朋友。 这么想着,他便点头笑道:“那好吧。” “请。” 那男子点了点头,伸手说道。 江亭云便跟着他进去,去换了一件衣服。 等他出来时,之前掉下水的丫鬟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过来跟他道了谢。 “在下姓张名洎,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先前领他过来换衣服的男子说道。 “哦,在下姓江名亭云,幸会。” 江亭云也便自我介绍了一下。 这时,先前那位女子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笑道:“你看,换了衣服之后,是不是清爽了许多?” “确实。” 江亭云点了点头。 之后,他还想着要不要出于礼貌,问一下她的名字,她便先开口了:“妾身李持盈,不知小郎君的名字是……” 江亭云也便跟她说了自己的名字。 第四十七章 传言 江亭云又跟她闲聊了几句,她这才跟他告别。离开时,她眼波流转地撇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进聚会的人群中去了。 对,这里看起来正在举行一场聚会,而且,从衣着上来看,这些人非富即贵。 此刻,因为落水的人已经救回来的缘故,宴会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宾客们重新杯觥交错、把酒言欢起来。 等到李持盈走远了之后,张洎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认识她?” 江亭云微微一怔:“我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听过李持盈这个名字吗?” 江亭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张洎看着他,一顿一顿地说道:“她是当朝皇帝御妹……我这么说,你可想起来了?” 皇帝御妹? 江亭云闻言一怔,他的脑袋里一道闪电划过,一个模糊的信息从脑海深处猛地窜了出来。 玄宗皇帝御妹……不就是玉真公主吗? 说起来,这位玉真公主在后世还挺有名,而她之所以能为后世所知,全靠她与王维、李白两人之间似真似假的三角恋关系。 在真实历史上,她是否真的跟诗人们有过那么多风流韵事,已不可考,不过,在喜欢八卦的后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她与王维、李白三个的故事,俨然已经成了一段著名的宫廷艳史。 “你想起来了?” 张洎笑道。 “嗯。” 江亭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刚刚来长安,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在日常生活中,谁能想到,自己偶然间遇到的一个人,会是当朝公主呢? “哈哈。” 张洎笑道:“也是,毕竟,一般人可是见不到公主的。” 说着,他便伸手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你可知道,那位玉真公主,平生最喜欢结交翩翩少年,依我看,玉真公主对你……颇为看重啊!” 江亭云闻言一怔:“看重的意思是……” “哈哈。” 张洎哈哈一笑,搪塞过去,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东西,意会就好。” “……” 江亭云确实意会过来的,“看重”的就是看重的意思,意思就是,那位玉真公主想上他。 这么说虽然有些有些粗俗,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看来,这位玉真公主倒是跟后世的风流野史中一样,是个多情之人。 不过,她这种性子放在唐朝,也算不得什么异类。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朝代,唐朝的女子,还没有三从四德的说法,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有相当的交际自由。 而且,彼时民间对于女性改嫁的态度也很宽容,唐朝公主的改嫁率乃历朝之最,达二十七人之多。 唐代的宫廷艳史,多如牛毛。 甚至,唐朝最有名的爱情故事,都是宫吧老哥最喜欢的牛头人——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可是很多小电影的热门题材。 因此,把玉真公主跟她们一比,也就洒洒水了。 “江兄,这边请。” 张洎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道。 江亭云便跟着他,在一旁坐下。 张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请。” “请。” 江亭云同样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之后,便仰头喝了一杯酒。 “好!江兄够爽快!” 张洎鼓掌道,随后,他又问道:“江兄之前说,自己不是京城本地人,前不久才刚刚过来,那么,你之前是哪里人?” 江亭云挑着一些能说的,跟他说了。 “这样啊……” 张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讨论声:“话说,那张小娘子剑术超群,一人一剑,便杀得群贼尽皆胆寒,夺路而逃。” “此言当真?” “当然当真,这个传闻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还能有假?而且,这里不是还有一个知情人吗?” 那人说着,便朝张洎使了个眼色,笑道:“张兄,可不就是那张小娘子的堂兄吗?” 于是,众人的视线一下子便都看了过来。 “张兄,可有此事?” 有人问道。 张洎看了他们一眼,无奈道:“是,她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妹,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你可千万别好奇。” 张洎警告道:“我妹妹这次回京,是回来定亲的,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嗨,你就没意思了,我就是问问。” 那人有些心虚地撇过了脑袋。 张小娘子?回京?定亲?一人一剑杀得群贼夺路而逃? 江亭云闻言一怔,这不就是……张文若吗? 张洎想了想,又说道:“她确实是我堂妹,不过,要说她有什么高超剑法,我是不信的。” “为什么啊?” “这个传言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还能有假?” 张洎摇头失笑道:“任何传言,都有可能是假的啊……至于我为什么确定那是假的嘛,也简单。她是我妹妹,我是了解她的。我记得,她小时候,连只鸡都不敢杀的,现在又怎么敢杀人?” 另一位仁兄听完张洎的话语后,不服道:“那怎么就是不实传言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不实传言?而且,难道你不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吗?” 张洎无奈道:“好好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好了吧?那你跟我解释解释,我妹妹是怎么通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从一个连剑都没有摸过的少女,变成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的?更不用说,这世间本来也没有那种剑客了。” “额……” 那位兄台一时语塞,随后狡辩道:“我听说,扬州有一名剑仙!舍妹说不定就是从那位剑仙哪里得来的剑法?” “剑仙?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李白诗作《醉后忆秦淮河上仙人》,不就写得明明白白了吗?” 那位仁兄理直气壮。 任谁都不知道,他猜的是真的。 这时候,江亭云已经基本能确定,那位张小娘子就是张文若了。 那么,那些传言自然就是真的。 在这个世界上,像这种实事求是的传言,可不多见了。 只不过,说起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妙不可言呢。 他都已经决定不去联系那位张说张丞相了,没想到,转眼就遇到了张文若的堂兄。 嗯……说起来,张文若的堂兄,该不会就是张宰相张说之子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奇妙了。 “额……” 对于他们的发言,张洎有些无语。 他捂着脑袋,想着应该怎么跟这位仁兄解释,诗歌只是诗歌罢了,里面写的东西不能完全当真。 要不然,曹植写的《洛神赋》怎么解释? 这世间真有洛神吗? 这时,他无意间撇了依旧在低头若有所思的江亭云一眼,心中一动,便笑着拍了拍江亭云的肩膀,说道:“说起来,这位江兄也是刚刚从扬州城过来,对于扬州城的事,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哦?” 众人微微一怔,随后一同看向了江亭云,有人问道:“真的?江……江兄,你真的是扬州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头笑道:“算是吧,我在扬州生活了一年。” “这样啊!” 众人猛地兴奋起来,有人问道:“那么,扬州有一位仙人、张小娘子剑法超群的事,可都是真的?” “嗯……”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可能吧。” “这样啊……” 对此,众人都有些失望,明显,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等他们的讨论声逐渐小了下去之后,张洎这才凑过来,轻声笑道:“哈哈,这种事,竟然真的有人信?说起来,他们也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信这种事?” 江亭云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要是被你知道,那个传闻中剑圣张文若的师傅就坐在你面前,不知你会怎么想? 我要是坦白自己的身份的话,你大概会被吓一大跳的吧? 这么想着,他便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想,他暂时没有坦白身份的想法。 只是,他对于张文若的事能得到这么广的传播,依然有些惊讶就是了。 想来,这跟她的身份有些关系。 像她这种世家子弟,发生了一点小事,比如说一两句比较有意思的话语,都能被传得人尽皆知。 那么,像“持剑杀人”这种大事,自然就没有理由不人尽皆知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 张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旁边便传来了歌声:“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这是王维的作品,被歌手唱得抑扬顿挫,极具感染力。 江亭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站在船舱中央,腰间绑着羯鼓,一边打着鼓点,一边引吭高歌。 歌声伴随着鼓点,一时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人是谁?” 江亭云情不自禁地问道。 第四十八章 剑客 (上章修改了一下,从倒数第七段开始,主要是把玉真公主的第二次出场时间延后了,嗯……以后尽量不改前面的章节。) “他吗?” 张洎往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乐师李龟年,整个京城,就属他的歌声最有味道。” “李龟年?” 江亭云闻言一怔。 李龟年他当然是听过的。 关于他的记载中最有名的,应该是一首诗,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这首诗写得极尽哀婉,闻者无不潸然泪下,同时,它还是小学必背课文,这就让人对它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见到了真人。 “好!” 李龟年一曲唱罢,周围的听众们便都一齐鼓掌起来。 江亭云也跟着鼓掌。 “多谢各位捧场,龟年受宠若惊。” 李龟年朝众人一鞠躬,笑眯眯地说道。 随后,他又唱了王维的《送别》、《少年行》,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王维。 不…… 江亭云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一定是李龟年喜欢王维,而是……玉真公主喜欢王维。 他是为了迎合玉真公主的喜好,这才频频演唱王维的诗作的。 这么想着,他便往玉真公主的位置看了一眼。 她坐在船舱的另一头,离这里很远。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看向玉真公主的时候,玉真公主也在看他。 而且,看她那副专注的模样,只怕,已经注视他多时了。 见他望过来,玉真公主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脸红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张洎当然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嘿嘿笑道:“江兄,看来,你的桃花运不远了。” 江亭云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失笑:“你想多了。” 之后,他便继续喝酒。 很快,夜色已深,宾客皆醉,歌声阑散。 而张洎,也已经醉趴在了桌子上。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哪怕喝了许多酒,此刻,他依然是清醒的。 像他这种人,如果不是自己想醉的话,是很难喝醉的。 想了想,他便往船舱外面走去。 外面很安静,只能听得到河水潺潺的声音。 而且,因为唐朝还没有电灯的缘故,两岸的房屋都暗了下去。 此刻,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提供着微弱的光芒。 今天的月亮,比以往要暗一些。 “谁在哪里?” 有人问道。 只见,有一个女人从船舱外面的黑暗里走了过来。 等到她临近他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后便有些惊喜:“是江郎啊……” 来人自然是玉真公主,李持盈。 江亭云笑道:“是我,我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 李持盈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还没等江亭云说话,她便先问道:“江郎是出来看风景的吗?”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点头道:“算是吧……我想出来醒醒酒。” 李持盈歪着脑袋看他:“江郎似乎……没有喝醉吧?” 江亭云微微一怔,见她的眼神明亮,似乎有某种情绪在孕育中。 江亭云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公主又是为什么出来外面?” “这个啊……” 李持盈把视线转了回去,看着漆黑的河水,笑道:“我想出来……夜观星象。” “夜观星相?” 江亭云闻言一怔。 “对,夜观星象。” 李持盈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我从小就对星象感兴趣,我总觉得,那里面隐藏着一个人幽暗难明的命运……也正是因为这个,后来我才当了道士。” 道士?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也便想了起来,玉真公主好像确实是一个道士。 她确实是一个道士,但是,唐朝的女道士嘛……嗯,大家都懂。 唐朝的很多女孩子,之所以选择当一个道士,并不是因为自身有多崇敬道教,而仅仅是想找一个地方来躲避世俗的婚姻罢了。 而且,因为唐朝的女道士可以随意接待男客人的缘故,有一些浪荡女子便以道士的身份作为掩饰,暗中做那皮肉生意。 也因此,在民间,女道士便有另一个称呼,即高级娼~妓。 当然,玉真公主肯定不会是娼~妓,如果野史记录为正的话,那么,她应该是嫖~客。 而他,如果没有自作多情的话,那么,此刻,玉真公主最想嫖的那个人便是他。 李持盈此刻的眼光就很大胆,她的视线在江亭云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回到他的脸上。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再看了一遍之后,她依然忍不住惊叹于江亭云的长相。 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男子?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传说中的仙人了。 见她的视线越来越大胆,江亭云只好再次转移话题:“那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李持盈轻笑了一声之后,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喃喃地说道:“很抱歉,有些事,我不能跟江郎说……不过,总之是好事就是了。” “……”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江亭云有些无奈地想到,果然,跟她这种久经情场的人相比,自己还是太嫩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公主呢?” 还没等他回答,李持盈便继续说道:“我们之间,也算相识一场,何必那么生分?” “那我应该叫你……” “你叫我持盈就好。” 李持盈轻声笑道。 “这个……”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不行吗?” 李持盈问。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玉真公主身份尊贵,而我只是布衣之身,实在不敢直呼公主姓名,所以……” 李持盈歪着脑袋看他:“江郎……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她这话还真是有杀伤力,江亭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我确实没把你当朋友吧? 李持盈轻笑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愿意叫我的名字,那我也没办法……那么,你便叫我李娘子吧,总之,不能叫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深得鲁迅“若欲开窗先掀屋顶”的真传,而且,这种技巧也确实很有效果。 江亭云想了一下,也只好点头道:“那我便叫你李娘子了。” “江郎愿意这么叫我就好。” 李持盈莞尔一笑。 “说起来,你跟张洎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问道。 江亭云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聊了一下他堂妹的事,据说,她是一名剑术高手,一人一剑,便可于数十人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文若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李持盈轻笑道。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们还认识? 不过稍微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京城的贵族圈子就那么大,那么,她们之间认识,也就很正常了。 “如今,我听说她要定亲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李持盈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江亭云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你对她是怎么看的?” 李持盈问。 “她?” “嗯……我的意思是说,你对于她一人一剑杀得群贼落荒而逃的事,是怎么看的?” 他能怎么看呢? 他总不能说,自己当时在场吧? 想了想,他便说道:“这种事情似真似假,谁说得清呢?” 李持盈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会相信的,对了……”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下移,在他的腰间停顿了下。 “我记得,你过来时,是随身带着剑的,那把剑此刻在何处?” 江亭云闻言,怔了好一会儿。 那把剑,当然放在他的位子上,这点确切无疑。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剑遗落在自己的位置上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一定会剑不离身,即使只是出来吹吹风,也一定会把长剑带上的,可是如今……他已经逐渐地松懈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吧? 这个世界上,可能都没有第二个练出内气的剑客,火龙真人也只存在于虚无缥缈之间,那么,他随身带着剑,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他只以拳脚,便能够应对很多麻烦了。 只是,他毕竟是个剑客啊! 想到这里,他便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持盈一怔:“怎么了?” “没什么。” 江亭云摇了摇头,随后说道:“等我一下。” 接着,他便返身回到船舱里,把那把剑带上,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看来,江郎倒是一个爱剑之人。” 李持盈笑道。 “嗯。” 江亭云轻轻地笑了一声。 随后,他缓缓地拔出了长剑,喃喃地说道:“此剑,名曰画舫。” 说着,他便用长剑在空中轻轻地划了两下——这次,他没有用什么剑意,因此,在李持盈眼中,他这一剑稀疏平常。 他把手中的长剑举了起来。 “画舫”在月光下,放射出淡淡的荧光。 “我先前已经立过誓言,此生……不嫁娶、不成家、不久居一处,唯愿以剑做伴、浪迹天涯。此之谓剑客也。” 说罢,他便撇了李持盈一眼。 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对李持盈说的。 第四十九章 出尘 李持盈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拍手笑道:“没想到江郎也是个出尘之人。” “出尘之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对啊。” 李持盈笑道:“尘世如灶下燃火,虽然热热闹闹,但终究不可长久。若要寻求解脱,终还是要脱离尘世,去到那’自然无为’中去。唯有如此,才能寻得永恒。” 永恒吗? 确实,道教追求的是长生,而长生跟永恒……应该也差不多吧? 不过,你一个多情女子认真地跟人谈论道教,是认真的吧? 随即他就有了些明悟。 是了,道教本来就不将就戒色的,甚至,早期道教中还有许多关于房中术的研究。道教讲究的是“自然”,而交合,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至于全真教讲究的戒色,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跟唐朝的道教无关。 “只是……” 这时,李持盈美目一转,看向了他。 “我并不讨厌尘世,毕竟,这尘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比如说,你。 她的视线很大胆,眼中的感情毫不掩饰。 “……确实如此。” 江亭云只能这么说。 他明白过来,李持盈在听到他此时“不嫁娶”之后,为什么毫无反应了。 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啊! 她是一个道士,本来就不能嫁人的,就算他要娶人家,人家还不答应呢! 她就是想嫖他罢了,至于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这就是她的“道”吗? 江亭云有些无奈。 “江郎,你我一见如故,你若是有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终南山下找我。” 李持盈笑道。 玉真公主别馆,就在终南山下。 “我会的。” 江亭云也笑道。 这种事情答应下来又没有什么损失,那便先答应下来吧。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去嘛,嗯……下次一定。 之后,她便跟他告别,视线最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霎那之后,这才转身走进船舱。 在江亭云看不见的角度里,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不过,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当然已经听出来,江亭云话语间的拒绝了。 这让她有些意外。 虽然她也知道,像他那种长相的男孩子,一定从小就经历过许多女孩子的示好。 那么,他面对女人有较强的定力,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她跟那些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啊! 她是当朝皇帝御妹,接近她,就等于接近皇帝。 这种诱惑,是很多男人都抵抗不住的。 可是他,抵抗住了。 他甚至直接隐晦地拒绝了她。 这种行为不但没有令她感到生气,反而让她对他越发高看了一眼。 江郎他,果然并非凡夫俗子呢。 男人的长相不是一切。 对于她来说,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内里一肚子草包的男人,是一种罪恶——那种男人,真是白长得那么好看了,是要遭天谴的。 好在,江郎不是这样的人,这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对于他的兴趣已经越来越大了。 她誓要让她拜倒在她的道袍之下!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 想到这里,她的嘴唇便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她之前之所以装作若无其事,就是为了这个——她很久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不明明白白地跟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么,对方便不能拒绝你。 这样,就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得太渴望,要不然,就如摇尾乞怜的癞皮狗,只能惹人生厌了。 而这,就是她没有继续跟江亭云聊下去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燥热起来,脑子里都是江亭云的影像。 她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到,恐怕,在睡到江郎之前,自己已经无法对其他任何男人提起兴趣了。 …… 第二天一早,江亭云便跟他们告别。 张洎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顺路……要不我们便一起走走吧?”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两人便一起下船。 一下船,张洎便伸手搭在了江亭云的肩膀上,贱笑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江亭云微微一怔,问道。 “嘿嘿,你还说没事。” 张洎往身后怒了努嘴角,笑道:“我可是注意到了,玉真公主刚才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你呢?” “有吗?” 江亭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 张洎回答得很肯定。 “那……有就有吧,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张洎一脸地难以置信。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之后,这才附在江亭云耳边说道:“你昨晚,跟玉真公主睡了吧?” “没有。” 江亭云一脸平静。 “真没有?” “真没有。” “嘶~” 张洎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试探道:“你拒绝了她?” 江亭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没有提出那个要求。” “不可能!” 张洎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江亭云疑惑道。 “这还有为什么,我昨晚都亲眼看见你们……”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便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所以,你昨晚是在装醉?” 江亭云看着他,问道。 “……是。” 张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承认了。 不过随即他便辩解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制造机会,所以才装醉的吗?而且,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看错,那时候,玉真公主先出去了船舱外面,然后你又跟在后面出去了。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故事?” 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简简单单地谈论了道教?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那个方面想呢?” “所以,你果然拒绝了她?” 江亭云想了想,便承认了下来:“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那便是吧。” “嘶~” 张洎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走不动路了。 “怎么了?” 江亭云回过头来,问道。 张洎上前几步,搂住他的肩膀,夸张道:“你是我的偶像啊!能够拒绝玉真公主的人,可不多见了!” “是吗?” 江亭云不以为意。 “对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拒绝她吗?” 张洎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哪有为什么?”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男女之间,本来就应该讲究情投意合,哪有一个人必须要接受另一个人的道理?” “所以,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江亭云摇了摇头,当然,也算不上讨厌。 “唉,这真是……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啊!” 张洎唉声叹气道。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喜欢她?” “喜欢。” 张洎回答得很快:“她是皇帝御妹,长相也是一个大美人,这种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那你跟她……” “很可惜。” 说到这里,张洎又萎了下去:“我的长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我长得丑,所以,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江亭云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也不能算丑,甚至,细看的话还有些微妙的帅气,只是,没有达到玉真公主的标准就是了。 “所以,我才会那么敬佩你啊……” 张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想提醒你,不要把你们之间的春风一度太当一回事,免得被她伤了心,没有想到,却是你伤了她的心。” 江亭云只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说道。 之后,两人便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 最终,是江亭云先开口了:“你不回家吗?” 江亭云看着他问道。 “回啊,这不是顺路吗?” 张洎头也不回地地说道。 江亭云停下了脚步,无奈道:“可是,再前面,就是平民区了,像你这种世家子弟,会住平民区吗?” 张洎闻言一怔,随后讪笑道:“啊哈哈……我就是顺便走走。” “……” 两人沉默了一下,张洎这才无奈开口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想去你家坐坐,请问可以吗?” 他直视着江亭云的眼睛问道。 江亭云闻言一怔,想到,这时候他说不可以,好像不太好? 因此他便点了点头:“好。” “那就走吧。” 张洎也笑了起来。 之后,两人便又一起往前走去。 张洎稍微落在后面,看着江亭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想着跟江亭云回家去,自然是因为,他对江亭云的无限好奇了。 先前,他打探江亭云的家世背景的时候,江亭云说他父母早死,全靠村人接济才能活下来。 这一看就是假的啊? 那个地方的村民,能养出江亭云这样的人? 他的长相、气度、学识,都不是“村人”可以教出来的。 而且,他先前在画舫上,知道了众人身份显赫之后,也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局促不安,反而越发自然了起来。 而现在,张洎更是得知,他竟然拒绝了玉真公主。 你说这种人是一个普通人,谁信啊? 第五十章 长安居 玉真公主是皇帝御妹,但是不只如此。 皇帝有很多妹妹,他的那些妹妹们跟他大都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但玉真公主不一样,玉真公主,是他唯二的同父同母的妹妹。 他,与玉真公主、金仙公主皆是唐睿宗和窦德妃所生。 这层关系,可就很难得了。 因为这层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玉真公主在皇帝面前,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可以说,只要攀上了玉真公主这颗高枝,就等于拥有了与皇帝直接对话的机会。 这种诱惑,是绝大多数男人都抵挡不了的。 而江亭云,抵挡住了。 不,他甚至不能说抵挡住,他好像是……压根就不把那当成一个诱惑。 玉真公主的示好对他来说,就好像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因此,张洎这时候对于江亭云的身份,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 “到了。” 江亭云说道,随后,他便走上前去打开了院子的门。 张洎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不着痕迹地四下大量了几眼。 干净。 这就是他对于江亭云居所的第一印象。 小院子不大,大概只有四丈长,两丈宽。 这个大小对于他这种住惯了高门大院的人来说,实在称不上大。 而且,小院子几乎没有什么装饰,除了一把扫把、一个簸箕以外,便一无所有了。 这种环境,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干净,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空旷了。 “请。” 江亭云摆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先张洎一步,拾阶上前,打开了房间的门。 他们在桌子上坐下,江亭云给他泡了壶茶。 张洎又看了看室内的环境,发现跟小院子差不多,很“干净”。 当然,它该有的东西还是会有,比如说桌子椅子屏风书架,都有。但是,不是必须要有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像是花瓶古玩之类的,便全都没有。 “请。” 江亭云把茶水递到他面前,说道。 “多谢。” 张洎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 他漫不经心地拿杯盖掠了一下茶水,眼神放在四周。 他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仆人住在何处?” 他没有看到奴仆的房间。 “仆人?” 江亭云微微一怔,随后失笑道:“没有。” “没有?” 张洎眉头一挑,看向了他。 “对,没有。” 江亭云解释道:“我始终不习惯让人照顾的感觉,因此,一直是一个人住。” 他曾经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十年,这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事实上,他在扬州的时候,也照样没有仆人。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 而这点张张洎看来,无疑是匪夷所思的:“那你平时,洗衣做饭这些,怎么办?” “自己做啊。” 江亭云耸了耸肩膀,笑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这……” 显然,张洎对此表示无法理解。 这时候,江亭云叹了口气,说道:“不过,确实,我感觉我也慢慢地变得懒惰了起来,不想洗衣做饭了……也许,以后我也会买几个奴仆。” 他之所以保持着一个人洗衣做饭的习惯,与其说是因为不习惯,倒不如说,是他刻意地保持了那种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无疑让他想到了山上的日子,在山上的时候,他的人生只有剑,那个时候,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剑客。 而如今……他已经有些堕落了。 这点不可否认,而且他怀疑,这种堕落是无可避免的。 “那样才对嘛,而且,那叫什么堕落?” 张洎笑道。 “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个仆人?” 理是这个理,只是…… 江亭云没有辩解什么,只是笑着说道:“确实。” 之后,两人又随便地聊了一些别的。 江亭云把张洎送出门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 “江郎,今天起来得这么早啊?” 这时,住在隔壁的老奶奶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对,陈姨,你是去买菜吗?” 江亭云也笑道。 “对啊,不知道东市开门了没有。” “开了,我刚才听到钲响了。” “是吗?那我得走快一点了。” 说着,她便加快了脚步,快步消失在了街角。 张洎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交流,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江亭云倒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感觉他跟邻里的关系都挺好的。 “张兄,那我们就此别过?” 这时候,江亭云才来得及对张洎说这句话。 “哦,好的。” 这时,张洎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便互相拱了拱手,这才作别。 江亭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到院子里,练剑。 他感觉,因为多日不练剑的缘故,自己的剑法都有些生疏了,得好好练一练。 另一边,张洎走远了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想江亭云的事情。 “他能在长安的闹事里买下这么一栋房子,这至少说明,他是不缺钱的。” 长安的房价可一点都不便宜,一般人可买不起长安的房。 “可是,他又没有买仆人……是因为买不起还是真的不习惯?嗯……我觉得是后一种可能。” 他觉得,江亭云不是那种会为了面子撒谎的人,他要是真的买不起的话,会说的。 “有点闲钱,不习惯被人服侍,生活简单,邻里和睦……嗯,这种人,果然很奇怪吧?” 张洎皱了皱眉头。 一个人若是从小有钱,那么,必然会习惯于奴仆丫环们的侍奉,一个人若是不习惯被人侍奉,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是骤然暴富的。 可是,一个骤然暴富的人,面对如他这般子弟,又怎么可能保持平常心? 更不用说,江亭云还拒绝玉真公主了。 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吧? 这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江亭云他,该不会是传奇小说中的那种四海为家的剑客吧? 因此,他才会果断地拒绝了玉真公主的示好。 这么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江亭云确实随时带着一把剑。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并不相信现实中有所谓的“豪侠”。 那些现实中的所谓豪侠们,之所以选择当一个豪侠,仅仅是因为活不下去,所以才以此为生罢了。 也就是说,那仅仅只是一个职业罢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一个职业的。 这才是人之常情。 而不会像江亭云一样,坚定地拒绝玉真公主。 这么一路想着,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嗯?谁来了?” 他看着张府门前的马车,有些疑惑。 不用他问,门房便告诉他:“郎君,玉真公主来访。” “玉真公主?” 张洎微微一怔,便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罢,他便往里头走去。 他往张文若的小院子走去,果然,远远的就听到了玉真公主的声音:“这把剑,好漂亮啊。” 他再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玉真公主站在小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仔细地打量着。 而张文若,便站在一旁应答道:“这把剑是扬州城最好的铁匠打造的,重十二两,长三尺一寸,名曰’红鸾’。” “红鸾?” 李持盈一怔,随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妮子春心动了呢。” 张文若脸蛋微红,随后辩解道:“这个名字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罢了。” “嘻嘻,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李持盈只是笑,然后,便把那把长剑插回剑鞘中。 “所以,你确实在扬州学过剑?” “是,学过一段时间。” “那么那个传闻……” “那个传闻是假的。” 张文若面色如常地说道:“当时,并非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人,是他们打退的。” 这时,站在她旁边的红云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张娘子已经吩咐过她,不要轻易把那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因此,她连张刺史都没有说过。 张刺史一直到今天都认为,张文若的剑法稀疏平常。 张文若对张刺史的解释是,那天是江亭云出了手,不是自己的功劳。 而在她看来,这无疑是虚假的! 那天,就是娘子一个人打退了群贼! 毕竟,她实在无法想象江亭云会什么剑气。 因此,在她眼里,此刻的张娘子神秘异常,那天过后,她都不敢在张娘子面前大声说话了。 “原来如此。” 闻言,李持盈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玉真公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再见了。” 这时,张洎走上前来,笑道。 李持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确实,我也是想着与文若许久未见了,因此便过来看看。” 说着,她一边下意识地往张洎身后看去。 她记得,江亭云是跟张洎一起走的。 但很可惜,这时候江亭云不在。 “兄长,你回来了。” 张文若见了他,便打了一声招呼。 “嗯。” 张洎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后朝李持盈拱了拱手,笑道:“那么,你跟文若好好聊聊,我便先失陪了。” “好说。” 李持盈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不是来找他的。 等他出去了之后,她这才拉住张文若的衣袖,笑道:“来,我们好好聊聊天,你跟我说说,你在扬州的生活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