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东汉末年,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是穿越了么?这里是哪?我是谁?” 睁开眼睛时,出现在曹铄眼前的是一番别样的光景,木窗砖墙,雕花门楼,古色古香的陈列。一个穿着汉朝儒服中年医者正将一碗药茶,灌入曹铄的口中,而他的一旁,站着一个身着华贵襦裙的女子,嘴角露出一抹隐晦的怨恨。 很快,女子的脸色回归了往常的模样,善良、慈祥。 “铄儿,你又在说胡话了?”女子扶起曹铄,“你是曹铄,我是你娘丁蕙呀,如今是光和四年,咱们曹家遭逢大难…你阿父曹操还在谯县老家赋闲呢…” 唔… 我是曹铄?这是曹家?光和四年? 把这种种的关键词联系起来,曹铄一愣,我是曹操的儿子?我娘是丁蕙?曹操的第一任妻子丁夫人?不对,历史上的丁夫人并没有子嗣!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我的继母! 曹铄的眼睛徒然睁大,他意识到,他真的穿越了。 愣了一下,他很快接受了穿越的这个事实。原本的焦躁与不安,渐渐地化为了亢奋与狂喜?想不到…做历史研究这么多年?真的有机会可以一窥古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曹铄面颊上的变化,女子微微摇摇头,长叹一声,“铄儿,你这病,是越发的重了,要多休息,听赵神医的话按时进药,可不要再说胡话了。” 女子话音一落,那被称作是赵神医的中年医者点了点头。 “咳咳…夫人说的对,要按时进药,二公子休息片刻,老夫先去煎下个时辰的药。” 赵神医与女子互相望望,似乎眼神中交流着什么,旋即,女子给曹铄添上一床被子,两人徐徐离去。 呼…曹铄呼出口气,继母丁夫人与赵神医似乎有些过于殷切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曹铄索性不去想他,幽幽的闭上眼睛… …… 光和四年,也就是公元181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曹嵩、曹操被罢官,曹家没落就发生在前一年;汉献帝刘协是这年出生的;黄巾起义是两年后,那么,现在是…东汉末年! 一想到这里,曹铄的眸子徒然瞪大,区别于此前的亢奋,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竟穿越到了东汉末年,人命如草芥的东汉末年?还…还成为了曹操的儿子曹铄?” 一想到曹操的儿子,脑海中最先浮起的是仁孝善良的长公子曹昂,是心机深沉的曹丕,是勇武无双的曹彰,是风流倜傥的曹植…曹铄这个名字?似乎很少出现在历史中。 得亏穿越前,作为一名专攻“后汉”“三国”这段历史的大学生,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有关曹铄的历史记载,还真有一条,两个字——早薨(后被追封为王,故而用“薨”) 也就是说,曹铄还没长大,就先凉了! 咻…倒吸一口凉气。 特喵的,穿越成谁不好?偏偏要穿越成眼瞅着就要“凉凉”的曹铄… 一想到这里,曹铄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 悲催呀!彷徨呀!绝望呀!这尼玛,简直是噩梦级别的穿越吧! 一番感叹,出于对命运的抗争… 曹铄努力的撑起身子,现在可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先渡过“早薨”的这一劫。 砰,咚…一声响动,身子骨传来剧烈的疼痛。 想要站起身来的曹铄,整个身子反馈回的就是四个字——绵软无力…胸口处剧烈难忍的疼痛,直逼得他又一次躺了下去。 “呃…就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历史上的曹铄…不嗝屁才怪呢?” 曹铄不由得自暴自弃,说起来…也奇怪,这身子的亲爹是正直壮年的曹操,亲娘刘夫人更是曾陪曹操状游千里,想来身子骨也是足够强健。 怎么她们俩的儿子?身体竟如此的羸弱?曹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等等。 历史上记载的,亲娘刘春在生曹铄时,难产血崩而死… 难产? 要知道,亲娘刘夫人此前都生两个崽儿了,偏偏生曹铄的时候,突然血崩难产…以曹铄前世看完《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的经验,好浓厚的一股宅斗的味道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细思极恐呀! 联想到曹铄亲娘的早死,抚养他的是继母丁夫人;再加上继母与生母的仇怨;曹铄清秀的长相又像极了生母,一个大胆的设想出现在了曹铄的心头。 连带着,回忆起刚刚丁夫人授意赵神医灌他药茶时的情景,还有两人劝药时的殷切…以及那一抹嘴角微弯,隐晦的愤恨与幽怨。 该不会,曹铄这身子是中毒了吧?慢性毒药,循序渐进的毒害子嗣…这不就是宅斗中?惯用的手段么? “呼,原来历史上曹铄的死,并不简单呢!” 顷刻间,记忆中,有关阿父曹操与亲娘刘夫人,后娘丁夫人…堪比狗血的三角恋故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了曹铄的脑门。 原来,当年曹操太学毕业,状游期间捡回来一个婢女刘春,而此时的曹操已经与表姐丁蕙定亲… 偏偏,在与丁蕙成亲的洞房花烛夜,醉酒后的曹操摸进的竟是婢女刘春的房间,原配夫人受到了冷落,婢女瞬间成小三儿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个月后,婢女刘春便出现了怀孕征兆。 这下倒好,曹操丢下正房夫人,让捡来的婢女先怀孕…生下长子曹昂,紧接着又生下长女曹雨…继而,又过了两年,曹铄诞生了…偏偏这几年,正房夫人丁蕙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呃…这… 想到这里,曹铄都能感受到,自己诞生时,正房夫人丁蕙的心理阴影面积…一定是憋屈,蓝瘦,香菇,甚至… “也有可能…丁夫人在那个时候彻底黑化了吧?” 曹铄重重的点了点头…继而将历史上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串联起来,生母刘夫人难产逝世,二公子曹铄早夭…可为何长子曹昂死在宛城,丁夫人竟愤然离去…越是细想,越觉得这一切有些矛盾了! 有没有可能?丁夫人对长子曹昂视如己出… 可对他这个,与妾室长得极像的二公子,怕是并不友好吧? 霎时间,曹铄感受到满满的一股仇恨感。 果然。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我去,长的像我娘?怪我咯? 当然,目前为止,这些都是猜测。 呼… 长长的喘出口气,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作为一个专精“后汉”“三国”这段历史的穿越人士,曹铄是有机会,改变不幸早夭的命运。 “有毒无毒,我且试他一试。”曹铄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将一个计划在心间模拟了一遍。 却在这时。 踏踏踏… 屋外传来徐徐的脚步声,步伐沉稳,遥遥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二公子该进药了。”说话的,可不就是那个赵神医么? 唔?曹铄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又要喝药?这是把药当水喝吗? “二公子,该进药了。” 不多时,赵神医将药茶端到屋内,递到曹铄的嘴边…按照以往,乖巧听话的曹铄一定会一饮而尽…可偏偏这一次,曹铄的嘴巴紧闭,牙齿紧咬,十分的不配合… 曹铄要试探,试探这位赵神医! “二公子…你身子骨本就弱,这药是老夫亲自熬制,你…你快喝呀…”赵神医的声音再次浮起…药茶也递到了曹铄的嘴边,整个人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呵呵,曹铄心头想到的是“大郎,该喝药了!”这么一句。 丫的,你这是把我当武大郎了吧? 却在这时,只听得“啪嗒”一声… 曹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推翻了茶盏。茶盏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药茶也洒了满地,再看曹铄,似乎因为用力过猛,又因为身体虚弱,整个人绵软无力的栽倒在地面上, “咚…咚…” 痛,剧痛!跌落在地板上,一阵阵痛感袭来…曹铄紧紧的咬着牙,这份痛算什么?穿越到这混乱不堪,人命如草莽,处处机关算计的东汉末年,这点痛都承受不住?如何活下去? 踏踏踏… 似乎因为阁屋内的响动,不少曹府中人围了过来。 “你这孺子…啊不…二公子?你…你怎么能不喝药呢?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身子可耽搁不得。” 因为围观了不少人,赵神医刻意的压住他内心中的愤怒。 当然,赵神医是不解的,他来曹府担任医官已经有六年的光景。曹铄?他再熟悉不过。一向胆小怯弱的他?怎么会?怎么敢做出这样叛逆的行为? “快,再去取药茶来。”围观者越来越多,赵神医却是招呼下人。“…二公子的病一刻也耽搁不得!” 诚然。 药,的确是好药,可是受到丁夫人的秘密吩咐,煎药的过程中,赵神医悄悄的加入了些许“寒食散”,无色无味…却足以让一个孩童的身子骨不漏声色的崩坏。 …… “张嘴,喝药!” 赵神医一改往日慈祥的模样,一张面孔变得狰狞可怖。慌乱之下、紧张之下,哪里还有半分对二公子曹铄的敬意,眼神中透漏出的唯有迫切… 当然,这个恶意满满的眼神,让曹铄更加笃定了他的判断,这药茶一定有古怪! 双唇紧闭,牙齿紧咬,眼神坚毅…今天的曹铄,显得异常的倔强! “二公子…”冷冽的言语,赵神医像是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你这病耽搁不得…快,快张嘴,喝药…”赵神医眼瞅着就要用强! 经过之前的试探,曹铄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赵神医是真的想要干掉自己。 喝你妹的药?你特喵的,把我当憨憨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真要喝下这一盏慢性毒药,那就是黄泉路上走一遭!不行…得闹出更大的动静,得把曹家当家的那位给吸引过来… “啪嗒!” 又是一声剧烈的脆响,曹铄用肩部将床头的瓷器撞翻,砸了个粉碎…剧烈的声音,吸引到了曹府更多的人。 “你这孺子,怎么这么倔…”赵神医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他一挥手,吩咐周遭。“二公子身子骨弱,这药不能耽搁,掰开他嘴灌药…”,语气决然… 这药茶中,寒食散的伎俩…他是经过精准的计算,丁夫人已经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二公子曹铄这月必须夭亡。 …要知道,丁夫人手里还握着他赵神医的把柄呢!六年前,因为疏忽,临产时,害死了曹铄亲娘的把柄! “都愣着干嘛?还不去掰开二公子的嘴巴?”赵神医眉头紧紧的皱起,连连招呼围观的仆人。 此前,丁夫人就吩咐过,二公子服药必须紧依赵神医的嘱咐,仆人们不敢违拗她的意思…一哄而上,就要掰开曹铄紧闭的嘴唇。 此时此刻的曹铄,哪里还有力气抵抗?真的是想死的心的都有了…难道…哪怕是穿越?依旧无法逃脱早夭的命运么?话说回来,都…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曹家当家的?还没有被吸引过来么? 刚刚念及此处。 “住手…”沙哑却内敛的声音尤自传来。霎时间,所有仆人均愣住不动了… 一个个目光充满敬畏的望向屋门处,这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苍老的面孔,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威严! 看到他,赵神医浑身一个哆嗦…隐隐一股不详的预感传来。 二公子曹铄引起的动静太大了,竟然…竟然惊动了曹府中的主宰者,宦海风云多年,曾担任过九卿高位,曹操的父亲——曹嵩!被引来了! …… …… 第二章 凤凰涅槃,劫后重生 “怎么回事?” 看到委屈巴巴的孙儿曹铄,曹嵩快步迈到床榻一旁,无比关切的扶起曹铄,眼神冷冽的环视周遭,似是责怪。 呼… 曹铄总算是喘出口气,穿越前,精通这段历史的他,对曹操一家子有着深入的研究。 曹家有一个传统,那就是“隔辈亲”,曹操他爷爷曹腾如此,到曹铄他爷爷曹嵩这儿,也不例外… 刚刚想到这里。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曹嵩一句话喊出,中气十足…很显然,这位曹家的族长生气了…孙儿就是他的心头肉,他哪能容许下人对曹铄动手动脚? “老爷息怒…”赵神医俨然怂了,一副恭敬的模样,“是二公子不喝药,还打翻了瓷器、茶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老爷。” 唔…这样么? 曹嵩的怒气消减了一分,一想到这些年孙儿曹铄的身子总是病病殃殃的,他朝政繁忙无暇顾及,不免眉宇间露出一抹神伤… 照顾铄儿,倒是多亏了贤惠儿媳丁蕙以及赵神医呢。 “铄儿。”曹嵩转过身,语重心长。“病了就要吃药,你阿父不在洛阳,要听你娘和赵神医的话。”一边说话,他一边接过赵神医递来的药茶,转而递到了曹铄的嘴边。“赵神医的医术远近闻名,这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来,铄儿,阿爷喂你喝药,喝过药身子就好了,阿爷带你去郊外玩。” 语气和缓…一双眸子更是无比的慈祥,曹家的“隔辈亲”与其他的家族还不一样…这是祖训,是先人遗言。 当年,曹操的爷爷曹腾弥留之际,留下的四条遗言中便有这么一条——多生子嗣,旺曹家香火…曹嵩奉若神明…当然,因为他的水平不高,能力有限,多生子嗣,旺曹家香火的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曹操的身上,甚至…未来曹昂、曹铄身上的担子也很重! 曹嵩的话语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铄的身上,大家伙儿寻思着,老爷都这样开口了,曹铄就算再不懂事,也该喝药了吧? 没曾想,摇头…曹铄连连摇头。 “阿爷,这药被灌入口中,实在太苦了,比以往都要苦…”曹铄的声音颤巍巍的,之前推翻茶盏、瓷器几乎用尽了他仅存的力气…现在的他面色苍白,声音细若游丝…却还拼命的眨着眼睛,像是对曹嵩示意着什么。 “哪有太苦?”赵神医连忙解释。“跟往常的药一样,都是一般苦涩…良药苦口嘛。”语气连贯,心里却有些虚,这一盏药茶中除了寒食散,额外多加了一丁点砒霜的计量,可无论是“寒食散”还是“砒霜”,均是无色无味,哪里会苦呢?这孺子分明就是骗人。 “这样呀。”曹嵩对孙儿很有耐心,语气和缓,徐徐劝导。“生病了就要治病,治病哪有不吃药的?药哪有不苦的呢?” “阿爷,真的好苦…孙儿不想喝。”曹铄嘟囔着小嘴,话语中带着几分稚气、任性,六岁,正是使性子的年纪呢! 唔…曹嵩一缕胡须,脸又凑近了孙儿曹铄几分,一副耐心询问的样子。“这样吧,阿爷先尝尝,要是不苦,铄儿再喝?”他这番话,本就是哄孩子的语气…当年,曹腾也是这么哄曹操喝药的。 没曾想,刚刚脱口,赵神医的声音立时传出。“不…不行。”语气变得磕绊,丁夫人授意的是毒死曹铄,可…真的让老爷子喝下这药茶?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担待不起呀! “这…这…这药是给二公子治病的,怎么能…能让老爷喝呢?” 言语间,磕绊了几次,显得有些心虚… “无妨!”曹嵩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赵神医不需多说什么。“就依铄儿,阿爷先喝一口,铄儿再喝一口!”孩子嘛,就是要哄的,对于这位“隔辈儿亲”的曹嵩而言,只要能让孙儿喝药,什么规矩、礼仪的统统可以放下。 “好,我听阿爷的。”曹铄总算是点了点头…小嘴咧开,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算是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是琢磨着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 之所以,要让曹嵩去试茶…是因为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清楚,汉朝凡是权贵者,均有银针试毒的习惯呢!曹嵩,曾任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大司农”…决然不例外! 此时的曹嵩又是一笑,孙儿曹铄的任性倒是让他想到了儿子曹操…六岁的曹操,在他爷爷曹腾面前,可不也是这般任性么?此时此刻,先父曹腾的心情…曹嵩似乎能体会到了几分。 提起茶盏,凑到嘴边…曹嵩作势就要饮上一口。 “老爷。”却在这时,身边的老仆急忙拉住曹嵩的胳膊…这老仆心思缜密,他注意到曹铄刚刚提到了一个“灌”字,一个医官敢灌小公子茶,这个行为很反常。再加上赵神医解释时慌张的神情,老仆寻觅出了什么。 “怎么?”曹嵩回望老仆,这老仆跟随他多年,办事向来牢靠谨慎?他为何要喊停呢? 却见老仆拱着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一番沙哑的话语,接踵传出。“虽然老爷不再是大司农,可总归还是曹氏、夏侯氏一族的族长,食用的茶要用银针试一下的。” 诚如老仆所言,也诚如曹铄预料到的那般… 汉朝几百年间,被毒死的皇帝、公卿可不少。在世家门阀中,特别是身份贵重者中间,潜移默化,都形成了银针试毒的习惯。前大司农,曹氏、夏侯氏一族的族长曹嵩,自然不例外。 “那就银针试一下吧。”曹嵩点了点头。“快一些,别耽搁了我孙儿喝药。” 这一句话脱口…“唰”的一下,赵神医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他在药茶中添加入的那一丁点砒霜,虽说无色无味,总归是毒物的一种…哪怕毒性不强,却也能被试出来… 可是…现在,他…他无能为力,若是强行阻拦…不就有些不打自招的味道了么? 刚刚想到这里。 “老爷…”一声厉喝,沙哑却急促的声音尤自响起。 声音是老仆发出的,他的手在打着颤…捏住银针的两个指头抖动的最是剧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银针的针头处俨然变成了紫黑色,不是最浓郁的黑,却也能说明这杯药茶中有毒。 “什么?” 顷刻间,整个阁屋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冷峻。 曹嵩端起茶盏的双手都在颤抖,药茶不住的往外溢,天哪…竟然有人敢在曹府?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害他放在心肝儿上的孙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曹嵩一双眸子瞪得浑圆硕大,刚想开口… 曹铄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再次传来。“阿爷,你怎么不喝呀?是不是嫌苦呢?赵神医总说良药苦口,可孙儿喝这苦药已经许久了,却发现越来越没有力气呢…是不是赵神医说的良药苦口,这句话不对呀?” 呼…这…赵神医! 曹嵩眼眸中的怒火几乎就要迸发…没错,煎药的是赵神医,这些年负责曹铄病情的也是赵神医…孙儿身子的每况愈下,竟是这般缘由,疏忽了…大意了,险些念酿成大错了。 一时间,曹嵩竟觉得对不起孙儿曹铄。是啊…这些年,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大司农的官位上,放在给儿子曹操仕途的关系打点上,放在了教育长孙曹昂身上,却…却忽视了六岁的铄儿,甚至,让铄儿一连病倒了几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是曹府聘来的医官,妙手回春,闻名京都的——赵神医? 果然,内防,外防,家贼难防! 内疚,自责,惭愧…这种种情绪,化成了对曹铄的愧疚以及对幕后黑手赵神医的无比痛恨。 “铄儿说的对,良药未必苦口,以后咱不喝这苦药了。” 曹嵩无比愧疚的拍了拍曹铄的后背,宽慰了一番。 却在这时,曹铄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浑然晕倒了过去…又是打翻茶盏,又是推翻瓷器,本就中毒的他…全凭着一股子毅力在支撑着身子…现在,转机出现了,早夭的这一劫渡过了,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不少…竟直接晕倒了过去。 “孙儿,孙儿…”曹嵩眉头一紧。 赵神医下意识的靠近过去几步,似乎是要诊脉… “滚!”,没曾想,曹嵩竟不顾形象的一脚踢向了赵神医的胸口,与此同时,他的眼眸变得冷冽。 他先是大声吩咐:“快去请郎中,不…去请太医!我与张太医有旧,去请张太医为我孙儿看病!” 话音一落,有几个仆人急忙就去! 曹嵩这才长长的喘出口气,紧紧的抱着曹铄,眼神中满是愧疚…一息,两息…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他的眼眸猛地抬起,一抹森然肃杀的味道,在眼眸中闪现… “阿才。” 阿才就是那名曹嵩的心腹老仆,他一拱手。“老爷…”旋即眼神瞟向了赵神医…跟随曹嵩多年,他岂会不知道老爷的意思。 “要不露痕迹。”曹嵩轻轻的吐出了这五个字,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掌管皇城治安的曹嵩…真要狠起来,可以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老奴明白。”阿才答应一声,一个眼神…有心腹仆从就把赵神医架起,拉了下去。 “老爷…老爷,不是我,不是我…”阁屋内响起了苦苦的哀求声。 阿才也主动退了下去…在赵神医消失之前,还得详细盘问一番呢!他与曹铄无仇无怨?又是受何人指示呢? …… 呼…呼… 一边长长的呼气,一边抱着孙儿曹铄,曹嵩的眸子一刻不停的盯着孙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开口了。语气,变得平缓了不少。“铄儿身边的仆从全部更换一遍,以后,铄儿跟昂儿一样,尽由老夫亲自照拂!” 半昏半醒,恍惚之间,曹铄似乎听到了这番话语… 苍白的面颊上,嘴角微微咧开,历史上早夭的曹铄总算是渡过了他的第一个劫难… 俗话说,凤凰涅槃,劫后重生?曹家,又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了。 …… …… 第三章 继母丁蕙,不容小觑 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呼,总算醒过来了。” 醒转过来的曹铄意识到,他换了一处阁院。 询问下人才知道,以后他会由老爷曹嵩亲自照拂。同时,他还听说…那位加害他的赵神医失踪了…不露痕迹的始终了,在东汉末年,或许这就意味着他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其它的一如既往…并没有期待中的,幕后黑手丁夫人受到这件事的牵连。 “呼,看起来赵神医的嘴很严嘛!”曹铄微微摇了摇头。 赵神医跟他无冤无仇,这背后一定是丁夫人授意,可为何赵神医会对丁夫人言听计从,甚至,临死前,也不把她招认出来呢? 联想到…亲娘与继母的仇怨,丁夫人诡异的笑容,还有她与赵神医眼神的交流…这其中一定有着肮脏、不可告人的交易! “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呢!” 曹铄心头不由得喃喃吟出这么一句,“总归,不论如何能活下去了。”曹铄浅浅的露出一抹笑容,由曹嵩亲自照拂,丁夫人再想下毒手,不会那么容易,至于这份儿仇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若是有适当的时机,也可以把这罪名引回丁蕙身上… …… “铄儿,你总算是醒了。”急冲冲的脚步,听闻曹铄转醒的曹嵩,急急忙忙的赶来… 他刚刚送走张太医,依着张太医的说法,还好曹铄每次服用的仅仅是少量的“寒食散”,不是剧毒之物,开些解毒的药物,好好调养十天,半月,身子骨也就渐渐的痊愈了。 听到这个消息,曹嵩将满满一袋五铢钱塞入了张太医的袖口里,连连感激。 “阿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胸口疼疼的。”曹铄捂着胸口,稚嫩的语气却是饱含疑惑。 “没事儿,这次张太医开的药,都不苦,孙儿只需服用几天,胸口就不疼了。”曹嵩的一番话极尽关怀。 “阿爷,我听说是赵神医害我,可是…孙儿,孙儿从不曾得罪他!”曹铄打算引导曹嵩…往丁夫人的方向去想,毕竟后宅事务尽数是由她管理,未必能全撇清干系。 “会不会…会不会有人…” 曹铄的话刚刚讲到这里。 “老爷,丁夫人来了…”有仆人喊出一句…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丁蕙连同几个婢女,一同快步走了进来。 “噗通…”刚刚进门,丁蕙当先跪倒在曹嵩的面前。 曹嵩一愣…“你?这是?” “阿公,儿媳有罪…”说着话,丁蕙就拿脑袋磕向地面…砰砰砰…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动,丁蕙的脑门都变得暗红了不少。 呃…这女人真狠。 这是曹铄下意识对她的判断,对自己都这么狠…这是要…曹铄心头隐隐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你…你这是何故?有什么话?不能起来说么?”曹嵩询问道。 “儿媳领了管家的重任,却…却让曹家府邸中生出这种事儿,六年,整整六年,曹家竟…竟养了一个昧了良心的医官,这…这都是儿媳管家无方。”一边说话,丁蕙的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流… 原本,曹嵩是打算要追究丁蕙管家的失职,可见她这般认错…反倒是不好责怪了。 见曹嵩沉默不语,丁蕙擦拭了一把眼泪,饱含深情的望向曹铄…“铄儿,都怪娘,都怪娘…”好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丁蕙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哭戏…睁眼就来…关键是,声泪俱下…若非知道真相,曹铄都要被她唬住了。 哭了有几息的时间,丁蕙才呜咽的开口。“阿公,我刚刚特地去查过了…当年妹妹刘春并不是难产雪崩,而是产下铄儿后,虚弱致死,而这…就是…就是因为这可恶至极的赵神医的疏忽,他…他…他竟将补气血的药物‘党参’开成了阴气十足的‘参茸’,直接害死了妹妹…” 咬牙切齿,只要一提到赵神医,丁蕙的眉宇间都充斥着愤恨与狂怒,满满的姐妹情深! “还…还有这等事儿?”曹嵩一愣。 “阿公,我已经找来了当时为刘春妹妹接生的产婆,她们…她们均可以证明!”丁蕙牙齿咬住嘴唇,语气愤恨。“若非如此?若非做贼心虚?那赵神医为何要毒害铄儿呢?” 呼…呼… 重重的喘气声。 陈年旧事翻起,压的曹嵩有些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对曹铄的疏忽,让他有些愧对曹铄的母亲,亡故的刘春… 诚然,当年的曹嵩并不喜欢刘春,觉得她不过是儿子状游过程中,随便捡来的一个奴婢,可一连几年,刘春为曹家开枝散叶…生下曹昂、曹雨、曹铄,两男一女…可谓功勋卓著。 就当他对刘春彻底的改观,打算给刘春个侧夫人身份的时候,不幸发生了…刚刚生下曹铄的刘春,死掉了…而这一切,竟…竟又是这个赵神医所为! “赵!赵…这个畜生!”砰的一拳,曹嵩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牍上。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仅仅让赵神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简直太便宜他了。 “阿公息怒。”丁蕙依旧是跪倒在地。“尽管,这些罪责都是赵神医犯下的,可总归儿媳管家有所疏漏,儿媳自请去祠堂罚跪!” 沉默…气头上的曹嵩,连连喘着大气…一言不发。 “儿媳这就去了。”丁蕙又是磕了一个响头,旋即站起身来,在婢女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一般的离去…看样子,饱含神伤。 …… 踏踏踏… 厚重的步子,沉甸甸的,丁夫人走远。 咻…曹铄不住的摇着小脑袋瓜,天哪…好一招丢车保帅!丁夫人这一步棋妙呀,毒害子嗣的罪责推了个干干净净,自请责罚,更是堵住了曹府中人的悠悠众口。 第一次经历,并且体会到“宅斗”凶险的曹铄,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丁蕙,这个女人,不容小觑!以后还得步步小心才对! 当然了,为了自己的安全…曹铄必须紧紧的抱住曹嵩这颗大树,连带着…还有亲兄长,那个仁孝善良的憨憨曹昂,都是必须团结的力量。 不光如此。 …曹铄得尽快的向曹家、向族人证明自己,让曹嵩、曹操…甚至整个家族,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越是重要,越是安全!特别是这乱世! 有道是——无用之人,都得死! 一想到这里,曹铄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人命如草芥的东汉,危机四伏的曹家…曹铄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且,步步惊心! …… …… 第四章 风波又起,曹家蒙难 曹府大宅,坐落于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这个宅子很有故事,东汉的第八位皇帝刘保,生前为废太子时隐居的宅院就是这里,那段艰苦岁月,陪伴这位“废太子”的,正是曹铄的祖爷爷,曹操的爷爷,曹嵩的父亲,大宦官曹腾。 那时候,随着先帝刘保的得势,曹家也一时间风头无虞…这些年,曹嵩凭借着先父曹腾打下的关系,成为了大司农。没曾想,所有的努力,因为一桩宋皇后案的牵连付之东流,曹家又一次没落。 金乌巷九号的环境极其一般,房间数也不多,可建造的级别却很高。这是先帝刘保亲自指导、设计、施工、用料极具皇家风范,大小十八间,三个院落,青瓦溜檐,木窗砖墙,雕花门楼,回廊轩窗室室相连。 其中,东北角的一处起居间最是讲究,图纸是先帝刘保亲自绘制,卧室、藏书阁、阅读室、会客室一应俱全,无处不彰显着此间主人尊贵的身份,没错,这一间正是曹府主人家曹嵩的寝居。 此时此刻,正直晌午…曹铄正在这间寝居中熟睡。 一连两个月的调养,曹嵩亲自照拂,曹铄体内的毒素已经排出去了七七八八…这段时间,曹铄总是缠着曹嵩陪他读书… 说起来,曹铄的悟性很高,天资聪慧,单单个把月的时间,诗、书、礼、仪、春秋,均能通晓其中蕴含的道理,曹嵩为此老怀大慰…六岁的年纪,如此敏而好学,比起六岁的曹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的曹嵩静静的守在曹铄身旁,他越发的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孙儿了。低下眼眸,又看了眼熟睡的曹铄,清秀,可爱极了… “呼…唉…”紧接着,不知为何,曹嵩隔着窗子,幽幽的叹出口气。 一旁一个妇人,拿着纺锤正在纺麻线,她是邹夫人,曹操的继母…曹铄应该称呼她一声阿婆,俗话说后娘难当,对于出身平平的她,能够嫁到曹家当补房已经烧了高香,平日里贤惠、忍让,对老爷视若珍宝的孙儿曹昂、曹铄,自然也是百般疼惜。 “老爷,毒害铄儿的事儿,漏洞百出,老爷真的相信,赵神医并没有受人指使么?”邹夫人提出了疑惑,像是刻意的把矛头指向某个人。“虽然说,铄儿的生母是被赵神医害死的,可…可即便这样…也不至于…” 噢…不等邹夫人把话讲完,曹嵩一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 他的目光微微的张开,眼眸中藏匿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宦海风云多年,曹嵩岂会察觉不出此间的蛛丝马迹。 ——丁蕙的确有嫌疑! 曹嵩目光幽幽的又望了眼熟睡的曹铄,口中喃喃:“这事儿不能深究。” 叹出口气,旋即摇摇头。 “被宋皇后一案牵连,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曹家呢?吾儿孟德的顿丘令被罢免,就连我这大司农的官位也无法保全…这个档口,若把此事再闹大,保不齐有人会大做文章,曹家可经历不起风波了,何况…” 讲到这里,曹嵩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何况无凭无据,咱们与丁家又是亲戚,孟德的亲娘还是出自丁家,真要查下去,无论结果怎样,不好看哪!” 曹嵩一句一顿,缓缓的讲出他的顾虑。 邹夫人登时哑口,说到底老爷曹嵩内心中,还是愧对丁家…她知道,当年曹嵩的原配夫人丁佩生下曹操时,难产殒命,从这儿起,曹家始终亏欠丁家。 “老爷,你也真的是为难呢。”邹夫人一声宽慰,见曹嵩不住的叹息,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忙提醒道。“对了,老爷…今早收到拜帖,曹节大人说要来府上拜会…” 邹夫人提到的曹节,官居大长秋,尚官令…是当今陛下看重的一个宦官,其地位远在十常侍之上,他与曹嵩一家倒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唔。”曹嵩点了点头,又是一声叹息。“宋皇后一案,也多亏了曹节的斡旋,才让咱们曹家没有遭逢大难…可是…” “老爷是想说…”邹夫人补充一句。“最近传闻的,宋皇后一案再次翻起,陛下龙颜大怒…要株连宋皇后案的漏网之鱼,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么?” “唉…咱们曹家怎么就过不去‘宋皇后案’的这一劫呢?”曹嵩眼眸眯起,双拳紧握。“祸根哪,祸根哪…怪我,都怪我!” 不住的摇头,他决计想不到,十年前,曹操与丁蕙大婚时,曹操只是入错了洞房,他曹嵩却是有眼无珠,不知情的错点鸳鸯谱,埋下了如今的祸根。 …… “唔…宋皇后案。”并未睡熟的曹铄心中喃喃。 眼珠子微微张开了下,不过很快,又闭的紧紧的。精通这段历史的他,对宋皇后一案并不陌生…对此案牵扯到的“党锢之祸”也很熟悉。 当然,他更清楚的,是这个案子带给曹家巨大的灾祸,一连数年的没落! “曹家若是要崛起,这个案子,必须得撇清干系!”曹铄眉头紧紧的皱起…“怎么办呢?如何撇清干系呢?” 曹铄闭着眼睛,陷入了深思。 …… …… 曹府的西南角有两间一厢一门的阁宇。 遥遥可见,房间中藏有成百上千的竹简书籍。当年曹腾与废太子刘保贬谪居住的房间,就是这里。平日里,这里是曹府的禁地,除了曹嵩不定期的会拿着一块白布与佛尘,打扫擦拭一番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不过,曹铄是个例外,他爱读书,曹府藏书最多的就是这间阁宇,对曹铄越发看重的曹嵩特许孙儿可以到这边查阅古籍。 今儿个,遥遥可见,一大清早,曹铄独自一人步入其中。 原来。 经过苦思冥想,曹家被“宋皇后一案”牵连,破局的关键在哪呢?一时半会儿,曹铄没有头绪。 索性,就跑到这藏书间,这个习惯是前世养成的…毕竟是研究历史的大学生嘛,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在读书馆泡上一天,多半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了。 …曹府西南角的这间藏书间,很特别…里面除了数不清的书籍外,还供奉着先帝刘保的画像,还有祖爷爷曹腾的灵位… 灵位上,八个篆体小字显得异常的夺目、显眼——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曹腾…” 曹铄喃喃吟出他这位祖爷爷的名字,有关他的事迹,更是从记忆中提取,一桩桩一件件的浮现在脑海。 “我这祖爷爷也算是宦官里的奇葩了。” “别的宦官,都是大肆敛财,祸害帝国,偏偏我这位祖爷爷,愣是做成了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怎么觉得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呀!似乎很对不起他这份儿职业操守!” 曹铄琢磨起…有关曹腾那些“不务正业”的光辉事迹。 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也不怪曹铄说他“不务正业”… 这位祖爷爷曹腾的一生,正的是有着传奇色彩。 一生辅佐五代君王,曾与废太子刘保在金乌巷九号藏身,也曾联合其他太监和朝中士大夫,成功帮助刘保夺回皇位…不惧权势,挺身保护百官,为朝廷举荐贤能。 曹操性格的形成,未来的成就根本离不开这位宦官曹腾的谆谆教导。甚至,曹操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能成为像曹腾一样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想要成为一个能臣,一个好人,必须比恶者,比奸雄更熟知大恶大毒,三十三岁前的曹操仕途失意,就是没能领悟这一点… “祖爷爷呀祖爷爷,你一定不会想到,你这才离开几十年…曹家就要遭逢大难了吧?” 曹铄看着曹腾的灵位,“也怪你儿子…攀龙附凤没有得惩,反倒是惹上这无穷的祸患!” 想到这里,曹铄又一次摇了摇头。 光和四年,曹嵩、曹操均被罢官,这是曹家最落魄的一年,究其缘由…还要追溯到曹操与丁蕙大婚时…曹嵩无意间的一句话,错点鸳鸯谱,让侄女儿曹莹与宋皇后的弟弟喜结连理… 那时候看,倒是帮助曹家攀上了宋皇后这个高枝,怎奈,攀的越高摔得越惨… 因为“莫须有”的巫蛊之术,宋皇后连同她的家族被连根拔起…此一案,牵连甚广,宋皇后的弟弟与曹嵩的侄女儿曹莹均被处决… 这祸事也牵连到了曹家,为此曹操丢了顿丘令的官位,曹嵩的大司农官位也一去不复返…时隔一年,宋皇后一案又被有心之人翻出,这一次,天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牵连到的任何一个家族,自然也包括曹家。 呼… 曹铄长长的呼出口气,“这一年的曹家还真不让人省心啊!” 眉头紧蹙,曹铄又一次细细的回忆有关宋皇后一案的所有细节,现在需要做的…不单单是保全曹家,还必须撇清曹家与宋皇后一案的关系…甚至,帮助曹嵩、曹操官复原职…如若不然,曹家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怎么办呢?”曹铄吧唧着小嘴巴…他已经细细思虑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到破局之策! 索性坐在这书丛中,寻找一丢丢灵感。 一息,两息… 半盏茶,一盏茶… 忽的,“砰”的一声,一本竹简砸到了曹铄的肩膀上。 疼…有些怨恨的拾起竹简,这是一本名为《春秋谷梁传》古籍…前世研究历史的曹铄,对这本书并不陌生。 等等…《春秋谷梁传》! 曹铄的眸子猛地瞪大,他想到了《春秋谷梁传》中一句对古代妻妾制度影响深远的话语——毋以妾为妻。 “…就是这一句,毋以妾为妻!” 翻开竹简,曹铄念出这么一句。 继而嘴角一弯,露出一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破局的关键,宋皇后一案破局的关键,原来在这儿呢!” 念及此处,曹铄的眼眸望回曹腾的灵位。“祖爷爷,你不光是个‘不务正业’的太监,还是个爱读书的太监呢!” 微微一笑,曹铄朝灵牌恭敬的行了个礼。“此番,曹家若是能免遭一劫,可多亏你这本藏书《春秋谷梁传》呢。” 言及此处,曹铄笑出声来。 临出门时,环视周遭数不清的竹简、古籍,“果然,读书使人进步呀!”,曹铄不单想到了“宋皇后案”破局的关键,更是因为这些竹简,意识到了曹家,或者说是他曹铄,在这个时代扬名的方略。 又看看曹腾的灵牌。 “祖爷爷,托你的恩泽…咱们曹家,一定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重拾辉煌。乱世将至,曹家提早一步崛起,抢占先机,说不定…未来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呢。”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尤自传出,曹铄的眼眸坚毅中,透漏着自信! …… …… 第五章 幽愁暗恨生,无声胜有声 曹府,偏僻的角落里,一座祠堂显得格外的静谧…除了祭祀的节气外,这边鲜有人烟。 祠堂内,摆放了几个先人的灵牌,最中间的是曹腾。最边角处,一处不起眼的牌位上,“丁氏”两个篆体小字,格外的显眼。 这是曹操的生母,曹嵩的亡妻丁佩的灵牌…曹嵩对丁家一直很愧疚。 此时此刻,丁蕙正跪在姨娘“丁氏”的灵位前,银牙狠狠的咬住嘴唇,溢出滴滴血迹…口中则是小声的喃喃: “姨娘,当年你嫁到曹府…受到的屈辱,蕙儿感同身受…曹操,跟…跟他老子一样,都…都不是个好东西!” 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丁蕙自己能听到。 “当年姨娘嫁入曹府,六年没有子嗣…受尽冷落,嘲笑…可现在呢?曹操比他老子更过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侄女儿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向来注重子嗣传承的大汉,没有孩子…那就意味着没有地位。而这一切,都是拜曹昂、曹铄的生母刘春所赐… 一想到这里,丁蕙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冽。 “那刘春,一个捡来的奴婢,竟然…竟然先后生下了三个孩子,比我这正妻都要风光…她…她死不足惜!还有曹昂、曹铄…我…我要亲手把他们养大,再让他们一个个的死在曹操、曹嵩面前,让曹家痛苦,让曹家绝望,我要给丁家血洗这段屈辱。” 狠辣,恶毒的言语…尤自传出。 丁蕙想到的是这些年,曹操对刘春疼爱…还有对自己的疏远,以及那不争气的,久久没有动静的肚子。 这些年,受到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连带着娘家蒙羞…这一切,一早就让丁蕙彻底的黑化。 “世人都说,咱们丁家的女子有罪孽,连累夫家子嗣。可这…这都是他曹家的罪孽!” 丁蕙的目光狠狠的瞪向曹腾的灵牌。“曹昂也就罢了,从小养在身边,我也算是视如己出,可曹铄…就怪你长的太像你娘了吧!” 其实,丁蕙原本对曹铄是没有那么多的恨意,毕竟还是小孩子,是无辜的,未来也会是自己的养子。可偏偏刘春临死前喊出一句,要让这孩子替她报恩!哼,报恩?就是因为这句话,将丁蕙对刘春的恨,毫无保留的转移到了曹铄的身上,这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 丁蕙痛恨曹家,不单单是因为曹操的移情别恋…更要追溯到父辈的曹嵩,甚至祖辈的曹腾。 二十多年前,身为太监养子的曹嵩迎娶到了远近闻名,才貌俱佳的丁家嫡女丁佩…这让期待着抱孙子的曹腾无比的兴奋… 怎奈,曹嵩学富五车,却偏偏在传宗接代这件事儿上出了问题。这也让坊间传出丁家女子无德,连累夫家子嗣的传言… 而这件事儿的源头却是出在曹嵩身上… 这哥们,圣贤之书读了八车,可对于生儿育女这样的人伦之事,竟然一窍不通…在他看来,男女只要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用动,自然而然的就会怀孕… 为此,六年后知道真相的曹腾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还是拜托宫内的王太医亲口授意,才让这个笨儿子曹嵩惊异到满面涨红,大张嘴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亲第七年,这才生下了曹操…堵住了坊间对于丁家女子的恶言恶语。 没曾想。 到丁蕙这儿,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次不单单是十年肚皮没有动静的问题了。 隔壁的“小三”刘春一下子生了三崽儿,两男一女,曹昂、曹铄、曹雨…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下,丁家几乎蒙羞…丁蕙更是抬不起头来。 怨恨已经生生的压垮了这位称梅之年的女子…现在的她,内心中…满是恨意,对刘春的恨,对长相极像他娘的曹铄的恨,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能让刘春彻底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哼”一声冷哼,丁蕙的眼眸徒然变冷,瞳孔中一抹寒芒闪动。 …… …… 这一日的曹府很特别,一大清早,所有的仆人都被告知,决计不能进入西南的阁院… 这个消息也传到刚刚睡醒的曹铄耳中,曹铄猛地打了个激灵…赶忙穿好衣服,口中低声吟出一句,“曹节要来了!” 当今世上,唯有曹节、曹嵩两人,会对那间曹腾与先帝刘保的故居——西南阁院,如此的执着! 说起缘由,就不得不提到这位大宦官曹节与曹嵩错综复杂的关系。 …曹嵩是曹腾的养子,曹节则是曹腾一手栽培的得意门生,说是干儿子也不过分…曹节若是拜府,第一件事儿,必须是祭拜“干爹”曹腾! 要知道,这一对“干亲兄弟”在宦海生涯中,可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与共识,一方面宫内宫外互相扶持,一方面库里库外共同敛财…建立起了他们的小金库。 现如今,曹嵩从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位置上被罢免,最紧张的反而是曹节… 这…几乎断了他的财路。 为此,曹节不仅要保曹家,还得扶持曹嵩重新坐回大司农的官位… 否则,国库中一笔笔贪污的款项,一笔笔糊涂账,保不齐就得被昭告天下… 当然,如何保全曹家?如何帮助曹嵩官复原职?曹节,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出来。这个关头,曹铄有必要…去提醒下他了。 想通这一节,曹铄偷偷地溜进西南的阁院,溜进那间,曹腾与废太子刘保贬谪的故居…那间万卷藏书之所。 那里还好端端的摆放着一本《春秋谷梁传》呢。 …… …… 洛阳城,金乌巷九号…曹节的到来,显得十分的隆重,前呼后拥。曹嵩亦是十分重视,遥遥赶至巷口处,亲自相迎。 “曹侯到。” 有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曹嵩微微楞了一下,哪怕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每次见到曹节…他总是不自禁的有点紧张。 毕竟…这位可是当今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人物,他曹嵩能一步一步的从一个经学院博士做到大鸿胪,大司农,全仰赖他的提携。 更有甚者,如今敏感时期,宋皇后案又被翻起,曹节几乎已经成为了曹家能握紧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唔…”曹节,整个人看起来精明持重。 …他缓缓走到曹嵩面前,先是打量了曹嵩一番,不免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失望。 曹嵩被免官不过一年,可灰尘已经沾满了布衣,手指中的老茧隐隐可见,头发也变得花白了不少…昔日那个圆滑世俗、八面玲珑的大司农,一下子变成个糟老头子。 曹节心头不由得一声叹息。“逆境如刀,刀刀催人老呀!”。 念及此处,他挥手示意其它人在此等候,口中大声吩咐道:“先去拜会干爹吧!”拜会干爹,就是拜会曹腾…也是借个由头,曹节要与曹嵩私下聊聊…讨论如今的困局。 “曹侯,请跟我来…”曹嵩独自一人领着曹节向西南阁院方向走去…心中则是有些忐忑。 ……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子曰…子曰,我记不住了…” 沿途,有阁屋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曹嵩的长孙曹昂在背书,十岁的曹昂背的并不熟练。 “曹司农,咱俩也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你这孙儿曹昂似乎也背不出《论语》吧?”曹节一边走,一边闲谈。 “惭愧…”曹嵩摆摆手。“也怪我,不是个好先生呀…倒是枉费了昂儿的刻苦、用功。” 曹嵩这话是在为曹昂的愚钝找借口…他曾经身为太学经学院博士,他都教不好?谁还能教好呢? 曹节自然能洞悉这一层…微微摇头。“若论起聪慧,你儿子曹操倒是不错,只可惜为人太执拗,不知变通…现在这世道,单凭一股子蛮横劲儿?能办成什么事儿?” 曹节三句话,离不开对曹操的诋毁。他跟曹操的关系并不好,曹操与士人的代表桥玄、蔡邕走的很近,处处给他们宦官集团使绊子,添堵…便是为此,曹节对曹操很有看法…连带着,曹嵩与曹操这一对父子的关系也出奇的紧张。 “唉,吾儿孟德…罢了,不提他了。”曹嵩摆摆手… 这一番话脱口,两人已经行至西南院落,见四处无人,忽的,曹节停住了脚步… 一下子,曹嵩也变得紧张了起来。“曹大人?这是?” “我在想呀!”曹节眼眸一眯。“若这一遭曹家真的受到牵连…你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你儿子曹操…哼,不通人情世故,也撑不起曹家崛起的希望,至于你孙儿…” 提到了曹嵩的孙儿,曹节难免想到并不算聪慧的曹昂…又一次摇了摇头。“罢了,想不到干爹的后人…竟会落到这般凄零的地步,唉…” 曹节这一番感慨…吓得曹嵩一个哆嗦,曹嵩赶忙靠到他身边,灿若寒蝉的问道:“宋皇后一案?难道真的没有转机么?” …… …… 第六章 葵秋之约,毋以妾为妻 “你侄女儿嫁给宋皇后的内弟做妾,如今宋皇后案又被提起,陛下的意思是株连九族?哪里还有什么转机?”曹节语气严厉,又是一番不住的叹息… 转机?他比谁都想要看到转机… 曹嵩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宫内宫外相互勾结,赚的是盆满钵满。失去了曹嵩这个外力?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人?便是为此,言语中,曹节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老兄啊…” 曹节依旧眉头蹙起,倒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来此,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若真到了大祸临头的那一天,我会竭力保全你的孙儿曹昂…也不枉咱们这些年的情义…” 声音很低…权倾朝野的曹节都这么说,可见事态的发展远远要比传闻的更严重。 此时此刻,曹嵩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滴滴滑落…整个人也变得悚然惊慌,真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偷鸡不成蚀把米,攀龙附凤?最终却是自作自受! 也罢…懊恼了片刻,曹嵩喘出口气,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一分…最起码,曹家的香火还在!昂儿还在… 呃…。 忽的,曹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等等。” 曹节微微一愣,旋即一摊手,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曹嵩的目光却是变得坚定,口中的话语接踵传来。“曹大人,曹侯,曹大长秋…若是真到了抄家、流放的那一步,还希望除了我孙儿曹昂外,你能再保全一人…” “你儿子曹操,可是咱家的死对头…”曹节一摆手,似乎预料到了曹嵩的话语…“咱家可不去保全他!” “不,不是吾儿孟德!” “唔?那是谁?”曹嵩的话,让曹节微微有些意外…在曹嵩的心里?竟有人?比曹操的位置还重?当下,曹节还有些好奇了。 “我还有一个孙儿,名唤曹铄…他只有六岁。”曹嵩无比坚定的念出曹铄的名字。“先父有遗言,要让曹家香火延续…曹昂、曹铄,这两个孙儿就是曹家的香火,曹大人,曹侯…看在先父的面儿上,求你务必要保全他们。若真的有一天…陛下查出库府的账目有什么纰漏,我曹嵩一力承担!” 宦海风云多年的曹嵩很清楚…一味的祈求是没有什么用的,他要做的就是置换,用揽下一切罪责的方式…换取两个孙儿的安危。 当然,作为父亲,他也想保全儿子曹操,可是现在…曹家面临抄家、流放甚至是灭门之祸…他真的无能为力。 “你呀…你呀…”曹节指着曹嵩的脑袋。“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把你侄女嫁给宋家为妾呢?攀龙附凤!聪明反被聪明误!愚蠢!愚蠢!” 曹嵩一个错误的举动,给曹家埋下祸根,也让曹节苦心的布局付诸东流…在他看来,这可是金灿灿的钱币呀! 一想到这里,曹节就忍不住想要再张口再骂曹嵩几句…却在此时,先帝的起居间内竟传出清脆、稚气的读书声。 “这…” 一下子,曹嵩整个人变得警觉了起来…他明明招呼所有人不得进入这个庭院,可…声音的确是从阁屋内传出的。 屋内有人?那…他与曹节的这番对话…岂不是尽数被人听去了。 曹嵩眉头一蹙,原本就苍白的脸上,顷刻间变得煞白如纸…这番对话,可是干系重大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这个声音? 忽的,曹嵩意识到,这个声音很熟悉…稚气,清脆,似乎是…是孙儿曹铄的声音!这一…他日日陪伴在曹铄身旁,决计不会认错。 可是? 曹铄为何会在这里?他又在读些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曹嵩的脑门上接连浮起了无数个问号。 “曹节大人…”曹嵩转向曹节,想要请罪…没曾想,曹节忙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别说话,安静的听!”曹节耳朵竖起,压低了声音,正在仔细的去听屋内传出的声响。在曹嵩记忆中,趾高气昂的曹节,如此这般耐心倾听?还是第一次。 郎朗的读书声,犹如涓涓细流…悠悠的传入曹嵩、曹节的耳畔。 ——“毋雍泉,毋讫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使妇人于国事……” 生僻的字眼组成朗朗上口的话语,一句句传出,似乎是古文? 唔…古文? 曹嵩与曹节均对文学有着极高的造诣,一个曾是经学院的博士,一个则是“文章”太监曹腾的得意门生…这番生僻的古文,他俩岂会认不出? 这一道道稚气的童声吟出的是《春秋谷梁传》,乃是春秋时期,葵丘会盟中,管仲订立的《葵丘之约》,以周天子的名义宣布了五个条款——诸侯国不能截流、筑坝;不能将粮食囤积居奇;不能随便更换太子;不能将妾扶正为妻;不能让女子参与国事。 要知道,《葵丘之约》的条款,维护的是王权,哪怕在东汉…均有所继承与沿用,更是被儒家奉为经典。 曹嵩拍了下脑门… 他虽然惊异于,六岁的孙儿曹铄竟能够去读《春秋谷梁传》这种的颇难的儒家著作… 可是…为何一向趾高气昂的曹节竟是听得如痴如醉呢?这就有点诡异了呀? 气氛登时间变得沉寂…整个阁院,朗朗回荡的唯有孙儿曹铄的声音… 一息,两息…十息… 整整十息的时间,曹节的思绪似乎才从九霄云外收回…他惊呼道:“毋以妾为妻…好一个毋以妾为妻!”曹节朗声吟出了这么一句…整个人显得颇为兴奋。 他向来精明,脑袋更是活络,从这么一句中,他寻觅到了破局的关键! 哈哈哈… 顷刻间,曹节笑出声来,他把肩膀搭在曹嵩的身上,急忙询问。“这房间中到底是谁?” “乃是…乃是孟德的二子,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另一个孙儿——曹铄…”曹嵩回答。 “哈哈哈!”曹节大笑出声,“这个愣头青曹操…为官、为人不怎么样,倒是蛮会生儿子的…哈哈…他生了个好儿子呀!”说罢,曹节又是一番大笑… 这下,曹嵩懵了…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呢?刚刚还愁眉不展,恨不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的曹节?怎么一下子变了?就…就因为一篇《春秋谷梁传》? 疑惑?不解?曹嵩脑门上的问号越来越多…曹节则是不住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见曹嵩一脸懵逼状,于是再一次的提醒道:“曹大司农…毋以妾为妻,毋以妾为妻呀!” 呃…这? 曹嵩也开始琢磨起,孙儿曹铄朗声读出的这句话… 毋以妾为妻?不就是,不能将妾扶正为妻么?长幼尊卑?贵贱有序?这有什么好笑的?又跟孟德会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咻…毋以妾为妻? 等等… 恍然间曹嵩琢磨出一丝味道,妾?妻?…长幼尊卑,贵贱有序…妾!妻!一时间,曹嵩原本紧皱的眉头,霎时间舒缓了下来,浑身的紧张感与惊慌感一下子变成了释然与洒脱。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心中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能安然落地。 哈哈…爽然,爽然大笑,曹嵩竟不顾形象的爽然大笑出声。曹节见他笑,又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彼此看看,长笑不止。 原来,曹嵩与曹节均从曹铄吟出的这一句“毋以妾为妻”中,寻到了转机…寻找到了“宋皇后一案”破局的关键。 在古代,妻就是妻,是一家的主人;妾就是妾,是奴婢,是仆人…古人讲究不能将妾室扶正为妻,除了严格定义了妾的卑微身份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妾并不是真正属于这家的人。 曹嵩的侄女儿曹莹嫁给了宋皇后的弟弟为妾…对,为妾!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妾室的家人,从不在九族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宋皇后一案,哪怕是株连九族…曹家完全能够撇清干系,而且堂堂正正,不会留下一丝把柄。 想通这一节,也不怪曹节与曹嵩爽然大笑。 “哈哈哈…” 曹节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曹嵩保住了,他在宫外的助力就保住了…等风头过去了,总有办法,让曹嵩官复原职。 一想到这里,曹节幽幽的望向面前这间…干爹曹腾与先帝刘保的故居,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曹铄的名字。“老兄…”连带着,他对曹嵩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快让我见见,你这个宝贝孙儿曹铄!” …… …… 第七章 曹操那愣头青?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铄儿,先不要读书了,你曹节阿爷来看你了。” 推开起居间的大门,曹嵩面前的曹铄,小脑袋依旧是摇来摇去,一双稚气的眸子正仔细的盯着竹简上的字迹,口中不住的吟出古籍的内容,看起来颇有兴趣。 听到爷爷曹嵩招呼,曹铄才合上古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孙儿曹铄见过阿爷,见过曹节爷爷。”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礼,整个过程,六岁的曹铄,显得很有礼貌。 呼…倒是个爱读书,懂规矩的孺子呢。 曹节不由得啧啧称奇,在他看来,比起曹铄老爹,那个让人憎恶的愣头青曹操…曹铄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 当然了。 至于曹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何时出现在这里?是否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这些细节?都不重要了,也没人会追究…甚至说,曹铄不光无过,甚至有功,他为曹家,为他曹节立下大功了。 “铄儿?”曹节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哪里寻来的呢?”这番话,前半句是明知故问,后半句…则是曹节的疑惑。 “呃…”曹嵩一缕胡子,生怕曹铄认生,毕竟…以往孙儿曹铄给他的感觉,总是有些怯弱。“铄儿不怕,你曹节爷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得好,阿爷带你去郊外玩!” “好!”…曹铄反馈回的是大大方方的微笑。 …果然,曹嵩的担忧是多余的。 曹铄丝毫没有害怕、怯弱的样子,他昂起头来望向曹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阿爷,我看的这是《春秋谷梁传》,是从这个起居间的书架上取下来的。”奶声奶气,曹铄的声音很柔、很缓,每一个字却又异常的清晰…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指向屋内一处角落的书架。 曹节环视书架,这间故居,几乎满满的摆放着书籍,门边、屋角、过道,到处堆满了竹简…且每一卷竹简上都捆绑着一个小木牌,小木牌上记载着书名、作者和主要内容… 曹节知道,这些书籍是…干爹曹腾与先帝刘保被贬谪的十年,寂寥无事的日子里,唯一的消遣…那是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便是这些古籍,开导着先帝与干爹…让他们从先人的事迹中领悟出了什么,等待转机,厚积薄发… “呼…难道这是天意?是干爹在天有灵?帮扶曹家?”曹节自言自语…他的眉头抬起,继续去环望这周遭的书籍。 曹铄指向的书架,中间只有一个很狭窄的过道,过道中放着一个小竹凳,很显然…六岁的曹铄身子不够高,必须站在竹凳上,才能摸到他想看的竹简。 望着这两边高高的书架,曹节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一丝担忧,想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站这么高去取书,何其的危险?要是跌在地上怎么办?要是两边的书落下来,砸到他了怎么办? 第一次,这位权倾朝野,杀人不眨眼的大宦官…竟…竟会为一个孩童担忧… “这么多书?为何你要挑选这本《春秋谷梁传》去读呢?”曹节继续问话。 “其他的书我都读过,背过了,只差这本了…”曹铄一摊手…指指周围陈列的数以百计的竹简…。 没曾想,这句话一脱口,曹嵩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童言无忌,曹侯,童言无忌呀…”在曹嵩看来…曹铄病好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屋子里的藏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怎么可能?一个月内读完…还?还背完? “哈哈…”曹节一摆手,让曹嵩松开了曹铄的嘴巴,耐心的继续问:“你是说?这些书?你都读过?背过了?” 反馈给曹节的,是曹铄的点头… 似乎因为刚刚被曹嵩捂住嘴巴,曹铄学乖了,不说话了,只是点头。 “来来来,阿爷且问你。”曹节一时间来了兴致,毕竟“宋皇后案”这么烦恼的事儿都解决了…陪这个有功的孩童玩玩,也无妨… 只见曹节随手取来一卷竹简,看看小木牌上的名字《孙子兵法》,微微一笑,继而问道:“这本你也看过?” “记下来了。”曹铄还是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下,曹嵩都懵逼了…自己这孙儿?虽说是短时间内背下来了诗、书、礼、仪、春秋,可…《孙子兵法》何等的高深莫测?如果无法理解?哪里那么容易背下来呢?孙儿曹铄…似乎有些迷之自信了。 “背背看。若是你真能背下来,你曹节阿爷这儿有天大的赏赐。”曹节一边笑,一边问,似乎他很享受…如此这般,与一个孩子的对话。 “铄儿不要赏赐。” 呃…曹嵩一愣,这个孙儿曹铄,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你?能背下来么?就不要赏赐?怎么如此这般的不谦虚?想到此处,刚想要责怪一句,却见曹节“哈哈”一笑。 “你说你想要什么?”曹节蹲着身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其实…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否背出《孙子兵法》?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宋皇后一案的困局因他而解,单凭这点就该赏…只要曹铄提出的是不过分的要求,曹节就打算统统答应了! “我想读书,想去太学读书!”曹铄的声音再次传来。 霍,太学?好大的口气… 这个请求一出,曹嵩又是一愣…曾经身为太学经学院博士的他,最清楚不过…太学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汉王朝培养顶尖人才的学府,想要入学不单单需要家世、地位,更得名士推荐,还需经过严苛的入学考试…要知道,一个州郡,每年能参加入学考试的名额仅仅只有一个… 且不说远的,近些年来,太学毕业的学生有曹操、袁绍、袁术、张邈、荀攸、刘表、胡母班、司马朗、蔡瑁。 这些毕业生,除了曹操这个“魔兽少年”外,哪一个的家世、才学,单拎出来,不显赫,不卓绝?需知,当年曹操能入太学,还是多亏了桥玄“桥大公子”的大力斡旋。为此,时任司隶校尉的曹嵩,几乎把嘴皮子磨干,把腿都跑断了。 当然了,入太学,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可是对大权在握,掌管着人事调动的尚书令,大宦官曹节来说,易如反掌。 “好。你若是能背出《孙子兵法》,我就破例许你,现在就去上太学。”曹节答应下来。 “嗯。”曹铄点了点头,“咳咳”,清了清嗓子,继而大声背到。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曹铄背的是《孙子兵法》的始计篇…其中的核心,取胜的五个要素,道、天、地、将、法,倒是背的一字不差… 始计篇过后,曹铄也不停歇,继续背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兵势篇…甚至就连生僻字颇多的用间篇,曹铄背的也是无比轻松… 当然,曹铄的表情是轻松…可这一句句背诵而出的字眼,却犹如一道道惊雷,从苍穹呼啸而下,劈落在曹嵩与曹节的额头上。 曹嵩惊了… 曹节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这是《孙子兵法》呀?春秋时期,大军事家孙武撰写的兵家经典,哪怕在太学内,也属于最高级别、最难背、最难啃的教材。 可…现在,一个…一个区区六岁的孩童?就…就能够通篇背下来?而且…表情轻松,像是烂熟于心。 这…这是…曹嵩的孙儿?是那个愣头青曹操的儿子?曹操一个“魔兽少年”还有这能耐?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曹节内心深处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背完了…”,终于,最后一个字落地,曹铄背着小手,露出一排稚嫩的牙齿,“铄儿是不是?可以去太学读书了呢?” 呃…这? 天哪。 我的天哪…《孙子兵法》共计十三篇,六千余字,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孩童真的背出来了?这…究竟是如何逆天的记忆力? 曹节:“……” 曹嵩:“……” 一时间,曹节与曹嵩互相看看,竟然语塞,他俩的样子,就像一个成语——呆若木鸡。 …… …… 第八章 以正合,以奇胜,神童现世,曹家当兴 一息,两息,足足十息的时间。 曹嵩、曹节才从惊诧的状态中醒转。曹嵩生怕曹节难堪,当先解释。“曹大人,小孩子胡乱说的,不要当真…” 他这句话,自然是指代曹铄上太学之事。也是,哪有六岁孺子能上太学的? 要知道,当年的曹嵩把九岁的曹操送往太学,还是几番打点…最后愣是先在太学幼学院待了一年,才成功进入太学小学部。可哪怕是这幼学院,也从未有过六岁孩童入学的先例。 “曹侯。”见曹节不语,曹嵩又补上一句。“只期盼三、四年后,我这孙儿长大些了,考取太学幼学院时,你能从中帮忙斡旋。如此,感激不尽。” 曹节点了点头,毕竟是个不错的苗子,跟他爹曹操一样天资聪慧,却更懂礼仪、知规矩,大力的栽培下,保不齐未来是帝国的栋梁之才…最重要的,可以为我所用,不像他老子曹操一样,是个拎不清轻重,站不清队伍的愣头青。 一想到这里,曹节就打算答应下来。 没曾想…曹铄的话语紧接着传出。“曹节爷爷不是答应了?只要背出《孙子兵法》?就破例许我现在去太学读书么?怎么…又要再等三、四年呢?” 呃…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铄儿…”曹嵩的额头上都是汗,普天之下,除了当今陛下,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大宦官曹节说话,铄儿这是…要触碰虎须么?“不能胡闹。”曹嵩连连责怪道。 “阿爷?孙儿没有胡闹,这是曹节爷爷答应铄儿的…” 呼…曹嵩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语塞,第一次他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孙儿,曹铄哪里怯弱了?非但没有怯弱…性子里有一股跟他爹曹操一样的执拗… 沉默…森然的沉默! 登时间,整个老宅的气氛变得冷峻起来…曹节的眼珠子不停的在转,余光不住的瞟向曹铄… 许久,如此气氛持续了许久… 忽的,“哈哈哈哈”…怅然的大笑声响起,曹节把手搭在曹铄的肩膀上。“铄儿,你当真把这屋子的古籍都背下来了?” “曹节爷爷可以随便考问。” 曹铄回答道,他站的笔直,语气中显得很自信。 其实,他哪里能背下全部的,只不过…目光所及之处的这些书籍,都是他刻意摆放的…是前世早已背下过的,至于那些生僻的,早就藏了起来。 曹节再一次环视周遭…乍一听起来,他觉得一个六岁孩童,能背下所有古籍是一件很扯蛋的事儿,可偏偏…就连生僻字颇多,极难背诵的《孙子兵法》,曹铄都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他意识到,或许曹家真的出现了一个…记忆力震古烁今,逆天卓绝的绝世神童。 “小家伙…”曹节已经不称呼他为孺子,而是改成了小家伙,言语中关系拉近了不少。“古籍不单单只是用作背诵的,还需要理解,比如…这《孙子兵法》,你能背下来?却又能读懂几分呢?” 曹节的目光幽幽的望着曹铄,面颊中带着几分质疑。 “七、八分吧!”曹铄的小脑袋一摇一晃,仿似私塾里的弟子。“有的篇幅,也能理解到九分…” 呃…曹嵩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你…你…你?不过垂髻之年的孙儿?竟敢大言不惭的言道…可以理解把《孙子兵法》理解到七、八分…还…还有的篇幅能理解到九分?九?九分! 曹嵩自问…当今天下,就是名声在外的将军皇埔嵩、朱儁、卢植也未必敢如此夸下海口吧? …… 唔…有趣。 曹铄的自信,反而让曹节对他越发的好奇…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真的信了。 晃了下神儿,曹节双手展开《孙子兵法》的竹简,粗略扫过一遍,遥记得,当年“干爹”曹腾教他《孙子兵法》时,着重解析的其中一句… 心念于此,曹节指向竹简上的一段,开口询问。 “小家伙,你且看看这句——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这一段讲述的是两军交战胜利的五个维度,道、天、地、将、法,此间?你能明白几成?” “九成。”曹铄那稚气的声音又起,整个人自信满满,当下直接开始解析:“曹节爷爷可听说过?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 唔…退?退避三舍? 曹节点了点头,有些惊讶,难道,一个六岁的孩童?就…就懂得引经据典?想到这里,他望向曹嵩…现在的曹嵩,整个人是懵的,孙儿曹铄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现在竟又要用春秋时期的战事?来详细讲解、诠释么?晋…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 心中越是这么想,眼珠子越是盯着曹铄…这时候了,倒是很期待他会如何论述呢? 就在此时,曹铄稚气的童声接踵而起。“春秋时期,晋楚交战,晋文公信守承诺,为报楚国昔日恩情,战前退兵九十里,赢得了其余诸国的舆论支持,得到了天下的同情,这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道。” “晋文公退兵九十里,到城濮这个位置,距离本国的领土很近,距离敌国的领土很远,这样一来,己方补给线缩短了,敌方补给线拉长了,占据了地形的优势,这就是《孙子兵法》,‘道、天、地、将、法’中的‘地’。” 咻… 曹节与曹嵩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曹铄的讲解,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撼…哪知道,曹铄的话还没讲完呢? “晋楚交锋,尽管楚国士卒多于晋国,可楚国的将领都是有勇无谋的家伙,反而晋国的将领,是智勇无双,算无遗策的先轸、狐偃等人…楚国只晓得‘以正合’,哪里比得上晋文公‘以奇胜’,这不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将’和‘法’么?” “还有…” 曹铄还要讲…六岁的他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无比伶俐?关键是,一句句,一段段让人信服。 “够了。” 曹节忙伸手打断…倒不是他不想听,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小心肝儿有点受不了了… 《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当年,干爹曹腾细细的给他讲述了一个月,曹节才算是初窥门径…没曾想,短短的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六岁的孩童,竟将《孙子兵法》的精髓,通过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娓娓道来…声情并茂!关键是,论述的观点一字不差。 惊骇,惊诧,震惊… 甚至…他…六岁的曹铄…还懂得“以正合?以奇胜?”错愕,曹节整个人都错愕了… 似乎,顷刻间…他脑海中对六岁孩童的认知,在这一刻尽数的颠覆! 当然,错愕、懵逼的不止是曹节一个,曹嵩也呆呆的愣在原地。 这些年,鲜卑寇边,他也曾写出过一卷《防务论》,在朝堂上赢得了喝彩…可似乎,比起孙儿曹铄的这一番《孙子兵法》的解读,他竟感觉到…有些自愧不如。 果然!曹铄那一句…对《孙子兵法》七、八、九成领悟的回答,绝非一句妄语… 天哪?吾儿曹操究竟生出了怎样一个旷世神童?曹家这一代?难道要…要兴旺了! …… …… 第九章 孺子入太学,天子游西苑 “曹节爷爷,我还没有讲完呢!”曹铄小手背在身后,似乎…嘴巴里,还有滔滔不绝的话语… “不…不用再讲了。”一时间,曹节的话语竟磕绊了起来。“入太学读书之事,我亲自去找太学的教学总长蔡邕…” 曹节的这一番话脱口,曹铄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稚齿。“谢谢曹节爷爷。”依旧是很懂礼貌…很守规矩。 曹铄清楚,在东汉,去太学读书,是通往仕途至关重要的一步。 拥有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对历史古籍倒背如流,听过无数大师解读的曹铄,倒不指望在太学能学到什么…最主要的,太学是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他名扬天下,一个能让他真正接触到“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平台! 要知道,当今洛阳太学的名誉总长可是大汉的天子刘宏呀! …… “噢…”曹嵩似乎也回过神儿来,赶忙行礼拜谢。“多谢曹侯…多谢曹侯让我这孙儿提前进入太学幼学院…多…多谢了。” “不…”曹节眼珠子一转,却是一摆手…“还不能进入太学幼学院。” 曹嵩一愣?难道…有顾虑?曹节这是怕士大夫的弹劾么? 需知,东汉末年…交替上演的悲欢离合中,极大的部分便是宦官与士大夫的争斗,所谓“党锢之祸”…单单在当今陛下登基的这几年,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宦官虽然稳居上风,可他们的一言一行,可有不少“党人”盯着呢?因为一个曹铄入太学幼学院?受到“党人”的联袂弹劾,似乎并不明智。 “曹侯,要不…还…还是再等几年?”想通这一节的曹嵩连忙改口。 “不是这个!”曹节微微一笑,用手拍拍曹铄的后背。目光却是转向曹嵩。“你这孙儿如此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饱读古籍,去什么幼学院?直接去太学小学部…” 这番话一脱口,曹嵩整个人愣住了,六岁?太学小学部? 要知道…洛阳太学是分幼学、小学和大学三个阶段,小学需从十岁入学,十五岁毕业,大学则是从十六岁开始,二十岁毕业,这就是古人口中的“十年寒窗”…可是,大汉从开国到现在…小学部?还从未有过,未满十岁的孩童进入?难道…铄儿要开太学院的先河了么? “这…”曹嵩想说点什么…却是不知如何说起。 “老兄啊。”曹节两眼一眯,目光幽幽的望向曹铄。“小学部又如何?若是你这孙儿表现卓绝,我以尚书令的名义直接施压,让蔡邕批准他进入大学部,到时候神童毕业,咱们曹家可不就是名震天下了?” 讲到这里,曹节声音刻意的压低了一分,细细的说道:“你我‘干亲兄弟’需要后继有人呀…‘干爹’不也希望看到咱们曹家兴盛么?” 这一番话,意味深长… 照理来说,已经太学毕业的曹操,是曹家最合适的后继人选。可偏偏他与士人交好,处处跟曹节作对…曹节对他的评价只有六个字——愣头青,拎不清。 不过还好,曹铄的出现,让曹节又燃起了扶持后继之人的希望,至少在现在看来,六岁的曹铄更懂礼貌、懂规矩,或许未来,也能更通晓人情世故。 “那…那就多谢曹侯了。”曹嵩连连行礼。“铄儿,快…快拜过曹节爷爷。” “铄儿谢过曹节爷爷。”曹铄又是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敬礼,稚气的言语,和缓的语气,让曹节喜欢的不得了。 …… …… 洛阳城,与皇宫连接的西苑。 这是一座皇家园林,游乐设施相当齐全,除了十几间裸游馆外,天子刘宏还在这儿,建立了一条商业街…宫女和太监打扮成小贩与百姓,叫嚣售卖,天子刘宏则喜欢坐在酒楼里,算账…没错,就是算账! 这位天子简直把当皇帝做成了兼职,他的主业嘛,是做生意。说起来,也算是古今皇帝中一朵闪亮的奇葩了。 商业街的每个店铺…他都要亲自收取房租,只要收上来,乐呵的不能自已…简直比收上各州郡的赋税还要高兴。 “阿父,去年的租金为何只收上来五成?剩下的五成呢?”天子刘宏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撇着嘴,似乎因为租金收的少了,懊恼不已。“做生意要讲究诚信,这些可恶的商贾?租了朕的房子,不给朕钱?不要命了?”言语间,天子刘宏似乎微微有些嗔怒。 站在他身旁,被称为阿父的,则是十常侍之首,宦官张让…说起来,这张让也算是曹节一手提携上来的。 作为少年天子刘宏的玩伴,张让将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颇得圣心… 更是被刘宏感慨——张常侍是我父啊! 只不过…这位张常侍…可不安于现状,与宫外同宗的官员张温相勾结,无时无刻不想着抢班夺权,灭了曹节,做上宦官的第一把交椅! 而打压曹节的第一步,就是除掉他宫外的助力——曹家! “陛下…”上扬的声调,有点尖锐,张让拱着身子,口中连连解释道:“去年这西苑还是前皇后宋氏管理,生意不好做,这些商户…赔的是倾家荡产,能交上一半的租金已经实属不易了,还希望陛下…” “不行!”对于张让的提议,天子刘宏当即拒绝。“别的事儿都能商量,这租金一个字儿不能少!你告诉他们,交不上来,朕…朕就把他们发配边关。” 假公济私,天子刘宏很有一套…利用皇帝的权威,强收租金…似乎很爽呀! “可…商户们都有怨言!”张让故意落处为难之色…“他们都对前皇后…很有怨言呢。” 原来…前皇后宋氏一直很排斥天子不务正业,醉心于商贾…对这处连接皇宫的商业街也是接连打击…如今,宋皇后因为“莫须有”的巫蛊罪名被诛杀,张让正想借此打击与宋皇后有所关联的曹家。” “宋皇后一案不是尘埃落定了么?朕前些时日还下令株连九族。”天子刘宏皱着眉头。“这些商贾还不满意?哼,依朕看,就是想拖延交租金!” “陛下…消消气。”见天子刘宏有些生气,张让忙递上茶,眼珠子转了又转,似乎颇为纠结…最终才支支吾吾的言出。“陛下,有一个宋皇后案牵连的家族没有惩处,让坊间的商贾们有些怨言…下官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唔?”天子刘宏微微一愣,都已经下令诛九族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若是这样,岂不是挑衅他做皇帝的权威?要知道…虽然,他把皇帝当做兼职,可哪怕是兼职…皇权神授不容置疑! “说,朕倒想听听还有哪一家漏网之鱼?”刘宏重重的把茶盏置放在桌案上,眉头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就是…就是…”张让故作磕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就是…前大司农,曹…曹嵩家…几年前,曹嵩的侄女儿嫁给了前皇后宋氏的内弟呢!原本是要珠链的…却…却被曹节大长秋拦了下来。” “唔?曹家?”天子刘宏眼眸一眯,眼神中一抹森然肃杀之气接踵而起! …… …… 第十章 抢班夺权,阴沟翻船 “大长秋真的是越发的不像话了!”天子刘宏放下算盘…表情有些变化。 说起来,当初…能够登上帝位,从外戚手中夺回权利,还多亏了这位大长秋曹节,便是为此,天子刘宏赋予了他极大的权利,他的一些行为,只要不逾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倒好,宋皇后一案,天子的逆鳞,他都敢包庇? 这是越发的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 “是呀…”张让拱着身子,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要说起来…曹嵩的养父曹腾,正是大长秋曹节的干爹呢?说到底,他们姓曹的都是一家子,哪怕是包庇…也…也情有可原。” 张让这番话…看似说情,实则是陈明曹节的罪状,更是借着“宋皇后案”,把曹节也拉下水。“话说回来,曹节大人和前大司农曹嵩…一个掌管朝廷人事的调动,一个掌管大汉的钱财,…这中间,会不会有…” 又是一句提醒…张让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儿! 咻…人事调动,大汉财钱! 一提到钱,天子刘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大汉的国库,只有他可以私自挪用,别人敢做出如此行为,那就是触碰他的虎须,在“钱”这件事儿上,这位天子一向很精明。 “传大长秋曹节!”冷冰冰的几个字…尤自传出,张让使了个眼色,就有几名小黄门低着头小碎步离去… 哪知道,他们刚刚出门…正看到曹节快步的赶来。 …微微一愣,“天子正寻曹大长秋呢!”小黄门说道。 旋即,转过身齐声吆喝道:“大长秋曹节觐见…”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天子与张让的对话,这一番喊叫,小黄门均刻意的提高的声调,变得有些尖锐,倒是有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味道。 曹节也没工夫跟他们计较,快步走到天子的面前。“参见陛下…” “大长秋免礼。”刘宏回了一句,语气冷冽,连目光都没有转向他… 曹节微微一愣,余光瞟向偷偷窃笑的张让,心里明白了几分,正打算主动解释点什么,天子刘宏开口了。 “没曾想曹大长秋与前大司农曹嵩…还是一门兄弟呢?”挖苦,刘宏的话语极尽挖苦的味道。 “回禀陛下,曹嵩的养父曹腾…正是老奴的恩师,情同父子…”曹节解释道。 一旁的张让嘴角一勾,止不住的笑意,他寻思着,曹节主动承认,这就好办了。现在,任凭他再是诡辩,可包庇曹家的罪名?根本无从洗清! 看起来,这位大长秋曹节权倾朝野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他张让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这就是你包庇曹家的缘由么?”只听得“砰”的一声,天子刘宏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桌案上的茶盏飞溅。“宋皇后案,朕要株连九族,九族…曹大长秋?你没有听懂么?” 天子刘宏的思维逻辑其实很简单… 西苑这么大一条商业街,收不上来租金的缘由是商贾对宋皇后的憎恶,不惩处这些与宋皇后案相关联的宗族,大臣?他还怎么安心的做一个收租大佬?去年,剩下一半的租金?谁来交?在做生意这件“主业”上,天子刘宏可以说是丝毫不马虎。 “陛下,老奴…老奴不曾包庇曹家呀!”曹节脱口而出… “哼。”张让冷笑一声,“曹大长秋…宋皇后案相关联的世家门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凭什么曹家依旧稳居在那金乌巷九号?难不成,曹嵩的侄女儿嫁给的不是宋皇后的内弟?” 讲到这里,张让顿了一下。“或者说?曹大长秋是要否认,包庇曹家的事实?” 眼神冰冷,语气冷冽,张让装孙子许久了,一出手,就绝不留余地…既然如今已经与曹节撕破脸皮,那么…曹节、曹家就必须一起扳倒! 咻…曹节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呀没想到,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张让,城府如此之深…抢班夺权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曹节不由的感到一丝庆幸,若非几天前去了趟曹家,若非曹铄那小家伙的提醒…今儿这一遭不慎,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呼…多亏曹铄那小家伙,多亏《春秋谷梁传》中的那一句——毋以妾为妻… 一想到这里,曹节的眸子抬了起来…没有恐惧,没有怯弱,甚至整个人无比的坦然… 就连张让都是一愣… 他?曹节疯了么?大祸临头?还…还这般坦然?装的…一定是装的!你就继续装你的大尾巴狼。且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陛下…他…”张让不忘落井下石… 没曾想,他的话音刚起,曹节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老奴正想向陛下禀报此事?张常侍接连插口意欲何为?是不打算让老奴开口?还是打算替陛下开口呢?” 呃…一顶高帽子扣了下来,厉声呵斥,这一句话…不怒自威,让张让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刻,竟然心中升腾起一抹“怂”意。 毕竟做宦官头子这么多年?曹节也不是吃干饭的!唬人的手段,那是手到擒来。 “装?接着装!咱家倒想听听你如何诡辩?” 张让一句话吞进肚子里,眼神无比愤恨的望向曹节。 “曹大长秋看起来有话要讲?”天子刘宏又提起了算盘,一边开口,一边去盘算账目…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所谓先入为主,张让的话已经让他的内心中形成了曹节包庇曹家的“既定事实”,任凭曹节如何解释?似乎也撇不清他包庇曹家的罪名! “陛下,老奴哪敢包庇曹家…老奴是依律行事。” 曹节跪在地上,“古人有云,毋以妾为妻,大汉律令中,株连的九族,并不包括妾室。 曹嵩侄女儿曹莹是嫁给宋皇后内弟不假,可经过老奴走访、调查才知道,曹莹是嫁作妾室…所谓妾,是奴婢…是下人,哪怕株连九族,如何又珠帘到一个奴婢的家人身上呢?” 唔…妾?一个“妾”字,传入天子刘宏与中常侍张让的耳畔… 竟是妾? 刘宏微微有些意外,张让却是下巴都快惊下来了… 怎么?怎么是妾呢? 一时间,张让有点懵…读过书的他,自然知晓,所谓“九族”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这妾…压根就没在…或者说,就没资格在九族之列…这,这就有点“天坑”的味道呀。 张让的牙齿摩擦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滴滴滑落。 …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一桩莫须有的罪名,与顶头上司曹节撕破了脸皮…还在天子刘宏面前告了一个冤枉状… 这尼玛,谁递来的情报!坑呀! …… …… 第十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以后…曹节会如何待他?会处处提防他?再想要寻到这么好的机会,推翻曹节?难如登天呀! 张让这边一副懵逼、懊恼、惭愧状… 刘宏却是眼眸睁开,他算盘也不打了,转过头望向曹节。 “毋以妾为妻。嗯,不错,曹家理应不受株连。”刘宏吟出一句,点了点头。“小时候母后总是跟朕讲,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想不到,因为张常侍的一派胡言,险些让朕冤枉了曹大长秋…曹大长秋秉公办理,依律办案,果然是朕的肱骨。” 一番话说罢,刘宏心头生出一抹愧疚。 说实话,这些年…曹节帮了他不少,外戚不听话,曹节就做掉外戚,士人捣乱,曹节就干掉士人…若是没有这位大长秋,他刘宏哪能这么悠哉悠哉的在西苑游玩…还建起了裸游馆和商业街! 想到这里,刘宏目光瞪向张让。“张常侍,你可知错呀?”此时,刘宏已经不称呼张让为“阿父!”,单从称呼上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错…错…罪人张让知错。”张让急忙跪了下来,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不住的磕向地面。 “自己去领杖责吧。”刘宏小声吩咐道,旋即目光又望回了算盘处… “喏…喏…”张让唯唯诺诺,站起身来…就打算离开。 却在这时,“陛下。”曹节一拱手,他余光先是瞟了一眼张让,旋即开口。“听闻陛下西苑市集收不上租金…依老奴愚见,倒是与张常侍的管理方略有关。” “…所谓‘毋以妾为妻’…妾室不能逾越妻子的位份儿,恰恰这就相当于…这些租户与陛下的关系。他们是租户,陛下是主人…试问,哪有租户敢用租金要挟主人的道理,这不就是乱了做生意的规矩么?” 愣住了… 张让一愣,这一番话,犹如一枚枚毒刺一般,刺入他的心里,不疼…却是窒息的厉害。 天子刘宏也是一愣…似乎在思索曹节的这番话。 短暂的静谧之后。 “好!”一个好字,从天子刘宏的口中传出。“曹大长秋说的对呀,妻是妻,妾是妾,租户是租户,主人是主人,他们不交房租…朕作为主人?为何要迁就他们呢?” 哈哈哈… 大笑出声,似乎从曹节的那一句“毋以妾为妻”中,天子刘宏感悟到了新的生意经。凡是跟生意有关的事儿,都能让这位天子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好呀,好呀!…满朝文武,也只有曹大长秋能为朕分忧了。”刘宏微微一笑,旋即一指西苑。“这西苑以后就交给曹大长秋管理…记住,朕的租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收!” “老奴明白!”曹节微微一笑… 他心中怅然…天子刘宏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西苑,谁掌管西苑…谁就能经常陪在天子身边,获得天子的青睐… 之前负责这儿的是宋皇后,然后是张让…现在,总算是轮到他曹节了! 要知道,比起对张让的惩罚…夺了他西苑的管辖之权,对他的打击更大!更剧烈! 哈哈… 想不到呀想不到,那小家伙儿曹铄吟出的《春秋谷梁传》…不单单是免除了曹家的祸患,更帮助他曹节…转危为安,重重的打击了张让这个有野心的宦官,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顷刻间,曹铄那小家伙儿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曹节的脑海…他对这个小家伙,似乎更喜欢了。 …… “这…”张让眉头紧紧的皱起…双拳不住的握住。 曹家、曹节没有扳倒…反倒,就是因为一句“毋以妾为妻”,让他受到天子的责罚,还让他丢了西苑的管辖之权… 呼…呼… 连连喘着大气。张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恶…”,他的眸子徒然变紧…“曹节,曹家!这梁子,咱家记下了!”嘴唇嚅动,心头自言自语。 却在这时… “陛下…”遥遥的一声呼喊。“边关告急!” …… …… 洛阳,皇宫,德阳殿。 这座殿宇是东汉整个皇宫中最大的殿宇,高大雄伟,据称离洛阳四十三里的偃师城,都可以遥遥望见德阳殿的顶檐与天相连… 一般寻常朝会,天子会选择在南宫的崇德殿进行,除非…出现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才会喊上无数官员在北宫的德阳殿议事。 恰恰…边关告急,鲜卑寇边…这在大汉已经能称得上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儿。 “呼…” 长长的一声喘气…天子刘宏的表情很不好看。 倒也不怪他…兹他登基以来,盘踞北地的鲜卑人为表欢迎…先后组织了十二次冬季南下集体打劫活动…几乎每年一次…从未中断。 关键是凉州、并州、幽州的边防军,早已不复“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甚至…就在三年前,几十万大军出击,大败而归! 今年…天子刘宏鼓起勇气,又一次派兵侵入鲜卑地界。 “陛下,鲜卑胡骑来势汹汹…边防军深入敌境,胜少败多…”时任匈奴中郎将的张温眉头紧皱…“现在,整个边防将士依旧驻扎在鲜卑地界,士气低落,所有将领均翘首以盼朝廷的命令与支援呢…” 支援?支援你妹呀! 天子刘宏不由得一声抱怨…支援?支援不得花钱招兵?不得花钱打造兵器、铠甲?不得花钱犒赏三军?说白了,求支援…求得是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虽说早已经开始卖爵鬻官…刘宏的私房钱也攒下来不少。 可一向在“钱”这件事儿上,异常小气的天子刘宏,可不舍得把自己的“小金库”统统拿出来…哪怕是打仗。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边防军很憋屈,没有支援,补给也少的可怜… 前线将军们一个个怨声载道,为了不背锅,索性把所有的军务统统报给朝廷,让朝廷决策,朝廷说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赢了是他们的功劳,输了,那是朝廷的锅。 在这些边防将领看来,明哲保身,能苟延残喘,守住性命,就已经很满足了。 前段时期边防军的主动出击…以攻为守,深入鲜卑境地…就是朝廷的决策,只可惜…铩羽而归! 现在… 摆在天子刘宏面前的是,必须要做出新的决策…当然,这个决策还必须得是既经济又实惠的。不能花钱…还得稳住前线局势,怎么办呢? “诸位爱卿,可有好的提议?”天子刘宏环视所有大臣…只不过,这些大臣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儿里…他们倒是有不少好的建议,只可惜…这些建议都是有成本的,得花大价钱…俨然,在这位天子面前提“钱”的事儿,并不明智。 嘶…满朝文武,哑口无言…静谧的气氛,倒是让天子刘宏额头上冷汗直流。 “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么?”又是一句话,刘宏的语气变得冷厉…继而有些愤怒。 曹节站在刘宏的一旁…身为尚书令的他,是有资格参加朝会的…看到这一抹冷峻的气氛,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盘剥百姓,领俸禄的时候,比特喵的兔子都跑的快,真到关键时候,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说他们连宦官都不如,正是抬举他们了。 “陛下…边防战士还等着回信。” 匈奴中郎将张温又一次拱手拜道:“现在边防军刚刚遭逢大败,还在鲜卑境内驻扎…没有朝廷的吩咐,不敢撤离…是战是退?陛下…早做决断呀!” 是得早做决断…洛阳距离边境,最快的马,也得跑十天才能到…若是朝会上再拖上几天,保不齐前线…边防战士就得被鲜卑胡骑一锅端了。 刘宏自然知晓此间的干系重大…可偏偏,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满朝大臣闭口不言…边防军的下一步方略,倒是变成了一个无解的局面。 …… 咦… 猛然,曹节想到了一番对话…一番他考问那小家伙曹铄时的对话。 遥记得,那时候,他询问曹铄,《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而小家伙是用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详细的解读… 仔细一琢磨…大汉与鲜卑的这一次战事,倒是有几分晋楚交锋的味道… 咻…曹节把小家伙曹铄的回答仔细的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嘿,曹铄的这番道理…保不齐,还真能用在如今的边防战场上。 对,没错,越是细想,曹节越觉得靠谱…竟然不禁笑出声来。 唔…天子刘宏自然注意到了曹节的笑,他目光望向曹节,带着疑惑。“曹大长秋,可是有破敌之策了?” 所有人文武官员一愣…心里捉摸着,哪怕你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可你会懂军事?还…还破敌之策? 没曾想?曹节一拱手。“陛下,老奴这儿有一策。” …… …… 第十二章 借得兵法,献陛下 曹节献策? 说起来,今儿个,曹节还真的带给天子刘宏不少惊喜…一句“毋以妾为妻”,不单单救了曹家,还让天子领悟到了新的生意经… 现在?又来献策了? “想不到,满朝文武,唯有曹大长秋能替朕分忧。”一句嘉奖…天子刘宏不忘瞪了一眼德阳殿内的众臣,一挥手。“大长秋,讲!” “陛下。”曹节恭敬的行了一礼,继而开口。“《孙子兵法》有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这里面提到的道、天、地、将、法,就是两军交战,获胜的五个维度。” 呃…满座群臣均是一愣,曹节?一个宦官?还…还懂得《孙子兵法》?还两军交战的五个维度? 一时间,满座群臣眼珠子瞪得硕大…不少武将竟窃窃笑出声来,《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那是理论…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光背书谁不会呀?有能耐?你来真格的呀?他们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大太监,如何不花一分钱,又能退敌。 想到这儿,所有文臣武将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曹节…倒是很好奇,他接下来要怎么忽悠? “现如今,大汉的边防军与鲜卑胡骑的交战…倒是让老奴想到了春秋时期的晋、楚交战…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诸位都听说过吧!” 曹节的话接踵传出。“依老奴愚见,大汉兵马深入鲜卑地界,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效仿晋文公退兵百里…退回边关!” 咻…退兵百里? 文臣武将均是一懵…有道是出弓没有回头箭,此番边防军主动出击就是要让鲜卑胡骑尝到大汉兵马的厉害?现在,单凭几场败仗?就退兵?这…不是太怂了么? 念及此处,一个个臣子皱着眉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反观天子刘宏也是如此…他是真的受不了鲜卑人的扰乱了,哪一年都不消停,不厌其烦。 这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主动出击,现在虽然被动…可也远没有到退兵的地步,保不齐再坚持下,会有转机呢? “陛下。” 曹节的声音又起。“若是鲜卑胡骑寇我边境,那么理亏的是他们鲜卑,我汉人必定同仇敌忾,勠力同心…可若是我汉军远赴鲜卑地界,那味道就变了。” 曹节一扬手。“这就变成了我大汉侵略他胡人地境,鲜卑各族必定会联合起来…同力抗敌!如此看来,与其把战场放在鲜卑地界,不如退兵百里,放在我边关!这样一来,赢得天下汉民的舆论支持,二来,也可以一定程度的瓦解鲜卑胡人的同心协力…这便是《孙子兵法》‘道天地将法’中的‘道’。” 这一番话,几乎是曹铄“晋文公退避三舍”解析的翻版,稍作更改…曹节几乎照搬了他的话语。 呃…这下,原本对曹节还抱有小觑的官员,一下子变得沉默了。 天哪…不愧是文章太监曹腾的得意门生,单单对“道天地将法”中“道”这一项的解读,就足够的精彩…更…更让人信服。 唔…天子刘宏不由得眯起眼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觉得,曹节这番话有理,靠谱。 此时,曹节的话语继续传出。 “陛下,诸位大臣…若是退兵百里,我大汉的补给线就会缩短,他们鲜卑胡骑的补给线就会拉长,战场又是大汉边防军熟悉的场所…如此?胜率又可再添上三成!这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地’” 看的满座群臣,因为他的话语,惊的一愣一愣的… 曹节是越说越有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小家伙儿曹铄真的是太牛掰了… 他对《孙子兵法》的解读,简直恐怖如斯呀…甚至,他曹节根本都不用更改,换几个词,将曹铄的话照搬喊出…就足够唬人了。 “还有第三点,鲜卑胡骑的首领大多勇猛,却缺乏智谋…以往大汉边防军面对鲜卑,只知道硬碰硬,这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大胜鲜卑,必须得出奇制胜。” 曹节一挥手。“陛下,依老奴所见,不用援军,不用增加补给,也不用额外耗费钱财…只需要朝廷选派出一员智勇卓绝之辈,以正合以奇胜,出其不意,必定能大克鲜卑胡骑!守我大汉边境!” 曹节的嗓音原本尖锐,可这一番话喊出…却是有一抹的雄浑的味道…最起码,满座群臣内心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一个太监?如此博学?…简直有些魔幻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满座群臣均是沉默了,你说要支持吧…他是太监,这个时代,太监与士大夫那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你说反驳吧,愣是无从下口…曹节说的这一番话,偏偏很有道理,似乎…也是唯一的不用花钱,就能实现的破局之策! 纠结了… 一时间,所有人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 天子刘宏倒是不住的点头,他不通军事…云里雾里的听了一大堆,从逻辑上思索,似乎很有道理…最起码,无需动用他的小金库? 可为何?满座群臣?没有一个表态的呢? 难道?不好么?或者说?有什么纰漏么? 刚刚产生这个疑惑… “陛下。”一个声音传来。说话者是一位将军皇埔嵩…他一拱手。“臣以为,曹大长秋说的对!” 皇埔嵩这个人比较耿直,他虽然也痛恨太监,却是更痛恨那些劫掠边境子民的异族…两害相权取其轻,此时此刻,为了边境的稳定,他宁可支持曹节。 唔…天子刘宏抬头。 “陛下。” “陛下!” 又是两个身影接踵而起。 “臣也以为,曹大长秋说的好!”几乎是异口同声,这次喊话的乃是议郎卢植,谏议大夫朱儁…说起来,连同刚刚的皇埔嵩,这三位均平定过大汉境内的叛乱…论起两军交战,德阳殿内,没有人比他们三个的话,更有分量。 “退兵百里,据守城关,以正合以奇胜。”卢植重复了一番曹节的话语,旋即一拱手。“此乃破鲜卑胡骑的不二法门!臣请陛下,即刻下诏…撤回鲜卑境内的边防军。” “臣…也…也附议!”匈奴中郎将张温也拱手一拜。 诚然,他跟张让是一伙儿的,可…这档口,无论如何,他必须站在曹节这边。 这下…德阳殿内热闹了,一个个官员均是附议。 “陛下,臣以为如此定可破鲜卑胡骑!” “陛下,臣附议!” “陛下,请即刻下诏…” 沸腾了…原本站在宦官对立面的满座群臣,一下子…全成为了曹节的支持者…更有甚者,一些士大夫觉得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特喵的?《孙子兵法》谁没读过?为什么这谋略?他们士人一派就想不出来呢?难道…太监身上少了点什么玩意?智商就高出一截了么? 无奈…窘迫,这一回合,宦官与士人的争斗,士人甘拜下风! “好啊!”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下头。“都说宦官曹腾是先帝时期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依朕看,曹腾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呀!曹大长秋,是朕的…肱骨之臣呢!” 呃…这顶高帽子扣下来,曹节受之有愧呀… 不过,哪怕是说出真相来?谁信呀?这方略…可是曹家…一个六岁孩童曹铄提出来的! 偏偏…曹铄那稚气的言语,愣是成了鲜卑寇边的破局之策了! 不说别人…他曹节都有点懵,觉得这一切,来的不真实。 …… …… 第十三章 天资聪慧,敏而好学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一封七百里加急的诏书,从洛阳皇宫出发…风驰电掣的行往边关重地。 依着大宦官曹节的前两条提议,朝廷下令,征讨鲜卑的边防军退兵百里,退回大汉地界,固守边关…等待时机。 至于曹节提出的第三条,挑选智勇卓绝之辈,赶赴边关,以正合、以奇胜… 一时间,这个人选还没有敲定。 …… …… 而在此时,曹铄、曹昂正在准备去太学读书的事宜。 曹铄六岁,得到了尚书令,大宦官曹节的首肯,想来入太学读书之事十拿九稳… 曹昂则是年满十岁,凭着曹家的关系…也获得了太学小学部的一席之位。 子曰“学者,禄在其中。”这句话,在太学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东汉,只要踏入太学就等于拿到了做官通行证。 这等万一难求的机会,牢牢把握在宦官集团的手中,令曹铄、曹昂这样的曹氏公子生来可得! 曹嵩也算是老怀慰藉,两个孙儿竟能同时入太学读书…一想到这里,就笑的合不拢嘴… 恍然间,他回忆起当年…送曹操去太学读书时的情景,还有那一番能把他气到吐血的对话。 遥记得,当年的曹嵩颠着右手食指,指对着曹操。 “孽障,你给我听好了,前十年的光阴都被你招猫斗狗虚度了,老子这回可是废了天大的劲儿,才把你弄进太学,你要是不好好学…” 曹嵩那时候本想说,“你要是不好好学,最起码对不起太学的荣誉总长当今天子。”没曾想,曹操直接嬉皮笑脸的打断。“儿子就负责把父亲交的学费要回来…” 这句话,差点让当年的曹嵩一口老血喷出来。 现在好了…比起儿子曹操,这两个孙儿都是省心的孩子,一个仁孝、善良,一个聪明伶俐,最重要的,他们不像曹操一样整日游手好闲,整日里,不是逃学,就是在逃学的路上。 …俗话说隔辈儿亲,隔辈儿像,在曹嵩看来,保不齐…孙儿曹昂…啊不,曹昂就算了…还是曹铄吧… 保不齐曹铄,会像他曹嵩小时候一样,能成为太学的学霸呢? “昂儿,铄儿。”曹嵩很耐心的在给两个孙儿预习功课… 太学小学部一年级的课程内容主要有《诗经》、《小雅》、《孔子》、《孟子》等教材的故事版,另外还有历法、算术、基本手工编织、写字、刻简。 当然了,这些内容,小时候的曹操是嗤之以鼻的…他更喜欢骑马、射箭、投壶、戏狗猎兔、鹞鹰捉鼠… 为了从源头上杜绝孙儿会像儿子曹操一样不学无术,曹嵩决定…开学前,就先一步的给他们预习一番…最重要的是培养两个孙儿的兴趣。 今儿个讲到的就是“作赋”! 曹铄饶有兴致的听着… 古人亲口授教,这些内容,可不是《百家讲坛》上可以听到的,搞学术研究这么多年的曹铄,听得是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因为两世为人,他的理解能力,远远要超过这个年纪的其它人,很多东西,一学就会… 可偏偏就是这个“赋”…很难学,毕竟前世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接触更多的是唐诗宋词元曲…大汉流行的这个“赋”,用词太过精简,对他而言,有些生僻了… 若是只单纯的背背“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还成…真要原创,曹铄就觉得有点头大。 “等你们俩到太学就知道,教课先生几乎每节课上,都会要求你们作赋…名为‘每日一赋’,当今天子也很喜欢作赋,朝廷开办的鸿都文学馆…就是让饱学之士‘做赋’的场所,可以说…只要学好‘作赋’,太学的课程,就算是毕业一半儿了!” 曹嵩耐心的讲解…从起源,直接讲到当今文学圈子的喜好…没错,作赋…就是这个年代,文学造诣高低的重要考核依据。 为此,曹铄倒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大汉时期,蔡伦虽然改良了造纸术,可这时候的纸张并不适用于书写。 竹简依旧是大汉流通文学的重要载体,很费时间,也很沉重,运输、保存也很不方便…便是为此,学生或者说文人…必须要学会不讲废话,不写长文。 “赋”一般以四字为主,高度凝练…很适合大汉这个时代的需求。换句话说,穿越前,那些动不动就水文的网络作家,在大汉一定混不下去… 曹嵩又细细讲了讲作赋的方法…最重要的是大量的练习,熟能生巧… 曹昂试着做了一联,马马虎虎,漏洞百出。 …曹铄则是随口背了几句,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让曹嵩直呼孺子可教…连带着,曹昂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充满了敬畏。 也就个把时辰…曹嵩不再讲了,满怀欣慰的离开…让两个孙儿休息休息,毕竟他们的年龄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适当的学习,还是需要更多休息的。 “曹铄弟弟…你学什么都快…”爷爷曹嵩离开后,曹昂眼巴巴的望着曹铄…一副羡慕的模样。“不像我,笨笨的,一个《论语》,三年都没有背下来…做的赋也难听极了。” 呃…这… 听到这儿,曹铄苦笑一声…心里嘀咕着,我会告诉你,当年大学时…被教授支配的恐怖么?不背下来这些古籍内容,考试挂科怎么办?毕不了业怎么办?毕不了业挣不到钞票怎么办?挣不到钞票木有女朋友怎么办?呃…想想都是一本血泪史! 虽然说,穿越前…曹铄依旧木有女朋友,可是最起码…依照教授的说法,背下来,就有找到女朋友的希望!呃…教授的这一碗毒鸡汤,干了! “曹昂哥哥,没事儿的!”曹铄嘻嘻一笑。“所谓读书嘛,就是为了净化一个人的心灵,提升一个人的品质…你的品质和心灵已经不用净化和提升了,你已经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嘛,随便背背书,做做赋就好,看开点,不用那么认真。” 讲完这些,曹铄又是微微一笑,旋即…给曹昂告了个别,又去西南阁院读书去了。 在他看来…曹昂是个憨憨,未来的曹家还得他曹铄撑起呢!读书使人进步嘛! 唔… 曹昂闻言一愣。 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积极趣味的人…这一番话,一字不落的传入曹昂的小脑袋瓜。 他有点懵… 心思单纯的他,似乎还领悟不了曹铄的用意… 只是觉得,这个弟弟越发的高深莫测了… 曹昂不由得下定决心。 以后,一定要紧跟在他身后,好好的向弟弟学习…做一个像弟弟一样出色的学子! …… …… 曹嵩这边在耐心的为两个孙儿进行学前教育。 反观,洛阳太学…此间一场唇枪舌剑,正在进行。 “荒唐,荒唐…”太学的总长蔡邕眉头紧紧的皱起。“曹大长秋,你这是荒唐至极…六岁?一个六岁的孺子,便是太学幼学院都进不去?你却要他…要他入小学部?荒唐,十足的荒唐!” 文人嘛…都是有脾气的,更是守规矩的… 蔡邕的倔脾气远近闻名…比起他的前辈,那位与洛阳太学齐名的乔大公子桥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的桥玄,火爆脾气上来,力排众议,不惜辞去“大鸿胪”九卿的高位也要力荐曹嵩之子曹操入太学读书… 如今,倒是截然相反了… 今儿个,倔脾气的蔡邕就算是拼着丢掉太学总长的名头,也要阻止曹嵩的孙子…六岁的曹铄入太学小学部。 哪怕…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一再施压,他也要一意孤行!坚持原则! …… …… 第十四章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蔡大总长…” 曹节的表情已经变得冷冽…“曹铄这小家伙,太学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这是威胁,更是利用“尚书令”的官职对蔡邕施压! 反观蔡邕,连连摆手,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不收,不收…哪怕是曹侯罢了我这太学总长的职务,太学也决不可能收下一个六岁的稚童!太学的规矩是‘桥大公子’定的,一连十数载,从未有人逾越…也只有他‘桥大公子’才能改!” 蔡邕口中提到的桥大公子,正是桥玄… 桥玄,曾任三公之一的太尉,权利很大,同时也是上一任太学的总长,因为党锢之祸…被曹节罢免,改任太中大夫,是个闲职,如今在家中养病,算是士人集团的领袖,与曹节情同水火。 需知,太学的规矩…便是由这位脾气暴躁的“桥大公子”亲自制定,特别是在年龄上,很是严格。 九岁入幼学院,十岁入小学,十六岁入大学…一连几十年,从未有人逾越。 作为桥玄思想的继承者,蔡邕要维护的便是这一则太学的规定…为此,不惜与曹节撕破脸皮。 “你…”曹节真想大手一挥,免了蔡邕的太学总长职位… 可偏偏,整个大汉,除了桥玄、蔡邕外…再也找不出一个能担起教书育人重任的太学总长!一时间,胸中呼之欲出的怒气…根本没法发泄,连连的呼出几口大气…整个样子,像一只愤怒的小牛。 硬的不行…得来软的! “蔡大总长消消气,本侯也是来商量的嘛…” 曹节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不少…“想当年,曹操那小子入太学,‘桥大公子’不也是坏了规矩,破格让他进来了?这不?还是曹家的子孙,怎么到蔡总长这儿?就不能商量了呢?” “没得商量!”蔡邕还是一摆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依照往常,他甚至都不愿意搭理宦官曹节… 可偏偏,几日前德阳殿…有关鲜卑战事的朝会历历在目。 蔡邕也位列其中,眼睁睁的看着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愣是这位他一向看不起的大太监…献出了破敌方略,偏偏这方略,还很靠谱! 便是为此…蔡邕对宦官曹节的看法有些改观,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罪大恶极。论起来,今儿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搁在以往,凭着他蔡邕的古怪脾气,非得把曹节晾在门外头。 “曹大长秋呀。” 蔡邕又一次摇了摇头。“曹大长秋?你慌什么呀?曹家的长孙曹昂年满十岁…符合规定,不也让他入太学读书了?这一个曹铄?方才六岁?就不能再等几年?何必要坏了太学的规矩呢?” 讲到这里,蔡邕顿了一下。“曹大长秋…前几日鲜卑寇边,殿前献策,满朝文武对你是刮目相看…如今?何必要自毁名声?就不怕因为此事,被满朝文武弹劾么?” 呵呵…曹节就“呵呵”了。 不愧是太学的教学总长,满腹经纶…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嘛,既然提到了殿前献策…今儿个,他曹节倒真想与蔡邕好好的论道论道。 …… “蔡大总长。殿前献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节刻意的压低了语气,“你可知?这与鲜卑胡骑作战的方略…是何人教授我的。” 唔…蔡邕猛地抬头,他就琢磨着这其中有点诡异呢? …一个太监?没事儿瞎琢磨《孙子兵法》干嘛呢?有这功夫?曹节还不如去多收敛些钱财呢?这才符合,大家对太监的一贯看法。 “曹大长秋?却是谁教授你的呢?”蔡邕主动问道…身子不由得靠近了曹节一分,他也很好奇…能提出这个方略的,到底是哪位鸿学大儒,或者是奇人异士? “嘿嘿。”曹节笑了笑…“说出来,蔡大总长怕是不信…教授我《孙子兵法》,提出前线战事破局之策的,就是…就是六岁的曹铄!” 呃…蔡邕一愣,俨然不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当然,他的这个反应,曹节意料之中。为此曹节还刻意的又强调了一次。“就是我向你蔡大总长,力保入太学读书的六岁小家伙——曹铄!” 呼?曹铄? 今儿个,这名字已经出现在蔡邕脑门中无数次了,可偏偏…就是这一次,最是震撼…那十分靠谱的战略决策…竟…竟是一个六岁孩童提出来的? 等等。 蔡邕摇了摇头…他一双眸子变得凛然,一副恍然大悟的味道。“曹大长秋?为了力保一个孩童入学?你竟这般煞费苦心?不惜把这天大的功劳让出去?” 这一番话传出…蔡邕又觉得不对,太监?这个职业?有这么高的情操么?揽别人的功劳还来不起?会为了一个孩子?让出去自己的功劳…不对,还是哪里不对! 一时间,博学的蔡邕纠结了! 倒是不怪他。 文人嘛,就是容易陷入自己的死胡同,更容易去钻牛角尖…现在的蔡邕,表情古怪,一张脸像是一个大苦瓜…额头上数不清的问号。 哈哈哈… 谁知,曹节爽然的笑出声来。“蔡大总长,别纠结了…本侯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曹铄这小家伙,能解读《孙子兵法》?能通晓破敌之策?他会不通四书五经?会不晓得儒家经典?” 讲到这里,曹节把手搭在蔡邕的肩膀上。“是真是假,蔡大总长去试试…若是这曹铄答不上来你的问题,哈哈哈…” 又是一声大笑,曹节一摊手,一副坦然的模样。“本侯登门向你请罪,此外…朝廷没有拨付下来的教学经费,本侯亲自为太学斡旋?如何?” 呃…去试试? 蔡邕抬起头…说实话他是不相信一个六岁的孩童能理解孙子兵法、四书五经… 可偏偏,曹节这一番话信誓旦旦,哪里有半点心虚的模样…甚至,还敢拿太学的教学经费对赌,这个嘛…诱惑很大,就是为了这笔经费,蔡邕也得试上一试。 需知…自从曹嵩大司农的官位被罢免,整个帝国财政就是一本糊涂账,连带着帝国…所有的支出都捉襟见拙,太学可是有几个月没有开薪水了。 “曹大长秋此言当真?”蔡邕眼眸眯起…郑重的询问。 “当真,当真,你若不信,我亲自立下字据。”曹节作势就要拿笔。 “这倒不用。”蔡邕连忙拦住。这位曹节虽说借着职权,大肆敛财,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可总归在信誉这一栏没有什么污点…说是“一诺千金”也不为过…曹节能说出这番话,就不怕他赖账。 “也罢。”蔡邕一拱手。“曹大长秋既然如此赞誉一个六岁稚童,老夫且去考他一考…不过,咱可说好了,想过老夫这关并不容易。”蔡邕说着话,余光不住的望向曹节,想从他的面颊上看出些许变化。 哪知道,曹节整个一张脸都洋溢着笑意。 “哈哈哈…”曹节一摆手。“蔡大总长,你且去考…不过,本侯话说在前头,想要出题考倒这个小家伙,可并不容易,哈哈哈…” 一番话说吧,曹节满饮了一盏茶,扬长离去,只留下蔡邕呆呆的立在原地? 此时的蔡邕,眼眸闪动,心中喃喃。 “一个六岁的孩童?能让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这般重视?这般有信心?看起来…此子不简单呢!”想到这里,蔡邕口中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曹铄!曹操之子。唔…有这么点意思了。” 蔡邕不住的摇了摇头,他也很好奇,这位敢说真话,敢干真事儿,不怕得罪人,被满朝群臣誉为“愣头青”的曹操?他的六岁儿子?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模样呢? 哈哈… 一下子,蔡邕变得很期待与这位六岁曹铄的相遇。 原本气氛冷峻,唇枪舌剑的太学官邸,倒是笼罩在一番满满的笑意之下。 …… …… 第十五章 读法家学说,考儒家经典 金乌巷九号,曹府。 洛阳太学教学总长,名满天下的大儒蔡邕来了,连带着…还有不少太学的教员一起来了。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一个孩童进行入学考试。 当然,这件事儿,在坊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至于缘由,无他…被考核的这个孩童,乃是曹家的次孙,年仅六岁的曹铄。 曹家、次孙、六岁…这个消息足够的劲爆。 一个六岁的孩童?就打算考太学?还是小学部?这个消息,足以引人侧目,更何况…太学一众教员亲自登门考试,这个排场…并不多见。 说起来…曹家与太学,有着不小的渊源。 两朝之前,曹一代曹腾对太学的发展拨钱、出力,做出过极大的贡献; 曹二代曹嵩进入太学,那简直是“文曲星”下凡,霸占太学第一名的宝座足足有十年之久,俨然一个学霸…甚至毕业后还成为了太学经学院博士; 到了曹三代,也就是曹操这一代…就有点大喘气的味道了,进入太学的曹操,整个一个魔兽少年,调皮捣蛋…聚众斗殴。更有甚者,霸占太学倒数第一的位置足足六年,几乎贯穿了小学部…要不是看在他祖、父对太学做出的杰出贡献,估摸着,曹操早就被劝退了。 现在…有趣了,曹家的第四代…六岁的曹铄,也想要入太学读书?他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是破了曹操“吊车尾”九年的记录?还是像曹嵩一样…以“学霸”之姿,傲然挺立? 想到这儿,一众太学的鸿儒倒是变得饶有兴致。 不过很快,他们开始摇头… 似乎,想多了…这小娃娃?怎么可能通过他们的考核? 六岁?入太学小学部?呵呵…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个十足的笑话…一想到这里,一众教员窃窃私语起来。 “考核一个稚童?蔡大总长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闻,这次…可是蔡大总长跟那大宦官曹节的一次对赌…” “唔?对赌?” “哈哈,若是这曹铄无法通过太学的入学考试,朝廷拖欠咱们的月俸就有着落咯。” 一番对话,一些教员脸上止不住的欣喜与兴奋,家里都快掀不起锅了…能不能拿到月俸,就看怎么刁难这位小稚童了! “你们俩,手下留情些…”一个年长的教员小声提醒道。“毕竟是昔日的同僚曹嵩的孙子,难倒就好,不要落井下石…曹嵩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曹嵩在儒生、士人圈子里的名声不错,大汉频频上演的党锢之祸中。这些儒生、世子,曹嵩是能帮就帮…能包庇就包庇,再加上…他此前任太学经学院博士…算是自己人,便是为此,曹嵩在士人、儒士的圈子里也很吃的开。 “各位同僚。” 忽的,一个低沉、内敛的声音传出…众人一下子都闭紧了嘴巴,蔡邕开口了…“咱们来此,是为考核学子,大家需本着公正的态度,不要埋没了学子,也不能放低了入学的资格,你们都明白么?” “蔡总长所言极是…”几乎是异口同声… 尽管有着万般缘由,可事关教书育人,蔡邕很是慎重,当然,他也很好奇…让上一届太学总长桥玄大力看好的曹操?他的儿子曹铄?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 …… 遥遥可见,金乌巷巷口聚集了很多人。 听说太学总长蔡邕连同数位教员登门曹府…曹嵩很是郑重一早就在此相迎。 “蔡大总长,没想到…考核我这孙儿,竟劳烦你亲自登门。”曹嵩姿态摆的很低… “曹大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蔡邕目光如炬,似乎不打算停留片刻,“那六岁的曹铄?在哪里呢?” 曹嵩一伸手。“蔡大总长请,诸位大儒请。” 曹嵩带着蔡邕快步朝正厅走去,连带着,一位位教员紧随其后。 曹铄一早就被安排在这边…他们进门时…曹铄还拿着本书,一字一句的品读…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蔡邕扫视了一遍曹铄,清秀俊气…比他爹曹操长的帅气多了,却不像其它贵族子弟那般穿着华贵。甚至可以说,曹铄的穿着并不光鲜,衣着上还打着一处小补丁。 一双稚气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竹简,读的津津有味,还偶尔点点头…像是有所顿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伙儿的到来… 看到这儿,蔡邕…不由得点了点头,怪不得曹节极力向他推荐这个稚童。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个年纪,单单这份定力,就能称得上“孺子可教”! “铄儿,别看书了…快过来,见过太学的总长蔡邕大人,还有诸位太学的鸿儒…” 唔… 听到了爷爷曹嵩的话语,曹铄转过头来…一张稚气面颊是哪个,大眼睛眨了眨,满怀好奇的看向诸人,旋即一拱手。“学生曹铄见过蔡邕大人,见过各位先生。” 呼…不怯场。 六岁?面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蔡邕与一众教员对曹铄的印象又多了一分——有胆魄。 “哈哈哈…”蔡邕一缕胡须,笑了笑,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你读的是什么书呢?”他注意到曹铄手中那卷竹简,很厚…遥遥可见,字体是先秦时期的小篆…很有年代感。 “这是《韩非子》!”稚气的言语,有些嗲的语气… 可“韩非子”三个字一传出,蔡邕整个人一愣…连带着他身后的诸位博学鸿儒均是一愣。 要知道,《韩非子》可是战国时期的法家领袖…韩非的著作总集,其核心强调以法治国,以利用人… 这等高深莫测的思想,别说是这一干博学鸿儒,就是蔡邕也不能完全领会… 可是现在…面前六岁的曹铄?竟然…津津有味的在品读?关键…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的,呃…这… “为何要选读法家的《韩非子》呢?品读儒家的经典不好么?”蔡邕提出疑问。 也不怪蔡邕这么问。 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已经成为了大汉标准的官方教材…六岁的孩童不读儒家思想,却去学法家学说…这对他的未来,未必有利。 听到这儿,曹嵩冷汗都快留下来了…他生怕曹铄语出惊人…再说出什么,儒家经典已经全部读完?背完了!只剩下法家经典了! 真要如此不谦虚… 怕是要让在场的一众鸿儒笑掉大牙了。 曹嵩的右手不住的捂着心脏…祈祷,祷告…心里琢磨着,孙儿啦,面前的都是博学之士,低调…千万低调一点! …… …… 第十六章 诸子百家,兼容并蓄 终于,曹铄开口了。 “学生觉得,读儒家学说很好,读法家学说也很好…”曹铄眼睛一眨,继续说道:“不单单儒家、法家很好,道学、墨家也都很好!” 呃…蔡邕本是随口一问,没曾想…这个小家伙又引出两家…关键是,曹铄的话,似乎与他蔡邕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是吻合的。 “唔…”微微一愣,蔡邕主动蹲下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道家?法家?墨家?儒家?这些学说有什么特点?又好在哪里呢?” 蔡邕是儒家学派的鸿儒…可并不代表他对其他学派就没有研究。 相反…他家中藏书千卷,对诸子百家均有所涉猎,尤其喜欢道家…甚至,他一直主张,诸子百家兼容并蓄。当然,蔡邕的这个主张,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十分清楚。 …… 回答。 曹铄开始回答了。 “道学包含了自然界的一切存在;儒学有助于进步与自律;墨学提倡的是科学…不,是创新、务实;而法家则对立于人情存在…” 呃…蔡邕整个人一哆嗦,所有的鸿儒均是浑身一颤… 说起来,博大精深的诸家学说,竟然…竟然在一个孩童口中三言两语就诠释清楚了…简洁、凝练…没有一个生僻字,却偏偏又很在理。 这…一时间,所有人收起了对这个六岁孩童的轻视,再望向他时,一双双眸子都放着光…像是很期待他的论述。 曹铄的话…还在继续。 “依学生所见…儒学的确已经很好了,可是比起各家学说兼容并蓄,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儒学还是弱了一筹。” 讲到这里,曹铄吧唧了下嘴巴。“便是为此,学生读书时…各家学说都想去读读,融会贯通…其中的事例,反而更能够发人深思了!” 呃…他还?发人深思?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开始“发人深思”了? 一下子,所有的博学鸿儒…均愣在原地,他们均有些怀疑,耳畔中出现的这一番话语,真的是出自眼前的这个小不点? 似乎…原本是打算来考他的?怎么感觉…像是被他好好的给上了一课呢? 懵,所有人一时间都有点懵! 曹嵩算是见怪不怪了… 说起这个孙儿,除了勤奋之外…那逆天的记忆力与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早就让他叹服… 儿子曹操…足够聪明了,可似乎比起孙儿曹铄…还要弱上一大截。难不成,到曹铄这一代?曹家真的要兴盛了? 曹嵩的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无独有偶,还有一人的思绪跟他一样,游离于云霄。 蔡邕,没错,就是蔡邕…这位博学的大儒,浑身感受到的就是一股“沁人心脾”,好是舒爽。 ——“各家学说兼容并蓄,去其糟粕,留其精华…” 这一番话,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这?这个观点…不就是他与桥玄一直努力的方向么?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时期的这个政令…不能说错,可是…如若各家学派有秩序、有约束的成长,集百家所长,难道就不能撑起偌大帝国的明天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蔡邕与桥玄琢磨了一辈子,没敢付诸于实践…没曾想,今儿个,从一个小家伙的口中…郎朗念出来了。 …… 知己难寻…此时此刻,蔡邕竟感受到一抹“知己”的味道… 这种感觉,很奇妙。曾经,在与年过花甲的桥玄对话时出现过,这是第二次…而对方,仅仅是一个六岁的孩童。 “先生们怎么都不说话呀?”曹铄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学生讲的不对呀…” 呃…不对?哪里不对…这不,总结的挺精辟的嘛。 一众教员彼此看看…均把目光转到蔡邕的身上,事关各家学说?他不评价?谁又敢说话呢? “很好,很好!” 又过了有几息的时间,蔡邕总算是收回了心神,他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唯有念出两个字——很好。 除此以外,再没别的言语…心头激荡起的唯有热血沸腾。 见气氛有些奇怪,曹嵩忙堆笑着招手。“快,快把准备好的枣子、栗子、番石榴拿上来。给诸位大人解解馋。” 枣子、栗子在大汉是用于祭祀的,很珍贵,如果不是曹家这样的大户,决计准备不出如此珍贵的水果。 至于…番石榴,那是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播种方法… 并没有大规模的普及,更是异常稀罕。市面上一个石榴的价格,都赶得上一个县令半年的俸禄了。 “诸位同僚,这么许久了,吃点水果…”曹嵩显得极为好客…“尝尝这西域的石榴。” “小家伙也吃个吧!”蔡邕主动拿起一个番石榴递给曹铄。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曹铄稚气的言语再次传出。 呃…曹嵩一懵…这,如此珍贵的番石榴是专程让蔡邕等一干博学大儒品尝的…他曹嵩自己都不舍得吃…孙儿曹铄倒好,一连要两个?有点…不懂礼貌呀! 唔?哈哈。 蔡邕却是浅浅一笑,又拿了一个石榴递给曹铄,却见曹铄快速的把第一个番石榴塞进衣服里…硕大的石榴…把他的胸口撑的鼓鼓的? “你这是?”一众鸿儒均是有些错愕?这个小家伙?这么嘴馋么?吃一个石榴也就罢了,还要再带走一个?果然,哪怕是有些才学,总归年龄不大,不懂事呀。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唔?他要干嘛呢? 蔡邕…却是体会到一丝其它的意味,低着头轻声询问曹铄: “小家伙?这番石榴?你为何要藏起来一个呢?是嘴馋?留到晚上再吃么?” “才不是呢!这个是留给阿爷的。”曹铄的眼珠子一转,表情也变得可怜兮兮的,“阿爷特地花大价钱买来这些石榴,自己却不舍得吃…我要藏起来一个,等诸位先生走后留给阿爷吃。” 呃…留?留给阿爷吃? 曹铄的声音不大,可偏偏,就是这稚嫩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呼…呼… 多懂事,多孝顺的孩子,还…还能想到藏起来一个昂贵的石榴给阿爷吃…天哪,这个小家伙,太惹人喜欢了吧。 一众鸿儒互相看看…一时间,他们竟都有些愧疚,这么懂事儿的孩子,他们竟然…把他误会成了小馋猫!罪过,罪过呀! 其实,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曹铄知道,大汉以孝治天下… 要想获得这些博学鸿儒的好感,单单靠学识是不够的,必须紧紧围绕着这个“孝”字。 “孙…孙儿…”曹嵩的语气变得有些沙哑,孙儿曹铄…还想着他这个老头子呢…也不枉费如此这般的疼惜他。 想到这里,眼角竟是有盈盈泪珠,这种感觉…有几十年都没有出现了。 果然,上天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一扇窗。 儿子曹操那里没有体会到的“孝”,就凭这一个怀揣石榴的举动,孙儿曹铄这儿…尽数补齐了! …… …… 看着爷爷曹嵩饱含热泪的模样,听着一众博学鸿儒的交口称赞。 隐晦的,曹铄露出一抹笑意,目的达到了…东汉,最实用的“孝”字标签算是立起来了。 需知。 三国人物传记中,曹铄很喜欢一个人物,东吴才子——陆绩。 之所以喜欢他,便是因为陆绩怀橘遗亲,孝顺阿娘的故事… 年仅六岁的陆绩,在九江见袁术时…袁术给了他一些橘子,陆绩把三颗橘子藏在了怀中…袁术笑着问他,你不怕别人笑你偷橘子么? 陆绩则是双膝跪地,“我母亲很喜欢吃橘子,我想带几个回去给母亲吃。” 就因为这件事儿,陆绩的孝名传言四海…未来的仕途也变得顺风顺水… 由此可见,大汉对“孝道”的重视… 曹铄不过是复制了陆绩的事迹…把橘子变成了番石榴,再加上,奥斯卡影帝般的表演…也难怪能搏得满堂喝彩。 想到这里,曹铄眼珠子一眨…心里琢磨着,开胃菜都上齐了,是时候开始真正的入学考试了。 当然,此时此刻,连同蔡邕在内的一众博学鸿儒,对曹铄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他们中,甚至有不少人觉得…六岁的曹铄?或许还真有资格能入太学读书。 咳咳。 蔡邕一声咳嗽,整个正厅内的窃窃私语声立时停止,所有人均是正襟危坐…他们知道,太学对小曹铄的考试就要开始了。 “李教员,你先来吧。”蔡邕吩咐一句… 身后的一名中年男人向前迈出一步,微微的捋了一把胡须。“小家伙,我是太学小学部的教员,你可以叫我李伯伯。” “李伯伯好。”曹铄很懂礼貌,一边开口喊叫,一边作揖行礼,这般懂事?谁不喜欢呢? “我问的问题,你如果知道,就回答我,不知道也没关系。”李教员直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十七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下一句是什么呢?” 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个问题一出…曹铄直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好歹是太学的教员?能不能问点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大学》?《中庸》?要不然,《尚书》?《礼记》?《春秋》也行呀?也不枉费…前世,大学生涯中背过的古籍! 想到这里,曹铄的表情很复杂,很惆怅…想要学以致用?就这么难么? 这就好像…为了考奥数,做了一车的练习题,偏偏奥数的试卷上,满篇的九九乘法表… 崩溃!绝望! 曹铄这副表情…倒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难道他不会么? 原本不少教员还寻思着这题是不是出的有些简单了?毕竟,这小家伙讲起诸子百家来,可是头头是道。 可…真问起最基础的教材《诗经》…他竟答不上来?这…有点扯呀! 蔡邕也是一怔…心里琢磨着,难道…自己高估了他?或者说…这诗经中,有关男欢女爱的这些句子?这个小家伙还理解不了?所以没有背下来? 想到这里,蔡邕微微皱了下眉。询问道:“小家伙?《诗经》中的《关雎》?没有背过么?” 他的话音刚落… 曹铄直接开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蔡邕一缕胡须笑出声来,还以为他是害羞,微微摇头…“看起来是背过了!”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后一句呢?”李教员继续问。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曹铄一口气把后面的句子全部背了下来…省的这位李教员像考幼稚园学生一样的考他。 “嗯,不错。”李教员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这首诗歌讲述的是什么内容么?” 咻…这个引申出来的题目一经传出,蔡邕与不少鸿儒均是眉头一撇…原来,难点在这儿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字面上理解,似乎讲述的就是男欢女爱。 可实际上,绝非表面的那般浅显。 不过…那一则深层次的理解?让一个未经人事的稚童去解析?曹铄能做到么? 蔡邕缕着胡须,眉头微微的皱起…原本以为李教员出的是一道送分题,现在看起来…此间凶险异常呀! 话说回来…曹铄?他有读过《关雎》的注解《毛诗序》么? 曹嵩也为孙儿曹铄捏了一把汗,身为学霸的他,一下子就洞悉了这道题的考点… 若要正确解答,必须熟读另外一篇诗歌注解,孔子弟子子夏作的《毛诗序》,这本书,在这个年代…流传度并不算广…甚至,他曹家的藏书中,并无这一卷。 一想到这里,曹嵩的后背冷汗直流,这李教员出的题?可是够偏的… 唔… 却见此时的曹铄眼珠子转动,大眼睛眨了几下…旋即拿手抵在下巴上,像是思索了片刻。 终于,他开口了…“李伯伯,关雎讲述的不就是‘后妃之德’么?《关雎》中乐在淑女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色,哀窈窕,思贤才,无伤善之心是关雎之意也。” 曹铄这番话…几乎照搬了百家讲坛对“关雎”的品读… 须知,各个朝代这首诗都是作为启蒙教材的; 这首诗的核心在于处理夫妇关系,更是以周文王夫妇做榜样… 故而,孔子弟子子夏的《毛诗序》中有注解,便有这么一句——《关雎》,后妃之德也。 虽然…百家讲坛中也提出了其它的看法…可是,在大汉,后妃之德就是《关雎》内在含义的标准答案! 呃…曹铄竟能答出后妃之德?…答出满分答案! 现在的蔡邕,丝毫不怀疑曹铄饱读诗书…就连《毛诗序》这样偏门的古籍都读过?那…诗 、书、礼、仪、春秋…自然不在话下。 天哪?六岁就读过儒家经典,品评百家学说…如果他再长十岁?那…就是直接进入太学大学部,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违和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蔡邕甚至觉得…入主太学小学部太屈才了,这样的神童,都可以直接去大学部了吧? 此时此刻,一众博学鸿儒唯有沉默,超纲的问题…满分的答案,曹铄给他们带来太多太多的惊喜…当然,惊喜中,还带着一抹惭愧! 真的惭愧呀! 想想,他们原本都是本着刁难的态度来的,想要借着与曹节的对赌…搏取到朝廷拨款…可现在呢?谁舍得为了这区区的俸禄?埋没这么一个优秀的神童呢? 多灾多难的大汉,多灾多难的儒学… 终于能获得上苍的垂怜,迎来一个旷古烁今的绝世神童么?儒学?也终于要迎来一个可塑之才了么? ——天佑太学!天佑大汉!天佑儒家! …… “李教员,还有其他的问题么?”蔡邕开口…对曹铄这个小家伙,他很满意… “我这里没问题了。”李教员摇着头,面颊上止不住的笑意,他扬起手。“蔡大总长,我有一个请求。” “你讲。” “可不可以把这个小家伙分到我的班级呢?”李教员一边向蔡邕请求,一边笑着招呼曹铄。“跟李伯伯学,李伯伯一定把你培养成博学大儒?怎么样?” 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本就是这一众教员的梦想,何况…教授这样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神童。 待得他日后成才之日…履历中光荣的添上一笔——某某某教员教授!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是…李教员殷切的请求与承诺,在其它一众教员眼中…可有点不要脸的味道了。 “等等…蔡大总长。”这是一名络腮胡子的老者,“李教员教授的是二年级…新生理应由我王某人教授…” 这位王某人…一缕长长的胡须。“他李教员能教授出博学大儒?我王某人就教不出旷世奇才么?”讲到这儿,王某人目光转向曹铄。“小家伙,你王爷爷…教书育人四十余载,更有把握把你培养成朝廷的栋梁!” 又是一番郑重的承诺…承诺好像是会传染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教员加入了争夺曹铄的队列… 大家伙儿纷纷表态,恳请蔡邕同意,将他收为弟子,倾囊一说…一个个眼神中透漏着迫切。 要知道…洛阳太学,所有的学生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人,而这些教员合起来,也在二百以上… 照理来说,一个班级会有多个教员来教,可往往每个教员都会挑选喜欢的学生收为弟子…亲自教授,换句话说,就是开小灶。 这在太学中是允许的…并且会备案。 未来这个学生的履历上也会记载,某某某为师…有道是母凭子贵,师傅有的时候…也会因为徒儿而大富大贵,声名鹊起。 便是这个缘由,争夺曹铄这个苗子,谁也不肯让步。 嘈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曹府,曹嵩都懵了?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来考试么?怎么…现在…突然有一种曹铄要被保送进太学的感觉,关键是…在争夺曹铄的问题上,所有的教员?寸步不让… 孙儿曹铄似乎成了香窝窝! 当然了,嘈杂声越大,曹嵩越是欣慰…甚至,为了让他们争抢的更激烈一点,曹嵩特意备了上好的茶水…嗓子哑了,喝口茶润一润接着争嘛…曹嵩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咳咳…” 蔡邕咳嗽了一声,一众博学鸿儒,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登时…嘈杂的曹府变得安静了几分,大家的目光均是集中在了蔡邕的身上。 其实,曹铄也在观察…观察每一个教官,其中有一人…他最感兴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整个人的样子就像是一块“钟”…当然,脸色并不好看,似乎还有些严厉。 “司马教员?你怎么看?”没曾想,蔡邕询问的正是这个教员。 他叫司马防…比曹操年长六岁,却是从仕多年,也不知道是何种缘由…很是钟情于教书育人,放着高官厚禄不去,愣是待在太学,当一个教书先生。 “曹操是我教的,他儿子,还是我来教吧!”一句话传出,司马防眼眸一眯,不再言语,似乎惜字如金…又似乎,志在必得。 …… …… 第十八章 太学大学部,仕途直通车 唔?司马防? 曹铄一愣…这不就是司马懿的亲爹,教出司马八达的人物… 河内司马家可是与弘农杨家,汝南袁家齐名的大家族,在大汉都属于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与他处好关系,似乎,受益匪浅。 蔡邕点了点头。“哈哈,这小家伙就教给你了!” 呃…一众博学鸿儒均是一怔,敢情…他们争了这么久,蔡大总长早就有主意了。 不过… 好像哪里不对? 等等… 司马防是教授太学大学部的教员?他怎么能教曹铄呢?…蔡大总长难道?要让曹铄直接去大学部?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教员们均是一怔…大学部年龄的限制可是在十六岁,曹铄这跳级跳的也忒快了吧? 曹嵩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之前的李教员急忙劝道:“蔡大总长…这小家伙,才…才六岁呀?该是…该是打牢基础的年纪,应该钻研四书五经,从古籍中领会先人的思想…冒然入大学部?似乎…似乎…” 李教员的意思很明显,太学的小学部…学的是四书五经,是先人思想… 而大学部则是以实践为主。 除了纯粹的读书外?还要学习“六艺”,学习“百工”,甚至加开军事课,学习“兵法”、“驻守城关”、“攻城技巧”,除此之外,还有“野训”,类似于,把一群学生扔到荒山树林里…锻炼他们野外求生的技巧! 这些?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承受的么? 一时间,李教员都有些心疼小曹铄了… “哈哈哈…”没曾想,李教员的声音刚刚落下,司马防大笑不止。“李教员,我且问你?现在的曹铄还有必要去学习四书五经?去学习先人思想?又或者说?他倒是想学?你教的了么?” 呃…这一句话,直接让李教员哑口,虽然说得是事实… 可是打人不打脸,有这样埋汰人的么?小曹铄就算是熟读百家经典?就不能再学一遍?子曰:温故而知新嘛… 当然,这都是他内心中的想法,李教员憋红了脸。“蔡大总长…你看?” “我觉得司马教员说得有理…”蔡邕一缕胡须,他刻意的压低了一些声音。“既然是神童,那就不该按部就班…去太学大学部多学习实践知识,保不齐对他更有裨益呢!” 讲到这儿,蔡邕微微一笑。“真要适应不了,再退回小学部,也没什么…” 沉默了…所有人沉默了! 六岁的曹铄,破了太学小学部的入学记录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连大学部的入学记录也给破了。 这一番对话…曹嵩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今儿个还真是顺利呀,枣子、栗子没白准备…番石榴也立下大功,最关键的…孙儿曹铄没有让他失望!甚至…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此时此刻的曹铄眼睛一眨…语气依旧谦恭。“诸位先生?学生这是可以入太学读书了么?”奶声奶气,眼神中却是饱含着对知识的渴望…一张小脸蛋上更是处处透漏出迫切。 “哈哈哈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着连连点头。 ——曹铄,一个六岁的孩童,竟是跨越了十年的光景,即将步入太学大学部… 而恰恰,太学大学部,正是直通仕途的阶梯! …… …… 有关小曹铄的入学考试算是告一段落。 几家欢喜几家忧… 比如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她差点没晕过去,六岁的曹铄?竟…竟能入太学?还是…太学大学部?这…这在曹家,在大汉简直是史无前例的。 “刘春那贱人!”丁蕙银牙咬住嘴唇…红唇处发出的一阵阵痛感,让她对刘春的愤恨又添了一分。“倒是更不好下手了呢。” 原本…曹铄被曹嵩亲自照拂,就已经很难找到下手机会,偏偏现在…他又成为了天子门生,更是成为曹家的希望,如此一来,怕是会受到更周密的保护。 “哼。”一声冷哼,丁蕙将桌案上的茶盏猛地推翻在地…“刘春?你这贱人逃不出我的手掌,你的儿子也一样…” 似乎尤自不解气,丁蕙将握紧的拳头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其实…六年前,刘春生曹铄时,力尽虚弱而死,赵神医的确有责任,因为疏忽开错了药方… 可是追本索源,这药却是丁蕙刻意调换的,身为曹家正房夫人…掌管后宅,做些手脚,迷惑赵神医,简直再容易不过。 “曹铄?哼…咱们走着瞧。”丁蕙的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神中的愤恨呼之欲出。“你娘斗不过我,你也一样?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去阴曹地府陪你娘!哼…曹操和刘春带给我的屈辱,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又是一句冷冽的话语…丁蕙胸腔中的愤恨呼之欲出… “阿娘…”却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话语从阁院中响起。 唔?是曹昂? 认出来人,丁蕙忙用水擦拭了一把面颊,原本龇牙咧嘴的模样变得和煦如春。 “昂儿?快…快进来,让为娘看看,长高了没有?”丁蕙是曹昂的继母…最起码在表面上,对曹昂…她十分关切。 “阿娘,孩儿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曹昂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围在丁蕙的一侧…拉住她的手掌,似乎因为这样的举动,变得很有安全感。 “两个月后太学开学,我和弟弟都能去太学读书了呢?”扬起小嘴巴,似乎颇为兴奋。 “弟弟可厉害了,听说一众夫子都没有考倒他,总长大人还直接把他调入了大学部呢!倒是我,愚笨的很,比弟弟大四岁,却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讲到这儿,曹昂小嘴一搭,像是很羡慕弟弟曹铄… “阿娘,阿娘,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呢?”紧接着,曹昂拉着丁蕙的手,大声询问。 呃…丁蕙身子微微一颤,不过很快,她就站定,一如往昔般气定神闲。“还…还真是…好…好消息呢!” 提到“好消息”三个字,丁蕙刻意加重了语气。“你亲娘…生了两个好儿子呢!”嘴上这么说,心头却是愈发的怨恨… “亲娘?”曹昂嘴上一顿,继而眼睛抬起,正对上丁蕙复杂的眼神。“我和弟弟?就不是阿娘的好儿子了么?” 善良、单纯的曹昂…才不管那么多。 他从小是由丁蕙照拂长大,丁蕙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也就十分的心疼养母丁夫人…把她当做亲娘一般看待。 这也是为何,丁蕙心头愤恨,却总是无法对曹昂下手…曹昂太懂事儿,太善良了,她多么渴望,能生出一个像曹昂这样的儿子呢! “是…是…”喉咙几乎哽咽,丁蕙双手直排曹昂的后背。“你是阿娘的好儿子,你弟弟…铄…铄儿…也…也是阿娘的好儿子!” 支支吾吾…似乎提到曹铄的名字时,丁蕙明显有所迟疑,或许是心虚吧? 她永远忘不了…六年前,产房中,刘春面临保大保小的抉择时,喊出的那句话——“保住这个孩子,让他替我…为曹家报恩。” 替你?替你这个贱人?来继续羞辱我么? …哼…隐隐的,丁蕙的眸子变得如刀般锋锐…先不说昂儿,替刘春那个贱人报恩的曹铄…必须死! 现在,没有机会?丁蕙可以等!等到…你失去曹家宠溺的那一天! …… …… 第十九章 落地凤凰不如鸡 大宴宾客… 这几日曹府颇为热闹。 入“太学”,成天子门生,这在大汉是极其荣耀的一件事情,更别提六岁的曹铄进入的还是太学的大学部,要知道,这可是通往仕途的阶梯。 为此…曹家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这不…自从消息传出,各大氏族、门阀…纷纷登门拜访曹嵩,看似庆祝。 其实,一个个就是好奇,到底曹嵩这落魄的糟老头儿?是怎么教孙子的?愣是能教出一个六岁的太学生? 登门拜访的越来越多,为人圆滑的曹嵩,索性大开宴席… 借机与大家伙儿聊聊,一来聊聊曹铄…二来,加深友谊,罢官一年,曹嵩可有点坐不住了,与大家伙儿处好关系,保不齐,谁能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帮他讨个一官半职呢。 “曹兄…你倒是说说看?孟德是你教的?曹铄也是你教的?怎么偏偏你这儿子曹操不务正业…这孙儿曹铄就勤勉好学呢?” 问话的是曹家的邻居…金乌巷七号,四世三公的袁家族长袁逢。“你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快快快…也教教我!我正琢磨着,我那孙儿袁谭?该怎么教呢?” “哈哈哈…”曹嵩一笑,端起酒杯。“想学这个?那你可得满饮此杯…” “这有何难?”袁逢作势端起酒杯,一旁的二子袁绍笑着附和。“曹大伯教孙有方,小侄也敬曹大伯一杯…话说回来,孟德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我这做兄长的很是想念他呢!”说到这儿,袁绍端起酒樽,就打算一饮而尽… “等等…”没曾想,一个傲气的声音打断了袁绍,此人正是袁逢的三子袁术。“真要敬曹大伯,也得我来?你算老几?哪能轮到你去敬?”讲到这儿,袁术颇为嚣张的推开袁绍。“曹大伯,咱俩喝一个。”语气傲然…说是敬酒,却哪里有半点敬酒的样子。 “好,喝一个就喝一个!”曹嵩倒是不介意…善于识人的他能看出,袁家的这几个公子关系并不融洽… 不过,传闻中,袁逢最疼爱的,最纵容的正是他这个小儿子袁术。 便是为此,曹嵩也放下架子…端起酒樽与袁术碰到一处。“贤侄,来,满饮此杯。”只是,袁术的酒樽像是刻意的抬高了许多,这一杯酒,更像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同情与乞怜。 “三弟,别这样,要讲规矩!”又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是袁逢的大儿子袁基。 “哼,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二弟!”似乎因为听到“三弟”这两个字,袁术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余光瞟向身后的袁绍。“跟你说多少次了,那个,是外人!” 此时的袁绍气的直翻白眼,胸脯起伏的把脑袋搭在一边… “放肆!”终于,袁逢忍不住,厉呵一声。“你们以为这是哪?如此胡闹?” “切?”从小养尊处优的袁术瞟了眼四周,嘴角一咧笑出声来。“不就是个曹府么?前大司农?前顿丘令的曹府!” 呃…前,大司农;前,顿丘令… 袁术刻意的加重了这个“前”字,目的正是指名道姓,点名曹府没落…不过是一介白身? 在一个白身的府邸放肆?他身为袁家嫡子,母亲是大汉公主?谁敢拿他怎样? 要知道,袁术与曹操的关系并不好。 当年,太学幼学院时,因为骂曹操是太监的孙子,差点被曹操咬掉一根手指头,后来…虽然碍于同学的情分,关系有所缓和,可总归,袁术是看不起曹操的…连带着,他看不起曹家。 反倒是袁绍,与曹操同命相连,都被袁术看不起…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来二去,他俩反倒是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这…” 听着袁术对曹家的诋毁,袁逢竟是哑口,他转过身向曹嵩解释道。“我这个小儿子,都让我给惯坏了…是我教子无方,曹兄见笑,见笑了…” 袁逢这番话虽然是赔罪,可一来并不行礼,二来语气和缓并不迫切,明眼人都能看出…没有什么诚意。 话说回来…“太仆卿”袁逢,身居高位,怎么会向一个白身曹嵩真诚的行礼致歉呢? 袁家四世三公,何等尊崇,碍于情面,给老邻居道个喜,寒暄几句就不错了…真要放低姿态?去道歉?就凭现在的曹家?也配? 这一层…曹嵩自然最能领悟,有道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失去了大司农的官位…这一年来,曹家受到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哪里停止过呢? “无妨…无妨…”曹嵩虽然心里憋屈,嘴上却依旧客气…“喝酒,袁大人喝酒,喝酒…咱们一醉方休。”现在这关头,曹嵩还指望着袁逢在朝堂上帮他美言几句呢! “好了…不喝了,不喝了。”袁逢摆摆手,站起身来,“我那边公务繁忙,不像老兄你这里悠哉、悠哉…过几日,等闲暇了,再向老兄讨教育儿经吧…” “呃…好…随时恭候。”曹嵩也站起来,眼神中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送袁逢离去… 袁逢一走,不少来恭贺的氏族官员,也纷纷辞别… 他们很善于察言观色,袁家对曹家的态度…就像是风向标一样。 …曹家…没落的家族,虽然出现一个六岁的“天子门生”,可就算崛起?还差了那么几年。这几年,变化还大着呢。 …… 看着…登门拜访的人渐渐离去,曹嵩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曹嵩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吟出。“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是啊,遥想当年,他任大司农时?谁敢如此轻视他?就是对门的袁家,也得是恭恭敬敬的跟他行礼,现在倒好…袁家的一个幼子,都能够把曹家欺负到如此地步… 这… 隐忍,曹嵩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这般迫切的,想要官复原职…既是为洗刷曹家的屈辱,也为能帮孙儿曹铄铺平前路的荆棘与坎坷… “阿爷…”就在曹嵩彷徨、无措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阿爷好像有心事儿?” 面前的,这个还没有他腿高的孩童儿,不正是孙儿曹铄么… 此时的曹铄眼眸深邃…大眼睛一刻不停的望着曹嵩。“阿爷?可是因为赋闲在家而烦恼?” 唔…被猜到了么? 曹嵩微微一愣,旋即抱起曹铄。“不,不…阿爷在家照顾孙儿,培养孙儿…就很好…很…很好。” 语气有些踟蹰…显然,曹嵩不甘心。 呼…曹铄岂会体会不出阿爷曹嵩的心思,浅浅的呼出口气…脑海中则是寻思着,能帮曹嵩官复原职的方法… ——如果?这样呢? 刹那间,曹嵩想到了…穿越前,他大学时期的一个,脾气十分不好的副校长,总是得罪顶头上司…可偏偏业务能力强,能把大学的各项活动开展的有声有色… 有一次…顶头上司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免去他副校长的职务,可是…几个月下来,学校的所有活动变得一团糟,最终,还是得三顾茅庐请他再次出山。 这个事儿,很典型…如果作用在阿爷曹嵩的身上?作用在东汉的朝堂上?保不齐…还真有一线转机呢! 想到这里,曹铄眼珠子一转…开始细细的思量。 正在这时。 “老爷,曹节大人来了。”仆人阿才快步跑来,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是走的后门…” 唔?后门? …… …… 第二十章 大司农,曹嵩的心病 “哈哈哈…” 曹府,西南阁院的那处起居间。 曹嵩带着曹铄缓缓走来。还未走入其中,就听到…曹节的大笑声。 “本侯就说嘛,就是他整个太学院一起出动,也考不倒曹铄这小家伙儿…这下倒好,蔡邕跟本侯对赌,输了倒也罢了,竟没曾想…还主动让小家伙去太学大学部,想来,他是输的心服口服咯…” 哪怕只是对几个仆人讲话,曹节整个人也显得颇为兴奋… 也难怪,东汉王朝频频上演的党锢之祸,宦官与士大夫集团几乎完全处于对立…不论何事?只要能压过士大夫一筹,宦官之首的曹节就很欣慰… 当然了,这一次…也算是意料之中。 曹铄这小家伙,就连颇难理解的《孙子兵法》,都能谙熟于心,更是能举一反三,献出对抗鲜卑的精妙方略。 五经?难得倒他? 一想到这里,曹节整个人变得更兴奋了一些… “曹侯…”曹嵩拉着曹铄走入西南阁院…本打算行个礼。 没曾想…看到曹铄,曹节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 “小家伙儿,你做的好呀…”曹节把手搭在曹铄的肩膀上。“也让那群士大夫看看?江山嘛?代有人才出,等铄儿太学毕业,哪有他们从仕的份儿…” 连连的夸耀,几乎就要把曹铄捧到天上去了。 小曹铄却好像一点也没有骄傲的样子,等曹节把话讲完,不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铄儿见过曹节爷爷。” 哎呦…敏而好学,知书达理,简直跟他爹曹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曹节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莫说这一遭进了太学…便是没有进太学,拼着被满朝弹劾,他也一定要竭力争取…估摸着,有几十年,没有这种护犊子的感觉了! “老兄哪…”曹节抬头望向曹嵩,眼眸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有时候,咱家也真的是羡慕你呀。我要是有个像这小家伙儿一样的孙儿…多好呀!” “曹侯,你这是哪里话!都是咱们曹家的后辈儿,日后,铄儿要荣耀?能少得了曹侯的帮扶么?说起来,咱们一个‘曹’字?又能写出两笔么?”一向八面玲珑的曹嵩浅笑一声…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他是要让曹节,在日后,多多的帮扶曹铄呢! 当然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 现在的曹嵩没有官衔,在未来的仕途上,就算是有帮助孙儿曹铄的心思…也是有心无力…现如今,能紧紧抱住的唯有这位“干亲兄弟”,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 “老兄啊,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就是没有你的嘱托,我能不帮这小家伙么?” 曹节的目光幽幽的望回曹铄,一副疼惜的模样… 似乎是又想到蔡邕一众人登门考教,摆摆手。“原本哪,入太学无需这么麻烦…”这话倒是不假,有着尚书令的头衔,朝廷一切官员的升迁调动,都归他说了算。 蔡邕要不同意…他曹节大笔一挥,换个太学总长,还不是一盏茶的事儿?到时候?谁又敢阻拦小家伙曹铄入学呢? “唉…”没曾想,讲到这里,曹节叹出口气。 “罢黜了蔡邕倒是容易,只是这偌大的天下,哪里还有人能担得起太学总长的位置…别的职位也就罢了,偏偏这教书育人关系重大,本侯也得为大汉的将来考虑考虑呀!” 曹节顿了一下,用手抚住曹铄的额头。“也得亏,这小家伙争气…现在?倒是省了满朝文武对本侯的弹劾呢…只是,老兄你的官衔…” 曹节终于说到了重点…他此番不走正门走后门,夸耀曹铄倒是其次,主要的目的,便是与曹嵩商讨此事。 宋皇后一案的牵连算是解除了…曹家也洗脱了罪名,摆脱了干系,可偏偏曹嵩官复原职这件事…变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这段时间,时时刻刻盘算着抢班夺权的张让可没闲着,他早已秘密部署… 现如今,大司农的官位,已经落到与他同宗的张温头上。一想到,日后帝国的财权归于这两个杂碎…曹节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然了,曹节心里不是滋味…曹嵩的心里又哪里好受呢? 罢官在家,赋闲一年,从天上一下子坠落到底点,受尽冷嘲热讽,甚至…就连袁家的后辈,那个袁术小儿都敢公然挑衅…他曹嵩做梦都想着官复原职,重掌大汉的财权,一雪前耻…可又如何?能做到呢? “铄儿,你先下去吧!我跟你曹节爷爷有话要说…” 既然提正事儿,曹嵩直接吩咐曹铄先退下…没曾想,曹节一摆手,“不用退,这小家伙是咱曹家未来的希望,不论好事儿坏事儿,也该让他听听了。” 唔… 曹嵩看了曹铄一样,点了点头,眼神中闪出一抹希望…曹家未来的希望。 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微微的合上,“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好吧…就让铄儿听听吧。”点了点头,曹嵩屏退下人,将窗门、房门尽数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徐徐走到曹节的身旁。 “曹侯?官复原职一事?真的这么难办么?” 声音细若游丝…显然,曹嵩心里没谱… “唉…难办哪…”曹节闭上眼睛,也是一声叹息。“若非张让那个杂碎从中作梗,本侯花些钱,动用些许关系…给你官复原职怎么会如此费尽周章,可是…” 讲到这里,曹节顿了一下。“偏偏就是那个张让…他与同宗的张温里应外合,在内联合十常侍…在外联合百官,这大司农的官位,倒是落到那张温的头上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曹嵩连忙问道。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曹节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状…“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怕是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要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怪你,只能怪我…低估了张让这个畜生。” 提到张让,曹节的眼眸中止不住的怒火…他是养了一匹白眼儿狼呀,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感恩的心思没有,抢班夺权的心思倒是一箩筐,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 曹节的话几乎宣判了曹嵩的“死刑”…大司农?掌管帝国钱财的大司农!这可是个肥差呀!真的…真的就…无力回天了么? 想到这里,曹嵩不住的摇头…眼神中露出的是对前路的迷茫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罢了…”曹节也摇了摇头。“且看看朝廷里有什么其它位置没有…只要有个官儿,哪怕是个闲职,总比白身要强…” 对此事,曹节真的是万般无奈了,遥想当年他与曹嵩一个管人一个管钱,那是何等的光景?现如今…这种光景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更有甚者,失去了大司农这个官位的助力,曹节很有可能在与张让的对决中处于下风…日后,宫廷中的一步步也会变得凶险异常。 “…老兄莫怪,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咱们曹家的未来…也只能落到这小家伙的身上了。”曹节目光转向曹铄,不住的用手抚着他的额头。 却在这时。 “曹节爷爷…我有一事不太明白。” 奶声奶气,安静的曹铄开口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瞳中满是好奇…“那个叫做张温的伯伯现在做了大司农?他…能管好大汉的国库么?” 唔…这… 曹节一愣,小曹铄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让他有点错愕,他能不能管好大汉的国库?和你爷爷曹嵩官复原职有关系么? 等等,还真有关系! …忽的,曹节脑瓜子一闪…因为曹铄的提示,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全新的点,一个他与曹嵩都忽略的点。 可是这个点?如何利用呢? 曹节不由得皱起眉头… …会不会?曹铄这小家伙…想到了什么? 念及此处,曹节赶忙蹲下身来。“小家伙?你想到了什么就接着说…你曹节阿爷这儿,全听着呢!” 语速极快,语气郑重,曹节这出乎预料的反应让曹嵩一怔… 难道?曹节从孙儿曹铄的话里?领悟到了什么?这又与他的官复原职?有关系么? …… ……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依,别有洞天 “铄儿想到了曹节爷爷之前的话语…” 曹铄抬起头细细的说道:“对曹节爷爷而言,要更换太学总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曹节爷爷并没有这么做,原因嘛,是找不出能替代蔡邕先生的人选…那么…” 讲到这儿,曹铄顿了一下,目光瞟向阿爷曹嵩。 “那么?阿爷掌管大汉的财权这么多年?他的大司农官位?又是这般轻易能替代的么?所以…铄儿好奇,那个叫张温的伯伯初任大司农?他能管好大汉的国库么?” 咻… 曹节好似眼前一亮。 之前他与曹嵩的考量,思路好像有些片面,均没有切中要点。 曹铄的这一番话…单凭“替代”两个字,更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曹节,曹节不由得拍案叫绝。“妙哉,妙哉…哈哈!” 听到曹节这么讲,曹嵩赶忙凑近…“曹侯?如何妙哉?”曹嵩的脑子没有曹节转的那么快,一时间,还有些云里雾里。 “你呀!真不如你孙儿聪明…”曹节笑着说道:“你想啊,你任大司农这么多年,方才稍稍理清国库账目的头绪?那张温?刚刚上任不过一载?大汉繁复浩瀚的账册与财物?他能理得清么?” 账册?财物?…提到这儿,曹嵩似乎洞悉了什么。 曹节的声音接踵传来。“这些年,哪些地方丰收,多缴纳了税赋?哪些地方欠收,少缴纳了税赋?哪些地方,郡县与侯国的税赋如何抵扣或者相加?哪些地方的税赋是用实物抵扣的?哪些地方是用通货购买?哪些地方的土地被重新划拨,哪些地方的田亩因为水患灾难,数量减少?这些?他张温懂个屁!” 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曹节的心情都变得爽朗了不少… 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打听,张温任大司农后…帝国的财税收入怎么样?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现在的国库一定是乱糟糟的… 张温?之前不过是“匈奴中郎将”,舞刀弄枪估摸着还有一手,可真要摆弄起算盘来,那一定是个大外行! 换句话说,就像是小家伙曹铄说的那样。 ——大司农与曹嵩的关系,就好像是洛阳太学与蔡邕的关系…那是一根杠棒前后肩,谁也离不开谁。 哈哈哈… 想通这点,曹节爽朗的笑出声来…他不忘摸摸曹铄的小脑袋。“论聪慧,论机敏,咱们哪…跟这小家伙儿比,差远了…” 呼…曹嵩长长的呼出口气,取了盏茶,轻抿一口,眼角的余光也望向孙儿曹铄…他现在的心思却全部都放在大司农的官位上。“我懂了,我懂了…” 他当然懂了… 大汉国库记载的账目,说白了,就是一本糊涂账。 且不说…帝国内各州郡、各属国缴纳税款时的方方面面,单单他与曹节合伙…把国库中的钱财私自运往谯县老家这一点,就注定,大汉的国库与账目那就是账不对库,财不对物。 说句形象的话,账目纯熟乱套…唯一一本清楚的账目,只存在于曹嵩的脑袋里。 当然了,真要追究起责任来,曹嵩早就想好非常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人手少,物质调遣频繁,国库数量不够,某某国库曾经被大雨淹了…为了抢救物质,临时并库,导致货物混杂,更何况…天子刘宏还偶尔要私自挪用一下…这种种,都是缘由…反正对不上账目,跟他曹嵩没关系。 想到这里,曹嵩…竟然还有些心疼现任的大司农张温,这个烂摊子…除了他曹嵩自己?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能收拾了… 怪不得,太学半年没有发俸禄;边关将士的军饷,都挤不出;天子要盖园林,国库账上有钱,愣是拿不出钱。 越是细想,越感觉,是他曹嵩在坑张温的吧?顿时间,还有些心疼张温了。 …这哪是个肥差呀?这根本是个天坑嘛! 嘿嘿…官复原职?这个看似虚无缥缈的事儿,愣是因为孙儿曹铄的一句提醒,就这样…找到转圜的余地了? 越想越感觉不可思议…厉害了,孙儿曹铄! “曹侯…我觉得这…”曹嵩想要说话,现在的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明白。”曹节直接打断了他。“老兄,你官复原职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心在家等待…这清闲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咯…” 曹节站起身来,临行前不忘又摸摸曹铄的小脑袋。“小家伙?这次可多亏了你呀!不过嘛,你这小小年龄,也别整天读书了,去市集上逛一逛,玩一玩…这段时间,洛阳城可来了不少胡商,还有会表演杂技的天竺人,十分有趣呢…” 讲到这儿,曹节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醒一句。“对了,缺钱的话,就找你爷爷要…咱们谯县老宅里有的是钱…哈哈…” 一番话说罢,曹节徐徐离去…一边走,一边不忘怅然的大笑。 天气似乎都变得晴朗了不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管人事,又管财权的好日子,就要重新回来了。 哈哈哈…曹操那个愣头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偏偏,他又一样好…会生儿子呀。 有这个能耐…曹节都寻思着…要不,给谯县送过去几个美女?既然这么会生?索性让曹操?再多生几个?哪怕没有曹铄这么机敏聪慧…只要能有个三成?就足够了! “曹操呀曹操…”走出金乌巷九号,曹节脚步一顿。“咱家突然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你了…嘿嘿!” …… …… 大司农官邸。 紧靠皇宫重地,官邸的一侧是十余个帝国的库房…大汉的赋税、贡品尽数陈列于其中。 遥遥可见,周遭有数不清的御林军,小心谨慎的巡逻。 可偏偏,就是这么庄严、肃穆的场所,“啊啊啊啊…”一声沮丧的咆哮声、骂娘声呼将传出。 “特娘的,这差事没法干了…”发出这声咆哮的乃是新晋的大司农张温… 因为与十常侍之首的张让认了同宗兄弟…他的官途也变得扶摇直上,短短的时间里,从不受人待见的“匈奴中郎将”一跃而成…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 这可是个肥差呀…多少人羡慕的不得了呢? 可是… 只有张温自己知道,他担任大司农的这半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笔也对不上,那笔也对不上…”张温怒骂身旁的主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有曹嵩?咱们大汉的国库?就没法运转了么?” “大…大人…”主薄低着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没有曹…曹嵩大人,这账…还真…真理不清。” 哪怕是知道…说出这番话,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可主薄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这十几个国库中,各样物质多的,从这头看不到那头儿…偏偏国库的文职官员就那么区区几个?哪有人手前来清点账目,重新造册?更有甚者,这些玩意…到底值多少钱?谁也说不清出门。 “你…你们…都是…都是废物!”张温怒气冲冲,他恨不得拿起一把刀把面前的这群庸人给劈成两瓣儿… 却在这时。 “报…大人…” 有官员大步跑来…“蔡邕大人又派人来催太学的俸禄了;前线需要的四百万钱军饷,今日再不准备完善,恐怕会影响前线战士的气势;还有…还有…那园林,今儿个…陛下龙颜震怒…若还拿不到钱修院子,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 …… 第二十二章 大汉财权,熊熊烈火 崩溃了,绝望了。 胡人的数十万大军没有压垮这位铁骨铮铮的汉末名将,偏偏,这些充满铜臭气的五铢钱,压的张温喘不过气来… 蓝瘦,香菇…张温太憋屈的,憋屈到就想仰天长啸——我太难了… “张大司农…这…这些钱?”见张温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赶来的官员忙催促道:“陛下盛怒,太学教员与边防战士翘首以盼…国库要再拿不出钱,那…恐怕,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钱!钱!钱!我这儿…哪有什么钱?”…张温双拳重重的拍在案牍上,桌案上的笔墨、茶盏飞溅而起… “啪嗒”。 笔墨落回桌案上,让原本就嘈杂的案牍,变得更加凌乱… 茶盏则倾落而下,碎裂在坚硬的地板上,这些“噼里啪啦”的响动,一次次的摧残着张温的内心深处…此时此刻的他,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子,老子不干了!”张温摘下头顶的帽子。“我这就去…去见陛下,这大司农的官位,谁爱做谁去做!老子…可不受这份儿罪了!” 说罢,张温一缕长袖,愤愤离开了国库…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抱怨。“呸,张常侍还说这是什么肥差?…肥你二舅爷!” …… …… 濯龙园。 紧贴皇宫的濯龙园是皇家禁地,只有当今陛下和亲信的太监可以在濯龙园中赏玩…这其中,养了不少小动物…狗的数量特别多。 这位天子除了喜欢做生意以外,还特别喜欢狗?究其缘由,狗可比人听话多了。 这不… 天子刘宏正在给面前的一排排黑狗聊天呢。 “众位爱卿哪…你们等朕等的辛苦了。” 没错,刘宏对这群黑狗的称呼是“爱卿”…连带着,它们一只只的头上,竟然还戴着文官的官帽…十分荒唐。 不过嘛,这位皇帝…似乎很享受这种荒唐。 毕竟嘛…内忧外患,不是地震,海水溢,河水清,就是鲜卑寇边,洛水泛滥,农民叛乱…朝堂上是群臣的叽叽喳喳,动不动就死谏,烦都烦死了…特喵的,当个皇帝,压力怎么这么大呢? 还不如,给这群小狗带上官帽,溜着玩玩…最起码,他们没那么多破事儿… 天子也是人,也需要放松的嘛! “汪汪汪…”小狗们似乎都训练有素,整齐的叫了一声。 “朕知道,朕知道…也怪朕疏忽。” 天子刘宏好像知晓它们的言语。“你们如今都位列公卿…理应有自己的府邸,这濯龙园是小了一些,不过,朕已经命人去修东、西罼圭苑,还有灵昆苑,这西罼圭苑哪,周长三千三百步,够你们住的了。” “汪汪汪…”小狗们摇起尾巴,似乎很欢喜,头上戴的官帽左右摇摆,好似讨天子刘宏的欢心。 “哈哈哈…”天子刘宏笑出声来。“还是你们听话?不像那群朝堂上的酸儒,整天就知道让朕心烦。” 提到了修东西罼圭苑…天子刘宏挥挥手示意这一群“小狗爱卿”退下,于是,有宦官将它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抱起,恭敬的离开… 刘宏这才招呼身旁的张让。“张常侍?朕提出修东西罼圭苑,也有月余了吧?怎么?还是不见动静。” 自从上一次西苑事件,刘宏已经不再称呼张让为“阿父”,这让张让有些懊恼…这段时间,在天子身旁更是异常的低调。 “陛下…想来…想来是钱还没有准备妥当吧?” “钱?”刘宏眼眸眯起,转向张让…眼珠子怪渗人的,吓得张让急忙跪地。 天子刘宏的声音接着传出。“朕都破例从西苑的金库中拨了一半的私钱?怎么?大汉国库还拿不出另一半儿么?” 没错,为了修东西罼圭苑…给这些“汪汪”居住,天子刘宏特地拿出了一些私房钱…这在一向嗜钱如命的天子刘宏身上,可并不多见… 倒是…没曾想?天子刘宏这么小气的人,都如此大方了?国库竟然不给力?这岂是能容忍的? “陛下…国库账目繁多,一时半会儿,抽…抽不出这么些钱…” 张让的回答磕磕绊绊… 毕竟掌管大汉国库的大司农张温是他推举的…现在闹出这档子事儿,张让真的是无从解释。“…陛下能不能再…再拿出另一半儿钱,等过段时间,国库的账目理清了…再…再连本带息还给陛下?陛下就当做是做生意,赚得了利息,也…特不耽误陛下三座园子修建的进程…” 张让回答时嘴唇都在抖动…他岂会不知道,想从这位天子兜里掏钱?那无异于虎口夺食…可偏偏,除此以外,他无能为力呀… 要知道,现在的大汉?百姓,都已经被无数次盘剥了,实在是没有油水了,世家大族?将门子弟?谁会帮天子修园子呢? 除了动用天子的私房钱…也…也没其它的办法了呀。 “张常侍…”闻言,天子刘宏的眼眸微微张起。“你这人,不厚道呀!” 这一句话传出…吓得张让浑身都在打颤,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恕罪!” “呵呵。”刘宏干笑一声。“朕要治国理政?又要操心着生意?担忧着边患?听一众酸儒唠唠叨叨,张常侍说说看?朕累不累呀?” “累…累…”张让唯唯诺诺的回答。 “那朕?想造几个放松放松心情的园子?过不过分?” “不…不过分!” “不过分?哼!”忽的,天子刘宏猛地站起,眼眸中带着几分怒气。“你也知道不过分?”这一句话十足的冷冽…张让整个后背冷汗直流。 天子刘宏的声音接踵传来。“朕都不惜动用私房钱了,你倒好…举荐了个大司农张温?处处跟朕作对?连个建园林的钱都拿不出…朕就想知道?到底是他张温跟朕添堵?还是张常侍?你给朕添堵哪?” “陛…陛…陛下…”罕见的,天子震怒了,张让吓得是魂不附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几乎把张温的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张温?你战场上杀个人都不带眨眼的?特喵的,愣是被几个账本给难住了…真尼玛笨蛋,狗一样的东西! “好了!”天子刘宏转过身负手而立。“这钱?朕都已经出一半了,他张温那儿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讲到这里,天子刘宏压低了声音。“张常侍,你知道的?朕…的脾气,并不好!” 呃… 张让哑口了…他纠结了、彷徨了、无措了,最关键的,是这钱?拿不出来呀? 张温可没少向他抱怨! 整个国库,压根就是一本糊涂账…理了半年都没理清,至于库银?曹节和曹嵩不知道中饱私囊多少了?偏偏做的滴水不漏,库里的钱…怕是连账上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别说修三个园子,就是只修半个园子也不够呀… 咋特喵的…这大司农?曹嵩做起来,轻轻松松,还有油水…他张温做起来,累个半死,还得背锅? 刚刚想到这里… “报,太学总长蔡邕觐见,匈奴中郎将皇埔嵩觐见…” 原来一早,蔡邕与皇埔嵩就递上文书,有事要面圣陈述…天子刘宏不好推脱,就安排他们直接来濯龙园… 遥遥可见…蔡邕、皇埔嵩隔着老远就跪倒在地。 “陛下,洛阳太学院的俸禄…不能再拖欠了!国库就是再穷,也不能穷太学,穷教育呀!” “陛下,前线战事告急…若是国库再拨不出粮响,怕是…三军将士军心不稳哪!边防无小事!” 唔…又是教育?边防?国库? 又是钱? 刘宏整个人一懵… 今儿个,就见鬼了…修园子缺钱也就罢了,怎么今儿个…太学、边防也来讨要国库钱财呢?咱这大汉?有这么穷么? 话说回来?张温这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是怎么当的?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怒气。 …… 濯龙园的一角… “呵呵…”偷偷目睹着这边的曹节浅浅的笑出声儿来。 蔡邕来此,是他托人联系的;皇埔嵩来此,也是他故意放出消息的…目的嘛,自然是把国库一团糟的事实禀报给天子陛下… 不能只报喜不报忧呀! 哈哈…果然,小家伙曹铄分析的对着呢,大汉的国库,离了曹嵩…还真就玩不转了! 他曹节要做的,就是给这事儿,添上“一把火”…一把足以搅动大汉财权的“熊熊烈火”。 …… …… 第二十三章 财权?舍他其谁 “张常侍!怎么回事!” 天子刘宏猛地瞪向张让。“张温是你举荐的大司农?就是这么管国库的?朕修园子没有钱?太学、边防?也都没有钱?那这钱?到哪儿去了?是他中饱私囊了?还是孝敬你这位中常侍了?” 难怪天子刘宏动怒…在他的潜意识里,整个天下,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中饱私囊,可以私自挪用国库?他张温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 话音刚落… 砰砰…两响,张让的脑袋又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接连的磕头,除了“脑壳疼”外,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即便如此,他依旧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陛…陛下…咱…咱也不知道呀!”张让很后悔,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可特喵的,当兵的遇上“账本”?他又能理清么? 张让觉得自己这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举荐张温…这根本就是一步错棋。 张温…也…也特喵的是个天坑。 “陛下…陛下息怒。臣这就去库房,臣亲自去催促…去催促那张温…”张让一个劲儿的解释。“边防的钱一定能凑出来,太学的经费一定也能凑出来…还有…还有陛下修园子的钱,一准儿都能凑出来。” 天子盛怒之下,张让唯有这么说… 皇埔嵩与蔡邕互相看看…交换过眼神,心头不由得嘀咕道:“看来,大长秋曹节说的没错呀…今儿个是讨钱的最佳时机呢!” 想到这里,蔡邕与皇埔嵩连连开口,试图再添上一把火: “陛下…太学开学开即,教学经费务必要凑齐呀…” “陛下…如今边防军与鲜卑胡骑正在激战,没有钱?怕是要城关尽失呀…” 唔… 天子刘宏的头都快炸了。“张常侍?听到没有?太学经费、边防军饷…还有最重要的,朕修东西罼圭苑的钱?现在,你就给朕去要…” “喏…喏…”张让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小碎步就往回退…一边退一边说道:“臣…臣一定,一定讨要到…钱…钱…” 他的眼睛不时的用余光瞟向天子,见天子绷着脸…更是深知干系重大,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就把这些年收敛的钱财先借给国库…过了这一关,回头再给这张温好好的算账。 还没退出多远,“咚”的一下,他的屁股好似撞到了一块石头。 “哎呦…” 张让整个人朝前翻了过去…有一旁的小黄门急忙扶起张让…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眸抬起…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杂碎?敢撞他?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不是新晋的大司农张温?还能有谁? “你…你怎么来了?”张让小声嘀咕一句… “来辞官!”张温眉头一挑,冷冷的答出三个字。 “辞官?辞什么官?你可知道,咱家为了保住你,都快要倾家荡产了?”张让的语气冷然…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你还有脸来辞官?辞…辞你个大头鬼,辞你妹…赶紧…赶紧给我回去!” “回去?哈哈?”哪知道?张温丝毫不理睬张让,大笑一声。“大司农这官儿?要干你去干?我这儿!没法干了!”说罢…长袖一挥,径直朝天子刘宏那边走去… “哎呀…”张让一甩长袖,急忙追了上去。 …… 踏踏踏… 坚实而厚重的脚步越来越近… 有小宦官提前一步…赶至天子面前。 “陛下…陛下…大司农张温闯进来了,说是…说是事关陛下修园子的事儿,拦…拦也拦不住呀!” “大司农张温?”听到这个名字,天子刘宏眼眸一眯。“正好要找他呢!他倒是不请自来了!” 说话的功夫,张温已经走到天子的面前。 “噗通”一声…张温跪倒在地。“陛下…”行了个礼,他才发现,这里不单单有天子刘宏,还有太学总长蔡邕,匈奴中郎将皇埔嵩。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这是来向天子告状的…告他这个掌管帝国财权的大司农! 想到这里,张温苦笑一声,反倒是坦然了许多。 “张爱卿不会是来哭穷的吧?”刘宏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陛下,臣不会哭穷…”张温那有些干涸的嗓子,嘶哑的声音尤自传出。“臣是来辞官的…这大司农,臣做不来…” 咻… 这突如其来的辞官,让天子刘宏有些措手不及,不光他措手不及,就连蔡邕、皇埔嵩都有些措手不及…这?几个意思呀?拿不出钱?就辞官…不带这样玩的吧? 话说回来?你辞的干净,那太学的经费,哪出?边防军的粮饷,谁给?还有陛下的园子?不是彻底的搁浅了? “辞官?为何辞官?”刘宏指着张温的脑袋,怒问道。“不就是钱嘛?诺大的大汉?国库中连个修园子的钱也没有?” 堂堂大汉帝国?木有钱?这不是搞笑的么?虽然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可是每年总归是能收上来赋税… 这些赋税?没用在边防,没用在教育,用在哪了?账在哪呢? “陛下?国库中…真…真没钱!”张温无奈的说道…“账目上,罗列的是有些库钱不假…可是…真要拎出来?怕是连账上的一成都不到!” “什么?”天子刘宏表情一顿…“那钱呢?国库的钱在哪呢?”事关钱财…这位天子很是敏感…国库没钱?他以后从哪去挪用?他的私房钱?如何继续的补给呢? “陛…陛下…”却见张让匆匆跑回。“臣…臣可以作证,张温大人接手大司农官位的时候,国库里就是一贫如洗…这…这都是…都是前大司农曹嵩做的糊涂账…此外…此外大长秋…” 索性到这份上了,张让就打算说出曹嵩与曹节的勾当…尽管罪证并没有找全,总好过…让他跟张温去背这黑锅! 哪知道…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 “陛下…”嘹亮且尖锐的声音响起,迎面走来的却不是大长秋、尚书令曹节,还能有谁。 “曹侯来了?”见到曹节,刘宏一招手,显得颇为欣慰… 也难怪,西苑的商业街,曹节帮天子收取租金的分毫不差…刘宏对此颇为欣喜,对曹节自然更加宠信。“曹侯来此?也是为了库银之事么?” 当然是了… 这一切,本就是他布下的局,那小家伙曹铄的一句话,渐渐的已经变成了,布满天罗地网的棋局,包括天子在内,每个人都是他与小曹铄的棋子。 现在执棋者之一的曹节…出现了。 “陛下…臣正想说国库之事呢!却听到张常侍的一派胡言!” 曹节朝天子刘宏行了个礼,继续说道:“说起来,张常侍举荐的张温大司农,出身行伍,带兵打仗那是一流,可做这文职还是欠了些许火候。” “臣刚刚去库房盘点过,虽然钱没有多少?可是…贡品、器物着实不少,每件器物都有对应的价格,这些都是可以去坊间置换的…想来全部置换,别说是陛下的园子,就是军饷、太学经费,都不会拖欠…” 讲到这里,曹节顿了一下,一番话语接着传出。“至于每个器物的价格是多少?别说张温大人不知道,就是下官也不知晓…冒然置换,怕是会亏不少库银呢!” “那谁知晓?”天子刘宏反问。 “前大司农曹嵩。” 曹节语气坚定。“说起来,这国库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各州郡上缴的税赋,又不一定全是钱粮,也可以用器物、通货抵扣…更有甚者,不少美女宫娥、珍禽异兽也是抵扣而来的…这些都早已呈送给陛下。” “…所以嘛,张常侍说账是糊涂账…那倒也不假,张温大司农管理国库就是糊涂账,可若是前大司农曹嵩掌管国库…账目清晰透彻的很呢…我记得,前几年…修园林,拨军饷,发太学经费…从未有过拖欠吧?说到底?这是账不行呢?还是人不行呢?” 呼…这! 张让瞪向曹节的眼珠子都快爆裂而出…偏偏,如此愤怒之下…他有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曹节这…这简直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呀… 说到底,不还是诋毁他举荐的张温不行?这尼玛…说话不带脏字…却字字戳心!疼…真特喵的疼! 唔…似乎因为曹节的这一番话语,天子刘宏陷入深思… 遥想前几年,曹嵩任大鸿胪时,负责保管天子刘宏的私房钱…从未有纰漏; 继而担任大司农时,掌管帝国的财权,不说别的…军费、经费还有天子休闲娱乐的费用,也没有过半点问题… 怎生,这张温一接手?帝国的国库浑身都变成了漏洞?连带着,他这位天子刘宏的私房钱也变得岌岌可危… 不行!必须得赶快摆脱这个局面。 要不然,越来越多的朝臣一准儿要惦记着他这位天子的私房钱…这些钱,可是卖官赚来的,是归属于天子个人的,谁想动?没门… 不怕贼偷,啊不,是不怕这群官员偷,就怕这群官员惦记…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温?你可还有话要说。” “臣本就是来…来辞官的!”张温再次请命…没有金刚钻,揽不下这瓷器活…大司农的官位再肥?那是别人的…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坑,巨大的深坑! “好…”刘宏点了点头。“传朕旨意,免去张温的大司农官位,着令曹嵩任大司农,即刻上任,一个月内,朕要看到东西罼圭苑动工。” “喏…”曹节、蔡邕、皇埔嵩答应一声。 说到底,这大司农的官位…曹嵩啊?还是众望所归… 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别人管帝国的财权,他们一众官员、将士、鸿儒得饿肚子,若是曹嵩管…总归还是能吃上饭的! 这年头,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 ……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喜忧参半 洛阳城,皇宫重地,尚书台。 这里是连接着百官与天子的桥梁,同时,这里也是大长秋、尚书令曹节的办公场所。 “事儿都做的不错!”曹节看起来颇为欣喜,在他的面前有一些宦官,也有一些朝臣,细细去看,那几名掌管大汉国库的主薄,也在其中。 “全凭尚官令运筹帷幄…” 几名库房主薄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若非尚官令指示…我等,哪里会想到,去给张温那个莽夫施压呢…谁知道?他这么扛不住压力?愣是被这钱、这账本给活活压垮了?尚书令运筹帷幄?扳倒张温,我等佩服佩服呀!” “这才哪跟哪了?” 几名宦官似乎觉得这些主薄拍马屁…抢了他们的本职工作,忍不住急忙开口。 “曹大长秋英明神武,让我等放出消息给蔡邕、皇埔嵩…这两个老家伙,脾气是古怪了点,可若是听说,朝廷发不出经费、军饷的缘由是张温把国库理的一团糟…那还不火急火燎的找陛下告状?曹大长秋这招,真是让咱们佩服,佩服着呢。” 的确…陈述国库一团糟的事实,扳倒张温,让曹嵩官复原职,这统统都是曹节的算计! 太监嘛,往往最善于勾心斗角,宦官之首的曹节自然也不例外,朝里朝外可埋着不少暗哨呢…真要逮住一个机会,他能把对手往死里整! “嗯!讲的好,你们几个都有功劳,都该赏。”曹节大笑一声。 “呀?比起曹大长秋的功劳?咱们就算是出了一丢丢力…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哈哈哈…”曹节被马屁拍的,顿时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过嘛…说实在的,论功行赏,他还真不能居首功。想到这里,曹节一扬手。“这事儿呀?最大的功臣也不是本侯…” 唔…不是曹大长秋?那还有谁?谁能想到…张温会把国库管理的一团糟?谁又能想到利用这点扳倒张温呢? “曹大长秋?你…你可不能过分谦虚呀?”一众宦官、主薄连连说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有如此独到的眼光呢?” “哈哈哈…”曹节笑出声来。“得了,我能想到这点…还是拜一个六岁的小家伙所赐呢,至于他的名字嘛…本侯就不告诉你们了,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你们所有人,震惊不已!” 讲到这里… 曹节站起身来。“好了,都退下吧…你们的赏赐我会派人送过去,现在,本侯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小家伙呢!” 说罢…曹节徐徐离去…留下一众宦官、主薄惊诧不已? 呃…一个?一个六岁的小家伙?想出了这么…这么腹黑的计谋?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坏了么? 一时间,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点不可思议。 …… …… 尘埃落定。 历时一年,被免官的曹嵩又一次被任命为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 很多东西,不失去了,决计不会察觉到他的弥足珍贵… 当曹节亲手将大司农的“印绶”与“诏书”递到曹嵩的面前…曹嵩几近泪目,那已经生出老茧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臣,接旨…” 哪怕是只有三个字,却是喉咙干涸,几近哽咽… 鬼知道,这一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冷眼,嘲笑…曹家遭受的一切,这一刻尽数的化为往昔的尘埃,随风漂浮而去。 呼… 目睹着这一切的曹铄,正背靠着一棵梧桐树,长长的喘了口气…总算是帮助曹家又站起来了,爷爷官复原职,喜大普奔呀…以后,估摸着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了吧? 眨巴了下眼睛,曹铄内心中升腾起一抹自豪感… 等等,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曹铄用手敲了敲脑袋…仔细的思索,就好像他…忽略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大学时,听过某个讲堂…感觉领悟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曹铄弟弟…”正在这时,曹昂跑了过来,“爷爷官复原职,又做回大司农了。”语气急促,看表情十分的欢喜… 不过很快,曹昂的笑容收了回来,好像是经过了一个很清奇的脑回路,竟是小嘴一噘。“可是,爷爷做了大司农?咱们曹家是荣耀了?那之前的大司农呢?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像咱们曹家之前一样…一下子就没落了呢?” 呃…曹铄打了个嗝。 …不愧是善良、仁孝的“憨憨”…亲哥哥曹昂呀…你这个脑回路真的是十足的清奇! 这档口,竟然能想到前大司农的处境…很好,很好,好到…曹铄都想给他发一张好人卡了。 咦… 忽的,曹铄想到了一个点… 经过曹昂这么脑回路清奇的提醒,曹铄想到了前大司农张温,顺带着想到了张让…熟悉这段历史每个人物的曹铄很清楚,张让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可不傻!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间还没琢磨过来! 等过几天,把这件事儿的始末全部的串联起来,他一定能发现,这通通是阴谋,是算计好的阴谋! 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的张让?能善罢甘休么?他一定会找曹节?啊不…不是曹节,是找阿爷曹嵩的麻烦… 呼… 想到这里,曹铄又长长的呼出口气,哪怕是阿爷曹嵩官复原职,还是不能懈怠呀。 得去细细的想想,张让会找阿爷哪些麻烦呢?又或者说…阿爷曹嵩担任大司农?会有哪些破绽与漏洞? “破绽,漏洞——账目!” 账目…曹铄念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是突然…吓得曹昂一跳。 “曹铄弟弟?你这是…” “曹昂哥哥,我没事儿…”似乎因为曹昂的话语,从心头的思绪中传出,曹铄随口回答了一句,紧接着闭上眼睛。 不行,阿爷曹嵩的破绽就是账目… 之前,张温把国库理得一团糟,是因为经验和阅历不够,可阿爷曹嵩接手大司农后?如果账目还是对不上,可就没有缘由了。 张让可以大作文章,甚至引出曹节与曹嵩的勾结敛财…那对不上的账目,就是物证,若是能再找到人证…那…对曹家,对曹节,都要是灭顶之灾了! 想到这里,曹铄耳畔边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 原本以为,阿爷曹嵩官复原职,这是要过上好日子的节奏了,谁知道…前路更加的凶险呢! 不行…得提醒阿爷。 刚刚想到这里。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呢?” 尖锐且嘹亮的声音响起,出现在曹铄面前的不是大宦官曹节还能有谁…“洛阳东街的鞭炮都准备好了,你不去瞧?反倒是在这儿愁眉苦脸?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么?” 提到欺负,曹节刻意加重了语气。 现如今,在他心目中,这小家伙曹铄可是个宝贝蛋儿…是个有着聪明脑袋瓜的宝贝蛋儿,谁敢欺负他…曹节得拔了那厮! “铄儿?怎么愁眉不展的呢?”曹节身旁,曹嵩也款款走来…原本他应该即刻上任,可是架不住曹节为他准备的鞭炮声势,流水酒席…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倒是曹铄?原本天真烂漫的他?今儿个?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儿。 “阿爷…曹节爷爷。”曹铄抬起了头,行了个礼,旋即眼光望向曹昂。“刚刚曹昂哥哥提到一个人…让我的心情不好受了。” 唔?谁呀? 这下曹嵩与曹节的目光齐齐的转向了曹昂… “我…我…”被突如其来的关注,曹昂一时间语气磕绊了起来。“孙儿…孙儿只是提到了前大司农…孙儿觉得,阿爷官复原职是好事儿,可是前大司农…他会不会也像之前的咱们曹家一样,一下子没落了呢?” 呃…好善良,好单纯,好天真的孩子呀。 …曹节瞪大了眼睛,我滴乖乖呀,这是啥世道呀?人吃人,人阴人,人害人…这年头?这么善良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曹嵩却是并不见怪,微微一笑,拉过曹昂,连忙解释。“曹侯?我这长孙,天资虽然愚钝了一点,却是格外的宅心仁厚…这点,像他亲娘。” 曹节一摆手…“不对…” 他把头转回曹铄…曹铄这小家伙如此聪慧?怎么会因为这没来由的“仁孝、善良”,惆怅起来了呢?一定有别的什么缘由? “小家伙?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现在…曹节对曹铄小脑袋里的想法很是看重。 别看这小家伙年龄不大,可曹节与他两次接触…他已经立下了三次功劳。 一次撇清了曹家与宋皇后案的牵连;一次帮朝廷定下了,对抗鲜卑的策略;最后一次,让曹嵩官复原职… 细细的品…这小家伙哪里只是天资聪慧?分明是洞悉人心,他这次借哥哥曹昂之口…引出“前大司农”一定是有所指代… 果然。 曹铄开口了,这一开口…语出惊人! …… …… 第二十五章 水涨船高?还是大难临头 “咱们曹家要大难临头了。” 这一句毫无头绪的话…愣是从小曹铄的口中传去… 大?大难临头? 曹嵩懵了,曹节懵了…就连十岁的曹昂也是懵了? 什么情况?如今…曹嵩官复原职,身居高位,连带着整个曹氏一族也水涨船高…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怎么突然…就大难临头了呢? “铄儿…不要乱说。”曹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急忙喊停曹铄。 “让他讲…”曹节伸手拦住,表情从之前的欣喜,变得多出了一丝紧张…“小家伙?你继续讲…曹家?怎么就大祸临头了!” 曹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是刻意的带了几分担忧。 “曹节爷爷…你想呀,阿爷官复原职做回了大司农?可是…前大司农张温?或者说张温所属的势力?会善罢甘休么?他们一定…会盯紧阿爷,紧盯国库,试图反击的!” 这倒是…没错! 曹节点了点头…小家伙曹铄分析的有道理,张温主动请辞,自然不会斤斤计较,可他背后的张让?岂会善罢甘休? 张让?这个狗东西,既然已经与他撕破脸皮,那必然是刺刀见红,不死不休… 可?区区张让?似乎,还不至于让曹家大祸临头吧? “小家伙,居安思危,防微杜渐…你这想法不错,张让那杂碎一定会报复。” 曹节摸摸曹铄的小脑袋瓜,赞许一句,继而宽慰道:“可是?也无需如此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张让敢来报复?我曹节又是吃素的么!” 对付张让,曹节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撕破脸皮后,两次的交锋,他都稳居上风。 曹节甚至能感觉到…陛下对他是越发的器重了,反倒是张让?节节败退,更是失了些许圣心,现在…两股宦官势力的差距,正在逐渐拉大! 原本以为,这样一番宽慰的话语…可以消除小曹铄的担忧。 没曾想,曹铄的话还在继续…而且整个样子变得更担心了。 “曹节爷爷…不能大意呀。”曹铄眼睛一眨。“之前…大汉的国库一团糟,账目对不上,是因为张温行伍出身,没有经验…可是,现在呢?阿爷任大司农?国库虽然能理顺不少,可账目…账目又能对得上么?咱们的对手?又岂会不拿这个做文章呢?” 呃…账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曹节与曹嵩面面相觑,一下子像是慌了神儿… 这件事儿干系重大,照理来说,账目若是对不上,会有种种的借口…可这些借口深挖下去,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张让这个杂碎?虽然势力不及曹节,可真要全力追查,也不能不防…最主要的,曹节心虚呀,国库中可有那么几笔的账目,永远对不上。 这几笔,正是他曹节与曹嵩秘密勾结,将库钱私自运往谯县老家的那几笔巨款。 咻…曹节用手抵住了下巴,陷入了深思…曹嵩则用袖子擦了把汗,袖口处一大片湿润,可见他对此事的担忧! 整个曹府,这一方土地内,气氛登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呼…又是长长的一口气。 曹节蹲下身子,语气变得郑重了不少。“小家伙,你说的对…国库的账目始终是个隐患,若是被张让那杂碎加以利用,咱们就阴沟里翻船了…” 讲完这些,曹节拍了拍曹铄的肩膀站起身来,继而把目光转向曹嵩。“老兄,多亏你孙儿提醒,这事儿不得不防!” “曹侯?既然如此,咱们须得把这账目给对上。”曹嵩眉头紧锁。“不如,先把谯县老家的钱粮都拉回来…弥补了这亏空,若是张让真的来查,也让他空口无凭…若是咱们多心,等风头过去了,再运回去便是。” “对,对,对!”一连三个“对”字,曹节重重了点了点头。“这小家伙儿提醒的对,提醒的好,咱们不能大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讲到这儿,曹节又看了曹铄一眼,眼神中满是赞许,旋即他转过身子吩咐道:“这样…老兄,你假借变卖实物为由,去趟谯县…把谯县的钱粮统统拉回来,弥补了账目上的亏空…至于宫内,你不用管…张让那杂碎,我来对付!” “好!”曹嵩答应一声,就准备离开,猛地想到了什么。“曹侯?不对呀…即便咱们把谯县的钱粮全部运回去,可…可账目上的亏空依旧填补不上的!” “什么?” “曹侯莫要忘了?这些年,你、我上下打点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曹嵩连连解释,言语间,眉头皱的更紧了,豆大的汗珠也于额头上滴滴凝露。 要知道,敛财…可是个技术活。 为了把国库的钱财合理合规的搬运到谯县曹府宅院。 曹节与曹嵩上下打点,库房中的主薄、关联的地方官、地方的豪强…处处需要打点,再加上曹节花钱大手大脚,这几年,这笔敛到的钱财,十之一二都花出去…要想补齐?哪有那么容易? “这…”曹节拍了拍脑门,“不好办呀!” “我这里倒还有几百亩良田…”曹嵩继续开口。“若是变卖了,也能换取一些钱币…只是…只是这似乎,依旧…杯水车薪!” 我去…几百亩良田?还是杯水车薪? 听到这儿,曹铄眼睛猛地睁大…他算是明白了,这亏空可不是个小数目…关键是,曹节和曹嵩敛财有一手…真要说是去赚钱?那简直就是门外汉?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赚到这么大一笔钱财呢? “先不要卖田了。”曹节摆了摆手…眉毛几乎撇成了倒八字。“亏欠的随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得把谯县的钱粮…给运过来吧!” 讲到这儿,曹节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显得不算太紧张,“国库钱财这么庞大?他张让?未必就能点清…少个一两成,也无所谓!” 当然,他自己知道…这番话只不过是宽慰,钱这事儿…还是得想办法呀! “阿爷…曹节爷爷…”就在这时,曹铄开口了…“孩儿能赚钱?不如…就让孩儿去做生意赚钱可好?” 呃…做生意?铄儿竟然要当一个商贾? 一提到商贾,曹嵩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曹家怎么能出一个商贾呢?” 所谓士、农、工、商,在古代…商人的地位往往很低,是下九流的存在。哪怕是再富有…也会被人看不起。 曹家?官宦世家,怎么能允许族人做生意呢?这不叫人笑掉大牙了? 何况…退一步说,一个六岁的孩童?懂什么叫生意么?能做好生意么?别说做生意赚钱?就是能不亏钱都不错了。 想到这里,曹嵩严词拒绝。 “铄儿…真的可以赚钱,弥补了这亏空的。”曹铄小手背在身后…嘴唇嚅动,很是委屈。 “好了,老兄…你也莫要再吓唬这小家伙了。”还是曹节站出一步,连连解围,他面向曹铄,微微一笑。“小家伙,你这小脑袋瓜儿是咱曹家的宝贝呀?可不要误入歧途,去做那下九流的商人…” 讲到这儿,曹节顿了一下,心中虽然依旧担忧,表情却是坦然。“至于…这笔亏空,让我和你爷爷去筹备吧…你就负责安心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好好的长身体就行了!” 呃…曹铄无奈了,说白了还是不信呗! 不过想想也是… 在古代?谁家会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去做生意呢? 何况?还是等级制度严格的大汉… 士、农、工、商,最末流的商人?不受待见哪! “好了。”曹嵩又是一缕胡须。“铄儿,这段时间,阿爷要去趟谯县…我会吩咐阿才照顾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阿才就好,缺钱了找你阿娘要…我会特意叮嘱她的!” 一番话说罢…曹节与曹嵩徐徐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曹铄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想帮曹家赚点钱?渡过这一劫,还真是有心无力呢! 却在这时。 “曹铄弟弟?什么是做生意呀?”一旁的“憨憨”曹昂开口了,眼睛瞪得很大,十足的好奇。 “做生意?”曹铄一愣…还真是不好解释呀,索性反问。“你知道?什么叫五铢钱么?” “当然知道,十枚五铢钱可以买一把木剑…我攒了许久,才攒下来五枚…还差一半,才能买木剑呢!”似乎提到了心仪已久的木剑,曹昂有些沮丧。 “做生意嘛…就是…”曹铄望向曹昂。“就是用十枚铢钱买一把木剑,再把木剑卖二十枚五铢钱,一来二去,原本的五枚钱币,就变成五十枚,一百枚…” “哇…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曹昂好像打开了一展新世界大门…“那…那我也要跟曹铄弟弟一起做生意。” 呃…听到这儿,曹铄翻了个白眼,木有钱?做个锤子生意呀? 索性一摊手。 “唉…咱们的钱太少了!若是能有…很多很多的五铢钱?这样…才能做生意呢!”曹铄颇为无奈。 “有呀…”曹昂微微一笑。“阿娘那儿有很多钱的…她都悄悄的藏在…” 唔…丁蕙竟然有私房钱?双击666呀… 曹铄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曹昂哥哥…你告诉我?那儿?到底有多少钱?” …… …… 第二十六章 坑老实人,很有负罪感 “总之…很多,很多,金灿灿的。”曹昂也形容不出具体是多少…“就藏在厢房的一个暗格里…有一次我去找阿娘,正巧看到了呢?” 金灿灿的?难道是金子? 曹铄小声嘀咕…不对,这年头被叫做“金子”的玩意实际上是“铜”,兑率的话…大概一金等于一百多枚五铢钱这样子。 不过,说起来…继母丁蕙的娘家丁氏一族可是个大商贾…保不齐,当年她带过来的嫁妆价值不菲呢?如果…用作启动资金,再找到靠谱的生意,这么一倒手?保不齐…还真有可能赚出国库的那一、两成亏空。 哪怕没有那么多?能补多少是多少呀!曹铄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张让一定会对曹氏掀起最最汹涌的报复。 曹铄小手托着下巴继续沉思…曹昂还以为,弟弟曹铄不带他玩呢…赶忙说道:“曹铄弟弟…要不,我去偷偷的取过来?阿娘的屋子我最熟悉了…一定可以悄无声息的。” 呃?偷偷的取过来? 曹铄再看向哥哥曹昂…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外星人,这?历史上仁孝、善良、老实巴交的曹昂…真要坏起来?很主动嘛!嗯,孺子可教也! 想到这里,曹铄索性开口。“曹昂哥哥…你就不怕阿娘发现了?责罚你?或者爷爷知道了…处罚你?” “不怕!”曹昂摇着头“曹铄弟弟说…五枚钱币?都能变成五十枚、一百枚?那…阿娘藏得这些金子,岂不是能变成更多咯…到时候,咱们赚到钱了,再赎回这些金子,我再偷偷的放回去…阿娘和爷爷都不会知道的。” 呃…好单纯的孩子呀!这怕真的是一个“憨憨”吧? 曹铄再望向曹昂的眼神…都变得饱含同情,尼玛这世道?你这性格未来咋混呀?我坑你…还好,最多你狠狠的挨一顿打?可若是被别人坑了、拐了、骗了,保准骨头都剩不下!哎呀…亲哥哥呀,你这性格,典型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曹昂哥哥?你就这么信我?”曹铄继续问。 “当然了。”曹昂挺起胸。“连曹节爷爷都说,曹铄弟弟的脑袋瓜儿是咱们曹家的宝贝呢…我这脑子本就愚钝,曹铄弟弟说什么,我自然就信什么!” 很好… 曹铄苦笑一声,拿手搭在曹昂的肩膀上。“曹昂哥哥…那金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如果被发现了…” 曹铄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被发现了,咱俩一起承担,亲兄弟嘛,有事儿一起扛? 没曾想…曹昂直接打断。“如果被发现了,那我一定扛下这份罪责,抵死不会招认出曹铄弟弟,不过…曹铄弟弟,若是咱们赚到钱?你可一定要帮我买几把桃木剑呀…” “好…好…”曹铄语气都变得踟蹰了,坑老实人…为什么会有满满的负罪感呢。 想到这里,曹铄的表情变得有些内疚,他把手搭在了曹昂的肩膀上。“曹昂哥哥,你放心…若咱们真赚了钱,我一定给你买一屋子桃木剑…啊不,不能是桃木剑,得是…红木剑,乌木剑,这些比桃木要贵!” 就这样,三言两语…小孩子之间的默契达成了。 在做生意赚钱这件事儿上,曹昂负责偷…啊不,都是自己家的,怎么能说是偷呢?应该说是窃?曹昂负责窃取金子…曹铄嘛,负责去考察考察市场… 对此,曹铄心如明镜。 这可不是穿越的电视剧,什么贩私盐哪,倒地皮呀,研究块香皂啥的…关键是曹铄不懂这些玩意。 要赚钱,首要的…是得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切身处地的考察考察市场,洛阳东头,那繁闹的集市上,一定蕴含着大把商机呢! …… …… 皇宫,永安宫。 颇受天子青睐的宦官张让,总是在这里召集十常侍议事。 每一次商议,必会有人…倒大霉。 可偏偏这一次,一向阴人不吐骨头的张让…愣是被别人给算计了!算计的天衣无缝,算计的滴水不漏! “噼啪…”第无数个茶盏被狠狠的砸碎在地面上,除了响彻的声音外,永安宫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张让坐在永安宫当中的座椅上,双手尤自紧紧的握着拳头,鼻孔中不断的冒着白烟,像一只愤怒的小牛。 自有小黄门不断的递上茶盏,让他砸…似乎,这样的方式更能宣泄出他内心深处的强烈愤恨。 “噼啪…”又是一声响动,比起之前的声音,已经弱了许多。张让累了…一连砸了十几个茶盏,胳膊肘都酸了! “张常侍…现在这怒气可消减一些了?”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宦官帽,贼眉鼠眼的太监,他的名字叫赵忠… 说起这位赵常事赵忠,天子刘宏的那句“赵常事是我母”的感慨,很能诠释他在宫廷中的地位! “赵常侍,咱家…咱家就咽不下这口气。” 张让眉头一挑,转过身来,话语中都带着愤恨与不忿儿。 “咱家查了?那一团糟的国库,分明是那些主薄刻意制成的…张温这笨蛋,偏偏被蒙在鼓里…哼,竟还一气之下,辞了这大司农的官位,这分明…分明是着了奸人的道儿了,真是蠢货,真是便宜了那居心叵测之人!” 这一番话吐出,张让心情平复了一些,连带着怒气也消散了一分… 赵忠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亲手递给了他一盏茶。“若是还有气就继续砸,消气了,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论道一番!” 赵忠算是十常侍里比较谨慎的…做事往往思虑周全,从不曾出过什么岔子…大司农更替这事,他也算是有所耳闻…甚至,私下里暗中走访了一番。 “唉…”张让叹出口气。“赵常侍,咱家这是被曹节那厮耍了…就是觉得憋的慌…”语气冰冷。他把茶盏重重的放置在桌案上…心里的气尤自不平。“咱家要报仇,咱家要整死他。” “好了…”赵忠一扬手,继而环视四周…“只要咱们十常侍齐心合力?他曹节早晚会被咱们扳倒?至于他扶持的曹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 赵忠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十常侍其它几人强烈的共鸣。 “是啊…是啊!” “就是…咱们联起手来整死他们!” 唔…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张让却好似从赵忠的话语中,领会到了一层别的意思,他眼眸一眯,脑袋靠了过去。“赵常事?你是不是琢磨出怎么对付曹节?怎么打压曹家的方法了呀?咱家这满肚子怨气,可等着你这味‘妙手回春’的药方呢?” “哈哈哈…”赵忠大笑出声。“张常侍呀,取悦陛下,咱比不上你…可论起这打探情报,你可比我差远了!” 唔…张让眉头一挺,洗耳恭听! 赵忠的话语却好似刻意压低了一分,细细的解释道:“你举荐的张温,任大司农时国库一团糟…是因为他张温不懂这库钱、账本…可是…” 讲到这儿,赵忠的顿了一下。“若是曹嵩回归到大司农的位置?那么…账目是不是必须得能对上了呢?” “那是自然?曹嵩当了这么多年大司农?若是连账目都对不上?曹节会扶持他?”张让反问一句。 “哈哈哈…”赵忠又是一声大笑,他长袖一甩,一句话朗声而出。“他曹嵩还真未必能让国库的账目对上?” “唔?这是为何?”张让疑惑不解。 “嘿嘿。”赵忠浅浅一笑。“这些年?曹节与曹嵩可没少敛财呀?” 咻…双曹敛财?这些年?撕… 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呀…张让好似翻然醒悟了一般。“对对对…没错,哪怕是他曹嵩担任大司农?这国库的账目还是一团糟!” 一时间张让变得颇为兴奋,兴奋到手舞足蹈…“好呀,好呀…”他惊叫出声,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放大此事,怎么在陛下面前,就双曹敛财之事狠狠的告上一状! 等等… 忽的,张让的眉头又挑了起来,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赵常事?不对呀…曹节如此精明?岂会留给咱们这个破绽?他一定会与曹嵩密谋…把这钱财秘密的调运回来…填补了亏空,让咱们空口无凭呀!” 张让的智商还是在线的…他不敢小觑曹节,这个自己的老领导,一手策划出无数场“党锢之祸”,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赵忠能想到的破绽?他曹节会没有防备? “填补?哈哈…” 赵忠爽朗的笑出声来。“他们倒是想填补?又填的过来么?这些年,为了挪动这些钱财…双曹不知道上下打点了多少?这个庞大的金额?哪那么容易补齐呢?更何况…” “何况什么?” “我在谯县曹府…安插着眼睛呢。”赵忠眼眸一眯,一副阴险狡诈却又成竹在胸的模样。“曹府藏着多少钱粮?咱家一清二楚…这笔账?清晰着呢!” 唔…张让一喜。 隐隐中,还有些佩服赵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赵忠在宫里头多混的这些年头,可不是吃干饭的… 动动嘴巴,杀人诛心哪! …… …… 第二十七章 一股胡风,即将挂起 洛阳集市,喧闹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从曹府走出去,在这洛阳城的东西集市上闲逛,曹铄像条从小溪游进大湖的鱼,大开眼界,甚至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这就是古代?这就是大汉的市集?”曹铄心头惊叹一声。 研究这段历史这么多年,真的出现在古代的市集里,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曹铄的眼睛睁的很大,每一个摊位,他都要逛逛、看看…有喜欢的物件,毫不犹豫的就买下来。 身旁的仆人阿才保护着他的安全,连带着取出钱袋,挨个付给这些摊位。其中有不少胡人与天竺人的摊位…格外显眼,曹铄也总会多驻足那么几息的时间。 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陆上丝绸之路的干道形成,从京都经河西走廊到敦煌更是连成了一个整体,数不清的异族人、天竺人纷纷经过这条道路,来洛阳经商… 胡人服饰,天竺杂技更是遍布西市,琳琅满目。 一个上午,曹铄几乎逛遍了整个市集。 东市有人贩子卖奴隶,奴隶中有皮肤黝黑的胡人,也有白皮肤的天竺人,甚至还有不少妙龄汉家女子;西市上则遍布稀罕玩意,什么发亮的山寨夜明珠、珍贵的经书满大街都是; 除此以外,还有天竺艺人在表演杂技,鲜卑人带来的单峰骆驼…似乎大汉与鲜卑的战乱,丝毫没有影响到双方贸易的往来… 除此之外,老巷里有数不清的小吃,更有一群与曹铄一般大的孩子,在巷内招狗斗猫偷鸟蛋,偶尔还会发生大规模的巷战…一番热闹的景象。 “唔…” 看到这儿,就连陪伴曹铄的仆人阿才都不由得感叹。“孟德小时候就喜欢来这儿玩!” 阿才算是一名老仆,与曹嵩年龄差不多大,曹嵩是他陪伴着一起长大的,曹操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又轮到陪伴少主曹铄了… “阿爹也喜欢来这边?他都玩些什么呢?”曹铄好奇的问道。 从历史书上,他只知道曹操小时候是个“魔兽少年”…至于能魔兽到何种地步?倒是没有人详解,此番阿才既然提到这儿,曹铄忍不住发问。 “哈哈,你阿爹小时候,别提了。”阿才摇了摇头,面颊上闪过一丝苦涩。“你看到那天竺人表演的‘割舌’杂技了么?” “嗯。”曹铄点头,目光望向一旁那几个卷发碧眼,大嘴巴,高鼻梁的天竺人… 却见他们正用刀把舌头血淋淋的割下来,吓得一旁的观众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当年你爹曹操…愣是把人家用作道具的‘假舌头’抢了过去,还大呼大喊,‘这是假的,他们糊弄人…’然后…被这些天竺人追了几条街呢…” 阿才像是如数家珍…“这还不算什么,你爹回到学校,愣是装做自己的舌头掉了…吓得他的同学张邈、袁术惊慌失措…为此,太学差点把他劝退,还是你爷爷花了一大笔钱,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呃…曹铄微微一愣。 乍一听起来?阿才的这一番话,很玄幻?曹操是这样的人么? 二十年后…那个统领千军万马,那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曹操?年轻时有这么不靠谱么? 当然…阿才最有发言权。 …小时候的曹操真就这么不靠谱…典型的愣头青,魔兽少年…打架、偷东西、帮闲又帮忙,谁家举丧就凑上去磕头,谁家办寿宴,就挤进去拜寿…饿了,随便找个宴席坐下来吃饭,主人家就是看出端倪,也不敢得罪曹操,就如同交“保护费”般自认倒霉… 阿才细细的把曹操小时候的荒唐故事讲给曹铄听… 曹铄不禁汗颜…这尼玛典型的“小马哥”呀!有这么个亲爹,惭愧呀! 呃…看起来,短时间内曹家的振兴,这个“很坑爹”的亲爹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里,曹铄开始盘算正事儿… 得做生意,得赚钱,得帮老曹家填补国库的亏空,还得让自己的兜里有点积蓄,总是像别人要?多没底气,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四有新人,要自立、自强! 心念于此,曹铄点了点头… 可是话说回来…这做生意?说说容易?做什么生意来钱快呢? 一想到这儿,不由得陷入沉思。 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这一年,整个大汉会兴起一阵“胡风”,胡人的衣服、器具、打扮,几乎风靡整个中原地区…不过嘛,具体是哪个月风靡?史书上没有记载… 曹铄开始刻意观察百姓的服饰以及胡人的摊位! 集市上,往来的人士,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服饰依旧以“曲裾深衣”为主。 …胡人的摊位前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根本没什么生意… 从眼前的这些来看,倒是能看出些许端倪——这股“胡风”,目前为止,还没吹起来的迹象呢。 “倒卖胡人器具?大有可为呀!”曹铄点了点头…定下了主意。 “倒卖?胡人器具?”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阿才一惊… “阿才爷爷?我想买些胡人的器具?你能帮我找到个熟悉的商人么?”曹铄问道。 “胡人的器具?”阿才环视这西市。“这些摊位上?不都有胡商么?喜欢哪个胡人器具?老仆给小少爷购来就是…” “不不不…我要洛阳城所有的胡人器具。”曹铄连连摆手。“ 唔?所有?阿才有点疑惑不解…老爷曹嵩前脚刚走?少爷曹铄…就买这么多胡人器具?这是何意呀? “少爷…这…老奴的钱怕是不够呀…”阿才掂量了下钱袋, “阿才爷爷,你只管帮我找来熟悉的商人就好…其它的,我都盘算好了!”曹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恳求的模样。 阿才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下来。 话说回来,商人这个阶层中,与曹家关系要好的,还真不多…继母丁蕙的娘家丁家倒是一个,可惜生意是做在谯县…如此,与曹府相识的,便是只剩下唯有一家——甄家。 世袭两千石俸禄,官任“上蔡令”,也是冀州的大商贾,生意遍布洛阳、颍川、汝南的甄家… 曾经,因为曹操的事儿,甄家倒是与曹家有些往来。 …… …… 第二十八章 处处机关,时时算计 洛阳,金乌巷九号,曹府。 “小少爷,上蔡令甄逸大人的三公子,冀州的大商贾甄尧来了…”这一大清早,阿才就跑到曹铄的起居室,虽然不知道小少爷心里打了什么盘算。 …可作为一名忠仆,主人家的吩咐,一定是要遵从的…何况,是近来,颇得老爷曹嵩青睐的曹铄小少爷呢。 “这么快?”曹铄赶忙穿好衣服…“多谢阿才爷爷了。”说着话,他快步的跑了出去。 在仆人的引领下,到得正厅…便见一个精瘦的男人负手而立,似乎是因为站在“大司农”府邸中,有些紧张与局促。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曹府的少主,曹铄公子。”阿才当先介绍了一番。 见到曹铄,甄尧一愣…这?一个…一个小孩子? 这…一时间,甄尧有些错愕! 先前,阿才找到他…说是曹府的公子要见他!甄尧的第一反应…这位曹府的公子是曹操。 说起来…这些年嘛,曹操闯的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老爷子曹嵩求爷爷、告奶奶,总是需要送礼的,送钱又俗气…于是便找到了甄家负责京都生意的甄尧,让他帮助采买些贵重的物件…曹嵩可拿去赠人,给曹操说情…再加上甄尧比曹操还小一辈儿,曹操缺钱的时候,总是找甄尧借,一二来去,甄家也算是与曹家有些交情。 可这份交情更多的是钱货往来,并不算深厚,曹府?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找他干嘛呀?难不成…也要买什么东西? 虽然这么想,短暂的惊诧过后,甄尧主动的行了个礼。“甄尧见过曹铄小公子!” 在大汉,商人的地位很低…逢人行礼很正常…哪怕是上蔡令甄逸的三公子,在这份规矩上,也不敢逾越。 曹铄很恭敬的回了一礼。“曹铄见过甄尧哥哥…” 唔…这么有礼貌的小家伙嘛? 甄尧一怔…他做生意,接触的人很多,达官贵胄家的孩子也见过不少,大多刁蛮任性,不讲礼数,更是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商贾…今儿,这曹家的小公子曹铄?倒是与众不同…最起码,比他爹整天一副要收保护费的样子,要惹人喜欢多了。 一时间,甄尧对曹铄…添出了几分好感。 “不知小公子?找我甄尧何事呀?”甄尧主动发问。 “甄尧哥哥,我想买胡人的器具。”曹铄开门见山。 “唔?胡人的器具?”甄尧笑了笑。“若是采买胡人的器具…那大可去西市上,有大量的胡人在售卖…小公子可以任意挑选!” “不不不…”曹铄一摆手。“我想买下整个洛阳城,所有胡人的器具…包括衣服、装饰、家具…总之,方方面面的我全要了。” 呃…所有的胡人器具? 甄尧一惊…倒不是说,他觉得曹家的财力不够… 可?他觉得没必要呀…一来,胡人的器具,因为汉胡边境的战事,并不畅销,甚至是无人问津;二来,扬言买下洛阳所有胡人器具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这…总感觉有那么点儿戏的味道呀? “小公子,这…胡人器具虽然不贵,可数量却决计不少,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甄尧连忙解释。“粗略估计,也要在上百万钱,小公子能拿出这么多钱么?” 唔…倒是把这茬忘了。 曹铄眼珠子一转,他也不知道曹昂…到底偷到多少钱?想来,丁夫人暗格中若藏匿的只是金银珠宝,那决计不够,若是能藏匿些许地契,那又是一番别的光景。 哎呀…扬言把胡人的器物全部买下来,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了。 呼…曹铄呼出口气,忽然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这样吧,甄尧哥哥…明日我清点一下,看我能拿出多少钱币…再委托哥哥去帮忙采买?这样可好?”曹铄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哈哈…也好。”甄尧点了点头…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曹家的小公子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囤积居奇… 可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 不会!一定不会!甄尧立时便否认了那个想法。 鲜卑每年冬季都会袭扰边境…连带着,整个汉人对胡人充满了仇视,能允许他们在这边做生意就不错了,胡人的器具…谁会稀罕? 别说不能囤积居奇…真要去囤积,保不齐…会被汉人仇视,生出事端…更有甚者,被暴打一顿也未可知。 故而,不会有一个汉商敢去哄抬胡人器具的价格…胡人器具的价格也一定不会出现暴涨之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想到这里,甄尧干笑一声。“那这样…甄尧就告辞了,明日…再拜会曹府,到时候…小侯爷盘算下钱币,我去采买即可。” “成…”曹铄点了点头…也不停歇,让阿才送走甄尧后,自己跑去寻曹昂去了。 他很想知道…曹昂那边?到底得手了没有? …… …… 曹府,丁夫人的阁院,一处佛堂。 木鱼的敲打声依稀传出,红唇拨动,那密密麻麻的经文,一句句的吟唱。 丁蕙正在礼佛… 这个年代,白马寺建立不过一百多年,与道教相比,佛教并不盛行… 偏偏,丁氏一族对“佛”却是有着独特的情怀…曹操的亲娘丁佩也很喜欢礼佛,丁蕙算是继承了姨娘的这个传承。 此时此刻…空档的佛堂,幽幽的声响,似乎…能让她心头的繁琐、忧愁消散一分…也只有在这一方空间,她与刘春那人鬼殊途的仇恨才会被冲淡。 “夫人…夫人…” 忽的,有丫鬟的嘈乱声打破了这份静谧。“不好了,不好了…曹昂大少爷…他…他…” 似乎是因为被叨扰,丁蕙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听到是曹昂,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继而悄悄的说道,“回屋去说,别打扰到佛祖!” 说罢,轻轻迈出了佛堂… …… 丁蕙的起居间,打开暗格,其中的金银、首饰、珠宝竟都少了一半儿,一旁的丫鬟呜咽着,有些泣不成声。 “是曹昂公子,都是曹昂公子做的…是他偷偷的潜入了夫人的寝居…是他…是他偷走了这些宝物。”这丫鬟是丁蕙的心腹…她也是不经意中留意到曹昂蹑手蹑脚的从夫人的寝居室走出,心里觉得不对…这才去查验。 这不查验还好,一查之下…竟发现暗格中少了不少金银、首饰、珠宝,这还了得?曹府出贼,偏偏贼子竟然是大少爷曹昂… 丫鬟不敢直接拆穿大少爷,急忙去通知丁蕙… “这…”丁蕙的表情倒是颇为平静,她摸了下暗阁中剩余的首饰…方才说道:“这暗格中有这么多金银、珠宝?莫说一半儿,便是两成,长公子也未必一次能带走!真的是他做的么?” 丁蕙语气和缓,提出了质疑的同时…眼神在飞快的流转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夫人。”丫鬟急忙解释。“我已经查过了,从昨天起,大少爷…已经偷偷来过三次了,想来…他是分批带走的!” 唔…分批? 丁蕙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她从小抚养曹昂长大,她将曹昂塑造成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 仁孝、善良、天真…甚至是,呆蠢! 他?怎么可能擅作主张…来偷暗格中的财物呢?一定是…是别人指示的? 可是?这曹府中?谁又能指示的了大少爷曹昂呢? 念及此处,丁蕙陷入了深思… 等等…似乎,还真有一人!一个曹昂颇为佩服的小家伙… 丁蕙回忆起,几天前曹昂来向她请安时,对弟弟曹铄的赞不绝口…难道?这都是他的弟弟曹铄指示的?那…曹铄要这么多财物干嘛呢? 想到这里,丁蕙急忙询问。“今日,曹铄少爷可见了什么人?商量了什么事儿?” 这突然的一问…让心腹丫鬟一愣,继而细细的思虑… “噢…”像是猛地想起,丫鬟张大了嘴巴,差一点就惊叫出声。“今日,曹铄少爷见了一个大商贾…还说,说是要采买整个洛阳城的胡人器物…整个曹府都传开了,大家还疑惑?小少爷哪来的钱去购买呢?” 讲到这里,丫鬟像是恍然大悟…“难不成…难不成小少爷要…要用夫人的这些珍宝、金银?” 这一番话脱口,丫鬟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急忙捂住胸口,紧靠在墙上。 唔…丁蕙却是若有所思。 偷钱?就是为了采买?胡人器物?丁蕙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忽的,她的嘴角一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浮起。 “今天…你跟我讲的话,不要告诉别人,明白么?你包括,曹昂少爷来这儿的事儿,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丁蕙吩咐丫鬟… “明…明白。”尽管不明所以,丫鬟还是连连点头… “还有。”丁蕙继续吩咐道:“把曹府库房里那些值钱的珠宝,特别是地契统统放在暗格里,让昂儿继续拿…全都拿去!” 啊… 这一下,丫鬟懵了。“夫人…这些…这些可是老太爷特意留给你…让…让夫人好生保管的。” “呵呵!”丁蕙浅浅一笑。“让你干嘛就干嘛,不要提那么多问题!”讲到这里,丁蕙的芊芊玉臂微微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如利刃般的寒芒。 “曹铄呀曹铄,唆使曹昂偷盗曹府财物,足够整个曹家…对你失望透顶了吧?” 心中喃喃吟出这么一句,丁蕙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 …… 第二十九章 憨憨哥哥,精明后娘,是福是祸 亲哥曹昂?人呢? 曹铄的脑门上浮起了大大的问号,整个曹府?所有人都问过了,哪里有曹昂的身影? 不会是偷钱被抓住?毒打一顿?或者关入祠堂罚跪了吧? 可是…面善心恶的丁蕙?会这样公然惩罚曹昂?这不是大大的抹黑了她慈母的形象嘛! 越想,曹铄越是越是不解,眉宇间还多了几分担忧… “曹铄弟弟…”忽的,阁院中的曹铄…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阁院内那棵大槐树后…葱郁的花丛里传来的,至于这音色…可不就是?曹昂哥哥? 曹铄转过头…见草丛中人影攒动,环视左右…四下无人,这才悄悄的走了过去。 在假山的掩护下,花丛的遮掩中,总算是发现了曹昂!像一只乌龟趴着的曹昂哥哥… “曹昂哥哥?你这是在蹲草丛?” “曹铄弟弟,你快趴下来,看看这是什么?”也不回答曹铄的问题,曹昂赶忙招呼道。 顺着曹昂的目光,曹铄注意到…花丛中,有一个深洞?像是刚挖的…至于,洞里面… 曹铄蹲下身子…脑袋探过去,这才发现,深洞中埋着的都是珠宝、金银、首饰…从色泽上看,价值不菲… 等等…曹铄有点懵,不就是偷个钱?至于…还挖个洞?曹昂是属地鼠的么? “曹昂哥哥…这金银珠宝出现在这儿,我能理解?可…你为何要把他们埋在洞里呀?” “嘘…太多了。”曹昂尽量的压低声音,他伸手指着洞口,下意识的往上面填了些土,显得十分心虚。“把阿娘的珠宝藏在这个里面,别人就不会知道了…” 呃… 登时…曹铄对曹昂这位亲哥哥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孩子?十岁了还这么不开窍么?这是学傻了吧?这花园、草丛一共就这么大,哪怕是有些假山,大树掩护,可偶尔过来个人,看到附近的土堆?也不会有点怀疑? 想到这而,曹铄擦了把汗,苦笑一声。“曹昂哥哥?…这花丛这么大?你今儿埋好了,明儿个就忘记了…” “这个简单!”曹昂指着一块立好的小木牌…顺道念出了上面的字体——此处没有金银珠宝… 我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曹铄很想哭…要为亲哥曹昂的智商狠狠的哭泣…看看丁夫人教的这孩子,善良是善良,单纯是单纯…可过了头,就快变成“憨憨”了! “好了,好了…曹昂哥哥不用埋了!”曹铄急忙制止了他…“这钱,今儿个咱们就要用。” “啊…这么急呀?”曹昂抬起了头,显得有些紧张与局促不安… “你先说说?偷…啊不,是窃了丁夫人多少?”跟曹昂这个“憨憨”对话,尽量要简练… 曹铄索性也趴下身子,尽量把自己的智商降低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这些都是…”曹昂抛开土,乍一看金银珠宝不少…变卖估计能过万枚五铢钱。 可曹铄知道,这些哪够呀?大肆囤积胡人器具?就算翻了十倍,也不够填补国库的亏空…更别说,还想留下点私房钱了。 看到这儿,曹铄不由得有些失望…果然,继母丁蕙没有想象的那么富裕… 咦…等等,那是什么? 忽的,曹铄注意到,土坑中埋着些绢布,是棕红色的字体,应该是官府下发的… “那是什么?”曹铄主动问道… “地契呀。”提到这个,曹昂显得颇为欣喜。“原本那暗格里是没有地契的?可是…我后面几次去取的时候,愣是多出了这些…我就顺手一道拿来,没想到,阿娘手里还有地契呢!这个应该能卖很多钱吧?” 曹昂的喜悦呼之欲出…谁不知道,这年头,地契值钱呀! 唔…这… 曹铄扒开土,取出那一些地契…细细的扫了一遍,这哪里是丁蕙的地契?分明是曹家在京都、在谯县,甚至在徐州琅琊郡置办下来的产业…田亩、房产、商铺…说起来,整个曹府内,再没啥玩意,比它们更值钱了。 不对! 一下子,曹铄变得警觉了起来…曹府的地契,怎么会出现在丁夫人房内的暗格?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在库房么?若是没有“管家”的丁蕙首肯…谁又敢挪动… 如果这样…那… 曹铄的眸子望向曹昂…“你是不是被阿娘发现了?” “没有呀!”曹昂连连摆手,十分笃定。“起初我还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的,可最近这几次…也不知道为何,阿娘的阁院中…仆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我溜进去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奸计!石锤了!一定是奸计! …丁蕙一定是察觉了曹昂的行动。 她非但没有阻拦,反倒是把曹府的地契都添了进去…这是要添上一把火的节奏呀! 看起来,她是铁了心要把事儿闹大…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么说…丁蕙一定是琢磨出了,这件事儿是曹铄背后主使,并且要借此大大的打击曹铄呢? 果然…丁夫人亡我之心不死呀… 一番深思过后,曹铄眉头上隐隐的浮出几滴汗珠。 “曹铄弟弟…怎么了?”曹昂继续问:“是不是我不该拿地契?这个太昂贵了是么?” “唔…不…”曹铄一摆手…短暂迟疑过后,他的嘴角一咧,一抹淡淡的笑容乍然浮现。“昂贵?不存在的,这些地契还远远不够呢…” 此时此刻的曹铄,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丁蕙要把这件事儿闹大,索性就闹得大了去了…曹铄笃定…光和四年,“胡风”一定会刮起来…到时候,这些地契会赚到数不清的钱财…更是会曾几何倍数的返还回来! 何况…比起曹家填补库银的危机?这些区区地契?又算得了什么呢?国库若是填补不上…保不齐,张让使个坏,整个曹家就凉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曹昂哥哥…”曹铄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坚定。“你无需管别的,只管再去阿娘的房里,那个暗格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地契…千万不要迟疑,只要有,全部拿来!” 啊…曹昂一惊,还要拿? “可是…可是我已经拿走所有的地契了,珠宝也剩下不多了,再拿?怕是阿娘一定会发现的吧?” 面对曹昂这很傻很天真的质疑…曹铄就“呵呵”了。 发现…丁蕙一早就发现了,现在她盘算着把事儿闹大…曹铄也琢磨着将计就计呢! 考虑到曹昂的智商,曹铄索性也不去解释那么多。“你放心,你只管去…珠宝会有的,地契也会有的,连带着你的桃木剑、红木剑、乌木剑…一切都会有的…” 讲到这里,曹铄把手搭在曹昂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几下。“曹昂哥哥,我觉得你做的对,窃来的财物,都埋到这儿吧!加油…我看好你哟…” 说罢,曹铄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地契塞入怀中…拍拍身上的泥土,徐徐离去… 临走出阁院的大门,不忘回首看了眼依旧在花丛中继续劳碌的哥哥曹昂,心中喃喃:“有这么个仁孝、善良的傻哥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咯!” 想到这儿,微微摇头…径直走出了曹府的大院。 …… …… 第三十章 这买卖稳赚不亏 洛阳东街,三十二号…这里是河北甄家在洛阳的宅院。 说起这处宅院,前后经历了或权或贵的历史名臣十几位…最后的结果却是出奇的相似,或死或亡,都不算好。 不过嘛,宅子倒是又大又讲究,亭台楼阁,玉宇琼楼,周围的邻居也大多非富即贵…对得起甄家这个亦官亦商的大家族。唯一有一些美中不足的是坐南朝北,是遭人厌弃的“背宅”,在洛阳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下这么一座宅院,已经实属不易。 今儿个,甄家三公子甄尧倒是回来的蛮早… 刚回到府邸,六岁的妹妹甄洛就快步跑来…“哥哥,今天市集上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么?快讲给我听听吧。” 甄洛,是甄宓的小名,甄家三个儿子,五个女儿中,她是最小的一个。 也是最被父亲甄逸最疼爱的那一个…从小,她便展现出了特别强的求知欲,对外面的世界十分的好奇。 至于甄尧…因为哥哥与父亲做官,二十岁的他就撑起了甄家的生意,当然,生意场上,少不了许多有趣的事儿,这些,作为“护妹狂魔”的他,都会拿来与妹妹甄洛分享。 “有趣的事儿?” 甄尧摸摸甄洛的小脑袋,甄洛的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哪怕只有六岁,在众多的妹妹中,这双眼眸也是最引人瞩目的…似乎,清澈的眼瞳中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与好奇。 “倒是还真有一件有趣的事儿…” “三哥就别卖关子了,快讲讲吧。”一边向院落内走去,甄洛就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哈哈…”甄尧顿了一下,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妹妹。“有个…跟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公子,他打算买下整个洛阳城的胡人器具…包括胡服,胡人首饰,胡人家具…等等,总而言之…”讲到这里,甄尧摇了摇头。“这个想法,让人匪夷所思…”最后几个字落定,甄尧不由得摇头。 “唔?整个洛阳?胡人器具?” 甄洛清澈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小手抵住嘴角。“哥哥以前不是讲到过?市场上,最没可能涨价的就是胡人器具了?怎么会有人打算囤积这个呢?” “这个嘛…”甄尧笑出声来,这份笑容,倒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若是别人…决计做不出这种事儿,可,若是他的儿子,算是见怪不怪了!” “谁的儿子呀?”甄洛更好奇了。 “…曹瞒,小名吉利…后来因为犯下官司,改名曹操,字孟德…”甄尧念出了他的名字。“当初,为了摆平这个官司,曹府可没少花金子,还特地购买了咱们甄家的一颗宝珠,便是为此,咱们甄家与曹家也算是有些交情。” 言及此处,甄逸叹了口气。 “…现在倒好,没曾想,这曹铄比起他老爸曹瞒…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口,就打算把整个洛阳,人人弃之如糟粕的胡人器具全买下来?唉,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甄尧摇了摇头…朝妹妹甄洛摆摆手。“罢了,不提他了…想来他也未必能凑出这么些钱财!或许,也只是一时冲动吧。” “曹铄?”甄洛念出了这个名字…好奇心的驱使,她琢磨起曹铄来了?一张口就要买下所有胡人器具?这样疯狂?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甄洛站定,不由得陷入深思。 见甄洛愣神,甄尧拉了她一把…“妹妹,你呀…就爱发呆…别想他了,估摸着…也是和曹操一样,是个闯祸精…不过也好,他一闯祸,咱们甄家倒是有的赚咯!哈哈…” 说着话…甄尧拉起妹妹就往正厅走去,看看天,已经到晚饭的时间了。 却在这时… “三公子…三公子…”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却见门子急匆匆的跑来。 “怎么?”甄尧脚步一顿,还以为是有什么达官显贵来拜访…“是哪家的大人来了么?” “不…不…”门子一摆手。“是…是一个稚童,说…说是大司农家的公子曹…曹铄…他…他要来拜访三公子!” “什么?”甄尧一愣…不是说,明天才准备好钱财呢么?怎么这么早…还登门拜访? “哥哥…”甄洛眼眸抬起,雪亮的眸子张开,十分好奇。“就是那要买胡人器具的曹家公子?曹铄么?” 甄尧点头…甄洛拉扯了下甄尧的衣角。“哥哥也带我去听听呗,我就装作一个小仆…给你们添水可好?” 看着甄洛恳切的眼神…一向疼爱妹妹的甄尧哪能拒绝,一摆手。“好了,带你去。” 答应下来后,甄尧郑重其事的说道。“妹妹,你一定记住,不许乱说话,也不许嘲笑客人…只要是跟咱们甄家做生意的,哪怕是胡闹,我们也必须以礼相待…这是甄家的生意经!” “好!”爽快的一声答应。 见甄洛点头,甄尧才摆了摆手,当即吩咐门子。“把他带到正厅吧,要客气些…对了,吩咐厨子备些烧酒…不,还是备些水果吧…” 讲到这里,甄尧苦涩的一笑…一想到,一个六岁的孩童登门谈生意,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 …… 甄府,正厅内。 甄尧与曹铄坐定,甄洛则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的添水,甄府是有茶的,也有酒…可似乎,对这样一个小孩子?还用不到这些。 “甄尧哥哥,这些地契?我要统统变卖!当然,甄尧哥哥都可以意义查验,也可以派人去官府中核对,那边是有记录的。”曹铄开门见山… “这倒不用!” 甄尧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些盖有官府印绶的地契,粗略的看过一遍,旋即笑容可掬: “曹家的产业,我有所耳闻,都是上好的田亩、房舍、商铺…行情价来说,一亩最少也过得一万钱往上,至于琅琊郡和谯县的宅院,更是价值百万…恰逢,现如今行情也算是不错,买家很多…卖家几乎没有,运作得好再添上两成的价格,也是能卖到的。只不过…” 讲到这里,甄尧顿了一下。“我想知道,这些地契?小公子?你能做得了主么?” 说实话,甄尧动心了…他报的价格其实比较保守,按照当今的行情,便是往上再添上三成,也能够轻松出手… 换句话说,甄家大有利润。 可是?对面的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虽然捧着这么多地契…可总归真实性让人怀疑!万一,他这里收了地契,曹嵩发现后,来甄家府邸大闹一番…这可如何是好?官复原职后?他可是当朝的大司农呀,九卿之一…甄家怕是不好对付。 “能做主!”曹铄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地契就在我手上,还有什么质疑呢?若是需要证人,甄尧哥哥随便去找…我可以等!” 唔…这… 曹铄的这番话,反倒是让甄尧更加的为难…退一万步讲,这一单他想做,毕竟摆在眼前的是金灿灿的钱币!而且唾手可得…可?还是那个问题,大司农曹嵩那儿… “曹铄公子?”甄尧询问道:“你家大人知道么?” “当然知道了!”曹铄不假思索…语气笃定。“若是不知道?这些地契怎么能到我手上…你岂不闻,我阿爷回谯县了么?他正是去收拾宅院,打算全盘卖出呢!而洛阳城负责售卖的正是我…洛阳太学的大学生曹铄!” 曹铄讲的跟真的一样…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还…还太学的大学生! 一下子,甄尧有点懵…他倒是也听说了,洛阳太学破例招收了一个六岁的孩童…这孩童,出自曹家…多半是曹铄无疑,可是…真的当一个稚童,推给他一大叠地契的时候,甄尧沉默了,甄尧的心情复杂了。 “哥哥…”却在这时,甄洛借添水的功夫,凑到甄尧的嘴边,悄悄的说道:“哥哥可以先答应下他,拿甄府的金子付给他,却不用慌着变卖地契,若曹家族长到时候真的怪罪下来,咱们把地契再转卖回去…多收个一成费用,咱们虽是坐地起价…他们曹家却是有错在先,曹家族长断然也不会介意…” 唔…甄洛的话,让甄尧一惊…没想到,小小年龄的妹妹…耳渲目染下,已经具备了如此卓越的生意头脑…更是可以把事儿办到这般的圆滑。 刮目相看。 甄尧对甄洛刮目相看的同时…不由得对曹家的这个小家伙曹铄扼腕痛惜… 年龄相仿?一个会借势生财,一个却是豪掷千金,肆意败家…看起来,还是甄家的水能养出聪明人呀! 想到这里,甄尧站起身来,浅浅一笑。 “这样吧,曹铄公子…我是商人,断然不会拒绝买卖,曹铄公子既然想变卖…我就全接下来了,可是…我需去找几个有名望的证人,当然了,如果…曹家,或者是曹铄公子反悔了,可以随时换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价格即可!” 这一番话说的圆滑… 提到的见证人,更是目的纯粹。 甄家得让整个洛阳城都知道…这是曹家公子非要卖的?可不是他坑骗“小朋友” …商人的名声,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重要的… 即便到时候,曹嵩要追回…碍于传闻,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反倒是甄家主动再卖回去,赚曹家一成钱币的同时,还能赚曹嵩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买卖稳赚不亏! …… …… 第三十一章 悲天悯人,败坏家风 就这样,连续三天…曹家的地契一卷卷的送到了甄家。 硕果嘛?甄家付出了等同于五百万五铢钱的金子…在大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卖官鬻爵的市场里…都足够能购买一个“关内侯”的高位了…若是找找熟人,打个折,位列九卿也不是梦。 可偏偏…这么一大笔财富,曹铄愣是委托甄尧全部购置了胡人器具… 一箱一箱的胡人器具抬入曹家的府邸…所有的仆人都懵了,就连阿才也是惊诧到无法呼吸? 这…什么情况? 小公子一句戏言…竟成真了?可是…购置这么多胡人器具?得花多少钱呢?小公子有这么多钱么? 看到府邸中堆积的越来越多的胡人器具… 曹铄很欣慰,曹昂却是生出一些担忧…现在他才开始害怕…生怕,他盗取阿娘珠宝的事儿东窗事发。 却不知道…早就事发了,而且,第一时间…曹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曹铄联合曹昂…偷取曹府账房地契变卖,大肆购置胡人器具…败坏家风呀! 此间,最高兴的当属丁夫人。 虽然心头狂喜…她的表情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连连的哭泣,直至泣不成声…哪怕是如此,她依旧表现出一副慈母心肠,丝毫没有惩罚曹昂、曹铄的意思,反倒是自己跪在祠堂,连连称呼教子无方,终日以泪洗面! …… 呜呜呜… 遥遥可听到祠堂内传出的哭泣声响。 “夫人,没有人了。”丁蕙的心腹丫鬟悄悄步入其中,从怀中取出丝帕,递给了丁蕙。 呼…一声呼气,丁蕙接过丝帕,擦拭干净了泪水…继而闭上眼睛,用了好大一会儿,方才转变了情绪与心情。 “都传出去了么?”丁蕙询问。 “曹铄公子变卖地契,购置胡物…整个曹府都知道了,连带着坊间也都在传闻…曹家出了一个比曹操公子还要荒唐的小公子…亲手把曹家的基业,全都败坏了。”心腹丫鬟压低了声音,一一禀报。 当然,此间…她也有很多疑惑不解。“夫人…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不去阻拦?反而愈加的放纵两位小公子的行为呢?” “噗…”丁蕙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是察觉失态,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当年,郎君曹操年轻时就是个荒唐的主儿…老爷子曹嵩对他…无比的失望。曹铄不过是步了他爹的后尘,继续让整个曹家失望罢了……等老爷子回来?看还会把这曹铄当做宝贝么?让他变成一个…无人疼爱,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多有趣呀?” “这…”心腹丫鬟脚步一顿,丁蕙出嫁时,她便是跟随而来的服饰丫鬟…夫人与刘春、曹操的恩怨情仇…她最是清楚不过,不过似乎…把这份恨强加到下一代身上,夫人丁蕙这点…是有些过了。“夫人还在生…生刘夫人的气?” “别提那个贱人!”因为听到刘春的名字…丁蕙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她也配称作‘夫人’?她就是一个贱婢,贱婢!” 女人的恨往往源自于男人…曹操对刘春有多喜爱…丁蕙就有多恨刘春,连带着多恨曹昂、曹铄这对兄弟! 要知道,刘春死后,曹操从未碰过丁蕙一次。 需知。 曹操对女人的品味,自从刘春逝去后…就已经尽数变成了…以她生前之德作为衡量——顺从、贤淑、隐忍、牺牲… 试问?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这样的黄花大闺女? 于是…历史上的曹操就走向了另一条不归路,他觉得别人的媳妇最是顺从,最是贤淑,最是隐忍,最是牺牲…总而言之,别的媳妇儿,真香!当然,这也为他的日后埋下了巨大的祸患。 “对了。”丁蕙眼眸张开。“寄封信到谯县…让老爷子和郎君也看看…他们的宝贝孙儿,干的这好事儿!” 言及此处,丁蕙的眼瞳中,一丝凶光乍然浮现… …… …… 曹铄把曹府折腾的鸡飞狗跳。 望着院落内,这一箱箱的胡人器具,一时间,整个曹府中的仆人、婢女们人人自危… 哎呀,曹府要亏大发了…这可怎么办呀? 要知道…这些仆人、丫鬟大多数是签了卖身契的,与曹家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家要穷的叮当响,不说别的,他们肯定要过更凄惨的日子,或者…再卖一手?再或者去讨饭?想想,都是眼泪。 …这好不容易,才养大个“败家子”、“愣头青”、“魔兽少年”曹操…怎么?又多出个荒诞的小公子,偏偏小公子曹铄干的这事儿,比起他爹曹操…简直是又荒唐出了新高度。 苍天呀,大地呀,曹家这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吧? 愁眉不展…整个曹府中,几乎所有丫鬟、仆人…都是一张苦瓜脸。 当然了…担忧和恐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段时间…曹铄的寝居前总是会围很多人…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在败家上,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荒唐子”…说实话,很有一种要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咳咳…”曹铄走出寝居,抬起眼眸,没曾想一大群人…当下吓了一跳。 阿才也在其中,一个劲儿问。“小公子?你…你当真把曹府的地契都给偷去卖了?” “卖了呀!”曹铄一摊手… “那…那…就买了这些没用的胡人器具?” “是呀!” 曹铄干练的回答,竟然让阿才无言以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喉头哽咽了,干涸了,他更觉得自己没有看好小公子,对不起曹家…竟然…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他做出了如此败家之事! 一想到这里,内疚与自责让在曹府中服饰多年的老奴阿才,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口中连呼。“老爷,我对不起你呀…老爷。” “呃…阿才爷爷!你别这样。”曹铄赶忙劝道。“咱们虽然没了地契?不还有这么多的货物么?从今儿起,你组织下人,咱们一起去市集上售卖…” “啊…售卖?” 阿才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看起来…小少爷曹铄一定是认识到了错误…这是要弥补的节奏呀! “对对对…小少爷说的对,咱们原价把这些胡人器物卖回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呀,咱们赶紧原价卖吧!曹府纵然也顺势,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干嘛原价卖呀?”曹铄一指这些胡人物品,嘻嘻一笑。“市集上…先摆十倍的价钱,试试行情…” 呃…十倍价钱?啥? 阿才懵了?所有的仆人、婢女都懵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胡人器具?无人问津的胡人器具?卖?十倍? 要知道,现如今…汉胡边境战事愈演愈烈…这些玩意,就是半价出售,也未必有人会买?这…还摆十倍的价格?这…这特喵的,小少爷曹铄的心得有多大呀? 见所有人一副懵逼状,曹铄稚气的小脑袋晃了晃,继而提高了音量…嘹亮却带着些许奶声奶气的声音尤自响起。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帮我…不过,我先说好了,曹府现在可买不起多余的衣物,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不出力,可是要饿肚子的!” 这是?动员么?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是要挟? 老仆阿才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小少爷已经胡闹到这个份儿上,丁夫人又不管?他还有别的选择么?总不能越俎代庖,主持曹家事务吧? …索性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试试看?跟着小少爷曹铄一条道走到黑?万一,这十倍价格?真能卖出去呢?呸…阿才重重的拍了下脑门?自己是不是傻?十倍价格?谁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买吧? 一时间…所有的仆人很被动的去搬、去抬这些箱子…表情强作坚强,内心中…恨不得大哭一场,完蛋了…曹家要成穷光蛋了! …… …… 第三十二章 是原则?还是舐犊情深 谯县。 这是曹氏、夏侯氏一族的老家,曹嵩老早就在这边盖了四十多间房子,其中还有一间百十亩地的大院子… 虽然大,可整个装修风格很是简约、朴实…外表来看,并不张扬!谁又能想到,这一方土地正是大司农曹嵩与大宦官曹节“藏污纳垢”的地方。 朴实、简约的宅院下,是地窖中的别有洞天…一箱箱金灿灿的珠宝…让人眼花缭乱。 曹节与曹嵩从帝国国库中敛去的钱财,都秘密的藏匿在这边,算下来,足够一个州郡一年的税赋。 这些天,曹嵩一刻没有闲暇过…经过孙儿曹铄的提醒,他意识到,国库亏空必须要尽快填补…这甚至…关乎到曹节的官位,以及曹家满门的荣辱。 “快一点,从地窖中搬出去,统统拉上马!”曹嵩紧皱着眉头,一车车的检查…无比的谨慎。“小心一些…这箱子多绑几次,都绑牢了。” 看着面前苦力、仆从…不停歇的搬运,曹嵩一个劲儿的催促…似乎,搬运箱子…变得异常的迫在眉睫。 等等…他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曹操那小子呢? 左右环视…哪里有曹操的人影!不会又溜了吧? 这些天,为了加快搬运的进度,曹嵩硬是把曹操给拉了过来…也让他为曹家出点苦力。 六岁的孙儿曹铄都不遗余力的在出谋划策了,他这当爹的?就没点触动?就不能帮上点忙?俗话说…添个猴儿,还添上三分力呢?可这猴,溜得倒是真快! “妙才?孟德呢?”曹嵩寻到正在帮忙搬箱子的夏侯渊… 夏侯渊是曹嵩认下的义子,当年…曹操杀人犯下事儿,便是夏侯渊顶替上去的…为此,曹嵩对夏侯渊有着特殊的感情,当然了…夏侯渊也算是曹操忠实的跟班。 “孟德呀?”夏侯渊回忆了一下。“好像去涡河边上了吧?” 涡河?又是那破草庐。 说起这个草庐…曹嵩真的是一肚子气,谯县曹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院子…他曹操偏生不住,愣是在涡河边自己结成了一个草庐…绝宾客,止亲友,一心只读圣贤书!刘春去世六年,曹铄都六岁了,这个狠心的曹操…愣是只回去洛阳看过一次! 偏偏,还没办法责骂他…虽然,曹操摆出一副用功读书的“圣人”模样呢… 曹嵩越想越是来气…当年太学?咋没这么用功呢? “妙才,这里帮忙盯着点。”曹嵩吩咐一声,旋即转过身去。“我去寻孟德…”,一边说话,一边愤愤离去。 这些年,为了一个妾室刘春,为了一个被罢免的顿丘令…这个不孝之子尽然甘心消沉度日。 想想… 曹嵩就一肚子气,甚至,曹嵩都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曹操,让刘春以曹家人的身份安息在宗族墓地。 …… 涡河边,草庐旁,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有一处特制的灵牌,放在河边的一处桌案上,上面书写——曹操亡妾刘氏之牌位。 照理说…妾室是没有资格立灵牌的,可这涡河边,青山绿水,谁又能管到曹操呢? 此时的曹操正在细细的打理这块灵牌,口中喃喃细语。 “春…你生了个好儿子呀!” 曹操用袖子轻轻的擦拭过灵牌上的灰尘,继续说道。“若非阿父这趟回来,我还不知道…咱们的铄儿已经六岁了,还考上了太学大学部,这点比他爹给曹家长脸,也给你长脸。”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哪怕中途曹操去顿丘任职,也总会寻个闲暇来这边与刘春说说话…他始终留恋着这个女人,这个妾室。 “哈哈哈…”曹操提起了一壶酒,抿上一口。“还有,春…铄儿特别聪明,这点像我…听阿父说,他出了几个主意,让曹家撇清了‘宋皇后案’的牵连,又帮助阿父官复原职…让曹家重新崛起…这点,可比他爹做的出色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曹操又喝了一口酒,他从一旁取出一本书,是韩非子的《说难》。 这些年,他最喜欢读的就是这一本书。 “月旦评的许劭先生,送我的这本《说难》,是让我体会,如何为人处世? …昔日的我太过锋芒毕露,遇到不明之事总是用莽撞的方法寻求正义与公平…反倒是听过曹铄的故事…我才有所领悟,做事未必要一味讲究‘莽’,有的时候,迂回也是一种破局之策。” 俨然…从儿子曹铄帮曹家度过难关,上太学,这些事迹,曹操领悟了许多…更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儿子曹铄…与他曹操截然不同的为人处世方法。 “哈哈哈…”曹操又笑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很爱笑…“春,总而言之…我曹操,整个曹家都要感谢你,谢谢你生了个好儿子呀!”这番话说罢,曹操将酒壶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整个人十分的怅然。 他留恋刘春…可曹铄是刘春生命的延续,他的出类拔萃,让曹操止不住的狂喜。 就在这时。 “孟德…孟德…”遥遥可以听到,阿父曹嵩的声音传来…却见他坐在一处马车上,看到曹操…急忙下车,快步朝他跑来… “阿父!”曹操转过头…语气变得平静。 “你怎么在这儿?你难道不知道?曹府地窖中的这些箱子,关乎着曹家的存亡…你不帮忙?又跑来这里作甚?”曹嵩语气急促,字句间喘着粗气,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那些箱子?”听到曹嵩的话,曹操一甩手,显得颇为气愤。“你与曹节盗取国库?藏污纳垢的箱子?” “你…你这逆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曹嵩提高了语调,胸腔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这一对父子关系向来并不融洽…曹操看不惯阿父曹嵩与宦官曹节的勾当…曹嵩也看不惯曹操一根筋,做事全凭莽撞。 “听话?孩儿的耳朵是聆听圣人教诲用的,不是帮阿父掩盖罪行的!” 青年曹操就是如此的“莽”,如此的“横”… 他讨厌宦官张让,就敢支身闯入张让的府邸进行刺杀; 他讨厌豪强恶霸欺行霸市,就敢在时任洛阳北部尉时,斩杀犯下错事的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叔叔; 他讨厌盘剥百姓,就敢在顿丘令的官职上罢免无数官员… 曹操从小到大,做事向来只凭心中的信念,不论后果…便是为此,才被官场称作“愣头青,拎不清!” “曹!操!” 曹嵩怒了,他一把拉住了曹操的胳膊。“曹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你不知道么?铄儿洞悉到,倘若张让死咬住国库不放…那这些年,为父搬运国库库银的事儿就要昭告天下…曹家一族大祸临头,你?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唔…曹操微微一愣,此前他只知道…阿父曹嵩来谯县是为了调运钱财,弥补国库亏空,却不知晓…这一切?竟然还是儿子曹铄洞悉的? 铄儿不过才六岁?他…就能洞悉到官场的尔虞我诈嘛?这一点…曹操也很是意外! 忽的…他又想到了,韩非子《说难》中一句话——凡说之难,在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大致的意思是…进言的困难,在于了解进说对象的心理,以便用我的说法适应他。 引申到这边… 可以借此,借铄儿提出的这个弥补的举动,劝导阿父曹嵩走向正途呢? “阿父…你也知道敛财是不对的!”忽的,曹操昂起头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曹嵩来了。“铄儿提出搬运回这些不义之财,弥补国库亏空…这是正确的举动,也是给阿父一个赎罪的机会呀!” 呃…从小到大,一向是曹嵩给曹操说教…如今,说教者与被说教者犯规来,曹操这还是第一次… 曹嵩起初一愣…旋即眉头一挺。“你懂什么?” “阿父,答应孩儿,以后不要跟那宦官曹节来往了…你们敛到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早晚会让曹家蒙羞,甚至让曹家灭门!” 曹操继续说道…俨然没有给他爹一丁点的面子! 呼…呼… 曹嵩重重的呼出口气。 呵呵?谁不想做个清官呢?可是这世道?天子都在卖官鬻爵?清官?清的起来么? 若不是与曹节相互勾结?他曹家哪里能迎来转机?保不齐…还在谯县种地,务农…他曹嵩呢?最多…在太学经学院任个职,教书育人…没有丝毫权利,任人欺压?如此这般?你曹操创下的祸事?谁给你摆平?曹家怕是早就流放边关了吧? 唉…曹嵩一声叹息,他也不想跟曹操解释这么多,这么多年…都没解释清楚,这一次,不过是重复往昔的父子对话罢了! “罢了…也不瞒你。”曹嵩摇了摇头。“其实,哪怕把谯县所有的钱财全部填补到国库里,曹家依旧过不了这一劫…这个亏空太大了!这些钱远远不够。” 唔…曹操一愣。 很明显,在曹嵩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眉头都在颤粟,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倒不是在乎我这条老命…”曹嵩继续开口。 呃…曹操一时间还有些感动,父亲…难道是…是在乎他曹操么?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曹嵩的声音接踵而出。“别想多了,你的命我也不在乎…我是在想,铄儿才这么小,又这样优秀?就…就要跟曹家遭此一难么!我…我不甘心呀!” 轰… 虽然曹嵩的话语,应证了一点,曹操想多了。可这一句话,依旧足够让曹操的脑门犹如雷鸣。 曹铄…这是他与刘春的儿子,是一个比他聪慧,更比他通晓人情世故的儿子…六岁就能上太学?随便想想也知道,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可是…却…却要因为这些充满铜臭气的金银?一切付诸于夭折了么? 第一次…曹操觉得,他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比他向来坚持的“原则”“信念”更加重要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舐犊情深! 这一刻…对儿子的爱,让青年曹操猛然感悟到了什么… 他似乎,多少…能够理解这些年阿父曹嵩的心情了。 …… …… 第三十三章 曹操,你真的是有毒! 涡河的水依旧在流淌… 曹操朝着东南,面向涡河方向,心头思绪万千。 几百年前,老子就居住在涡河沿岸,那时的圣人也喝过这涡河的水,还用这涡河的水清洗过衣服,冲过凉。却不知道,那时的“老子”会不会也像如今的曹操一样,心头思绪万千呢? 草庐旁的气氛一度十分的凝重。 “好了,我先回去了…”曹嵩摆摆手,摇摇头,踉跄着往马车上走去。 “阿父。”曹操猛然喊停曹嵩。“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么?”从这一句话起,曹操原本坚持的原则,内心中…对这不义之财的鄙夷,有了一定程度的松动。 “曹节也在筹钱。”曹嵩低声叹道。“我也寻思着把谯县、琅琊郡的宅子、田亩都先卖掉…可是…” 讲到这里,曹嵩的声音更低了…甚至喉头有些哽咽与沙哑…“这些年,挪动这笔钱…上下打点,花费的岂止是几座宅子,几方田亩能弥补的…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够了。” 曹嵩脚步一顿,拍了拍额头。“盼那张让查不出来才好。” 一席话罢,曹嵩又是连连的叹息几次…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张让是什么人物?睚眦必报,如今和曹节又撕破了脸皮…他若要调查国库亏空,那必是追本索源,刨根问底! 曹操沉默…以往曹家不是没有遭逢过大难,宋皇后案的牵连甚至比这次更加严重… 可,那时候的曹操无牵无挂,就算是流放?抄家也丝毫无惧! 可现在,不一样了…从曹铄出现在他眼眸里的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曹操不得不去思考更多,思考的更深远。 最起码,无论如何,一定得保住这个儿子…他是曹家未来的希望呀! 潜移默化中,一股家族的使命感与对儿子的疼惜,让他曹操的思绪变得更成熟了一分。 “老爷…老爷…” 却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是曹府的一个仆人,他的身后是一个竹篓,竹篓里绑着的一封竹简,因为马蹄行进而上下起伏… 从这仆人的表情来看,俨然是有急事儿发生。 不多时,仆人的快马行至曹嵩面前,翻身下马…鼻孔中连连喘着大气,像是几日几夜的奔波… “老爷…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他本想要一气呵成…把事儿说出来。怎奈,喉咙干涸到说不出话来。 曹操忙用酒壶去盛了些涡河水给他递了过去… 一番牛饮过后…仆人总算是开口。“出事了,曹铄小公子…把…把咱们琅琊、谯县的房子、地契、店铺都…都给变卖了。” 唔…变卖了? 出乎意料,曹嵩与曹操显得很淡定…似乎完全没有一丢丢的慌张,反而是平静的接过竹简,很耐心的看着上面的字迹… “孟德,你看。” 曹嵩指着竹简,这是一封丁蕙亲笔书写的竹简…其中除了陈述曹昂、曹铄偷窃地契这件事外,还有不少劝曹嵩息怒的话语,一副慈母对儿子关怀备至的样子。 曹嵩看了一半儿,点了点头,对曹操说道。“铄儿果然聪慧,一定是料定谯县的钱财不够…当机立断,把曹家的产业都给变卖成金子…以此弥补亏空…如此果决,倒是颇有你阿爷曹腾的风采。” 曹操点了点头…他本也想称赞几句,怎奈…这封信看到后半段,画风有点不对了。 曹操急忙询问:“阿父?这胡人器具是什么?为何铄儿要购置这么多胡人器具呢?难道?洛阳…兴起了一阵‘胡风’么?” 曹操问话时,曹嵩的眼珠子正巧看到后面——“曹铄豪掷千金,大肆购置胡人器具…堆满整个曹府!更于集市上以十倍的价钱出售,无人问津!” 呃?胡人器具?十倍价钱?无人问津? 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出现在曹嵩的脑门里…曹嵩感受到的就是一股子天旋地转。 诚然。 曹嵩从没做过生意,可市场上的行情,总是知晓一二的…胡人器具,一向并不畅销,何况如今…大汉边防军在边关与鲜卑胡骑展开殊死的搏斗?这个时候屯胡人器具?那铁定是要赔的倾家荡产。 曹嵩有点懵…这…这…这…原本就拙荆见肘的钱,一下子差的更多了?这下?还怎么弥补国库的亏空? 铄儿…铄儿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件事儿?做的颇有他爹“少年曹操”的风采呢? “阿父!你还没有回答我?胡人的器具是不是很畅销?”曹操继续询问… “呵呵…”曹嵩苦笑,他用手捂住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孟…孟德…果然…果然铄儿是你的亲儿子哪!” 一声感叹…曹嵩用手扶住身旁的一棵树,浑身上下的无力感接踵袭来。 “…畅销?别说畅销?这胡人器具怕是…连卖…都卖不出去了!” 欲哭无泪呀。 曹嵩算是琢磨透了,曹铄这孙儿虽然聪慧…可不是还有句老话么?越聪明的孩子越难管…他…他是真真儿的大意了! “你…你跟我回去!”曹嵩拉住曹操的手就要上马车。 “回去干嘛?”曹操反问一句。 “补救!替铄儿补救!”曹嵩厉声回答。“看能不能…把这胡人器具贱卖出去,至少…不要亏的太惨了!至于国库的亏空,能添上一些算一些吧!” 唔…曹操微微一愣,旋即一甩袖子…挣脱开曹嵩的束缚,急退两步。“孩儿不回去!” “你?” “阿父,孩儿说句心里话!”忽的,曹操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孩儿听阿父讲了这么多有关铄儿的事儿,孩儿觉得…铄儿既如此聪慧,此举必有缘由,不论是福是祸?我曹操愿意在涡河边上,陪着他娘等他‘凯旋’或是‘铩羽’的消息!” “你…”曹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甚至觉得,曹操是不是有毒?没见曹操之前…铄儿不还是好好的? …怎么就来了趟谯县,懂事的铄儿就做出了像他爹曹操一样荒唐的举动呢? 对,一定是,曹操——有毒! …… …… 第三十四章 本宫很喜欢 又是颗粒无收的一天 一连几天,曹铄的胡人器具根本无人问津,毕竟十倍的价格,百姓们就不傻?买这玩意干嘛?证明自己脑残么? 甚至,有士人指着曹家的摊位,破口大骂…“助纣为虐,斯文扫地。” 俨然…他们指代的是边疆战事…如今,胡汉战事正酣?囤积胡人器具?高价出售?这不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对此,曹铄很淡然…我是小孩子呀,我才六岁呀,我怕什么?那些士人若是真敢指着本宝宝的鼻子骂?传出去…不落个倚老卖老?欺负小孩子的骂名? 当然了…尽管没有生意! 可曹家的摊位前…聚集了不少人,一大群吃瓜百姓,甚至赌坊还开了赌盘,什么时候曹家才能开张?一天?两天?或是一辈子都开张不了! 区别于曹昂一天天的担惊受怕,曹铄倒是有点云淡风轻的味道…很淡然,史书上的记载,不会错…早来晚来,这一年的“胡风”早晚会来。 …… “喂,这些胡床?胡柜,还有胡人衣服…多少钱?” 就在曹铄昏昏欲睡的时候…罕见的,一个轻纱蒙脸女子缓缓走来,似乎是询问价钱… 负责售卖的是曹家的仆人,却见他…表情呆滞,一副麻木的样子。 倒是也不怪他们,这些天也不是没有人来问价…只不过,当听到十倍价格的时候…买家就差吐出一句。“你大爷!” 便是为此,曹家的仆人已经彻底看淡了… “那里,那里…”仆人们随手指着摊位前的牌子…那蒙脸女子退回去一看,心头一惊。 ——胡衣一百钱,胡床一千钱,胡人首饰一千到一万钱不等… 这哪里是售卖?分明是敲诈吧? 他们?他们怎么不去抢呢? “这么贵?”蒙面女子的吟出一句,语气露出一丝不悦… “这是咱们小公子定的价…概不还价!”曹府的仆人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的模样…嘴里边还嘟囔着一句。“爱买不买…” 说实话,这群仆人已经彻底的放弃治疗了,他们权且就当是陪小公子曹铄来胡闹的。 既然,胡闹嘛… 那就摆摆威风,你们不买是一回事儿,咱们不卖又是另一回事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客人即将泱泱离去的时候。 那蒙面女子却是伸出了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没曾想,蒙面女人十分豪气,连带着指了一些衣服、床柜、首饰…“这些我都要了!” 说着话,直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袋钱,抛了过去… 不是五铢钱…而是,金子…准确的说应该是黄铜,金灿灿的黄铜,掂量下分量,折合成五铢钱,最少也有几万钱。 看到这儿,原本坐着的曹铄猛地站起身来…眉头一紧,心里琢磨着…难道?“胡风”来了? 不过很快,曹铄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猛地摇了摇头。 不,这根本不是所谓的“胡风”,这压根就是来了一个女土豪嘛…土豪买东西,特别是女土豪,那就一个特点,只凭喜好,不问价钱! 清点过钱币,在曹府一众仆人的目瞪口呆下…蒙面女子一挥手,身后不远处…几名大汉快步跑来,搬运他挑选好的胡人器具… 胡床、胡柜、大量的首饰、还有精心挑选的衣服…罗列起来,有一大堆。 大汉的数量也不少,足足二十几个,一个个孔武有力,搬运的过程中却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这些胡人器物。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这群人…就…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曹铄还有点错愕…曹府的仆人更错愕,连同围观的吃瓜百姓也是陷入了无以名状的错愕当中…整个他们的脑门上就是一句话——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反倒是曹昂…很亢奋,很喜悦,甚至激动的叫出声来。 “曹铄弟弟…咱们卖出去了。”曹昂内心中压抑的情绪总算是释放了出去…他一把抱住曹铄。“十倍的价钱,真的…真的可以卖出去呀!曹铄弟弟…你真行!” 亢奋…狂喜,似乎,曹昂看到了只有在他梦中才会出现的…那一把把桃木剑。 “呃…曹昂哥哥…疼!”似乎是被曹昂的胳膊抱的有点难受,曹铄叫喊一句… 等曹昂松开手…曹铄这才站起身来,眺望着那徐徐离去的蒙面女子,还有这些大汉… “他们是?谁呀?”曹铄喃喃问出一句,旋即摇摇头…自言自语。“我去,无论哪个时代,土豪果然还是土豪,有钱任性呀。” 就这样…曹家的摊位算是开张了! …… …… 洛阳,皇宫。 东汉的皇宫分南北两宫…天子刘宏的妃嫔尽数住在南宫。 南宫中,一处华贵的阁宇,门头上牌匾大书四字——披香宫殿。 而此间的主人,乃是天子刘宏最宠幸的妃嫔——何莲,何婕妤。 “那些胡人衣物、首饰、床柜?都采买到了么?” 冷冷的话语。 披香宫内,一个冷艳美人端坐在主位上,明眸闪着点点莹光,朱唇带着丝丝寒意,最引人夺目的是她的肤色,凝脂也比不上的白皙…白的恰到好处。 她就是披香宫殿的主人,骠骑将军何进的妹妹——何莲。 “娘娘…胡人器具都买好了。” 回答何莲的是一个婢女,卸下轻纱,这女子可不就是白日里,豪掷千金购下胡人器具的那名女子么?她叫小芳,是披香宫殿内的一名丫鬟。 “怎么这么慢?难不成偷懒了?”何莲的语气很冷…俨然一个冰山美人。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小芳的脑袋压的很低,哪怕是服饰了何莲多年,可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何婕妤高高在上的身份带来的威压。 “奴婢哪敢偷懒…是…是市集上的胡人器具,都被一个荒唐的小孩子给囤积了,单单找到他就费了一番功夫,偏偏他卖的比市价还高出了十倍…这不,花了娘娘好多金子呢!” “唔?败家子?”何莲眼眸一眯,倒是有几分好奇。“哪家的败家子呀?不去囤积热门的货物?却去囤积这冷门的胡人器具?” “是曹家的小公子,叫…叫曹铄!”小芳解释道。“听说…把祖产都卖了,就为了囤积这个。娘娘…你说?他是不是很荒唐呢?” “荒唐?”听到这里,何莲的眼眸抬起,眼芒变得更加森寒,原本依稀浮起的笑容霎时间变成了怒气与不悦。“本婕妤购置胡人器物?是不是在你看来?也很荒唐呢?” “不不不…”这一句话浮出,小芳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后背的冷汗直流。“娘娘购置胡人器物,是为了布置宫殿,用新奇、独特的风格,赢取陛下的欢心…可那小公子…他…他就是纯属胡闹!单纯的败家!怎么能跟娘娘比呢?” “哼,管好你的嘴巴。”何莲手指微扬。“别耽搁时间了,快布置吧,本婕妤今夜就要给陛下一个惊喜!想来,陛下还没有在这异域风情中感受过绕指柔呢吧?” “喏…喏…”小芳赶忙答应下来,急忙招呼侍卫把胡人器具运送了进来,好生布置。 至于何莲?徐徐向另一处寝居走去… 圣架就要来了,用胡人装束侍寝…可不得精心的打扮一番嘛。 原来… 购置胡人的器物的正是何莲何婕妤吩咐的… 宫廷中,男人争夺权力,女人争夺男人,谁能让天子宠幸…谁就能在这后宫呼风唤雨。 偏偏这位天子…极度的喜欢美人,可美人看多了…总是有些审美疲劳,于是何莲就打算换一种风格,用胡人的装束去迎接天子的到来… 男人嘛?谁不喜欢不同服饰的美艳娇娘呢? 何莲从一个低贱的杀猪妹,成长为仅次于皇后的婕妤位置,靠的可不只是美色,脑子…在这后宫的争宠中,显得更为重要! 呼…幽气轻呼,精心打扮,换好了胡人的装束…隔着窗子,何莲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天。 “宋皇后之后?大汉也该再出一个皇后了吧?” 念及此处,眼瞳中一抹寒芒律动…她有野心,有成为这后宫中最尊贵女人的野心!“何皇后?这称呼,本宫很喜欢!” …… …… 第三十五章 一切都会有的 洛阳,西苑。 一处宛若天然的泳池内,这是天子刘宏放松心情的场所。 说起这位天子的荒唐程度,在皇宫之内…强迫宫女穿开裆裤排第一,排第二的就是这座游泳馆…准确的说,应该叫“裸”游馆。 无数夺人眼球的美女游荡于水池,水池正当中,一片大大的荷叶傲然挺立,将这些美人映衬的美艳不可方物… 天子刘宏曾给这片荷叶命名——望舒荷。 便是为此,西苑的游泳馆别称“望舒荷”,一副诗情画意。 可是现在… 天子刘宏累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准确的说,他审美疲劳了。 天子也是男人哪,新鲜劲儿还在的时候,面对着这荷塘、美女…流连忘返…可每天,都是这熟悉的味道…再娇滴滴的美人,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唉…”一声叹息…刘宏的眼睛微微的闭上。“回宫吧…”语气低沉,一抹失落,一抹神伤… “陛下…”张让小心翼翼的扶起刘宏。“陛下…今晚,去哪位娘娘那儿呢?咱先去知会一声…让她所有准备。” 唔… 刘宏脚步一顿,张让提起“娘娘”…让他更觉得无趣。 后宫嘛?不就是女人嘛… 哪怕是整个大汉,各州郡源源不断的送来妙龄女子…充入后宫。 可天子刘宏已经腻了…或者说,他的眼光已经很高了,寻常的庸脂俗粉,只会让他感觉无聊,无趣…就不能生出点新鲜感么? “去王美人那儿吧…”思索的半天,天子刘宏总算是念出一个名字,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王美人娴静温婉,最主要的知书达理,能与天子刘宏对上几首辞赋,也算是有趣一些… “陛下…王美人那儿去不得,娘娘有喜了!”张让嘴角上扬,急忙报喜。“就在昨日…医官请脉时发现的,有两个月了呢…” 负责照顾天子起居的张让,宫闱中的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说起来,也是一板一眼… 唔…天子刘宏起先一愣,旋即一惊…继而是大喜。 他这人虽然好色、荒唐,可对于子嗣传承这件事儿,看的极重…毕竟,他的前两任皇帝没有子嗣,这才让他这个没落宗氏成员…咸鱼翻身,坐上了皇帝宝座… 当然,这样的故事,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身上重复上演。说起来…他之前也有过几个儿子,可惜都早夭…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 为此,他最近的一个皇子,“婕妤”何莲生下的刘辩,特地寄养在一个道士家中…也有大几年没有见过了,算起来,也该五岁了吧?倒是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呢? 见天子刘宏愣神…张让先是等了一会儿,继而提醒道。“陛下,要不…换一个?其它各位娘娘对陛下都在翘首以盼呢!” 似乎被这么一提醒,天子刘宏的思绪才从九霄云外收了回来… 呼…轻呼口气…愁了,很惆怅…又到了作难选择的时候了,后宫佳丽成百上千…选出个能给他带来新鲜感,能让他眼前一亮的…真是费劲哪! “罢了…张常侍,你且随我在后宫随便走走…”刘宏一摆手,表情无奈,“等走累了,自然知晓该去哪宫了。” 天子做出了无奈的选择。 你说他不想吧,睡觉时没有美人在旁,不习惯…你说真要挑选,愣是选不出来,索性…听天由命,一切随缘。 “喏…”张让答应一声,急忙命宦官开道…陛下要夜游后宫。 …… …… 金乌巷九号,曹府。 夜半无声,曹铄的起居间… “曹铄弟弟,我又点了一遍…”曹昂很有耐心的在数金子…“折合成五铢钱,一共三万七千枚…”看起来曹昂的启蒙教育进行的还不错,算术很拿手! “嗯,很好。” …曹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曹昂数钱这个行为,挺蛋疼的…挺无聊的… 可总好过于,这位哥哥整日里的担惊受怕…看着都心疼。 “曹铄弟弟?你说咱们明天?能再卖出去一些么?”曹昂询问,比起以往…他多出了一点点信心。 毕竟…十倍的价格!这胡衣、胡床、胡柜真的卖出去了… 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保不齐,真的能统统卖出去呢! 当然了…在曹铄看来…曹昂的这个想法,还是很傻很天真的。 说实话,曹铄自己都不知道…这阵“胡风”啥时候能来? 为此…他几乎把脑海中所有古籍全都回忆了一遍,有关这阵“胡风”的描述,只有一条——“181年,天子酷爱胡器,胡器走俏,官员富户们争相购买。” 至于?天子为何酷爱胡骑?胡风具体是哪个月来的?这点…纵观古籍,没有任何记载… 曹铄自己都犯嘀咕了…现在是春天,别真的到岁末…“胡风”才来。 到时候,曹家怕是都凉透了…他曹铄岂不也是一首“凉凉”! “曹铄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呀!”曹昂继续询问道…十岁的他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再加上老实人总是很固执的,有问题,必须要知道答案的… 见曹铄不语,他再次询问。“弟弟?你倒是说说看?明日咱们还能卖出去么?” “呃…”曹铄哑口,继而浅浅点了下头。“应该…能吧…” 回答时…他想到了今日购买胡器的那个女子?继而联想到…“天子酷爱胡器”这个历史事件… 等等! 曹铄翻然醒悟…“难道…今早购买胡人器具的?是来自皇宫里的?”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曹铄点了点头,似乎颇为笃定… 见曹铄表情大变,曹昂把脑袋凑到曹铄面前。“曹铄弟弟?又?又怎么了?想到了什么么?” “嘿嘿…”却见曹铄嘴角一扬,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乍然浮现。“估摸着…胡风,就要来了!”说罢…曹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变得亢奋了不少,他笑着对曹昂讲道: “哥哥,钱会有的,桃木剑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 …… 那啥,下一章题目:《异域风情,俘获圣心》 《进击吧老爹曹操》,本书首发网,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牛奶糖…等上架后,我的手速会让你们跟不上的。 第三十六章 异域风情,俘获圣心 诺大的皇宫,这一夜倒是灯火通明。 张让提前传出了消息…各宫娘娘均把各自门前的宫灯点的明晃晃的… 一来,方便天子夜游后宫,二来,也期望天子能够驻足进入她们的宫阙。 连带着…还有静谧的夜空下,各宫十八般技艺,争奇斗艳。 “陛下…这已经游了半个时辰了,前面就是何婕妤的宫阙…要不,咱们就…”张让气喘吁吁的询问…他是太监哪,身体是有残缺的,天子刘宏倒是坐着轿子…他可是一路小跑,累呀…不光累,还困,太监这个行业,白日里机关算计、窝里斗,晚上…必须得保证睡眠质量。 “继续,接着夜游!” 似乎…天子刘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对夜游后宫燃起了更浓厚的兴趣… 毕竟…各宫阙中的娘娘一个没闲着,有唱曲的,有拨动声乐器具的,还有吟诗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在于吸引天子,渴望天子的垂怜呢。 对此,天子刘宏当然是心如明镜…他很享受这种被众美人争抢的快乐,感觉很新鲜…很好玩,有趣极了… “喏…”尽管累得是气喘吁吁,张让也只能答应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张常侍呀!跟朕说说话…”一边夜游,一边听着各宫娘娘“争奇斗艳”的声音…天子刘宏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意,却又不舍得进入哪个宫阙,索性提起精神,跟张让聊聊天。“张常侍,这些日子…宫外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唔…有趣的事儿? 听到这话,张让一愣? 他哪里知道,宫外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呀?这段时间,他忙着和赵忠合谋,偷偷的清点国库,借机扳倒曹节、曹嵩呢。 忙的团团转,一个脑袋恨不得掰成两瓣儿用…哪有时间?去关注宫外的事儿… 等等… 猛然间,张让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 因为对曹节、曹嵩的格外关注…市集上,曹嵩幼孙曹铄倒卖胡器的事儿,他也是所谓耳闻。说起来,这件事儿可是十分的“有趣”呢。 “陛下…坊间,市集上还真有一件有趣的事儿呢?”张让一脸堆笑。 “市集?”听到市集两个字,天子刘宏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致…市集嘛,那就是做生意,这位天子一向可是把做生意当成主业的,天子?皇位?这不过是兼职! “说说看?”天子刘宏刻意的把脑袋凑近了张让不少… “陛下…”张让开口了。“最近,市集里…有一个六岁的小公子做起了生意,倒是让整个市集瞠目结舌呢!” “六岁?哪家的公子呀?这么小的年纪就喜欢做生意么?倒是有趣。”刘宏更有兴趣了,他甚至都想表扬一番,生意场上代有才人出,六岁就开始做生意…孺子可教呀… “是大司农曹嵩最小的孙子,名叫曹铄…”张让念出了曹铄的名字,嘴角上扬,带着一抹呼之欲出的嘲笑。“这小公子倒是颇为大胆,直接变卖了曹家的房产、地契,大肆的囤积了胡人的器具…并以十倍的价钱在西市售卖…截止昨日,还未开张呢?” 唔…变卖产业?囤积胡器?十倍售卖? 这一系列的关键词传入天子刘宏耳中…刘宏细细琢磨了片刻,摇了摇头。“胡闹,这哪是做生意呀,这分明就是胡闹…” 刘宏皱眉,露出严肃的表情。“做生意,理应囤积硬通货,居奇售卖…这胡人器具?从未畅销过?也不是生活必须?囤积又有何用?” 一番感叹,天子刘宏再次摇了摇头,略带不喜。“看起来,这六岁孩童不是孺子可教,是荒唐的败家子呀…” 天子刘宏长身而起,继续感慨。“倒是没想到,曹嵩管理国库,从未出过什么差池,他这孙儿做生意…如此这般的荒诞,可笑,还是太年轻呀…怕是大司农也疏于管教了吧?” 天子刘宏很喜欢品评生意人…毕竟嘛,都是同行…互相能取长补短,他也曾从中学到过不少生意经,可六岁的曹铄这一出囤积胡器…没搞懂,很迷…这到底是做生意?还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败光家财呀? 经过一个很漫长的脑回路,“哈哈…”天子刘宏竟笑出声来。“果然…天下也不是人人都像朕一样,精通这商贾之术呀。” 嘚瑟起来了… 很罕见的,天子刘宏找到了生意场上久违的优越感,自豪感… 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爽了不少,哎呀,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呀! “陛下明鉴…”张让目的达到了,堆笑着附和道:“曹府一个六岁的孩童?懂什么叫生意嘛?这一番…赔的精光,怕是曹府以后就要紧巴巴的过日子咯。” “哈哈…”天子刘宏笑出声来。“毕竟勇气可嘉,真是赔的叮当响了…朕自掏腰包,以一成的价钱,收回来这些无人问津的胡器…也算是可怜可怜这个六岁的小家伙吧。” “陛下圣明。”张让笑着说道… 其实他明白着呢,天子刘宏这哪是可怜这小家伙呀。 他一成的价格回收过来,转手再以两成、三成的价格卖出去…坐地赚的盆满钵满哪。 说起来,这位天子生意做起来,真是越发的英明了… “陛下,真该让那曹家的小娃娃跟陛下多学着点…”张让不忘继续阿谀奉承。“做生意嘛,还得像陛下这样才行…” “哈哈哈…”天子刘宏有些飘飘然了,也不坐轿子了,大笑着朝前走了几步… 忽的,他的脚步一顿…眼眸一闪。 原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颇具异域风情的阁宇。 揉揉眼睛,定睛细看…没错,宫阙阁宇上摆放着很罕见的物件,有骨牙,有骷髅手势,有厚厚的动物皮毛织成的步毯,还有很多很奇怪的,叫不上名字的装束。 总而言之,这是一抹很陌生的“异域风情”,关键是,它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这古朴的大汉皇宫之内。 …那是与传统的大汉宫阙截然不同的装饰,没有华丽的雕塑,没有精细的纹理…可宫门上每一个器物,看起来都很厚重…很古朴,很有时代感…最令人惊异的,是其中蕴含着的滚滚大漠,漫漫黄沙,游骑放牧的情怀与格调。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这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阁宇,让天子刘宏生出一抹巨大的新鲜与好奇。 抬眸望去… 宫门上,硕大的牌匾大书三字——披香宫! 这?这不就是何婕妤的寝居宫殿么?为何…这装束焕然一新?迥然不同了呢? 这… 懵了,惊了…天子刘宏的眼光很高,这是宫内人尽皆知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直愣愣的站在宫阙前…久久不动,久久不语,像是痴了。 “陛下…”却在这时,轻柔细慢的声音,自宫阙内悠悠传出…“妾身,恭候陛下多时了。” 这声音,这响动,可不就是何婕妤的呼喊么? 霍…比起这焕然一新的宫阙阁宇,天子刘宏的眼眸迅速的被穿着异域服饰的何莲吸引… 这装束,这装扮,这模样…带来的感觉就是八个字——别具一格,耳目一新。 天子刘宏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绝妙的身姿,轻柔的语气,别具一格的穿衣打扮…这些,统统让这位也曾纵横于百花丛中的天子…变得如痴如醉。 “张常侍…”天子刘宏缓缓的招呼张让…“告诉各宫阙,朕不再夜游了,今夜就留在这披香宫。” “喏…喏…”张让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这老腿,终于可以歇歇了。 望着天子刘宏缓缓步入披香宫殿…张让一声感叹,“还是何婕妤厉害呀,这一番异域风情…俘获圣心哪!” 他转过身,也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忽的,眼珠子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询问身旁的宦官。“你们?可知道…这异域装束?是从哪买来的?” “这些都是…”一名在此处当差的小宦官低着头站出一步。“这都是娘娘一早吩咐…在洛阳西市上采购的胡人器具,装束一番…废了好大功夫…不过,倒是值得的,娘娘借此胡器揽获了圣心呢!” 这一番话脱口… 张让整个一怔,继而,双腿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啥?你说…这…这是?” 一时间,张让的嗓子好像是哽咽住了一般…一抹不详的预感接踵传来。 “张大人,这异域风情都是胡人器具装束的,还有何婕妤的那身衣着…也是胡服呢!”小宦官补充道… “这…胡服?胡人器具?”张让急忙捂住胸口,他觉得心口疼…疼的厉害。 他妹呀…果然是不详的预感。 等明日,何婕妤用胡服、胡器俘获圣心的消息传出宫去…那…曹家那败家孙子?洛阳西市…售卖的胡人器具…别说是十倍价格,便是二十倍,三十倍…也要销售一空呀! 毕竟…天子,才是整个洛阳,整个官宦贵族的风向标呀! 越想,越是心痛…你妹呀!这原本要倾家荡产的曹家?怎么就…就要发迹了呢? …… …… 第三十七章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而下… 天子刘宏醒转过来,环视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披香宫殿,良久不语… 似乎,有一段日子,没有找到过这种久违的激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总是食用饕餮盛宴,早已食之无味的他,猛然间,食用到一些从没有吃过的食材,哪怕并不昂贵,可是,这些食材,给味蕾带来的冲击,足够让人荡漾其中,回味无穷。 与昨夜的耳目一新、身心陶醉截然不同。 白日里的披香宫殿,这新奇的摆设,陈列,这些来自异域的桌子、柜子、床榻…显得格外的静谧且特别。 每一处器具,都给天子刘宏的内心深处带来了无穷的陌生感,当然,这一抹陌生感很快的就会变成新鲜,猎奇… 再加上,每一处陈列,包含着布置者巧妙的心思,天子刘宏不由得啧啧称奇。 “何婕妤有心了。” 一声感叹,似乎因为提到了何婕妤…天子刘宏环视左右,却哪里有她的人影? 何莲?她人呢? 昨夜里…何莲身着奇特的衣物,身姿倩美…蔓妙绝伦的舞姿依稀又浮现在他的眼前…端的是朕心甚悦…我见犹怜。 “陛下…你醒了。”胡帘拨动,那棕黄色的帘后…一个绝美的佳人缓缓的、悄悄的走来…不是何婕妤?还能有谁? 她似乎起的格外的早…此时的她,已经又换了另一套服饰,另一幅打扮,依旧是异域风情…依旧让天子刘宏沉醉。 呼…天子刘宏长长的喘出口气…哪怕是纵横花丛,可这番装束,让他再一次看的痴了,如痴如醉。 这就是男人…视觉传来的冲击,永远是男人冲动的源泉…何况视觉冲击与猎奇的心思完美的结合…内心中压抑的亢奋与激动,哪里还能压抑得住!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原本平平无奇,突然间…某个夜晚,妻子拿出一套定制的制服,这种冲击?只要是个男人,谁也扛不住! 最少,在刘宏看来…后宫佳丽成百上千,真正能带给他如此新鲜感,奇特感的,唯有这位色艺俱佳,品味独到的何婕妤呢… “嗯。”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想来购置这些桌子?柜子?还有装束、首饰、服饰…何婕妤一定是废了一番心思吧!” “这本就是臣妾该做的,只要能让陛下欢喜,让陛下解了白日里的烦忧…臣妾就算是再添上更多的心思,也在所不辞。”何莲轻柔细慢的话语依稀传出…“陛下,臣妾还有不少新奇服饰呢。” “嗯,很好!”刘宏微微一笑,旋即负手而立,眼眸一眯…思索了片刻。 他这个皇帝,在钱上是很小气,可对待女人,向来很大方… 却见他微微的张开眼眸,一番感叹。“后宫这么多佳丽,能取悦朕心,让朕放松放松心情的,也唯独只有你何婕妤呀…”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转过身正视何莲。“宋皇后涉案后,后宫主位一直空缺…何婕妤,你位份最高,又生下朕的长子刘辨,如今又费尽心思让朕能放松放松心情…看起来,继宋皇后之后,大汉是该再推举出一个皇后了…” “陛下…”何莲慌忙跪地,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臣妾…臣妾怎么…怎么能…” 见何莲惶恐…天子刘宏却是伸手,一一碰触过阁屋内的胡床、胡柜、胡椅,似乎内心中依旧对何莲的这番心思暗自称奇。“哈哈,这大汉的皇后?舍你其谁呢?朕今日便告知大长秋曹节,登皇后之位的礼仪,由他一手操持。” “陛…陛下…”何莲的眼眸中几乎都是泪花… 这是喜极而泣,是她这么些年…经历了多少辛酸苦辣,一步一步换来的这个凤仪天下的宝座。 “何皇后,无需行礼。”天子刘宏伸出双手扶起何莲,此时,他对何莲的称呼已经改成了何皇后。“对了,朕西苑商铺那边还有事…就不多陪你了。”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环视这披香宫殿,摆摆手。“何皇后,记得搬去长秋宫…这些装束也一并搬过去,朕今晚还会来陪你!” 唔…长秋宫?东汉的长秋宫,那向来是皇后的住所,珍贵无比…是南宫中,第二大的殿宇。 见何莲还在惊讶。 刘宏拍拍她的肩膀…浅浅一笑,旋即徐徐而去。 “臣妾,恭送陛下…”何莲跪的笔直,她的银牙紧紧的咬住嘴唇,这一切是意料之中,可真的发生了,她却感觉有些不真实。 拼命的压抑着内心中的兴奋与狂喜… 终于,她终于成为大汉皇后,从一个杀猪妹,成长到这至尊的凤位…鬼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娘娘…娘娘…”那名唤作小芳的丫鬟显得颇为兴奋,连蹦带跳的…“娘娘…终于…终于成了皇后了…皇后娘娘。” “嗯!”何皇后罕见的在下人面前露出笑意…她环视着这阁宇中的胡人器物…胡床、胡桌、胡柜,还有身上的装束与胡服…口中笑着说道。“小芳,倒是也有几分你的功劳呢…采买胡人器物,这差事办的好。” 提到胡人器物,何皇后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在西市囤积胡器,十倍售卖的曹家公子,曹铄… “呵呵。”似乎是回忆起,这些胡人器具愣是花费了十倍的价钱,何皇后嘴角微微扬起,芊芊细手轻轻的拨动珠帘,一席话尤自传出。“古人说的没错,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皇后之位,可不就得用十倍的价格?去博取么?” 讲到这里,何皇后眼眸微转… 此时此刻,她愿意花费一些时间,去享受…享受这至尊凤位赋予她的一切。 …… …… 洛阳,西市。 依旧是晴朗的一天,依旧是熟悉的配方,曹府出动了几乎所有的仆人…赶赴西市。 还是熟悉的味道,摆摊卖胡器。 说起来…今儿个,大家伙的积极性提高了不少,毕竟嘛…守得云开见月明,昨天…这胡器开张了,卖了三万多钱… 这证明什么?证明…还是有智商“捉急”的土豪…会购买的!虽然不多…只要是有,就有希望。 一时间,曹府的这些仆人,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里都是希望的光芒…一个个更是寻思着,这样发展下去,保不齐这个月的月钱还能正常发放呢… 曹铄则是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口中念叨着…“胡风”“胡风” “铄儿…”却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他的出现,直接让所有曹府中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原来是——曹嵩回来了! 自从听到曹铄变卖家产,购置胡器的消息,他把转运谯县资产之事委托给夏侯家…自己则是一刻不停的往回赶… 这一路上,跑死了七匹快马…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此时的曹嵩…头发都是蓬松的,在得知到曹铄、曹昂在西市卖胡器的消息,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就往这边赶。 要知道,这都是救曹家性命的钱财呀… 所谓,亡羊补牢,晚?还是不晚? …… …… 第三十八章 落井下石袁公路 第三十八章落井下石袁公路 曹嵩,苍老了十倍不止。 原本就年迈的他,此时变得越发的两鬓斑白,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 看到阿爷曹嵩的样子…曹铄下意识的浑身打了个颤。 穿越前,不少“公众号”里提到过,两鬓对应的是肝脏…两鬓迅速的斑白,这是因为…肝胆火偏盛,或者是怒火中烧。 想来…阿爷曹嵩一定气的不轻…保不齐,得大发雷霆吧? 意料之外呀,“胡风”没来,阿爷曹嵩倒是先赶回来了…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曹铄抖了抖肩…呃,面对疾风吧! 果然。 此时的曹嵩…满脸充斥着四个大字——“怒不可遏”。 …环视这连成一排却无人问津的曹家摊位,他的眼眸中饱含着愤恨之气…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了曹铄,这个令他骄傲,让曹家燃起希望的孙儿…这一抹怒气,这一抹愤恨…顷刻间消融殆尽,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曹铄。 “铄儿,阿爷在谯县…听说你倒卖胡器,心急如焚…生怕你被那些无良商人诓骗,这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阿爷这就带你去找那无良商人…阿爷要替你…讨回公道。” 因为围观的吃瓜百姓不少,曹嵩刻意注意了措辞… 一席话,更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那些“无良商人” 需知,曹铄入太学后,已经是天子门生,是曹家未来的希望。 不论曹家如今面临着如何的困境,终究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污了孙儿的名声,让他落下个荒唐胡闹的称号,可不能步了曹操的后尘哪? 呼…曹铄呼出口气,难为阿爷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 曹铄顿时间感受到一股浓厚的“隔辈亲情”…心都快要融化了。 可…这事儿就是自己办的呀,宫里已经有人采买胡器,保不齐“胡风”的刮起,就是这两天…真要让阿爷仗着大司农的官位去找甄家理论,那最终的后果,不过是折价售卖回去…如果这样,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曹铄摇了摇头…凑头凑脑的站到曹嵩的面前,一本正经的大声说道:“阿爷,囤积胡器是我一人所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关那些商人的事儿…阿爷相信孙儿吧!” 呃…这… 曹嵩心里“咯噔”一响。 囤积胡器?是不是你个人所为?重要嘛?最关键的是挽回损失,挽回名声… 可曹铄这一番话…根本把他铺设的台阶给全部拆除了。 想想也知道,今儿个,曹铄的这番话话,经由坊间传出去…那孙儿可就真的做实了这荒唐之子,荒诞之子的骂名了。 肿么了? 曹铄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他不是蛮聪明的嘛?为何…这般的执拗与固执呢?这不是活脱脱,曹操小时候的样子么? …果然,曹操这儿子有毒!隔着千里,还能传染哪! 曹嵩凝眉,整个面颊上乌云密布…他颇为无奈的说道:“好了,先回府吧…等我清点过后,再去好好计量!” 无奈呀…曹嵩彻底的无奈了,诺大的火气他憋在心里,垂头叹气,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事已至此…在这洛阳西市摆摊?还有什么意义? 一旁的阿才急忙扶住曹嵩… 曹嵩长长的叹了口气,怒气冲冲的责问道:“铄儿变卖地契?你为何不阻拦?竟还是这般纵容他来西市售卖?” 阿才委屈极了。“老太爷去了谯县…管家的是丁夫人,丁夫人听闻小公子如此胡闹,气的几近昏厥,终日以泪洗面…至今都未能下了床榻。阿才是仆人,如何敢拦着曹铄公子?何况,昨日曹铄公子还以十倍的价钱卖出三万钱…保不齐,再卖几天…” 似乎是因为听到这,卖出三万钱的消息,曹嵩示意阿才不要再继续讲话… 唔…胡人器具?十倍价钱?还卖出了三万钱? 曹嵩一怔…洛阳城的土豪大户尽数的浮现他的脑海,似乎没有哪家是脑瘫吧?也没哪家脑袋被驴踢了的? 可…十倍价钱?偏偏真的卖了出去,曹嵩整个人都有些错愕。 “对对对…没错。”却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华贵公子,招着手就朝曹嵩这边走来。“曹伯父好,侄儿袁术给曹伯父请安了。” 似乎…因为曹嵩官复原职,袁术对他恭敬了一些,竟还行了个礼。 “原来是公路贤侄!”曹嵩转过头望向他,心里琢磨着,这个向来看不起别人的袁家世家子?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伯父呀,你这仆人说的没错,昨个儿曹家的商铺还真开张了。” 行过礼后,袁术额头又抬得很高,只不过说话时,嘴角上扬,止不住的嘲笑,像是有意为之。“曹伯父呀,昨个曹铄小公子的这些胡器,卖了三万三千钱…小侄就好奇了,来钱这么快,好营生呀,于是就跟府里账房的伙计一起算了算…”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曹铄眼眸一眯,他大概能判断出袁术来此的用意… 特喵的,这货就是要来诋毁自己名声的呀! 果然,袁术提高了声量,从袖口中取出一卷竹简,紧接着,照着竹简一一念道。 “曹家在琅琊郡、谯县的祖宅、田亩、商铺…共计卖出了三千三百万钱,在洛阳西市摆摊每日耗钱五千钱…若是依着曹铄小公子每日卖出三万钱的进度,也就是四年…曹家就能赎回这些祖宅、田亩、商铺…可惜呀,曹家摆摊了十日,就卖出了一笔三万钱,这么算下来,亏本呀,就是一百年,曹家也回不了本儿呀?” 讲到这里,袁术连连吧唧着嘴巴,旋即一本正经的说道:“看起来,曹家还真的是会做生意呀!这一手囤积胡器,够曹家三代去填补亏空了!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一句句传出,整个洛阳西市,所有的吃瓜百姓均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曹嵩是官复原职不假…俸禄自然也不少,可似乎也填不上孙儿这样败家的呀? 赚一个大子,花三个,果然,曹家教孙有方… 或者说,太监家的孙子…呵呵,智商嘛,总是很“捉急”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竟然很羡慕跟曹家做生意的甄家…这一次,一定是赚的盆满钵满…关键是,这钱也忒好赚了吧? “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曹嵩有点难为情…袁术这不光是揭他曹家的伤疤呀!更是要堵死孙儿的曹铄的前程哪! 说起来,因为与曹操有嫌隙的缘故,袁术极度的讨厌曹家。 本来,曹家受“宋皇后案”的牵连,白身一个…袁术自然而然的有一些优越感。 可是,现在不同了…曹嵩官复原职,一下子成了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掌管大汉的财权,就连袁术他爹袁逢,官位都在他之下?曹操也成了大司农之子?俨然要骑在他袁术脖子上?这能忍? 原本被狮子视作猎物的兔子,突然发起狠来,直接骑在狮子的头上? 袁术可受不了这股子气,此番他就是刻意诋毁曹家,让曹家的名声彻底的败坏…更是绝了他曹家未来的希望! “曹大伯呀…”袁术继续落井下石,嗓门刻意的抬得更高了。“没事儿,等啥时候…曹府的钱败光了,咱袁家有钱哪…总会接济一下老邻居的…再加上,曹铄这小家伙,很会败家,我很喜欢…赶明儿,也教我下这败家的方法,防微杜渐嘛,我教训我儿子用。嘿嘿…” 呼…呼… 曹嵩面色变得冷漠,一双眼眸看不出丝毫神采,这些落井下石的话语,几十年的仕途…他早就经历过无数次,甚至麻木了,可是…偏偏,他不希望有人诋毁自己的孙儿!更不能允许,有人堵住了孙儿的前程… 拳头紧紧的握起,曹嵩的眼眸变得冷冽,他甚至有一种要跟袁术拼命的冲动。 却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接踵响起…由远及近,抬眸眺望,原来是甄家的三公子甄尧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穿过厚厚的人群,见到了曹嵩,甄尧急忙行了个礼。 “原来,曹伯父也在呀…”他的脑门上大汗淋漓,快速的扫过曹家的摊位,总算是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曹铄…整个面颊上露出一抹钦佩不已的情绪。 照理说,甄尧是个商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不论面对谁,都养成了从容淡定的习惯,可是这一次…他气喘吁吁,神情紧张,眼眸中更带着一丝钦佩,这是何故呢?所有人疑惑不解。 却见甄尧长长的喘了口气,站定后,一句话猛地喊出。 “曹伯父…前段时间,我把整个洛阳城的‘胡器’都卖给贵府的曹铄公子,现在,两倍的价钱…我全部…全部收回来,一个不落…曹伯父,这是定金!” 也不等曹嵩回答,甄尧就将一大袋金子推倒了曹嵩的怀里,眼神也变得极为恳切。 沉默了。 曹嵩:“……” 袁术:“……” 所有的曹府仆人,吃瓜群众:“……” 霎时间,整个洛阳西市沉默了…所有人,都因为甄尧的话语…大惊失色。 …… …… 第三十九章 哎呀妈呀!脑瓜疼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的脑门上浮起的就是大大的问号?这胡器,不是无人问津么?不是…因为汉胡边境战事,被士人所不耻么?曹家的这小公子囤积胡器,不是定然会赔的倾家荡产么? 怎么?甄家的三公子?会…会以两倍的价钱回购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袁术的眼珠子直转溜…他下意识的升起一抹不详不详的预感。 说起来,他决计不相信,这一眨眼的功夫,胡器就从无人问津的大冷门变成异常火爆的畅销品了?可甄家…又是官、又是商,甄家三公子甄尧一向又以精明著称,何必给曹家当“托儿”呢? 疑惑了!不解了!一向脑瓜子活络的袁术,算不清这本子帐了。 此时的甄尧,双眼通红…眼眸一刻不停的盯着这市集上的胡器,生怕这些胡器,被人抢走似的。 只有他知道…这些玩意,现如今,那就是赤果果的金子呀! 原来…就在今早,宫内传出消息,何婕妤晋升为何皇后了。 照理说,这后宫之事跟生意场上的走向…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的。 可偏偏…甄家在宫中有耳朵,其实也不需要耳朵,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昨夜就传开了。 何婕妤上位皇后…她的秘籍竟是这“胡器”。 没错,胡衣、胡人家具、胡人装束还有胡人首饰…昨夜里,披香宫殿,异域风情,俘获圣心,借此上位,这一番神级操作…秀的整个宫中所有嫔妃头皮发麻! 甄尧敏锐的察觉到,洛阳城必定会刮起一阵“胡风”。 至于缘由… 何婕妤,啊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何皇后,她都借此上位。那其他的妃嫔呢?没有创新能力,跟风还是很容易的…陛下既然喜欢这口…她们一定会争相效仿。 用不了几日,各宫妃嫔会大肆的派遣宫人去采买胡人器具… 事关争宠,事关俘获圣心,事关后宫中的地位,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别说是十倍的价钱,就是再抬高十倍…一定也能卖出去。 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还有洛阳城其它的贵胄家眷呢? 后宫中的行为,一向是她们的风向标… 此番,何皇后又给她们上了一节生动的“争宠课”——要想俘获男人的心,先得俘获他们的胃?啊呸,是得先俘获他们的眼珠子…男人,都特喵的是视觉动物! 在俘获眼球的这个层面上,新鲜感就尤为宝贵。 趁着“胡器”正流行,还不赶快采买,布置,效仿出一个异域风情里的绕指柔…对于男人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比起胡衣、胡器的新鲜?传统的汉服?在激荡起男人们的兴致方面,简直弱爆了。 在甄尧看来…少则一、两日,多则三、四日,“胡风”将会席卷而来…这些胡人器具,是要炸裂到供不应求的节奏呀! 到时候…各家的娘子为了防止“小三儿”上位,一定会大肆购买; 各方的小妾为了宅斗争宠也要购买… 这关乎到她们的未来,关乎到子嗣的未来…价钱?根本不重要,就是再贵也得砸!女人的购买力…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堪称“恐怖如斯!”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成… 汉胡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造成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边境贸易暂时搁浅。 也就是说…曹铄囤积的这一批胡人器具,是唯一的一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补充。 便是为此,听到消息后的甄尧,一刻不停的就洛阳西市寻曹铄…曹铄这儿囤积的,可以说是整个洛阳,甚至整个大汉,唯一的货源了。 若是再耽搁片刻,其它的大商贾纷纷介入,怕是…就要瓜分这则情报带来的红利。 对于甄尧而言…当务之急,必须要拿下这些胡器!不惜一切代价! …… 见曹嵩沉默…见曹府一众仆人目瞪口呆。 甄尧还以为是开的价钱低了,赶忙加价:“曹大伯…当初是我不懂事儿,收了你这孙儿,曹铄小公子的这些地契,现在…这些地契我原封不动,全部送回…此外,我会再额外付出两倍的价钱?你看?这?可行么?” 呃… 曹嵩就想马上答应下来,可他突然发现…他的喉咙处,似乎是沙哑的。 也不怪他… 原本两倍的价钱,就已经让他震惊到喉头哽咽了…现在,这才过了几息的时间,甄家竟然又添了一倍…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曹嵩有点懵,他揉揉眼睛…拍拍脑袋,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难道?孙儿曹铄…囤积胡器的这荒唐行为?竟然会…会…大赚一笔么? 努力的平静下来心情,曹嵩就要开口… 没曾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曹铄凑头凑脑的立在了甄尧的面前…抢先一步,清脆、稚嫩却又异常洪亮的声音,接踵浮起,两个字——“不卖!” 呃…不卖? 这下,不光曹嵩懵逼了,袁术急拍了下胸脯…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这尼玛?什么情况?转转手?两倍的价钱?还…还能收回曹家的田产、商铺、地契…这…这曹铄…竟然不卖?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平日里,袁术自以为脑瓜子挺活络的,怎么今儿个?这洛阳西市上发生的事儿,这么…灵异呢? “曹铄小公子…不用一口回绝,价格嘛,咱们还能再商量。”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甄尧…他非但没有生气、怪罪的模样,反而整个人无比的恳切,看样子,就差给曹铄跪下来了。“曹铄小公子…你开个价?你说…多少能卖?我…我全要!” 这时候的曹铄,心头狂喜…哎呀,“胡风”总算是来了,来的恰到好处。 可他尽量的压抑住这种喜悦的心情,努力的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直指摊位前的牌匾,回答道:“甄尧哥哥,你看,我挂着牌子呢,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微笑… 曹铄露出的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甄尧则急退两步…眼珠子盯着那书写价格的牌子,看了半天… 心里咯噔一下,哇凉哇凉的… 这…这…十倍? 我去?坊间传闻的难道是真的?这小家伙,一早就摆出了十倍的价钱? 可是?他…他怎么就能判断出?这胡器会暴涨呢?难道,他一早就知道,何皇后会借此陈宫上位? 难道…曹家和何家是亲戚?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甄尧连连摇头…曹家,宦官之后;何家,杀猪出身…这尼玛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呀?怎么会是亲戚呢? 可特喵的…怎么就?怎么就让这小家伙,囤积居奇了呢? 哎呀妈呀,越想越觉得——脑瓜疼! …… …… 第四十章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爱买不买 望着这十倍价格的牌匾,望着这小家伙曹铄坚定的眼神。 哭了。 甄尧的内心深处,大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感觉。 想想,这是个悲剧呀。 曹铄卖地契,他甄尧几乎把甄家能拿出的金子全都垫上了;还有,他亲自出马,帮曹铄联系整个洛阳、乃至整个大汉的胡商,几乎一件不拉的把胡器全都收购了过来,这几乎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光摆宴席就花了几百金… 原本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心善,可怜可怜曹家的这位小公子,毕竟他甄家赚的盆满钵满的快乐,是建立在曹家倾家荡产的痛苦之上… 未来,这些地契,不论是倒手卖出去?还是曹家赎回?那就是坐地生财…作底赚个三成、五成都不是问题,曾几何时,甄尧还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诓骗小家伙,很爽呀! 可是现在呢? 呵呵…甄尧就呵呵了,“胡风”将起,算算,自己赚的这三瓜俩枣,还不如人家一个零头呢。 为此,甄尧急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原本精明的面庞…都快愁成一个“囧”字了。 即便如此,他的大脑依旧在飞速的运转,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整个洛阳,乃至整个大汉的胡器全都囤积在曹家。 十倍的价格?虽然高…可对于那些女人,特别是有野心,渴望俘获男人心,渴望在宅院中当家做主的女人而言,十倍的价格算什么?钱算什么?钱就是王八蛋… 为了在宅斗中,技高一筹,这些女人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到时候,保不齐为了这数量有限的胡器,还得竞拍…十倍不行就二十倍,二十倍不行,三十倍也不是不能商量…甄家的生意经中有那么一条。 ——甄家子弟需铭记,女人狠起来,买东西是不过脑子的。 “这…这…这…”甄尧吧唧着嘴巴,额头上似乎因为紧张的情绪而青筋暴起…嘴中除了一个“这”字…再无其它的言语,他还在计算,计算…这胡器,利润的空间有多大?值不值得孤注一掷。 可是…甄尧不说话。 曹嵩坐不住了…这眼瞅着就是两倍的净利润?这等好事儿,孙儿曹铄干嘛不答应呀?结合到甄尧的踟蹰…曹嵩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忙开口。“甄尧贤侄…” 他的话音刚起,甄尧打了个激灵,一句话抢先而出。 “五倍,最多五倍的价格…再多甄家就拿不出来了,不过…曹家必须答应,这些胡器一件不落全部卖给甄家…虽然说甄家现在一时半会儿还凑不出这些钱,可是,我能先付三倍的定金,其它的钱用商铺,用宅子去抵扣…曹伯父,曹铄小公子…这是我甄家的诚意,也是底线!” 一席话传出…甄尧一气呵成,胸脯不断的起伏,这一番话,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说起来,甄尧也算是诚信,能拿出多少就是多少,绝不隐瞒。 的确,甄家有钱,因为有官宦背景,说是河北最富裕的大商贾一点不为过,可即便如此…一时间凑出五倍的价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可甄尧能确定,他那从仕的父亲,他的二哥一定会支持他…甚至他的妹妹甄洛也会支持他,只要这些胡人器具囤积在他甄家的手里,“胡风”一起,垄断胡器的家族就拥有定价的话语权…毕竟,整个大汉售卖胡器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爱买不买! …… 五倍? 曹嵩原本呼之欲出的话语,一下子噎了回去…这什么情况?甄家今儿个是傻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三倍又翻到了五倍了? 曹嵩懵逼了…可即便是再懵逼,往常那丰富的懵逼经验也告诉他…此时此刻,得闭上嘴巴,保不齐,这价格还能往上涨! 一旁,十岁的曹昂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五倍价格?全部卖出去,那…能买多少桃木剑哪…呸,要什么桃木剑…有点追求好不好,可以买十倍于桃木剑价格的乌木剑了,数不清的乌木剑! “咕咚…” 是口水咽肚里的声音,此时此刻,最震惊的当数袁术…此情此景,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特喵的,他是来嘲讽曹家的呀?怎么感觉…这啪啪的被狂扇耳光的是他袁公路呢?五倍?你确定是五倍? 袁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以抬高五成的价格收购这些破烂胡器都是恩赐,都是善举?别说是五倍了… 灵异,啊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灵异了,简直就是…幻觉!玄幻! 就在所有吃瓜百姓目瞪口呆之际… “不卖!” 依旧是熟悉的声响,依旧是奶声奶气,依旧是格外的嘹亮且清脆的声音! 曹铄开口了,不带犹豫的开口了。“说是十倍就是十倍,概不还价,童叟无欺。” …微笑,曹铄又露出了那迷人且人畜无害的微笑… 只不过,现在的这一股子微笑,在所有人看来,有点渗人…今儿个?不对呀…无人问津的胡器,飚出了天价!这就已经够难理解了。可是…曹府,曹嵩老爷子都回来了,可掌握话语权的?似乎…依旧是这个六岁的小孩子… 诡异,整个洛阳西市透漏着诡异。 …… 崩溃。 甄尧彻底的崩溃了…这小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大赚一笔呀! 十天前,甄尧还觉得这小家伙荒诞,可笑,败家…现在看起来,真正荒诞、可笑、败家的是他甄尧自己吧? 怎么当初…帮这小家伙囤积胡器的时候,自己就没有留下一丢丢呢?哪怕留下几箱子,或者一箱子也行呀…他甄尧干嘛跟钱就愣是过不去了呢? 甄尧恨不得穿越回十天前…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十二岁接手家族生意,几年来,这一单是做的最憋屈,最崩溃,最无语的… 此时此刻…甄尧眼巴巴的看着曹铄,一副谢绝还价模样的曹铄…甄尧的眼眸中满是盈盈泪珠,他是真想哭呀… 十倍?到底收不收? 呸…想什么呢?当然得收了,等再过两天,别说是十倍,怕是十五倍也能卖出去…如果再经过他甄家的炒作,保不齐真能拍出二十倍的高价! 心念于此,甄尧也不管曹嵩,一把拉住曹铄…眼神变得无比恳切,就差给他跪下来了。“小公子…曹铄小公子,这样吧,八倍…真的就八倍,十天前…小公子贩卖地契,购置胡器,我甄尧不敢居功,却也有一丢丢的苦劳…小公子就可怜下我,八倍卖给我吧!” 呃…打起感情牌来了? 忽然间,曹铄变得很讨厌商人,磨磨唧唧的…这么不干脆呢?还…谈感情? 想当年,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亲眼目睹了不少穷小子娶媳妇的时候…丈母娘开口必须有车、有房,彩礼二十万…穷小子敢说一个“不”字嘛?敢谈感情有多深厚么?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怎么着?他曹铄…就比“丈母娘”好说话了是么? “咳咳…” 心念于此,曹铄咳出一声。“甄尧哥哥,要不算了吧…看你这么为难,别买了!反正是没人要的胡器,你买来也没啥用呀!” “九倍…九倍!”甄尧继续加价…他觉得差不多了,炒作也要花钱的,最主要这其中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风险的…只不过情报来源准确,这风险很低罢了!“曹铄小公子,这样…你九倍卖给我,你永远是我甄家的朋友…你若是到了北方,无论是哪?我甄家必定车马相迎,布置好沿途的餐宿…小侯爷,就…就当是交个朋友?怎么样!你绝不会吃亏的…” 唉… 曹铄依旧摇头…口中还是喊出了熟悉的那两个字。 ——“十倍!” …… …… 第四十一章 越看越可爱,可爱极了 十倍… 什么概念? 甄尧很清楚,曹家的地契一共售卖了三千多万钱…如果是十倍的话,那就是三万万多枚五铢钱… 要知道,当今天子开设西邸卖官,两千石的太守,也才卖两千万钱,三万万…足够把,司空、司徒、太尉…这天子之下,百官之上的“三公”之位…打包一块儿买走了。 想到这儿,甄尧的身子变得瑟瑟发抖,可即便如此… 只要能凑出这笔钱,他的利润空间一样很大…虽说不至于像曹铄一样能赚到十倍…可是,只要运作得当,三、四成的利润还是唾手可得的,关键是基数大呀! “好,十倍就十倍…”甄尧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的。“只不过…这些胡器,一件不落,必须全都卖给我…一件不落。” 甄尧一再强调,必须,一件不落…这关系到定价权、话语权,可不能马虎。 曹铄闻言点了点头… 甄尧才算是喘出一口大气。“当然了,曹铄小公子是知道的…这么庞大的钱币,一时半会儿,甄家决计是凑不出来的…可是你放心,咱们甄家做生意是讲信誉的,两倍的价钱,再加上归还曹家的地契,权且当做定金…其它的,三日之内,甄家一定凑齐,送到府上,我可以立下字据,请有名望的见证人!” 这话一脱口… 肉眼可见,整个洛阳西市所有的百姓,均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乖乖呀,十倍?曹家这是要发呀! “甄尧哥哥别急。”曹铄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摆手,“如此重要之事,我还是要问过阿爷的…”这当口,曹铄倒是讲起礼貌来了。 “阿爷…十倍,也就是三万万钱,阿爷同意把这些胡器转卖给甄家么?”曹铄缓缓走到曹嵩面前,抬起头,好奇的望向曹嵩… 呃…三万万! 咕咚… 曹嵩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呀?就是国库敛财,曹节和他私吞的绑在一块儿,也没有这么多呀…关键是?这钱来的…似乎忒容易了点吧? 俨然,曹嵩整个人还处于震惊当中,久久没回过神儿来… 甄尧却是焦急坏了,好不容易搞定了小的,可不要…这老的再狮子大开口,他甄家是有钱,可家里没“矿”呀! “曹老爷子…这…”甄尧急忙开口。“不瞒你说…别说三万万,就是两万万?我甄家也拿不出来,吞下这么大一批‘胡器’,我定是需要和各大商户联合…这中间少不了利润的分配,所以…曹老爷子开恩,就…就这十倍,咱…咱说定了吧!您吃肉,也让甄家喝口汤吧!” 甄尧的腿都在发抖,头埋得很低,腰都快弯曲成一座拱桥了…游历生意场多年,他知道,现在得尽量的让自己的样子更凄惨一些,得卖惨…要不然,这煮熟的鸭子就真得飞了。 曹嵩想答应呀…关键是喉咙处沙哑的很,说不出话来呀。 “阿爷…”曹铄却是一副同情的样子,赶忙劝道:“要不…阿爷,咱们就答应了甄家吧!毕竟变卖地契,购置胡器,甄家也没少出力,虽然说…再等上这么几天,或许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可是…圣贤书上讲的,做人要厚道!厚德载物嘛…阿爷,咱就吃点亏,卖给甄家吧!” …… 呃…十倍卖?还吃点亏?还做人要厚道? 曹嵩一脸震惊的模样,仿佛自己就要窒息了…到底是谁吃亏呀?他咋还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呢? 沉默…短暂的沉默。 咳咳… 有那么十息的时间,总算,曹嵩咳出一声,把嗓子咳的响亮些…震惊过后,日子该过还是得过的,没吓死他这个老头…他还是要表个态的,刚刚不是还有个人来这儿诋毁曹家?诋毁孙儿曹铄来着? 咳咳… 又是咳出一声,曹嵩转过头,面向身后那一位尤自懵逼到无法呼吸的袁术…“公路贤侄,你刚刚怎么算来着?我孙儿把曹家地契变卖了多少来着?这洛阳西市每天收多少钱的租金来着?” 呃… 袁术一愣,原本他就打算当个小透明…老老实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现在倒好,曹嵩主动询问他…这就有一种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了。 沉默… 袁术整个脸一阵红一阵白…红的是羞愧,白的是懵逼与震惊…总而言之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爷…”阿才记性不错,大声喊道。“袁术公子刚刚算了笔帐,说是咱们的地契一共卖了三千三百万钱…这洛阳西市的商铺每日需要交纳五千钱的租金…” “噢!”曹嵩点了点头,背过手去,脑袋朝向虚空,最里边嘀咕着什么,似乎是在算账…“这每日五千钱租金,一共十日,就是五万钱…再加上成本的三千三百万钱,也就是三千三百零五万钱…现在孙儿卖出了三万万钱?这似乎…赚了有两万万外加七千万钱吧?” 撕… 讲到这里,曹嵩顿了一下,继而目光转向袁术。“我记得公路贤侄的父亲,我的同僚袁逢老弟,一年的俸禄是两千石,折合成五铢钱的话,就是二十万钱,再加上其它的营生,每年最多也就赚个一百万钱吧?” 曹嵩算的只多不少…算是给足了袁家面子。 他左右踱了一步,掰起手指头…“哎呀,我粗略一算,这两万万外加七千万钱,袁家不吃不喝,得二百七十年才能赚到…若是再抛去日常开销,抛去公路贤侄纳的这几房小妾,喝的这几樽花酒,怕是袁家五百年也赚不到吧?” 呃…听到这儿,袁术一惊… 尼玛,不带这样埋汰人的呀…曹嵩这死老头骂人不吐脏字呀! “这…这…”袁术拼命的想解释点什么,可偏偏…他哑口了,他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曹嵩这死老头,简直是把他的脸,把袁家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摩擦…都快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溜了…袁术挪动起那犹如灌铅的双腿,像是只断了腿的兔子,踉踉跄跄,灰头土脸的溜回去了…今儿个,这面子丢大了,他袁术认栽了! “哈哈哈哈…” 总算曹嵩大笑出声,从谯县到洛阳城,数百里,长途奔袭三、四日…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一颗悬而未决的心,此刻总算能落下了。 不光是赚钱的事儿…国库亏空的这块心病,总算是填补上了! 一时间,曹嵩的心情变得无比的怅然。 他转过身,面向甄尧。“甄尧贤侄呀,就依你的价格吧…甄家的信誉,老夫还是信得过的,也别太急,十天之内只要能凑齐钱,都可以…哈哈哈…贤侄呀,说句题外话,你可比那袁公路可爱多了!” 当然… 曹嵩嘴上说甄尧可爱,其实在他的内心中,谁都没有他的宝贝孙儿曹铄可爱… 这孙儿,越看越可爱…可爱极了! …… …… 第四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洛阳,金乌巷七号,袁家府邸。 “三弟?怎么气冲冲的回来了!” 遥遥看到袁术怒气冲冲的迈过门槛,脸色一阵红,一阵紫,鼻孔中不断的冒着白烟…像一只愤怒的公牛,身为大哥的袁基知道,一定是有谁又惹到他这位高傲的弟弟了。 按理说… 他这位弟弟虽然脾气不好,心胸也很狭隘。 可一向,都是他仗着袁家四世三公的权位,找别人麻烦的?往往被气的半死的应该是别人哪?怎么今儿个…他被气成这副模样。 “哼…”冷冷的哼出口气,袁术瞪了袁基一眼,“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二弟!” “唉…”袁基无奈的叹出口气。“本初听到会不高兴的…” “呸!”袁术胸腔中的怒火本就无处发泄,此时,借着这个由头,愤怒握拳捶向墙壁。“袁绍?他就是个卑贱的下人…就不能算是袁家的种!” 袁术…简直就是袁绍命中的克星。 仗着他娘亲是大汉公主…袁术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下贱的婢女生下的袁绍! “好了,术弟…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气?”袁基颇有大哥的风范,见袁术愤怒到快要跌倒,一把扶住他。“上一次你这么大的气性,还是小时候,跟曹瞒打斗呢!” 呃…袁术微微一愣。 这是一段,他不愿意回首的往事…太学幼学院时,袁术嘲讽曹操是太监养孙,扬言要扒下曹操的裤子,看看有木有小乌龟! 哪知道,带着谯县方言的乡巴佬曹操,伸出手就是一拳…袁术的一颗牙都被打掉了。然后…就是袁家三兄弟群殴曹操一个…没曾想,袁基的战斗力不行,袁绍才不想帮这个克星弟弟,于是乎,曹操逮到个机会,用牙齿狠狠的咬住袁术的手指…血淋淋的。 “哼…”想到这里,袁术不由得伸出手指望望,那个伤痕至今还在…逢阴天下雨,还会隐隐作痛…都是这个天杀的太监养孙! 今儿倒好…有其父必有其子,曹操是用锋利的牙齿让袁术记忆深刻;这…曹铄,愣是用荒唐的举动,用金灿灿的钱币…狠狠的痛击着他袁术的心口,这种被钱砸出来的伤害,类似于精神伤害…比物理暴击伤害,要严重一百倍。 疼么?袁术捂住伤口…不算很疼,就是窒息的厉害。 “术弟?你到底怎么了?”袁基继续询问…“那曹操远在谯县?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让你这般生气?” “唉…”袁术却是重重的一甩手,一把甩开了大哥袁基…“是…是…是那个天杀的曹操…他…他那…” 一句话到了嘴边,突然,袁术发现,他没脸说出口呀。 尴尬呀…总不能喊出,把我气成这副模样的,是曹操六岁的儿子——曹铄…一个稚童? 这要让袁绍知道了?岂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 哎呀…憋屈死了! …… …… 这些日子,中常侍赵忠十分忙碌。 忙里忙外的收集着有关曹节与曹嵩敛财的证据,好在他在宫内、宫外都有耳目…甚至在曹嵩谯县的老宅中也埋伏着眼睛。 一封封竹简陈列在永安宫的案牍上,赵忠一件不落,每一个卷都从头读到尾,嘴角则渐渐的咧开,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这是曹节与曹嵩挪用国库钱财,上下打点的明细… 宫人打点了多少,地方官打点了,国库内的主薄打点了多少…还有一些相关的权贵,打点的金额一一在册,总计有五千多万钱。 最重要的,是谯县的耳目传来消息…曹府谯县祖宅中运回国库的钱财,缺口正好是这五千多万钱… 哈哈哈… 赵忠忍不住大笑出声,两边的账本对得上…这次,纵然曹嵩与曹节再有能耐?又去哪变出这五千多万千钱弥补了国库的亏空。 “奏禀天子的文书?都写好了吧?”赵忠的脸色大喜,急忙招呼道。 一旁自然有小黄门把文书呈上,让赵忠审阅… 这是一封,借某位士大夫之名声讨曹节、曹嵩的文书,国库亏空的五千多万钱就摆在那儿,证据确凿…容不得曹节、曹嵩丝毫狡辩! 再加上,当今这位陛下,他的脾气嘛…但凡是跟钱挂钩的,一向是锱铢必较。 若是让他知道,当今朝廷,除了他自己个儿外,还有人敢私自挪用国库的钱…嘿嘿,那后果一定是诛灭九族! “写的不错。”赵忠审阅完呈送给天子的文书,旋即点了点头,面颊上的喜悦呼之欲出…“快去呈送给陛下吧…” “喏…”小黄门低头答应一声,转过头去,就打算去寻陛下。 “等等。”赵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这封文书一定要亲自交给陛下,万不能让其他的宦官代呈…保不齐,会落到曹节的手里!” 小黄门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如今宫内的宦官分两派,一派是以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为首的新贵,一派是以曹节为首的老牌劲旅… 整个宫内的局势很微妙…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宦官,保不齐…暗地里都是下绊子,使刀子呢! 若是百官想呈送天子文书,则必须通过这两股宦官派系之一。 否则…纵然文书十万火急,也一定会扔到伙房里当柴火,一把火烧掉。 “小的知道该怎么做。”小黄门回答一声,旋即转身…迈着小碎步,徐徐离去… 呼…赵忠总算是喘出口气。 这一封揭发曹节罪名的文书一旦呈给陛下…那未来,这大汉宫廷内,就只有一种声音了! 嘻嘻… 赵忠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忽然想起了好搭档张让说过的一句话,很有先见之明的一句话——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天下?谁说了算! 很装逼,不过…赵忠很喜欢! “哈哈…今儿过后,这天下…就是咱们十常侍说了算了!”赵忠再次大笑…一扫这几日忙碌的阴霾,面颊上的喜悦呼之欲出。 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踏踏踏… 永安宫外,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砰…的一声,永安宫的大门被一把推开,赵忠一愣…心里寻思着?谁敢在他们十常侍的地盘上撒野? 定睛一看…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常侍之首,他那亲密无间的搭档——张让。 只是…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十常侍之首的模样?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气喘吁吁的言语。 “糟了…曹家出大事儿了!” …… …… 第四十三章 三万万 曹家?出大事儿了? 张让这一番信誓旦旦的话… 让赵忠先是一愣?旋即又一想,这话…没毛病呀。 如今,证据确凿,揭发曹节与曹嵩勾结敛财的文书,已经在呈报给陛下的路上…曹家不出大事儿才怪呢! 想到这里,赵忠倒是坦然,他缓缓走到张让面前,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哎呀,张常侍呀?你知道了呀?嘿嘿…”赵忠忍不住笑道:“‘双曹’勾结敛财,这份文书,我已派人去呈报给天子了,曹家可不就得出大事儿么?还是掉脑袋的的大事儿!” 一边说话,赵忠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太监那尖锐的笑声往往伴随着一抹诡异与邪魅。 “你说?什么?” 张让闻言一惊…整个眉头几乎竖了起来,一副焦急的模样。 赵忠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表情吓了一跳…“这不挺好的么?曹节、曹嵩被扳倒,以后…这朝廷不就是咱们‘十常侍’说了算?老弟呀?你为何如此慌张呢?” “算个锤子呀!”张让一甩手…“哎呀”一声感叹,旋即扶住额头,他觉得有点头晕…晕倒天旋地转。 到底怎么回事呀? 赵忠彻底的懵逼了?今儿个张让是戏精附体了吧?这么多肢体语言?到底想表达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张让的声音接踵传来。 “赵常事…赵老兄呀…你可知道?曹家那个六岁的孩童曹铄…他…他变卖房产,囤积胡物!这档子事儿?” 说这番话的档口,张让刻意的压低了声量,可字句中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嗓音在颤抖。 “唔…”赵忠微微一思索,点了点头。 曹铄屯胡器… 这事儿闹得很大,整个坊间都在传闻,自然有耳目将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何况…听闻天子都过问了,还扬言…要可怜可怜这个六岁的小娃娃,等到最后,用一成的价格全部收回来。 难道?这就是曹家的大事儿?曹家出了一个荒诞的败家子?这不挺好的么?于大局有利呀… 越想,越是琢磨不通… 特别是,张让那无比懊恼,几近便秘的神情,赵忠是越发的看不透他了。 诚然。 起初…听说曹家幼孙曹铄变卖家产,赵忠还是有一丢丢担忧的。 毕竟…曹节与曹嵩国库的亏空就五千多万,若是孤注一掷…曹家把这家产一卖,凑齐了弥补上去,双曹?岂不躲过了这一劫? 可偏偏…这曹家的幼孙,荒诞的败家子儿…愣是把变卖的家产全部购置了胡器… 嘿嘿,无人问津的胡器… 这下子,别说是填补国库亏空了,曹家不倾家荡产就算是不错了… 看起来,是老天开眼,要助他们“十常侍”抢班夺权呀…曹节呀曹节,没想到你聪明一世,最后愣是败在了一个六岁的娃娃手上,真是天选之子,比曹操还要“魔兽”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赵忠的表情变得很嘚瑟,得意洋洋… “赵常侍…赵老兄!”张让加重了语气…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你可知道?曹家用变卖的家产,三千三百万钱囤积的胡器…那…那六岁的小兔崽子曹铄…倒卖了多少么?” “多少?一千万钱?” “五百万钱?” “三百三十万钱?” 赵忠连着答出了三个答案…他琢磨着,既然能全盘卖出,那想必是有大商贾兜底…胡器,不是什么主流的货物,商贾们又不傻,一成、两成,也就大差不差了吧… 哪知道,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张让的话语接踵而来。“这…这小子,愣是…愣是卖了三万万钱!” 三?三万万? 啥…三万万?就…就这无人问津的“胡器”? 赵忠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听到的是幻音,他的双眼一个大一个小,双眉中间竖起了无数大大的问号。“啥?你再说一遍?三万万?” “没错!就是三万万!”张让无比懊恼的念出了这句话。 旋即…将昨晚天子刘宏宠幸何婕妤…啊不,是何皇后的事儿全盘道出,此间,自然少不了…胡衣、胡床、胡人装束带来的异域风情…那简直是匠心独运,别具一格,魅惑君王哪!也难怪,只一夜…何婕妤都能升为何皇后了! “此…此话当真?”赵忠的询问变得磕磕绊绊。 “咱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张让不住的摇头,“想来,定是有风声传了出去,有大商贾料定‘胡风’将至,故而…哪怕是十倍的价格,也把曹家这批胡器统统收了过去!这是…这是要刮起一阵猛烈的‘胡风’呀!” 闻言! 赵忠倒吸一口凉气…“若如此,若如此…岂不是…岂不是…” 他的身子在发颤,整个人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几乎几个日夜都没闭眼,机关算尽…自以为,能一鼓作气扳倒曹节、曹嵩这两个掣肘,没曾想…偏偏曹节、曹嵩…被这么个荒诞的小公子用胡闹的行为给救了?不光救了…而且,这一笔,曹家要赚出天际呀! 霎时间! 永安宫内一片死寂… 所有张让、赵忠阵营的小黄门、小宦官,不由得都变的紧张了起来…甚至,不少人额头上已经浮起豆大的汗珠。 这一回合…似乎?又败了! 我去! 曹家出了一个荒诞的败家子,做出一个荒诞可笑的囤积胡器的行为… 可偏偏,这个败家子,这个行为,救了曹家不说…还让曹家发迹了呀!三万万呀?我去,这得多少个‘小目标’呀? …… 忽的,赵忠猛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来呀…来呀…刚刚那封状告的文书递给陛下了么?” 有小黄门急忙站了出来。“想来…想来已经呈送到德阳殿了,也不知道陛下是否从西苑归来,是否看过了呢!” “立即…立即收回那封文书!快…一定要抢在陛下审阅之前!” 赵忠整个人都变得悚然惊慌了起来,国库的亏空不过是五千万…这下,曹家一下赚出了三个万万…随便拿出点就能完全填补上! 精明的曹节、曹嵩不会不知道这点… 换句话说…若真是他的这封状…啊不,是诬告的文书,被陛下看到了… 少不了一番精细的查阅,可是,所有的证据,无论是认证还是物证…只要国库的账目完全能对上,那统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到时候,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阵营受到斥责,还是小事儿,陛下…定然…定然会对曹嵩、曹节更加的放心百倍…日后?圣宠怕是就要彻底的偏向那边了! 真到那时候…十常侍怕是彻底的就“凉”了! 赵忠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低吟道: “天杀的!曹家怎么就能生出这样一个肆意胡闹、随意捣蛋的小兔崽子…到底是谁生的?怎么就…就…这么会生呢?” …… …… 第四十四章 学好政史地,穿越古今不用怕 转卖胡器,这是一单涉及三万万多枚五铢钱的大生意。 甄家三公子甄尧特地请了两位有名望的保人,太傅袁魁、尚书令右丞全柔做见证人,确保交易的过程,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他更是一刻不停,亲自将几十箱金子作为定金送往曹府,直到将这洛阳西市堆积如山的“胡器”收入囊中,才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这单生意太大了,说是甄家祖上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也不过分。 这段时间…他甄尧一定是脚不离地,有得忙碌了,不单单需要联合其它几家商贾,筹出这尾款…还要精打细算,把胡器包装、炒作一番…“胡风”的到来,就这两三天…这阵风,他甄家能赚到多少?就看这几天的运作了… 忽的,有那么一瞬间… 甄尧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平衡,自己这忙里忙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次收购胡器,腿都累的快走不动了,可似乎…全是为人家曹家做嫁衣的! 仔细算算,他甄家就算是赚得再多…怕是也比不上那六岁的小公子曹铄利润的三成!关键是,这小公子曹铄干了点啥?动动嘴皮子?或者说动动脑子? 哎呀…果然…人哪,运气来了,种地都能种出金子来! 想到这里,甄尧摇了摇头…人家那是富贵命,他这是劳苦命… 一时间,除了对这个拥有逆天运气的六岁孩童无限的倾羡外,该干嘛,还是得干嘛去呀…赚的虽然没人家多,也不少呀! …… …… 忙活了一下午。 曹嵩打道回府。 望着眼前这么多金灿灿的箱子,眼睛都要花了…视力咋觉得还有点下降的迹象呢? 曹铄的心情很舒爽…单单这几十箱金子的定金,就足够弥补国库的亏空了,甚至还能富裕不少。 关键是,曹铄寻觅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方法…他对这段历史的熟悉,简直就是一个宝藏呀… 这段汉末通往三国的历史进程中,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洛阳会流行什么?颍川又有什么能人出现了?他通通都知道…这尼玛,简直像是开了外挂一样,妥妥的上帝视角呀! 哎呦… 曹铄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果然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啊呸,应该是学好政史地,穿越古今不用怕呀! 前世,身为文科生,在就业的选择上,总是被理科生秒杀成渣渣的日子,要过去了…这是要咸鱼翻身的“赶脚”呀! …… 等等… 曹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对这段历史的熟悉,他深深的知晓,这时代,这年头,千万不能嘚瑟… 东汉末年,吃人不吐骨头的东汉末年,就是再有钱?没啥用呀! 保不齐哪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盗匪就把你家府邸给一锅端了…这可不是法治社会…世道上,劫匪横行…宫廷内,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更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后汉!三国!这个时代… 就是麦子,那也是颗颗锋利如刃;江河,那是流淌着血红的岩浆;鲜红的牡丹一碰就炸;满怀痛饮的美酒很有可能滴滴是鸩,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是生活在极限里,一个疏忽,很有可能就是一首凉凉呀。 想到这里,曹铄浑身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阿爷…”他猛地喊住曹嵩… “铄儿…怎么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曹嵩吓了一跳…铄儿一路上很淡定呀,怎么突然这么大声?难道是哪里不对? “阿爷…我觉得咱们曹府中得添些部曲。”曹铄眼珠子一转提醒道…“整个洛阳城都知晓,这么多金子放置在咱们曹府…难免有人会起歹意,或者是来偷,或者是来抢…若是没有一定数量的部曲,怕是咱们曹府要疲于应付了。” 所谓,部曲…原来是指军事编制或者是私兵,发展到东汉…演变成了家仆,有战斗能力的家仆。 像是东汉的豪门大户,都会豢养不少部曲…《三国志·魏志·邓艾传》中就有一句——名宗大族,皆有部曲。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这些部曲并不效忠于天子,他们唯一效忠的人就是他们的主人。其实…曹家原本也有部曲,只是曹嵩任文官,部曲的数量并不多,够看家护院就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整个洛阳都知道你曹家有金子…原本的看护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增加部曲,势在必行! “铄儿说的有道理。”曹嵩点了点头,对曹铄的话深以为然…“我明日便让阿才去东市上再买些部曲…对…还有…” 忽的,曹嵩想到了什么…略微思索一下,方才继续开口。“铄儿,也该派些人保护你的周全…咱们曹家现在不缺钱了,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 言外之意,曹嵩打算为曹铄配些私人部曲… 毕竟嘛…钱不钱的都不重要。此番,孙儿曹铄立下大功,不仅将威胁到曹家满门的国库亏空尽数弥补,还让曹家一下子富得流油,虽然过程是有那么些荒诞…可因为有逆天的运气成分,结果是好的… 何况,孙儿曹铄还是“天子门生”,下个月就该入太学学艺…他可是曹家未来的希望呀,考虑到这么几点,在曹嵩看来,孙儿曹铄的安危是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 唔…曹铄抬起头望向曹嵩…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曹嵩的话接踵传来。 “这样吧…明日阿才去东市购买部曲,孙儿也一道去,选些中意的。有他们时刻保护着你的安全,阿爷这儿也安心不少。” 曹嵩一边说着话,一边抚着曹铄的小脑袋…“对了,今天听甄家三公子讲,洛阳东市新来了几个很能打的,铄儿可以留意一下。” 呃?很能打的?谁呀? 曹铄浮想联翩,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到底是?谁呀? 曹铄细细的思虑了一番,照理说,这个时间点…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将要么在家务农,要么看家护院,幸运点的能从军,混个伍长、什长什么的…就算是不错了。 这么一番分析,保不齐…这洛阳东市?还真能淘到宝呢? “唔…洛阳东市,部曲!” 曹铄吧唧了一下嘴巴,心中喃喃自语…一时间倒是多了一抹小期待呢。 …… …… 洛阳城,与曹家所在的金乌巷隔着两条街道,有一处宅府。 大门的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字——夏侯府。 这里是夏侯家的府邸,主人是夏侯渊的父亲夏侯宏,说起来…曹氏与夏侯氏有着复杂的血缘关系,曹操的父亲曹嵩,本姓夏侯… 这座府邸,是曹嵩赠给夏侯宏、夏侯渊这一对父子的…至于缘由,就要追溯到曹操小时候,因为意气用事,犯了罪,是夏侯渊顶替曹操入狱…好在曹家积极营救,最终救出了夏侯渊… 为表感谢,曹嵩将夏侯渊收为义子,更是亲自说媒。 让曹操的小姨子,丁蕙的妹妹丁香,嫁给了夏侯渊为妻…说起来,夏侯渊不仅是曹操的跟班、挚友,两人更有一层连襟关系。 由此可见,曹家与夏侯家几乎亲密无间。 …… “呜呜呜…”遥遥可听到哭泣声… 在夏侯府哭泣的可不就是曹操的正妻丁蕙么。 今儿个一早,她就去邙山道教祈福、忏悔,说是要替养子曹铄赎下这荒诞、胡闹的罪责…倒是做出一副慈母多败儿的样子。 等到了黄昏之后,方才回洛阳…却是先到了夏侯府,要见自己的妹妹丁香… 她的早已打好了算盘,要借着自责的泪水,把曹铄囤积胡木,荒诞败家之事,在整个族内扩散。 到时候,身为曹家、夏侯家族长的曹嵩…就算是有保护孙儿曹铄的心思,可迫于族内的压力,也一定再不会对曹铄疼爱有加…更不会把他看做是曹家、夏侯家的希望! 丁蕙思虑的周祥,似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谋划在发展。 …打从内心深处,她决计不允许刘春的儿子好过! 没曾想… 到了夏侯府,她的妹妹丁香不在家…便是为此,丁蕙特意的在此等待,一边等,一边垂泪哭泣,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教子无方的样子。 呜呜呜… 嘤嘤嘤… …… …… 第四十五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妹妹这儿正有事儿要寻你呢?” 遥遥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伴随着徐徐的步伐,一个笑颜可人的女子,快步走进阁宇。她正是丁蕙的亲妹妹丁香。 说起丁家这两个千金,姐姐丁蕙的性子如清风冷月般幽静,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憋在心里;妹妹丁香却是截然不同,像是四月里的丁香花一般,芬芳馥郁,好动活泼… 当年,少年曹操看到这一对丁氏姐妹花,心里就琢磨着,要是给他定亲的是妹妹丁香就好了… 姐姐丁蕙那张冰冷的脸,轻易不启动的双唇,绝不是曹操心仪的女子。 可偏偏…令曹操暗生情愫的丁香,要嫁给他的好兄弟夏侯渊…所谓朋友之妻不可欺!偶尔骑骑…啊呸! 少年曹操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当然了,这也成为了他中年后无法弥补的遗憾。 毕竟嘛,好兄弟夏侯渊的女人,他自然是不能有什么想法的,可…别人的夫人,哎呀,多少也是能弥补些许少年时懵懂的情愫,曹操好别人老婆这口…源头在这儿呢。 …… “呜呜呜…”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丁蕙却还是止不住的哭腔。 “姐姐你怎么了?”丁香关切的问道。 一旁有丫鬟提醒道:“丁夫人来到这儿后,就一直在哭泣,奴婢劝了几次…也劝不住。” 唔… 丁香急忙走到丁蕙的身旁,拉住她的手,半蹲了下去。“姐姐?到底怎么了?是…是谁欺负你了么?” “唉…”总算,丁蕙抹了把眼泪…“妹妹呀,姐姐是教子无方无颜面对曹家、夏侯家的族人了…你可听说了,我家铄儿…他…他把曹家的地契尽数偷了去,变卖的钱财竟然…竟然囤积胡器去了!” 委屈巴巴的语气,可丁蕙还是这件事儿详细的道来…她得借妹妹的口,让夏侯家知道此事的原委呀! “噢…”闻言丁香一愣,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旋即开口…“这个呀…妹妹要告诉姐姐的…就是…” 丁香想讲些什么,哪知道…丁蕙痛苦的声音变得更响彻了,一下子就压住了她的声音,垂泪哭泣道:“都怪姐姐,姐姐没用…这么些年来,愣是没有给曹家生出一个孩子,便是养子也是教的一塌糊涂…呜呜呜…姐姐原本以为,只要对他好,骄纵些,任着他使性子一些也没什么…却不想,不想…酿成了今日的大祸,曹家的家产,都要被…被铄儿败光了!姐姐…哪里,哪里还有脸面回曹家呀?” 声泪俱下,丁蕙的模样可怜极了。 当然了,她得把这事闹大呀,闹得整个曹氏、夏侯氏人尽皆知。 要实现这个目的,她必须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要这事儿快速的发酵,传入族内…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曹氏、夏侯氏的族人责怪起来,又哪里会责怪她一个继母,一个妇道人家呢? “姐姐…你别…”丁香又想开口。 哪知道,话音刚刚脱口…丁蕙又一次打断了她。“妹妹,姐姐知道你要劝我…劝我不要这样难过?可是…可是我一想到,谯县、琅琊郡的宅院、商铺、田产…尽数的被铄儿给变卖了,还…还购置了那无人问津的‘胡器’,我就伤心…我这眼泪就止不住的要往下流,妹妹也不用开导我…这次曹家遭逢此难,都是姐姐的罪责…我只盼族人把所有的恨意都怨到我头上,不要去…去责怪铄儿,他…他毕竟还小,他才六岁呀!” 一番话言罢…动情动理。 丁蕙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眼角,只是,这时候,该流的泪都流的差不多了,眼角有点干涸…于是,她努力的眯着眼,试图再多挤出一丢丢泪水,可是…真的干了!演员的泪水储备是有限的呀! …丁香自然没有刻意的留意她的双眼,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铄儿?哦…我倒是忘了,他只有六岁呢?”与丁蕙意料的截然不同…丁香不光噗嗤笑了,竟然还是笑着在跟他说话。 丁蕙一下子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哪里的演技出了问题么?如今…妹妹不应该感同身受的安慰她才对么?怎么…反而笑了?这…不按套路出牌呀? 丁蕙还在发愣,丁香的话语接踵而出…依旧是笑靥如花。“想不到呀想不到,铄儿只有六岁?就如此敏锐…” 啊?敏锐?丁蕙更惊异了,她有一种…完全没有跟妹妹丁香在一个频道上的感觉。 “姐姐…”丁香接着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铄儿呀,今日把这收来的胡器全部都变卖出去了?姐姐…你猜猜卖了多少?” 什么?卖?卖出去了? 丁蕙懵逼了…难道这个洛阳城?还有比曹铄更加荒诞,更加胡闹的败家子?接盘了?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吧?还是说…底价卖出去的?是为了止损? 越想,反而疑窦越多… “是底价?底价卖出去的么?”丁蕙试探着询问… “噗嗤”丁香实在忍不住又一次笑出声来。“姐姐真会说笑,铄儿这么聪慧的孩子?怎么会用底价卖出去呢?他足足把这批胡器卖了十倍的价钱,整整三万万三千钱,听说…今日下午,单单定金,就足足装了二十几箱金子,每一箱金子都是被四个大汉挑进曹府的,就连地契,足足有一沓厚,手都抓不满,曹家在琅琊郡、谯县的地契,自然也在里面。” 丁香越讲越带劲儿。“我本来也想挤过去瞅瞅呢,结果…曹府门前人山人海的,根本挤不过去…有人说,曹家的幼孙曹铄,拿着五铢钱向外洒,就像是洒水一样…也有说他衣服都是金子镶嵌的,头发都是金丝…总之什么传闻都有,甚至…不少人都在议论,说曹府所在的金乌巷九号,风水极佳,布局极其讲究…就连对门的袁家,都打算把自己宅子拆了,说是要按着曹府的布局重新建造呢!” 讲到这里,丁香依旧是有一份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看姐姐丁蕙,见她依旧是一脸的惊慌错愕之相…还以为她尤自没有回过神儿来,丁香急忙又拉住丁蕙的双手。 “姐姐?坊间也有传闻,说是当今宫内的何皇后上位,就是靠着铄儿囤积的这些胡器呢?其它各大家族的女眷,正想纷纷效仿…有不少托关系询问我,这胡器…曹府是不是还留有一些?他们出十二倍的价格要购买呢?想来,铄儿一定是提前预测到了这股‘胡风’的来临,他实在是太机敏,太聪慧了!这是姐姐教子有方呀!” 呃…教子有方! 丁蕙很想哭…她的妹妹丁香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刀子再刮她的心,疼嘛?倒是不疼,就是堵得很… 她的嘴巴嗫嚅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发不出声音,只是脸部通红,憋得厉害。 “姐姐这是高兴坏了吧?”丁香笑着拉起丁蕙。“教出这么一个聪慧、灵动、机敏的孩子?姐姐…你倒是说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意外? 呵呵…丁蕙就呵呵了,他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惊喜,唯独感受到的是惊吓,巨大的惊吓! 有道是,石头上栽葱,劳而无功… 乖乖,她机关算尽,又是搭上自己的私房钱,又是故意把曹府的地契一并拿出来?说是孤注一掷也不过分,最后…曹家非但没有亏得倾家荡产,反而…在曹铄的歪打正着下?曹家发迹了… 三万万三千万呀?这是什么概念…丁家从商这么多年,所有的利润,总计算下来,也未必有这么多…现在倒好?曹铄这么一胡闹…曹家一个官宦之家,愣是比商贾都富足了… 关键是?日后呢?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在曹氏、夏侯氏一族中,曹铄…会拥有何等的地位,会被高捧到九霄云端! 怕…怕是再没有机会,让…让那贱人刘春的孩子,失去宠幸了!唉…一想到这里,丁蕙眼角竟然有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这次不是演技,是真的泪水…她发现,眼角确还能挤出泪水,只不过…这泪水书写着她的悲哀罢了! “姐姐?这么高兴的事儿?你怎么…不说话呀?”丁香的话接着传来,不过…在丁蕙看来,感觉就像是在补刀一样! 疼…心口疼! “姐姐…高…高兴。” 丁蕙总算是喃喃念出了几个字,表情很复杂…想装,也装不出来呀!“姐姐…就…就不多留了…这么高兴的事儿,我得先…先回府了!” 是啊…可不得回府么?现在的丁蕙…留在这儿还有什么用呢? 搬石砸脚… 丁蕙第一次体会到搬石砸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 …… 第四十六章 洛阳东市,心头涟漪 有钱了,成大户了。 哪怕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曹铄都感觉,这充满铜臭气息的曹府很舒爽呀,哎呀,成为有钱人的感觉就是好…就连昨晚在梦中都是被金子给砸醒的。 哎呀…是不是,变得有那么一丢丢庸俗了? 曹铄扪心自问,说好的,要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 哎呀,在金钱的面前,迷失了自我,又堕落了呀! 说起来,昨夜里。 曹嵩就吩咐阿才,日后…只要是小孙子曹铄支取的钱币,不论多少,一律准备妥当,无需再禀报…曹铄若是再想囤积什么货物,曹府上下更要大力支持… 当然,曹嵩也强调,这琅琊郡和谯县的地契务必要藏严实了,那是可是曹家的老底! 算下来,曹嵩已经足够开明了… 不论是运气也好,敏锐的嗅觉也罢,这数目庞大的金额的确是曹铄赚到的…他若是要花,曹嵩决计不会拦着。 嘎吱…推开起居间的大门,呼吸着这最新鲜的空气,曹铄伸了个懒腰。 呃…什么情况? 很意外…阁院内,竟然有一整套胡床、胡椅、胡柜、还有几件女子的胡衣… 这? 曹铄心里琢磨起来了?胡器?不是都卖完了么?怎么还有漏网之鱼?难道是甄家拉下的? 询问过仆人才知晓,这是大少爷曹昂特意嘱咐留下来的… …曹铄微微有点意外,哥哥曹昂留下胡床、胡椅、胡柜,多少?还能理解!可这几件女子胡衣是几个意思?难道…老实巴交的曹昂好这口儿? 心念于此,曹铄猛地摇了摇头…这话题不能深思。 曹操这一家子,很奇葩的。 印象中,曹操喜欢别人老婆这就不说了;曹丕即位后,还把他爹曹操的小妾给收了不少;曹植喜欢嫂子;曹彰钟情于马,不喜欢女人…额滴神呀!这一家子,曹昂若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曹铄丝毫也不意外。 正想到此处。 “小公子。”仆人阿才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爷吩咐了,让我随小公子一起去洛阳东市买些部曲,从中挑取些派给小公子,以保周全…现在,东市就要开张了,咱们何时动身呀?” “阿才爷爷,现在就去吧!”曹铄直接回答…倒是有些迫不及待。 今儿…要去淘宝! …… …… “小公子。”一边走,阿才不忘解析着有关洛阳东市的情景。“洛阳东市是人贩子卖奴隶的场所,可他们手里的奴隶良莠不齐,若是选来当个寻常仆人还不错,真要选部曲,就得去东市的土地庙前。” “唔?土地庙?”曹铄疑惑的反问一句。 “对。在土地庙里的,并不是人贩子手里的奴隶,而是一些自以为有些本事,主动寻找主人家的力士。”阿才接着讲道:“这些人,多半是因为家境贫寒,谁能赏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跟谁…算是忠心耿耿,各大氏族挑选部曲也均会来这土地庙。当然,能否挑到中意的,除了眼光外,运气也很重要。有的看起来皮包骨头,等吃饱饭了,力气惊人!” 讲到这儿,阿才顿了一下,详细解释。“比如咱们邻居袁家,挑选的部曲中有两人,一人叫颜良,一人叫文丑…原本看似弱不禁风,谁曾想吃饱喝足后,竟然能扛起百斤的巨鼎,功夫也是了得,算是他们袁家捡到宝贝了。” 我去… 曹铄一惊,敢情颜良、文丑,日后威震河北的双雄,当年是部曲出身呀?这么早就跟着袁家!怪不得,“凉”的也早呀,看起来…土地庙里还真能淘出人才呢! “对了。”阿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公子,到这洛阳东市…你父亲曹操的名字…”刚刚开口,阿才又止住了话语…摇了摇头。“罢了…没什么。” 唔?老爹曹操的名字?怎么了?难道…老爹曹操在这洛阳东市很有名吗? 曹铄有些云里雾里…正想详细问问,一行人已经赶到了洛阳东市。 …… 哇… 好热闹的一番情景。 比起西市成列的商铺,洛阳东市是一番迥然不同的光景,树下、屋檐下、石狮子旁…只要是能站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有贩卖奴隶的人贩子,在大声的吆喝…而他们的身后,用绳索绑着的是数不清的衣不蔽体的男人。 “瞧一瞧看一看,我这里的…有力气,能扛起四袋谷物,可查可验,扛不起来不要钱!” “来来来,新货新货…皮肤光滑,年龄小,最适合内院服侍,都来瞧瞧…”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都看看我这儿的货,个子高,人精神…有力气,能扛包打杂,能内院伺候,只要三千钱…” 人贩子的吆喝声,叫嚣声此起彼伏…这些所谓的奴隶,少则一千钱,多则一万钱,像是一些格外强壮、或者是年轻细腻的更是能卖到两万钱的高价。 似乎,在这里…奴隶就像是寻常货物一样,甚至他们的价格远远比不上一匹马。 当然…这样的叫嚣声,让曹铄很排斥…自从进入东市以来,眉头始终就紧紧的皱起。 倒不是说他对这些奴隶很同情… 曹铄只是感叹,繁荣的洛阳城…奴隶的数量竟然如此的庞大,简直超过了他的认知,从前只是从书本上知晓,大汉奴隶买卖盛行,甚至王莽篡权时…单单他个人的私奴数量就达到了二十多万。 可真的…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曹铄的眼前…曹铄难免心头生起一丝涟漪?究竟是何种缘由?让这么多百姓甘心为奴… 是天灾么?东汉末年,正赶上小冰河期的到来,天气寒冷,变幻无常…这造成的后果就是瘟疫、寒食症的盛行…多少人因病致贫,无家可归,唯有变卖了自己为奴为婢,才能换取一条活路。 至于人祸?桓灵二帝的统治,算不上开明,甚至说这个时间段的统治,十分的荒唐也不过分,卖官鬻爵,大肆敛财… 这些,统统都是奴隶市场繁兴的缘由。 说起来,尽管贫贱…这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呀… 几年后,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揭竿而起,多少这样的贫民奋起反抗?正史中,大魏的扬帆起航,也离不开这些贫民百姓为基础,组建起的青州兵,由此可见,乱世将临…这一股力量,需要正视!更需要拉拢! 曹铄目光盯着这些奴隶,思绪则是飞到了九霄云外… 仆人阿才还以为小公子跟他爹曹操一样,也喜欢看人贩子吆喝着卖奴隶…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小公子先在这边随便看看…土地庙那儿?都是群粗人,别吓到小公子,老仆去先选出一些来,随后再让小公子从中细细挑选。” 说着话,阿才招呼了两个仆人保护曹铄,他自己则快步的往土地庙方向行去了。 此时的曹铄…还在寻思着,如何让曹氏、夏侯氏拉拢,或者说利用这些底层的穷苦百姓…壮大自己的实力。 倒是并没有在意阿才一行人的走远… 忽的,曹铄的眼眸被面前的一幕迅速的吸引… 原来,一个女人贩子牵着一根绳子,绑着十几名女奴,吆喝着,叫嚣着…快步的走入这洛阳东市。 奴隶是不分男女的…只是在曹铄看来,这些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女子让他更觉得同情。 其实,从曹府仆人的口中,曹铄知晓… 当年他的母亲刘春,就是因为卖身葬父,才把自己卖给了壮游期间的曹操…老爹曹操对她也着实不错。 出于感恩,这些年…刘春也算是为曹操,为曹家做牛做马,甚至…丁蕙入门时,不惜以她的丫鬟自居,受尽冷眼!若非曹操洞房花烛之夜醉酒乱性,刘春哪里想过能成为曹家的一房夫人? “唉…造化弄人呀!”一声长长的叹息,曹铄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些女奴多愁善感起来,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呀…既然身处乱世?心也应该变得犹如铁石才对… 正在感慨。 忽的…踏踏踏…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旋即…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了曹铄的耳畔。 ——“看什么看?要给钱的!” 曹铄猛地回头,正看到一个穿着道家服饰,与他年龄相仿…个子也相差无几的小道童。 这小道童掐着腰,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既视感,撇着嘴巴,眉头几乎竖起,嘴中还叼着一根草… 见曹铄没有说话,他又重复了一次。 “在这洛阳东市,看女奴,必须给钱…快,拿钱来!” 呃…曹铄眼珠子一定,面前的这位…俨然一个混世魔王呀! 关键是,这家伙,似乎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吧?难道?这年头…小孩子都如此的早熟么? …… …… 第四十七章 愿奉你为最强!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个六、七岁穿着道人服饰的熊孩子,像一个地痞、流氓一样,就因为你看了女奴几眼?然后就…就要收钱? 这些女奴?吃你家一口大米了? “你谁呀?”曹铄扭过头…望着这个熊孩子。 “我?你都不知道?”这熊孩子吐掉口中的小草,甩了一下头发。“我是这地儿的小魔王!十年之内,这洛阳东市,都是我说了算!” 呃…小魔王? 曹铄眼睛一下子瞪大…他甚至怀疑,这熊孩子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吧?还…小魔王?古代的孩子也这么中二么? 等等? 什么叫十年之内,那之前呢?之后呢?难道…这洛阳东市的小魔王还是有传承的呀? 出于好奇,曹铄询问道:“你是洛阳东市这十年的小魔王?” “如假包换!”熊孩子拍拍胸脯,一副傲然挺立的模样。 “那上一个十年的小魔王是谁呀?”曹铄忍不住询问道… “你乡下来的吧?这都不知道?”熊孩子又是一甩头发…那原本就蓬松的发髻,变得越发的凌乱。“上一个十年的小魔王,那可是我的前辈…说起他的名字,吓你一跳…” “谁呀?”曹铄更好奇了。 “曹瞒!”熊孩子伸出个大拇指,一副引以为豪的模样。“我前辈乃是曹瞒,后来他改名叫曹操…这洛阳东市,你问问看?谁不知晓…他就是上个十年的‘小魔王’!招狗、斗猫、偷鸟蛋,西郊马圈斗马,捉弄小贩,偷东西,还偷新娘子…他参与的巷战,未尝一败呢。” 呃…我去!上一任小魔王?竟然是…亲爹曹操? 曹铄突然有一种…亲爹,你让我很丢人的感觉! 说起来,你捣蛋、调皮、不靠谱也就算了…还当什么小魔王?还打巷战?还巷战里的常胜将军… 我滴天哪,少年曹操称霸洛阳东市,十岁以下儿童…奉你为最强,真的很骄傲呀! 曹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见曹铄这边沉默不语…熊孩子跳到了一块石头上,一副自傲的样子。“怎么了?听到我前辈曹瞒的大名?怕了吧?” 怕你妹呀…丢人罢了。 当然了,曹铄还是很好奇的,捣蛋的孩子那么多?凭什么…亲爹曹操就能被奉为小魔王?难道仅仅就因为偷鸡摸狗,捕鹰捉鸟? 曹铄身后的仆人原本要上前支开这个熊孩子,却是被曹铄伸手拦住,毕竟这“小魔王”的称号与他亲爹曹操有关,曹铄还是蛮有兴趣的。 “喂?你倒是说说看,成为这洛阳东市的小魔王?是不是得具备什么绝活呢?” “绝活?必须的必呀…能成为小魔王,自然有绝活。”熊孩子挠挠头,思索了片刻。“比如我前辈曹瞒,他的绝活就是‘两厚’…” “两厚?”曹铄反问一句。 “没错。”熊孩子点了点头。“第一皮厚,第二脸厚,说起曹瞒前辈…那可是我的榜样,你可听说过?洛阳太学惩罚学生,有个二十四式?我这前辈曹瞒,愣是经历了一遍,因为皮厚犹如挠痒痒一般,甚至…让太学的先生不得不去钻研惩戒力度更大的第二十五式,哎呀…若非我是个道士,无法去太学,一定继承他的衣钵,逼洛阳太学的先生去研究第二十六式,如此一来…方不负我这十年的小魔王之名!” 讲到这里,熊孩子顿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抹神往。“还有,这第二点——脸厚,那就更厉害了,我这前辈曹瞒来洛阳东市帮闲又帮忙,蹭吃蹭喝,从没花过钱…连带着,还成立了一个‘混吃帮’,只是…这混吃帮,到我这一代没落了!唉…也不知道为何,我带着小伙伴们去混吃,总是被棍棒相向,可当初,曹瞒却是让那些人服服帖帖,自认倒霉!” 唔… 蹭吃蹭喝?可不就得棍棒相向么? 亲爹曹操小时候无法无天,那是有靠山的…人家爷爷是曹腾呀!那年头,满朝士人哪个没有受过曹腾的恩惠?所有宦官,哪个不是曹腾提拔上来的?你爷爷是谁呀?能拼得过老爹曹操嘛? 聊到这儿。 曹铄都快笑了…亲爹曹操很优秀嘛!果然,传说中“魔兽少年”的称呼不是盖的。 “小公子,何必跟一个小道士多言语呢?”有仆人开口劝道… 一边说话,这些仆人一边撸起了袖子,目光瞪向这个熊孩子。…“滚一边儿去,别拦着我家少爷!” “你…你们干嘛?你们别过来啊…”这熊孩子连连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们再过来,我喊了啊,我师傅一来你们就完蛋了!” “你师傅谁呀?”仆人顺着他的话询问道,曹铄也是微微一笑…倒是有一些好奇。 “我师傅?说出他的名字吓破你们的胆!”熊孩子故意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双手掐腰,只不过双腿还有点发颤。“我师傅…乃是…乃是…洛阳东街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是不是很威武?是不是很霸气?你们是不是被吓得腿都软了?” 软你大爷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熊孩子向仆人走近两步,没曾想被仆人一把推倒。“你这师傅的名字…没听说过!” “你…你们敢侮辱我师傅!”这熊孩子倒是一副维护师门的模样,“腾”的一下,又站起身来,与仆人四目对峙!“你们完蛋了,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我师父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的厉害!” …… 史子眇?谁呀? 曹铄闭上眼睛,微微细想。 印象中,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愣是想不出来。 不过,能把徒弟带成这样的,想来不是个流氓,就是个无赖,索性睁开眼睛,不再思索。 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该去土地庙“淘宝”了…不能因为一个熊孩子耽误了正事。 却在这时… 踏踏踏… 踏踏踏… 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接踵而起。 只见一群大汉拿着棍棒,铁器…正追逐着一个道袍破旧,身形消瘦,头发凌乱的道士…口中大呼大喊。“史子眇,你大爷的…今儿个你再不还钱,老子把你剁成七七四十九块!” 一边狂喊…一边追逐。 而这些人追逐的目标,那名消瘦的道士,跑的飞快…“第一,老子没钱…第二,老子的肉也剁不成七七四十九块…你们再追老子,老子就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都去吃官司…” 语气嚣张…俨然一副“我欠钱,我是爷,你讨钱,你是孙子’既视感…关键是,他的话语中,一字一句意思就是,来呀…同归于尽,互相伤害呀! “史子眇,来来来,有能耐你别跑,今儿个就让你自己亲眼瞧着,你自己个儿是怎么被剁成七七四十九块的!” 脚步不减,那些拿着棒子、铁器的大汉,一个个怒气冲冲。 丝毫,不用怀疑…若是他们逮住那道人,一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哎呀…” 忽的,曹铄身旁…那熊孩子猛地叫出一声,旋即赶忙捂住嘴巴。 “你?怎么了?”曹铄询问… “他…他就是我师傅!”熊孩子回答一句。 呃…他就是史子眇?那个熊孩子口中的东街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 我去…果然,一听称谓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呀! 曹铄一下子都愣住了。 此时此刻,熊孩子的样子有些惊慌,他一边说话,一边飞速的撸起袖子,连带着把小道服也给撕碎,龇牙咧嘴,大有一股…要去救师傅的即时感。 呼… 曹铄呼出口气,这熊孩子是不靠谱,是中二…可还算是有情有义呀!这种大难临头…还知道去救师傅!不错…现在看起来,我曹铄愿意奉你为,十岁以下,东街最强! “看不出来嘛!”曹铄拍拍他的肩膀。“你还算是有情有义,知道去救师傅呢…” “你…你…让开…” 没曾想,这熊孩子直接用袖子捂住脸,蹑手蹑脚的就打算偷偷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我才不去救师傅呢…师傅上次坑我时是这么说的——师徒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讲到这儿…这熊孩子又念出一句…“我…我先溜了!那个…那个拜托你们一件事儿…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他们认得我…被抓住,我也会被毒打的!对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后会有期呀!” 说着话…熊孩子就打算溜了。 曹铄整个人一怔…我去,洛阳东街王中王,霸中霸教出的徒弟“小魔王”…如此这般的识时务么? …… …… 第四十八章 道人史子眇?何许人也 “快看,史子眇的徒弟在那儿呢,抓住他…” 目光所及之处,这熊孩子还没跑远…就被一众大汉认了出来,旋即,在洛阳东市…上演的就是一出猫抓老鼠的戏码。 这大、小道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荒唐,可是,很显然…在逃跑这件事上,他们是很有经验的,四通八达的洛阳东市,他们只挑着窄巷跑,任凭身后一众魁梧大汉穷追不舍,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有被擒住。 …… “小公子,咱们还是去土地庙吧?”曹铄身后的仆人,对这出猫抓老鼠的戏码完全没有兴趣,连连提醒曹铄:“想来,土地庙的酷布,阿才管事已经挑选的差不多了,还需要小公子去做最后的甄选呢!” “好。咱们走。”曹铄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收回,就往土地庙方向行去。 没曾想,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老天特地的安排,转过一个街巷…正碰到这一对道人师徒。 此时的他们,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原来,一阵追逐,实在跑不动了,被身后抄着家伙的一众大汉追了上来,将他俩团团围住。 “史子眇!跑呀…接着跑呀?你不是属兔子的么?怎么不跑了?还有这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一个面颊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男人鼻孔中喷着白烟,连连喘着大气,他重重的将手中的铁器砸在地上,“哐啷啷”的声响回荡于街巷…那样的森然、可怖。 …… “小少爷,咱们绕道吧!犯不上招惹他们。”仆人靠到曹铄的身旁,小声提醒道。 “等等!”曹铄却是一摆手…就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也不退后… 毕竟这小道士、熊孩子是亲爹曹操“小魔王”称谓的继承者,曹铄索性待在这儿,看看热闹…其实还有一点,那“史子眇”的名字又一次被人提起,回荡在曹铄的脑海,他感觉越发的熟悉。 一时间,曹铄也变得好奇,这一对道人师徒?到底是何许人也! …… “欠债还钱,说说吧…” 那刀疤脸穿着一件紧身的袍子,浑身都是鼓起的肌肉,胳膊有别人的大腿粗…让人望而生畏。这一对道人师徒看到他,原本的嚣张气焰?哪里还剩下半分…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脸色都变得煞白了…“赌坊有赌坊的规矩,欠钱逾期不还,第一次是左手或者是右脚…来吧,史子眇?跟你徒弟,一人挑一样,留下点什么吧!” “你…你…你们不能这样。”史子眇浑身打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我…我要报官的…报官的!你们是要…是要吃官司的!” “哈哈哈…”刀疤脸一声咆哮。“报官?你不打听打听?这洛阳东市…有没有人管?还报官,敢情你觉得?今儿个是能活着走出去怎么着?” 讲到这里,刀疤脸使了个眼神,有几个大汉直接托起了那熊孩子…把他举得老高!一副要从高处将他摔下来的样子。 “放开我…放开我…”那熊孩子还在不断的挣脱,只不过…他那几分力气哪有什么用。 终于,他绝望了,他都快哭了。“求求你们了,你们…你们放过我吧?我师傅…他…他是不会因为我还钱的…他的为人,我,我太清楚了!就是我死了,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乌泱泱的哭泣… 看这熊孩子的语气,俨然…他说的不是谎言。 “怎么地?史子眇?这赌债?你是打算还呢?还是不还呢?”刀疤脸望着那熊孩子,舔了舔舌头。“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很好奇,你这个无赖道人?会不会在乎自己徒弟的死活呀?” …… “小少爷…”仆人似乎预感到接下来的一幕会有些血腥…又一次提醒曹铄。“咱们还是绕道吧?这里…” “再看看。”曹铄眯着眼…回答一句。 其实,此时的他正在努力的搜索,记忆中有关“史子眇”这个名字! 不是名将,不是谋臣… 可他的名字,一次次的被提起,曹铄内心中的熟悉感,莫名的加重。 他一定是这个时代,历史古籍中出现过的人物…且绝不是龙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可是?到底是谁呢?十分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一时间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到了! …… “你…你们不要动他!要打就打我…” 出乎那熊孩子的意料,也出乎刀疤脸和一众大汉的预料…一向以无赖,绝情,不靠谱著称的道人史子眇…竟然,袒护起他的徒弟来了! “师…傅…”熊孩子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以前…都…都错怪你了…” “哟哟哟…”刀疤脸却是大笑一声。“看不出来呀?史子眇?一向没心没肺的你…还会在乎徒弟的死活?哈哈哈…新鲜,今儿个真是新鲜呀!” “你…你们放他下来。”史子眇双手撑着地,努力的站起来…“我这徒弟…我这徒弟若是有个闪失,不光你们得偿命,我…我也得偿命!你…你们放他下来。” …史子眇的话变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步一步的挪向那刀疤脸。 “砰…” 猛地一拳砸了过来,比大腿还粗的胳膊握成拳头,带着呼啸的劲风,一拳把史子眇打翻在地。 噗嗤… 鲜血直流…史子眇感受到的就是浑身肋骨都快要断了! 口中狂喷着鲜血…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的用手撑起身子,“…我…我求你了,别动我徒弟,会…会出人命的!咱们…咱们都会死!”这话已经不像是哀求,更像是求生欲,爆棚的求生欲。“你…你可知道他是…他是谁?” “哟?哈哈哈…还他是谁?”刀疤脸笑了,笑容中饱含嘲讽。“我还真想听听?你徒弟叫啥呢?难不成?叫天王老子…哈哈哈…” 又是一番嘲讽似的大笑… 忽的,刀疤脸转过头面向那熊孩子。“来…告诉老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熊孩子支支吾吾半天,总算开口…毕竟命都在人家手里,该怂还是得怂呀。“我叫刘…刘…刘辩…” …… 咻…刘?刘辩? 这一句话落地,不远处的曹铄心头猛地一颤。 刘辩?那不是大皇子的名字么! 噢…想起来了…道人史子眇?他不正是…古籍中记载过的,那位在民间,负责抚养皇子长大的道人师傅嘛? 这么说…那个熊孩子?就是天子刘宏与何皇后生下的大皇子,未来的汉少帝,弘农王——刘辩? 顷刻间,记忆中,有关皇长子刘辩被寄养在民间,被道人抚养的故事,尽数的浮现在曹铄的脑海。 …… …… 第四十九章 是皇子,还是熊孩子 原来。 当今的这位天子刘宏,在与何皇后生下皇子刘辩之前,还有过几个儿子。只是,这些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了。 天子刘宏自然是十分的难过,难过之后,他甚至有些害怕…生怕自己步了前一任皇帝汉桓帝的后尘——到死的时候,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 六年前…何氏生下皇子刘辩,而且是一个大胖小子,天子刘宏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十分珍惜,生怕这个儿子出个什么闪失。 可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能养大这个孩子呢?为此天子刘宏挠破了头皮。 他想到了当年的汉和帝,汉和帝刘肇生下的儿子也大多早亡,他的应变方式,就是把后来的孩子统统都放到民间去抚养…奇迹般的养活了不少! 天子刘宏觉得…必须得效仿汉和帝,说不定民间的水土更适合孩子成长呀。 于是…他就一拍脑门把皇子刘辩秘密的安置在了一个道人家,这个道人就叫做史子眇…为了给皇子刘辩一个完全脱离宫廷的环境,天子还特地下令,所有人不能去干涉,接触…更不能让刘辩知晓他皇子的身份! 说起来。 刘辩的这位道人师傅史子眇…他的“眇”字,在古代有一层含义是指——“瞎了眼”,这似乎也预示着,天子刘宏的这次选人…也有点瞎了眼的味道… 这道人史子眇根本不靠谱呀… 说是个道人,其实就是个流氓、地痞、无赖…他本寻思着抚养皇子,一定能从赚到不少好处。没曾想,非但没有赚到一丝一毫,还必须得守口如瓶,跟皇子一起过苦日子,为此,他还倒贴出去不少。再加上,这刘辩从小就不省心!简直比他还要“浑”…简直就是一个活脱的熊孩子。怎么想想,这事儿也是个“坑”呀! 就这样。 这一对师徒,混迹在洛阳东市,饱一顿饿一顿,生活,全靠忽悠和厚脸皮!为此,小皇子刘辩还把洛阳东市厚脸皮界的“鼻祖”曹操…当做偶像看待! …… 唔,原来如此。 长长的呼出口气。 曹铄把此间的故事详细理了一遍,面前的这熊孩子可是“活生生”的皇子呀,大汉的嫡子,何皇后的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 曹家若是要在这世道上提前崛起,除了借助大宦官曹节的这一股外力外,若是能再添上何皇后和小皇子的助力…那,可想而知,曹家崛起的速度,会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可不能无动于衷了。”曹铄口中嘀咕一句,旋即,也不顾仆人的阻拦,快步的向刘辩与史子眇身旁跑去。 “都等等…等等!”眼瞅着刘辩就要被那大汉给砸下去,曹铄大喊一声。“别砸…” “唔,是他?那个与我一般大的小公子?” “他是谁?” 刘辩与史子眇心头同时浮起一句。 “哟?还有帮手呢?”那刀疤脸摸了摸鼻子,旋即手指握到一起,关节处噼里啪啦作响,一副嬉笑模样的问道:“史子眇?长本事了呀,找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给你出头?哈哈哈…没想到呀?你也是混东市的?竟然混成了这副熊样,还让小娃娃罩着?老子都替你丢人。” 说着话,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大汉就要继续砸刘辩…似乎完全不把赶来的曹铄放在眼里。 “别砸,他们欠你多少?我全还了!” 却在这时,稚气且清脆的话语尤自传出。 让刀疤脸和一众大汉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个六、七岁的孩子,竟然…张口就是要帮这道人师徒还钱! 霍…好大的口气。 刀疤脸打量着曹铄,旋即伸出手,示意身后的大汉先等等,他自己则朝曹铄大步走去。 咚,咚…沉重的步伐,刀疤脸似乎刻意的加重了脚步的力量,响彻的脚步声,满渗人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曹铄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迎上两步,稚气的面庞,却是带着一抹坚定,像是毫不畏惧。 终于,在所有人的焦距下,曹铄出手了,他把手伸到了袖子里。 刀疤脸还以为他要拿什么武器,脚步一顿,做出一副防御状…可就这一个瞬间,他似乎感觉眼睛一花…旋即,看到的是曹铄快速的从袖口中掏出沉甸甸的一个袋子。 刀疤脸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这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曹铄打开袋子,里面露出来的全部是明晃晃的金子,很亮、很灿…看分量,怕是有五百金以上吧? 曹铄微微一笑。“这里面是六百金,算下来,也合十万钱左右了,也不知道…他们欠你多少钱?故而先拿出这么多?若是还缺一些,我这就命仆人回家去取!” 这金子一出,这话一讲。 不光刀疤脸惊住了,所有的大汉也都惊住了…就连道人史子眇,皇子刘辩都惊住了,一下子,眼睛变得直愣愣的。 十万钱呀?一出手就是十万钱?不带眨眼的… 关键,拿出这笔钱的竟然是…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别看刘辩是皇子,身份贵重…可他自己个儿并不知晓这个身份,平日里跟着坑爹的师傅史子眇,风餐露宿混江湖…别说十万钱,就是一千钱也没见过。 这次,师傅欠下东市赌坊三千五百钱,又是被追债,又是被毒打,眼瞅着都要“凉”了,没想到,一个今早才结实的小朋友,愣是豪掷这么大一笔钱,阔绰无比,刘辩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够…够意思!”刘辩口中喃喃。“下一个十年,洛阳东市的小魔王,我…我一定要传给你!兄弟!这东市,我愿奉你为最强!” …… 见所有人愣住了一般。 曹铄仰着头,好奇的望向他们。“各位?是他们?欠的太多了?这些不够?没关系,你报个数,只要是这两人欠下的?本公子全都替他们还了。” 在这群大汉看来,十万钱是个天文数字… 可在曹铄眼里,十万钱相比与昨日刚刚赚下的三万万三千万钱?毛毛雨啦,伸伸手,洒洒水嘛! 曹铄的话音刚落… 框啷啷啷啷,这些大汉手中的木棍,铁器一个个均掉落在地上…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响彻的声响。 “哎呀,够了,够了…”表情变化最大的,当属那刀疤脸,原本还是一副凶神恶煞,霎时间就变得笑逐颜开,像是那佛像里的弥勒佛,嘴巴根本合不拢。“公子仁义呀!这一对道人师徒,何德何能?能让小公子为他们还钱,哎呀…公子呀,敢问你?出身哪家呀?还缺不缺仆人?部曲呀?”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这些大汉混迹于洛阳东市,做着替人讨债的行当。 这行当,看起来牛逼轰轰挂闪电,可个中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说白了,他们就是个臭打工呀,只有讨过来债,人家老板才给那么一丢丢钱… 可话说回来?钱?哪那么容易讨呢?十单能讨要到两、三单就不错了… 至于赚的钱,别说十万?就是每月能赚到个几百枚五铢钱,都要烧高香了!为首的这刀疤脸…眼瞅着快三十了,还没娶到婆娘呢…做梦,他都想能攒下些钱来,娶到一个不算很丑的,吹灭蜡烛还能将就用的,就不错了,将来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呀! 别看他平时凶神恶煞的…那都是生活所迫! 现在,见到一出手就是十万钱的财神爷了,赶紧舔呀,保不齐…能给人家当个家奴,当个部曲,这可就有了稳当的收益,就能娶媳妇了!就能传宗接代了! 一想到这里,刀疤脸一脸谄媚的主动靠近曹铄几步… 口中念念有词。“小公子呀,我瞅着你身边的这几个仆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看看我?样子够凶狠吧!块头够大吧!我身后这群小弟,也个顶个的能打,不瞒你说…我的功夫也是精悍的很!小公子,这样,你就连带着…收了我们吧?让咱们保护你的周全可好?咱们很能打的!” 刀疤脸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满满的求职欲呀! 他!或者说他身后的这群兄弟们的要求并不高。 能遇到个有钱的主儿,当个看家护院,忠实的酷布,娶个臭婆娘,生个白胖小子,将来让白胖小子继续给这位小公子的儿子当部曲。 能做到这一步,心满意足!喜大普奔了。干嘛,天天过着这朝不保夕的日子呀! “呃…”曹铄懵逼了,他没想这么多呀。 他本意就是救下皇子,巴结一下,混个眼熟,保不齐未来的某一天,能让曹家与何皇后搭上桥,可现在,怎么还遇到个来应聘的呀。 应聘也就算了…这刀疤脸像个小女人一样,抱着本公子的大腿是什么意思呀?本公子还是一个宝宝呀,本公子的取向是正常的呀! 这场面,不答应下来,似乎还真不行了,谁让咱有钱呀!阔气呀!用十万钱洒洒水…直接把对手给洒晕了,有点尴尬呀! …… 忽的,曹铄抬眼,想起了皇子刘辨和道人史子眇,却发现,这一对道人师徒已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呀,还没顾上跟刘辩处好关系呢,人没了…钱岂不是?白花了呀! 曹铄环视四周,想去寻这一对道人,还没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大腿依旧被刀疤脸死死地抱住。“小公子,你,你就收下咱们吧!咱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曹铄有点懵逼了…怎么好像?自己遇到了强买强卖似的?这一群大汉…不收?还不行了? 唉,无奈呀。 索性,曹铄把腰杆儿挺直了,反正小皇子已经溜了…留下的这群大汉,得面试呀,宁挑毋滥…曹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塞得,曹铄琢磨着,考他们些什么好呢? 想了半天,索性问出一句。 ——“你们?都有什么绝活?” …… …… 第五十章 三神将问世 且说另一头。 刘辩与史子眇…两人行色匆匆,兔子一样的溜出了洛阳东市。 在史子眇看来,今日,险些出了大事儿,事关他项上人头的大事儿。 一来,刘辩的皇子身份若真的揭晓出去,那他定然是难逃一死;二来,刘辩若是有个闪失?他,一样得凉! 呼,跑出老远,史子眇才喘出口气,多亏了这神秘的小公子仗义相救,否则,且不说他史子眇得凉。大汉天下,怕是又一个皇子要陨落了。 一想到这里…史子眇额头处的大汗如雨水般滑落而下,脚下湿了一片,裤裆处也被沾湿了不少,倒是有一股被吓尿了的感觉。 “师傅?” 刘辩浑然好似没事儿人儿一样,类似于这种被痛扁,被追杀,他早已习惯,当然了,这次比较危险,真要从高处被砸下去,保不齐,肋骨得断几根,不过…刘辩好像很能看得开,断就断呗…摊上史子眇这么个师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呀! 现在的他…劫后余生,反倒是坦然多了。 “师傅?那小公子已经帮咱们还了欠债,那刀疤脸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师傅?咱们跑啥呀?” “你不能与太多人接触!”史子眇随口回了一句。 “这是为啥?”刘辩挠了挠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砰… 哪知道,刘辩的好奇换回的不是答案,而是脑门上重重的一拳,与此同时,史子眇的声音接踵而出。“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过几天,带你去见个大人物,然后…你就啥都知道了,到时候,咱们师徒俩也该一拍两散了!” “切!”刘辩揉了下脑门,还有点疼,吧唧了下嘴巴。“那你不早点带我去?咱师徒早点一拍两散得了!省心…” “你…”史子眇想怒骂他几句,总算是忍住了! 原来。 将皇子刘辩秘密寄养在道人史子眇这边,宫廷内是有规矩的…完全杜绝与宫内的来往,共计六年零六个月,这是取《左传》中,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事大顺,诸事顺遂之意。 算起来,距离将刘辩交还给宫里,也差不了几天了。 “对了师傅?”忽的,刘辩想到了什么,“若是那小公子?没来救我…我真被砸下去?所有人真要偿命吗?” 唔… 史子眇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总归是没有说出口。 “砰!”又是一拳,砸在刘辩的脑门上。“不该问的少问!” “切…”刘辩做了个鬼脸,在路边寻了根草,刁在嘴里…深深手头,旋即跑远了! 史子眇则是伸出手看了看,“哎呀…”一声低吟。“怕是以后,没机会再揍你这小皇子咯!”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急忙追了过去,倒是多出了一抹黯然神伤。 …… …… 洛阳东市。 “轮到你了,你有什么绝活?” 曹铄倚靠在一处石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群大汉,表演他们的绝活儿…这感觉,有点像,某卫视播出的“达人秀”的既视感。 当然了…这些大汉,大多不会什么绝活,最多不过是胸口碎大石,翻跟头…有个会学狗叫的,倒是学的很逼真。 不过…这些,曹铄不需要呀!他就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孟尝君…要养三千门客吃干饭,来洛阳东市,他得选几个练家子,保护自己个儿的安全呀。 终于轮到刀疤脸了… 他是最后一个表演绝活的,看着小公子曹铄意兴阑珊的样子,刀疤男尴尬的笑了笑,旋即使了一刀刀法! 刀锋凌厉,关键是力量很足…让曹铄第一次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小公子,俺会使刀,曾经村里有恶霸来袭,俺只用三刀便结果了那恶霸。从此之后,村里人送我一称号——刘三刀!” 呃…刘三刀?好熟悉的名字呀,甚至,如雷贯耳! 曹铄微微一愣。 想起来了,电视剧中,十八路诸侯讨董时,面对战神吕布,陶谦请战…“我部悍将刘三刀,必能在三刀之内,把吕布斩于马下…” 然后…刘三刀出战,跟吕布皇城PK,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货,简直是个装逼不成反被雷劈的悲剧呀! 可似乎,正史上,并没有这个人!难道是重名?又或者说…历史上,这哥们是存在的?只是死的太惨,没有被正史记载? 刚刚想到这里… “小公子,小公子…”却见阿才快步的跑来,连带着,他身后还有两名壮汉…步伐厚重有力,胳膊上倒是颇为健硕,显然是练家子。 “总算找到小公子了。”阿才行至曹铄面前,方才停住脚步,长长的喘了口气,紧接着一伸手介绍到:“方才,我多方打听,这洛阳东市功夫最好的一共有三人,我身后这两位,是其中之二,特地选来给小公子当部曲!至于另外一位,叫做刘三刀,为赌坊做事,是专门讨债的打手,听说善使长刀。” 讲到这里。 “哈哈,刘三刀,那就是俺呀!”却见那刀疤脸朝阿才一拱手,“多谢老先生成全俺…俺总算能投奔小公子门下!” 呃,曹铄懵逼了!阿才是个人才呀… 他自己个儿还没决定要不要这刘三刀,阿才反倒是给了刘三刀一个梯子,让他爬上来了!我去,他要真是传说中的“刘三刀”…特喵的,那有点坑呀? 曹铄的内心起初是拒绝的…可是看着刘三刀恳切的眼神,他心软了! 罢了罢了… 也未必就是历史上被吕布一刀秒杀的那货…保不齐,重名而已。何况…他刀法还凑合! 想到这里,曹铄释然了…他转过头,望向阿才带过来的另外两位。“两位伯伯?敢问?高姓大名?” “我嘛…”第一个回答的是一个肥嘟嘟的健壮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强健…肚子却有些圆鼓鼓的,让曹铄觉得,他是不是该减肥了。 不过嘛,他的声音,倒是颇为雄浑有力。“见过小公子,我乃零陵人,善使一柄梨花开山斧,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挡住我这一斧头!至于我的名字,说出来…怕是要吓小公子一跳,我乃邢道荣是也。” …呃…“说出吾名吓汝一跳”的邢道荣? 曹铄一愣?邢道荣?不就是那个扬言生擒诸葛亮,力敌赵云、张飞…最后被擒,哭的求爷爷告奶奶的三国第一搞笑神将——邢道荣? 怪不得肚子这么圆,语气这么嚣张…原来是这个坑货呀! 我去…阿才让他当部曲?是来负责搞笑的么? 还不等曹铄回过神儿来。 另一位大汉一抱拳,他的样子有点特别,总而言之就是长得很丑,五官紧凑的堆在一起,帽子很特别有两个牛角… “小公子,我乃冀州邺城人潘凤是也,人送外号,无双上将…” 呃…潘凤?无双上将潘凤? 一时间,曹铄呆住了… 说起来,这位倒是声音洪亮,语言简洁明了,不过嘛,他的大名,比刘三刀,邢道荣还要“响彻”… 懵逼了! 曹铄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懵逼之中,阿才四处打听,精挑细选?还说什么,是这洛阳东市的最强三人组? 竟然是: 我部悍将——刘三刀? 三国第一笑将——邢道荣? 还有…无双上将——潘凤是也? 我的乖乖呀!这个部曲三人组的阵容,有点东西呀!论战斗力,估计也就是比渣渣高那么一丢丢,不过,论起自信和搞笑程度,那是难逢敌手呀! 曹铄抬起头,眼睛徐徐睁开,内心中无比拒绝的看着这三个大汉——每一寸皮肤都透漏出自信光芒的大汉… 一时间,曹铄竟然无言以对!真要拒绝吧,依着洛阳东市的水准,估摸着…也选不出比他们更强的!可要接受吧,这三人实在有一种… 有一种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感觉呀! 当你幻想着能从洛阳东市淘宝,淘出一吕二赵三典韦的时候,现实总会给你沉痛的一击,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这三货——刘三刀,邢道荣,潘凤,他们才是你的部曲呀! 好吧,生活就像是那啥…无法反抗时,就接受吧! 虽然坑…但是,胜在潜力大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