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锲子 “你是尼罗河孕育的大地之子,拉神赋予你至高无上的权杖,世人皆俯首称颂你无畏的功绩,而我亦是世人之一。” “时间磨灭的,我都会为你记得。” 泛红的余晖如山水泼墨,倾倒在地平线尚存一抹光亮的天空上,街道也因此放慢了流动,伦敦的傍晚,好像自带滤镜的相机,让人心生温柔。 大英图书馆。 白樱的面前堆叠着大量的书籍资料,她用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了个懒腰后,顺带着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总算写完了。” 这次世界史的毕业论文她的选题很偏,资料更是少的可怜,她花了漫长的时间在搜集相关的资料上,又耗费一个月的时间进行整合,所以今天才刚刚将论文完成。 而此刻距离论文提交的最后期限,仅剩一周。 看着成品,白樱满意的笑了,紧赶慢赶总算是完成了。 她相信,这份论文一定能让艾尔维斯教授眼前一亮,而她一定要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然后才能顺利的拿到大英博物馆的offer。 如此想着,她合上了论文,心情愉悦的抱起桌上的书籍一本一本的归位。 奈何书摞的太高,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专注于查看书上的编号,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书本散落一地。 那是一双清冷的眸子,男子紧皱的眉宇传达了他的不满,他刚想开口指责,散落的书本后露出了白樱的脸。 金色的卷发软软的卧在肩上,柔和的五官分布在标准的瓜子脸上,眼镜后是却是与众不同的墨色瞳孔,湖蓝色的裙子裁剪恰到好处,完美的贴合了她的身材,锁骨微露,上面有一处状似樱花却又不太明显的胎记。 白樱露出歉意的笑容,迅速蹲下去捡地上的书,“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这不小的响动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迟疑了一下,蹲了下来,开口道,“我帮你吧。” 白樱本想拒绝,可男子已经抱着书迈开长腿略过了她的旁边。 这个短暂的插曲白樱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将那份名为《论古埃及第一王朝的建立及其历史地位》的论文塞进书包里,趁天还没有黑透,快步离开了大英图书馆。 一周以后。 伦敦大学,艾尔维斯教授的办公室。 凯莉·艾尔维斯一袭端庄的黑色套裙,外披一件褐色钩针织大披肩,头发松散的挽着,周身透漏着优雅的学者气息,她正抿着薄唇,认真的阅读手上的文稿。 虽然对自己的论文内容非常自信,但面对一向苛刻的艾尔维斯教授,她又提交的这么晚,白樱还是有些紧张。 大概过了一刻钟,白樱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艾尔维斯教授终于抬起了头。 “世界史可以有很多课题,而你却选了难以考证的,我想听听,你为什么选它?”白樱的论文被艾尔维斯教授推到了手边,然后教授问了她一个和论文内容无关的问题。 或许学术性的回答能让自己给艾尔维斯教授的印象更好一些,但白樱稍加思索后,开口道,“古埃及第一王朝确实被漫长的时间磨灭了痕迹,但人总不能因为考证困难,或者无法考证,就刻意回避那些被遗忘的东西吧。” 妇人似是若有所思,“即便如此,古埃及三十一王朝,其中不乏功绩卓越的法老事迹可以作为研究课题,想要取得一个优秀的成绩,女王哈舍普苏特,或者拉美西斯二世,那些被史书明确记载生平的法老,更值得你去研究,阿哈美尼斯实在算不上一个明智的选择。” 艾尔维斯教授的语气平静,白樱的心却一沉。 听这个意思,教授应该并不认可她的选题,可她当时撰写开题报告的时候,艾尔维斯教授并没有通知让她换课题。 就算现在想要换课题重做,也是不可能了。 白樱垂着头,用中文小声的嘀咕道,“怎么可以用史料的多少定义一个君主呢。” 这句话清楚的落入凯莉的耳中,她却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如果你执意要用它作为你的毕业论文的话,我就只能期待一个月后的答辩,能够听到你更精彩的论述。” 从艾尔维斯教授的办公室出来,白樱整理了一下心情,教授只是说她的选择不算明智,但并没有说她写的不好,只要她好好准备答辩,还是能够顺利毕业的。 只是,恐怕自己要和大英博物馆的offer失之交臂,这让她觉得有些遗憾。 所以白樱准备在答辩之前,再去一趟大英博物馆,即便以后不能在那里工作,也不妨碍自己对它的向往。 凯莉·艾尔维斯站在窗边,从这里能够清楚的看到座落在大罗素广场上的大英博物馆尖顶,她微笑着抿了一口杯子里温热的咖啡,“历史当然不能被遗忘,而且,它肯定会被人记得。” 大概是因为免费的缘故,每日前来大英博物馆的人都络绎不绝,为了错开人流,白樱选了接近闭馆的时间才抵达。 她在正门的爱奥尼亚式圆柱前停住了脚步,不论来几次,都不得不感叹,斯默克爵士在博物馆建筑设计方面的过人之处。 回过神的时候,刚好有人从她身旁经过。 临近闭馆,竟然还有和她一样往里走的人,白樱不由的用好奇的目光追上那人,随之进入了大英博物馆。 男人身上的白色西装被熨烫的一丝不苟,袖扣上的装饰是价值不菲的红宝石,周身散发着的气息与博物馆内尚未平复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停在了的马涅托年表前。 笔直的站着,小麦色的皮肤把他和传统的西方人区分开来,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眼熟,他皱着眉头,表情严肃的打量着这份年表。 马涅托年表作为古埃及现存可考证的,最完整的时间年表,是任何一个热爱和研究古埃及文化的学者,非常重要的参考依据。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某个古埃及文化的热衷者吧。 也不免白樱会有这样的猜测,毕竟这里的游客对展品大多匆匆一撇,能在一份古代文字面前站十分钟的人,实在少见。 他的身影在偌大的场馆中显得有些落寞,白樱有些担心的走到他身旁,“先生,您还好吗?” 男人似乎被突然闯入的声音所惊扰,眉心皱的更深了。 白樱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不好意思,我看您一直站在这里,以为您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这份时间年表有偏差。”一直闭口不言的男人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年表的开端,“第一王朝,就错了。” “您说什么?”白樱一时没反应过来,虽然也有历史学家对年表的准确性,但那大都只停留在猜测,而这个男人,却在以肯定的语气质疑马涅托年表。 年表上的第一王朝纵跨三百多年,白樱再清楚不过了,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 约公元前3200~约公元前2850年。 白樱的目光钉在年代久远的莎草纸上,她的脑海里陡然生出零碎的画面,黄沙肆虐的沙漠,战争胜利的喜悦,年轻的君主被授予银白色的王冠,上面镶嵌着耀眼的红宝石。 闪烁的画面最终定格成了一个时间数字,公元前3150年。 泛滥的尼罗河水终于将她淹没,窒息的压抑让白樱的意识变得模糊。 第一章 初见提尼斯 劈头盖脸的冷水唤醒了白樱。 “达舒尔将军,那个可疑的女人醒了。” 潮湿的空气强行钻进她的鼻腔,借着昏暗的光线,白樱渐渐恢复了视线,她被绑着,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发丝渗透了她单薄的衬衣,让她看起来很是狼狈。 身穿冷甲的高大男子朝她走过来,他一把抓住白樱金色的头发,他的声音是与身型块头匹配的雄厚,“你是什么人?莫不是乔装打扮的细作?!” 头发的拉扯让白樱的头皮生疼,登时更加清醒了,“你这什么家教啊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达舒尔闻言反而更添两分力,“当然是为了揭穿你这个细作的伪装…” 一抹白色进入白樱的视线,他的到来让达舒尔暂时放过了白樱的头发,毕恭毕敬的向来人躬身行礼道,“王上。” 王上? 白樱抬起头,和来人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华丽的白袍昭示着他的身份尊贵,他的瞳孔是澄澈的琥珀,皮肤是太阳赐予的小麦色,光线微弱,看不太清容貌。 但就此时此刻得情况而言,白樱基本上可以确定,她所在的这个未知区域,显然肯定不能是二十一世纪。 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白樱不宜贸然,便故作镇定道,“我想你们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若真的是混入这里的细作,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你们抓住呢?” 达舒尔一心认定这个可疑的女人是想对他们不利,匕首直接贴近了白樱的脸,“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被我们抓住,好趁机刺探情报!” …… 这个男人的脑回路还真的是,没有毛病。 而站在一旁的男子似乎并没有阻止达舒尔行为的意思,他显然和达舒尔一样,都对白樱的身份还存有疑虑。 白樱缩了缩脖子,尽可能离匕首远一些,不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这句话果然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给了达舒尔一个眼神,达舒尔会意的将匕首收了起来。 美尼斯的眼神充满审视,“说说看。” 白樱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谈生意的啊。” “你!”对白樱的得寸进尺,达舒尔也不跟她废话,“王上,此时您正有挥兵北上的打算,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突然出现在提尼斯,如此奇装异服,难保不是下埃及王派来的细作,为避免其日后节外生枝,还是将她就地正法为好。” 淦!白樱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达舒尔气到爆粗口,这个男人还真是,三句不离直接杀死她的中心思想。 但他的这段话,也让白樱对眼前的状况有了三四分了解。 埃及被分为上下的时期只有早王朝时期,而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古埃及的提尼斯城。 但早王朝时期想要通过对外征战一统埃及的上埃及王虽然不多,但难在记载太少,白樱当然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她论文里的那位。 美尼斯声线清冷,薄唇微启,不像达舒尔那般雄厚,却威严不可抗拒,“给她松绑。” 达舒尔的表情很是勉强,但他拔出匕首的动作并没有迟疑,还是给白樱松了绑。 达舒尔在松绑时,冰冷的匕首不小心碰到了白樱的手腕,却让她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在这个时空里,这匕首也许不仅可以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还有可能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脖子。 白樱平复了一下心情,好在,至少先搞清楚了自己在哪,还不算特别糟糕,“好吧,如果你非要说我是下埃及王派来的细作,那我再怎么辩驳,也没什么用,但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们赢得这场战争呢?” 为了写那篇关于《第一王朝的建立及其历史意义》的论文,美尼斯那场对下埃及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征战,白樱研读了很多遍。 埃及分裂了多年,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历史条件,最后的统一,也完全是依靠美尼斯优秀的军事天赋,才赢得了那场战争。 白樱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大好青年,当然没有接触过什么军事,但眼下,她必须拿出和自己的性命等同的价值,才足以说服眼前的这个人。 虽然以自己的所学,纸上谈兵是有点勉强,但伦敦大学的学生,再怎么着也能比别人稍微强点。 其实白樱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眼前这个男人好歹也是上埃及的王,总不会全全依赖一个女孩子吧,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实在不成,找到回家的办法再跑路也行。 再说了,只是打一场仗而已,又不是让自己统一埃及,万一成了呢。 但事实证明,人还真不能盲目乐观。 美尼斯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的衣服虽是丝质,但不是埃及本土所产,样式也很奇怪,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当真?” 这个回应让白樱眼睛一亮,“当真!” “达舒尔,把她先交给礼斯特,我们三日后就启程。”简单的交代过后,他甚至都没问白樱的名字,就径直离开了。 “哼,就暂且让你活着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如何打仗!”达舒尔对白樱的缓兵之计嗤之以鼻,她若是赢不了,就是欺君之罪,到时看她还有什么好说。 …… 白樱觉得自己和达舒尔可能八字犯冲,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个男人还知道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啊?刚才信誓旦旦说会对他的王上不利的,难道不是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嘛! 跟着达舒尔离开了阴暗的牢房后,白樱终于感觉没那么压抑了,新鲜的空气让她感到鲜活。 沿路是一个个身穿白色长裙的侍女,见到达舒尔,全都非常恭敬的行礼。 他们有的小心的端着金色的托盘,有的抱着银色的水罐,穿行于宫殿的长廊,神色匆匆,全都往一个方向走去,托盘上是精美的菜肴和水果,似乎是在准备一场宴会。 宫殿门口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他正和面前的头戴金饰的侍女交代着什么,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礼斯特!”明明还隔着很远,达舒尔却预先高声喊着少年的名字。 礼斯特应声回头,见是达舒尔,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来了。” 他随即看见了跟在达舒尔身后的金发少女,虽然有些狼狈,但这难掩她的美丽,她的身上,与埃及本土的美女有着太多的不同,不惊艳,却很吸引人想要靠近。 “这位是礼斯特,上埃及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大祭司。”达舒尔虽然对白樱没什么好感,但他断然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怠慢王上交代的事,还是耐心的给白樱介绍了礼斯特。 “你好,我叫白樱。”白樱对这个笑容温柔又治愈的少年好感度爆棚,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能看见浅浅的梨涡,所以她非常礼貌的给礼斯特打了招呼。 达舒尔强行拉着礼斯特远离了白樱几步,小声的说,“这个女人,是我的部下在提尼斯城郊发现并带回来的,她跟王上自称能够帮助我们打赢下埃及人,所以王上让我把她带来交给你,但我觉得她非常可疑。” 礼斯特看着男人紧张的样子,宽慰道,“征战在即,是你太紧张了。” “不是…”达舒尔急于解释,声音不免提高了两分,见不远处的白樱正目光疑惑的看向自己,连忙噤声。 礼斯特笑了笑,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你要相信王的判断,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君主。” 这一点礼斯特没有说错,少年眼眸里的自信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驱散达舒尔的忧虑,“好吧,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虽然偷听是不道德的,但白樱还是偷偷把耳朵凑了过去,却撞上了达舒尔回头防备的眼神,当即收起了偷听的心思。 他这么防着自己!肯定是在和礼斯特说自己的坏话!破坏她在美少年心中的形象! 不一会,达舒尔和礼斯特结束了交流,“那我先去忙了,晚宴上见。” 礼斯特点了点头,目送达舒尔离开,这才转过身对白樱说,“白樱姑娘,恕我冒犯,但还请先随我去沐浴更衣吧。”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礼斯特的绅士仿佛黑暗中渗进了一丝光亮。 白樱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冒犯不冒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狼狈,是我失礼了才对。” 要怪就怪达舒尔,干嘛拿水泼她! 礼斯特看着金发少女脸上复杂多变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若是白樱姑娘梳洗及时,应该还赶得上参加今天的晚宴。” 亲临古埃及早王朝时期的晚宴! “放心我洗澡贼快!”白樱愈发觉得,在没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她必须得长长久久的活着。 毕竟,在这里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赚翻了好吗!若是有机会回去,她绝对要把在这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写下来才行! 眼下第一要务是先洗个澡,然后好好去观摩一下,这五千年前的晚宴,到底长什么样子。 第二章 古埃及的晚宴 因为水温实在太舒服了,白樱还在汤池里多呆了一会儿,褪去一身疲惫,她换上了礼斯特准备好的衣服。 礼斯特的审美很合白樱的心意。 米色的纱裙包裹着少女若隐若现的酮体,不至于暴露又完美的勾勒出了身体的曲线,镜子里的少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丽。 礼斯特将她原先的衣服交给了侍女浣洗,还贴心的告知她会在隔天送还。 “谢谢你啊礼斯特。”这句道谢,白樱是真心诚意的。 “其实你不必谢我,我做这些,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客人。”礼斯特倒了一杯水递给白樱,“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你是否会对他不利,但我知道,你至少应该不是下埃及王派来的人。” 礼斯特所说的他,很显然就是白樱在牢房里见过的那位。 “方才我检查过你沐浴用水,并没有染料或者脂粉的痕迹,这说明你的肤色不是伪装。而埃及乃至周边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有这样的肤色。” 白樱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礼斯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大祭司的原因了,他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对他坦诚相待,“礼斯特,我想应该没有人想与你为敌。” 礼斯特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如此当然最好不过。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些时间,您可以稍作休息,到时我会让侍女带您过去。”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敌意,却明确的向白樱传达了他不可逾越的底线。 礼斯特离开后,白樱在梳妆台旁愣神。 她努力回忆着,试图寻找记忆里或许被她遗忘了的什么细节,但她的记忆确确实实就停在了大英博物馆,在遇到了那个奇怪的男人之后,便发生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能找到那个男人,或许就可以找到她为什么会来这里的答案。 可这毕竟是五千年前的古埃及,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又谈何容易。 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提尼斯王宫。 夜晚的王宫在灯光下,闪耀着宛如太阳一般的光彩,精美的四角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金色的或是银色的雕着花纹的器皿,华丽的长椅上是织工精美的靠垫和毛毯,上面坐着上埃及王朝的达官贵族。 他们每一个的身边都有美人相伴,黑色或是墨绿色的眼影让她们的更显妖媚。 白樱在侍女的带领下找了个靠近王座却不太起眼的角落里坐下来,主要是为了方便注意那位王上的一举一动,以免他一时兴起要了自己的小命,但又怕位置太显眼他反而更会注意到自己。 她本以为,五千年前的古埃及,即便尼罗河的泛滥为他们带来了肥沃的土地,但按照时间推算来看,当时的生产技术落后是不可避免的。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白樱想象中落后的样子,大到宫殿内的装饰,小到宾客所用的杯盘,其宴会的精致和盛大程度,几乎和史书记载上古埃及鼎盛时期的几位法老不相上下。 若不是她再三确认过自己所处的时空,白樱很难相信,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让这一切的辉煌如同被清零了一样,只留下了一块泥板。 “今日设宴款待群臣,是希望在座的各位为我们此次的征战践行,王上有令,此处只谈风月,不拘君臣之礼。” 达舒尔的声音穿过人群抵达正在偷偷吃水果的白樱耳朵里,她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王座左旁的达舒尔,他此时没有穿盔甲,乌亮的头发在光亮下彰显着青年的意气风发。 他如此正经,反而让白樱觉得顺眼了几分。 美尼斯像一只异常敏锐的野兽,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角落里的白樱,宛如她是自己一早就锁定好的猎物。 正在群臣准备举杯向他们的王上谢礼时,美尼斯微眯着狭长的眸子,突然开了口,“达舒尔,除了践行,你是不是还忘了给大家宣布一件事?” 众人的注意力随着君主的言辞再次回到达舒尔的身上。 达舒尔征询的眼神落在了王上右手边的礼斯特身上,但他只得到了一个无辜的摇头。 …… 无奈之下达舒尔只好硬着头皮道,“臣略有疏忽,请王上明示?” 由于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所以达舒尔这一系列的眼神活动,全部落入了白樱的眼中,她努力的憋笑,对达舒尔的敌意瞬间转变为了同情。 妥妥的现实版君要臣背锅,臣不得不背锅啊! 可下一秒白樱就笑不出来了。 “征战在即,承蒙拉蒙神的照佛,赐予我一位能力非常出众的‘军师’,既然是拉神所赐,自然得给大家引见一下。”男人的表情非常自然,甚至还不忘给白樱一个迷人的笑容。 虽然这个王上笑起来确实很好看,但美色也难掩他腹黑的本质!他口中那个“能力非常出众的军师”,肯定是她白樱没跑了啊。 他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还煞有其事的把她推到众人的面前,无非就是在告诉自己,如果不老老实实的帮他打赢这场仗,或者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下场可能比死还要惨。 达舒尔与王上多年默契,所以在美尼斯的话音尚未落下,他就已经大步朝白樱走过去了。 白樱认命的放下手中的水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才那几秒钟同情就当喂狗了! 少女从角落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落落大方的进入众人的视线。 果然,众人纷纷开始对她白皙的皮肤和金色的头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最为年长的尼克托里斯先坐不住了,“王上,老臣并未有半分对拉蒙神不敬的意思,只是见军师相貌不凡,所以想请问军师,来自何方?” 这位老者虽然言语诚恳,可白樱还是在男人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阴霾,可见他的言论并不符合这位上埃及王的心意。 白樱展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对老者微微颔首道,“我想您可能是年纪大了,头脑不清楚,王上方才已经说过,我是拉神赐予王上的,自然是来自拉蒙的神宫。” 要知道,在古埃及,太阳神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既然那个男人给了她这么一个头衔,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坐稳一些,日后他再想杀她的话,怎么着也得碍于对拉蒙神的敬畏,权衡一下。 少女的出言不逊让尼克托里斯面如土色,但也给座下的群臣带来了更多的猜测。 尼克托里斯虽然不像达舒尔手握兵权,也不及礼斯特在神殿的地位,但他作为提尼斯的地方行政长官,势力众多且根深蒂固,在王上面前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但如今,却被一个少女噎住了,这要么就是她不清楚尼克托里斯的身份,要么就是她真的是被拉蒙授意,才敢如此狂妄。 但大家很快摒弃了前一种想法,美尼斯既然已经为她开口,她的长相又如此不同,以这位王上的谨慎,多半已经确认过她的身份,或者说,她根本就是王上安排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尼克托里斯是什么身份呢。 座下的群臣和神职各怀猜测,不论她是哪种情况,眼下都不宜得罪。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此次王上同达舒尔将军亲征,又有神赐军师保驾护航,埃及上下统一指日可待,我等就提前恭喜王上了。” 这话不仅给尼克托里斯解了围,还把所涉及的人都夸了一遍,可以说是相当聪明。白樱本想看看说这番话的是谁,众人却都已默契的顺着这个台阶举起了酒杯。 “我等提前恭喜王上!” 美尼斯配合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少女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达舒尔先前的猜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相较于达舒尔的偏执,礼斯特更加冷静客观,这也是他为什么先把她交给礼斯特的原因。 他在晚宴之前询问过礼斯特,礼斯特却也只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判断,所以他才会在宴会上对她发难。 可她却顺杆而上,借题发挥,还连带着噎了尼克托里斯一顿。 接下来的时间里美尼斯的目光时不时的飘向白樱,若她当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去留便交由礼斯特发配即可,但目前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白樱一一谢过群臣的道贺和敬酒,才得以回到了座位上。 而先前带她来宴会的那个小侍女正用崇拜的眼睛望着自己,“原来你是拉蒙神赐的军师啊,怪不得礼斯特大人亲自交代我要小心照顾您呢。” “呵呵,对啊。”白樱应付的笑了一下,她确实是被空降到这里的,但她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太阳神。 本来白樱对自己的酒量挺自信的,可宴会刚进行了一半,她却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了,可能是方才他们围着自己敬酒的时候,喝的太快了。 “凯普利,白樱姑娘喝醉了,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吧。”礼斯特来的倒很是时候。 白樱听到礼斯特的声音,仰头咧嘴一笑,“小哥哥你长的可真好看,让我凑近些瞧瞧…” 听到白樱对大祭司言语不敬,甚至已经摇摇晃晃的想要起身付诸实践。 凯普利的心里干着急,虽然白樱是王上亲口承认的军师,大祭司的为人也向来温和,但也容不得人这样冒犯啊。她不过是个小侍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阻止白樱。 第三章 特殊服务要收费 脱离了矮桌的支撑,白樱的脚步简直可以说像踩在棉花上,哪有平衡可言,可美色当前,哪有错过的道理。 要看着少女身子一软,就要摔倒在地上,凯普利的惊呼就在嘴边,礼斯特也已经伸出了手,她却意外的跌入了一个结实的臂弯。 美尼斯皱着眉头稳稳的托住白樱,“军师可要站稳了。” 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少女沐浴之后的体香混着酒香丝丝缕缕的进入他的嗅觉,她的脸颊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仿佛沾染了尼罗河落日的霞光,身体的温度穿过纱裙和他的手臂贴合,软若无骨的身子需要依靠他的支撑才能站稳。 白樱觉得自己的腰被人揽住,嘀咕着谁的咸猪手这么不规矩,趁着醉酒想占自己的便宜,全然忘了方才自己也是想要轻薄别人的那个。 抬眼时,美尼斯棱角分明的脸猝不及防的落进白樱的瞳孔。 美少年固然温柔又好看,但这种禁欲系才是她沉迷的类型啊,白樱突然冲美尼斯勾了勾手指,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你过来,我跟你讲个秘密。” 秘密? 美尼斯估摸着,就算白樱真的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以她此时的状态,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他倒是想听听,她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所以放心的贴近了她。 少女的呼吸像小虫子的触角一般打在耳侧,痒痒的,不断触碰着他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白樱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刚给你算了一卦,你今晚有一劫!只有我呆在你身边,才能破解。” 好!很好! 在礼斯特的印象中,王上在众人的面前一直是看起来亲和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向来收放自如,他从未见过王上有过这种隐忍的表情,可见白樱方才和王上说的秘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白樱在美色的面前,早就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她在这个时空里接触的头号危险人物,一心只想把他骗到手,“看你长的和我投缘,我又这么善良,给你免费!怎么样?” 少女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也眨巴眨巴的,正期待的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澄澈和心怀不轨沾不上半分关系。 美尼斯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既然她送上门来,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又岂有拒绝的道理。白樱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两条手臂顺势环住男人的脖颈。 哈?这么容易就骗成功了? 可怜凯普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王上就这么抱着白樱,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宴会厅和美尼斯的寝殿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经入夜,凉风习习,这让美尼斯的欲望褪去了一大半,思索之下,他今晚的行为确实欠妥。 可白樱在美尼斯的怀里并不安分,她不仅动来动去的挑起他尚未完全熄灭的欲火,还不遗余力展现着醉酒之后的话唠本质,“哎你叫什么啊?家住哪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 …… “闭嘴!”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份是拉蒙神的神使,比起让她闭嘴,美尼斯还真觉得,杀了她可能来的更方便。 白樱被美尼斯一凶,脑袋缩了缩,这禁欲系美人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凶。 怀里的小人确实不说话了,美尼斯低下头,只见她像只可怜的小猫,正用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偷瞄着自己,他心一软,“美尼斯。” “什么?”白樱听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叫美尼斯,阿哈美尼斯。”怕她脑子现在不太清楚,美尼斯郑重的重申了一遍。 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白樱想了一会,她认识的朋友里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所以她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的名字咋这么耳熟,哎我们是不是见过,不对,这么好看的人我见过却不记得?没道理啊,肯定没见过,那为啥名字会耳熟呢?” …… 美尼斯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个女人传染的脑子坏了,不然刚才为什么会对她心软! 由于宴会的缘故,他下令除了负责宴会和基本的巡逻而外,其他侍女和守卫都可以休息,所以寝殿内并没有留人。 他将白樱放在床上,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对男女之事轻车熟路,所以褪下衣袍的时候,他并没有避讳着白樱。 男人的身型比例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腿长占用了身高的六分还要多,腹肌分布平整,他一抬手,锁骨就更明显了。 白樱看的入迷,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目不转睛的这个男人身上只剩了一条亵裤。 美尼斯转过身来,见少女一动不动,想伸手去剥开她的衣裙。 他的手落在白樱的肩膀上,白樱如梦初醒,迅速的弹开到床的另一边,“不能因为你长的好看就得寸进尺昂,咱们可要讲规矩,陪你渡劫免费,特殊服务可是要收费的!” 奈何美尼斯的手指已经勾到了她的领口边,白樱这一拉扯,反而露出了半边香肩,锁骨上若隐若现的樱花胎记在光线下都别有一番性感。 “哦?不知道军师想收多少钱?”美尼斯俯下身,用磁性的声音的贴近了白樱的耳畔。 很少有女人能够拒绝这样的他。 白樱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你别问了!你肯定付不起!” 美尼斯不喜欢强迫,而且相比起占有她,他突然觉得,挑逗她似乎更有意思,他再次将身子前倾几分,近乎是呈现压向白樱的姿态,“只要你说就没有我付不起的。” 这话说的,看来这个男人不仅长的好看,还很有钱!按理说和美人春宵一刻还有钱拿,她也不算吃亏,但是!她可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嘴炮可以!清白不行! “不如你容我想想,咱们来日方长不是。”白樱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随即一脸狗腿冲着男人堆笑。 美尼斯的嘴角上扬,撤回了身子,“好。”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穿过纱帷,温暖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白樱已经醒了,但还不想睁开眼睛,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手背碰到了纱帷,这个触感显然不是她房间里会出现的东西。 她想起来自己昨天去了大英博物馆,碰到了一个质疑马涅托年表的男人,然后… 白樱倏然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烛台是古王宫特有的装饰,而上埃及崇尚白色,所以不论是床上还是桌面,都采用白色的布料作为主调。 所以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但这里的布置远比昨天她所在的那个房间要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难不成说她身份不同了,所以给她换了一个更好的房间? 可她记得,她昨晚喝多了,然后撩了一个叫美尼斯的禁欲系男人? 美…?美尼斯?! 白樱觉得自己要裂开了,她说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在她的论文里出现了不止二十次,能不是耳熟吗。 她自恃海量,在学校时她就没见过比她还能喝的女孩子,一起喝酒的也都是朋友,没有人会刻意灌她。而她一直都刻意维护着自己的淑女形象,更多时候都推脱说自己不能喝。 谁知道喝醉之后不仅三观跟着五官走,颜控本性暴露无疑,还话唠个不停。她真的不想起床,太丢人了,容她在床上怀疑一会儿人生。 等等!她昨天好像还给美尼斯算命来着?说自己呆在他身边才能逃过一劫?那她现在?岂不是在他的寝殿里! 白樱坐起身来,床柱上光滑的金属面勉强能看清自己的样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她这是酒后乱性?美色上头所以献身了? 不会真的这么扯吧!白樱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回忆了一下,虽然她是看到美尼斯近乎赤裸,但还是有一件呢不是,开玩笑!她可是个淑女,不会的不会的。 “军师对自己的脸有什么深仇大恨?”美尼斯一早去和大臣议事,刚结束就听说白樱醒了,回到寝殿,撞见了她这副懊恼的模样。 听到美尼斯的声音,白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亏她还在牢房里和他一本正经夸下海口,殊不知是自己是在班门弄斧。 “怎么,昨晚不是话挺多的吗?”美尼斯见她像个乌龟一样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心觉好笑,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被达舒尔怀疑成细作呢。 即便他现在已经穿好了衣服,白樱面对他的时候,脸还是不自觉的发烫,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硬着头皮道,“王上,这酒后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美尼斯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说,夸我好看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白樱觉得自己真的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阿哈美尼斯这样功绩卓越的君主,现实中竟然是这么腹黑的! 对手是美尼斯白樱只有认命的份,“当然不是啊,我当然是真心诚意的!” “那就好,你还要赖在我的床上吗?或者你已经想好了‘特殊服务的收费’?”美尼斯作势要走过去。 白樱果然迅速的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我马上就起来!” 第四章 听不懂我教你 美尼斯当然不是单纯来调侃她的,“我们还有两日的时间就要启程,这意味着军师你要在两天内拿出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你的时间不多了。”他明显看到缩在被子里的小人把自己缩的更小了。 他可是阿哈美尼斯!白樱就是一个伦敦大学的普通学生,哪敢在他面前指点江山! 更何况,除了他统一埃及的那场战役以外,历史上并没有他其他任何战事的记载好吧!她用什么拿出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给他! “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军师可要承担亵渎神职的罪名。”美尼斯说着时间紧迫,脸上却丝毫看不到半分紧张的意思。 因为这场战役,早在一月前,他心中就已经有了计划,虽然眼前的少女来历不明,但实在是很有趣,美尼斯还真的有点期待,她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白樱气的牙痒痒,他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他安给自己一个拉蒙神赐的军师头衔。 若是神的军师却拿不出作战方案,岂不是被啪啪打脸!到时候白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承担亵渎神职的罪名,要么就是被揭穿她冒充神职的欺君之罪,不仅哪一种都足以让她死个千八百遍。 就算是侥幸保住了小命,昨天她在宴会上得罪的那位,怕是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相比起美尼斯,白樱突然觉得,达舒尔的直接还真是一个良好品质,不论怎么说,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还是要想个办法才行。 美尼斯的书房。 达舒尔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给白樱讲解他们现有的兵力部署,而白樱听完以后眉头紧皱,他还以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却开口说自己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若不是王上和礼斯特还有重要的事要商议,并且有所交代,达舒尔可能现在已经拔刀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美尼斯和礼斯特一起走了进来,迎面感觉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见白樱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达舒尔,而达舒尔也是面色涨红的样子。 “怎么了?”这才不过一会时间,美尼斯面露疑惑,两人怎么还吵了起来。 碍于白樱现在的身份特殊,达舒尔也不好说她什么,搞不好被她反咬一口,扣他一个对拉神不敬的罪名,“王上!臣只是觉得军师太过年轻,尚且缺少历练,实在难堪如此大任。” 白樱看见美尼斯时,她觉得更生气了,还不是他故意为难自己!原本就鼓着的腮帮此时更是塞了两个球,“他讲的我听不懂!” “你还好意思说…”达舒尔没想到白樱这么直白,还敢和王上如此大言不惭,指责正脱口而出。 礼斯特打断了他,“达舒尔,你是不是也有些事情,需要与我交代?” 毕竟昨晚他可是亲眼看到王上将这个少女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寝殿,圣意难测,达舒尔不知情,恐怕会有所冒犯。 美尼斯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达舒尔就随礼斯特离开了,书房里只留下他和白樱两个人。 “过来。”男人抬了一下眼睛,相对于昨日在晚宴上,他今天的穿着可以说是非常随意,一件亚麻色的短衫很是清爽。 先前在牢房光线昏暗,白樱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容貌,但现在看来,只要颜值够高,您说什么都对,哪怕裹块破布都是好看的。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白樱怕他随时给自己挖坑,所以都会非常听话。但是,他不会是让自己专门搬个凳子来被训话的吧? “不是说达舒尔讲的太过深奥你听不懂吗?那我教你。”白樱在美尼斯的表情里搜寻片刻,确认他是认真的以后,内心只能用激动人心来形容。 虽然不明白美尼斯的用意,但白樱觉得自己肯定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有幸让美尼斯亲自给自己指导军事理论!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墙面上的地图,“埃及长年分裂,南方的河谷地带为上埃及,北方的三角洲地带为下埃及,但两方一直征战不断,我们此次把主战场转移到下埃及,虽然在路程问题上处于劣势,但通过水运补给的速度可以相对抵消,同时避免了上埃及本土的死伤和经济损失…” 这一次,白樱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目前的形式弄清了七八分,美尼斯的军事天赋果然名不虚传,能把复杂的问题全部剔除,阐述局部战争的时候言简意赅,跳过了不必要的解释。 比起达舒尔趋于专业的表达,美尼斯的通俗易懂更能让白樱所接受。 “等等,”白樱咬着笔道,“既然我们可以通过尼罗河的天然水势运输战事补给,为什么不能通过水路抵达下埃及呢?这会让我们的路程缩短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 美尼斯很快否定了她的想法,“我们的兵力主要是陆军或者骑兵,大都缺乏水路行走的经验,贸然更改路线,恐怕会对备战不利。” 相比美尼斯的周全考虑,白樱觉得自己可能绞尽脑汁也拿不出一个好的作战计划,比起思考这种令人头大的问题,她更适合闲聊扯犊子。 脑子转太久了也得放松一下不是? “王上,您这么放心的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偷偷倒卖情报?”如果有镜子的话,白樱就可以看见自己此刻的嘴脸有多么像个票贩子。 美尼斯面对着地图,可能还沉浸在对军情的研究当中,随口回答道,“你不敢。” 我靠!要不要这么胸有成竹! 白樱试图引起男人的注意,“王上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来历?”说完白樱就后悔了,如果美尼斯真的问起来她要怎么说?说自己来自五千年后? 可美尼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算你有对我不利的心思,你也没有那个本事,所以只要你能完成买你性命的这笔交易,你就自由了,我无需知道你的来历。” 白樱:“……” 美尼斯成功的把天聊死了,顺带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她还在这说个屁。 正当白樱已经打消了和美尼斯继续聊天的兴趣时,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我想有朝一日,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他说的理所应当,似乎这件事对他而言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这种没有由来的自信,却也让白樱没有由来的折服,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王者气质吧。 关于白樱的事,美尼斯觉得至少达舒尔有一点没有说错,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但这也就侧面应证了,她更不可能是细作。 她像谜一样,他却无从破解。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樱都兴致缺缺,美尼斯也不为难,对于白樱而言,他那一个时辰的内容涵盖涉及之广,自然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白樱从美尼斯的书房出来时,感觉自己就像在大学上了一整天的课一样,而美尼斯要比艾尔维斯教授还要苛刻,她的想法在美尼斯的考虑下或多或少都不可行。 她揉着肩膀往回走,在房间外碰到了礼斯特。 “这么巧啊礼斯特。”少年温和的笑容仿佛真的有治愈人心的力量,白樱登时觉得沉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热络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礼斯特向她行礼道,“我是特地在这里等白樱姑娘的。” 白樱有些意外,礼斯特会特地在此等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说,鉴于礼斯特大祭司的身份特殊,白樱便没有邀请他进房间,“那我们走走吧。” “我的时间恐怕不太够,白樱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随我一起去神庙,顺带参观一下我的工作。”礼斯特略带歉意的向白樱提议。 白樱这才反应过来,礼斯特身为大祭司,需要兼顾神庙和王宫,在这里等她都是抽空前来,而她竟然还让他与自己闲聊,确实不合适。 眼下白樱虽然也不清闲,但由于古埃及崇高的信仰力量,对神庙的管理颇为严格,这种参观神庙工作的机会,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况且,有大祭司在,她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入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地方,所以白樱欣然接受了礼斯特的提议。 提尼斯神庙。 与其说是神庙,白樱觉得倒不如说它是一个建筑群更为贴切。 公共区域内不仅修建了圣湖、诊所、厨房、酒厂、谷仓,甚至还有配备完善的学堂、图书馆和誊写室,以便为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人提供住所、食物和基本的支持。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礼斯特恭敬有加,见样貌特别的白樱出现在他的身旁,不仅没有议论,还非常友好的亲吻她的手背,予以她美好的祝福。 他们将写有祷词的陶片交给礼斯特,礼斯特会用手触摸他们的头顶,以示神的赐予。 进入内庭后,信徒们的脚步被隔绝在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神职人员轮番上前,向礼斯特汇报一天的工作,内容琐碎事无巨细,但在礼斯特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不耐烦的影子。 礼斯特的工作似乎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白樱在得到许可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进入内殿观摩。 墙面和石柱上精美的浮雕绘画吸引了白樱的注意,它们大部分是在描绘一些军事会议、狩猎、宿营、激战以及统治者凯旋而归,满载战利品回到埃及的场面,其中还有一小部分是神庙的建筑过程。 虽然内容不多,但它非常详细的描述了神庙的建造者们是如何通过水运和巧妙的方式,来运输建筑材料和物资的,这让白樱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五章 我同意这个想法 等礼斯特忙完已经是傍晚了,太阳的光芒近乎全部沉入了尼罗河底,他在外庭的图书馆里找到了白樱。 他走近见白樱在莎草纸上写写画画,图案尚能分辨,文字却全然是他从未见过的,白樱见他走过来,迫不及待的向他举起了自己的成果,“礼斯特你快来看!我想到了!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找熟悉水路的人了!” 她的眼神里有着耀眼的光芒,欣喜的表情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她是如此特别,让人很难忽略她的存在,这才是王上没有杀她的缘由吧。 “虽然我看不懂你写的,但能让你如此高兴的事,你可以和我讲讲看。”礼斯特本来就是找白樱来聊聊的,现在她既然有话题,那他倒也很乐意先听她说。 白樱虽然发现自己能听懂他们的语言,也认得他们的文字,但写起字来的习惯却是一时之间改不了的,她一兴奋把这件事给忘了,白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 礼斯特笑着摇了摇头,“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是我考虑不周,把你叫到这里来,害你无聊的等了我这么久。” 白樱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一点都不无聊!礼斯特!我觉得你真的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对于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礼斯特,白樱干脆拉他坐下来,在他面前铺开了那张先前她一直在写写画画的纸。 “你看,整个埃及上下最熟悉水路的,就是建筑神庙的工人啊,如果能够找到他们,并且他们愿意为我们开路的话,我们的兵力就可以在十日内抵达拉辛纳村,比原先的预计时间提前了五天!”对于自己想到了一个连美尼斯都没想到的方案,白樱不禁沾沾自喜。 他没有想到这点其实也情有可原,在他眼中工人怎么可能去打仗呢,而美尼斯不可能知道,在五千年后的中国,像工人这样的无产阶级,能在战争和革命中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白樱也就是胜在巧取了漫长文明史中的一点前车之鉴罢了。 但对于礼斯特这样一直生活在提尼斯城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他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提前抵达?” “当然是因为我们比较被动啊!”白樱宝贝的收起了那幅她画的歪歪扭扭的战略地图,“从大体上看,我们此次与下埃及的交战无论是从兵力还是物资上,都旗鼓相当,但相比下埃及而言,我们的物资所经过的路程,几乎是他们物资运送路程的两倍还要多,如果下埃及人有意拉长交战的时间,我们自然就会慢慢处于劣势,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白樱的解释颇有说服力,礼斯特想了想,“我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些道理,但我毕竟不精通于军事上的问题,你可以和达舒尔讲讲你的想法,他应该能比我给你的意见更专业一些。” 想起自己早上刚和达舒尔闹了不愉快,白樱撇了撇嘴,“还是算了,我不问都知道,他一准会说一大堆反对我的话。” 这也恰好是礼斯特今日来找白樱的原因。 他和白樱一样,并不想与对方为敌,而他又与达舒尔同在王上身边,共事多年,深知达舒尔只是担心王上的安危,心直口快了些,并不是刻意针对白樱的,礼斯特希望能通过自己让白樱能够了解这一点,和达舒尔解开矛盾。 “我只知道达舒尔是个非常负责的将军,在这样的大事上,他从不会因为掺杂个人情感,就置他人的安危于不顾。”礼斯特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少女,可能会给整个埃及带来一场巨变。 白樱倒不意外礼斯特会帮达舒尔说话,虽然她认识他们才不过短短两天,但他们之间的交情,绝对不是宴会上那些只会商业互吹的人可比的。 她意外的是,礼斯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分子。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特别,而且昨天在宴会上…”礼斯特心思通透,光看白樱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讲清楚,而是选择了给白樱留点面子。 白樱脸一红,昨天晚上可以说是她人生中的最辉煌的一段黑历史了,不仅企图轻薄上埃及的大祭司,还连拐带骗的撩了日后一统埃及的法老阿哈美尼斯。 “好!我一定会去问问达舒尔的意见的!”为了避免礼斯特再提及昨晚的事情,白樱突然觉得自己也还是可以去找一下达舒尔的。 见白樱答应了,礼斯特才满意的笑了。 回到王宫时,凯普利说王上让她转告军师,明日一早在书房议事,顺便还交代要早一点叫她。 “啧,不就在他床上赖了几分钟么。”对美尼斯这种睚眦必报的做法,白樱嗤之以鼻,但书房议事她还是放在心上的,毕竟这可是关乎她的小命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所以第二天白樱起了个大早,凯普利为她梳妆的时候,语气里难掩的羡慕,“白军师的皮肤可真好,难怪王上会对您都另眼相待呢。” 白樱有些无奈,她怎么忘了,当时凯普利也在场,她只好搪塞的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军师军师的叫我,叫我白樱就好了,而且我觉得你的肤色也挺好的啊,显得健康!” 说完这句话白樱都不好意思继续呆在那里,借口去书房议事要来不及了,然后拔腿就溜了。 推开书房的门时白樱都惊了! 她以为美尼斯找她议事的意思是,她和美尼斯两个人,结果?这黑压压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己是干嘛?而且,人群中除了美尼斯而外,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不是达舒尔还能有谁! 虽然她答应了礼斯特会去找达舒尔说说自己的想法,但不是现在啊!她还没准备好迎接他的无差别diss呢! “进来吧,都在等你了。”美尼斯完全无视了她眼中的震惊。 见已经也没有丝毫可退的余地,白樱只得收拾好表情,以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走进了书房。 “王上说您已经有了计划,愿闻其详。”达舒尔当然不相信这个前一天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少女,能拿出什么方案。 其实连白樱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说服在场的这些人。 因为昨天已经和礼斯特讲述过一遍,所以今天白樱的叙述更加完善且顺利,只是在听完她的话以后,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里,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质疑的成分。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改变行军路线已是胆大妄为,而让修建神庙的工人参与到战役的一环当中更是史无前例的。 但这可是拉蒙神赐的军师,她的话就等于是拉蒙神的旨意,大家谁都不敢开口质疑,书房的气氛陷入低沉,落针可闻。 美尼斯打破了这个僵局,“达舒尔,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白樱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才没有采用这个办法,她那种好不容易赢过美尼斯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挫败感。 美尼斯当然不会说,礼斯特昨天晚上回来以后找到他,将白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他,而他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有多么惊喜。 他向达舒尔的征询,是因为达舒尔才是真正带兵冲锋陷阵的人,自然是要尊重他的意见。 达舒尔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回答道,“虽然这样做有一定的风险,但我同意这个想法。” 白樱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舒尔竟然认可了自己的方案! “为了避免下埃及人起疑,我们还需要再分出一小批人同骑兵一起走陆地,由于人少,骑兵的速度也会加快,几乎可以和水路的人同一时间抵达拉辛纳村。”达舒尔还在白樱想法的基础上,提出了完善措施。 美尼斯这才转身问其他人,“诸位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吗?” 白樱军师提出计划,达舒尔将军完善计划,王上虽然并未明说,但明显对这个计划是认可的,他们哪里还能说的出什么意见。 计划已经确定,接下来要如何实施是达舒尔的工作,书房议事到这里也就是算结束了,待众人离开书房后,白樱终于松了一口气。 装神使什么的也太累人了吧! 想到这里,白樱偷偷瞄了一眼美尼斯,前天的宴会上,她公然顶撞尼克托里斯的时候,下面有多少人的表情变幻莫测,她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的美尼斯还只是上埃及的王上,就已经有多少人觊觎着他的权利,想着对他图谋不轨。从达舒尔对自己紧张防备的态度就知道,他的这个位置坐的,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美尼斯抬头问道,“怎么了?” 白樱没想到,自己这么微小的动作还被他发现了,只好诚实的回答,“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王上你应该挺辛苦的吧。” 第六章 共乘一骑 美尼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恍惚之间竟然愣了神。 他十三岁成为了军队的一员,十五岁时军事天赋日益突出,成为了提尼斯军队的地方首领。 那时城邦之间为了食物和土地纷争不断,而他只花了一年时间便征服了提尼斯周边,随后的三年里,他不断对外征战,在二十岁之前,完成了整个上埃及的统一。 神庙里长老们承认了他的身份,但将他如此卓越的功绩,归功于拉神,称他是带着神的旨意降生,所以年仅二十岁的美尼斯坐在提尼斯的王宫里,被授以镌刻着鹰神荷鲁斯的白冠。 从此以后,他便不再是出生在提尼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而是被授以君权的拉神之子。 他的优秀是神赋予的,又如此年轻,但对于神庙那群快要入土老家伙们来说,今日的拉神之子可以是他,明日也可以是别人。 所以他不能停下,他必须尽快统一整个埃及。 多少人觉得他是被神庇佑,才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这顶白冠,从未有人过问他,这其中的艰辛与沟壑。而这个少女明明一无所知,却站在他面前,说觉得他辛苦。 见美尼斯看着自己却迟迟没有讲话,白樱思索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一个连家都回不了的小可怜,怎么还同情起日后要成为埃及法老的人了,“我随口一说,你别在意哈。” 白樱的声音让美尼斯回过神,他将动容藏进眼底,“我想军师应该先担心自己,你这么惜命,计划虽是不错,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要另说。” “呸呸呸,我好心帮你,你还咒我。”见白樱跳脚的样子,美尼斯的心情就好了几分,她和那些古板的大臣完全不同,总是这么闹腾,却让人时刻感觉鲜活。 启程那日,按照计划,美尼斯同骑兵一路,达舒尔则和大部队走水路。 依常理而言,白樱应该选择和大部队一起。 白樱看了看达舒尔。 那天在书房时他的认可是让白樱挺意外的,但这一路上好歹也是十天半个月的,万一达舒尔还是对自己不放心,趁美尼斯不在把她杀了,然后回来再和美尼斯说是路上发生了意外,以美尼斯对他的信任,那可不是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她在伦敦的时候,只骑过那种景区里被人牵着走的马,但白樱还是毫不犹豫的爬上了马背,“我身为军师,当然是要和王上共进退。” 达舒尔对她心中的这一场大戏毫不知情,而且临行前礼斯特让他不必太过介怀她的存在,达舒尔便没再多说什么。 白樱虽然已经骑在了马背上,可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缰绳,生怕她身下的这位大哥一个心情不好就给她掀翻下去了。 美尼斯看在眼里,心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给了白樱一个迷人的笑容,“军师忠心可鉴,我甚是感动,走吧,即刻启程。” 他的笑容让白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腹黑的家伙每次一给她挖坑,就冲她这样笑。 礼斯特微微颔首,“臣定不负王上嘱托,守护王宫直到王上凯旋归来。” 大军一路浩荡的出了提尼斯城,行至城郊时马儿就不必再拘泥于城中的行人,自然奔跑起来。 这可苦了白樱,从小生活在伦敦那样温和的气候下,细皮嫩肉的哪被这样毒辣的太阳摧残过,更何况她不善骑马,一整天下来,大腿内侧已经被磨肿渗血。 可她也知道他们的行程不宜耽搁,若是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了最好的作战时机,她这个军师不仅会被降罪,还有可能让美尼斯输掉这场战役。 趁着夜晚扎营休息的时间,白樱才小心的将已经和皮肤黏连在一起的布料从大腿上揭下来,过程疼得她直吸冷气。 她随意的上了些问他们要来的药粉,然后用绷带缠了起来,缠完以后白樱沉默了良久,她寻思着自己也不胖啊,包完之后怎么像有两个粽子粘在她的大腿上。 白樱正愁她是不是应该要重新包扎,但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美尼斯却突然走了进来。 “你你你…就算是王上也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吧!”白樱原本毫无防备,他突然而至,只好随手捞了一件衣服盖住自己的腿。 美尼斯环视一周,挑了下眉,“这也算不上是个房间吧?而且,我想你应该需要我。” 他的声音磁性中夹杂着一点蛊惑,态度自信的让人无法否认,仿佛吃准了白樱一般。白樱也确实被他唬住了,在这里她除了美尼斯谁都不认识,所以她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她将衣服往上拉了一点,露出了她那蹩脚的包扎,略带委屈的看向美尼斯。 美尼斯承认他是想让白樱吃点苦头,因为白樱给他的感受,虽然一直处于弱势,随时都在担心小命不保,可她从来没有求饶,所以这一次他想,说不定受点皮肉之苦,她就会来向自己示弱。 而他今晚也是特地来验收这一天的成果的。 当他看到女孩包扎下肿了一圈的腿,以及她委屈撇嘴的表情,他便放弃了以此让她开口请求自己的想法。 白樱发誓,她真的只是想让美尼斯帮她找个大夫而已,可他却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解开绷带重新一圈一圈的缠好,表情认真的白樱都不好意思打断他。 这个男人身为上埃及的王上,这么没有架子的嘛!但认真的时候真的是帅的一塌糊涂啊!不对?白樱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她这可是大腿!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占自己便宜! “好了,”美尼斯完成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站起身,没有半分打算停留的意思,“明日还要加紧赶路,今晚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甚至没有等白樱回答,就离开了。 白樱就这么目送他走出去,然后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白樱啊白樱,你不仅自己想法龌蹉,还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 美尼斯是什么身份!再加上他的这长相!他这脑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多少女孩巴不得倒贴给他!人家何必要趁包扎个腿占你的便宜? 经过一夜的反思,清晨见到美尼斯的时候,白樱磨磨蹭蹭的靠近他,然后别扭的开口道,“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美尼斯却径直忽略了她的道谢,“上来。” “哈?”白樱懵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带着自己骑一匹马吗?那她岂不是真的成了累赘了么,他们这虽然不是大部队,但好歹也千百来人的,她不要军师面子的嘛! 见她迟迟不反应,美尼斯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提起她的后衣领,把她放到了自己的马上。 白樱贴近他的胸膛小声说,“我不想被人说成拖后腿的。” 说是这么说,可美尼斯胸膛里跳动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手穿过她身侧,稳稳的拉住缰绳时,白樱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放松了。 “与其怕被人说两人共骑一匹马会拖后腿,总好过堂堂军师却因为骑马而受伤,我想你也不希望还没到地方,先被折磨的,把半条小命丢在这路上吧。”不知道为什么,白樱在美尼斯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点生气的成分。 但她想了想,可能是大清早的起床气,或者也可能是她的错觉,总之肯定不能是因为她吧,经过宴会之后,白樱这段时间很是安分守己。 总之,比起面子,白樱当然选择小命,所以她便乖乖的留在了美尼斯的马上。 看她不再反抗自己,美尼斯的表情才稍微好转了些,他总不能说,自己明明发现了她不会骑马还故意为难,但是现在又后悔了吧。 果然,骑兵的队长来时,见到这番情景脸色一黑,“王上这…” 美尼斯眉头微皱,“怎么,我觉得这一路上赶路有些闷,所以请军师陪我共乘一骑,如此还能省出一骑给没有马的步兵,你是信不过我的马?还是信不过我骑马的技术?” 这话说的骑兵队长冷汗涔涔,谁人不知道能成为王上坐骑的,都是能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而王上在赛马上更是从无败绩,令人折服,他一个小小的骑兵队长,又怎么敢。 白樱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面不改色的将骑兵队长的话噎了回去,明明是她的问题,却被他说的转眼就变得不是问题了。 她这妥妥当当被安排了一波啊! 果然抱美尼斯的大腿是正确的,要是跟着达舒尔,她还指不定在哪儿受什么罪呢。 她嘴角溢出的笑容,熨斗一样舒展了美尼斯的眉心,“明明不会骑马还要选择跟骑兵,现在又在这高兴什么呢?” 白樱狡黠的勾唇,趁着有人,美尼斯不好发作的机会,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那人家不是想时时刻刻,都呆在王上的身边嘛。” 但她没想到美尼斯毫不顾忌,不仅凑近她的耳畔,声音还极度魅惑,“是吗?那今晚也要有劳军师了。” 骑兵队长的表情可以说是很丰富了,“…”他太难了,是早饭没有吃饱么?为什么大清早的要来这吃狗粮? 第七章 和你一起去谈判 接下来的路途非常顺利,有美尼斯带着她,白樱这一路才算没有太辛苦,他们的速度也完全符合预期,很快便与水路大军在拉辛纳村汇合了。 下埃及其实早已收到美尼斯即将前来征战的消息,但料想路途遥远,又在他们的地盘之上,所以迟迟未做准备。 敌军迎战的猝不及防,加之美尼斯亲征的威慑以及达舒尔骁勇善战,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便扫平了下埃及大半的领土,这在以往埃及历任领导者中更是闻所未闻。 大局已定,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城邦虽然负隅顽抗,但士兵早已丧失了斗志,达舒尔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功夫,便打破了他们的城防。 而对这一切感到惊喜和意外的,不仅仅是那些坐在上埃及王宫中的大臣们,还有一个人。 白樱面对前线频频传来的捷报,坐在营帐里开始思考人生,这也太浮夸了吧! 美尼斯不会真的是在这一场战役里,统一了埃及吧?那她是不是也算在他埃及统一这件事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本来就是应该成为埃及法老的人,这个结果无可厚非,可她这怎么算?因为想要活命,所以顺便帮上埃及王统一了一下古埃及? 白樱觉得自己何止能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书,写成剧本找人来演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成为明年的开年大戏! “军师,王上请您过去。”白樱被一声通传打断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这场战役基本就算是结束了,他这会不是应该在和达舒尔忙着整合城邦旧部吗?找她干什么? 虽有疑惑,但白樱还是起身随侍卫前去,果然见达舒尔和美尼斯站在一起。 “恭喜王上啦,和达舒尔将军雷厉风行,只用三天就已拿下了整个下埃及!”此时周围还有很多士兵,白樱自然还是要维护一下,她身为军师身份的体面和客套的。 美尼斯对胜利并没有表现出超出情绪管理范围的喜悦,“能这么快的拿下下埃及的大半领土,军师功不可没,只是我们现在还有一座很重要的城市尚未归顺,达舒尔正在和我汇报此事,军师也一起听听,看看有什么想法吧。” 她看着美尼斯一副俨乎其然的样子,而达舒尔也敛容屏气,似乎对这件事很重视,看来应该不是给她挖坑。 白樱才将到了嘴边的那句直接打到他们投降不就好了的话,乖乖咽了回去。 若是当真可以这么做,以达舒尔的权限他大可以直接这么做,而美尼斯更没必要再费周折的把她叫来,所以她决定先听听是什么情况,“好。” 得到了王上的应允,达舒尔才开口道,“我们的人现在驻扎在赫利奥坡里斯城外十里的地方,等待王上指示,尚未轻举妄动。” 赫利奥坡里斯城? 白樱好像有点明白了,这是下埃及一个极为重要的宗教中心城市,而上埃及与下埃及的信仰略有不同,如果单单只是通过武力上取得胜利,像埃及这样信仰氛围浓厚的国家,就算获得了下埃及的物资和土地,怕是也会失去民心。 “王上既然亲征而来,为表诚意,理应亲自前去和城邦神庙里的大祭司谈谈,大势所趋,我想他总不会傻到为了信仰不顾一城人的性命吧。”想到大祭司,白樱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温文尔雅的礼斯特。 “不行!”达舒尔态度明确的拒绝了白樱的这个想法,“王上作为此次征战的发起者,前去谈判恐怕非但不会让他们感到诚意,反而会觉得王上为劝降而来,目的性极强,引起反感,若是再有偏激的信徒欲以加害王上,王上恐怕会陷入危险!” 达舒尔态度的强势让白樱撇了撇嘴,不去就不去嘛,现在不是让她说说想法嘛,又不是真的已经要让美尼斯出发了,干嘛这么凶啊。 她好不容易给达舒尔建立起来的那点好感,现在又没有了。 不过达舒尔说的没错,这样一来让美尼斯去谈判并不算稳妥,说不定还得不偿失,但达舒尔的的脾气性格,若是派他去谈判,白樱估计那个大祭司和达舒尔的交流方式,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点难解决,白樱抱着胸,若是礼斯特在的话,拿下对方大祭司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美尼斯叫她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见白樱因为这件事伤脑筋的样子,他有些迟疑。 在白樱没来之前,自己明明已经和王上的想法达成了一致,达舒尔不明白,王上此刻还在犹豫什么。 他只好向美尼斯抱拳道,“臣以为,既要是王上深以信任的人,才足以代表王上的意志,又要是神职人员,才不会冒犯和玷污神庙的圣洁,那么这个人选,非军师莫属。” 哈?原来这个坑在这等着她呢! 以美尼斯的腹黑程度,他八成是叫她来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的,还转模作样的说什么听听她的想法,白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不想去,我也可以换别人。”明明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美尼斯的表情,却好像比没有办法时更严肃了。 听到这句话,白樱第一反应是求之不得,她只想苟住自己的小命,不想去出头立功。 但她转念一想,美尼斯现在在白樱心目中的形象,基本等于工业社会的资本主义家,而她就是不断被压榨剩余利用价值的无产阶级,他会这么好心的放过自己?指不定跳过这个坑,后面还有个更大的坑再等着她。 白樱转了转水灵灵的眼睛,计上心头,“让我去,也不是完全不行,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以白樱的惜命程度,她却答应了,倒是出乎美尼斯的意料,而她还要对自己提出一个要求,更是少见,美尼斯点头道,“但说无妨。” “我要王上绝对保证我的安全!”白樱这个要求实在很普通,别说是她去谈判,就算是随便一个拉一个侍卫去谈判,代表的也是上埃及,当然得保证他的安全。 都无需美尼斯作答,达舒尔先自告奋勇,“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随你一同前去。” 不必担心?她能不担心么?她不是信不过达舒尔的能力,只是万一说不准谈崩了,人家直接在神庙里绑了她,让她直接去见拉神! 白樱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不仅达舒尔得去保护我的安全,王上也要去,但王上无需暴露真实身份,只要乔装打扮成我的随从即可。” 这样一来,即便她有什么危险,美尼斯也能在她身边略施帮衬,再不济,介于美尼斯的缘故,达舒尔也不能轻易的放弃营救她。 “你!”她这分明是在拿王上做她的人质!达舒尔抬手指向白樱,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白樱将他的手腕压下,莞尔一笑道,“哎达舒尔将军,让我去谈判的提议是您提出来的,也是您说会尽力保护我,让我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我只是怕在谈判过程中有些条件商议不好,所以带上王上好随时请示而已,况且王上又不暴露身份,不要这么紧张嘛。” 她话锋一转,“还是说,达舒尔将军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好我和王上两个人?” 达舒尔还想发作,美尼斯却开了口,“好,就依你所言,我和你一起去谈判。” 白樱还想着怎么套路一下达舒尔,给美尼斯安排一波,结果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同意了?她只好悻悻的收起了她的小心思,“那行,我们现在就去赫利奥坡里斯城。” 赫利奥坡里斯城神庙。 这里和白樱见过的提尼斯神庙的布局几乎没什么差别,但不同的是,这里的装饰风格大都以正红色为主,石柱、梁枋上雕刻的也不是令人清爽的百合,而是蜿蜒盘错的眼镜蛇。 他们果然像白樱料想到的一般,在她亮明身份以后,将达舒尔一干人等,以身负杀戮不宜入殿为由,挡在了外庭,只允许白樱带一个人同她一起进入内庭。 这个人当然得是美尼斯。 迎接二人的是一位二十八岁的女子,她穿着祭司服饰,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仪态大方,“你好,我就是这里的大祭司娜西维尔,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二位?” 白樱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位大祭司竟然是个女的!而且显然他们来这里之前,并没有告知这位大祭司他们来的目的,否则可能连门都进不了。 “嗯…是这样的,娜西维尔祭司,我有一些疑惑,希望神能给予我答案。”白樱记得她那天和礼斯特在外庭停留时,听到那些虔诚的信徒祷告时总喜欢用这句话开头。 娜西维尔的眼睛像湖面一样平静,“请说。” “既然拉神庇佑着整个埃及,那么他是不是会将整个埃及,都交给他最优秀的儿子来管理,您觉得呢?”白樱墨色的瞳孔里是全是笃定。 见娜西维尔点了点头。 白樱仿照着礼斯特的样子,面上是温和,实际上却是在迂回的说服着她,“要说起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拉蒙神的使者,我们的职责,不就是为了辅佐他最优秀的儿子,好让拉神的恩泽惠及尼罗河大地的么?可你现在却是背道而驰啊。” 话已至此,娜西维尔身为一个大祭司,不可能还不明白,白樱想说的是什么。 娜西维尔垂下了眼睑,她又何尝不知,此时打开城门迎接美尼斯的军队,才是将死伤降到最小的做法,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这么去做。 第八章 白樱的白 娜西维尔眼神在动摇,说明此时正是突破她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白樱反客为主的给她倒了一杯茶,“外面的战况我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我以拉神的名义发誓,美尼斯绝对会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君主,否则现在这里应该已经是尸横遍野,断壁残垣,哪里还容我在这里同你讲话呢?” “可是…”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话说的虽然没错,但娜西维尔还是很犹豫。 白樱知道差不多了,她只需要再给娜西维尔一个台阶,这事就算成了,“我会向他秉明,为赫利奥坡里斯保留它原本的尊严。” 想要劝降一个宗教城市,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我将保留你们原本的习俗,尊重你们的信仰,并承诺不会强制你们做出任何改变。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美尼斯的表情,他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很显然,他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娜西维尔觉得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虽然身在下埃及,但关于那个传奇的上埃及王,她何止是略有耳闻。 一个能将土地资源和经济发展的都不如下埃及的地方,经营的如此强大,如今又挥师北上。将下埃及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就像白樱所说的那样,他才配得上被称之为拉神之子。 “那还请您谨记承诺。”娜西维尔向白樱深深鞠了一躬,白樱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体面,无需背负苟活的负担。 白樱也站起身来回礼,“铭记在心。” 娜西维尔为了表示诚恳的谢意,主动提出要亲自送他们出去,白樱并没有过多推辞,和美尼斯三人一同来到外庭。 外面此时已经不仅有达舒尔带来的人,还有许许多多闻讯前来的人们。 娜西维尔面向众人,坦然的宣布了他们谈判的结果,“我们将迎来和平的统一,而大家也将幸免于难,我相信,这也是神的意志。”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高兴,消息不胫而走,毕竟大家都不希望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白樱也被他们的喜悦所感染,这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她竟然有一天,也能够成为别人眼中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大家都在因为谈判的结果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注意到危险的临近。 当闪着冷光的匕首从人群中全力射出时,白樱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美尼斯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匕首的刀锋擦过他的手臂。 只听一声闷哼,身后的娜西维尔嘴角明明还挂着笑容,手却捂着胸口,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动乱让人群陷入了混乱,达舒尔快速反应过来,命令侍卫立刻擒住了从人群中射出匕首的那个人。 那人似乎压根没有活下去的打算,即便是已被羁押,仍然出言不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和上埃及人串通一气,你这是在背叛我们!你根本不配做大祭司!” 达舒尔也快步走到了美尼斯身旁,见他手臂上的伤口渗血,略显担忧,“王上。” 白樱此时才反应过来,她迅速从美尼斯的怀里抽身,扶起娜西维尔,企图用手阻止她迅速流失的鲜血,急得快要哭出来,“医生!快叫医生啊!” 娜西维尔握住了白樱的手,她苍白的嘴唇昭示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不…不用了…” 这样被抓住连反抗都不反抗的人,必然是孤注一掷,知道他这一击足以让她毙命,这匕首上,想必早已涂满了毒药。 只是她没想到,少女身旁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埃及王,方才只觉得他气质特别,却没能认出来,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我…我是…死不足惜,只是希望…您和王上能…能兑现承诺,不…不枉我对你…信任…”娜西维尔气息微弱,却还是强撑着,将这句话说完,她最后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美尼斯身上,然后笑着闭上了眼睛。 娜西维尔的手无力的从白樱手里滑落,白樱早已泣不成声,“娜西维尔…你醒醒啊,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对于白樱而言,她活了二十年,一直觉得,死亡离她非常遥远。 即便是来到了古埃及,她虽然日日担心美尼斯会要她的命,可美尼斯从来没有真的抽出刀剑要杀了她。 而她来到这前线,也是以军师身份,安安稳稳的呆在营地里,那些血腥和厮杀,她根本没有正面接触过。 直到今日,半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坐在她对面的人,在她怀里没了生息,她的手上,甚至还沾有娜西维尔尚且温热的血液。 美尼斯就这么站在少女旁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眼见金发少女的悲恸,被擒住的人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恶狠狠的说,“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了!说到底娜西维尔的死,都是你的错!你若是不来,她就不会归降,也就不用死了啊哈哈哈!” 达舒尔怒火中烧,抽出侍卫的剑深深刺入他的肩膀,“简直是一派胡言!” 为了阻止他再口不择言诋毁白樱,而且王上暂时也没有要处置他的意思,达舒尔毫不留情的拔出剑,“先带回去!等候王上发落!” 神庙的人闻讯匆匆赶来。 只见少女失魂落魄的抱着俨然没了生气的大祭司,她洁白的裙子上被血色浸染,像开出了大片鲜艳的花,而她旁边的男子宛如守护神一般,清冷的立在她身侧。 虽然不想打扰,但他们还是上前,“还请王上下令,将大祭司的遗体交还给我们处理吧。” 美尼斯蹲下来与白樱视线平齐,“白樱,让她回家吧。” 白樱木讷的抬起头来,“哦哦,好。” 神庙的来人这才有机会将娜西维尔带走,美尼斯转头交代道,“如有需要,可以告知我,还请神庙以最隆重的仪式厚葬大祭司。” “那是自然。”既然大祭司已经承认了眼前这位王上,他们对美尼斯自然也是恭敬的,而且美尼斯所说的交代,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毕竟,大祭司是因为这座城邦才牺牲的。 现在只剩下白樱和美尼斯两个人了,白樱的眼泪无声的溢出眼眶,顺着面颊滑落到下巴,“美尼斯,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来,如果她说要送我们的时候,我可以再推辞一下…” 美尼斯轻轻的将少女拥入怀里,感觉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是的,白樱,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今日来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她的命运,不会因为你不来而被改变。 反而是你的到来,才改变了这座城市的命运。 因为只是擦破了一点,美尼斯的伤口得到妥善处理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白樱自从回来以后,一连几日即不出门也不太讲话,全然没了先前的活泼。 就连达舒尔都看不下去了,“王上,不过是个亡命之徒,谋害神赐军师和大祭司的罪名,就够将他千刀万剐了!何必留着碍眼!” 赫利奥坡里斯城一谈过后,达舒尔觉得,白樱确实也当的起神赐军师的名号,若是白樱此时能够听他说话,他定要为先前的轻视向她道歉。 美尼斯合上了下埃及的城市分布上报,“不着急,白樱没那么脆弱,她只是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而已,这个人是她的心结,权且留着,日后等她发落就是。”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美尼斯的心绪开始不由自主的随着她走,却并不突兀,反而让他觉得自然舒服。 一贯都是他掌控别人,没想到还有落到别人手里的一天。 美尼斯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达舒尔,用‘白城’命名我们此次决战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王上突然提起命名这事,让达舒尔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埃及才刚刚统一,以‘白’命名下埃及城市,会不会引起当地的不满?” “不是白色的‘白’,是白樱的‘白’,”美尼斯打了个响指,他方才在看城市分布时,发现他们决战的地方正好是下埃及的中心,不论是经济还是宗教的发展来看,都很适合定都。 况且比起上埃及,下埃及此刻的统一并不算稳固,所以他迁都下埃及,并不是一时兴起,反而是出于整个政治格局的稳定考虑。 所以说,他不仅要用白樱名字命名,还要迁都到这里,只不过迁都一事事关重大,他需要回到提尼斯再考虑这个决定。 达舒尔愣住,他刚刚是听到王上说,要以白樱的姓氏命名一个城市吧?这得是多大的殊荣! 但就白樱这一次的表现来看,她确实为这次一统埃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王上通过这样的方式对她嘉奖,倒也说的过去,至于王上还有没有别的想法,就不知道了。 美尼斯没给达舒尔继续思索的时间,“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提尼斯了,通知下去,今日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动,顺便可以去领略一下,下埃及的风土人情。” 王上的用意除了想让将士们放松一下,还能通过这种毫无约束的方式,使上下埃及的人民能够有所交融。 当然,还有一点是达舒尔的猜测,王上大概也想趁此机会,让白樱出去散散心。 还说什么让人家自己过渡一下,结果还不是有所安排,但这话达舒尔是不会讲出来的,他只负责收到命令,“是,我这就去通知。” 第九章 那尔迈石板 自由活动一日的消息不仅很快的在军营里传开来,就连很多和平归降的下埃及城邦,也陆陆续续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边是庆祝胜利的喜悦,另一边是劫后余生的幸运,互相交织着,几乎是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了。 美尼斯看完所有的奏本时,已是暮色上浮,他揉了揉太阳穴,问身旁的侍卫,“军师今日可有出去过?” 侍卫不知道王上为什么突然问起白樱,只能中规中矩的回答道,“不曾出去过。” 难道是自己高估她了?在美尼斯看来,如果她真的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一蹶不振的话,那他还真有点失望了。 究竟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站起身,往白樱的营帐走去,还未近前先听到一个男声。 “你这个姿势不对,太慢了…” 美尼斯面沉如水,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踏入了营帐中。 “那这样呢?”白樱觉得自己完全是按照骑兵队长说的,很努力在琢磨那三分巧劲了,可他仍然说不对。 匕首挥出,美尼斯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风,迅速后撤了半步,卡纳这才发现有人进来,不由的一声惊呼,“王上!” 白樱没想到美尼斯会来,登时愣住了。 美尼斯目光锁在叩礼的卡纳身上,“军营之中男女私自共处一室,为军纪所不容,轻则削职,重则治罪,而你身为骑兵队长,明知故犯?” 卡纳怎么会不知,只是白樱专门找到他,她是上级他自然违抗不得,可若是开口解释,这无异于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一个女孩子身上,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只是沉默。 好在白樱没有弃他于不顾,“是我叫他来的,因为上次的事,所以请卡纳来教我一些防身术和必杀技,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解释的美尼斯的脸色略有缓和,但好像仍然没有打算放过卡纳,“那也该略施惩戒,否则军纪岂不成了儿戏?” 白樱见状摸了摸下巴,正色道,“也对,那王上应该连我一起罚,才算公平。” 在王上的绝对权威面前,白樱开口为他辩解他已经很感激了,只是卡纳没想到,白樱竟然会请命和他一起受罚。 “哦?那军师作为始作俑者,是该罚的更狠一些。”美尼斯声线微扬,对白樱的请命受罚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完了,白樱光想着怎么维护她军师的身份,为卡纳开脱,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功臣,美尼斯应该不会罚的太重,可她怎么忘记了,这是个多么腹黑的男人。 她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撤回,或者容她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果然,还没等白樱开口抢救,美尼斯就率先打断了她想开口的企图,“念在是服从上级命令,这次便从轻发落,你自己去找达舒尔领罚。” “是。”卡纳谢过王上,自觉的退出了营帐。 现在只有她和美尼斯两个人了,白樱全然抛弃了方才的一本正经,“那个,王上,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也经不起打,万一把我这聪明的小脑袋瓜打坏了,您也得不偿失不是?” 美尼斯见她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倒也没有真的要因此怪罪她的意思,但对于她,他实在觉得很有趣,“我何时说你要受皮肉之苦了?” 白樱看着美尼斯,这个男人会有这么好心? “今日是我们在这的最后一晚,正好我看奏本看的乏了,所以来找军师陪我一起出去走走,我若是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忘了军师请罚的事情。”美尼斯以似笑非笑回敬了白樱的半信半疑。 最终白樱还是选择了向恶势力妥协,谁让人家是王上呢。 大概是为了庆祝,埃及难得有这种晚上还灯火通明的时候,哪怕是这种时候,城中各处依然是热闹非凡。 白樱跟在美尼斯的身后,再一次慨叹这里完全不符合时间进度的繁华程度。 街边的小摊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卖品,大都是出自手工,精致非常,不是现代大机械流水线上批量加工的产品,所能比的。 “那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多人啊?”一个卖摊前坐着好些人,似乎很专注的在做什么,瞬间抓住了白樱的目光。 通常这种人多的地方,估计都很有意思。 美尼斯的脚步顺着她的目光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凑近一看,那些人正拿着石凿,在石板上凿刻一些图案,每个人所画的都不一样,白樱大概明白了,这可能就和现代景区里,十块钱一个的DIY石膏像意思差不多,这个东西颇费时间,也不值钱,大家不过是图个纪念。 白樱对这种非常需要耐心和细致的事情不太在行,“不看了不看了,没啥意思。” “哎,我见这位小兄弟长的如此英俊,肯定聪明伶俐,只要掌握了技巧,在石板上刻一副画很简单的,而且这石板也可以保存很久。”见有客人驻足,老板不禁热络的招揽生意。 大多数下埃及的城民并未亲眼见过美尼斯,今晚美尼斯穿的又很朴素,所以老板也并未认出他的身份。 白樱不禁咋舌,老板你称呼日后的法老叫小兄弟你的老母亲知道吗。 美尼斯也没有要声张的样子,反而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好。” 白樱被美尼斯这一声答应给整蒙了,哈?好什么好?前面还有好多新奇的东西她还没看呢,现在却要在这个东西上浪费时间? 无奈美尼斯已经在一旁坐了下来,再怎么说美尼斯是君,她是臣,白樱只好跟着他一起坐下。 老板很贴心的给他们上齐了工具和材料,大概是因为美尼斯确实长的好看,他还特地多给了美尼斯几张莎草纸,告诉他可以先在纸上将想要刻画的图案画下来,再行刻画。 美尼斯画的颇为认真,白樱百般无聊的坐在一旁,心中不禁寻思着,这个男人明明生的好似不染凡间烟火气一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喜好? 待美尼斯画好以后,将纸张递给了她,白樱倒也很顺手的接了过来。 “凿刻就交给你了,这是惩罚。”美尼斯抱胸道,他当然不可能去刻这种东西。 白樱这才反应过来美尼斯的意思,他哪是有奇怪的喜好,根本就是为了捉弄自己!奈何是她自己要来凑这个热闹的,简直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认清事实以后,白樱仔细的查看了美尼斯所画的图案,却在视线落到纸上的瞬间,内心震惊! 这幅图!是那尔迈石板上的图案!以白樱对第一王朝的记忆,她绝不可能会认错的! 在历史上一直对那尔迈和美尼斯的身份说法众说纷纭,普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也有人说不是,但现在在白樱看来,绝对是了。 画面的左侧高大的人物是美尼斯自己,他头上戴着上埃及王冠,右手高举权杖,左手揪着敌人的头发,右上角有一只代表国王的神鹰,脚踏代表下埃及的人头和纸草花,表示对下埃及的征服。 另一个画面上,头戴下埃及王冠的美尼斯,旁边跟着一队仪仗队,另外还有横躺竖卧的一些敌人的尸首。 显然这个场面应该是在举行庆祝典礼,只是白樱没想到,这些尚未发生,仅仅还只是美尼斯构思出来的。 另外,在画面上占了很大篇幅的是两个长颈交合的动物,这两只兽在白樱解读的时候,参照了学术文章上表示上、下埃及的和解和统一的说法,但她现在,有机会亲自问美尼斯本人! “这两只奇怪的动物是什么意思?”白樱真的觉得!她这一趟来的,绝对赚了! 美尼斯并没有看她所指的地方,而是向后靠在一旁的墙上,将表情隐匿在光线昏暗之下,“你觉得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对于他给出的这个,基本可以说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白樱略有失望。 她原本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可以求证一下历史的真相,没想到美尼斯却说了这么一句,她拿起工具,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逃不过美尼斯的惩罚,她只有把怨气发泄在这石板上了。 美尼斯不明白,白樱为什么在兴冲冲的问完他关于画的问题,在他回答之后又突然很失落。 画面上不仅是他对整个埃及的功绩和构想,还有一些期望,两**颈不仅是融合和统一,还是交集和亲昵。 这个少女的突然出现,不断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让他想要更靠近她一些,不是纯粹贪欢的占有,而是希望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想靠近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他不想惊扰她,战争结束后,他有很多时间等她情愿。 所以美尼斯现在不打算告诉白樱,那幅画的深层含义,但见她怨愤的拿石板出气,美尼斯还是觉得引人发笑。 所以他搬到白樱的身后,伸手覆在白樱的手腕上,“这样太费力,你的手腕跟着我走。” 白樱对美尼斯突然的贴近有些受宠若惊,但见美尼斯全神贯注在石板上,有上次包扎之事的前车之鉴,她也不再多想。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要刻上自己的名字吧。”老板善意的建议得到了美尼斯的采纳,他在石板上刻下了“Mn”的字样,代表他的名字。 尽管是在美尼斯的指导下,白樱才勉强顺利的完成了石板的刻画,就算是那尔迈石板的仿品,她还是颇有成就感。 白樱叹了口气,“唉,要是能带回去就更好了。” 第十章 砸钱给她让她俗 “一块石板,想要带回去就带回去便是。”美尼斯付了钱,由于心情不错,还多给了些。 老板颔首真诚的祝福道,“希望您和您的妻子的恩爱幸福,能像这石板一样长久坚固。” 白樱对美尼斯的误解没有解释,她不可能说自己是想带回五千年后吧,对老板的误会就更没有在意了,左右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不过在美尼斯为数不多的记载里,好像确实有一位妻子,好像是叫奈斯霍特普,根据古埃及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奈斯神的女人。 那应该是个非常美丽又特别的女人,才能入得了美尼斯的法眼吧。 想到这里,白樱的胸口有些堵,她把这种莫名的感受,归结到为了赶上美尼斯的长腿阔步,她不得已需要小跑,所以呼吸不匀导致的,不免在心中吐槽他。 短暂的休整过后,他们出发回到提尼斯城,毫不意外,自然是礼斯特亲自前来迎接。 白樱此次带着一身功绩而归,先前的质疑声也从明面上销声匿迹,对于她和王上、达舒尔以及礼斯特光明正大的并行,似乎也变得很寻常了。 见到风光霁月的礼斯特,进城这一路,白樱连马都不坐了,和礼斯特喋喋不休的描绘这一趟发生的各种事情。 面对话唠原型毕露的白樱,礼斯特着实是个非常耐心的听众。 直到回到了王宫,礼斯特才唤来凯普利,“汤池现在的水温你应该会满意,所以我建议白樱姑娘先去休息一下,毕竟你明天,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需要参加。” 礼斯特的贴心非常符合白樱此时的需求,长路奔波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泡个热水澡,“那行,那就明天见。” 和白樱告别后,礼斯特径直前往了美尼斯的书房,美尼斯已经在等他了。 “听说您受伤了。”白樱的叙述虽然是泛泛而谈,但礼斯特还是留意到了一些细节。 美尼斯一贯沉稳,他简单的略过了礼斯特的问题,切入正题,“只是一点擦伤,无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宫这边如何?” 礼斯特正色道,“尼克托里斯似乎对您征战的顺利程度显得坐立不安,和神庙的长老们私下会面了几次,与之盘根错节的势力也蠢蠢欲动,但始终没有大的动作,他很谨慎,我们一时半会,恐怕还找不到他的太多证据。” 先前美尼斯一直容忍尼克托里斯区区一个地方行政长官,无非是忌惮着他背后神庙里的那些长老们,还有与他关系密切的势力。 他一个地方长官不要紧,只是这牵一发而动全身,提尼斯作为上埃及都城,若是适逢对外征战时政局大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他现在既然已经完成了埃及的统一,那么很多东西,就要翻篇了。 “那我明日,倒是应该好好会一会他。”美尼斯狭长的眼眸中,充斥一个君主所有的,截然不同的危险。 “那些俘虏,要如何处置?”礼斯特不会去过问美尼斯的决定,他完全相信,美尼斯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是毫无理由的,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完成他的交代。 美尼斯闭上眼睛向后倚靠,语气里没有夹带一一丝感情,“全部杀了。” 早在白城时,达舒尔已经将众多俘虏一一过目了,能做收编和特赦的,都在当地处理了,带回提尼斯的这些,是下埃及城邦中少数的固执派,之所以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只是为了避免在当地,激起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便也不用留着了。 礼斯特深知他此刻的疲惫,从备战亲征,到胜利归城,即便是众将休整时,他大抵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休息。 回来之后,连达舒尔都省去了进城的繁琐礼节直接告退了,而他现在却还在书房里讨论公事。 征战确实已经结束了,可对于他而言,硝烟却并没有散去,他还有很多的事需要去处理。 “等等,和战俘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刺客,把他单独交给白樱处理。”美尼斯本已睡意上浮,突然想起这件事,特别的嘱咐了一句。 书房虽然是处理公事的地方,但内殿里该有的一应俱全,所以礼斯特并不担心美尼斯会直接在这里休息,躬身行礼道,“好,那臣就先退下了。” 美尼斯并未予以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礼斯特灭了几盏灯,让室内的光线更加趋于柔和,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因为礼斯特的提醒,白樱起了个大早,没麻烦凯普利,她简单的换了衣服,用紫色的发带将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便前往了正殿。 一路上有很多穿着正式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 “你们听说了吧,这次能改变行军路线,打下埃及人一个措手不及,是那个拉蒙神赐的军师提出来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可不是吗,我当时就在王上的书房里,亲耳听到的呢,今日封赏肯定少不了她的。” “尼克托里斯大人暗地里调查过她,你们猜怎么着,一无所获!她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拉蒙神赐的军师吧?” “什么拉蒙神赐的军师!说到底,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异国女人罢了!”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治你个不敬神明的大罪!” 白樱默默的走在后面,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下暗笑,果然,不论到了哪里,这朝堂之上,都是暗潮涌动的地方。 美尼斯最开始答应她,只要她履行承诺,便饶她小命,如今不过一月有余,却让她深陷其中,一时半刻抽身不得。 可白樱并不觉得这全然就是坏事,她若是手上有了权利,她一直想找到的那个男人,寻找起来或许也会更容易一些。 即便这会让她的现状变得更加如履薄冰,但回报更大的东西,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风险,她想得到什么,就得等价的付出什么。 进入大殿后,白樱仍然选了一个靠前但不起眼的位置,毕竟她的长相本身就过于招眼,她若是不再低调一些,恐怕会被某些人盯上。 美尼斯今日正襟危坐,头戴白冠,两手握拳放在腿上,显露出一副尊贵而庄严的神态。 他这个样子,很符合白樱印象里,神庙里那些历代法老的雕像。 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着实突出,白樱不禁有些可惜,历史上对他的记载,为什么除了他统一了古埃及以外,只有一片空白呢。 他之于埃及,就像华盛顿之于美国,***之于中国一样,若是他的事迹有载,应该完全不输拉美西斯二世吧。 “由于下埃及大祭司娜西维尔的意外身亡,自今日起,由礼斯特担任整个埃及神庙大祭司。”这些话美尼斯早已想好,今日不过是公开告知群臣罢了。 “军队整编由达舒尔全权负责,另择他日为众军将士举行庆功宴,所费皆出自红屋,这是他们的战利品,理应享之。” 白樱看着王座上的男人,不愧是美尼斯,就连区区庆功宴,都要以抚慰军心的方式讲出来,关键还是下埃及国库出钱。 不过这也合情合理,上埃及土地贫瘠,资源稀缺,相比大面积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下埃及,经济上相差甚远,在美尼斯的有心经营之下,近两年才渐有起色。 相比上埃及的白屋,下埃及的红屋可谓是相当充裕,所以像庆功宴这样的铺张,当然是用他们的国库更合适。 而美尼斯这两个封赏的决定,无异于是向所有人宣布了礼斯特在神庙,以及达舒尔在军队的绝对权力。 礼斯特和达舒尔先后上前叩谢,有些人虽然面色难看,想必也很清楚,此时的反对,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此次征战军师白樱功不可没,”听到美尼斯提起自己,白樱竖起耳朵来,想她也是个功臣,肯定得许个一官半职,再赏黄金白银千两啥的吧。 “但鉴于军师的神职身份特殊,不便赏赐俗物玷污,所以我决定,将此次决战之地取其姓氏,名为‘白城’,军师觉得如何?” 面对美尼斯正正经经的询问,这种时候,白樱自然不会找死的去顶撞美尼斯,她皮笑肉不笑的抬起头答到,“王上英明。” 英明个屁!一个城市命名有什么用啊!就砸钱给她,让她俗就好了嘛! 因为过于怨愤,美尼斯后面的话白樱一句也没听进去,封赏结束之后,她越想越气,她只答应帮他打赢战役换自己的小命,而帮他游说宗教圣地的账,她得另算! 所以白樱决定,等美尼斯出来的时候,拦住他要个说法。 人群陆陆续续的散去,却仍然不见美尼斯的身影,白樱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但白樱还是决定折返回去,查看一下他是否还在殿内。 刚刚走近她就看到了美尼斯,正想上前,却发现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白樱将身形隐藏在石柱后,难不成还有人对封赏的决定有异议的? 她偷偷的看过去,只见美尼斯面色覆冰,而他身旁的那位,正是白樱在宴会上见过那位尼克托里斯大人。 第十一章 历史与现实 美尼斯知道,以尼克托里斯的个性,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不知道尼克托里斯大人,是对封赏的内容有何异议吗?” “对于封赏,臣当然是没有异议的,还要恭喜王上一统埃及,既然王上能这么快就完成了军事上的统一,刚才王上也提及了,如今娜西维尔祭司已逝,何不趁此机会将宗教一统?”尼克托里斯的眼底掩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 如今礼斯特大权在握,美尼斯就不会忌惮神庙里那几个老东西,而他的心思美尼斯早有所知,若不迅速做出反击,这一次可能会被连根拔起。 宗教统一说起来简单,但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毕竟人的思想,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随随便便的被改变呢。 可宗教一统也意味着,埃及将从真正的意义上完成统一,他不相信,美尼斯会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野心。 美尼斯当然想过,毕竟白樱只是和娜西维尔有一个口头上的承诺,而且,娜西维尔最终公布的谈判结果上,也并没有明确的提及,会保留原本宗教习俗和信仰一事。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做这件事。 上埃及本身的政局就不算稳固,如今还要整合很多下埃及朝臣,再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急功冒进,所以他假装很为难的样子,“大人这个想法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军师有承诺在先…” “坚决不行!”白樱一时情急,顾不上自己还是偷听的身份,径直打断了美尼斯的话。 这可是娜西维尔用命换来的和平!而他们却在讨论,要用她的死无对证,来轻轻松松的抹除这个诺言。 虽然她有时也会投机取巧,可白樱有自己的底线,更何况,这是她亲口许下的承诺。 她无法接受自己在下埃及时,被人们欢欢喜喜的当做救世主,回到上埃及,转眼就要做出背叛的事,那自己和那个刺杀娜西维尔的刺客口中说的叛徒,又有什么分别? 对于她突出的出现,美尼斯有些惊讶,但他藏的很好,反而借着白樱的出现,更显进退维谷。 尼克托里斯也没有想到,白樱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但他沉了沉心神,“那军师倒是说说看,错过了这个统一宗教的最佳时机,更待何时?” “这…”白樱一时语塞,她方才一心只想阻止美尼斯答应这件事,完全没有考虑,她说了不行之后,要怎么办。 尼克托里斯挑了挑眉,微笑间全然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嗯?军师有何高见?” 见白樱陷入窘迫,美尼斯开口帮她解围,“此事牵涉甚广,军师也是出于大局考虑,神庙之事不在她的术业范围之内,托里斯大人如此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我看不如这样,此事既然是由托里斯大人提出的,不如,就由托里斯大人和礼斯特共同商定如何?” 玩心术,白樱根本不是尼克托里斯的对手,在没有周详的计划之前,把他交给礼斯特,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尼克托里斯失笑,丝毫不掩饰对白樱的藐视。 要说他一个行政长官有多大的能力,才在美尼斯的眼皮子底下动作,那倒也不是,只是因为,比起过于年轻的美尼斯,尼克托里斯认为,明明自己更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 在美尼斯尚且还只是提尼斯一个小小士兵的时候,他已经是提尼斯的行政长官,即便后来美尼斯快速的成为了军队首领,与他也就好比现在的达舒尔与礼斯特,各自分权。 要不是神庙那群没有用的老东西,畏惧美尼斯手上的军队,早早承认了他的身份,还给他捏造了一个拉神之子的名头,他现在又何至于委身与这个毛头小子! 不过美尼斯此时的王位也算不上什么正统,他一直在找的东西最近已经有了下落,他只需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再趁此时的统一尚不稳固,给美尼斯搞些麻烦出来。 届时只要他被自己抓住错处,那美尼斯辛苦打下来的一切,将会分毫不差的落入他的手中,坐享其成的话,这段时间虚与委蛇倒也算不上吃亏。 所以他今日,本来也就没有指望着美尼斯能有肯定的答复,只要他考虑,就已经是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这就够了,“臣自当竭尽全力,与礼斯特大人共同为王上谋事。” 待尼克托里斯心情愉悦的离开后,白樱才冷静下来,宴会一见时她就知道,尼克托里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方才她确实太过冒失了。 她抬头望进美尼斯琥珀色的眸子,“所以,王上真的会弃娜西维尔的遗言于不顾,去完成埃及真正意义上的统一是吗?” 白樱清楚的知道,这个问题,不论她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都无法改变,毕竟美尼斯才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即便是她再不情愿,也不可能以自己的力量,去抗衡一个君主的决定。 美尼斯看着白樱眼中渐渐黯淡的光亮,她肯定是在以最坏的打算揣测着自己,所以他坦然的回答道,“暂时不会。” 白樱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开心一点,反而更丧气了,“那就是说迟早都会。” 她当然不能寄希望于美尼斯会因为她的出面干涉而改变决定,白樱只是希望,至少是在她离开之后,她无从得知,也许能够减少一些负罪感。 白樱之所以敢向娜西维尔那样许诺,一方面是因为情势所趋,另一方面则是是因为历史上所记载的美尼斯,不仅照顾到下埃及人民的宗教感情,允许下埃及的人民信奉自己的保护神,甚至还尊重下埃及国王在位时的一些做法,而不标榜自己就代表整个古埃及。 她全然相信着,这便是真正的美尼斯,这样的美尼斯,一如她所说的那样,绝对会是一个明智的君主。 如此一看,史料记载的也不尽然就是真相,毕他是第一王朝的建立者,又是古埃及史上第一位法老,怎么书写后世之书,全看美尼斯的意愿。 不仅是古埃及,这也是世界上任何一段历史的通病。 只是当这个人是美尼斯的时候,白樱比任何时候都要失望。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她论文里,在战场上雄才伟略,政治上勤政爱民的美尼斯,被揭开历史覆以的模糊面纱之后,也没有逃过美化的假象。 白樱的失望让美尼斯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他从出生至今的二十一年里,曾无数次空手与刀刃交锋,甚至好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可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深感如临大敌。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美尼斯应该没有意识到,他这个问题,就好比欲以烽火戏诸侯的纣王。 但白樱显然不是褒姒,她只是摇了摇头,连告退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大殿。 回到寝殿时,凯普利兴冲冲的白樱说王上早上命人送了一个箱子过来,看样子很有份量,说不定是什么值钱的赏赐。 此时白樱对封赏已经全然失去了兴趣,但凯普利一直催促她打开看看,她只好随手掀起了箱盖。 里面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黄金白银。 凯普利惋惜中略有嫌弃,“什么嘛!就只有一块破石头!” 这是她和美尼斯在下埃及时,他作为惩罚,让自己凿刻的那块那尔迈石板的仿品,如今,它正静静的卧在箱底。 白樱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美尼斯真的将它好好的带了回来。 当时在白樱的心目中,美尼斯就和这石板上刻画的一样,可现在,她却觉得它的存在有些扎眼。 白樱还沉浸在下埃及的回忆中时,礼斯特已经从门外走进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那批战俘,明天就会被斩首,所以他是遵从美尼斯的嘱咐,来询问白樱关于那个刺客的处置的。 一进门,他就敏锐的感觉到,白樱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白樱不是没有注意到礼斯特进来,只是她实在无心去装一副什么事都没有样子,更何况,对于礼斯特而言,她的伪装根本就没有必要。 “你今日忙吗?能不能陪我走走,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合理,但拜托你,不要拒绝我。”白樱心里所装的事,已经超过了她以往的承载,她知道礼斯特很忙,可这一次,除了礼斯特以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 礼斯特稍作思索后,决定先把刺客的事放在一边,“好吧。” 这一次白樱主动要求的前往神庙,但却不是为了参观,而是因为,神庙的平静,很符合她现在内心的需要。 坐在水池旁,看着水流顺着墙面蜿蜒而下,虽是流动,却不急不缓,汇入池中时,并未激起丝毫的水花。 白樱垂眸,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每个人都不过是一颗激不起任何浪花的水珠而已。 来到这里的一个多月里,她亲眼见到了她曾经只能仰望的君主,亲身体验了她所向往的,截然不同的文化,但现在,她开始有点想念,那个空气温润,时常下雨的伦敦了,“礼斯特,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礼斯特必须承认,他此刻也猜不透白樱在想什么了,但他还是答应道,“只要不是危害王上的安危,请说。” 白樱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还请你帮我打听一下,是否有那种可以穿越时空的办法,或者,知道与之有关的人。” 第十二章 不会违背承诺 礼斯特闻之一愣,“这…” 且不说他博览群书,都从未听说过什么穿越时空,就白樱突然提起这种不知所然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白樱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礼斯特决定,先问问清楚再说,“这个穿越时空,是个什么意思?” 白樱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也不知道这样贸然的和礼斯特说这个事情,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胡言乱语,但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可这解释起来,确实有点抽象,白樱有些不知道如何描述,“大概就是…你离开了现在所处的一切,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没有人认识你知道你的地方。” …… 光看礼斯特无奈的眼神,白樱就知道,他没能理解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或者可以找到与之有关的人也行。”既然一时半会她也讲不明白,不如换种思路,或许真的能找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也说不定。 只是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着实少的可怜,可以说,除了性别以外,她一无所知。 这个请求对于礼斯特来说并不难办,至于能不能找到,还要另说,“是只要知情就行吗?” 白樱想了想,补了一句,“最好是个男的。” 什么叫?最好是个男的? 她这句话让礼斯特哭笑不得,但礼斯特的脑子却一点都不含糊,简而言之,白樱在请他帮忙,找一个男子?而这个人看起来对她非常重要,很可能和她口中所谓的穿越时空有关。 这事确实和美尼斯的安危无关,但礼斯特还是有点犯难。 白樱明明完全可以请王上出面,会比找他更有作用,可她没有,就说明这件事,王上现在并不知情,而且,白樱似乎也并不希望王上知道。 那么,他真的要在隐瞒王上的情况下,帮白樱找一个男人吗? 礼斯特的犹豫让白樱的心又下沉了几分,她的声音甚至夹杂了哽咽,“礼斯特,我想回家。” 面对白樱的蓄满晶莹的眼眶,礼斯特最终还是心软松了口,“好吧,那我帮你。” 白樱将尚未落下的泪水揉碎在手背上,“谢谢你礼斯特。” 她好像一直在向礼斯特道谢,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如果她有机会回家的话,白樱决定,在离开之前一定要为礼斯特做点什么。 正当白樱觉得心情略微好一点时,突然有人行色匆匆的走到礼斯特的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听完他的话,礼斯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白樱关切的问道。 礼斯特也没想到,只这么一会的功夫,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个刺客,方才在牢房里自尽了。” 白樱的瞳距骤缩,声音在一瞬间提高了几个分贝,“什么?!” 昏暗的牢房里。 这种熟悉的潮腐味道,让白樱觉得仿佛来到这里,只是前几日刚发生的事,而事实上,她在这个时空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 他是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打碎了饭碗,用瓷片抹了脖子。 虽然王上交代这个人让白樱处置,但礼斯特怕白樱一个女孩子看不了这种血腥场面,本想独自前来,奈何白樱执意要一起,便成了眼前这样。 尸体仍然躺在牢房的角落里,白樱正扶着墙干呕,因为本身就没吃东西,胃酸上涌,呛的白樱一直咳嗽。 美尼斯也在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本有些心烦意乱,而且这种事本也无关痛痒,但来通报的人说大祭司和军师已经先行前往现场了,他才过来看看。 他一进来,就瞥见了白樱瘦小的身影,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和美尼斯说点什么。 其实白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和美尼斯说些什么,生理上的不适,为她很好的回避了,需要面对美尼斯的尴尬情形。 礼斯特已经大概的检查了尸体,他确实是自杀的,但他为什么要突然自杀,完全无从得知。 白樱缓过劲来,转身欲以靠近尸体,却因为脚步不稳,踢到了一旁堆着的小摞杂草,失去底部支撑的杂草堆,呼呼啦啦的垮了下来,露出了原本掩藏在后面的文字。 应该是用石块刻上去的,字迹工整,看的出来写它的人当时并没有受到胁迫,笔迹还很新,有可能是这个刺客留下的。 白樱蹲下来,仔细查看那段话。 “请遵从时间的指引,抵达未知,任何妄图改变时空的做法,都会让你永远失去离开的机会。” 她捂着嘴向后跌坐。 时间的指引,未知时空,失去离开的机会,这句话,是留着她的! 白樱再次转过头,看向血泊里的那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吗?他是真的知情?还是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她来到古埃及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就算再有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发生,白樱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怎么了?”美尼斯注意到白樱的异常,疑惑的问道。 白樱慌乱的摇了摇头,“没事!我…我只是被吓到了。” 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美尼斯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因为她怕像对礼斯特一样无法解释,又或许,她的直觉告诉她,美尼斯不会想听到这个消息。 美尼斯听得出来白樱的有所隐瞒,但他没有追问,而是径直抱起白樱,“那就不要逞强,先回去好好休息,这里礼斯特会处理的。” 他没给白樱反驳的机会,直接离开了牢房。 白樱有些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美尼斯的不容反抗却抚平了她此刻的不安。 这一次是清醒的状态被美尼斯这样抱着,白樱还是很不好意思,无处安放的手很是局促,也更不可能话唠,美尼斯则是保持了他一贯的沉默。 一路无言。 快到白樱的寝殿时,这沉默被白樱肚子咕噜噜的响声终止了。 这也不能怪白樱,她起了个大早,和美尼斯的分歧让她茶饭无心,正巧礼斯特来,她便拉着礼斯特陪她散心去了,结果散心到一半,就被刺客自杀的消息叫去了牢房。 虽然确实是她自己要跟上去的,但她确实也是因此没吃上东西。 美尼斯垂眸落在白樱略窘迫的小脸上,打量许久,无奈的败下阵来,“想吃什么?” “啥都行,我不挑食!”即便白樱还在对早上的事有些耿耿于怀,但美尼斯也说了暂时不会,那她现在又干嘛要和吃的过不去呢。 即便早已过了饭点,但美尼斯的吩咐自然不会被怠慢,不多时,便有美味的菜肴被陆陆续续送进了白樱的寝殿。 看着白樱大快朵颐的样子,美尼斯慵懒的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着她吃,“好吃吗?” 白樱秉持着不能浪费的良好美德,将碗碟吃了个干净,仿佛是把坏心情也一扫而空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冲美尼斯点点头。 见她心情还不错,美尼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在位的时间里,不会违背你对娜西维尔的承诺的。” 真正的统一固然重要,可面对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美尼斯更愿意把握近在眼前的事情。 白樱笑了笑,只要在她离开之前美尼斯不撕毁她对娜西维尔的承诺,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一旦她能够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无关了,功也好过也好,当她恢复成伦敦大学一名普通的毕业生时,她只能遵循着历史所记载的一切。 所以白樱只是回应道,“我相信你。” 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相信你,因为我仍然希望着,你是我心目中第一王朝那个最伟大的法老。 相比起古埃及的事,白樱现在当然更关注于牢房里的线索,这可能关乎着自己能否尽快回家的问题,且不说她的论文答辩还没准备,妈妈要是知道她消失了这么久,肯定担心死了。 见她酒足饭饱以后,美尼斯便离开了。 白樱找了张纸,将她在牢房里看到的那句话誊写下来。 这个时间的指引,应该是她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里出现的那个时间点,抵达未知目前看,便是来到了古埃及,那妄图改变时空会永远失去离开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怎么看,都只像是一句警告。 难道它是在告诉自己,只能做历史的旁观?如果插手干涉就让自己永远留在这里? 这可不行,她才不要一辈子呆在一个没有智能手机,没有wifi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也见不到妈妈。 从她八岁时,父亲一声不响的离开,母亲只身一人扶养她长大,印象里,即便身处在西方文化浓厚的伦敦,母亲也一直是个饱读诗书,温柔知性的传统东方女子,面对父亲的离开,她甚至从未有过半句抱怨。 尽管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母亲的言传身教却也让白樱成长为一个,不失个性与优秀的女孩。 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穿越时空,她现在至少应该已经顺利毕业,就算与大英博物馆无缘,她仍然可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许与自己的专业无关,但只要可以与母亲一起好好生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想办法回去才行! 第十三章 美尼斯的嫉妒 提尼斯神庙。 白樱将牢房的刻字誊写成古埃及文字,抄送给了礼斯特,礼斯特经过几日的调查对比过后,略有遗憾的告知她,字是最近才刻上去的没错,但却不是那个刺客的笔迹。 “那会是谁呢?”那么那个刺客就不是她要找的人,线索突然的中断,让白樱百思不得其解。 礼斯特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看这段话的意思,既然是有可能被剥夺的东西,那么反过来想,就一定有机会的。” 这话倒是没错,所以白樱只能寄希望于礼斯特这边,能够查到更多的线索。 白樱回到王宫时,迎面碰到刚从美尼斯书房出来的卡纳,上次害他受罚的事情,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的事…” 相比白樱的不好意思,卡纳出身军营,义气对他而言,远比那些皮肉之苦重要的多,所以他反倒对白樱为自己请罚的样子印象更深刻,“区区小事而已,军师不必因此过意不去,反而是我连累了军师被重罚。” 重罚? 卡纳这么一说,白樱更不好意思了,美尼斯给她的,那也算重罚? “没有没有,王上只是那么一说,哪能真的罚我,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他要是重罚,我那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是吧?”白樱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还原地转了个圈,想卡纳展示了自己的完好无损。 卡纳被她的这个举动逗笑了,气氛顿时变得轻快了不少。 那日被美尼斯突然的到来打断以后,白樱想学一些防身技能的事也就被搁置了,今天又恰好碰到卡纳,白樱不免想把这事重新提出来,“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继续教我?” “这…”,虽说卡纳是将白樱当做了朋友,但她住在这王宫里,俩人又身份悬殊,他倒是不怕受罚,只是不想因此,给白樱招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美尼斯处理完公事正准备离开书房时,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和卡纳聊天的白樱。 他本想直接走过去,但看白樱和卡纳俩人有说有笑的,他的脚步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除了她那次醉酒以外,从他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她一直淋漓尽致的,向自己展现了她的睿智聪慧,机敏伶俐,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刁难,也可以临危不乱。 如果说她和礼斯特的亲近,是由于礼斯特本身温和的原因,那么卡纳为什么也可以让她表现的如此轻松,毫不设防? 他不揭穿她的有所隐瞒,对她予以宽容,遵从她对娜西维尔的承诺,向她做出妥协,他以为耐心可以让她对自己放下戒备,换来的结果,却还不如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骑兵队长?! 白樱还没等到卡纳的回答,却先感觉到了来自不远处的危险气息,顺着来源,她看见了卡纳身后的美尼斯。 在和美尼斯眼神交汇的瞬间,白樱脊背不由自主的一凉,仿佛自己出轨被抓奸在床一样,下意识的闪躲。 自从她有了尽快离开的想法,还背着美尼斯请礼斯特帮忙以后,白樱一直刻意的避开和美尼斯直接接触,以她这点道行,若是经常碰面,根本瞒不住美尼斯的眼睛。 白樱的反应让美尼斯如同被触碰到了逆鳞,本已阴云密布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 “过来。”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似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向她张开。 白樱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尼斯,和她印象里只是非常腹黑的认知不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竟然让白樱感到恐惧。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美尼斯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可她甚至不知道,美尼斯出现这种情绪的缘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在美尼斯的耐心即将被消耗殆尽之前,白樱挪动了脚。 “王上。”白樱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实际上,握拳的手心里尽是薄汗。 下一秒,菲薄的唇齿带着丝丝寒意压下来,紧跟着唇上一痛,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男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反而进一步侵略,手臂死死地扣住她的腰,不容她有丝毫反抗。 白樱如同被野兽咬住脖子的小鹿,一动也不敢动,她很清楚,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反抗,再次激怒他。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的明明白白才行。 只是卡纳还在旁边,处境显得颇为尴尬。 良久,美尼斯将她松开,说的第一句话,充满森森寒意逼向卡纳,“如果不想死,以后就不要再靠近她。” 卡纳低头答是,可王上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全然看在眼里。 极端,毫无理智,强迫性的占有,甚至是用命令的方式,向他宣誓着对白樱的主权。 白樱再一次因为他惹怒了王上,但对于卡纳来说,他除了说是什么都做不了。 美尼斯除了一句威胁而外,并没有太过难为卡纳,这白樱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在等,等着美尼斯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少女的平静使美尼斯周身的戾气更加猖獗,四周的温度陡然下降,“你如此面不改色,看来这种事对于你来说,果然是家常便饭了。” 白樱好看的眉毛被拧成一团,这个男人是占完她的便宜?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她浪荡吗?还真是有颠倒黑白的天赋。 她莞尔一笑,“王上这是什么话,我刚才的待遇,可是万千少女求都求不来的,我一时受宠若惊没反应过来嘛。” 虽然白樱这话真假掺半,但先捧着他应该是没错的,美尼斯的脸色有所缓和,看来还是适用的。 白樱松了一口气,古话说伴君如伴虎果然是没错的,可能是美尼斯一直以来,都带给她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所以让她忘记了,他作为一个君主的本性。 这种可怕的威慑力,也难怪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扫平整个埃及了。 “从今天起,我在哪你就在哪,我不在的地方你亦不能去,听明白了?”哪怕是余威,美尼斯的语气依旧毫无商量的余地。 美尼斯这明摆着是要软禁她,那她还怎么去找礼斯特? 但白樱现在别无选择,“哦。” “怎么,不乐意?刚不是还受宠若惊吗?还是说,你在骗我?”美尼斯末尾语气的上扬,让他刚刚有些收敛的可怕愠怒,又有爆发的趋势。 白樱迅速打起精神来应付道,“没有没有,只是…这王宫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和您同进同出的,难免遭人非议。” 美尼斯扫过白樱极力隐藏不情愿的小脸,这一次,他不想做出妥协,“妄自议论朝臣是死罪,我看谁敢。” 每次话都让这个男人说完了! “两刻钟后礼斯特要来见我,现在你就陪我在书房等他。”美尼斯转身折返回了书房。 白樱小跑两步才追上他,算算美尼斯从书房出来,前后也不过才不到两刻钟时间。 既然只有半个时辰时间,那他出来干嘛,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了自己,简直就是飞来横祸,白樱不免吐槽他,“那你本来是要去干嘛?” 要说起来,美尼斯这段时间,确实没有怎么离开过书房,连寝殿都很少回,别说是照面,白樱能看到他身影的次数都只手可数。 “休息。” 白樱这才反应过来,美尼斯大概是在书房忙了很久,本来是想趁这个空挡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曾想碰到了她。 可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好吧!他明明可以忽略自己的,干嘛非要莫名其妙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还是说,那个醉酒的夜晚美尼斯是认真的?她当真趁着酒劲上头,撩到了美尼斯?! 这个想法在白樱的脑海里炸裂开来,她只觉得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第一反应是否定,以美尼斯的身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她撩到手呢。 可再次回想起来,以美尼斯的身份,当晚却并没有强迫她;她听不懂达舒尔的军事理论时,美尼斯还主动教她;和达舒尔一起认同了她胆大妄为的想法;行军路上对她有意的照顾;答应和她一起前往赫利奥坡里斯城谈判,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挺身救她;以她的姓氏命名决战的地方;甚至答应了他在位期间,会一直遵循她的承诺。 若非是美尼斯的有意保护,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就算有一个神赐军师的名头又如何? 若是美尼斯否决了她纸上谈兵的想法,她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不是美尼斯带着她,以她的骑马技术,拖后腿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即便他当时不答应陪自己一起去谈判,王命不可抗,她也不能说什么。 更可怕的是,如果谈判那天没有美尼斯在场的话,她这条小命恐怕已经和娜西维尔一起,交代在了赫利奥坡里斯城! 而她自恃聪明,却从未注意到这些如此有迹可循的事情,唯一一次对美尼斯道谢,甚至都谈不上正式。 这样看来,美尼斯如此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吃醋? 在他看来,白樱可能就像他辛辛苦苦种的葡萄树,扭头发现它正在往别人家院子里爬一样? 走在前面的男人浑身上下依然笼罩着淡淡的清冷气息,修长的背影在光线的晕染下才趋于柔和。 白樱紧跟着美尼斯一起走进书房,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谈一谈才行。 第十四章 让她管钱 美尼斯进了书房坐下来,拍了拍软榻旁边的位置,语气里依然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过来坐这。” 白樱依言坐到他右手边。 对于感情的问题,白樱做不到美尼斯这样不动声色,她喜欢直接了当,所以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组织想要和他说的语言了。 即便是美尼斯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回忆时依然历历在目,但面对他这个特殊的身份,白樱心里还是没底。 待她酝酿好情绪回过神,却看见美尼斯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稳而绵长。 睡着了… 白樱试探着轻声开口,“美尼斯…” 男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得是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毫无防备的入睡。 白樱的眼睛四处搜寻,在他的左边看到了一条薄毯,目测距离如果直接伸手去拿的话,她不仅拿不到,还有可能碰醒美尼斯。 所以她决定起身绕过桌子去拿,却在起身的瞬间不小心踢到了桌腿。 这轻微的动静让男人放松的眉心被聚集,白樱觉得自己连心跳都放慢了几拍。 好在,只有那么一瞬间。 白樱舒了一口气,想必美尼斯今日如此反常的怒火,大概也和连日来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有关。 “吱呀——” 推门声虽然很轻,但在这安静的书房里,还是显得异常突兀。 刚刚解除的危机再次警铃大作,白樱赶紧对即将进入书房的礼斯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于早上才刚刚在神庙见过的白樱,现在却出现在美尼斯的书房,礼斯特只看了一眼便了然。 在白樱小心翼翼的给美尼斯盖上薄毯时,礼斯特也不着急,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翻看。 整个下午,书房里都维持着这难得的安静。 白樱百无聊赖,偷偷打量起美尼斯的睡颜。 午后透过窗棂的日光被过滤了大部分炎热,似乎有意眷顾,流转在美尼斯清隽侧脸上,相较于平日的不染凡尘的禁欲,他长睫低垂,安静沉睡的姿态,反倒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不得不承认,美尼斯的这张脸无可挑剔,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圈,简直是老天赏饭吃的标榜! 而他身边不论是礼斯特的温润如玉,还是达舒尔气宇轩昂,左右没有一个长的差的。 白樱不免开始怀疑,美尼斯看人的时候,颜值是不是他的重要审核标准。 从小到大,她的长相就被说是结合了父母所有优点,这张脸也没少给她招惹桃花,若是美尼斯当真对她有什么想法,比起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更能让白樱信服。 她虽然也是个万恶的颜狗,但在界定感情问题时,承蒙母亲的教育,她还是颇有理智的。 如果美尼斯只是单单看上了她的脸,那他对自己的好,充其量只能算一时新鲜,当做玩物罢了。 白樱当然不会傻到装什么贞洁烈女,上演什么抵死不从的作死做法。 这种人,只有在脑子进水的霸道总裁,和完全没有脑子的小白花戏码里,才能活下来,反观美尼斯和自己,没有一个符合这种人设。 她虽然不擅长心机城府这些弯弯绕绕的,但她一贯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的行事风格啊,既然美尼斯送上门来,她可得抱紧这个健硕的大腿,给自己多谋点好处。 幸运的话,她也许能赶在美尼斯对她失去兴趣之前,找到回家的办法。 就算糟糕一点,美尼斯在她回家之前,有了别的新欢,她攒够了好处,也不算吃亏,大不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样考虑了一通,基本也就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白樱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蹑手蹑脚的溜到礼斯特旁边,小声的向礼斯特求助说,“王上说从今天开始,要把我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这样我还咋去找你,一会等他他醒了你快想办法解救我一下。” 礼斯特对白樱这太过通俗的说法有些无奈,他失笑道,“你想让我怎么解救你?” “嗨呀你就…”白樱的话没说完,美尼斯已经悠悠转醒过来。 礼斯特站起身来,“王上。” 美尼斯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但语气却并不宽容,“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白樱姑娘不许。”礼斯特倒是诚实。 她还指望着礼斯特能帮她说服美尼斯,结果这一开始就把她卖了? 这个锅白樱背的不情不愿,“那我不是看王上你太累了嘛,人家还给你盖了薄毯呢…” 听到白樱这句话,美尼斯才意识到身上披着的薄毯,先前的不悦也因此被抚平,“这么说来,你还算乖巧。” 听到美尼斯已经不生气了,白樱颠颠的跑到他旁边,眼睛里眨巴着期待,“既然我这么乖巧,王上就没有什么奖励嘛?” 对于白樱这反常的亲近,美尼斯先是一愣,随即漾开了笑意,“那你想要什么?” 白樱面上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怕说了王上不会同意…” 美尼斯笑意更浓,“你可以说说看。” 她既然连特殊服务要另外收费这样的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现在他允许她要赏赐,却还如此别扭起来了? “那…我想学着管理国库!”白樱当然知道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她不禁暗搓搓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退一步讲,如果美尼斯不同意,她就说之前的封赏是个虚名,她现在想要个实处。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接手了国库,还怕以后捞不到钱嘛! 白樱此话一出,就连礼斯特的脸上都浮现出诧异,她既然在想尽办法的离开,现在为什么又要学着接手国库? 他看向美尼斯,想摸索一下王上对此的看法。 可美尼斯的表情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他和自己的目光对视,“你来教她。” 他一直都知道白樱对于王上来说是特别的,但他没想到竟然已经特别到了这种程度,如此他便收回了讶异,“是。” 美尼斯竟然真的同意了! 白樱的脑子里好像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在炸,那可是古埃及的国库! 兴奋让她将什么君臣全然抛诸脑后,直接扑进了美尼斯的怀里,“太好了!谢谢王上!” 对此美尼斯的神色微变,却只是提醒道,“军师可要好好记得,和我同进同出,你若是实在想学些招数防身,我闲下来教你就是。”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白樱当然是求之不得,放开了美尼斯合并四指起誓道,“我保证就呆在你旁边,哪也不去!” 礼斯特见此,却有些高兴不起来,王上和白樱的关系亲近,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王上对白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事情尚且不知,若是日后得知,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 而他今天来,是因为在白樱离开后不久,尼克托里斯托人来,说明日要来神庙拜访。 说是拜访,可礼斯特再清楚不过,他是为宗教一统的事而来,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突然前来,想必他们是会有麻烦了。 对这个消息美尼斯倒也不是很意外,“尼克托里斯手中恐怕是得到了什么筹码,才让他如此按耐不住,明日他来时,不论他说什么都答应,先从中斡旋。” 礼斯特却区别以往的担忧,“今早神庙的长老们突然聚集在了一起,臣总觉得,这一次没有那么简单。” 美尼斯眸子中划过一丝异样,“我记得,白屋还有一些去向不明的账目,和他那些旁支势力脱不了关系,让达舒尔去查一下托里斯最近的行踪,你带着白樱,尽快把这些账目整理出来。” 白樱没想到,她这才刚准备接手国库,钱还没见着,先要和麻烦打交道,但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而且,是尼克托里斯提出抹杀娜西维尔和自己的约定,实行宗教统一的。 她现在有机会阻止他,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提尼斯王城。 尼克托里斯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皱纹的沟壑,他手中正握着一根通体光滑的权杖,权杖的顶部上是雕刻精致的图案。 中心部分突出地刻画了一个头戴白冠的人,他身着长达膝盖的束腰外衣,腰部扎着一条象征国王的公牛尾巴或兽尾。 在他头部前方,有一只蝎子和一枚玫瑰花结的符号。 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前一任上埃及统治者蝎王的权标——蝎王的象征。 它不仅仅代表着王权的名号,还有一只隐匿而庞大的势力,可以被此权标的拥有者号令。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永远保卫着权标的拥有者坐在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位置上。 尼克托里斯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权杖,这根权杖既是权利的化身,同时也沾满了鲜血,而他身旁正毕恭毕敬的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人。 “我们是时候去神庙,会会我们年轻的大祭司了。”他唇角上扬了一抹狡黠,像是在和身旁的人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十五章 赏脸一起吃个饭 次日晌午,礼斯特便见到了尼克托里斯。 他身后跟着一个和礼斯特年纪相仿少年,跟他走进神庙,“礼斯特大人还真是个大忙人。” 礼斯特回敬他礼貌而疏远的微笑,“托里斯大人说笑了,远不及您。” “我最近听说,您在处理战俘一事,这军事上的事情,不是一向是达舒尔将军的活嘛,怎么也落到您身上了?”尼克托里斯径直在内庭的中央石桌处坐了下来,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即便他表现的真的非常亲近,仍然没能换取到礼斯特态度的缓和,“达舒尔将军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王上允他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我便将所有事务接过来,不过是暂代而已。” 尼克托里斯笑了笑,“说的也是。我看战俘的事情也已经基本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来讨论一下埃及宗教统一的问题了?”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进入正题了。 礼斯特沉稳的坐到了尼克托里斯对面,“托里斯大人,这宗教问题向来棘手,不是一时半会急得来的。” 这话正中尼克托里斯的心意,“我又哪能不知呢,但我相信礼斯特大人的能力,这件事只要礼斯特大人放在心上,我也不会过多插手。” 他当然不会过多插手,甚至不会亲自出面,这样烫手的山芋,一旦出了问题,他还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礼斯特的身上,“这位是耶提,和你年纪差不多,我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日后就让他代我和你交流便是。” 尼克托里斯当然不可能完全信任礼斯特,这个耶提,很显然是被安插到他身边的。 但礼斯特按照美尼斯的吩咐,还是坦然的接受了,“托里斯大人如此照顾,反而显得我这个做晚辈的,有些思虑不周了。” 尼克托里斯哈哈大笑起来,“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尽了一个老臣应尽的忠心罢了。” 而后尼克托里斯又象征性的和礼斯特寒暄了一会,便离开了。 礼斯特妥善的安置了留下来的耶提,与他照面时,耶提虽然穿着平常,但不难发现,在布料包裹之下,是完全不输达舒尔的结实体格。 若非是长年训练有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材呢,看来这一次,和礼斯特料想的一样,是要打一场硬仗了。 另一边,美尼斯的寝殿。 美尼斯所谓的同进同出,竟然是连白樱自己的寝殿都不让她回了。 不过所幸,美尼斯昨晚将她安置好,还将凯普利一并带过来照顾她,然后到现在也没再看见他的身影了。 白樱正埋头在礼斯特一早让人送来的成摞的账本里,为了方便翻找,她将要看的账本摊了一地。 单从账目上看,这些不过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坏账,但仔细检查后不难发现,这些账目的最终流向都和提尼斯王城有关。 美尼斯明显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隐而不发,如果这些钱都流入了一个人的手中,那将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虽然白樱很怀疑尼克托里斯,但关于他的账目记载,她完完整整的翻看过,非常正常,正常的让白樱几乎肯定,就是他了。 一个古埃及都城的地方行政长官,就相当于是伦敦市的市长!再怎么洁身自好,也不可能,连大笔的过账都没有。 可如果这些钱都没有走明面的账目,那他会把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呢? 她左思右想,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个结果,正好凯普利端着果盘走进来,“白姑娘,你忙活了一个早上了,先来吃点水果吧。” 白樱从账本堆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简直比她写论文查资料还要累。 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随口问道,“哎凯普利,你家是做什么的啊?” 凯普利露出她的小虎牙,笑着回答白樱,“父亲做点小买卖,加上我的月俸,也就将将够补贴家用。” 白樱本以为像凯普利这样的侍女,大多应该是赤贫,毕竟家里有点资本的话,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出来伺候别人呢。 “家里做生意…那你应该也会看账吧?你快来帮我一起看看,这些坏账真的是看的我,头都要裂开了。”白樱愁眉不展的向凯普利倒苦水。 凯普利摇了摇头道,“我可不会看账。” “唉…”白樱抹了抹嘴,叹了一口气。 礼斯特送来的这些,除了那些坏账以外,就是一些重要的朝臣的财产清点登记薄。 这种明面上的账目,就是贪污的人,也该知道要做的干干净净啊,更何况是尼克托里斯那种老狐狸,这让她从哪里下手? 既然暂时一筹莫展,她也没打算和那些数字死磕,干脆和凯普利继续闲聊一会,“看你也有十六七岁了,又在这王宫里,那你上面应该有哥哥姐姐什么的,在家帮衬生意吧?” 白樱的随和让凯普利也放松下来,“家里就我一个,所以前不久父亲还催我回去呢。” “肯定是准备给你物色一门婚事了吧。”白樱的笑容颇有调侃的意味,凯普利果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短暂的休息之后,白樱还是折返回了那堆账本里,要是她今天在这耗了一整天还一无所获,岂不是说她无能? 她捡起那本属于尼克托里斯的,完全正常的财产登记薄,大眼扫过去,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最后一栏上的商铺上。 尼克托里斯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政长官,在提尼斯城里有几间商铺也无可厚非。 这些商铺虽然为数不多,而且大都只记录了每年大概的收入,但收入可观。 既然是有生意的往来,那么也就是说,尼克托里斯一定还有其他的账本!或许那其中会有重大的发现! 她得尽快去告诉美尼斯,让达舒尔在调查尼克托里斯的行踪时,顺便看看能不能搞到他那几间商铺的详细账本。 这样她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那笔神秘资金的去向。 想到这里,白樱迅速扔下账本,提着裙子朝书房跑去。 达舒尔在从礼斯特那里得知,王上允许白樱接手国库的管理时,很是不理解,所以今日王上召他前来时,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到解惑,“王上,为什么突然让白樱接手国库的管理啊,现在上下埃及正处于合并时期,国库也是一样,臣恐怕她会一时应付不来。” 美尼斯合上了甚至都没有看完的奏本,不过又是一个反对白樱接手国库的本子罢了,“先前国库的账目是谁在管理?” 达舒尔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礼斯特监督,图赫管理。” 他的话音未落,便恍然大悟,这个图赫,是尼克托里斯的人,而美尼斯这次,刚好是借此机会想换掉他。 相比其他人而言,白樱可能对此一窍不通,但要说可信任的程度,白樱绝对是不二人选,再有礼斯特的帮衬,她学起来倒也不会太慢。 美尼斯的想起昨日少女扑进自己怀里,脸上充斥着兴奋的模样,双眸微眯,“而且,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达舒尔一脸错愕,礼斯特昨天可没有跟他说这个,这个女人!还真敢开口! “砰——” 书房门被大力推开,少女站在门口,扶着腿大口大口的喘气,看到达舒尔也在,“我…我刚好有事找你…” 有些人还真是禁不起念叨。 达舒尔看着白樱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白樱还是头一次说找他有事的,他不禁挑眉,“找我?” 白樱点头如捣蒜,“你不是要去查那个什么尼克托里斯嘛,顺便好好查一查他那几间商铺。”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他去查商铺?难不成白樱接手了国库,会看账了,就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做生意的料了? 比起达舒尔的反应迟钝,美尼斯低沉磁性的声音尽显洞穿,“看来一早上的账没有白看。” 被美尼斯夸奖了,白樱的眼神中绽放出得意的光芒,“那是!” 达舒尔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有要给自己解释一下的意思,他这是?被忽略了?? 这种时候,白樱当然不能忘了在美尼斯面前刷忠诚度和好感度。 看美尼斯也不像是吃了午饭的样子,所以她双手撑在美尼斯的书桌面前,“既然我这么听话,不知道王上能不能赏个脸,和我一起吃个午饭?”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邀约,美尼斯面不改色的回应道,“好。” 达舒尔这次彻底惊了!这就接…接受了?! 对白樱和王上这种反常的相处方式,达舒尔着实有些捉摸不透,他现在开始有些理解,昨天礼斯特见到自己那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这么多年不论是朝臣女眷,还是民间美女,他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约王上陪她吃饭的。 从最开始他把白樱当做敌人,再后来把她当一同谋事共赴战场的朋友,结果现在告诉他说,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为了接近王上? 当真如此的话,那她这个方式还真是够出其不意,别出心裁的了。 最重要的是,看王上的反应,竟然还成功了… 第十六章 不就谈个恋爱 白樱这才转过身问一旁的达舒尔,“达舒尔将军,你是要一起嘛?” 这话的意思仿佛就是在说,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不走。 达舒尔呵呵干笑两声,“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达舒尔退出了书房后,美尼斯瞥了一眼仍然趴在自己面前的白樱,“我以为你会想问点什么。” 白樱随手翻开一本美尼斯看过的本子,“问什么?” 美尼斯没有说话,但他知道白樱心知肚明。 关于他的赫然而怒,关于那个惩罚性的吻,还关于他没有由来的圈禁。 迟迟没有听到美尼斯的声音,白樱抬起头,迎接她的是美尼斯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被美尼斯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气氛搞得有些无奈,无辜的开口道,“有什么好问的啊,不就谈个恋爱嘛。” 谈个?恋爱? 白樱站起身来,蹲的太久她都有些累了,她自顾自的说,“看样子王上应该忙完了吧,我都饿的不行了。” 既然白樱不说,美尼斯也不强求,从她现在的种种表现来看,是对自己有所回应,那么他也不介意,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这顿午饭吃的还算相安无事,要是不多加揣测的话,大家也就当是军师和王上关系好,现在又得了封赏,所以共进午膳而已。 但对于美尼斯来说,却是很有意义,以至于这段时间因为忙碌积攒的烦躁情绪,也得到了舒缓。 白樱见顺毛的工作做的还不错,这几天她也按照美尼斯的意思,一直呆在他的寝殿里,也没有见到礼斯特,不免着急那边的进展。 所以她便试探着向美尼斯开口,“我手上的账目基本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需要等达舒尔那边有结果,所以…我想去请教一下礼斯特其他的问题。” 美尼斯头也没抬,“那就等着。” 果然,白樱还是低估了美尼斯的占有欲,现在她连礼斯特都不能单独见了,卡纳的事情,大概真的是触碰到了美尼斯的底线。 上一次在白城时,美尼斯对卡纳就已经心有介怀,可她当时还天真的以为,美尼斯真的是考虑到军纪严明。 看来她必须再多努力一下才行,她凑近男人的脸,撒娇的撅起小嘴,“那我光闷在王宫里多无聊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 美尼斯的眼睛终于从纸张移到了女孩的身上。 以白樱的性子,能乖乖呆那么久,确实挺难为她的,而他这段时间也远没有那么忙碌,之所以迟迟没有回寝殿,只是因为不想给她再施压。 说是禁足,但他除了凯普利以外,连看守的人都没有安排,不然,她今天也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跑出来,还跑到书房来找自己。 美尼斯这样看着自己,白樱不禁有些心虚,她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中午约他吃饭,下午又约他逛街,会不会显得目的性太强了? “你要是工作忙的话,那就算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白樱还是决定战略性撤退,她可不希望先前的努力白费。 再说礼斯特那边如果真的有了重要的消息,估计也会想尽办法的通知她的。 看着女孩的骤然黯淡的眸子,以及不情愿的妥协,美尼斯还是心软了,“现在不太方便,等天色晚一些吧。” 他好像没有一次,是能够拒绝她的。 白樱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恢复成了闪闪亮亮的样子,“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虽然是为了安抚美尼斯的情绪,但她也确实是被闷坏了,天天和那些头疼的数字打交道,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木了。 美尼斯不禁失笑,她还真是急不可耐,“你打算让我就这样和你出门?” 白樱上下打量了一通,美尼斯身上这一套衣服华丽又正式,这张脸更是家喻户晓。 在上埃及,又是王城之内,远不比下埃及,随便乔装打扮一下,就可以糊弄过去。 她若是和这样的美尼斯光明正大的在提尼斯城出行,恐怕一路上都要接受行人的叩拜,很难享受一个寻常的傍晚。 emmmmm似乎确实不太合适… 白樱摸了摸鼻子,灵机一动,“有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紧跟时尚潮流的女大学生,也没少给朋友画个妆什么的,虽然条件有限,但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俩人一同回到寝殿,美尼斯先去沐浴更衣,白樱则积极的让人送来了一堆的胭脂水粉。 白樱当然不会和美尼斯说是化妆,只是说她会一点改头换面的技术,毕竟,她还是头一次给男生化妆,而且这个人还是美尼斯,简直是难以想象! 算起来她也没有说谎啊,二十一世纪的化妆术可不就相当于换脸嘛! 白樱还在认真的鼓捣着那些瓶瓶罐罐时,美尼斯已经洗完澡走了出来,她抬起头,眼底撞入一片旖旎。 男人亚麻色的头发湿漉漉的,俊美如斯的脸上还残存着氤氲的水汽,正**着上身,晶莹顺着发丝滴在皮肤上,顺着平整的腹肌滑落,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着隐隐的烁光。 白樱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你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男人很快拿起床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修长的手指一丝不苟的将扣子扣到了领口的第一颗,“又不是没有看过。” 白樱怀疑美尼斯就是故意的!但是谁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先… 真正面对美尼斯这张脸的时候,白樱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化妆人家都是往好看的化,可他这张脸,完全不需要啊。 在哪里加一笔,都像是画蛇添足。 最终白樱也没能把那些花花绿绿的化到美尼斯的脸上,只是给他贴了个胡子,把他的肤色变黑一点而已。 唉,只希望黑夜,能够遮挡一下这个男人的光芒吧。 美尼斯看着镜子里略显老气的自己,“这就是你所谓的改头换面?” 白樱尴尬的笑了笑,“那还不是因为,王上你实在太好看了,我没有发挥的余地嘛。” 虽然化妆失败,但彩虹屁不能少,毕竟白樱还是非常想出门的。 美尼斯倒也没有因此刁难,只见他沾了一点石黛,轻轻扫过白樱的眉毛,然后点了些口脂,涂在她的薄唇上。 动作轻柔的程度,仿佛白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白樱却因此恍了神,脑海里直蹦出欧阳修的那首《南歌子》。 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对待一个一时兴起企图占有的玩物,美尼斯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她尚且年幼的记忆里,父亲对母亲的温柔何止如此,可最后,不也抛弃了她们么? 尽管母亲一直同自己说,父亲并不是抛弃了她们,可白樱自认为,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面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父亲,她权当母亲是在安慰自己,以及为那个薄情的男人开脱罢了。 “走吧。”美尼斯的声音适时的将白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她瞟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经过略微点缀之后,果然精神了不少。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真没有好好的收拾过自己,第一次化妆,竟然是出自一个男人的手笔。 看美尼斯如此娴熟的样子,想来她也应该不是唯一一个,白樱方才为自私的利用他感情的愧疚之心,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自古以来,君王的薄情,世人有目共睹,而深情的君王不仅是凤毛麟角,下场也都无疾而终。 她又怎么可能相信,在这完全不属于她的时空里,这样幸运的事,能轮到她的头上。 而且,她还没有忘记那句来自牢房的警告。 她若是真的和美尼斯有什么的话,历史上又没有关于她的记载,那她岂不是等于改变了美尼斯的命运,不仅她回不了家,就连美尼斯的命运也会变得未知。 她现在钻了个空子,和美尼斯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连载入史册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算不上改变历史。 今日不过是个普通日子,到了傍晚,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大多都陆陆续续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了。 这个时间点出来,逛街是不太可能了,只能是散散步什么的。 但从方才出来时,美尼斯就感觉到白樱有些心不在焉。 他很清楚,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就有数不清的谜团,只要她不愿意说,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搞明白,这让他没有由来的烦躁。 美尼斯停住了脚步。 白樱略有疑惑的回头,她怎么感觉,自己对美尼斯有所回应以后,这个男人的喜怒,反而越来越难以掌握了。 在白樱回头的时候,她隐约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凯普利的身影,可当她仔细搜寻时,却又找不到了人了。 她向美尼斯求证道,“王上,你没有派人跟着我们吧?” “没有。”美尼斯对她这个没有由来的问题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回答了。 美尼斯都说没有的话,可能真的是自己一时眼花了,但白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第十七章 受伤的是我 回到王宫时,凯普利正好从寝殿里走出来,手里捧着美尼斯换下的衣服,应该是要送去浣洗。 “王上,白姑娘,方才礼斯特大人来过,见你们不在,也没有说什么事,就离开了。”凯普利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中途离开过这里。 美尼斯只是清冷的“嗯”了一声,便径直走进了寝殿。 白樱却有些心虚,如果礼斯特来,是为了找美尼斯的,他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他显然是来找自己的,而且这么晚前来,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说。 凯普利却当着美尼斯的面禀报了这件事,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故意为了引起美尼斯对她的怀疑。 一旦美尼斯起了疑心,知道她正在预谋离开就是迟早得事情,所以白樱决定先冷静下来,别美尼斯还没有发现,她先自乱了阵脚。 看来她必须得尽快和礼斯特取得联系,同时还要多加留意凯普利。 “你前两日和我说你父亲身体有恙,要不要紧啊,需不需要回去看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樱依然表现的和平常一样亲切。 凯普利垂下眼睑,“他上了年纪,又长时间操劳,身体不好也是正常的,劳您挂念。” 白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段时间被王上禁足在这里,也不需要你随时照顾,既然你父亲更需要你,你作为唯一的女儿当然得回去看看,我会和王上说明的。” 凯普利感激的跪下来,“谢谢白姑娘!” 白樱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让凯普利对自己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她要再和美尼斯争取一次,如果美尼斯还是不同意解除禁足,她就只能偷偷溜出去了! 既然已经搞定了凯普利,那么现在,是时候去面对美尼斯这个大boss了。 美尼斯此时已经收拾妥当,恢复成了原本的翩然俊雅,但却一点准备离开寝殿的意思都没有。 白樱大着胆子走过去,“看来王上今晚,是准备升华一下我们的感情?” 放在以往,她这种半开玩笑的话,美尼斯也会用同样的轻佻回应她,但此刻,美尼斯的幽邃的眼神仿佛要把她洞穿。 不仅如此,整个寝殿都因为他那充斥着阴霾的眸子,陷入了森冷,明明傍晚还在为她画眉,现在却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样共处一室,如果美尼斯真的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她的反抗和呼救,都不会有人回应。 出于求生的本能,白樱转身往外跑,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门的那一刻,她的大脑突然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她不能逃! 一旦踏出这个门,就真的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现在她该怎么办? 白樱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她将手下移到了门栓上,咔哒一声,将门从里面反锁住,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了美尼斯的面前。 在美尼斯侵入骨髓的冷冽目光下,倾身一吻落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薄唇上。 少女的柔软甜美如同蜜糖在他唇边化开,恍若破冰,只一刹那周围的阴霾便烟消云散,美尼斯顺着她的动作,将她带入怀中,坐在他的膝上。 半晌,美尼斯才轻启薄唇,“看来你已经想好了特殊服务的价格。” 白樱在美尼斯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王上不会。” 面对她肯定的语气,美尼斯骨子里的腹黑再次活跃起来,“本来不会。” 感觉到美尼斯炙热的视线,白樱自觉的退到了安全的距离,“王上,在你看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美尼斯没有犹豫的回答,“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果然是一个君主会有的答案。 在美尼斯看来,恐怕不仅仅是她,俯瞰整个埃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对你而言,我可能只是一个来路不明,有幸得到你青睐的女子,但我留在你身边,是想做你的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而不仅仅是只靠依附你而生的菟丝花,所以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有一个正常的相处状态。”白樱郑重的说完这段话,然后紧张的等待着男人的回复。 其实白樱所说的这些,除去为了说服美尼斯以外,基本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这些话落入美尼斯的耳中,天知道他有多么惊喜,但他仍然故作镇定,“比如?” 是个问句?看来有戏! “比如你觉得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以前是我没能领会你的心意,现在我知道了,你告诉了我我一定会考虑你的感受啊,所以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总是那么生气,那么吓人了好吗?”白樱在末尾还加了一点撒娇。 笑意终于从美尼斯的嘴角溢出,“好。” 趁着这个机会,白樱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可以…自由出入了嘛?” 看着少女眼中耀眼的光亮,美尼斯的语气里充满无奈的宠溺,“当然可以。” 成功了! 她之前大费周章的迂回顺毛,却从没想过美尼斯可以这么好说话,也许她真的应该尝试着和美尼斯多沟通一下,说不定他能够理解,自己想要回家的心情呢? “那我今晚去睡偏殿!”白樱得了好处就迅速开溜。 美尼斯目送着少女噔噔噔的跑出去,触上自己方才被吻过的地方… 不被禁足的日子,白樱简直心旷神怡,凯普利也回家去了,见到礼斯特的时候,白樱蹦蹦跳跳到他面前,“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礼斯特以为她尚且是禁足期间,蹙了眉头。 “干嘛呀你,王上允许了的!”这段时间的相处,白樱对礼斯特还是有些了解的。 礼斯特这才舒缓了表情,“是有一个人,在希拉康坡里斯,具当地人说,他足不出户,是个十足的怪人,我亲自去当地寻访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希拉康坡里斯?这不是出土那尔迈石板的那个地方吗? 礼斯特都已经亲自去过了,但那个人并没有跟他回提尼斯,那么他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看来她得亲自前往希拉康坡里斯城走一趟了。 “你当真要一直这么瞒着王上吗?”礼斯特终于还是把这个一直如鲠在喉的问题问出口了。 白樱坦然一笑,“等我回来,如果真的可以离开,到时候我自然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礼斯特还是将写好的详细地址,交到了白樱的手里,眼底却难掩黯然,“王上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你知道的,如果你因此伤害他,那么我也是帮凶。 听到这句话时,白樱的胸口像是扎进了一根细小的刺。 会吗? 她真的能伤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吗? 面对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一个她一直以来仰望的对象,她怎么会一点都不心动呢,可她不能把这颗心,交付在这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五千年前。 白樱低下头自嘲道,“礼斯特,你不知道,我离开这里以后,你们什么都不会被改变,王上依然会成为埃及最伟大的第一法老,会娶妻生子,会把我忘的一干二净,而我在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我在这里的经历,就好像是大梦一场,要说会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吧。” 对此,礼斯特找不到能够反驳她的话,“不论怎么说,只要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好。” 与此同时,达舒尔正一脸凝重的站在美尼斯的面前。 美尼斯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尼克托里斯去过希拉康坡里斯,见了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和蝎王的权标有关?” 达舒尔点头道,“是的,还有之前白樱让查的商铺,虽然没有得到详细的账本,但所有线索都指向,托里斯有一只装配精良的安危,这次他要有大的动作,想必也是因为有权标在手中。” “可是,今天早上我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张字条,达舒尔,你不该对我有所隐瞒。”美尼斯的眸光里渗出了危险。 难道!王上已经知道了礼斯特去过希拉康坡里斯城,并且和尼克托里斯见了同一个人的事情?! 达舒尔瞬间跪了下来,“王上!礼斯特绝不是那种人!” “我当然相信礼斯特,所以,给我找到这个把字条放进我书房里的人。”美尼斯面色一沉,竟然有人,用离间计都用到他和达舒尔以及礼斯特得身上来了。 若不是美尼斯深知礼斯特和达舒尔的为人,这一招离间计,当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她算准了,以达舒尔和礼斯特的关系,就算查到了礼斯特与之相关的行踪,也会隐瞒下来。 而礼斯特刚刚成为上下埃及的第一大祭司,能力卓越,不甘久居人下,所以寻找蝎王权标,妄图取代自己,也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所以书房的这张字条,就是要给美尼斯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可是,一向中规中矩的礼斯特,为什么会突然去希拉康坡里斯城呢? 他有必要礼斯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让礼斯特亲自来见我!” 第十八章 被隐瞒的事 “父亲。”凯普利跪在尼克托里斯面前,一扫天真无邪的模样。 后者点了点头,“都安排妥当了吧。” 凯普利的眸光中闪着精明,“美尼斯现在已经得知您和礼斯特都去过希拉康坡里斯城,并且见过同一个人,相信很快礼斯特就会被叫去问话,那么白樱也势必会被牵扯进来。” 尼克托里斯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有加,“做的不错。” “是父亲远见,”凯普利谦虚的低下头,“若只是礼斯特个人所为,当然无伤大雅,但此事一旦涉及白樱,我们的这位君主,就显得太年轻了。” 尼克托里斯摸了摸下巴上的银色的胡须,“一个君主,一旦试图拥有软肋,迎来的,就只会是灭顶之灾。” 他本以为,至少还需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迎来了这个时机。 礼斯特再怎么深得美尼斯的信任,也难逃一个欺君之罪,而他们真正在美尼斯心中要种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也并非是礼斯特,而是白樱。 也多亏了凯普利,才想出了这个进退两全的计策,他先前一直怀疑美尼斯和白樱的关系,但鉴于美尼斯身边此前一直没有过女人,他一时也拿不准白樱在他心里占着什么位置。 贸然动她的话,如果美尼斯只是零星兴致,不仅不会因为她而大动干戈,反而让他们陷入被动不利的局面。 也是凯普利机缘巧合,被礼斯特放在了白樱身边,借着的身份便利,让她得到了更可靠的消息。 如此以来,只一张字条,就能使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有所隔阂。 而他权标在手,万事俱备,只需要再给他们加把火,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可。 美尼斯一旦对他动手,就陷入了他的圈套。 届时他可以惋惜的说,他早就握有权标,迟迟没有公开的原因,是不想夺了美尼斯的功劳,但美尼斯实在太过热衷于征战,以至于在埃及已经得到统一之后,仍不收敛,他实在看不过去,才不得已出面接替。 “但是,我们对白樱和礼斯特密谋的事尚且不明,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稳妥。”对于眼前这位欲望膨胀的“父亲”,凯普利犹豫了一下,才决定开口劝谏。 尼克托里斯甚至都可以想见自己手握权标,登上王座的样子了,却被淋头泼了一盆冷水,当然是不耐烦的拒绝,“再等下去,我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荣登大宝?” 这是凯普利能够想见的结果,所以也不再提。 提尼斯王宫。 礼斯特看见美尼斯的时候,他穿着随意,在莲池旁负手而立,俊美的侧颜落在清澈的水面上,纤尘不染。 “来了,”美尼斯转过身来,他叫礼斯特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所以并未施压,“坐。” 礼斯特依言坐下来,他当然不会忘记这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美尼斯的地方,每一次美尼斯和他放下君臣推心置腹时,都会约他在这里。 但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不一样。 “礼斯特,你跟我多久了?”美尼斯任由鱼食从指缝中漏出,鱼群因此聚集在他的阴影下。 这个问题对于礼斯特来说,无需思考,“五年有余。” 美尼斯用指尖清点水面,莲池因此泛起道道涟漪,原本聚集在一起吃食的鱼群也受惊而散,“达舒尔跟我多久了?” 三年前,美尼斯尚还不是上埃及王,对卡尔纳克发动征战时,遇到了被弃城而逃的叛军丢在尼罗河西岸的达舒尔,他当时尚有一息,王上便救下了他,为了不耽误行军进度,命礼斯特留下照顾。 但达舒尔伤的实在太重,礼斯特愣是三天三夜衣不解带,才保住了达舒尔的命,所以他也记得格外清楚,“三年了。” 这也是为什么达舒尔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的重要原因之一。 美尼斯却始终没有正过身子看他,“在我的印象里,你和达舒尔从未对我有所隐瞒。” 隐瞒… 礼斯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王上,臣…” 美尼斯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你对希拉康坡里斯的那个人和蝎王权标有关并不知情,所以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去哪里。” 希拉康坡里斯城?蝎王权标?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礼斯特有些疑惑,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显然更棘手。 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如果他说出为什么去希拉康坡里斯城,那么白樱就会暴露,但蝎王权标事关重大,必然和尼克托里斯有所关联。 在这个节骨眼上,美尼斯知道那件事,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礼斯特调整了一下表情,故作轻松的回答道,“王上误会了,臣只是想说,自己从未对王上有所隐瞒,至于希拉康坡里斯城的事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常行程罢了,如果这也算是有所隐瞒的话,臣甘愿受罚。” 美尼斯听完他的话,终于是转过身来看向礼斯特,而他的语气,也已不如方才温和了,“哦?是吗?” 面对美尼斯眼底渗出的寒意,强大的压迫感和这肯定的质疑,礼斯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开口去坚持自己的说辞。 空气中的气氛陷入了僵持。 直到少女的声音破空而入,“王上!” 声音闯入的同时,一个软软的身子带着香甜的味道,扑进了美尼斯的怀里,猝不及防的重量让美尼斯险些没有站稳,但还是接住了她。 白樱好不容易搬回了自己的寝殿,凯普利也不在,想着可以好好睡个午觉,醒来再计划前往希拉康坡里斯城的事,刚刚有些睡意,就被达舒尔咋咋呼呼的叫醒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都迷迷糊糊的敷衍着,但听到达舒尔说,王上因为礼斯特去过希拉康坡里斯城的事情召见他时,白樱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达舒尔还在喋喋不休的猜测礼斯特为什么会去希拉康坡里斯时,白樱已经翻身下床,“王上他们在哪里?” 也多亏了达舒尔及时。 美尼斯见来人是白樱,张扬的寒意顿时收敛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白樱从他怀里仰起小脸,软软糯糯的语气将空气中的僵持融了个干净,“当然是因为,我想见你啊。” 她装作对礼斯特的事情毫不知情,“上次我们带回来的那块石板你记得嘛,算起来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刻的呢,所以我就想把它珍藏起来,你觉得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美尼斯将她掉落在一旁的青丝挂到耳后,“你定就好了。” “虽然我也很想把它留在提尼斯神庙,供世人瞻仰,但提尼斯神庙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接受了礼斯特的建议,把它安置到离提尼斯稍微远一点的希拉康坡里斯城,毕竟这是我的私有物品,我只希望它长长久久的保留下去,王上不会怪我吧?”这些措辞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但白樱还是尽力表现的诚恳。 在听到女孩说长长久久的保留下去时,美尼斯的心尖一颤,“当然不会。” 随即投向了礼斯特,“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希拉康坡里斯城?” 礼斯特眉眼低垂,“是。” 白樱“咦”了一声,转身气鼓鼓的走到礼斯特身旁,“我不是让你保密的嘛!现在好了…惊喜都没有了…” “我到时候,要亲自把它送到希拉康坡里斯神庙,嵌入的位置也要自己选…”白樱嘀咕的声音并不算小,一边嘀咕着一边偷瞄美尼斯的脸色。 她是有目的的,向美尼斯传递她要前往希拉康坡里斯的信息,好在,美尼斯并没有表现出阻止的意思。 这样一来,她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前往希拉康坡里斯了! 美尼斯把白樱这种迂回着为礼斯特开脱的方式看在眼里,也明知道白樱没有对他说实话,可她停留在怀里的真实温度,让他不忍拆穿。 如果说达舒尔是为礼斯特隐瞒,那他还能够理解,但在这么敏感的问题上,礼斯特又是因为什么要和白樱一起说谎?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礼斯特有所怀疑,“礼斯特既然已经前往过一次,那就让礼斯特陪你走一趟吧。” 即便是白樱为他说了这么多,美尼斯也仅仅是不再追责,并没有打消怀疑,这个同行的安排,便是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可也正是这个安排,让他从美尼斯的声音中听到了久违的犹疑。 这让礼斯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提尼斯的城郊,美尼斯的身上遍布伤痕,满脸血污,但他仍然在成堆的尸体里不知疲惫的翻找,最后定格在一对早已没有了呼吸的夫妇身上。 而他从一旁的杂草中站起来,满脸泪痕,“哥哥,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美尼斯沉默了很久,眼光黯然的回答他,“是的…他们都死了…” 彼时的美尼斯也不过十六岁,却在比他年纪更小的礼斯特面前,被迫直视亲人离世的事实。 有多少人说美尼斯杀伐果断,笑里藏刀,从未于人前有真实的感情,但在礼斯特的眼里,都只记得那个充斥着悲怆的夜晚。 可他从来没有和美尼斯说过的是,他亲眼目睹了那场杀戮里,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美尼斯的父母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所以不论是怀疑还是试探,哪怕明知道这陷阱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只要这个人是美尼斯,他便毫无怨言。 第十九章 她被绑架了 希拉康坡里斯城和提尼斯的距离并不算远,只是这一路上,礼斯特都刻意的回避着白樱,让白樱有些无聊。 抵达城中后,礼斯特便先行前往神庙,而白樱则迫不及待的,前往了礼斯特给她的地址。 眼前这栋明显具有现代气息的建筑,和周围太过格格不入。 推开虚掩的镂花铁门,一簇簇矮篱把绿植和庭园分开,草地上排布着整齐而巨大的荆棘树丛,强劲多节,白色的柱子巍峨耸立,乌木门窗皆是精雕细琢,林木掩映之下,更衬出钧深宏美。 这让白樱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英国,正处于某个子爵的私人小庄园。 头顶上传来一个邪魅性感的男声,“美丽的小姐,你看起来在找我?” 白樱抬起头,露天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男子,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生的风流韵致,蓝色的瞳孔里满目桃花,嘴角上扬着符合绅士的弧度,身上简单的的白绸衣却似锦上添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空灵不俗。 她本以为,一个足不出户的怪人,应该是那种住在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顶着一头蓬乱如杂草的头发,邋邋遢遢的样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凡,”男子顺着蜿蜒的阶梯走下来,来到白樱的面前,“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但很遗憾,我帮不了你的忙。” 这是什么神仙?她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可他这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敷衍搪塞自己,白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少女的沉默让艾凡有些慌张,他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几句正常话的人,可不能轻易放走她,“我虽然我帮不上你的忙吧,但我应该还是可以解答你的一些疑惑的。” 白樱觉得自己应该一本正经的问他问题的,但开口还是忍不住先吐槽了,“你这住处长相?这生活环境?与这大环境也太不一样了吧。” 艾凡像拐带一样,将白樱领到院中的藤椅旁坐下来,“NoNoNo,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找到的,除了你这样的例外,其他人我几乎见不到,对于这个时空而言,离开这座庄园,我就不存在了。” 如果不是因为白樱就是当事人,还真不敢相信他的话,“那我为什么能够见到你?还有礼斯特也可以。” “怎么说呢,你是不属于这里的人,所以就可以看到同样不属于这里的我,至于你说的那个礼斯特,大概是因为他是你在这个时空羁绊比较深的一个人,连带而已。”这些话令人咋舌的话,艾凡讲的就好像只是吃了顿午饭一样平常。 白樱努力的去接受着,这些远远脱离了她已有认知的事,“那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凡无辜的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要知道,把一个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投放过来,可是违反时间守恒定律的,更何况,我也没有这样的权限。” 时间守恒?权限? 乖乖,他这不解答还好,解答完以后,白樱觉得自己更是云里雾里了。 但艾凡完全忽略白樱费解的表情,他一门心思都是如何留下这个小丫头,“那些高层的决策谁摸得清楚,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少则三五天,多则一辈子都回不去,既来之则安之,你急也没用,来都来了,你看我这里,是不是很适合久居?” 白樱汗颜,“你这作风,还真是很对得起你这张脸。” “哇我这是孤寡老人的可怜诉求好不好…”艾凡一脸受伤,“就我这玉树临风的姿色,又坐拥庄园豪宅,吃穿用度都给你顶配,只是让你留下来陪我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哪里吃亏了嘛…” 不出意外的,白樱赏了艾凡一个白眼。 大概是他乡遇故知的心理,也可能是俩人的性格确实合得来,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艾凡却给了白樱一种绝对安全的感受。 在他面前,她无需是不敢交付一颗真心的恋人白樱,也无需是机敏睿智的军师白樱,更无需是一直以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白樱。 艾凡也没强求,只是在白樱要离开的时候,送了她很多东西,其中最奇葩的是一个印有他照片的马克杯。 还美曰其名说,白樱只要看到这个杯子,就能想起在尼罗河的那边,还有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在盼望着她。 “空了多来看看我,把你的小伙伴也带上,是漂亮的女孩子就更好了。”艾凡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俨然一副嫁女儿的样子,但要忽略他的话。 他这样没正型,白樱也就无奈接受了,“带漂亮姐姐来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帮我打听打听,我这种情况怎么样才能回家,在这呆这么久,我妈肯定以为我失踪了呢。” 特里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就冲你这可人儿的模样,哥哥肯定给你想办法!况且,高层肯定早都处理妥当了,你的家人不会受影响的。” 看来这个家伙,真的是太孤独了。 回到神庙时已经是晌午了,礼斯特见她心情不错,“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白樱摇了摇头,“没有。” 礼斯特听到这个回答反而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既然特里都说母亲不会受影响,而她办法也想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白樱释然的笑了,“还能怎么办呢,就顺其自然吧,这件事就别告诉王上了,免得又惹他生气。” 礼斯特点了点头,就算白樱不交代,他也不会傻到去说的。 “礼斯特大人,白樱大人,已安置妥当,是否要过目?”神庙祭司前来禀报。 白樱思衬他们这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她不过半天不在,竟然已经全部布置好了,她倒还真想进去欣赏一下,自己蹩脚的手艺是怎么和这些精美的雕刻融为一体的。 当她真正看到时,不免有些惊喜。 石板原本粗糙的边缘被打磨抛光,嵌入在神庙内庭的正墙上,那些拙劣的痕迹被修正,在保留了白樱雕刻痕迹的同时,让整个图案看起来更加精美别致,从远处看,基本毫无违和感。 白樱的手指划过凿刻痕迹的凹槽,不禁浮现出在白城和美尼斯的那次出行,以及这一个半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也随之如电影一般在脑海里放映,仿佛做梦一般,虚幻又真实。 每一幕里,都少不了那个屡次为难,但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如果像特里说的那样,她有可能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那她又何必畏手畏脚的,还不如去赌一把,去相信他。 因为她明明,就是动心了啊。 所以她决定,这次回去,便和美尼斯坦白,至于美尼斯作何反应,就听天由命。 祭司见她有些出神,便没有打扰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做完这个决定以后,白樱再次满意的摸了摸那块石板,这就是她和美尼斯感情发展的见证啊! 但她的笑容被划破空气的一根针打断了,闪着银光的器物没入了她的脖颈,只一瞬间,白樱便瘫软在了地上。 耶提从暗处走出来,面无表情的扛起陷入昏迷的白樱,翻窗离开了神庙。 一直等在门口的礼斯特站了有一刻钟,却发现白樱迟迟没有出来,推门查看时,偌大的内庭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张钉在石柱上的字条: 速至尼罗河畔,否则白樱必死无疑。 他心一沉,白樱被绑架了! 若是他现在先通知美尼斯,然后等他们赶来再行动的话,这过程至少需要一天一夜。 但如果他不等美尼斯到就孤身前往,这事传到美尼斯那里,就会变成大祭司很在意白樱,那不就更坐实了美尼斯对白樱和自己的怀疑。 进退两难之间,礼斯特还是决定先以白樱的性命为重,他走出了神庙,遣神庙祭司快马加鞭通知提尼斯王宫,自己则先赶去了尼罗河畔。 现在正处于尼罗河泛滥的时期,河水漫过了堤坝,大片的良田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约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来人是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礼斯特到了约定的地方,却只看见了耶提。 “托里斯大人还真是,沉不住气。”没有见到白樱,礼斯特也无法确定白樱的生死,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耶提嗤笑一声,“礼斯特大人也不过如此。” 礼斯特没有理会他的蔑视,“白樱在哪?” 耶提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手起手落,礼斯特甚至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被劈晕了。 “明明已经被美尼斯怀疑,却还只身前来,还真是重情重义的,不过,我真正要等的人,还没有到,你既然来了,那我们就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一些好了。”耶提从河水中捞起全身湿透的礼斯特。 已经等到了礼斯特,他今日也就不必在这逗留了,现在,只需要静静的美尼斯收到消息。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二十章 只能选一个 白樱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被黑布蒙住,周围光线也很微弱,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自己呈站立的姿势被五花大绑,背靠着冰凉的石柱,身体也使不上力气。 她迅速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遭到了绑架。 虽然可以发声,但由于视线被剥夺,不清楚周遭的情况,白樱不打算立马就呼救。 这时斜对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但那个人也没有说话,这让白樱变得更加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脚下漫过一股股涌动的水流,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面很快就没过了她的小腿,而且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方才一直没有发声的那个人忍不住开了口,“耶提,你是准备把我溺死在这吗?” 这是礼斯特的声音! 白樱连忙打起精神,“礼斯特!是我!” “白樱?!你还好吗?”礼斯特对一直在自己对面的人是白樱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耶提在看守着自己。 “还好,你也是一起被绑来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樱自认为在这里,基本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就算是尼克托里斯也不过是顶撞了两句,根本不至于要命。 礼斯特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从哪里开始解释,要说白樱不知情,她自命请缨接手了国库,才被牵连其中,可她又确实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被拖累着受这无妄之灾。 “等王上来了,他会给你解答的。”礼斯特是怕白樱会有性命之忧,才会先行前来,但事情的原委,还是由美尼斯亲自来和她说比较合适。 这个回答让白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绑她和礼斯特来这里的人,想要针对的,极有可能是美尼斯,她试图能够寻求自救的办法,“礼斯特你能移动吗?” “恐怕不能。”礼斯特没有打算告诉白樱,他现在是以坐姿被反绑在椅子上的,他若是移动不恰当,可能会连同椅子一并跌入水中。 水流一直在以匀速进入他们所处的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潮湿和寒冷不断侵袭着白樱的意识,尽管礼斯特一直在和她说话,但她还是有好几次迷糊的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礼斯特隐约听到美尼斯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托里斯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美尼斯修长的手指中,拿着的正是礼斯特的那封加急信,一袭黑色仿佛地狱修罗,领口的银色暗纹泛着清冷的光泽,幽邃的眸子如浸染在万年深潭中的寒冰,不带一丝人类感情。 尼罗河泛滥的涌动,因为他的存在恍惚间变成了百鬼呼啸,而男人手中那张轻薄的纸张,被风夺过,落在了老者面前的河水里。 老者手中的权杖挪动了一下,精准的戳进纸张的中心,手腕用力,随着权杖的落下,它也没入了河水之中。 “美尼斯,你看到这是什么了吗?”尼克托里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今日,就在这尼罗河畔上,你不仅要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利,还将失去你所珍视的人,我不仅要让你跌落王座,更要让你余生都要悔恨和痛苦中度过,永世不得翻身!” “我当然不会杀你,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把你一手打下的疆土,拱手相让。” 男人的眼睛扫过尼克托里斯身后那个不大不小的蓄水池,本是为在尼罗河泛滥期间,为储水备用以应救急,现在却被他用来囚禁和关押。 把救命的地方用来杀人,确实是尼克托里斯的作风了。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要你的命,你非要送死,就怨不得我了。”美尼斯一步步紧逼。 明明在来之前,尼克托里斯已经吩咐耶提卸下了美尼斯身上的兵器,他却仍然感到美尼斯的每一步,都是索命而来。 尼克托里斯被彻底激怒,他暴厉恣睢的回击美尼斯,“你今天要是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而且,我算准了时间,白樱和礼斯特,你只能选一个,就算是死,也得有个垫背的…” 美尼斯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金属权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来抢?!这不过是个仿制…”尼克托里斯喋喋不休的聒噪被贯穿了他胸口的权杖所终止,干瘦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指着美尼斯,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你…你…” 血液溅射到美尼斯的脸上,让他原本俊美的脸变得更加妖冶。 他俯身贴近尼克托里斯的耳畔,“你宝贝的这个东西,我不稀罕,你这么喜欢,那就由它,来结束你的生命,不过好可惜,还是个赝品。” 话音落下,男人利落的拔出了权杖,任由尼克托里斯跌落,染红了周遭的河水。 为了避免有人夜半坠入其中无法自救,所以蓄水池的入口仅容一人通过。 达舒尔赶来时,美尼斯已将沾满血污的权杖钉入泥土,他迟疑的递上了麻绳,“王上,要不还是让我下去吧…” “不必。”美尼斯果断的拒绝了,不论是白樱还是礼斯特,他都不想假手于人。 待他下到里面时,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腰,美尼斯一眼就看到了离他不远的白樱和礼斯特。 而他也同样看到了,对于自己而言只到腰部的水深,对白樱却已经到了腹部,而处于坐姿的礼斯特更是已经到了胸前。 原来这就是那个老家伙他只能选一个的原因。 他手上没有利器,如果给两个人松绑然后同时带走的话,所耽搁的时间,可能导致他连一个人都带不走。 美尼斯可以不眨眼的杀了尼克托里斯,却无法果断的抉择眼前要抛下哪一个。 时间不允许他再拖延了,他游向了看起来更加虚弱的白樱。 礼斯特感觉到了水面的波动,他知道是美尼斯来了。 明明死亡将近,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白樱从昏沉之中感觉到有人给她松绑,“美尼斯是你吗…” 她声音颤抖着,夹杂委屈,却让美尼斯悬浮的心脏落了下来,她还活着。 “是我。”美尼斯轻声的回应她。 只有两个字,足以让白樱的眼泪决堤,整整一夜,泡在在冰冷的河水中,她的腿已经麻木了,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美尼斯无异于是她将要溺毙时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 视线的恢复让白樱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随即注意到了情况更加危险的礼斯特,“我们快点去救礼斯特…” 白樱因为礼斯特着急的样子,让美尼斯不由得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她自己都性命堪忧,现在还有时间去担心礼斯特。 “白樱姑娘你先上去,别担心,王上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他可是拉神之子,你应该相信他。” 虽然看不到礼斯特的确切表情,但他平稳的声音语气轻松,成功的说服了白樱。 为了避免她再节外生枝,美尼斯迅速带着白樱回到了地面上。 稍作恢复的白樱抓住美尼斯的手,“你快让他们去救礼斯特啊!” 美尼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来不及了。” 达舒尔一干人也默不作声。 礼斯特骗了她! 娜西维尔的事让她至今仍然后怕,白樱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连礼斯特都要因她而死的话,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留在美尼斯的身边。 白樱从地上爬起来,“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但她只是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就跌在河畔的浅滩上,想要撑住身体的手摁进了沙子里,瞬间被锋利的东西割破了。 顾不上手上的伤和全身湿透的狼狈,一心只想找到可以救礼斯特的工具,她用力的刨着沙砾,想把那个东西挖出来。 达舒尔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在那个东西露出来时眼睛一亮,“楔阀!” 虽然白樱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从达舒尔的反应来看,这个东西八成能救礼斯特的命,她用力的转动着尖锐的铜柄,其他人很快的反应过来上前帮忙。 这一次,美尼斯没有阻拦达舒尔。 但白樱没能撑到达舒尔上来,就昏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和礼斯特的第一次见面,达舒尔在书房里支持她的想法,娜西维尔笑着送她出门,美尼斯握着她的手凿刻粗糙的石板… 但是很快,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直到最后,她很努力的想要握紧美尼斯,却也在她手中化为了泡影… 她想问为什么,却无人应答… 白樱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整洁的房间里,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手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 美尼斯正坐在她的面前,见她欲要开口,便先打断了她,“不用担心,礼斯特没事。” 白樱轻轻的握住了美尼斯的手,这一次,他没有消失,而是反握住了她,感受到美尼斯略带薄茧温热手掌,将她的小手严密的包裹着,就足以让她心神安定。 “我是想说,谢谢你,美尼斯。”这一句郑重其事的感谢,她欠了好久,就差一点,她就没机会告诉他了。 第二十一章 我还想图你的人 “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又多危急!就连王上都说‘来不及了’,白樱偏不放弃,我本来还有点埋怨王上怎么救她不救你,不过你猜怎么着,我们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控制进水的楔阀,却被她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你说神不神奇!” 达舒尔坐在礼斯特对面,自从他醒过来,就一直喋喋不休。 礼斯特配合着他,时不时的微笑着点点头,但始终很安静的,也不曾打断他。 “尼克托里斯那个老狐狸,还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达到篡位的目的,也不好好想想,王上怎么可能着了他的道呢,不过有点奇怪,王上结果了托里斯,他的那支暗卫却没有出动…” 美尼斯在出发前嘱咐了他,让达舒尔等一行人在他离开一柱香后再出发,尽可能的控制时间,他会支撑到他们的支援。 可达舒尔他们到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厮杀混战,美尼斯的身上虽然有血,但也明显是来自于已经变成尸体的尼克托里斯。 当时救人要紧,达舒尔来不及多问,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奇怪。 按理说,尼克托里斯花大价钱去豢养的那批暗卫,在他被杀时,却连面都没有露,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听到这里,礼斯特略微皱了眉。 明明就是耶提把他和白樱绑去的,他是尼克托里斯带来的人,应该是受他指使,白樱被绑时完全不知情,美尼斯抵达后,他却又不曾现身。 现在,礼斯特成了唯一知道耶提下手的人。 他正想深思,美尼斯推门而入,“达舒尔,你先出去,我想和礼斯特单独聊聊。” 闻言的达舒尔看了一眼礼斯特,又看了一眼美尼斯,他从未见过两人如此气氛,但他还是遵循了美尼斯的命令,“是。” 美尼斯并没有近前,而是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你怨我吗?” 清秀的少年弯了唇角,鬓角的发丝散漫的垂在耳侧,“王上做决策,臣下哪里有责怪的道理?” 他从十三岁跟在美尼斯身边至今,奖也好,罚也好,从来都是美尼斯说什么,便是什么。 美尼斯挥兵征战,需要人稳定后方,他便是留下为他镇守的那一个; 美尼斯统一了上埃及,需要一个大祭司,他便研习枯燥的宗教古籍,成为埃及最年轻的大祭司; 埃及一统政局暗潮涌动,而美尼斯现在需要一个契机,一举荡平尼克托里斯的党羽,那他就要去做那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一如既往的笑容,平静的声线,让人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他还如此年轻。 美尼斯望进礼斯特的瞳孔,眼底里仍是初见时那般纯净澄澈。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美尼斯只当是客套,可说的这个人是礼斯特,他便不必怀疑个中真假。 他只不过是从十三岁,变成了十八岁,初心未改,而美尼斯自己身位愈高,却被蒙蔽了双眼,因为怀疑,差点让他死在这里。 若不是白樱执念和坦言,他便真的要像尼克托里斯所言,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所以这一刻,美尼斯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是一个,没有照顾好弟弟,不甚称职的哥哥。 “此次尼克托里斯之死,正好可以让朝堂重新洗牌,王上先前不是一直想要迁都白城,如今正有此机会,何乐而不为?”这些是他在失去视线的黑暗和水流的压迫之下早已想好的遗言。 他生他死,都会铺就美尼斯脚下的路。 至此美尼斯已经了然,他无需再问礼斯特希望得到怎样的补偿,重新信任他,便是他所求,“依你之见,该当若何?” “就从国库开始。”礼斯特颔首,这代表,美尼斯的歉意,他收到了。 他和礼斯特的默契,大抵就在于此。 因为美尼斯是匆忙离开,所以交代好以后,他也并未在希拉康坡里斯做停留,他和达舒尔还需要连夜赶回提尼斯。 而白樱和礼斯特则故意休整了十多天,才慢慢悠悠的返回王城。 果然,听说礼斯特回来,几乎全城的人都挤在了通往王城的街上,多数都是来迎礼斯特的。 她不喜欢拥挤,便与礼斯特适当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可远离礼斯特的地方,就多了一些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托里斯大人意图篡权,加害礼斯特大人,被王上杀了!” “可我怎么听说,事情是因为礼斯特大人身旁的那个女子而起的…” “礼斯特大人就是为了去救她,才被抓的!” “而且,我宫里的表姐说,王上刚一听说她被绑了,可是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呢!” “这女的什么来历啊,竟然让礼斯特大人和王上这么紧张她?” “你们真是一群瞎子,这金发如此明显,可不就是王上身边那位军师!” “你是说,那个军师他!是个女的?!” …… 这一路白樱听得说她以色侍人,是个花瓶,还说她别有用心,接近王上,一张脸红颜祸水,拖礼斯特后腿。 明明是靠实力的,却被人议论说她是靠脸! 一回到王宫,白樱便跑回了寝宫,关起门谁也不让进,礼斯特还以为她是累了。 白樱气鼓鼓的蒙在被子里,听到敲门便背过身赌气的捂住耳朵,当没听到。 美尼斯听说白樱一回来就呆在自己的房间,到了饭点也不吃饭,便过来看看,而凯普利正端着食盘,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他推开门,看见床榻上裹着被子的一团,这一幕倒是有些熟悉,他并未惊动白樱,而是示意凯普利把菜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出去带上门。 饭菜的香味诱使白樱转过身来,然后对上了美尼斯近在咫尺的眼睛。 看到美尼斯,白樱哇的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都说我是花瓶…是红颜祸水…还说我拖礼斯特后腿…”白樱委屈巴巴的,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在了美尼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上。 换了两气继续说,“她们还说我以色侍人…接近你是心怀不轨…” 美尼斯揉了揉白樱的头发,希拉康坡里斯城之后,他感觉白樱变得不一样了,这种因为被她依赖所以心脏被填满的感受,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你怎么还不哄我啊…”白樱撇嘴。 “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委屈啊。”美尼斯看白樱听到他这句话,眼泪马上又要掉下来了,“他们夸你好看,其他说的又不是事实,为什么还把自己弄得这么委屈?” 白樱一愣,反应了一下,好像也没毛病,“可我就是图你的钱啊。” 少女的鼻子吸的通红,表情如此诚恳的和美尼斯说,我就是图你的钱。 “那我也认了。” 她曾在宴会上说他有一劫,只有她呆在自己身边才能化解,现在看来,当真是在劫难逃。 白樱勾住他的脖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王上真是亏了,我还想图你的人。” 美尼斯勾唇前倾,令白樱失去重心,由主动落入被动,却又不至于完全躺下去,“军师今晚滴酒未沾,话可能当真?” “字字真…” 最后一个字被堵在了口中,还不及白樱看清男人眼中的深意,下一秒男人便俯下身,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掠夺着她的每一寸柔软和呼吸,与他相比,白樱先前不过是蜻蜓点水。 她乖乖的接受着这个吻,一直以来的重负也被卸下。 被喜欢的人保护,真是太好了。 良久,男人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在她的耳边低喃着,“白樱,留在我身边…” “好。” 这氛围很适合更进一步。 “咕噜噜噜…”白樱的肚子违和的叫了起来。 美尼斯颇有几分无奈,但他还是挺直腰,带着环着自己脖颈的白樱坐起来,“先吃点东西吧。” 白樱嘻嘻一笑松开美尼斯跳下了床,光着脚快步跑到桌案前。 她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却感觉身子一轻,筷子夹了个空,是美尼斯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地上凉。” 这让白樱有点难为情,“哪有那么娇气…” 美尼斯却没有半点要放下她的意思,反抗美尼斯是不可能反抗的,还是自己克服一下吧。 由于姿势别扭,白樱这顿饭吃了好久。 盘底还剩最后一块肉,她夹起来放到了男人的嘴边,而美尼斯也很自然的张嘴吃掉了。 “我妈妈说,所有东西的最后一口,都代表着幸运,所以你刚才吃掉不是肉,是幸运哦。”白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 “想家了?”她那点拙劣的掩饰,又怎么逃得过美尼斯的眼睛, 被看破的白樱眼睑下垂,点了点头,“可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回不去…” 她眼里的失落刺痛了美尼斯,她说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很想家,可她要是回了家,就会离开自己。 他将白樱抱起来放在床上,“睡一觉吧。” 白樱也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睡吧,说不定能在梦里见到妈妈呢。 见她安然入睡,美尼斯替她盖好被子,便退出了房间。 第二十二章 谁说我要做明君 大概谁都没有料到,一直和美尼斯分庭抗礼的尼克托里斯,会死的这么草率。 他的遗体被运回提尼斯时,有人看到他的胸口被洞穿,面色惊愕,死状狼狈。 希拉康坡里斯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当时生还的白樱和礼斯特知道,但礼斯特自打回到王城露过一面后就一直抱病不出,唯一知情的白樱又被美尼斯严严实实的保护在王宫中无从探听。 但这并不影响众说纷纭的猜测。 流言经过几日的发酵,已远不是白樱回来时听到的泛泛谈资。 要不是美尼斯在这期间带白樱去看过一次礼斯特,礼斯特还仔细的同自己讨论关于了白屋账目的清查,把他已经整理好的部分移交给她,估计她都要相信外面那些有模有样的传闻了。 而她也没有躲得过这些编排,起初那些以色侍人红颜祸水的言辞,也愈发趋于恶意。 说她是有预谋的前往希拉康坡里斯,和尼克托里斯串通一气要害礼斯特,幸得美尼斯和达舒尔抵达及时,才楚楚可怜的装作自己也是受害者。 礼斯特病危的传闻,甚至一度让她成为了被迁怒的源头。 虽然美尼斯在王宫中明令禁言此事,可这并不代表白樱一点都听不到,而她也不难猜到,听到的这些,估计还不是最最难听的。 礼斯特作为大祭司,为人温文尔雅又一贯颇得民心,美尼斯作为君主,向来行事有度恩威并施受人敬仰,而两个如此年轻且优秀的男人,在传言中一个被她所害,一个色令智昏,怎么可能不激起民愤呢。 而今天也是她从希拉康坡里斯回来以后,第一次正式的站在这朝堂之上。 今日朝堂上的气氛有些不同。 美尼斯一改以往的正襟危坐,随意的倚靠在王座上,嘴角的笑容也颇为慵懒,微眯着眼睛俯瞰座下的众人。 达舒尔佩剑站在他身侧,而礼斯特仍然没有出现,尼克托里斯的位置也空着。 底下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上报尼罗河泛滥的情况,说了下埃及几处不成气候的骚乱已被平定,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提及希拉康坡里斯的事情。 “图特。”美尼斯挑眉看向站在边角处的一个男子。 那人垂着头,规规矩矩的上前,“王上。” 白樱记得这个名字,她就是从这个人手中接过的国库,她好奇的顺着声音望去,栗色的头发半落在肩上,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鼻尖,但白樱总觉得身型越来越熟悉。 “整个埃及一统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美尼斯这个时候点了图特,显然是为了影射那些和尼克托里斯有所关联的势力。 那人嗯了一声,仍未抬头。 “也是时候出陈易新了,你说呢?”这话从美尼斯的口中说出来,就变得别有深意了。 座下谁又敢妄自揣测他到底意指什么,一时之间不免诚惶诚恐,看来这个图特,应该是美尼斯杀鸡儆猴的第一刀了。 男子的侧脸露出了一个弧度,白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听到他没有丝毫畏惧,声线明朗的回答道,“王上一统埃及的功绩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出陈易新未免太过谦虚了,以我之见,不如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埃及一统是第一次,当然得是第一王朝。”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图特是什么人?他可是尼克托里斯最信任的心腹!而他现在字字珠玑,说的却是美尼斯! 就连美尼斯都有些疑惑了,这个图特是在闹哪一出?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接着说。” “上埃及王被称为王上,如今已经是整个埃及的王了,再沿用这个称谓自然是不妥…”所有人都在等着听他要说什么,他却欲言又止的顿住了。 他侧过脸的瞬间,虽然他的瞳色是黑色的,但白樱还是认出了那双桃花纷飞的眼睛,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图特!他是艾凡! “余下臣不敢妄言,素闻白樱军师来自拉蒙神殿,名讳如此大事,倒不如问问她的意见。”看见白樱讶异又克制的表情,艾凡对自己给白樱准备的这份惊喜的效果,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了。 白樱咬牙切齿却只能作罢,所有人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只好上前一步接下艾凡抛给她的问题,“那就称为法老吧。” 艾凡这分明是在故意的! 果然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她,“这是什么称呼!简直闻所未闻!” “这也太胡闹了…” 白樱瞪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艾凡,正色的解释道,“既然要与众不同,当然得是闻所未闻,我取王宫的发音,即为法老,而王宫所建之处,皆可为王权象征,称呼其主为法老,有何不妥?” 因为这根本不是妥不妥的问题,古埃及历史上除了法老特别一点以外,对君主的称呼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艾凡当然也清楚! 高堂上响起清脆的鼓掌声,美尼斯哈哈大笑着称赞道,“好!就叫法老!” 她似乎总是能带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又或者说,她说的一切,他都觉得惊喜。 尼克托里斯已死,看势“图特”也已臣服美尼斯,那些尼克托里斯派的余党自感独木难支,不趁此机会向美尼斯表明忠心,日后怕是性命难保,齐齐伏地而跪,“恭贺法老万安!” 见状所有人纷纷跪下来,“恭贺法老万安!” 朝会结束时,白樱在门外一把抓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艾凡,“你不是说你不能离开庄园嘛!怎么还跑来这里?!” 艾凡嘿嘿一笑,“哥哥听说你遭人绑架,可是专程为你来的呢,结果你倒好,还不欢迎…” “你少来…”白樱本来还想继续问清楚,却发现陆陆续续出来的人都侧目看她和艾凡,这才反应过来,艾凡现在的身份还是图特,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和他有所交流,怕是不妥。 坊间流言她尚且不放在心上,可若传入美尼斯的耳朵里的,后果不堪设想。 先前卡纳和礼斯特就已经是前车之鉴了,白樱可不想再因为这个触及到美尼斯的逆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和美尼斯坦言艾凡的身份。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一五一十的向美尼斯交代她的来历,告诉他那些远超他认知的事,并且无法保证,美尼斯是否能够接受。 白樱还想着好不容易和美尼斯打开了心结,能够安生一段时间,结果像生怕她闲着了一样,这个家伙就冷不丁的出现了。 “走吧。”她有些无奈的走在前面。 艾凡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后,“干嘛去?” “去见美尼斯。” “哈?不是刚才见过…” 王宫上下都知道白樱的特殊,所以美尼斯的去向她一问便知。 莲池。 果不其然,只要是这个地方,必然约见了礼斯特,只不过这一次,还有达舒尔,三人对座似乎在聊些什么。 达舒尔手磕在石桌上,满脸无奈的愤懑,礼斯特笑意隐隐,而美尼斯仍是悠然无谓的样子,三人并未有君臣之别。 看见礼斯特安然无恙,艾凡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里没有外人,白樱肆无忌惮的从身后蒙住了美尼斯的眼睛,压低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美尼斯很配合的回答,“白樱。” 被识破的白樱没劲的松开了手,“哎呀你一下就猜到了,没意思!” 达舒尔无语道,“除了你谁还敢?” 他随即注意到了白樱身后的人,轻松的调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警惕和防备,站起身,手已经握在了佩剑上,“图特?!” 这副架势让艾凡条件反射的举起了双手。 美尼斯也转身看见了艾凡,不用想他肯定是跟着白樱一起来的,不免皱了眉头。 他一皱眉,白樱迅速左胯一步,挡住了他看向艾凡的目光,尴尬又小心说,“别激动别激动,是友非敌…” 只有礼斯特是见过艾凡的,所以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既然白樱能带他来见美尼斯,那就说明,白樱已经想好了。 达舒尔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艾凡,接到礼斯特的眼神后,才收起了敌意。 “达舒尔,白城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三日后就可落成,怎么了?”达舒尔不明白礼斯特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 礼斯特放下茶杯,“迁都兹事体大,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我们就不在此逗留了。” 白樱眼看着礼斯特强行带走了一头雾水的达舒尔,内心再次感慨,不愧是礼斯特。 不过刚才她听到礼斯特在说要迁都白城?她不确定的向美尼斯询问道,“是以我姓氏命名的那个白城吗?” 见俊美如神祗的男人点了点头,“惊喜吗?” 白樱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复杂的心情。 这个男人,怎么就能把涉及国体的决策,做的只像是给她送了一份再寻常不过的礼物,还询问她是否惊喜,“可这不是明君之举。” 她明知这不应该,却不可避免的令她动容, 美尼斯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仿佛敛尽星辰浩瀚,眼角带着调侃的笑意微微的上挑,“谁说我要做明君了?” 第二十三章 和平解决不好吗 艾凡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来干什么来了。 某一个清晨,他正悠哉的喝着咖啡,鲜少有讯息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信息的内容倒也不长,就四个字。 “保护白樱。” 这个任务还真是史无前例,高层竟然让他去保护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 不过,冲着高层给的自由行为权限,艾凡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毕竟像他这么生性“欢脱”,在这庄园天天看本,非让他干一些文绉绉的工作,呆的都快要自闭了。 结果一出来才发现,他的辖区里最能影响时间轨迹的几个人,都在和白樱扯上关系,而本来能健健康康,活到六十岁的礼斯特,这一次更是险些在希拉康坡里斯丧命。 所以他不得不动用了一点特殊的手段,借白樱的手,不着痕迹的帮礼斯特化解这个危急。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放他出来,原来是想让他在事情变的更糟糕之前,亡羊补牢。 艾凡向后弯了一下腰,从白樱的遮挡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你们俩个,有没有人管我一下?” 美尼斯很配合他的期望,将眼神挪到了他的身上,四目相对,他的名字艾凡再熟悉不过,可一睹真容,这还是头一次。 雕刻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下颌骨的曲线勾勒出了一张比自己还要妖孽的脸,眼神里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 白樱提议道,“要不,我们坐下来说吧。” 美尼斯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白樱坐在他旁边,而艾凡则无所谓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美尼斯,接下来我要说的,对于你而言可能匪夷所思,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不论你是否相信,我都想和你坦诚相对。”白樱本以为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可当真面对时,似乎又顺理成章。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白樱看了一眼对面的艾凡,见他也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才转过来认真的对上美尼斯深邃的瞳孔,“我来自世界的另一端,那个地方没有茫茫沙海,没有炙热的阳光,气候温和,阴雨连绵…” 艾凡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高层要让他专程来保护白樱了,他歪头重新打量这个少女。 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美人,放在古埃及,确实很符合红颜祸水的人设,思维谈吐理性,又重情重义,不然也借不了她的手去救礼斯特。 估计在二十一世纪,怕也是优秀男人众相追逐的对象,更不要说在这古埃及,她如此特别,美尼斯会被她所吸引,也不算意外。 错就错在,她对美尼斯的影响已不可控,不然高层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派艾凡到她身边来。 毕竟美尼斯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着历史时间的变动。 “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是一个因为意外从五千年后,流落至此的异国少女?而他——是在我之前,唯一的知情者?”不愧是美尼斯,白樱花了十分钟来叙述前因后果的事情,他只提炼了最重要的信息。 白樱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有礼斯特!” 谁知道这个男人的占有欲,会不会连这个醋都吃,所以一旦有这样的苗头!就得扑灭! 美尼斯看着紧张的白樱,她难得在他面前有这样慌张的时候,果然比沉稳镇定的白樱,要更有趣一些,“所以礼斯特替你隐瞒的,就是这件事?” 白樱乖巧又愧疚的点了点头。 这样便能说的通了,礼斯特的有意隐瞒,大抵是一早就看透了,他对白樱动了心思,而白樱为救礼斯特而着急,也变得顺理成章。 艾凡停下了一直敲打桌面的手,支着脑袋想了一下,试图插话找点存在感,“你可以简单的把我理解成,白樱在这里的娘家人?” 白樱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家伙怕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怎么比达舒尔的脑回路还要清奇!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当自己的娘家人吧?! “大哥!你要不会说话就别说!”要不是他用着图特的身份,私交不便,白樱是断然不会带他来见美尼斯的。 笑意让艾凡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一声大哥,一生大哥!你这个妹妹我认了!” 白樱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为了活命不得不委屈一下了,白樱嘟着嘴,娇柔的冲美尼斯撒娇道,“王上~你看他~” 这画面感,直击小三在渣男怀里对正宫。 “那…我帮你杀了他?”美尼斯对白樱的矫揉造作很是受用。 艾凡的嘴角抽了两抽。 离开了庄园的他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他周围的时间也开始重新流动起来,这意味着,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再多,现在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只有一个脑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艾凡堆笑,“你是大哥~你是大哥~” 白樱憋笑着干咳了两声,比腹黑,美尼斯还真从没让人失望过。 但让她更意外的,是面对她的来历,美尼斯的波澜不惊,相比起她这个匪夷所思的来历,他似乎更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知情者。 除了艾凡死皮赖脸的说自己现在被流放,无处可去只能来投靠她,一张天花乱坠的嘴,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仿佛白樱如果不让他留在这里,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白樱对艾凡的苦情戏有所动容,试图说服美尼斯,“如今尼克托里斯已死,艾凡现在的身份是图特,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艾凡这条线,来压制尼克托里斯的旧部,兵不血刃的达到平息朝堂的目的。” 美尼斯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我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对这个回答,白樱不满意的皱了眉头,“和平的解决不好吗?” 见她皱眉,美尼斯松了口,“好。” 虽然得到了美尼斯的应允,白樱却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但不论怎么说,她现在对美尼斯,是真的没有秘密了。 等那个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美尼斯才放下了上扬的嘴角。 “王上下令停止肃清计划?你没传达错吧?确定是停止不是立刻执行?”达舒尔的眼睛瞪的像铜铃,质疑的声线生生拔高了一个度。 传令的侍卫生怕达舒尔一激动就拔剑,把头垂的更低了,“是…是的…” 礼斯特回城后不久,王上就给他了一份清晰的名单,这份名单是从礼斯特整理过的账目里摘出来的,所以达舒尔完全有理由相信,名单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礼斯特的判断,会动摇政局的不稳定因素。 杀伐决断如美尼斯,他明面上给图特施压,暗地里给达舒尔下令,只要名单上面的人有异动,权当谋权篡位者,不问缘由尽数诛杀。 这一次不仅仅可以剔除尼克托里斯的势力,更可以趁机扫清上埃及政局的病灶。 这两类势力并不互通,但对这人心难测的朝堂而言,此时此刻不论是谁被诛杀,只会让心怀不轨的人更加慌乱,而对忠君正直的人来说,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礼斯特之事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已着手此事,现在却跟他说,王上下令停止肃清计划?这是什么理由? 达舒尔几乎是冲进美尼斯的寝殿,“王上!” 美尼斯正准备换衣服,最后一件刚穿进,这让他直挺的后背被一览无余。 见达舒尔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一干侍女,以达舒尔这架势,她们显然是企图阻拦未果,索性挥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他前脚刚下令,达舒尔后脚就来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达舒尔是为什么事而来,但美尼斯仍然明知故问道,“何事?” “为什么要停止肃清计划?这可是稳固埃及一统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达舒尔实在是不理解,是什么让美尼斯改变了这个决策。 美尼斯不慌不忙的将衣服穿好,一身明艳的正红,让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质四溢而出,他给了达舒尔一个完美的侧脸,“整个埃及已经统一了达舒尔,能够和平解决的问题,确实也就不必再刀兵相见了。” 和平? 美尼斯将话说的说服力,但达舒尔跟随他身侧多年,深知这个词从美尼斯的口中说出来,分明带着妥协。 不是心软,而是因为有所顾及,所以才做出妥协,或许是从更早的时候,在娜西维尔死在那场动乱里时,他没有在尼克托里斯的进谏下,去完成埃及真正的统一,还下令在他执政期间,绝不强行变更下埃及的信仰和习俗时,亦或者更早,达舒尔未觉察的时候。 达舒尔虽然平日里粗枝大叶,但王上所为的是谁,不言而喻,可这却让他犯了难,“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放过?”美尼斯失笑,“和平解决是让你不见血腥,我何时说过要放过他们了?王上的赏是也赏,罚亦是赏。” 达舒尔了然,“明白了。” 果然,美尼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那他就等于落入了兽网的猎物,区别只在于死法。 明明外面烈日炎炎,达舒尔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伴君如伴虎,不知道现在去抱紧白樱这个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第二十四章 就我不知道呗 历经战争的洗礼,白城现在正是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虽然礼斯特和达舒尔已经在筹备迁都的相关事宜了,但还是得过群臣这一关。 “白城的位置正好处在上下埃及的交界处,迁都此处一来可以加强对下埃及的控制,二来也可以防止来自三角洲地带的反攻,确实适合定都。” 说话的这个是安迪耶布,精通各种占卜和数理设计,虽然是尼克托里斯的手下之一,却为人谦逊有礼,乐善好施,完全不同于尼克托里斯的专横跋扈,所以在民间威信颇高,只是身体状况好像一直不太好。 而今尼克托里斯一死,他在民心所向之下,接替了尼克托里斯行政长官的位置。 他的名字,也是礼斯特名单中的其中之一。 毕竟,再有能力的人,如果不能为他美尼斯所用,那么以全尸与尼罗河西岸的黄土为伴,便是他身为君主,所能给予他最大的宽容了。 “但它现在毕竟只空有白城之名,若想实现迁都,恐怕免不了大兴土木,构建城邦。”耶布的分析客观明确,并不因为自己曾是尼克托里斯手下的身份,就畏手畏脚。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是病态的中性,白樱总觉得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那你的意思是?”耶布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就是想要得到美尼斯的启用,所以美尼斯便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 耶布俯首道,“愿为法老效劳。” 要说图特归顺是因为艾凡,那安迪耶布就不免让美尼斯心怀疑了,兴建城邦所涉众多,如他所说白城又是要塞城市,“这样重要的事情,你是如何觉得,我会信任你?” 美尼斯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明知你作为尼克托里斯旧部,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是此番法老愿意相信我,我以鹰神荷鲁斯的名义起誓,必忠于此事,绝无二心。”耶布眼神坚毅,不介意美尼斯故意给他的难堪,“如果法老放心不下,可以让礼斯特大人作为监督,与我共同前往。” 这个提议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礼斯特自受封为埃及第一大祭司之后,却从未去过下埃及,这一次正好可以让他前去了解一下。 这样一来,达舒尔仍然能够继续执行,在暗处监视尼克托里斯旧部的工作。 “准了。” “谢法老恩典。”耶布再次叩谢时,白樱终于想起来这个语气她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朝会散去,白樱两步三跨的跑上前,拉住了欲要离开的美尼斯,言辞充斥着急和担心,“你不能让他去!他是尼克托里斯的人!” 就在刚刚,白樱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她来到古埃及的第一天,在晚宴上帮尼克托里斯解围的那个人! 一旦耶布想对美尼斯不利,他完全可以在王宫的设计和建筑上下手,造成不可预知的意外,如果美尼斯被害死了,那她最粗的大腿不就没了? 虽然她说的这件事他早已经知道了,但看着她为自己认真担心的样子,美尼斯还是感觉心情非常愉悦,“有礼斯特在,不用担心。” 白樱大大的眼睛里从担心变成了疑惑,再看美尼斯旁边面不改色的礼斯特,“所以,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礼斯特乖巧的点了点头。 白樱不死心的问道,“那达舒尔呢?他也知道了?” 礼斯特又点了点头。 “可着就我不知道呗?”至少三分钟之前,白樱还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结果这个秘密,人尽皆知? 美尼斯安慰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会安全。” 白樱心里很清楚,美尼斯这么做,更大的成分是在保护自己,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 而且这一次,就连礼斯特都没有告诉她。 哪怕之前稍微给她个暗示,她也不至于傻不愣登浪费这没用的担心。 但她当然不可能和美尼斯说这些,他身为一国之君,哪有闲心听她这小女生心思,眼下能听她吐槽的,估计也就只有艾凡了。 本来艾凡要求住在王宫里,美曰其名绿植多的地方可以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但美尼斯不准,所以他只好在图特先前的宅邸委屈一下。 白樱找到艾凡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 美尼斯虽然留下了艾凡,但却没有一点让他干事的意思,而且不允许他随意进出王宫,所以他现在等于闲赋在家,所以一见到白樱,艾凡瞬间来了精神,“小美人你来啦!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白樱无精打采往石桌上一趴,“你说你们那些高层,怎么就选我来这了啊…” 人家穿越小说都自带技能,随随便便就能一夜暴富,而她除了耍点小聪明抱抱大腿以外,生存能力几乎等于零。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好歹是伦敦大学的高材生,来到这里这小半年的所作所为,现在都已经能从语调辩识一个人了,多少还是有点智慧的,没想到还是被美尼斯直接碾压。 艾凡摊手调侃道,“可能…你是天选之人…” 白樱以一种“我感觉你这句话你在,无中生有暗渡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的眼神飘到了他身上,连话都懒得接了。 高层给他出的这个难题,让艾凡现在面临的处境很是棘手,既要使白樱免受伤害,又要确保历史朝向正确的方向继续发展。 眼下想从美尼斯那方下手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的眼珠转了两转,然后突然凑向白樱,“不如,你还是跟我回我的庄园吧?” 艾凡低沉醇厚的声音很有诱惑力,如果真的要逃避的话,他的庄园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但白樱还是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在你那赖着也不是办法啊。” “那又什么关系,乐意至极。”只要你不影响历史的轨迹,你住一辈子都行,虽然后面这句艾凡没有说,但绝对是真心话。 白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 明明在希拉康坡里斯的时候计划的很好啊,礼斯特基本已经把白屋账目全权交给她了,美尼斯这条感情线,她也循序渐进把握的很好,从他对自己的保护程度来看,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见白樱还是没有回应,艾凡叹了口气,“要不然,去下埃及散散心吧。” “嗯?” 艾凡抱胸俯视着趴在石桌上的白樱,“下埃及红屋也是国库的一部分啊,你要去视察历练一番也不算过分吧,而且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还可以陪你一起去。” 如果能让白樱暂时从空间上远离美尼斯,应该能相对减少她对美尼斯的影响吧。 白樱撇了撇嘴,“希拉康坡里斯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艾凡微眯着他狭长的桃花眼,嘴角划过一抹狡黠,“小美人肯定有办法,不是吗?” “姑娘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回到寝殿的一整个下午,白樱都在思索艾凡的提议,凯普利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我是在想,我要怎么说服美尼斯,他才能同意我前往下埃及。”白樱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艾凡为什么相信她能有办法,她现在对美尼斯还没有恃宠而骄的把握。 凯普利换下枯萎的百合,盈盈笑道,“只要姑娘开口,不论什么要求法老应该都会满足的吧。不信的话,一会法老来了您问问不就知道了?” 白樱若有所思的看向凯普利,自从上次跟踪事件的怀疑以后,她观察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从希拉康坡里斯回来以后,凯普利甚至一直在安慰她,不要去在意宫外的流言蜚语。 她的眼神举止牲畜无害,皆是平民姑娘该有的纯良模样,白樱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回以凯普利微笑道,“好。” 凯普利礼貌的与白樱颔首告辞,抱着换下的百合退出了房间。 合上房门的一瞬,温顺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古怪的笑容,她的眼神垂落在怀中枯萎的百合上,“再美好的东西,也注定是要枯萎的,除了永恒的时间,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王宫一隅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鎏金打造的剑架上,是一柄做工精致的权杖。 残败的百合铺在地板上,凯普利褪去衣衫,进入浴汤中,不出片刻,再走出来的,已然不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女。 烛光摇曳流转在权杖的金身上,映出了女子原本的容貌。 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飘洒下来,柳眉弯弯,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因水汽而微微泛红,身材绝美,妩媚含情,宜喜宜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皙皮肤上出现的细密纹路出卖了她真正的年龄。 黑衣男子正跪在她身后,“主人,美尼斯同意了安迪耶布大人的请命。” 凯普利柔美的侧身,“大祭司是随行吧。” “是的。” “十八岁,是有能力知道真相的年龄了啊,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