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读者 更新时间:每天早上十点,更新一章,加更另算。 筹备这部小说,实实在在地花了十年的时间,写了二十多万字的设定,大纲,灵感的纪录。 现在开始,我确定会用两年的时间用心地把这本书写完。 小说的前面部分,铺垫会很多,大家也能感受得到一个设定非常大的世界,但是不用担心挖坑不填,笔者有信心能把控好! 我希望这本书,能将自己一生的学习和感悟,分享给读者,在或许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工作之中,真正地寻找到幸福和力量。 人生最大的挑战,或许就在于如何面对厌倦。 我想要这本书能够给到人一些思考! 我想要有一天,学生们会因为这本书,更喜欢学习,在应试教育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我想要有一天,成人们会因为这本书,更热爱自己的工作,在平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神奇! 我想要有一天,人们会因为这本书,更能够理解情感为何物,能学会真正的爱! 我想要有一天,人们会因为这本书,更懂得如何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会有一天,这本书会成为一本充满了真实的励志的书,一本传世之作! 也许大家会觉得主角很平凡,但我希望更多像主角一样的的平凡人,能在平凡中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精彩!因为平凡,才是最难追求的东西,它意味着你能对生活未雨绸缪,能够不被生活逼上绝路。 他在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当他找寻到的时候,我希望,也是读者们能找到的时候。 4月24日,是写作的第七天,说一说这本小说的定位吧。 它不是简单的爽文,主角没有太多了不起的金手指,但是通过主角的视角,他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阳光与阴暗,去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就像在生活中,学习、工作、情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跌宕起伏和荡气回肠,有的只是无声的煎熬,更多的是一种麻木与茫然,哪怕是自己觉得轰轰烈烈的事情,往往多年以后回想,原来都不是事。 我相信这是很多读者生活中会有的体会。 所以,作者也写了很多仿佛不是事的事,但是,这些就是在一个合理的仙侠世界中,对主角产生影响的事情,也被主角视作珍宝的事情。 生活中常见的那些问题,主角也会有,但是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在修炼的过程中,找寻到解决的办法的呢?这些办法我会写得很细。 我也是致力于写一部真实、合理,符合逻辑的小说。 小说比较慢热,可能前面很多章节都是在进行铺垫,模模糊糊地去呈现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交代清楚这个平凡的主角的心路历程。 我最终的心愿,就是它能成为一部传世之作,是任何人读了以后,都会有思考和收获的作品。 哪怕有一些时候,觉得没意思,也会觉得好像生活就是这么没意思的,那么主角是怎么把没意思变成有意思的呢? 人生最大的问题就是面对厌倦,再是新鲜的事物、情感、人,不断地重复过后,都有可能有腻味的时候,那么到底要怎样才能面对厌倦呢? 通过一种浪漫诗意的手段,我希望把自己十多年来的所思所得,呈现给大家。 所以,这是一部真正致敬用心生活的平凡人的小说。 每一个用心生活的人,都值得被用心对待。 我会用心写作,期待有更多用心的读者,定不相负! 书友企鹅群:1018852353,你们愿意一起陪伴一部传世之作的问世吗? 第一章 福迎镇 除夕夜,福迎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虽已入夜,但街上仍是看得清的,只是行人不多。一些大的宅子还掌着灯,不时传出欢笑的声音。小的宅子多是一片漆黑,主人家应该是到别处团年去了。在十七年前,这种局面,是很难见到的。 在一个修建得颇为华丽的四合院里,庭院中有两个小孩儿在嬉笑玩乐。正房里,传出划拳的喊声,人不少,很是热闹。倒座房里,几个仆人的桌上也摆了几个大菜,压低着声音在聊着什么,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主人家对他们是极好的。 “哥!站住!你再跑,我不跟你玩儿了!”庭院里那个小女孩气鼓鼓地站定了喊道。 这小女娃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水灵灵的,着的撒花百褶裙,扎了个桃心髻,脸上红扑扑的,更添几分可爱。 那男孩儿约莫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灰色短打,头发也是乱糟糟地扎在脑后。福迎镇的冬天很久没下过雪了,男孩儿虽穿的单薄,但一看也是猴跳的性子,平日里也是不怕冷的。 听见小女孩儿一喊,停了下来,回过头,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道:“阿离不是练了轻功吗?哈哈,怎么还是追不上我?” 小女孩双手叉腰,喊道:“不公平!我这身衣服拽着我,跑都跑不开!” 小男孩于是走了过去,宠溺地摸着小女孩儿的头,说:“好吧好吧,那我输了,你说怎么罚吧?” 小女孩笑逐颜开,捏着粉嫩的小拳头,说道:“我要打你!” “哈哈,由你打,但不许打脸!” “蹲下!”小女孩儿围着蹲下的男孩儿转了两圈,笑得咯咯咯的,“我就是要打脸!” 男孩儿看小女孩儿那么开心,也笑得哈哈的,乖乖地蹲着道:“好好好,那你快打吧,只许打一下!” 小女孩儿更开心了,抬着手,走到了男孩儿的侧面,作势要打,男孩不由得身子微侧,紧紧地闭了下眼睛。 “不许躲!”小女孩儿笑着说道,“眼睛闭着!” “好好好,不躲!”男孩儿闭着眼睛说道,心里却琢磨:“你可没说不许挡!” 感觉到女孩儿手拂了过来,男孩儿轻轻一抬手…… “啪!” 男孩感觉到不对,睁开眼侧过头一看,那小女孩儿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脸,看那样子,是想亲自己一下。没想到男孩一抬手,手背打在了女孩儿脸上。 女孩儿被打懵了,愣愣地盯着男孩儿,男孩儿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办。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儿回过神,赶紧去摸摸女孩儿的脸,虽然肯定打得不疼,但也是慌了。 听到这句,女孩儿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两只手背捂着脸。 男孩儿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抱着妹妹,一个劲儿地道歉。 那小女娃平日里是最爱和自己这个堂兄玩的,这一哭起来,男孩儿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 “都怪我,都怪我,你打我好不好!哥哥错了!阿离不哭!你打十下!” “涅官儿!”伴随着一声呵斥,男孩儿的父亲,独孤曜,还有他的三叔三婶,一起从正房里走了出来。涅官儿是这男孩儿的小名。名字后面加个“官儿”,虽然听起来像是“龟儿”,但都说是长大能当官的寓意。 “怎么回事!怎么把妹妹弄哭了?”独孤曜喝了点酒,气呼呼地盯着一贯调皮捣蛋的儿子。 “二哥,没事,小孩子们玩儿,较什么真啊!”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一边劝了下独孤曜,一边走到那小女孩儿身前,蹲下来摸着她的头。 男孩儿的三叔名叫独孤康,独孤涅不知道三婶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三叔一般叫她林五。而这女孩儿则是他们的宝贝独女,名叫独孤离。 独孤涅也正是慌乱的时候,对着三婶说道:“我不小心打到她了!” “啪!”刚说完,一张大手拍在了独孤涅脸上。 独孤涅又懵了! 右手放开独孤离,摸着自己的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打他的,正是自己的父亲独孤曜。 “你敢打阿离?就你也敢打阿离?”独孤曜瞪着那双大眼睛问道。 独孤康这时已经拉住了独孤曜,皱着眉头说道:“二哥,你干什么?喝了点酒又发疯了是不是!小涅最喜欢阿离了,肯定不是故意的啊!” 听到这句话,独孤涅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平日里独孤涅没少挨打,特别是独孤曜喝醉的时候,倒也渐渐习惯了忍着,偏这时,眼泪却是不争气了。 三婶赶紧也把独孤涅拉到怀里。骂道:“大过年的,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伸手抚摸着独孤涅的脸,叹了一口气。 阿离虽小,看到这一幕也不哭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着独孤涅的右手,说道:“哥,不哭了,哥!我也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独孤涅却哭得更厉害了,直接蹲了下去,埋着头,一时还嚎了起来! “我就说少喝点那猴尿,一喝就要耍酒疯!涅官儿也是皮痒,打打也是长记性!你等他哭,别管他!”走出来的是白安安,是独孤涅的母亲,看上去有近四十岁了,打扮倒是极为朴素的。“还哭,人来疯是不是?”白安安也是朝着独孤涅骂道。 “还不是你教得好!”独孤曜对白安安吼道。 “别别别,大过年的,不吵不吵!”眼看要闹起来,正房里出来了不少亲戚,都在劝了。 倒座房里也跑出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趴在二门外朝着庭院内看去,身后一个着短打的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凑热闹,回来!”那少年也就回去了,竖着耳朵还在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喝酒喝酒……等小娃儿们自己耍!”众人说道。 “回去再收拾你!”独孤曜哼了一声,腆着肚子,回屋去了。 看了眼独孤曜,林五又摸着独孤涅的肩膀,劝慰道:“你爹这脾性就是这样,不过他对你严格,也是因为对你期待高。你也别往心里去!” 亲戚里面,林五是比较喜欢独孤涅的,也是因为独孤离特别喜欢这个堂兄。 “哥哥……哥哥!”阿离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摇着独孤涅。 独孤涅抽泣着,抬起头来说道:“没,没事。” “哥,你不哭了,我们玩骑大马好不好!”阿离小手直接就扑到了独孤涅背上,抱上了独孤涅。 林五欣慰地看着女儿,这丫头无法无天,但也有乖巧的一面。 “好……”独孤涅还在抽泣,但却挤出了一丝笑容,抬起手拉着独孤离的手。 三婶笑着站了起来,对着阿离道:“不许骑大马了,去糖铺上买点糖果和哥哥一起吃!” “嗯嗯,哥哥,我买糖给你吃!买很多!”独孤离倒是听话,这就立刻起身了来。 “你不生哥哥气啦?”独孤涅也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气着呢!”独孤离说完又嘟着嘴了。 “啊?” “你不哭了,我就不气了!”独孤离看着独孤涅,又大又黑的眼睛,像是两个刚洗干净的黑葡萄。 独孤涅看着妹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感受到妹妹的关心,心中升起暖意,终究破涕为笑。 “嗯!”独孤涅又用袖子擦了几下脸,哈哈笑了一声,道:“不哭了!” 糖铺离宅子多少还是有点距离,和这个四合院隔了两条街,这四合院乃是独孤涅十叔的宅子,十叔独孤豁,十婶小曲,在福迎镇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特别是十婶,听人说是江湖中人,厉害得很,生意也是做得很大。他们的女儿独孤泽,听说更是能耐大得很,只是好像身体有些不好,在家休养过一年。 糖铺在三里街,恰好就在独孤涅家附近。虽然离得近,但独孤涅从来没有在那里买过吃的。这十多年太平了许多,再加上街坊邻里也都熟识独孤家,一般来说,倒是也没什么危险。 独孤离牵着独孤涅的手,一路小跑。 三里街上,不少宅子前都挂着灯笼。糖铺今天也是没有关门的,灯笼将“张记糖铺”几个字照得清清楚楚。过年了,不少家里的小孩儿手头都有点压岁钱,今天生意比以往好了不少。看着铺子里卖出不少的蜜饯、麻糖、面糖、牛皮糖、花生、瓜子等,掌柜的心情不错,看看时辰不早,也寻思着该关门了。 掌柜的姓张,平日里大家也叫他一声张老板,正准备收拾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了一道黑影,纵身跳进了对面的三合院。 张老板知道,那是独孤曜家的宅子,黑灯瞎火的,主人家是没在的,心中正惊疑,再看西面,两个小娃正朝这边跑来,估计是看到了什么,脚步也缓了。铺子东面,这时却好似刮起了一阵妖风,随着几个行人的几声尖叫,眨眼之间,一大群黑衣人就出现在了糖铺前!只不过,都是背对糖铺,面向那个三合院的。 为首一人,高有八尺,脸上满是络腮胡,手中提着把砍刀,喊道:“就在这宅子里!法字堂,围住宅子!天字堂,控制路人!地字堂,隔绝方圆四十丈①的气息!” 独孤离看见有道黑影跳进了那个三合院时,便问道:“怎么办,你家进贼了!” 独孤涅心中也慌:“我们先回去,跟十叔说!” 话没说完,那数十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也看到了那个大胡子手中明亮的大砍刀。心中害怕,独孤涅便拉着独孤离转身就跑。 撞上这种江湖中人凶斗,能躲远一点就躲远一点。这是寻常人家教育子女时都有反复交代的。只要镇中的负责治安的督武司和掌管缉捕刑狱的督律司一到,一般人也是不敢和官府正面做对的。只是不巧,督武司和督律司离三里街都还有不远的距离,再加上今天是除夕夜,谁能料想今晚还能出什么乱子? 独孤涅和独孤离没跑两步,便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所有人原地蹲下,谁再跑,死!” 独孤涅前面正好有三个行人,估计是吓傻了,拔腿就跑,才跑几步,却见地上的石板竟像是活了一般裂开了来,化成三个锥子一般的形状,分别扎进了这三个逃跑的行人的后背。 独孤涅和独孤离都吓得惊叫起来,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这三人临死的惨叫声像是警醒了其他人,纷纷蹲下,也有些人则是被吓得坐倒在地。再一看街上,已经没人还站着了。 又听为首那黑衣人交代道:“方圆四十丈,天字堂,一人一个宅子,把居民全部拉到街上控制起来!” 除夕夜,人丁单薄的人家,倒是在自家团年。三里街上大宅子不多,也有一些人家是到别处团年去了。 张老板早已躲在了柜台后,听到外面这句,心道完了。马上就听见有人敲了敲自己的柜台,说道:“街上蹲着去,老实点,能活。否则,现在就死,选一个?” 一开始还能听到些叫骂声,远处还有一间宅子似乎打了起来,但数息②之后,却慢慢静了下来。陆陆续续有平民从宅子里抱着头被推着走了出来,蹲在了街上。 独孤涅和独孤离也被一个黑衣人带着,蹲到了自家宅子旁边,再看看周围,有糖铺的张老板,邻居黄家、李家、张家,还有一些独孤涅也不太认识的人。在独孤涅家那三合院的左右两边,密密麻麻地蹲着。 眼看平民统统都控制住了。 这时,三里街街头巷尾突然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阵成!” 平民们循声望去,这几个黑衣人身后,仿佛有一道气墙,若隐若现,阵外的景象虽然仍看得见,但却仿佛看得不真切了。而那几个黑衣人,就分东南西北,守在这气墙边上。 那大胡子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对着那宅子沉声说道:“老家伙,这方圆四十丈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封灵阵已经结成,阵里的人出不去,阵外的人看不清也进不来。解药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否则,这里的所有平民,就给你陪葬!” 听到这句话,又一个人起身想跑,那人独孤涅认识,是邻居黄大叔,只听他大喊一声:“报官!”,但刚一起身,便又倒下了,不知何时,胸口已经扎进了一根土石尖刺! 黑衣人的喝骂声和百姓的哀嚎声夹杂,独孤涅也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宅子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饶我不死?陈二,你灵修门若是这么心慈手软,我又何必找你们报仇!” 原来为首那大胡子叫陈二,是福迎镇西面的金湖镇灵修门的门主。两镇相隔上千里,竟然追到了这里。 “我们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给我灵修门一百多号人下毒!” “你们为了一粒六阳丹,竟杀害我林家儿孙满门,若不是老夫外出云游,恐怕当时也遭了你们毒手。看你们的手段,怕也不是第一次做那等丧心病狂的事了,竟然还在世人面前一副正派模样,真是让我作呕!咳……咳!” “我倒是好奇,金湖镇的督律司和皇城的鬼捕司,查了这么久都没个头绪,你是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你只知道我林家是医药世家,怕是还不知道,老夫是修命师!” “妈的,原来是个臭算命的!好,既然都摊开了。我陈二敢作敢当,事情是我们做的。你可以堂堂正正和我们生死斗,兄弟们也都敬你是个汉子,但你处心积虑混入我门中当厨子,却在一百多号人的饮食中下毒,这等不要脸的手段,你也做得出来?” “打架,老夫敌不过你们人多势众,但这用毒,就是老夫安身立命的手段,你们倒是还有几个时辰的活法,又奈我何?” “好!好!好!下毒就不说了,我门中亲眷可是无辜之人?他们的毒你怎么说?” “老夫这毒,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没催动体内灵气或内力,这毒自然也就解了。但凡你门中修灵或是习武的这三个分堂的四十三人,谁的双手是干净的?老夫可是分得清楚得很!” “你倒是算得清楚,既然你自诩正义,那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给我们解药,这百余人,我们放了!第二,不给我们解药,那我们毒发之前,就替你把这百余条人命了结了。这百余人的生死,你怎么选?” “呸!还替我,哈哈,你们真是该死啊!” “哦,这么说,你是要杀掉这百余人咯?你心肠之歹毒,比我们更甚啊!只要给我们解药,今天也绝不为难你,三天后你还要找我们复仇,我灵修门接着!你也不用用毒了,我陈二和你一对一单挑,决不让人插手,若你能杀得了我,这仇你也就报了!你要是能堂堂正正杀了我,我灵修门上下绝不找你报仇!” “陈二,我太了解你了,单打独斗,你要是有赢我的实力,我还相信你这段话。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这么说,那只能证明你就没打算放过我!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死啊!你既然装出一副如此大义凛然的样子,那老夫给你一个选择!你不是要单挑吗?老夫被你们追了千里,伤得也比你重,我们现在单挑,不算占你便宜!你赢了,我给你们四十三人解药。你死了,我给你门中四十二人解药,但这些平民,你得先放了!” “放屁,老子要是把这些平民放了,你还能给我们解药?你这贱骨头,怕就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吧?你现在莫不是想我们拖时间,拖到我们毒发?那我每过一刻便替你杀十人,两个半时辰,我们就替你杀一百人!现在计时!” 说罢,三合院里没了声音,陈二扫视一圈,看到了两个小娃,正是独孤涅和独孤离。 “两个小娃,过来!” 独孤离本是埋头,一听到叫,抬头一看,正撞上了陈二那血红的眼睛,顿时如遭雷击,哭喊道:“啊,不要!”独孤涅浑身发抖,紧紧抱住妹妹,轻声说道:“阿离,不怕,别喊,他们是坏人!” “小子,你不怕死?”陈二狞笑着走了过来。 独孤涅没忍住,恐惧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颤声道:“怕!” 陈二哈哈一笑,“里面有个老毒物,是个坏人,他现在想杀死你们所有人,这是你妹妹是吧?你想保护她对吧?进去,求那老毒物给我们解药,不然,你和你妹妹……嗯,一刻钟以后,我替老毒物杀掉你妹妹。明白吗?不是我要杀你,是那老毒物下毒害了我们!” 独孤涅心知这人心肠歹毒,妄想哄骗自己,但一时什么主意也没有,只是紧紧抱着妹妹不说话。 陈二见这小子没反应,一把扯开独孤涅,蹲了下来,抓住他的双肩,怒视着他,低声喝道:“看着我!看着我!”独孤涅缩着头,紧紧闭着双眼,却不敢挣扎。右脸上还有独孤曜的掌印,下一瞬,右脸上一阵大力传来,又是这种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 这一巴掌却把独孤涅打醒了,抬起来看到了陈二那张邪气十足的脸! “你想活下来,就去求那个老头给解药,只要他给了解药,你和你妹妹就都不会死了!懂了吗?” “懂了!”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以后没出来,我就要替那老头杀十个人,是他让我杀的,明白吗?这十个人里,就有你妹妹哦!” 陈二这个时候声音很轻,但是独孤涅却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敢躲着不出来,我一会儿就进去把你杀了,懂吗?我不仅杀你,我还要找你家里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懂吗?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不想连累其他人对不对?” “对!” “你怎么给那个老头说?” “啊?”独孤涅显然还没想好。 陈二耐着性子,道:“你就跟老头说,我不想死,求你给我解药。懂吗?” 独孤涅点点头,眼泪已经止住了。 “去吧!”陈二说罢,一掌朝着宅子大门推去,虽隔了几丈的距离,大门仍是被轰碎,露出了里面的照壁,当然也看不清宅子里是什么情况。独孤涅走到宅子门前,定了定。又走回到陈二面前,问道:“如果他不给,我怎么办?” 陈二气急,抬手又是一巴掌,独孤涅一躲,因为躲巴掌他还是有些经验的。但那手却仿佛就属于脸上的,还是扎扎实实呼到了脸上。 “他不给,你就哭,你就闹,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不然你和妹妹就死定了。” 独孤涅被打得一个踉跄,又回身往宅子走去。 走到门前,又定住了。怯怯地回过身,看了一眼陈二,欲言又止,又不敢喊,于是走到围着院子的另一个黑衣人跟前,问道:“我要怎么称呼那个老爷爷啊?” 这种危急时刻,街上蹲着的平民中竟传出几声笑声,看来独孤涅是不敢再去问陈二了。这小子蠢中还有点机灵。 黑衣人道:“叫林老爷爷!赶紧去,再磨蹭弄死你!” 独孤涅道了一声:“谢谢”,转身进去了。连陈二都气笑了。 注释: ①四十丈:这里的一丈设定为2.5米,四十丈也就是百米;一尺为25厘米,一寸为2.5厘米。 ②数息:一息指的是正常的一次呼吸,约5秒的时间。数息则是不到1分钟。一盏茶指的是10分钟,一炷香是30分钟,半个时辰是60分钟。 第二章 气运 独孤涅穿过正门,走进自家。家里人都在十叔那个四合院团年,宅子里没有掌灯,借着街道上的光亮,勉强看得清楚路。那老者也没在院里,左右厢房房门紧闭,独孤涅猜测那老人家应该是在正房,便直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屋门,刚走进去,就听到一声:“把门关上。” 独孤涅回身把门关了,刚好好看到外面,陈二正盯着自己。 正房是爹娘住的地方,独孤涅看了一下,床上有个老人坐着,便慢慢走了过去。 思量了一下,问道:“林老爷爷,外面的人让我来找你,要解药,不然就要杀我们!” 独孤涅说完,看着床上坐着的老人,不敢多说话。 屋里昏暗,但他也知道林老这是在打坐调息,估计是身上有伤势。去年去九姨父家小住的那几个月,也学过一些调息的功法。 老人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下这个孩子,瘦瘦的,浓眉大眼,塌鼻子,厚厚的嘴唇,皮肤比一般小孩黑一些,长得不是很讨人喜欢。 “孩子,你别慌,听爷爷给你说。” 独孤涅看着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觉得有些亲切,轻轻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杀人不眨眼。就是我把解药给他们了,他们为了避免缉捕刑狱司追查,你们被控制的这些人,也是必死无疑了。别急,你听我说。解药我要是不给,一会儿他们肯定也要杀人。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这四十三个人都必须得被放倒,你们才有机会活命。你相信老爷爷,还是相信那些黑衣人?” “我相信老爷爷!”独孤涅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伸出食指来,老爷爷有办法救你们所有人,但可能要损耗你一些气运,你愿意吗?” 独孤涅也不知道何为气运,只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没有比独孤离的安全更重要的事情了。 “好,老爷爷要你一滴血,别怕。” 独孤涅伸出食指,只见那林老用手指轻轻一划,独孤涅只觉得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血就从食指上冒出来了,不由得还是抖了抖。 “别怕,一会儿这解药他们拿到了,怕是免不了拿你试药,你这滴血,我会用修命师的功法,融入进这解药里。这样你就算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们闻了,虽然原有的毒会解掉,但也会中另一种急性毒药!这样,他们就伤害不了你们了。” 说着,林老轻轻一挥,那滴血便悬浮在林老手指之上,也不知林老做了什么,顿时那滴血红光大放,这才被林老放入了一个小瓷瓶里,又用小塞子塞住。 “拿好!给那个大胡子,他如果让你闻,你就乖乖地闻一下。”林老轻声对独孤涅说完,又大声对外说道:“陈二,你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命数,你遇到老夫,便是你的命数!你连这等小娃都不放过,就不怕遭天谴吗?解药我可以给你,你门中其他四十二人都可以用,但你要发誓你不用。你若能替你门人偿命,且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与你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好!只要你放了我兄弟们,我死又如何?”陈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门主!”“门主!”外面的黑衣人们似乎急了,突然又一道声音传来:“老林,你孙子孙女是我何山杀的,跟门主无关,解药我不要,你放过我们门主!” 没等林老回应,陈二的声音传来:“不用跟林老讨价还价了,灵修门的事,就是我陈二的事。但是老毒物,我如何知道你的解药是真是假?又该如何使用?” “哼,解药只有一瓶,吸入之后,需立刻将药劲调息一个小周天,方可解毒。瓶子打开,十息左右,药效便失,用与不用,你们自行决定!老夫可没地方给你们做第二瓶。如果要害你们,你们的命已在老夫手上,又何须多此一举。但老夫有言在先,第一,你陈二对天发誓你不用这解药。第二,你门人解毒之后,须将这些无辜百姓尽数释放!” “好,这么说定了!拿解药来!” 独孤涅听得懵懵懂懂,轻声问了林老,“林老,为什么不让那个大胡子闻呢?他要是没被放倒,会杀了我们的。” “闭嘴!”林老正色轻喝,“不要多说任何话,言多必失,按我说的做!” “是!” “出去吧!” “好!” 独孤涅打开房门,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刚走出去,身后一股风刮来,房门已是关上。 “赶紧点,磨蹭什么呢!”看见独孤离出现在照壁时,陈二喝道。 独孤涅怕他,赶忙跑出宅门,将解药递了过去。 “小子,这是解药吗?”陈二拿着瓷瓶,笑着问道。 “是解药!” “你怎么知道是解药?万一是毒药呢?”陈二拿着瓶子,仔细地看着,若有所思的问道。 独孤涅愕然,只记得林老说的言多必失,不敢说话。 陈二却在快速地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自顾自地说道:“要是是毒药,那小子,你可是杀了很多人啊!” 独孤涅心中更是一惊,不知如何作答。陈二却也不再搭理他,叫道:“何山,让兄弟们四人一列,到我手中来用这解药,动作要快!”又对蹲着的平民喝道:“你们谁想跑,谁就是个死!” 说着,何山叫了一声:“列队”。黑衣人便已排成了四列十一排,颇为整齐。前排那四个,神色里已经掩盖不住兴奋,何山却是站到了第十一排去。 陈二看了一眼宅子,大声说道:“小子,一会儿我打开瓶子,你先闻一闻!不闻,老子砍了你!”独孤涅不敢作声。陈二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赶忙点了点头。 陈二扯开瓶塞,递到了独孤涅面前,独孤涅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腥气传来,吸入之后,却也没什么不妥。 陈二看了一眼,不敢耽搁,一脚踹开了独孤涅,对黑衣人群叫了一声:“来!”独孤涅赶紧爬到独孤离身边,紧紧抱着抽泣着的独孤离。 众人一一闻过解药,快速找了个地方开始调息。不到六息时间,四十二人都已经闻过了,行动相当有效率。 一个小周天的运行时间,正常也就是数息时间。陈二看了看最早开始调息的人,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会儿也不再迟疑,闻了一下,正准备开始打坐。突然听到门人一声接一声地惨叫,捏住了自己的喉咙!陆续倒在了地上! “不好!是毒药!”何山怒骂一声!蹲在地上的平民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逃,纷纷起身往街口狂奔,独孤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独孤离,往自家跑去。 陈二心头怒火熊熊燃起!心知性命已然是完了,杀心顿起,一刀劈向了独孤涅,刀气凌冽,眼看两个小娃就要殒命,林老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宅院的照壁,闪身往两个小娃扑去,一把抱住,转了个身,运气护住后背,硬抗了这道刀气!只听“呲”地一声,林老背后鲜血飞溅。陈二劈出那一刀后,只觉喉头一紧,浑身已然是使不出什么力气,倒在了地上。 而何山那几个稍晚中毒的人,却是丧心病狂地先向着平民跑的方向都使了些术法,地面上突出无数土刺,眼看十多个平民已被击飞了起来,还有一些已是直接被土刺穿透了。这些黑衣人却也同时倒地了。 林老叹息一声,怀中的独孤离已是哭得昏天黑地,而独孤涅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这些黑衣人,这哪里是什么放倒人的毒药,这四十三名黑衣人,七窍流血,眼见是一个都不活了! 一只手按住了独孤涅的头,不让他再看。 林老虚弱的声音说道:“小娃,你没做错!” 我毒死了这么多人吗?那些被临死反扑的黑衣人杀死的邻里,也是我害死的吗? 独孤涅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昏了过去。 正月初一,一辆三匹马拉着的马车,疾驰在福迎镇与东临镇的官道上。 驾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面如冠玉,留了些胡茬,一袭白衣,看上去颇为潇洒。 马车内,坐着一个妇人,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相貌不算上佳,但神色间的温婉,使人看着很是舒心。她的身边,蜷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眼睛闭着,嘴里不时发出些什么声音,像是在说梦话,又听不大清。 突然,少年惊叫一声,翻起身来,看了看四周,一脸茫然。 “醒啦?喝点水。”那妇人递过去了一袋水。少年接过去,叫了一声:“九姨!” 少年正是昨晚经历了一场惨剧的独孤涅,那妇人,名叫白铭,驾车的男子,是独孤涅的九姨父,名叫屈留。 夫妇俩都是年过三十了,却没有子女,倒是特别喜欢独孤涅。独孤涅也很是喜欢白铭和屈留,去年也在他们家小住过一段时间。独孤涅自小勤快,洗衣做饭,都会一些。 屈留家在福迎镇西北面的东临镇,两镇有八百里的距离,这马车虽好,却也是要走两天的。好在官道沿途每三十里,便有一个驿站,食宿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独孤涅喝了一口,问道:“阿离呢?” 白铭应道:“你妹妹被你们三叔接走了,受了点惊吓,也没事。你呢,现在难受吗?” 独孤涅调整了下坐姿,神色黯淡,答道:“没事了。” 白铭问道:“你们昨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给我和你姨父讲一讲吧。” 白铭和屈留虽然也知道了个大概,但更还是关心独孤涅经历了什么。 独孤涅就把自己记得的来龙去脉,都给两人讲了。听独孤涅说完,马车外传来屈留的声音:“修灵师的本事确实了不得,竟然能在三里街弄出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是昨天我在,怕也是任人宰割。督律司到的时候,林老和灵修门的人都已经死了。清点了一下,三里街死去的平民有十七个,还有二十多个重伤的。律法上,这事儿怪不了你。但失去了亲人们的街坊,却是有说闲话的。刚巧我带你九姨回你舅舅家,结果大半夜的,你娘就找到了我们,让我们连夜原路返回,说是避免麻烦,干脆让我们带你去东临民学府念书,三年后回去,风头也应该过了。” 独孤涅心乱如麻,没有说话。 白铭道:“东临民学府在福迎镇和东临镇的所有民学府里面,都是算得上第一等的学府了,你在那好好学,将来肯定有出息。” 独孤涅向白铭点了点头,又问道:“九姨,我是不是害死了很人?” “傻孩子,你那时候哪里有的选啊,没得选的时候,那根本不是你的问题,你能护住阿离,已经是做得很好了。” 屈留又问道:“涅官儿,制毒的时候,林老说的是,损耗了你的气运?” 独孤涅应道:“林老好像是这么说的。”。 白铭问道:“滴一滴血,怎么会影响气运呢?” 屈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修命师的手段,他们的本事本就建立在血术和命力之上,涅官儿用自己的气血为引,被那林家老人制了毒,还毒死了这么多人,这事儿要说损耗气运,看来是不假的。” 白铭气道:“修命师本就是一群神神道道的人,遇到就当倒了个霉了,屈留你也别说了。涅官儿那么懂事,上天肯定会眷顾他的。涅官儿,饿了吧?吃点东西,再休息会儿。” 一路上,东拉西扯,慢慢的,独孤涅心里好受些了。这事儿刺激虽大,但小孩儿心性,也不懂这里头的厉害。 两天后,东临镇到了。 第三章 修武 东临镇也算是一个大镇了。横竖十几条街,方方正正的。镇上居住的多是官商和江湖人士,镇边上山村不少,官道修得不错,因此经济也算繁荣。赶集的时候,镇上更是热闹得很。 这天,白铭和独孤涅到市集上去买菜。市集上时不时能见到些乞丐,独孤涅便拿着白铭给的铜板,见一个乞丐都去给十个。去年到白铭家小住,白铭便教独孤涅要布施,那时候每次还只给一个铜板,独孤涅也是很开心。这次过来,白铭或是想到给独孤涅多积点德,于是给的多些。 走到一个卖菜的老奶奶跟前,眼见这老奶奶佝偻得厉害,动作也不是很利索了,从背篼里一窝一窝拿出白菜。独孤涅突然很怕这个老奶奶死掉。经历了灵修门那件事,独孤涅变得特别怕死,也特别怕别人死。鼻子一酸,独孤涅就把剩余的几十个铜钱拿着,走到老奶奶跟前,拉着老奶奶的手,把铜钱全部放到了老奶奶手里。 老奶奶问道:“幺哥,你要买什么菜么?用不了这么多。” 独孤涅说道:“不,不是买菜,是给您的!”他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老奶奶铜板,老奶奶也不是乞丐呀! 白铭走过去道:“老人家,这孩子是看您辛苦,想让您吃点好的,养养身体。”独孤涅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谢谢幺哥,上天保佑你,将来考上贤臣府!” 独孤涅听家里人说过,贤臣府在皇城,读了贤臣府就有当大官的机会,是家里人都觉得好的出路,自己的长姐独孤沐瑶,便是在贤臣府念书。笑着谢过了老奶奶。但脑子里一想到人会变得这么老,这么可怜,那种伤感就挥之不去。 独孤涅回想起曾经在福迎镇时,见到过一个拾荒的老爷爷,在一个小贩那,买了个烤红薯,回过身却发现小偷把他的钱给偷走了,老爷爷甚至连红薯都舍不得丢,用衣衫搂着那个烤红薯,去追那个跑得飞快的小偷。边追边喊“小偷!抓小偷!”独孤涅那时候很想帮老爷爷追,但是也明白自己肯定追不上,爹娘也是决不允许自己多管闲事的。 也不知道老爷爷最后追到那个小偷没有,独孤涅也不明白,那个拾荒的老爷爷那么穷,为什么钱被偷了还舍不得那个烤红薯。他的家人呢?一想到这些,独孤涅就觉得心里很酸很酸。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坏人。 每次在街上见到流浪的猫猫狗狗,独孤涅也会觉得它们很可怜,时不时会悄悄从家里带点吃的去喂,独孤涅跟母亲讲过能不能收养这些猫猫狗狗。母亲则骂道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去养别的畜生,想也别想。 一路想着,已经回到了家里,和白铭一起做好了午饭,装了些饭菜到饭盒里,独孤涅就提着往兰草山上跑去找屈留了。他记得每天寅时,屈留就要到山上去修炼了。屈留说,山里的灵气要足一些。 在一个小山坡上,屈留缓缓睁开眼,叹了一口气:“哎,果然还是突破不了吗?” “姨父!” “来啦!” 独孤涅跑得气喘吁吁的,将饭盒也放到了地上,扑到了姨父怀里。 屈留也不着急吃饭,问道:“还有几天就要去上学了,开心吗?” “哈哈,开心,上学好玩吗?” “上学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学知识。” “学知识干什么?” “学了知识,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一辈子呀。” “那我应该要怎么过一辈子呢?” “如果让姨父说,姨父只希望你将来能养得活自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能对这个世界有所贡献。但到底你会选择什么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 “我爹娘都说让我将来当大官!” “你喜欢当大官吗?” “我不知道。” “你有一天会知道的。” “姨父!”独孤涅突然认真地看着屈留,问了一个问题:“我会死吗?” “人都会死。” “我什么时候会死呢?” “一般人最多活到一百岁左右,就要死了。如果是修武道的人,能活到一百四五十岁的也有。如果是修仙道的人,一旦修成了,或许还可以活得更久。” “我怕死!我不想死!”独孤涅埋下头,看得出来,那天的事情对他影响仍然很大。 “人都会死,但是你离死,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还是怕,就像那天那样,还没老,就死了!” “想要平安到老,你就得拥有力量,还得拥有智慧!” 独孤涅也不像是听懂了,又问道:“姨父你也会死吗?” “哈哈,当然会啊。”屈留说完,却看见独孤涅泪水又留下来了。安慰道:“傻孩子,姨父也还有很久很久才会死,姨父可是修道的人呢。” “那我也要修道。” “你要修什么道呢?” “还要选吗?” “这个世界,有非常多的选择,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得到领悟,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例如:乐、棋、书、画、歌、酒、花、茶、医、毒、钓、猎、缝纫、铸造、工艺、商赌等等。至于后来西国修仙道的法门涌入东国,人界大才之士,也陆续创造出各种修炼之法,修武、修仙、修灵、修命、修心、修妖等等,这个世界,已经变得纷繁绚烂。在西国,还有更多闻所未闻的修道之法!不过,武道却仍是基础,而且也是修炼的法门最多最全的一种修炼方式,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少走不少冤枉路!像是姨父修的仙道,就仍处于苦苦摸索的阶段,难有突破!” “姨父修仙道吗?可以当神仙吗?” “哈哈,那只是传说,不过,仙道大成,确实能延年益寿,御剑飞空!” “那姨父我可以修仙道吗?” “为什么要修仙道?” “因为我想活得久一点。” “还有呢?” “我想让身边的人也活得久一点!我想保护他们!” 屈留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涅官儿,姨父自己的仙道也还没修成,这条路太孤独也太难,或许姨父也是未得其法,没办法教你。如果你想要修道,姨父建议你可以修武道,这是个看得见的出路,不容易走偏!东临民学府就会教授武道的入门,姨父当年也学过!八种基础武学,易学难精,将来你学的时候,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入门的武学。若能用心体悟,这些武学一样能让你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能力!” “好,我记得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还可以去清虚镇找雪影剑派,若能拜入这个门派,那也是个不错的进修的地方!” “清虚镇,雪影剑派,好像很远,我爹娘会同意吗?” “哈哈,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只要你不断地想,就有可能想到办法。” “雪影剑派,那是最厉害的门派吗?” “没有最厉害的门派,但那个门派或许比较适合你。” “为什么啊?” “人的体内有阴阳二气,你的体内,纯阴之气比纯阳之气要浑厚一些,这种情况,修炼冰脉的内力会顺利一些。而雪影剑派的武学,刚好就是冰脉的武学。” “哦,那姨父你先教我武功好不好?” “哈哈,姨父的武道修得马马虎虎,能教你的,也就是东临民学府能教你的,过几天就能学了,不用着急!” “姨父先教我嘛,我现在就想学,好不好?”独孤涅又扯着姨父的手臂晃呀摇呀,这招对姨父还是有点效果的。 架不住独孤涅的央求,屈留只好答应道:“那好,你再吸收一会儿天地灵气,姨父吃了饭,就教你!” “好嘞!”独孤涅开心地蹦了起来,开始打坐。他现在的调息,却不是修武道之人,运行体内阴阳二气周游全身经脉。而是单纯对天地灵气的吸收,这对身体的淬炼,是有些好处的。 屈留吃过饭,便开始教独孤涅内功和轻功,其实去年独孤涅就想学,屈留却是从不答应,说要先把做人的道理学明白了,再学武功,以免惹是生非。 几天下来,独孤涅已经把内功——持武劲和轻功——越武步的修炼方法记住了。虽然这是天武国入门级的武学,但正如屈留所言,这两门武功也是易学难精,真要学到大成,也是不亚于一些门派的镇派武学的。 屈留也并不擅长冰脉的内功,但如果将来独孤涅到了雪影剑派,自然能学到一门冰脉上等的内功:雪潮。当然,这也得看独孤涅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这些天,独孤涅就在兰草山和姨父坚持天地灵气的吸收,熟背持武劲和越武步的心法,当然,更多是学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说起来,独孤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其实颇有天赋,去年屈留教了他两三个月,这孩子已经是能感知并吸收灵气了。但是对自身阴阳二气的感知,却始终又不得法门。几天下来,步法已经可以演练,但持武劲却还没跨入门槛,但这孩子还是颇为勤奋,也或许是此时新鲜感在,并未放弃。其实独孤涅是真的怕死,把对死的恐惧,转化成了修炼的动力。 屈留也并不着急,相信民学府的教导方式或许更加全面,能帮助独孤涅感知到阴阳二气。 第四章 东临民学府 到了正月十六这天,东临民学府开学。这座学府虽坐落在城内,却也占地极广,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修建得那是非常漂亮。学府像是一个小城,被高有丈余的城墙围了起来。正门开在南面,一进去就能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是学生们习武的地方。正中央,有三座修建的很漂亮的教舍,分别是三个学年的学生们使用的。教舍后方,还有一个极大的建筑,也是被高墙围起来的。再往里走,里面却是修建了极多的住宅,住宅周围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 一学年的教舍里,新学生八十四名,规规矩矩地坐着。这教舍极大,但学府的总夫子的声音,却让每一个学生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新同学,我,是东临民学府的总夫子,李冬兴!也是你们未来教授武道的夫子之一!今天,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看到你们这群充满朝气的学生!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的父母,因为有了他们对我们学府的信任,才能让你们出现在这里!” 这位叫李冬兴的总夫子,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魁梧,精神抖擞,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 “我们东临镇是一个非常看重教育与传承的大镇!我们现在的知镇使宋凯大人,就是我们东临民学府的第一届学子,在他十三岁那年,又考入了我们的东临进贤府进修了六年。十九岁那年,又考入了皇城的贤臣府深造了三年。之后,宋凯大人回到了东临镇做了知镇使,负责全镇的全面管理!我希望你们,能以宋大人为榜样,认真学习,勤修武道,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为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出一份力!” 一番话说完,有些学生眼中已经闪烁着兴奋,有些学生看上去却是懵懵懂懂。 李东兴也不管这许多,接着说道:“我们东临民学府,是由国家掌管教育文化事宜的机构,治学府管辖的。民学府在全国三十三镇都有设立,三年学时,适合七到十四岁的学生学习,主要学习《识》《礼》《武》《艺》《算》《史》《忠义》《百家言》等文课程。学而有成者,可进入进贤府进修。” “而进贤府,在全国三十三镇也都有设立,六年学时,适合想入仕途的学子,学成可为镇内官吏,翘楚可考入皇城贤臣府学习。若是在皇城贤臣府学成,那必然就是由知政阁里的纳贤阁分配官职了。” 这八十四名学生不知明白了多少,但都还听得认真,虽然大多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却少有官宦之后,因为官宦之后,大多是选择直接送到皇城内的皇城贤学府学习的。 还有两种学府,就是皇宫内的明君府和万卷府了,明君府,乃教导皇族之用。万卷府,则是天武国最大的藏书之地。 以上这七种学府,都是由治学府统辖的。治学府府首七人,那都是文武双全的大才之人! 要说这治学府的作用,那可就大了。因为储君的设立,都是由治学府,知政阁以及研武院三大机构共同考核,再由皇帝根据考核成绩来决定的。虽然储君的争夺怕是少不了争权夺势阴谋诡计,但得不说,皇子的才华与实力,对他们是否能成为储君,影响更大。 这也是天武国十七年的时间,能治理出如此繁荣昌盛的局面的原因之一。 再说这东临民学府,就是东临镇中官办的学府,要比另外三个学府名声响亮一些,请的夫子们,也都是些厉害角色。当然,学费是不菲的,一学年便是十两银子,顶得上穷苦人家一年的衣食开销了。所以虽然东临民学府没限制入学人数,但学府总的学生,也不过才两百多人。 认识了学府内的大部分夫子,知晓了学府的规矩,也了解了学府的作息。学府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辰初上学,酉初放学。 到了酉时初,独孤涅便施展开越武步,一路飞奔回家。九姨早上是把独孤涅送过来的,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这还是走得快的,一路走,一路也教独孤涅认路,交代了回去时,得自己回来,若是认不得了,就找找人问问东华街在哪里,也就可以了。也是对独孤涅的考验。 要说这越武步,练了确实有些不一样,十里的路程,独孤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跑完了。这让独孤涅大感兴奋。恨不得再在学府跑两个来回。这就是小孩子,精力旺盛,再加上这小子从小就是跳脱的个性,最喜欢的就是飞奔,每当他感觉到自己跑得很快时,就有一种自豪感。好像觉得谁也比不上自己似的,练了这越武步几天,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街上不时有人看着这一路飞奔的小孩,不时有人笑道傻里傻气的。 回到家,吃过饭,帮着刷了碗筷,独孤涅就出去找邻居玩儿了。 在九姨家旁边,还有四户人家。其中有两户人家,也有他年纪这么大的小孩,不过那两个小孩不是在东临民学府上学,而是在私办的民学府上学。一个叫王霄,和独孤涅一样,七岁,瘦瘦的,和独孤涅一样高。一个叫井虎,九岁,这孩子要壮实一些,但矮一点。 独孤涅刚来那两天,三个小孩就交上了朋友。他们对武功招式,其实都没啥研究,但是都喜欢学着大人的样子,比划比划。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也不比力气,就看谁的手能招呼到别人身上,就算是赢了。独孤涅在这事儿上特别有成就感,也比王霄和井虎略厉害些。 但王霄也是不服输的性子。这些天开始找他爹学些家传的功夫,效果立竿见影,独孤涅今天就打不赢了。这一来,独孤涅是更觉得有意思了,晚上回去还在思索怎么办,虽然想找姨父再教一些拳脚,但是想着自己越武步还得多加练习,也就自己钻研去了。 井虎呢,就不是爱打闹的个性了,他对一种叫万兽棋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时不时让王霄和独孤涅看一看他收集的棋子和棋盘,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正式上课了。辰时的第一堂课,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夫子讲的《忠义》,这位夫子名叫安玉琼。有些学生是不识字的,所以安夫子在宽大的教室里,拿着本书来回踱步,自己在那念书,念一句,让学生跟着读一句。这本书,不管知晓意思与否,学生们都被要求是要背下来的。 “忠,乃尽心尽力对人,不分对上对下。” 安夫子念一句,朗朗书声便跟着响了起来。 独孤涅对这些东西也颇感新奇,也是大声地跟着念,希望夫子能夸夸自己读得好! 安夫子似乎是很满意学生们的表现,一句一句地教着。 “忠之于上,则心悦诚服,全上之事。” “忠之于下,则以身为表,体恤入微。” “义,乃不偏不倚对事,不论于人于己。” “义之于人,则不论亲疏,公道人心。” “义之于己,则不谋私利,以理服人。” 教了几遍过后,安夫子问道:“有没有同学会背这一段啦?会的举手!”一阵窃窃私语,看来很多学生也是跃跃欲试的。 独孤涅很想举手,但似乎自己又没记住,胆子还是小了点。在心里默默反复背诵着,一紧张,更忘得多了。 独孤涅坐在左起第二列的第二排,他好奇地回身看看有没有人举手,发现竟还是有好多学生举手了。安夫子抽了第七列第三排一个女孩子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长得有些好看,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奶声奶气地答道:“安夫子好,我叫王佳媛!” “好,背吧!” 言罢,王佳媛便大大方方的把刚才这一段背诵了出来,看安夫子脸上挂着笑容,不时点头,应该是很满意的样子。 “好好好!王佳媛,一字不差。聪慧大方有勇气!坐下!还有谁会?” 一连抽了七八个学生,看情况,竟然都是会背的。独孤涅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不聪明啊!这些同学怎么这么厉害!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后,安夫子宣布课间小憩。昨天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课间有两刻钟的时间可以让孩童们玩乐说话。巳时二刻,便要上第二堂课了。 这一堂课下来,敢和夫子对答那几个学生便被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很多同学们都上去和他们攀谈。独孤涅这时却有点害羞,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这里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左边一个声音传来! 独孤涅回头一看,坐在左侧第一列第二排的一个女娃正笑吟吟地问他。 独孤涅很开心,答道:“我叫独孤涅!” “我叫萧兰!你多大啦?” “我七岁半,快八岁了!” “哈哈,好小,我今年九岁!叫声姐姐!” “姐姐!” 萧兰对这个听话的孩子很是满意,独孤涅衣着普通,相貌普通,又比萧兰小,说话时,略带了几分高傲。“夫子今天教的你会背了吗?” 独孤涅惭愧地说道:“还不会!”萧兰哈哈一笑:“真笨!那你要和我多学学!” 独孤涅不服输地说道:“我一定能背的!” “哦,那咱们比比!” “比就比,比什么?” “比下节课,咱们谁能先回答夫子的问题!” “好!”独孤涅对这样的比试很有兴趣,反正输了也不怎么样!而且这是同学里面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又长得有些好看,心里不禁想要证明证明自己的厉害。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第二堂课又开始了。 教舍有两个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第二堂课的夫子是从后门走进来的。这是一个男夫子,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昨天已经认识了这位夫子,他叫杨怀。今天教的课,是《武》的文课。 杨夫子和同学们又强调了下他课上的要求,便开始教书。 和安夫子不一样的是,这堂课,大家得写了。 “既然要修武,就要知道,什么是武?古之大贤宇向曾有一言:‘武,其字意为:以兵刃,正家国天下。’正如昔年,天武门人,一身热血,便与了这人间正道,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人之一世,以身为戈,匡扶正义,若以缚鸡之力,任由宰割,苟且一生,岂不枉哉?”杨怀也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了,但仍然是摇头晃脑,沉醉其中。“诚然,以武犯禁之人,也是不少。因此,这武德之修,是要比习武更要紧要了。” 杨怀的声音和李东兴不一样,虽然不甚响亮,但是却非常地好听,字正腔圆,仿佛是唱歌一样。 萧兰和独孤涅的比试,没有兑现,因为这堂课,教的都是识字书写。虽然《识》课会教书写更多。 独孤涅开始觉得,上学,真是个好玩的事情!这堂课,独孤涅写出了人生的第一个字:“武”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总算是会了。 午饭,是学府统一安排的,颇为丰盛,独孤涅觉得学府的伙食是真好。但也不时听到一些同学小声抱怨,大概是说什么,这吃的叫什么啊! 下午未正上课,酉初下课,上的是《算》。教课的夫子叫李啸,这位夫子有些严厉,但这堂课可就贴近生活了。 时辰,钱币,重量,长短,什么都讲! 独孤涅这才知道,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十钱银子又等于一千文钱!脑子里终于多多少少更多了些钱的概念,想到自己曾经的糗事,更是惭愧。 听到一百斤米只需要二两银子时,独孤涅才意识到,这读书竟然就花了十两银子么? 独孤涅也不知道这学费是九姨家出的,还是父母出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到底有没有钱,心想着回去得问一问。 第五章 国武八学 入学的第三天早上,便不是在教舍上课了。而是在一学府的大广场。教课的夫子是六十多岁的老爷爷了,只知道姓连,学生们都叫他连夫子。也听见过其他夫子称呼他连老。连夫子身边摆了一个木头人,那个木头人身上画着许多点和线,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字。 这可是实打实教授武功的课了,独孤涅兴奋异常! 学生们根据身高,被安排着站成了四排,前低后高,每排二十一人,都面向连夫子,听连夫子讲话。 “今天,是你们《武》的实练第一课!也就是我们的武课!你们在东临民学府这三年的任务,就是把国武八学,给学扎实了!这国武八学,乃是八套武学!分别是:忠武剑,孝武刀,仁武棍,义武腿,智武步,勇武拳,持武劲,越武步。” 这话说完,又一阵窃窃私语声,独孤涅似乎是听到有同学再说,这有什么好学的。 “你,你,你!出列!”连夫子瞪着眼,点了三个刚才说话的男娃出来。 “学府的规矩,第一天你们应该就知道了!夫子讲话的时候,哪有你们在下面说话的份!” 那三个男孩子不像是害怕的样子,走到了连夫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连夫子瞪着第一个学生。 “我叫申海!”那孩子仿佛还有些自豪似的,平平淡淡地答道。不过从穿着来看,应该是出自有钱人家,个头比独孤涅高了不少。 连夫子把目光移向第二个学生。“我叫范王!”答话的是一个面庞白白的,高高瘦瘦的男孩儿,也是一袭锦衣,脸上竟然还挂着点笑容。 第三个学生也跟着说道:“我叫步越!”这个学生则是长得矮了些,着的正装。圆圆的脸,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好,你们三个,站旁边,扎马步,一刻钟时间!” “啊,一刻钟!怎么可能?”那个叫申海的学生,不满地说道。 奇的是连夫子竟然没有打人,而是对着他说道:“不服从夫子的管理,老夫可以让你立刻从这里退学,小子,别以为你申家声威显赫,就在这里猖狂!若被学府开除了,你也算丢尽了你们家的脸!还有你们俩,愣着干嘛!” 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一旁,扎起了马步。 连夫子接着对学生们说道:“这八套武学,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看不起!觉得可能自己家传的功夫,或是宗门的功夫,要比这些武学博大精深!但八套武学,却是当初的天下第一门派天武门,也就是现在的皇族,传下来的武学!这八套武学,也是和当年天武门的镇派武学之一天武诀有相通之处的。皇城研武院中的元老,任意一人,单使这八套武学,也能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 皇城的研武院,虽然是朝廷的势力而不是江湖宗门,但是江湖中的名宿,却多有成名之后想要进入研武院的。虽然江湖中各种势力百家争鸣,但研武院却可以说是习武之人心目中的圣地!连夫子这么一说,学生们都收起了轻视之心,连申海、范王、步越三人都面露惊色。 “这八套武学的每一套的第一个字,正是修武之人应该不懈追求的八个字:乃是忠、孝、仁、义、智、勇、持、越!这八个字,也是天武将军府下设的八大将军府的名号!任何一套上乘的武学,都是由心法、招式和意境构成。一般人重视的,就是心法和招式,但真正理解了一套武学的真意,才能得到更多不同的明悟,才能得其三昧,修炼到更高的层次!而意境,恰恰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方!” “这八套武学,各有十层。前三层倒是简单,越往后就越难精进,修炼到第七层后,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修炼到第十层,便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武学了!据我所知,研武院中的多位元老,都是修炼到了第十层的!” “夫子我,也不过将持武劲修炼到了第六层!或许你们将来还会修炼其他武学,而不再将重心放在这易学难精的八套武学上,但是!这八套武学却能让你们用最快速简单的方式,通晓武理,对将来修炼任何其他武学,都是起得到打牢基础的作用的!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所有学生都齐声回应道。 “好,今天你们首先要学的,就是认识自己的身体,认识经脉和穴位!经脉指人体内气血运行的通路。可分为正经和奇经两类。正经有十二,分别是: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奇经有八条,即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穴位有七百二十个,其中要害穴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中,又有三十六个致命穴……” 独孤涅虽大概也听屈留讲过一些,但这夫子讲得快,一时也觉得晕头转向,但又不敢插嘴询问,心头慌乱。却听连夫子说道:“这些穴位你们一时半会儿记不住没关系,这木人上面都有说明,待你们识字之后,自可时时来观察记忆。” 听这么一说,独孤涅这才松了口气!已经立志要修武道的他,可不想有什么东西学得稀里糊涂。 连夫子大概讲完了经脉与穴位,就开始教授持国武八学中的内功——持武劲了。独孤涅之前便在九姨父那听过一些,但是一直没有感知到自身的阴阳二气,也有说法叫内力或者内劲,调动阴阳二气的运行更是无从说起,于是便聚精会神地听连夫子的讲解和演示。 一堂课下来,理论倒是理解得更加深刻了,可是问题仍然卡在最初的地方:感知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课后,独孤涅便急不可耐地跑到了连夫子跟前,询问了起来。 连夫子倒是很有耐心,察看了一下独孤涅的情况,便道:“你身上阴阳二气是存在的,感知不到,应该是因为你冥想还不够深入,内视不够清晰,这个也是和人的悟性有关的。不过勤能补拙,只要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感知到。持武劲一时没找到窍门没什么,另外七套武学的修炼,也是不耽搁的,只是威力上略逊而已!” 独孤涅谢过了连夫子,悻悻地去了食堂。 下午的课程是《识》,主要教授是识字,也讲一些常识。独孤涅虽然因为持武劲还没找到窍门修炼,有些失落,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课业。 一路狂奔回到家,就找到了姨父问了起来。 “姨父,我听了夫子的讲解了,按照他说的办法,我还是没办法感知到阴阳二气,没办法调动它们,这可怎么办啊?” 屈留也颇为无奈,毕竟屈留又不是独孤涅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测得到呢。只能说这是悟性的问题,或许需要些时间。 吃过晚饭,独孤涅便出去找王霄和井虎了,平日里玩得都挺开心,今天独孤涅却是有些闷闷不乐。再加上王霄又比昨天多学了些招式,打也打不过。心里更觉得苦闷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独孤涅下定了决心,回到家,也不洗洗,就回到了东厢房,关上了房门,开始打坐冥想。 静下心来,独孤涅仔细感受着呼吸,不知不觉用上了姨父教授的吸收天地灵气的调息之法。这一年多来,独孤涅时不时地吸收着天地灵气,倒是有了些心得。与阴阳二气原本就存在人体内不同,天地灵气是随着呼吸吐纳进入人的心肺的。调息就是将其气沉丹田,将灵气压缩起来。 独孤涅不知,其实,修仙的法门也有许多。屈留所修的,乃是忘情诀。东国目前已知的修仙之道,还有忘尘诀、反朴诀、丹心诀、清心静气诀、长生诀、天诀等等。 但这些不同的修炼的法门,境界却是有相同的划分。 第一个境界,察气。就是能做到感知天地灵气,并且能够与天地灵气产生交互,也就是独孤涅现在的境界。 第二个境界,凝气,是将天地灵气凝结于丹田,成为水滴状,这,就有一定的难度了。很多修仙道的人修炼了几年,还是不能做到。当然,这个水滴,并不是真实存在在身体内,而是需要通过修炼者内视,方能察觉它的存在。 第三个境界,气海,是将天地灵气凝结为水滴之后汇聚成海,可想而知,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气海有分初境、小成、大成、巅峰。气海初境,气海只能感知到泉眼大小。气海小成,则有池塘大小。而气海大成,则有湖泊大小。气海巅峰,便是如大海一般了。 屈留便是停留在了气海初境。 到了气海境界,才能使用仙法,而这气海,就是仙法的力量来源。气海越大,灵气的储备就越足! 第四个境界,化生,便是能感知气海之中,孕育出了生命。也分为初境、小成、大成、巅峰。 第五个境界,归一,那便是传说中的境界了,据说到了这个境界,就要经历天劫,一旦通过,就能飞升仙界,至于仙界是个怎样的存在,就没人知道了。 而独孤涅现在,却不知自己正处于察气境,这个境界,无非就是淬炼下身体,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作用。 而他却不知不觉中,将丹田中那压缩着的灵气,散入四肢百骸,去感知体内的阴阳二气。 突然间,灵气在经脉之中,仿佛感知到了两股交缠的力量,一强一弱,难道这就是九姨父说的阴阳二气? 独孤涅心头一喜,就用灵气将这两股力量包裹起来,试图催动,这一试,却立刻将独孤涅痛得惊醒过来! 第六章 持武劲 “原来修炼内功的痛苦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怪不得王霄说修炼内功太痛苦了。”独孤涅心里想道。不过按捺不住能够运行阴阳二气的兴奋。独孤涅沉下心,又想开始尝试。 首先仍是要先吸收天地灵气到丹田之中,独孤涅刚才突然惊醒,体内的灵气都散开了不少。重新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吸收天地灵气,觉得体内灵气充盈些了,才开始尝试控制着灵气包裹着阴阳二气开始运行。虽是疼痛无比,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硬撑着忍了下来,按照持武劲的心法,缓缓推动阴阳二气的运转。 感受到了阴阳二气,这才理解了今天连夫子所讲的各种气脉的内劲的差异。 武道的气劲,有五种类型,分别为:风脉、火脉、冰脉、土脉和雷脉的气劲。 要不是九姨父给自己讲过,自己是适合修炼冰脉气劲的,独孤涅怕是要以为自己已经在雷脉气劲的修炼中了。因为雷脉气劲的修炼和其他四脉大不相同,是修武者体内阴阳二气不断交织碰撞而成,修炼的过程对身体的要求会高很多。 此时,独孤涅的经脉中阴阳二气的流转,就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从里到外地啃噬。 夫子和九姨父都说过,这持武劲修炼到第一层时,运行一遍,大约也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还会随着功力的深厚越来越快。但是第二层开始,修炼的时间就变长了,因为需要运转的经脉路线,变得复杂了。连夫子修炼到第六层,现在运行一遍都得几个时辰,更别说那些六层以上的修武者了。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独孤涅终于将持武劲的心法完整地运行了一遍。现在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便可称作持武劲了。 而刚刚吸收的天地灵气,在这样的操控中,也差不多是消耗殆尽了。 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是周身大汗淋漓。承受过了那剧烈的苦痛过后,却是感觉到全身说不出的舒畅,而且还有种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的感觉!这就是姨父说的先苦后甜吧! 独孤涅这下可是开心了,顾不得时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看到正房内门还开着,屈留书案上还点着灯,在那看着书。 “姨父!姨父!我刚才把持武劲完整地运行一遍了!” 屈留放下书,看着独孤涅笑道:“哦!恭喜你啊,涅官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现在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嗯,是了,这持武劲的修炼,虽然枯燥了些,但修炼过后,对于体力的恢复是极有好处的。长期坚持下去,身体也会越来越强健!” 屈留自然是替独孤涅开心的,看着独孤涅满头大汗的样子,交代道:“赶紧去冲个凉,早点休息,臭烘烘的,到时候你们同学嫌弃你!” “好嘞!”独孤涅一溜烟,跑了。 冲完凉,独孤涅竟是一点疲乏的感受都没有,并不想睡觉,要不是天都黑了,怕是想要出去疯跑了。 索性也就不睡了,心想就继续修炼这持武劲,练到困了再睡。 觉得有些渴,独孤涅先跑了耳房的水缸里,盛了一大碗水喝了,又盛了一大碗端回到东厢房中,便坐到了自己床上修炼起来。 照着之前的做法,略微减少了点天地灵气吸收的量,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独孤涅就控制着灵气包裹着内力开始缓缓运行。 他现在想的就是要加快修炼的速度,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从减少灵气吸收开始。结果,这次还没将持武劲运行一遍,就发现天地灵气在这个过程中消耗得太多了,而内劲倒好,没了天地灵气的带动,就老老实实呆着不动了。这一次的修炼,倒有点半途而废。但也不是全无效果。修炼停下来,睁开眼睛,仍还是有那种舒畅的感受,而且没想到精神仍然是非常饱满,没有一点困意。 当然,又是大汗淋漓,却也顾不得洗了,脱下自己的短打,立刻开始了第三次的尝试。 这一次,独孤涅吸收了一刻钟的灵气后,才开始运行持武劲的心法,想要加快内力流转的速度,却发现越是加快,越是疼痛难忍。其实,这倒是个非常好的锻炼意志力的过程。 独孤涅也是不断尝试,尝试着自己能承受的痛苦的极限,果真让修炼的速度较第一次有了些提升。就这么不断尝试,在身体的痛苦与舒适,精神的亢奋与幸福中,一夜未眠。 一大早,吃过了早饭,独孤涅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往学府飞奔而去。 独孤涅原本想试着运行持武劲来使用越武步,毕竟有了内力的加持,越武步的速度还能提升。但是尝试着根据越武步的心法调动体内的内力时,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因为少了天地灵气的控制。 看来,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将来使用武功时,哪有时间给自己先吸收天地灵气,再使用内力啊! 但是,没等独孤涅细想,他便发现了自己这一晚修炼的成果。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到学府这十里路,自己虽然提高了奔跑的速度,但跑了五里路下来,却没有觉得喘不过气,虽然呼吸急促,当仍觉得体力充沛,竟然就保持这个速度,跑完了十里的路程。 到学府到得早了一些,还没到上课的时间,独孤涅已经跑到了学府门口,不时有着各学年的学生在往里面走。 “独孤涅,站住!” 听到有人叫自己,独孤涅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同学申海。 “申海,你好!”独孤涅笑着,还沉浸在自己的越武步大有进步的喜悦里。 “好个屁,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显摆呀?”申海就在学府门口,恶狠狠地问道。 独孤涅心想,我跑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但从小爹娘就是教他要忍让的,心知这个同学怕是要找茬,便说道:“那我不跑了就是了。” “什么叫不跑了就是了?你还不服气是不是?”申海不依不饶,这时候,范王和步越也跟了过来,也有不少学生开始围了过来了。 “申海,你干什么呢,又在那耍你的少爷脾气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同学钱小雨。独孤涅心想,这钱小雨不是好像和申海走得很近吗,居然还帮我,心里顿时有了些感激。又听钱小雨说道:“穷人家的孩子你也欺负,你是真的闲的没事干了是吧?” 申海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他不顺眼,我觉得他可能是这儿有点问题。”申海用手戳了戳独孤涅的脑袋,接着说道,“我觉得应该教教他应该如何做人。” 独孤涅被这么一戳,心里更不乐意了,抬头看着申海。 “看什么看,不服气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范王,走过来就狠狠推了独孤涅一把,将独孤涅推倒在了地上。 步越也跟了上来说了一句:“这小子真的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说完,就是一口痰,向独孤涅吐了去。独孤涅赶紧翻了个身躲开,火气也上来了。 这三人,明显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刚才范王那一推,也感觉到他力气比自己大。但任由他们这么欺负,独孤涅也是觉得忍不了,虽然不算多疼,但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过来看了,独孤涅只觉得脸上发烫,起身就准备要朝步越冲去! “住手!”钱小雨对着独孤涅吼了一声,“别不自量力!”独孤涅看着钱小雨,一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申海那三人却就站在那,双手抱在胸前,在那抖着脚,脸上充满玩味地对着独孤涅笑。“没事,小子,不服气,放学后,等着!走!”说着,三人转身就走进学府去了,那范王还对独孤涅比了个中指。“你——完——蛋——了!”步越拉长着声音,怪腔怪调地说道。 独孤涅愤怒地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其他同学也跟着走了。 “独孤涅!”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儿跑了过来。这人叫张涛,长得很是壮实,人也是特别老实的性格。他就坐在独孤涅前排,因为和萧兰关系也不错,三人这两天也走得略近些。 张涛定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跑到独孤涅身前,安慰道:“没事没事!”边说边帮着独孤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独孤涅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了,幸好也没别人在这里围观了。张涛继续说道:“他们你是惹不起的,该道歉道歉,躲远点。” “学府不是说不可以欺负同学吗?我去夫子那告他们!”独孤涅边哭边说道。 “别傻了,你没看那天连夫子他们都敢顶撞吗?再说,这多大点事儿,你就是告了状,最多他们也就是被说两句,还能怎么的?但你们这梁子那可就结下了。走吧,去教舍等夫子了。”独孤涅擦了擦眼泪,也恨自己不争气! 回到教舍,独孤涅趴在桌子上,埋着头,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充满了愤恨,太欺负人了!可惜,自己又打不过他们!这可怎么办? “欸!”钱小雨和另一个女生,走到独孤涅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这声“欸”就是在叫独孤涅了。 独孤涅抬起来,看到两人,钱小雨倒是有点男孩儿的性格,但旁边的女孩儿尧丹,那就算是同学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儿了。 钱小雨的声音仿佛没什么情感:“别只会哭,真不算男人!”很明显,独孤涅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上,哭过的痕迹是明显的。 “他们让你等,你就得等,老老实实挨顿打,这事儿就过去了。别犯什么傻,跑去告诉夫子,又或是你们家大人,只会把事情闹大。我这是为你好!” 尧丹确实没说话,轻轻笑了一下。钱小雨便和她转身走了。 萧兰听了这一席话,也是略有些吃惊,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独孤涅觉得丢死人了,忙说道没什么!张涛转过身来,小声说道:“小涅把申海他们给得罪了。” 独孤涅想说,我怎么得罪他们了。但这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兰说道:“要不要我找人给你说说情,让他们算了?” “不用!”独孤涅斩钉截铁地说道。萧兰看这情形,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独孤涅觉得自己好像语气不对,又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谢谢!” 第七章 霸凌 上午的课程,有杨怀夫子的《武》,还有陈桥夫子的《艺》。不管心里多么委屈,独孤涅对知识的渴求是强烈的,仍是聚精会神地听。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有两个同学李勋、曹达来找独孤涅,让他放学一定要认错,别犟。独孤涅远远得看着申海那三人,发现他们完全像是不在意自己似的,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自己盯了他们好久,他们都没注意到。 下午的课程,就是连夫子的武课了,今天,连夫子要教的,就是勇武拳了。 连夫子今日着一身白色劲装,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声若洪钟地讲道:“先贤俞夫子在《勇》之一书有言:勇有大小之分!” “小勇,无谋;大勇,有智!” “小勇,血气所为,逞凶斗恶;大勇,义理所发,惩恶扬善。” “小勇,锋芒毕露,睚眦必报;大勇,敛锷韬光,旷达不羁。” “小勇,无所知而无所畏;大勇有所知而有所畏!” 独孤涅原本屈辱不甘的感受,在一席话后,豁然开朗! 是啊,小勇,血气所为。我和申海、范王、步越之间的纠葛,不正是血气所为吗?九姨父的谆谆教诲此时亦浮现脑中,不禁为自己上午的心境,感到一丝惭愧。 这堂课可来得真是时候!这样一想,独孤涅听得更加认真了。 讲完了勇武拳的意,连夫子又将勇武拳的心法阐释了一遍,才开始带着学生们一招一式地演练。 勇武拳一共有三十六式,乃是一套攻守兼备的拳法。能做到对敌实战,且收放自如,才是练会了第一层。对刚接触武学的学生们来说,没三五个月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达到第一层的。 连夫子一招一式地带着学生们演练,整整一个时辰,才演练完了第一遍。独孤涅终于能学到一套完整的拳法,自是心潮澎湃。练习的过程中全神贯注,仔细地观察聆听,生怕漏掉了什么细节。说来也怪,这一遍演练下来,独孤涅竟然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连夫子叮嘱了回去多加练习,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 独孤涅收起雀跃的心,此时此刻,就要想办法应对申海了,他知道,申海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本想要第一时间离开学府,但却看到申海和七八个同学已经盯住了他,想来跑,不是这么容易了。 于是,独孤涅跟上了连夫子,干脆再请教请教刚才记得不牢的招式。 申海几人看着独孤涅跑到连夫子跟前去了,心头一惊,这小子莫不是真要告诉夫子?真是个孬种,心中火气愈盛,干脆就守在了学府门口。 等了好一炷香的时间,却发现独孤涅还在那比划着勇武拳,又不像是告状的样子,心中颇有些不耐烦。这么耗下去,他们可没耐心。于是干脆也向连夫子那走去。 连夫子很高兴独孤涅的勤学好问,也是耐心地给独孤涅做着讲解和演示。独孤涅也是学得专心致志,突然瞥到申海等人走了过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强自镇定。 “独孤涅,连夫子也要回去休息,你这么纠缠着不放,算怎么回事?” 独孤涅闭口不言,连夫子竟也没察觉什么异常,笑道:“勤学好问,这是好事情,在这方面,你们可得向小涅多学学!” 申海笑着答道:“是是是,谨遵连夫子教诲!”又转头向独孤涅说道:“独孤涅,走吧,咱们一起回去!” 独孤涅没料到申海一行人竟如此嚣张,敢在连夫子眼前阴阳怪气,但也知道拖不下去了,要是回去得太晚,九姨怕是要担心了。于是向连夫子鞠了个躬,感谢道:“谢谢夫子,学生就向您告辞了。” “好!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说罢也转身向学府里面走去了,夫子们都是住在学府最里面的。 独孤涅也不对申海几人说什么,转身便向着学府大门走去。 申海几人仅仅跟在后面,范王更是直接从后面将右手臂搭在了独孤涅肩上,满脸挂着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勾肩搭背的,感情多好呢。 同学们基本上也走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七个人,独孤涅也是都记得名字了。为首的三个自然是申海、范王、步越。剩下四个男生,分别名叫慕容若、陈福、赖川、严峰。这慕容若,是这里面长得最高的,说起来,他也是住在东华街的。 搭上了独孤涅肩膀的范王,冷笑着说道:“小子,你倒是让我们好等啊,本来是打算让你长长记性就算了,现在,哼哼,不把你弄服帖了,也对不起我们等你这么久。”其他人也发出了轻松的笑声。 “快点走!”眼看着快到了学府门口,步越不耐烦地推了独孤涅一个趔趄。 趁着这一推之势,独孤涅施展起越武步,往前飞奔起来。眼前的一幕出乎了七人的意料,反应过来时,独孤涅已跑出了几丈距离。 “站住!追!”申海大喝一声,众人发足狂奔。 学府还没开始教授越武步,但独孤涅已经是练了一段时间,加上昨天练成了持武劲后的奇异感受,自信甩掉他们是没问题的。独孤涅没往官道上跑,而是朝着小路一路向南飞奔。一来是不想被追到家里,另一方面,小路崎岖,或许他们人多了反而拥挤。 可惜,数息之间,独孤涅的自信就被彻底地摧毁了。原本以为自己跑得极快的独孤涅,竟然直接被赖川追上了,一脚揣在了独孤涅腿上,失了重心,独孤涅竟摔了个狗吃屎! 完了! 与其说是被追上的恐惧,不如说是自己最自信的速度,竟然比不上别人的沉重打击,让独孤涅有了一种完了的感受。 且不说这七个人大部分年龄都比独孤涅长一两岁,赖川、申海、范王三人,可都是习武比独孤涅早啊! 七人赶上,围住了正挣扎起身的独孤涅。“跑啊!”范王一脚踹到了还没起身的独孤涅屁股上,申海和步越已经跟了上来,一顿踩踏,独孤涅只觉得全身到处都传来一阵疼痛,头上被踩到时,侧脸更是重重地撞在地上,还好泥土算是松软。独孤涅护住自己的脑袋,三人踹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把独孤涅拉了起来。 看着满脸泥污的独孤涅,申海骂道:“狗杂种!服不服?” 不带一丝犹豫,独孤涅虚弱地答道:“服!” “这就服了?哈哈”步越也被独孤涅的骨气给震惊到了。站到了独孤涅跟前,一口痰吐到了独孤涅脸上。独孤涅这次没能躲掉。那口痰在脸上往下滑的感觉,怕是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了。 步越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没意思没意思,一点骨气都没有。” 申海抓着独孤涅的双臂,吼道:“看着我!” 这一幕对独孤涅来说,何其可怕。不过半个月前,陈二便是这样抓着独孤涅的双臂,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独孤涅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嚎嚎大哭! 申海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他妈的就哭了?”范王这就冲了上来,摁住了独孤涅的嘴,吼道:“闭嘴!” 众人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无趣,也不想再继续了。独孤涅呜咽着,范王手上弄上了独孤涅的眼泪和口水,觉得恶心,赶忙放开,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边擦边骂道:“晦气!” 申海看差不多了,交代道:“听好,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给学府或者你家里人说,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我有的是办法让官府查不到我头上!不管是学府还是你家里,没人保得了你,你去打听打听,我申家在东临镇是什么地位!要是让你家里介入进来,我保证你全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听到这番话,独孤涅只觉得毛骨悚然!福迎镇的惨案历历在目,一时连哭声都止住了。 “听见了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看到我们客气点!我们走!”申海几人转身离去,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 良久,独孤涅才动身,找了个小河,洗了洗脸,发足往家里狂奔。所有的不甘,化作了狂奔的力量,风吹拂着脸颊,也渐渐让独孤涅冷静了下来。 一定不能让九姨和九姨父知道。 “今天这么回来得这么晚?”白铭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菜,屈留却没在家里。看样子,白铭不是很开心。 独孤涅忙答道:“对不起,九姨,今天学府的课业,我没搞明白,在夫子那多请教了一会儿。” 白铭点了点头,道:“快吃饭吧。” 饭桌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独孤涅心想难道九姨发现了什么? “姨父呢?”独孤涅问道。 “你姨父的修炼一直停滞不前,今天一早,说是往西国寻仙访道去了。” 独孤涅惊讶地问道:“那姨父什么时候回来呢?” 白铭神色黯然,“没有三五年,怕是回不来了。” 独孤涅这才知道九姨闷闷不乐的原因,低头扒了口饭,眼泪流到了碗里。 白铭心里难过,但看着独孤涅这样,也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九姨陪着你。只是,你以后可千万不要修什么仙道,你姨父说,修仙这条路,就是要心无挂碍,七情六欲,都是他的牵绊。要我说,纵使将来长生不老,无非也是让自己和家人孤苦伶仃的!这劳什子,就是害人的。”说着,白铭眼泪也不禁流了下来。 独孤涅只觉万念俱灰,更不知如何劝慰九姨,只知道埋头扒饭。 第八章 沙袋 刷碗的时候,独孤涅总觉得自己要给九姨说点什么,于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九姨,我就是你的孩子,不会让你孤苦伶仃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白铭听到独孤涅这一说,心生感动,笑着问道:“那你说,什么叫出人头地呢?” 独孤涅想了想,答道:“我能养活自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对这个世界有贡献!” 白铭略感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练武功,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九姨!” “好孩子,那你要对这个世界做什么贡献呢?” 独孤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到:“我想让这个世界,和书上写的一样好。人们都能够忠孝仁义智勇持越!” 白铭笑着说道:“好,那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嗯!”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涅!”这时,门外传来了王霄的呼喊声。白铭牵着独孤涅的手,用清水洗了洗,走出耳房,说道:“你的伙伴们来找你了,去和他们玩儿吧!” “好的,九姨!你别难过了哦!”独孤涅脸上尽是笑意,看得白铭也是心头暖洋洋的,答应道:“好,九姨不难过。” 三个小孩牵着手,往巷子里跑去了。 小孩子还是藏不住事的,跑到巷子里,独孤涅就把今天被欺负的事情,给王霄的井虎说了。好朋友抱打不平一番,但也没敢有啥动作。 王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从此你怕是少不了被他们欺负了。” 独孤涅想了想道:“只有我自己变得厉害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 井虎道:“得了吧,你再厉害,人家也比你大两岁呢,而且人还多。” 王霄不乐意地顶道:“你不还比小涅大两岁嘛,也打不过他。再说了,打不过,咱跑啊!” 独孤涅面露苦色:“就是跑也跑不过呀!” 王霄想了想:“有了,你用沙袋!” “用沙袋干嘛?” “我爹说了,要想把轻功练好,就用沙袋绑在腿上,绑个一年半载别取下来,等到绑着沙袋也跑得和那些不绑沙袋的人一样快,跳的一样高的时候,你取下来沙袋,那就更厉害了!” 井虎笑道:“那这段时间不是跑得更慢了,那还不被欺负死。” 独孤涅想了想:“王霄说得对,绑沙袋确实可以对练轻功有帮助,而且,今天上课的夫子也说,小勇是锋芒毕露,大勇是敛锷韬光。绑着沙袋,再跑,也不容易被他们说成显摆了。” 打定了主意,独孤涅晚上回去,就给白铭说了,想要一个沙袋。白铭自然是答应了独孤涅。比起母亲白安安,九姨和九姨父算得上对独孤涅有求必应了。 心中有了计较,独孤涅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就没睡,今天一天到了现在,仍还是比较精神的。难道这持武劲,可以让自己不用睡觉也得到休息?想了想,再试试,反正勤能补拙,自己和同学还有那么大的差距,要想不被欺负,自己就得努力! 于是,独孤涅又修炼了一个晚上。 被欺负,其实心里的痛会多一些,但是修炼的时候,身体的痛就会多很多了。今晚第一次的修炼过后,竟然发现今天挨打的后背,竟然都不那么痛了。 这可真是惊喜,独孤涅一直修炼到了寅初,又想到姨父曾经说过,山上的天地灵气要浓郁一些,便悄悄摸了起来,一摸着黑跑向着兰草山上跑去。东临镇的城墙是后来修的,城门夜间不会开,但是兰草山上有堵墙不高,是可以直接翻出去的。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独孤涅发现自己的轻功,又有了进步。 修炼了一个时辰,独孤涅发现这山上的修炼速度果然是快了不少。主要是天地灵气的吸收速度快了很多。一遍持武劲修炼所需要的灵气,原本是需要一炷香来吸收的,但在山上不到一盏茶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一个时辰便修炼了三次。 带着雀跃的心情,独孤涅一路跑回了家。九姨也没有被吵醒。独孤涅却又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九姨不担心呢。要是九姨知道自己整晚不睡,还一个人往外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思来想去,推翻了说到学府吃早饭的谎话,还是决定就在家里修炼,万一大半夜的真在兰草山上被什么蛇虫鼠蚁给咬了,那还不得让九姨担心死吗?也不能保证每次开门时,九姨都听不到声响。 打定了主意,独孤涅又开始了修炼,直到卯时正,吃过了早饭,又开始往学府跑去。离学府还有一里路的时候,独孤涅放慢了速度。 到了学府,萧兰第一个就问起了独孤涅:“你昨天没事吧?”独孤涅心生感激,答道:“没什么,他们就凶了我几句。” “那就好!” 心思放回文课上,萧兰、张涛、独孤涅三人,开始了学业上的各种比试。写字的工整程度和速度,回答夫子问题的正确次数。三人的比试也是有输有赢,人的内心就是这么奇妙,有了争胜的念头,做事情仿佛就是更有劲一些。 当天回到家,独孤涅就看到了九姨给自己做的沙袋,拿到沙袋的那一刻,独孤涅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 接下来,独孤涅就在上学、放学、回家和王霄井虎玩乐一番,然后通宵达旦的修炼中度过了学府的第一个月。 这一个月,申海一群人只要在学府里面碰上了独孤涅,都是要羞辱嘲笑一番,幸而没有再动手。而在学府外,独孤涅也小心翼翼地错开和他们上下学的时间。 一个月时间,国武八学,也是全部都学习了,接下来,都是不断地练习提升。脚上的沙袋藏在裤腿里,倒是没有让谁注意到,独孤涅还不断增加了沙袋的重量,白天戴着,晚上取下来。 二月二十六这天,夫子们宣布了第一学年的第一次考核的时间:四月初一到四月初三这三天,也就是四月考,考核分为文试和武试。文试要考核的科目只有《武》《算》《识》《忠义》这四科,武试则是国武八学都要考。考核的成绩,全部是要记录在案的,会决定将来是否能够在学府学成,甚至推荐到进贤府进修。想要加入江湖宗门,若成绩一贯出色,通过的机会也是更大的,毕竟,有天赋又勤奋的学生,哪里不想要呢?而且,文试通过后,最终武试的成绩达到前三学生,还能分别得到学府的奖学金,第一名二十两银子,第二名十五两银子,第三名十两银子。对于独孤涅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虽然后面问到了学费是爹娘出的,但若自己能取得好的成绩,肯定也能让九姨和爹娘高兴高兴。 第二次考核的时间,则是在六月初一到六月初六这六天,即六月考,因为这次考核,是由东临镇督文司组织的,整个东临镇的四个学府的共同考核,所以在学府的三天考试后,还有三天全镇的统一考核,据说是全是比武切磋。 第三次考核的时间,是在十月初一到十月初三,即十月考。 第四次考核的时间,则是在腊月初一到腊月初六,即腊月考,同样也是东临镇四个学府一起考核。 提前通知,也是给了学生们准备的时间,也算是让学生们在学习的时候,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 而自明日起,课程中,就少不了考核的演练了,这演练就包含了同学之间的切磋,独孤涅自然担心这个过程中又会与申海等人起什么冲突,经过考虑,独孤涅还是决定不将沙袋取下来,反正也赢不了他们,无非就是输得更难看一点。 这一个月下来,独孤涅也大致了解了申海、范王、步越的背景。倒不是独孤涅刻意打听,主要这三人也没藏着掖着,不少同学也就在传。 申海,乃是东临镇督武使申无恨的次子。督武使掌管的东临镇的军队的管理,可谓是重权在握,申无恨手下能臣干将也是极多。而范王,则是督律使范新奇的次子。督律使掌管的督律司,则是东临镇的缉捕和刑狱,也是东临镇六督使之一。而步越,则是黑道青冥帮三当家的三公子,青冥帮盘踞在东临镇西北边的青桐镇,是黑道中臭名昭著的存在。那天第一个追上独孤涅的赖川,则是金湖镇苍云派曾经的三长老的孙子,三长老虽然退隐,但在江湖中仍然是有些威名的。 当然,整个东临民学府的一学年学生里,还有多少是家世显赫的,不得而知。独孤涅,却是在这里面较为特殊的存在了。知晓了这些以后,独孤涅更是谨小慎微。 不过这一个月下来,独孤涅也是多交了几个朋友,风趣幽默的男同学朱朝天;有点微胖,但又极为可爱乖巧的女同学任虹,还有和萧兰走得很近的女同学沈嘉然。 朱朝天似乎是不怕申海那几个人的,但朱朝天的性格似乎也是颇为招人喜欢,独孤涅也有点不明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朱朝天,又是挺招风的个性,为什么又可以和申海他们相安无事呢?想来,或许自己真的是有什么让别人着实看不顺眼的地方,但也一时想不到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在东临民学府的学习,也并不全是压抑,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每一天的日子,也算是过得充实。 国武八学的修炼,独孤涅自认为掌握得还不错,也就看之后,和同学们对比一下,到底是什么水平了。 当然,独孤涅也有自己自信的一面。通过和萧兰张涛的交流,独孤涅才发现,原来持武劲的修炼,并没有扫除困倦的作用,原来这一个月不需要睡觉的自己,竟然是个异类。虽然自己运行一遍持武劲的速度慢的不像话,但从身体的力量和速度上来看,自己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尽管仍然不能调动内力为招式所用,但独孤涅相信,自己多出来这么多的修炼时间,一定能有回报。 毕竟,天道酬勤。独孤涅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拥有力量,去争取平等、自由还有尊严! 第九章 切磋 第二天,武课的内容就很简单了。 只能使用持武劲、越武步、勇武拳和义武腿,换句话说没有兵刃。当然,刀剑棍这三样兵刃,平时用的也都是木质的,才能避免学生练习的时候重伤。 八十四名学生,由连夫子指派,两两一组单独切磋。由连夫子和杨怀夫子分别监督六组,陈桥夫子、李啸夫子、安玉琼夫子等六位夫子,各自监督五组,一共四十二对,八个大组。 监督的过程中,主要是确保学生的安全和胜负的评判。当然,学生自己也可以选择认输。 独孤涅被安排和朱朝天切磋,由李啸夫子监督,两人关系本也不错,乐得见此。 “切磋是为了检验自身不足,点到为止,切不可恶意伤人!开始吧!” 夫子话音刚落,朱朝天便兴冲冲地冲了上来,脚下虎虎生风,已是用上了越武步,一招简简单单的弓步冲拳,朝着独孤涅胸口攻去!独孤涅也不闪躲,右脚后撤一步,一拳迎了上去,拳对拳,独孤涅也想看看自己的拳劲到底如何。 朱朝天心中大喜,他可是知道,独孤涅的持武劲修炼一直不得其法,修炼极慢,自己却是颇为勤奋的,每天都要修炼一炷香的时间。持武劲灌注右臂,提起了十二分的劲道,和独孤涅两拳相撞,霎时,朱朝天只觉得仿佛一股大力传来,右臂一阵酸麻,劲道全失,身体的重心也失了。下一瞬,独孤涅右腿已到了胸前,自己便已倒飞了出去。 “停!”夫子的声音传来。 朱朝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两招就败了。这一脚虽不算疼痛,却也把自己踹飞了一丈远,摔在了地上,而右臂已是酸软无力。 “独孤涅,胜!” 这个结果对独孤涅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惊喜,只是不知道朱朝天是否尽了全力。赶忙上去扶起朱朝天。 “厉害厉害!”朱朝天站起身来,由衷地赞道。独孤涅一时窘迫,道:“哪里,承让!”两人便站到了李啸夫子身旁,看着其他四组的切磋。 王佳媛也在这一组,这女子聪慧过人,在文课上深得诸位夫子的喜爱,她切磋的对手,乃是欧阳珊珊。 看着两个女娃的切磋,李啸夫子脸色有些难看。 两个女子呼喝着,打得倒是风生水起,不过这哪里是什么勇武拳,而是地地道道的王八拳啊! 两人也不管什么拳法,抡起两臂像个风车一般,撞在一起。好一会儿,也没一拳一脚招呼到身上。忽然听到欧阳珊珊“啊”的一身,眼睛上挨了一拳,捂着脸蹲了下来。王佳媛也不继续,兴冲冲地跑到李啸夫子面前,叫道:“夫子,我赢了!” 夫子黑着脸,低声道:“王佳媛,胜!” 看着王佳媛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独孤涅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再看另一组,慕容若与凌逸飞的切磋。慕容若长得高大,凌逸飞却是速度极快。慕容若拳腿并用,追打着凌逸飞,而这凌逸飞的越武步,却是用得极好,除了一个快字,更有一个巧字。任凭慕容若气势汹汹,凌逸飞却并不慌乱,每每总能避开。 “跑什么跑!还打不打了。”慕容若看着是急了,也不管什么招式了,直接就向凌逸飞扑了过去,好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刚扑到凌逸飞身前,凌逸飞身体下蹲,一记扫堂腿,便将慕容若绊倒在地! 李啸夫子点了点头,宣布道:“凌逸飞,胜!” 打完的这三组,都站在了李啸夫子身后,还有两组正拼得激烈。 一组是陈平乐和胡庆宝,两人目前已经是扭成了一团,在摔跤呢,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一组是陈福与霍行云,两人打得倒是颇有章法。 独孤涅对陈福记忆尤深,那天欺负自己的人里面,除了慕容若,还有他。因此对他的切磋,独孤涅也是仔细地观摩。 陈福的拳脚功夫,都是偏重于力量,而霍行云力量上虽然处于下风,但对敌之时,却往往能使出克制对方的招式,这一点,独孤涅也是专心地学习,在心里思忖着,如果是陈福对自己用了这一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不一会儿,陈平乐终于是将胡庆宝摔倒在地,赢了切磋,也站到了夫子身边来。夫子当然也是没给这两个活宝好脸色看。淡淡地说了一句:“陈平乐,胜!” 陈福和霍行云的切磋,眼看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陈福强的不只是力量,体力上面,也明显占优,打到后面,霍行云已经是气喘吁吁了。陈福左手一记上勾拳,霍行云接了一招退步返打,打向了陈福露出破绽的胸腹,不想陈福右拳却已后发先至,重重击在了霍行云胃上。霍行云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看样子是得缓一会儿了。 “下手轻点!”李啸喝了陈福一声,走到霍行云跟前,在其背上推拿了一下,霍行云似乎就好多了。“是!”陈福看起来还是有点怕这位平时看起来也不凶,就教他们算术的夫子的。 “独孤涅,陈平乐,陈福,凌逸飞,调息一盏茶的时间,稍后再切磋。” “夫子夫子,我呢?”王佳媛笑吟吟地问道。李啸夫子没好气地回道:“你好好看看别人怎么切磋的,学一学!”“是!嘻嘻!”王佳媛倒是乖巧。 一盏茶,也不够我持武劲调息一遍的呀!独孤涅无奈地想道,但也只好开始打坐,吸收吸收天地灵气。其他三人倒是将持武劲运行了起来,不一会儿,看上去便恢复了许多。 “独孤涅,你和陈平乐切磋。陈福,你和凌逸飞切磋。”“是!”几人齐声应道,双双找了个地方,准备起来。 “请!”陈平乐一拱手,独孤涅也还礼道:“请!” 陈平乐便冲了过来,两人相距不过两丈距离,冲到独孤涅跟前,抬手就向独孤涅胸前抓去。独孤涅也不急着硬拼,学着凌逸飞的样子,略一侧身,便躲了开去。回过身来,陈平乐一个摆拳,照着独孤涅头上打去。孤独涅一蹲,双掌便向着陈平乐的肚子推去,眼看着陈平乐左膝撞向自己,便用左手向其膝盖一拍,右手仍是在陈平乐肚子上轻轻一推。陈平乐重心全失,便被推倒在地。 陈平乐赶紧起身,道:“再来!”独孤涅已经知晓这陈平乐力量远逊于自己,也不着急取胜。便以越武步的步法和身法,与陈平乐周旋起来。尽管绑着沙袋,数十回合下来,陈平乐连独孤涅衣襟都没沾到一下! “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你怎么跟个泥鳅似的!”陈平乐喘着大气,不甘心地说道。独孤涅意犹未尽,笑道:“承让!” 李啸对独孤涅还是很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独孤涅,胜!” 陈福那边,凌逸飞却是一直处于下风,但也没有认输,原本切磋也就是为了练习,看到独孤涅这边也结束了,凌逸飞也试着拼一把,不再躲闪,朝着陈福一拳打去。陈福抬起右手便抓住了陈福的拳头,往自己身前一拉,左手便锁在了凌逸飞喉部。 “陈福,胜!” 听到夫子的声音,陈福也是放了手,笑道:“还得多练练。”凌逸飞输得心服口服,只得道了一声:“厉害!” 再次调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独孤涅和陈福,对上了。 陈福若有深意地看着独孤涅,说道:“小子,有进步啊!”独孤涅心有余悸,但也镇定地说道:“不大。” 陈福一蹬脚,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独孤涅。气势与之前独孤涅切磋过的朱朝天、陈平乐全然不同,仿佛就是要将独孤涅撕碎一般。也完全不像是陈福之前与人切磋时的表现。 “莫不是两个小娃有啥过节?”李啸夫子看这架势,心中已经有警惕。独孤涅一直也没展现出来到底有多少本事,李啸也想看看,到底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水平。学府安排切磋的目的,本也就是为了记录下来这些东西,以便后续因材施教。 一触即发,陈福的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独孤涅小心谨慎地将陈福的每一击化去,数息之后,陈福竟然没有一招一式落在了独孤涅身上。独孤涅此时却有些苦不堪言,集中精神化解对方的每一个招式,看似化解得非常漂亮,但被陈福这么压制着,却始终有想要脱开身,喘口气的冲动。 但他知道此时万不能慌乱,若真以越武步开始闪躲,便和此时的抵挡不同了。闪躲,若有信心,尽数避开了,自然是毫发无损,最多消耗些体力。当然,这还是因为独孤涅无法消耗内力。但如果没躲开,挨上一下,仓促之间要有防御或者抵抗,那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此时陈福的攻势虽然凌厉,但自己在抵挡之时,护住要害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就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如此一想,独孤涅心中便安,不再有闪躲的念头。 陈福可没想那么多,完全处于一个以攻为守的态势,既然你守得住,那我更可以放开手脚来打了! 李啸夫子看到这一幕,却又皱了皱眉。陈福的这套拳脚的使用,在江湖中有种说法,叫做入了魔。听起来吓人,所谓的入了魔,就是指对自己的一招一式,是能放而不能收的。哪怕是拼命的时候,入了魔的招式,也是对自己大有害处。当然,这些道理,还得将来慢慢讲给这些孩子们听。也且看看独孤涅能如何应对。就目前看来,独孤涅对国武八学的理解,是能到李啸夫子的认可的。 有些分组组内切磋已经全部结束,陈福和独孤涅这边打得险象环生,连夫子和几个同学也是过来观看了。 陈福的攻势越是疯狂,独孤涅的招架,反而是越来越有章法,显得从容了许多。虽然独孤涅也不知这是为何,但只是觉得陈福的招式变得更好判断了。 此时,他对勇武拳的这个“勇”字,萌生出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明白自己最多也就是皮肉之苦之后,独孤涅对有所知而有所畏,感受得更加深刻了。如果一开始,自己是因为不了解陈福的实力,而有所畏惧,那么现在便是因为了解的这场切磋的意义,而变得有所畏,但也有所不畏! 陈福久攻不下,也心知旁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只觉得不想丢这个脸,大喝一声。也不再局限于勇武拳和义武腿,反而用上了自己家传的功夫,想欺独孤涅一时识不得,或许会吃个亏。 李啸夫子摇了摇头,朝着连夫子看了过去,眼中露出询问之意,连夫子摇了摇头,示意李啸不用管。 “砰!”“砰!”“砰!”有别于拳脚相撞的三个声音传来,却是陈福胸口连中了三拳,倒飞出去! 原本独孤涅控制着力道,第一拳便想将陈福震退,让他认输。 没想到陈福硬抗了这一拳,还在发动攻势。独孤涅架开陈福的劈拳,又是一拳打在了陈福胸口,这一拳便将陈福震退了一步。 陈福心中不甘,持武劲全部灌注到右腿,借势踢向独孤涅的下巴。这一脚势大力沉,还真像是猛虎抬头,气势十足! 独孤涅却腾身而起,左手按在了陈福的脚踝上,硬生生地将这一踢压了下去!同时右拳砸在陈福胸口,将其砸飞了出去。 “好!”不知是哪个同学,喊了这么一声。随后李啸夫子宣布道:“独孤涅,胜!” 第十章 忘情诀 每个夫子监督的几个分组决出第一后,今天的切磋便是到此结束了。连夫子宣布了八个大组的第一名,分别是申海、范王、独孤涅、张瀚海、萧兰、赖川、扶云上、扶摇天。 接下来就是各个夫子点评学生们的表现。独孤涅暗中盯着陈福,心中还是略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又和申海那群人联合起来找自己麻烦。幸而各位夫子在点评了各个分组的学生后,就宣布了放学。独孤涅一溜烟,赶紧就跑了。 今天是不回东华街的宅子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白铭就给独孤涅说了,要去屈爷爷家里住几天。 因为今天二月二十七,刚好是春分节气,在天武国,春分时节,农村里有犒劳耕牛、吃春碧蒿还有春祭等习俗。这春祭,就是开始扫墓祭祖,很多的事情,是要在清明节前做完的,白铭也是回家里来帮忙几天。 屈爷爷名字叫屈邈,是九姨父屈留的父亲。去年过来的时候,也到屈邈家里来玩过,就在东临镇外面的花山村,离兰草山不远,独孤涅也是记得路的。 屈邈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就是平日里唠叨些。 屈留还有一个妹妹,和最小的弟弟。妹妹嫁出去了,也就离开了花山村,回来得少,独孤涅也没见过。弟弟,独孤涅只知道平时屈邈唤他老幺,独孤涅就叫屈叔叔。老幺有个不甚好看但孝顺的媳妇儿,独孤涅喊她婶婶。 屈邈也是修仙者,但人上了年纪,都容易唠叨了些,恰好独孤涅是个爱听故事的,所以屈爷爷也是很喜欢他。 吃过晚饭,屈叔叔和婶婶抢着去收拾碗筷,独孤涅自是跟着去帮忙了。那两口子也想看看独孤涅是不是真的会做这些活,也就没拒绝,对这孩子也多了几分喜爱。 独孤涅收拾好了以后,看到屈爷爷和白铭坐在院子里说话,独孤涅也就跟着凑了上去。听到坐在摇椅上的屈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铭儿,屈留一声不吭地跑了,确实对不住你,爹替他向你道个歉,等他回来,爹替你狠狠揍他一顿。但你说你要修仙这个事情,爹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 独孤涅听得奇怪,九姨不是之前说这仙道是什么劳什子吗?怎么自己也要修炼了。 “没事,爹,我和屈留也还是有些积蓄,生意也可以放一放了,也是养得活自己的。我不知道屈留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是找点事情做,也免得总是心烦意乱。要是他修仙有成,我多活几年,也能多陪陪他!这也算是有个盼头!” 独孤涅好奇地问道:“九姨,你不是说修仙会害人孤苦伶仃吗?” 白铭倒是没责怪独孤涅插嘴,答道:“既然你姨父已经走了,九姨也只能选择和他走一样的路。现在想来,要是他走的时候,九姨跟着一起去了,或许也比现在好。” 独孤涅人虽小,但心里却忽然有了个念头:“难不成,是因为我被爹娘托付给了九姨,才拖累了九姨?”心里这么想,却不敢问了。只是觉得愧对九姨。 “爹倒不是说不愿意教你,但这仙道的修炼,其实也是极难坚持的。没有大恒心大毅力,怕是一点成效也见不到。你愿意试试,便试试。小涅,你说这仙道是劳什子,其实也没错。” 独孤涅思绪被打断,这又听屈爷爷讲道:“我们屈家修的这仙道,乃是忘情诀。屈留和我,都是资质平平,难有大成。屈留或是以为修这忘情诀,便是要忘情。所以铭儿你可能也是有误解!” 白铭知道,屈邈这是在讲述修炼的心得了,便道:“请爹指点!” “这修忘情诀,确实忌讳被七情六欲所累。” “但这个忘字,却不是遗忘、抛弃的意思,而是说不执着,不为所累,能够掌控。” “而这个情字,也并非是指情爱,而是说人的七种情绪六种欲望。” “这七情,指的是喜、怒、忧、惧、爱、憎、欲;而六欲,则是眼、耳、鼻、舌、身、意。所以这忘情诀,又分上下两篇,上篇,乃是忘情七诀,下篇,则是忘尘六诀。” “天地无情,万物归一!这等无情,却是有情!个中真意,还需自行体悟!” “铭儿,我能对你说的,也就四个字,情深不寿!不要因为留儿,误了自己!你待他真情实意,这无可厚非,却不该迷失了自己!” 白铭似有所悟,默然不语。屈邈也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在躺椅上摇啊摇…… 这一席话,独孤涅虽也不能做到全然理解,但也隐隐觉得,这和夫子所讲的“勇”,有类似之处,暗含有中生无,无中生有,有无相生之意。便也集中精神,默默记下这些话。 到了该睡下的时辰,独孤涅照旧开始了持武劲的修炼。这一个月以来,修炼的好处,独孤涅是深有体会的,回想起今天能在比试中胜过陈福,心中仍是欢喜不已。 不想,刚开始吸收天地灵气,房门便被推开了,独孤涅睁开眼睛,看到走进来的人,正是屈爷爷。 屈爷爷一脸惊讶地看着独孤涅,问道:“小涅,你这是在做什么?” 独孤涅答道:“我在修炼持武劲!”屈爷爷赶紧坐到了独孤涅的床边,说道:“持武劲?你这明明是在吸收天地灵气啊!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竟然已经修炼到了察气境的巅峰!” 原来,屈邈准备睡下之时,突然感觉到小涅的房间一阵剧烈的天地灵气的波动,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推开了房门来确认一番,不想独孤涅在仙道上,竟然已小有成就。要知道,独孤涅还不到八岁啊!看来,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简单了许多,做得到心无旁骛,才能吸收得了天地灵气。仙道讲究返璞归真,或许这年龄越小,修炼仙道反而愈加容易! 独孤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说道:“是九姨父教我的!” “好!好!你给爷爷讲讲,九姨父都教了你些什么!”独孤涅便将自己所知道的调息的方法,告诉了屈邈。屈邈听完,点了点头,道:“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难得你如此勤奋,又有这样的毅力。若能长久坚持下去,爷爷相信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和你九姨父!” 哪个小孩儿不爱听表扬,独孤涅一听,也来了兴致,便问道:“屈爷爷,难道我适合修仙吗?” 屈邈答道:“适合不适合,我也没有判断的能力,但你目前却是大有机会突破仙道的第一境界,察气。这第二个境界,便是凝气了!第三个境界,则是气海!” “只有修炼到气海境界的小成,才能使用那诸多玄妙的仙法!若能修炼到气海境界巅峰,那便是修仙者中的大能了!西国传言,常人寿七十觉足矣,修武者寿百者多,修仙者寿两百者不计其数!而这修仙者想要寿数超过两百年,便是要到气海巅峰境界方可!屈爷爷天赋有限,勤奋更是不足,十二岁才到凝气境界!三十岁才到气海初境,之后修炼了十年,都没有能突破,渐渐也就放弃了。你九姨父天赋就比屈爷爷好得多,十一岁凝气,十八岁气海初境,这十多年来虽未能突破到气海小成,但毕竟修炼还没落下。若真到了西国有什么机缘,或许还真能在修仙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看得出来,屈爷爷很激动,独孤涅也第一次听说这些,忙不迭地说道:“那屈爷爷,你教我修仙吧!” “你等着!”屈爷爷跑回了自己房间,一阵倒腾,又跑到了独孤涅房里,手里却多了一本泛黄的书。“这是屈爷爷手抄的忘情诀,准确来说,应该是忘情诀的上篇,也就是忘情七诀,我们屈家也就只拿到了这一本,虽有残缺,但修炼的法门,却是讲得清清楚楚了!你好生修炼,有不懂的,随时问屈爷爷!” 说完,屈爷爷像是在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之情,又说道:“嗯,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修炼是个漫长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养足了精神,修炼才能事半功倍!” “可是我修炼的时候,好像不需要睡觉啊!”独孤涅这是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件事情。 “什么?”屈邈一听,也是奇了。独孤涅便将自己修炼持武劲的情形给屈邈讲了一遍。 屈邈听完大惊失色,说道:“你这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完全照着自己心意胡来!修炼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前辈经验的指导,其中凶险岂是你所知晓的!你这等修炼方法,一旦走火入魔,都没人知道怎么救你!” 独孤涅也是吓了一跳,怔怔地说道:“可是我修炼过后,确实觉得精神振奋,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武功也进步了不少!除了修炼时身体的疼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屈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修炼的法门本就奇妙,开宗立派的先贤们,也往往是在机缘巧合下,寻找到了修炼的法门。你这条路,到底是福是祸,屈爷爷也不敢断言。” 想了一会儿,屈邈又说道:“但是屈爷爷也要对你说,你在仙道上,已算是初窥门径,犯不着剑走偏锋,兵行险着。到底怎么选,还看你自己!” 独孤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选择了,只能看着屈邈。 屈邈似乎也是遇到了个大难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样,你按照你所言的修炼方法,修炼一遍,屈爷爷给你看一看!” “好嘞!”独孤涅也不迟疑,轻车熟路地开始了持武劲的修炼。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独孤涅便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屈邈那张惊疑不定的脸。 “怎么了,屈爷爷?”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好舒服呀!”独孤涅边说,边伸展了一下身体,身上的骨骼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看着全身大汗,但脸色红润的独孤涅,屈邈也没了主意。刚才看到独孤涅脸上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汗如雨下,但又不敢轻易打断,屈邈本就担心这种修炼方法会走火入魔,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想着这孩子已经这么修炼了一个月了,料想问题不会出在现在,所以还是选择耐心地等待。 而等待的结果,却正如独孤涅所言一般,没什么不妥,特别是气色和体内灵气的波动。屈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若觉得如此有用,便坚持下去吧。风险虽大,但对你来说,收益也不小。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贸然进取。既然你在内力上有所缺陷,屈爷爷还是希望你早一点专注于修仙之道,还稳妥一些。学的驳杂了,怕是两头是空。还有,不要随便把这种修炼方式告诉别人,倒不是怕别人学了好,就怕别人尝试了以后出什么意外,你反而是要惹祸上身!明白了吗?” “明白了!”独孤涅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早点休息吧!”说完这句话,屈邈又想,这孩子,怕是不会睡了。摇了摇头,回房去了。 第十一章 决心 独孤涅摩挲着这本泛黄的手抄本,欣喜若狂,也顾不得其他了,点起了烛台开始阅读。 字还有些认不全,这也让独孤涅下定了决心,文课上一定要多下功夫。 忘情诀上所讲,多有些晦涩难懂的部分,独孤涅也不细究,先一遍一遍地尝试着记在脑海中。 几个时辰过去了,独孤涅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香,一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入眠。 刚睡下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满脸是血的陈二,抓住了自己的双肩,一遍一遍地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掉我们这么多人!” “你为了一个老头,杀掉了我们这么多人!” “你凭什么杀掉我们这么多人!” “你凭什么决定我们这么多人的生死?” 独孤涅感觉耳膜中就像有个鼓在敲,陈二的声音仿佛什么古怪的咒语一般,让自己脑袋发胀,胸中似有一股气堵着,喘不过来。 “啊!”独孤涅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第一个冲到独孤涅房中的,正是屈邈。 独孤涅怔怔地看了看房中的一切,恍然惊觉那是梦。正在灶房煮着粥的白铭这时候也赶到了房中,“怎么了?” 独孤涅埋下头,低声道:“我又梦见那个大胡子了!” 白铭坐到独孤涅床边,这孩子刚到东临镇那几天,也是时时做噩梦,近一个月来也没见他再这样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便将他搂到怀中,安抚道:“没事,梦是假的!” 有些记忆,就像是酒。越是陈年,越是回味无穷。或许是多念了些书,在福迎镇那件事上,独孤涅感受到的痛苦,越来越深刻。 心神恍惚地吃过了早餐,独孤涅将忘情诀放到了枕头下面,就往学府跑去了。身上也没有揣书本的地方,万一被找什么麻烦,掉了出来,多半是要被人撕掉的,毕竟这是屈爷爷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的啊。 今天一整天,都是安排的教舍的文课,独孤涅一旦开始了学习,还是能收住心思的。毕竟,夫子们所讲的内容,对独孤涅来说,都是充满了新奇的。 放学的时候,独孤涅还在整理书桌,申海一行人就向着独孤涅走来了,独孤涅心知不好,埋着头就想走掉。 “站住!”申海笑着走了过来。“走,我们到外面聊聊!”独孤涅也不敢反抗,跟着一行人往学府外面走去。心中盘算着,现在轻功虽然进步了不少,但是毕竟还绑着沙袋,速度还略不如前,赖川也在,要想跑掉,是不可能了。 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就算受点皮肉之苦,只要别伤到明处,让屈爷爷和九姨担心就好。 走出学府的大门范王仍是勾着独孤涅的肩膀,笑着问道:“今天不跑啦?” 独孤涅答道:“我跑不过你们!” “嘿,这不仅武功有长进,脑袋也变好使了些啊!”范王嘲弄地说了一句,众人一阵哂笑,唯有陈福,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学府外一里多的一个小树林里,众人停了下来。 为首的仍是申海,剩余的六人还是范王、步越、慕容若、陈福、赖川、严峰。七个人把独孤涅围了起来。 “独孤涅,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但今天我们也不欺负你,你不是比武赢了陈福吗?我怕你骄傲,咱们一对一单挑一下。你赢了,放你走,你输了,叫我们七个一声爷爷。”申海笑着说道,那笑容,让人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夫子说过不允许私斗!”独孤涅摇了摇头。 “我说,允许!”申海淡淡地说道,“而且无论输赢,至少我们不会说出去,我们几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独孤涅不说话。 申海继续说道:“要么,我们七个人揍你,要么,你和我们单挑,你选一个。” 独孤涅也没别的办法,问道:“和谁单挑?” 申海笑道:“先和赖川试试吧。” 几人散开了一些,赖川手里拿着两根木棍,丢了一根给独孤涅。 独孤涅一把接过来,心想,估计是要比仁武棍了。 赖川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棍尖指地,笑着对独孤涅说道:“让你看看我们苍云派的苍云剑法。” 原来是用木棍使剑法,没有用真剑,独孤涅也是心下稍安。 也不答话,右手持棍斜于胸前,摆出的,正是仁武棍的起手式。 国武八学中刀剑棍拳腿,独孤涅练得最有心得的,是勇武拳,而兵器中,最擅长的却是仁武棍了。 赖川一招“拨云见日”直刺独孤涅,孤独涅对了一招“仁心仁术”,将赖川的木棍挑了上去,两棍一接,独孤涅便觉手中的木棍像是要脱手而去一般,看来赖川这一剑的剑气,非同小可。 这剑气,乃是内力外放的结果,像是仁武棍,本应辅以持武劲来使用,但独孤涅确实无法在战斗中运转内力,便也只能使蛮劲来应对。 赖川手中木棍被挑起,已然是知晓了这独孤涅臂力非常,便使出了一招“雾惨云愁”。独孤涅只觉得对方手中的木棍已然是看不清晰,只觉得仿佛被无数的气劲掣肘,无奈之下一式“天地不仁”,试图将对手的攻势引开。 但两棍相撞,独孤涅手中的短棍竟直接折断,独孤涅心道不好,丢下半截短棍,施展起越武步,连退三步。赖川,一式“穿云裂石”,剑气直奔独孤涅刺去,独孤涅顿觉胸腹之间仿佛真的被剑刺中一般,倒飞出去,体内血气翻腾,强压着没有喷出血来。 高下立判! “没意思!”范王看着挣扎起身的独孤涅说道,“原来还是一丝内力也无,只是靠点蛮劲。来,叫爷爷。” 独孤涅还在回想刚才这一战,看来,自己果然是输在了内力上面。赖川可以将内劲附着于木棍之上,木棍的韧性就强了许多。而且最后一招“穿云裂石”,隔着几步的距离,仍然能够伤了自己,这就是有无内力的区别。任凭自己对招式的理解如何深刻,硬是找不到应对这气劲的办法,只能被动挨打。 范王见独孤涅愣神,以为他不服,问道:“发什么呆!难道还不服?来来来,你要是能接我一招,这声爷爷就不用叫了!” 独孤涅还没答应,范王大喝一声:“大勇若怯!”隔着两丈的距离,一拳向独孤涅轰去! 可不正是独孤涅熟知的勇武拳吗? 独孤涅看到眼前好似一个透明的拳头,拖着长长的尾巴,如流星一般飞了过来。独孤涅双臂交叉于胸前挡住,但觉一股大力传来,同时一阵灼烧感自手臂传遍了全身,整个人重重地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啧啧啧!”步越摇了摇头,叹到:“弱,太弱了!”陈福心里也是吃惊不小,能打赢自己的独孤涅,在赖川和范王这里,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独孤涅难受得紧,便也不着急起身,手肘撑在地上,擦干了嘴角的血迹。默默回想范王刚这一拳,体内的灼烧感,倒是不一会儿就没了,吐了一口血,胸闷的感觉反而减轻了,只是觉得身体有些虚弱无力。 “诶,别装死!”严峰走到孤独涅面前,看了看独孤涅。“把爷爷叫了,就放过你。” 独孤涅头埋着,叫了一声:“爷爷!”“诶!孙子乖!”严峰倒是赶紧应了一声! 申海将独孤涅拖了起来,道:“看着我们,一个一个叫!” 独孤涅便一个一个叫了一声,只有陈福和慕容若,没有答应。 众人心满意足,这才离开了。 独孤涅又走到河边,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感觉身体还是有点虚弱,特别是胸口,还是一阵阵地疼,便走到林中打坐调息起来。吸收完了天地灵气,将持武劲修炼起来,灵气包裹内力在经脉中的运行那种疼痛,倒是让独孤涅觉得刚才打斗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独孤涅睁开眼睛,果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连带白天上课时还有的一丝困意,也消除了。独孤涅心中感觉到安慰,也施展起越武步,一路冲回了家。 昨天看完了忘情诀,独孤涅确实也明白了,修仙第一境界察气境和第二境界凝气境,包括第三境界的气海初境,对于打斗,都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而仙法的使用,至少是要到气海境界小成,体内的灵气,才足以支撑仙法的使用。 按照忘情诀上的描述,现在的独孤涅,确实可以尝试突破察气境界到凝气境界了。 而且,一旦突破到了凝气境界,丹田内就会形成一个水滴状的灵气,且不会再因为消耗而消失。 换句话说,体内的灵气,不再是只能压缩过后散入四肢百骸淬体,而是可以储存起来,即使消耗完了,也会自行缓缓地恢复,这个恢复速度,就和修为有关了。 这时候吸收的天地灵气不再是作为一次性消耗使用,而是逐渐去壮大这一个水滴,直至它壮大到泉眼大小,才可以开始突破气海小成。 仙法的脉系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脉,但与修武道之人的风火冰土雷只能修其一不同,仙法是可以将金木水火土的力量,藉由体内的气海创造出来的。 按照现在在学府的情形来看,自己现在肯定是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于仙法的,三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突破到气海小成境界。 而自己的体内的阴阳二气,也不知是何原因,不能心随意动,内力无法外放。 独孤涅可以容忍自己受到欺辱,但是并不代表自己不想摆脱这样的局面,而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铤而走险,继续按照现在的修炼方法。 并且,独孤涅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如自己突破到了凝气境,是不是就代表以后每次修炼持武劲之前,不需要额外吸收天地灵气了? 假如体内的灵气足够充盈,那么是不是战斗的时候,也可能用灵气来运转内力了? 第十二章 凝气 一想到这里,独孤涅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花山村疾驰而去,现在的独孤涅,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沙袋的存在了。二十里路,也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较刚入学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回到花山村时,独孤涅脑子里还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为什么那么喜欢吐痰的步越,这次竟然没有向自己吐痰呢?难道是因为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他也没把握能打赢自己?虽然昨天的切磋,步越没有拿到分组的第一,但是也是因为步越和申海分到了一个组。 步越的实力不得而知,但是独孤涅还是想道,无论如何,自己的实力越是强大,或许才有机会维护住自己的尊严。 亥时正,在屈邈的守护下,独孤涅开始了凝气境界突破的尝试。为了养足精神,在这次突破之前,独孤涅已经花了些时间,修炼了一遍持武劲。 根据忘情诀上的记载,修仙者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和身体对灵气的容纳量到达一定程度时,便可以尝试将灵气吸收到最大的量,再将这些灵气压缩到极致,凝结成水滴。 而据屈邈所言,根据不同修仙者身体的承受能力、灵气吸收速度和修炼之地灵气充盈程度不同,耗费的时间略有差异,但大体是在一个半时辰左右,而压缩的时间,大约是在半个时辰。 这个过程,需要的是修仙者极强的意志力,需要在大约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面,将心神完全集中在修炼上面,做到心无旁骛才行。 一旦出现分神,则有可能前功尽弃,特别是在压缩灵气的过程中,一旦被干扰,还有可能对身体造成损伤。 所以屈邈也是交代了家里人不得打扰,阐明了厉害,又给独孤涅讲明了集中心神的要点,才亲自到独孤涅房门外护法。 人专注于一事完全地心无旁骛,其实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人的身体本身就有一种节律。就像人不自觉地眨眼睛一样。 所以,偶尔的分神,其实是常态。对于有趣的事情来说,人要做到忘情投入,倒是并不需要多少的意志力。但是,对于灵气的修炼这等枯燥的事情,却完全是需要靠人的意志力来维持的。 很多修仙者在突破境界的过程中,都会因为分神而失败。 而造成分神的原因,却无非两大类别——受到外物的侵扰和自身状态的波动。 这所谓得侵扰,必须是能作用于人的六感的,即能作用于眼、耳、鼻、舌、身、意。光照、声音、气味、味道、碰触以及人自身的意念,都有可能成为侵扰。当然,没有修炼者会在修炼时吃东西,但哪怕光照,人闭着眼睛,也是会有影响的。 但人无论是在哪里,这些侵扰都是必然存在的,那不是说人必定要分神吗? 也不尽然。 这些侵扰,固然存在,但也要看对于修炼者来说,是否新奇。 如果修炼者不觉新奇,自然侵扰的影响就小了许多。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便是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再者,侵扰的强度越高,人分神的可能性则越强,光照强弱,声音大小,气味浓淡,碰触轻重,意念强弱,都是影响。而且侵扰越是变化多端,越是容易引起分神。 当然,还和修炼者自身情绪、思维、意志力等,有极大的关联。 所以,这心无旁骛,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而这护法,自然也是极为劳心劳力的事情。 独孤涅就在这花山村的瓦房里,开始了自己仙道第二境界的突破! 从来没有尝试过一次性吸收如此多的天地灵气,独孤涅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但屈邈是大体上可以感知到独孤涅体内的灵气波动的。修仙者,只要是对方的修为比自己低,要想感知对方的灵气,便不是什么难事了,除非对方有意隐蔽。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独孤涅仍然处于灵气的吸收之中。 屈邈也不禁有了些担忧。或许是这小子本来早就可以突破第二境界的,却迟迟没有行动,所以才导致他身体能容纳的灵气,比一般人要多吧。如此一想,屈邈也渐渐心安,继续守护。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屈邈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要知道,这灵气吸收得如此之多,虽然之后凝结成的水滴自然也要大了许多,也算是对修炼有益,但是这么多灵气,压缩起来的难度可就更高了呀!一旦突破失败,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就更大! 春夜,青蛙的叫声,夜风吹过树林的习习声,还有偶尔几声狼嚎,对于此时此刻的屈邈来说,都是在增添他的担忧,突破花费的时间越长,人分神的可能性也是越高啊! 可是屈邈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整整四个时辰,独孤涅都在吸收天地灵气,再有一个时辰,都快到日出了。独孤涅才终于停止了吸收,开始了对体内灵气的压缩。 屈邈不敢放松心神,一整晚的守护,虽然也让他身心俱疲,但此时此刻正是独孤涅突破的关键时刻,一旦有什么意外,屈邈还要及时冲进去,护住其心脉。 或许是屈邈的祈求,上天有了回应,独孤涅压缩灵气的速度,远超屈邈的预判。照这个情形来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独孤涅对灵气操控的熟练程度,让屈邈也略感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用灵气控制内力修炼的事情都做了这么久,也就算是情理之中了。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屈邈便感受到独孤涅的凝气已经完成了。 缓缓睁开眼睛,独孤涅只觉耳聪目明了不少,房内没有点上烛台,竟然也能勉强看清事物,屈邈的脚步声在门外传来,甚至隐隐能听到屈邈那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独孤涅起身下床,这才发现周身已经湿透,迎上了屈邈,独孤涅跪在了屈邈身前,道了一声:“屈爷爷,辛苦您了!” 屈邈扶起独孤涅,欣慰地说道:“好!好!好!小涅,你可知道,你这凝气境界一突破,就已经达到了小成!相当于屈爷爷到达凝气境界后,又修炼了四五年的修为啊!” 独孤涅心中感动,他自己在修炼中也内观到了,自己丹田凝结的这个水滴,竟然已经有了铜钱大小。里面所蕴含的灵气,极为充盈,他隐隐感觉到,就算是支撑几十遍持武劲的修炼,也已经是足够了! 看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不到卯时,白铭一般也是卯时才生火做饭。独孤涅对屈邈说道:“屈爷爷,让您担心了这么久,您先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 屈邈也确实是身心俱疲了,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声:“你也是!”便回房歇息了。 独孤涅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本来也有了些困意的他,赶紧回到了床上,开始尝试,直接从丹田内调动灵气,来进行持武劲的修炼。 试着调动灵气,独孤涅发现从这个水滴里抽出的灵气竟然极多,包裹阴阳二气运转之时,让身体的疼痛比以往更甚,尝试着剥离一些灵气,这才好了一些,找到了合适的度,疼痛也把控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独孤涅这才将持武劲运行了一遍,自觉运行的速度也比以前更快了一些,没有消耗完的灵气,既可以散入四肢百骸,也可以控制着融汇到水滴之中。 修炼完毕,整个人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独孤涅轻轻走出了房门,走出得稍远一些,尝试着再将灵气调动起来,裹上了内力,沿着勇武拳的运劲法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拳轰出。拳头上仿佛刮出了一道罡风,拳劲透体而出,直到两丈左右的距离,才逐渐消散。 独孤涅心中大喜,虽然这一拳打出去之前,需要平心静气地运劲,而且周身仍要忍受着剧痛,但是,自己终于成功了!可以使用内力了! 只是,这内力的运行速度,便如同自己修炼的速度一样,过于缓慢了一些,所以蕴含内力的一招一式的使用,都需要蓄力,需要一些准备时间。但独孤涅已经感受得到,自己的修炼速度是会越来越快的,那么运劲的速度,也是可以通过修炼变快的。 而身体疼痛的程度,是跟灵气、内力使用的多少,以及运转内力的速度,也就是出招的速度相关。那么,自己应该可以找到再一个平衡点,只要能把握出招的时机和内劲的强弱,那么,自己便可以像同学一样,将内力运用到战斗中了! 而且,独孤涅也隐隐感受到,自己这一拳的威力,并不弱于昨天范王那一记“大勇若怯”,这应该是因为灵气也附着在内力上的缘故。 而且,看来在持武劲修炼的过程中,自己的阴阳二气,是得到了提升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对它单纯的控制力较弱,而让内力停滞不前。 看来,自己是摸索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一条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走的道路。不同于武道,也不同于仙道。 如果将来确实碰不到和自己的修炼方式一样的人,或许自己将来也可以成为开宗立派的大贤! 独孤涅越想越开心,那么,自己这个修炼方式,叫什么好呢?灵气和阴阳二气的结合,又叫什么好呢? 第十三章 修身 官道上,一个灰衣少年疾驰,不时还或高或远地蹦跳几下,时而绕个圈,时而转个身,时而伏着身子前进,时而变换速度和方向,时而翻几个跟头,双手还在不断地挥舞,活脱脱一个没救了的疯子。 东边的天空挂着一片淡红,天上没有云彩,太阳的下方,是连绵的黑色,这个灰衣少年头顶的天空,还是富有层次的暗蓝。 对于独孤涅来说,这仿佛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属于他一个人的天空。 他用力地跑啊,跳啊,仿佛自己能飞起来一般。 此时此刻的他,无比的幸福! 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在脑海里想象着,未来有一天,他会像自己的很多夫子一样,将自己的所悟所得传递给别人。这大概就是九姨父说的,能给这个世界带来贡献吧!他也记得,自己对九姨说的,要让这个世界像书上写的那样好! 他想好了,自己的修炼方式,就命名为修身! 因为天地灵气和阴阳二气的结合,对身体的淬炼,是最为直接的。 体内的灵气和内力结合所产生的力量,就命名为战劲! 而丹田之内的这个水滴,便命名为天水。 独孤涅下定了决心,不管这条修炼的道路有多么艰难,一定坚持下去,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给自己留下了什么,要看一看,自己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还一定要博采众长,去充分地学习和探索这个世界他还未知的神奇! 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为他而生的! 一路上,独孤涅也尝试过在越武步中附着战劲,但战劲所过经络的疼痛却让他连平衡也难以保持了,于是放弃。但是,勇武拳中的部分招式,却是可以在奔跑之中,少量地慢慢地附着战劲的,只是要忍着痛罢了。 到了学府门口不远之处,独孤涅恢复了正常。离上学的时辰还有点时间,来得更多的,都是学长学姐们。 今天早上的课程,就是武课的实练。 奇的是,今天李东兴总夫子,也参与了授课。在十一个夫子的安排下,众人分成了十一个组,十组八人,还有一组四人。这个分组显然是考量了上一次切磋的结果的。 因为,上次切磋排名第一的八个人,分到了一个组,也是由李东兴总夫子监督的这一个组。 有申海、范王、独孤涅、张瀚海、萧兰、赖川、扶云上、扶摇天。 这对独孤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扶云上和扶摇天,是两兄弟,平时两人都在一处,独孤涅和他们接触倒是不多,只是听人说过,他们家好像是在酒家镇。萧兰,独孤涅和她在文课上,倒是比试已久了,只是不想她在武课上,竟然也这么厉害。 张翰海,独孤涅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文课上,他的表现也是极为抢眼的,经常私底下找夫子们请教问题。 第一场切磋,分别是申海对范王,独孤涅对扶云上,张翰海对萧兰,赖川对扶摇天。 这一场切磋,明确规定,主要切磋的是忠武剑,但是可以使用的武学,还有持武劲、越武步、义武腿和勇武拳。 八名学生也是各自从夫子那领了一把木剑。 这木剑乃是由狼红软木制成,韧性是有的,也颇有些重量,剑长二尺,因为学生年纪不大,身材也自然比不得成人,所以尺寸上要小一些,但也算是长剑了。 剑刃和剑锋都是钝的,自然是为了保护学生。 因为毕竟是用上了兵刃,夫子们多少也是担心学生们下手没个轻重,所以这一次,两两切磋都是要在夫子的照看之下一对一对来的。 第一场,切磋的便是申海和范王。 独孤涅对这两人心中满是怨恨,他们的切磋,独孤涅自然是要死死地盯住的。 “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不可直击要害,违者面壁一日!明白了吗?”总夫子的声音不大,但极有威慑力的感觉。申海和范王都是恭敬地拱手作揖,应道:“明白了!” “开始吧!”随着夫子的话音刚落,相隔三丈的两人互道了一声“请!”数道剑气便已碰撞在了一起,不得不说,两人的剑法使得倒是极为漂亮!扫、劈、斩、撩、刺,攻势纷至沓来,数息之后,两人同时往前跨去,开始了近距离的战斗。 独孤涅隐隐猜到,剑气外放对内力的消耗是要大得多的,因此在内力上消耗过大时,才会用近战来较高下。 不过,独孤涅只猜对了前,没猜对后。他小看了那两人的内力,申海与范王知道稍后还有切磋,虽然中途也有调息的时间,但为了后面能连续取胜,当然没必要拼到力竭。 两人近战开始,独孤涅便判断出来了,这两人在忠武剑上的造诣,只怕是不如自己的。在攻守之时诸多招式的选择与变化,独孤涅自问能做得更好。恐怕也是因为两人在武学上有更好的选择,并未在这套剑法中花了多少心思。 但独孤涅也提醒自己收起轻视,仔细揣摩,并牢记两人常有的破绽。 数息之后,申海一剑划在了范王右手手背之上,夫子叫停,宣布了申海的获胜。 第二场,切磋的是张翰海对萧兰。独孤涅对萧兰的武艺并不了解,对这位叫张翰海的同学,也是有几分好奇。 切磋结束得很快,两人估计也是想先以剑气探一探对方的底,并未拉近距离。 萧兰出剑的速度极快,当胸一刺,张翰海则是挥剑格挡,虽慢了一拍,但并未吃亏。横扫一剑,萧兰却已自知内力比不过张翰海,选择了躲开,往后下腰,上身横着快速划了个圆,一剑扫向张翰海的下盘。张翰海轻轻跳起,剑锋往下一点,一道剑气劈向了萧兰,眼看是萧兰是躲不开了,却见总夫子轻轻一挥手,这道剑气便烟消云散了。“张翰海,胜!” 独孤涅仿佛猛然惊醒一般,对呀,还可以凭借身法躲开剑气!想办法贴身缠斗,以巧胜力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场,轮到孤独涅了,对手扶云上,看上去也比独孤涅长两岁,和他弟弟一样,两人都是一袭白衣,身材颀长,相貌俊朗,让人不由的有些好印象。 “开始吧!” “请!” 与扶云上行了拱手礼,独孤涅这才发现,扶云上的手掌,较一般人更为宽厚,且掌上茧子较厚,看来练掌是下了功夫的,只是不知道练得是什么功夫。 也来不及多想,扶云上一道剑气射来,乃是忠武剑中的刺剑“忠贯日月”。独孤涅暗叹一声,看来这八个人里面,也就自己的内力的使用是最差的。 但也凭着刚才的想法,略一侧身,施展开越武步,果真躲开了这一道剑气,欺身而上。扶云上一剑横扫“此心耿耿”,又是一道剑气扫去,身体借势往后一跳,眼睛死死地盯着独孤涅的动作,料想这一剑应该能封住独孤涅的前进。手上动作却不停,已经随时准备好下一剑,就往独孤涅必经之处劈去。 独孤涅勤修苦练的越武步终于展示出了它的作用,但见独孤涅骤然压低了重心,后脚用力一蹬,反而加快了速度。扶云上的这一道剑气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后背扫了出去。 眼看独孤涅躲开了这一剑,和扶云上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到两丈,但扶云上却不见惊慌,加速后撤的同时,又是一道剑气刺向了独孤涅的后背。独孤涅随即往右跨出一步,堪堪躲开! 突进之势不止,继续往右迈了两步,只听扶云上喝了一声:“着!”独孤涅眼见扶云上持剑的右手收回,向内作势要划个圆,已然知晓这一剑乃是忠武剑的一式纵劈,名为“矢忠不二”! 独孤涅腰上发力一旋,右脚脚尖发力一点,左脚却是往左迈出了一步,右脚用力一蹬,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往左前方突去!同时右手握剑拳心向上,横剑顺势轻轻一划,人已出现在了扶云上的左后方。扶云上本就是极速后撤之中,随着独孤涅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划了一剑,竟然就控制不住身体,倒飞了出去,坐倒在地。 “独孤涅,胜!”总夫子淡淡地宣布,心中却对这孩子有了不小的肯定。这一场比试电光火石间便已分出了胜负。独孤涅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剑,在越武步的结合下,干净利落又不失潇洒写意! 扶云上还震惊于独孤涅最后那诡异的步法,方向的变换让人始料未及,这难道才是越武步的用法吗?小腹上竟然也有些隐隐作痛,明显对方还有留手的一剑,竟也有这样的威力。 申海,范王更是无比震惊,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好像扶云上每一招都是故意避开独孤涅一般。 萧兰倒是挺替独孤涅开心的,脸上挂着笑容,轻轻拍了拍手,没发出声音。 独孤涅亦是沉浸在了刚才的切磋中,回过神来,才走到仍坐在地上的扶云上身前,伸出手,略带歉意地说道:“没事吧?”扶云上也是颇有风度,伸手拉住了独孤涅,借力站起身来,笑道:“没事,你这剑法和步法都很漂亮,我很喜欢,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多请教一下!” 独孤涅没想到对方如此谦逊,窘迫地说道:“我怕也是碰巧!云上你谦虚了!” 两人走到夫子身后站定,接下来,是赖川对扶摇天了。 两人是以剑气的拼斗决胜负,不想,扶摇天竟然赢了。独孤涅看来,扶摇天的实力与兄长扶云上,应该是相差无几,能赢过赖川。岂不是说自己也有赢过赖川的机会? 不对,赖川有一式“雾惨云愁”,好像是能限制自己的行动的,要是没躲掉,怕是要吃大亏。独孤涅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办法,也是略有些苦恼。 “调息一盏茶的时间!”总夫子淡淡地说道,说完,已是看向其他切磋的学生。 独孤涅可不敢在这里修炼持武劲,弄得全身是汗的样子,怕是也太招摇了一些。只是打了个坐,思考一会儿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特别是,如何面对申海。 第十四章 越武步 一盏茶时间过后,总夫子宣布,接下来的第一场,独孤涅对张翰海。第二场,申海对扶摇天。 两人拱手道:“请!”张翰海贼贼地一笑,说道:“你的轻功可对付不了我。”独孤涅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那还请手下留情。”“好嘞!”张翰海倒是答应得痛快。 独孤涅倒是没有感觉到挑衅,而是感受到了张翰海的真诚和自信。屏息看向了张翰海,心中打定主意,不可冒进,先探一探对方的实力。 张翰海轻声喝道:“来了!忠贯日月!”似乎是在提醒独孤涅一般,三道剑气分上平下,呈三角,刺向了独孤涅。 独孤涅感受到那连续三道气势磅礴的剑气袭来,也不着急拉近距离,当即施展开越武步,一大步跨向左后方。 这越武步的轻功,本就以步幅见长,持久性也不差,乃是偏稳健型的步法。在迅捷、灵动、变幻上面,其实并不算上乘。江湖中人也有戏称越武步是赶路的轻功。 独孤涅纯粹是凭借身体的力量,来使用这套轻功,因此这轻功的特点,倒是呈现得不那么明显。因为在越武步的心法之中,有些步子,是需要一定内力的支持,才能迈的精准稳当的。当然,民学府的这些同学,整体内力修为并不算高,哪怕是给他们更上乘的轻功,没有内力的支持,怕是也不能将其优点发挥到极致的。 也就是说,在内力普遍不够深厚的情况下,轻功的效果,更仰仗于人的身强体健,以及对步法的理解。 独孤涅在对战扶云上时,之所以能得到总夫子的认可,便是因为独孤涅凭借对身体的掌控,将越武步的灵动与变幻呈现了出来,还通过越武步,对忠武剑的威力产生了增幅。 这一大步跨出,躲开了张翰海那三刺,但是其剑气的强大,还是让独孤涅心头一震! “心悦诚服!”,张翰海将剑一带,独孤涅又一个侧翻轻灵地躲过。 “矢忠不二!”张翰海前跨两步,一剑又劈了下来。 独孤涅明显感觉到张翰海这一式“矢忠不二”,较之于扶云上的那一式,要更加势大力沉,虽使的是木剑,但剑气中的锋锐,还是让人感受得到一阵寒意! 独孤涅不敢稍停,好在张翰海已经有了提示,要躲开便更加容易了。 但张翰海的招式也是连绵不绝地挥洒出来。 “指天誓日!”撩!“白首不渝!”斩!“此心耿耿!”扫!“以身为表”抹! 独孤涅左闪右避、蹿高伏低,仿佛在跳着某种苍劲的舞蹈。 心中暗暗赞叹,这张翰海内力的深厚已经远超独孤涅的想象。但毕竟拉开了距离,躲闪起来,反而要比近身战斗时还容易些。 通过实战,独孤涅这越武步的潜力也是被激发了出来,张翰海手上不停,似乎也是在观察和学习独孤涅对步法的应用,竟然保持着攻势,只是剑招已经时不时重复了。 其实习武之人,用过的招式再用,是有些忌讳的。 虽然学生们都在使忠武剑,并不会不熟悉这些剑招,但是每个人在使用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当然,也包含自己的破绽。用重复的剑招,自然容易被人抓住破绽。 独孤涅心中笃定,比起自己体力的消耗,张翰海内力的消耗肯定会更大。但是真要这样一直拖下去,怕是观战的夫子和同学都要心生不满了。 这样的打法,自己还是有点不要脸啊! 但独孤涅也确实是无奈,要抵挡剑气拳劲这类如风似水的攻击,必须也要使用内力来抵挡,任凭你身体和兵刃多么厉害,你能挡得住风和水吗?只有在身体和兵刃上,也附着上内力了,才有可能。 不过,独孤涅总算也是在此时,找准了可以应对对手内力外放的手段,那就是:躲、耗、缠,还有——骗! 张翰海的内力看来也不是少时便能消耗完的,就算最后自己这样赢了,也不光彩!而且对方明显是在让着自己,这场切磋的好处,独孤涅已经是得到了,便也不计较输赢,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既然对手对自己的忠武剑的招式如此熟悉,又是和自己以过招的心态来切磋,那么,就试一试虚招的效果吧! 独孤涅身形变幻之中,缓缓往前推进。时快时慢,时真时假!但见独孤涅在距离张翰海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轻轻跃起使出了一招“忠贯日月”,同时也避开了张翰海的一招“此心耿耿”。 张翰海不料独孤涅竟然发动了攻势,并不躲闪,而是用了一招“恪尽职守”,乃是用于防守的一式格剑。没想到,预想的剑气并没有袭来,原来是虚招!袭来的,却是转瞬已到胸前的实招“忠贯日月”! 眼看狼红软木剑已经到了眼前,张翰海心知上当,喊了一声:“竭诚尽节!”,将独孤涅的木剑截了下来,话音还没落,澎湃的剑气已将独孤涅手中的木剑震飞了出去。 张翰海旋即跨前一步,将剑横在了独孤涅的喉咙前。 “张翰海,胜!”总夫子的声音传来,独孤涅右手还在酸麻之中,输的是心服口服! “哈哈,怎么样?”张翰海将剑收回,笑呵呵地问道! “感谢张哥手下留情!”独孤涅由衷地说道。“诶,好说好说!”张翰海摆了摆手道,“你的轻功确实不错,我喜欢!” 平时看他少言寡语,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欢脱的个性。独孤涅回以一笑,点了点头,和张翰海站到了总夫子身后去。 第二场,是申海对扶摇天,两人一上来,便极有默契地同时将剑一扫,用出了一式“此心耿耿”!两道剑气相撞,并没有散去,而是对峙在了一起!看来,两人是要硬拼内力了! 一般来说,内力外放出去,便像是丢出去的东西,就算被人抵挡住了,只要没有受到波及,一般也不会受什么伤。 但是如果是内力全部灌注到一招上面,那么这一招威力会大得多,对内力的消耗便是持续性的,若是对方硬接这一招,也必须是要持续输出内力才能抵抗,而这时,拼的就是谁的内力深厚了。爆发更高或持续更久,都有可能赢得胜利! 但是,在这样的对拼中输掉,几乎就要承受双方内力之和的攻击,损伤是极大的。 两人的剑气交织,发出“呲”“呲”的声音,仿佛有一阵狂风在两人之间刮了起来。 为了了解申海的内力到底有多强,独孤涅在两人交手之时,便开始了心数。“一、二、三……”数到第三十七时,申海明显内力不支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扶摇天的剑气已经渐渐压向了申海。 总夫子又是挥了一下手,也没见什么动静,两人的剑气便烟消云散了,两人也都没有受什么伤。 “切磋是为了锤炼技巧,找寻不足,下次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切磋了!”总夫子淡淡地说道。 “是!”两人恭恭敬敬地向总夫子行了个礼,应道。 “扶摇天,胜!” 看着申海满脸的愤恨,独孤涅对于这个结果是始料未及的。在他眼里,心数三十七下,内力还能持续地输出,这个水平已经是令独孤涅震惊了,这种情况下,自己得躲多久啊!但扶摇天的实力,难道比扶云上要高出许多么? 还是说,自己赢扶云上,本来就赢在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 再一盏茶的时间后,小组最后一场场比试的结果,更加印证了独孤涅的猜测。 在独孤涅眼中,实力出众的张翰海,竟然和扶摇天斗了个旗鼓相当,数十个回合后,还是张翰海赢了一招,略胜扶摇天一筹。独孤涅这才确信,自己能赢扶云上,可能还真是碰巧。 没有和申海过招,也算是省了些麻烦。 宣布了切磋的结果,各位夫子仍是对各个小组的学生做了点评。 独孤涅是很期待总夫子的点评的。而总夫子对独孤涅却只说了寥寥数语,大概就是轻功不错,勤能补拙,要多加练习。 中午吃饭的时候,扶云上找到独孤涅,诚恳地邀请他再和自己比试比试拳脚,独孤涅对于扶云上和扶摇天两兄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扶云上谦逊,扶摇天能打赢申海,这就是理由。 于是也没拒绝,就答应了放学就在学府里面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应该也不会被夫子责怪。 下午的文课上完,独孤涅和扶云上两兄弟便在学府内边走边聊,寻个人不多的地方,也避免惹人闲话。 扶云上好奇地问道:“小涅,你难道是没有办法使用内力吗?”独孤涅半开玩笑地答道:“或许逼急了可以!”扶云上哈哈一笑,说道:“但你那轻功可真是一绝,忠武剑我练的不好,抓不住你,一会儿你看看我们扶柳居的古木掌法,能不能躲得开。” “扶柳居?古木掌法?”独孤涅满脸疑惑,虽然一早就看到扶云上手掌宽厚,料想应该是练掌的,不过这个名字却没怎么听过。 扶云上自信满满地说道:“扶柳居的古木掌法你都没听说过?那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我们扶柳居是在酒家镇赫赫有名的门派!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好手!我们兄弟俩本来也是打算要在酒家镇民学府上学的。可是我们爹爹不希望我们待在酒家镇恃宠而骄,再加上东临民学府也确实盛名在外,我们才跑到这里来念书。” 独孤涅问道:“你们姓扶,爹爹是不是就是扶柳居的掌门啊?” 扶云上答道:“嘿嘿,猜对了,我们扶柳居是家族传承的门派,古木掌法一般也只能是我们扶家的人才能学得到。” 独孤涅心道,又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呀!又问道:“古木掌法是一套怎样的掌法啊?很厉害吧?” “那当然!”扶摇天边走边转过身来,对着独孤涅说道:“我们古木掌法一共有二十四层!越是练到后面,越是厉害!不过我们门派近百年来也没有人能练到第二十三和二十四层了!不过我们爹爹应该还是很有希望做到的!” “哦!”独孤涅大概知道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上限很高的武学,又问道:“那你们练到第几层了?” “我第八层,我弟弟第七层!”扶云上带着笑,挺胸抬头地答道。 独孤涅觉得扶云上早上切磋时那股谦逊的劲儿,好像都找不到了。 “那是你厉害,还是你弟弟厉害啊?”独孤涅是真的挺好奇这个问题。 “你这样问容易制造矛盾你知道么?”扶摇天贼贼地一笑。 独孤涅“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逗得扶摇天哈哈一笑。 “别听他瞎说,如果只能用国武八学吧,他比我厉害些,毕竟他是下了功夫在这上面了。但是如果不限制武学,我弟弟是打不过我的。” “呸,那是暂时的!” “那等你能赢我再说。” 眼看走到了个人不多的场地,独孤涅便和扶云上拉开了两丈的距离,这就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扶柳居 扶摇天站在不远处,抱着手看着独孤涅和扶云上。 扶云上笑骂了一句:“这家伙在学夫子呢!别管他,来啦!” 但见扶云上七掌连发,一掌比一掌刚猛、迅捷。 扶云上找到自己约了这场切磋后,独孤涅便在仔细地回顾早上的两场切磋,最终,他发现了自己的越武步,有两个致命的问题! 而这一场比试,若是自己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肯定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眼看着掌风呼啸而至,独孤涅的速度却仿佛变得比早上慢了,每一道掌风,都是堪堪避过。耳边传来了扶摇天的声音:“这是我们古木掌法第一层里面的招式——万木争荣!”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掌法!” 只见扶云上一招未完,又跃起半丈来高,数掌连发,掌势仿佛要遮天蔽日一般,让人顿时有一种避无所避的感觉! “这是第二层的招式——绿树成荫!”扶摇天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倒是没有干扰到独孤涅。 独孤涅眼见这数掌覆盖了一丈多的距离,略微下蹲,后脚一蹬,一个跨步竟然跨出了三丈的距离,转瞬从扶云上的脚下穿了过去!不仅避开了掌风,还占据了有极为有利的位置! 一旁观战的扶摇天眼睛都瞪直了!这小子,轻功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独孤涅一拳向着扶云上后背轰去,正是勇武拳里的一招“一往无前”! 但见扶云上的下落之势竟陡然加快,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好似一个秤砣掉在了地上!而且周身覆满了气劲,似乎是一个防御的招式。 “第四层,根深百里。”扶摇天介绍完,捏了下下巴,自言自语道:“还能这么用!” 独孤涅这一拳自然是虚招,但扶云上的应对,也让独孤涅找不到什么破绽。 扶云上落地便转了个身,大跨步向着独孤涅冲去的同时,颇为怪异地拍出了几掌。 原本独孤涅也不那么害怕近战,但是扶云上这几掌,却着实让自己感到虚实难辨! “第五层,枝繁叶茂!” 独孤涅心想,名字倒是贴切!也不退了,左脚踢出两腿后,旋转了身体右脚踹出四腿。掌腿相接,独孤涅吃了点亏,被击退了丈余,顺势倒翻了个跟头,化解掉了扶云上的掌力! 又见扶云上左掌右掌分攻而至,明显各藏变招,独孤涅心中吃惊,这双掌的攻势竟像是出自不同的两人! 扶摇天轻叹了一口气,“第八层,寒木春华!” 独孤涅找不到破解之法,便又施展开越武步,游走起来。这扶云上双掌藏了无数的变招,脚下也是一阵追赶,但就是凑不到独孤涅身前! 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一招,虽然厉害,但别人不接啊! 突然之间,扶云上的身法变得灵动起来,宛如蜿蜒前进的毒蛇一般。眼见对手变招,独孤涅又将步子变得忽快忽慢,试图将扶云上这一招试探出来。 果然,独孤涅放慢速度的一瞬间,扶云上便像是蛇一般,缠了上来。 “第六层的招式,盘根错节!” 独孤涅点了点头,要是被缠上,怕是招架不住了,骤然变速,又闪了开去。 “哎,不打了,追不上,我是真想骂人,又不想毁了自己的风度!”扶云上看上去是真恼了,“我现在才发现,你和翰海那场切磋,要是你最后不冲上去,怕是也分不出胜负的!同样是轻功,你怕是属老鼠的,用得贼溜得很!” 独孤涅挠着头,尴尬地说道:“我打不过你,只能跑。我也觉得挺不要脸的!你的枝繁叶茂,我就接不住。你的寒木春华,我到现在都想不出有什么招式能接!所以,我肯定是只有认输的!” 扶摇天一跺脚,说道:“你以为他凭什么打得过我,就是那招寒木春华,左手和右手可以同时使出不同的招式,就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夹击似的!” 独孤涅赞叹道:“才第八层的招式,便已经如此难以应对,那如果真学到二十四层,那得有多厉害啊!” 扶云上深吸了口气,走了过来,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小涅,刚才我是真拿你没办法了,输不起了,有失风度,你别往心里去啊。” 独孤涅尴尬地笑了笑,心道:“果然是公子哥,对自己的风度要求真高!”嘴上却不敢调侃,又认真地说道:“是我输了,要不,等我内力练好了,一定好好接你几掌!” “嗯!”扶云上听这句话,心里舒服了些。“好,等你!” 切磋完,各自回家。 这一场比试比下来,独孤涅是看到了不同武学的精妙之处,略作总结,或许要是自己能使用内力了,也能一力降十会,不输于这前八层的掌法。但转念一想,自己内力进步了,难道别人就不进步么? 不过,越武步的问题,倒是有了明显的收获! 独孤涅的越武步,之前存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就是独孤涅对自己的轻功的不自信,无法将其优势尽数发挥出来。第二就是还没有找到自己轻功的极限。 准确地说,不自信,就是因为没有足够多赢的体验,就是因为不够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国武八学中的这套越武步,其精髓自然就是在一个越字上面。 越,便是跨过的意思,就是要跨过那一道又一道的阻碍,要跨过那一个又一个的极限! 在这样的过程中,武道才能得到更好的修炼! 而与扶云上的这番切磋,独孤涅在切磋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不能怕,也不用怕,本来对方就没有恶意。那为何不借此机会,找找越武步的极限。 一旦有了这样的自信,那么在施展越武步的过程中,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做到根据对手的招式,做更适合的应对。 就像应对扶云上第一层的招式“万木争荣”时,独孤涅并没有将速度提到极致,而是为自己留有余地。而在面对“绿树成荫”那样的大范围的攻击手段时,尝试了自己目前最大的步幅——三丈。 这是在往返奔跑于学府和家里时,从来没有达到过的距离,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要跨越过的距离。而现在开始,自己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了!要让自己的步幅更大! 在后面面对扶云上的第六层招式“盘根错节”时,对自己速度的掌控,变得更加细腻了。节奏便是稳稳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闪避,也是一种防御,而且只要成功了,那就是没有损伤的防御! 这一次,对越武步理解的跨越,让独孤涅感到很是开心!同时,他也想到了下一个需要跨越的障碍。 那就是赖川的“雾惨云愁”,与其说是上次这一招的气劲让自己施展不开速度导致的惨败,不如说是因为面对陌生的情形时,因为慌乱而惨败。 如果能够沉着应对,哪怕速度受到一定的牵制,也未必躲不开! 不得不说,扶家这两兄弟,倒是耿直,让独孤涅及时得到了这样一个尝试的机会。 而且,独孤涅对这套掌法,其实是非常喜欢的。扶摇天念出来的招式名字,更是可以加深对这些招式的理解。 切磋一结束,独孤涅已经在想:“可惜第三层和第七层的招式还没看见。”独孤涅很想问能不能展示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打法都让对方险些恼羞成怒了,还是算了。 再说,人家的家传武学,甚至是可以说是镇派武学,能让自己一睹真容,已经是莫大的信任和机缘了,怎么还能再贪心呢。听说,有些厉害的武学,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独孤涅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也就安心了,用更快地速度向花山村跑去,独孤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那独特的修行之道——修身了。 正在路上疾驰之时,在上次和赖川比斗的树林里,独孤涅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一幕! 申海、范王、步越、慕容若、赖川、陈福、严峰,还有两个高大的年长一些的男生,应该是二学年或者三学年的学长,九个人围住了同班的女同学,方梧桐!而步越似乎正在叫骂着什么,不时推方梧桐一下,方梧桐则是埋着头,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方梧桐,很是漂亮又很是安静一个小姑娘,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睫毛很长,眼睛很明亮。每次相遇时,小姑娘都会礼貌地笑一笑。独孤涅在她面前,会自惭形秽,所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而这个小姑娘也几乎从来不在文课上回答问题,也不在武课上有什么惊艳的表现。每一次独孤涅看到她,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对谁都是这样。甚至独孤涅没有看到过她和谁一起结伴同行,一起去吃饭。仿佛她就是希望别人忽略她一般。 独孤涅在学生里也是极为低调的,因为一来就被申海他们欺负的缘故。但至少也和萧兰、张涛这些同学走得近一些。在独孤涅的感觉里,女孩子多多少少要比男孩子们喜欢扎堆一些。像是萧兰和沈嘉然,包括钱小雨和尧丹。而方梧桐,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 仿佛和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此时此刻,独孤涅突然感觉到了方梧桐和自己,仿佛是一个世界的。 因为,方梧桐,应该是在被欺负! 毫不犹豫地,独孤涅冲了过去! “方梧桐,你怎么还不回家?”独孤涅走到他们面前,申海九人的目光看向了独孤涅,就像要将他撕碎一般! 方梧桐听到了独孤涅的声音,埋着头就要走。步越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吼了一声:“我让你走了吗?” 独孤涅死死地盯着步越,仿佛什么也不怕了:“方梧桐,怎么回事?” 方梧桐不说话,独孤涅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方梧桐也没有说话。 步越转身便向着独孤涅冲了过来,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上的寒光,仿佛瞬间将独孤涅带回了福迎镇的除夕夜。 独孤涅怕了,甚至有一种眼泪要涌出眼睛的冲动!有一种转身就要施展轻功逃走的冲动!但是,他没有! 步越的速度很快,但他的匕首递到独孤涅身前时,小腹上便已经中了独孤涅的一脚,痛苦地跪在了地上。独孤涅另一脚将步越手中的匕首踢到了地上,又一脚用力踹到了远处。 回过头,扫视了申海一行人一圈,问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欺负方梧桐?”方梧桐索性坐在了地上,没起身。 步越站起身来,撤到了申海旁边,捂着小腹,骂道:“你死定了!” 独孤涅没有理会步越,陈福突然开口了:“步越说,方梧桐是个狐狸精!我们也只是来看看。” 步越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陈福一眼,骂道:“你跟谁一伙的?你看完了?你看完了怎么还不走呢?” “别吵了!”申海打断步越。 又朝着独孤涅吼道:“狗杂种,关你什么事?你皮痒了是吗?” 范王脸上仍是挂着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孙子,见到爷爷们怎么可以不叫呢?” 听到这句话,独孤涅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样子,浑身发起了抖! 第十六章 苦乐门 独孤涅已经颤抖了很久了,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申海转头看向那两个高大的学长,道:“星哥,你看,这小子是不是腿摔断了?”那个被唤作星哥的人,名叫骆星,正是三学年的学长。 骆星点了点头,说道:“那看来腿是摔断了,就是不知道嘴会不会乱叫。” 申海缓缓转过头看着独孤涅,说道:“嘴严!昨天才叫了我们几个爷爷。他很清楚,断腿是轻的,他肯定不希望一家人都消失!” 独孤涅大概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叫星哥的人,手段只怕比申海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星骤然冲向了独孤涅,飞身一脚侧踹踹向了独孤涅的左腿,动作快如闪电,那踹出的右脚上,仿佛还带着雷电,不用说,这一脚中附着的内力,怕是张翰海剑招中的三倍! 独孤涅右腿一甩,一式“义薄云天”迎上了上去。 “腿断了!”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看过独孤涅切磋的人都知道,独孤涅是不会用内力的。虽然身体有些蛮劲儿,但在骆星的奔雷腿法面前,别说是独孤涅了,就是申海范王硬接,也是必然要重伤的。 下一瞬,只见一道身影飞出,撞断了一棵小树! 飞出去的,竟然是骆星! 独孤涅双眼通红,全身竟冒着血汗!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使用战劲! 从听到申海范王的挑衅开始,他便已经将战劲运转起来了,身体的发抖,都是因为运转战劲时的剧烈疼痛。 在骆星和申海交谈的时候,独孤涅已经不断将战劲调动了更多,疼痛几乎已经达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而这一腿,让旁观的申海七人,震惊得是无以复加!独孤涅,竟然会使用内力!而且竟然如此深厚! 难道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昨天被欺负成那样,都还在隐藏实力?难不成他一夜之间就学会了内力?还是说他刚才情急之下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武功?又或者他的来头并不小?不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众人猜测不到!一时也没了主意! 另一个学长虽然震惊骆星就这样被击败了,但也看得出来独孤涅应该也受了奔雷腿法的影响,他不了解独孤涅,自然也就更加冷静。大喝了一声:“他也受伤了,一起上,弄死他!” 刚才骆星那一腿的硬拼,让自己的腿上,有一种麻痹感,想要施展越武步,怕是难了。 虽然刚才那一记“义薄云天”,让自己的身体因为战劲的运转,承受了极大的疼痛,但是却并没有让自己的战劲后继乏力,所以独孤涅击飞骆星之后,已经立刻再次开始了蓄力,将战劲沿着“大勇若怯”的心法缓缓运转。 眼见多道气劲袭来,也看不清是什么了,独孤涅一记“大勇若怯”拦了上去,碰撞之下,数道气劲炸了开来,独孤涅离得近,且终是不敌对方多人的合力,被这些气劲重重地击飞了出去。眼看骆星这时候也缓缓站起身来。 独孤涅一口血喷了出来,再想发力,却觉得动弹不得,完了,他们真的要弄断自己的腿吗?方梧桐怎么办,我果然还是救不了任何人吗? 此时此刻全身原本就处于剧痛之中,独孤涅强行一运转战劲,竟然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步越发了疯一般地,冲向了独孤涅! 正在这时!申海九人耳朵里传来威严的一个声音:“跪下!” 九人捂住了耳朵,竟然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方梧桐却似没事一般,抬起了头,看到一个黄衣中年缓缓走来。 他动作很慢,但不知怎么的,转瞬就已经从十丈以外,走到了方梧桐身前。 黄衣中年叹了一口气,说道:“又被欺负了吗?” 地上跪着的众人强撑着抬起了头,想看看这个黄衣中年人是谁。 这黄衣中年人,竟是留的短发,身上的衣服和独孤涅一般,极为朴素。长相也颇为普通,但奇怪的是,竟然给人一种极为安心,干净的感觉。 但是,乍一和这中年人目光相接,申海等九人却有一种胆裂魂飞的恐惧从心底冒了出来。这种恐惧又仿佛和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仿佛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中年人什么也没说,走到已经晕倒的独孤涅身前,轻轻摸了他的太阳穴一下,便起身牵着方梧桐离开了。 数息之后,独孤涅醒过来了,看到的只有呆呆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九个人。 “方梧桐!”独孤涅叫了一声,四下一看,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独孤涅忍着全身的疼痛,抓住申海,问道:“方梧桐呢?” 但见申海眼神空洞,完全不答话。独孤涅也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再看看其他人,全部都是这个样子!“陈福!”“范王!”不管独孤涅怎么叫,这些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独孤涅心想:“不是都傻了吧!为什么我没事?难道这是我造成的吗?” 突然间,九个人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同时惊叫了一声,捂着头四散跑开了。独孤涅也没法拦着,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四处找了方梧桐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心中担心,一路发足狂奔,往学府跑去。 在学府的一间宅子里,独孤涅找到了连夫子,他正坐在一张方桌子前,桌子上摆了几个凉菜,一个酒壶,连夫子右手筷子,左手酒杯,正吃喝得不亦乐乎。 “连夫子,打扰您了!方梧桐不见了,申海,申海他们好像疯了!” 连夫子听了也略有些惊讶,道:“你慢慢说。” 独孤涅便将来龙去脉给连夫子讲了一遍,只是没有详细去描述自己和骆星他们打斗的过程。 “我醒来的时候,方梧桐就不见了。申海他们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我叫他们他们也没反应,突然大叫了一声,就跑开了。” “嗯。”连夫子听完了以后,反而像是不吃惊了。“嗯,没事了,你放心,方梧桐没事,申海他们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好孩子,早点回去吧。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也免得申海他们再找你麻烦。” 连夫子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说完又喝了一口酒,“啧”一声,很是惬意的样子。 独孤涅想了一下,相信连夫子,便不再多问,说道:“谢谢夫子!那我回家了!” “嗯,回去吧!” 此时,东临镇,督武司的治所里,申无恨还在案台上写着什么。头顶上,挂着一幅字:“为民请命”,字体雄浑,结字法度森严,一看便是书法大家的手笔! 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者走到了申无恨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申无恨沉吟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云狼毫毛笔,急匆匆地向着书房走了去。 “以后再遇到苦乐门的人,离远点,否则别怪老子护不住你!” “没让你去皇城贤学府读书,就是怕你像你大哥一样,惹出什么祸事来,你倒好,和范家那小子,在哪儿都能捅出篓子来!” 申无恨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训斥着申海。 申海此时看上去已恢复了正常,低眉顺眼地听着,不敢说话。 “还不滚出去!”申无恨心中气急,又骂道。申海行了个磕头礼,轻轻退步出了书房。 申无恨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对身边的老者吩咐道:“老钟,安排两个百夫长,从此以后,每天暗中护着申海上下学,交代清楚,遇到苦乐门的人,不要轻易出手,自报家门即可!申海要是再出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老者抱了个拳,应道:“是,大人,老奴一定安排妥当!” “再派个人去督律司,请一下范新奇,戌时初在东临雅居一聚!” “是,老奴这就动身!” 申无恨心中那是有恨啊,自己在东临镇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两个儿子不成器!长子申耀阳,前几年在皇城贤学府得罪了北寒镇知镇使的独子,自己托人送了白银千两,才算是摆平了这事,又差人狠狠训斥了申耀阳一顿,才让申耀阳收敛了些。 没想到今天申海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听这申海的描述。那黄衣中年应该是苦乐门的人,而不是焚心宗的人。 苦乐门看上去与世无争,但却与疯杀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人是不敢得罪的。哪怕自己重权在握,但对疯杀组织,确实毫无办法。 在前朝,疯杀组织在江湖中是人人畏惧的势力。直到天武门当时的门主武安城,率领十二个长老在疯杀组织的老巢一场大战,才令疯杀组织元气大伤,从此销声匿迹。 但疯杀组织却并没有覆灭,而武安城却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不久便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才二十来岁的长子武天下,也就是当今天武国的皇帝。 疯杀组织行事极为神秘,无人知晓他们位于何处,而且疯杀之人人如其名,都是些性情暴戾且武艺超群的疯子,也正是皇城的缉捕刑狱司最为头痛的对象之一。 所以,一般人轻易也是不敢招惹苦乐门的! 今天独孤涅回家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白铭还是有些担忧,言语之中透露着些责备。恰好花山村这边的春祭,也结束了,白铭也就给屈邈告辞,明天便回东华街去了。 独孤涅今晚便又仔仔细细地将忘情诀背了一遍,略有困意便修炼一遍战劲来打起精神,确定记得一字不差了,才将忘情诀一早便还给了屈邈,磕头感谢后,便往学府去了。 来到学府教舍,上课之前,张翰海和扶家两兄弟,便来找到了独孤涅,说中午有事相商,一起吃饭,神神秘秘的样子,让独孤涅心中也一阵好奇,也应了下来。 第十七章 修心 回头看了看方梧桐,她仿佛没事人一样,接触到独孤涅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笑容比以往的笑容,要温暖得多。 申海、范王一群人今天却显得很是低调,也没有昨天那种疯了一般的样子。 独孤涅走到方梧桐桌前,问道:“你昨天没事吧?” 方梧桐莞尔而笑,答道:“没事,谢谢你,中午和你说!”独孤涅点了点头,也是挺开心的。 到了中午,张翰海和扶家兄弟便叫上了独孤涅,往食堂走去。独孤涅给方梧桐道了一声等我一会儿,便走了。 边走,边听着张翰海小声地打趣道:“你和方梧桐关系不错呀!哈哈,要不要加入我们云天帮?” “云天帮?”独孤涅奇道。 “云天帮就是扶云上和扶摇天,还有我们几个同学,建立的帮派,主要是为了对付海王八,保护同学们不受欺负!” “海王八?”独孤涅更奇了。 “哈哈,海王八,就是申海范王他们两个建立的帮派,在学府各种欺负同学,又有高年级学长的支持,可是嚣张了。” 独孤涅呵呵一笑:“他们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我们起的,他们起的叫海王帮!” 独孤涅又问道:“那加入你们做什么啊?” 张翰海答道:“揍他们啊!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恶吗?那个步越,一天到晚纠缠着人家方梧桐,方梧桐不搭理他,他还到处说人家是狐狸精。还有李勋,曹达他们几个,经常被海王八们欺负,我们再不伸张正义,谁还能制得住他们啊?” 独孤涅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又问道:“学府不是不允许私斗吗?” 张翰海笑道:“学府的规矩,你看他们遵守了吗?我们约斗他们,他们也不会给大人们讲,要是讲了,那就坏了江湖规矩!他们还有脸在东临镇混吗?” 看着张翰海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独孤涅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也不想和他们私斗,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就不加入了!” 张翰海一惊:“我听说你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吗?” 独孤涅心里涌现了一丝不满,那我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虽然也知道这么想不对,但是他也觉得,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申海的威胁,他们在东临镇权势滔天,要是事情闹大了,他们背后下什么黑手,独孤涅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所以,又说道:“我是真的害怕这样的事情,不想卷进来,谢谢你了!” 张翰海脸上浮现了一丝失望,说道:“没义气,算了算了!”扶家兄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便也不再说话,各自吃饭去了。 独孤涅在人群中找了找方梧桐的身影,看到她,一路小跑了过去。两人盛了饭菜,找了个小桌子开始吃了起来。 方梧桐长得很好看,独孤涅和她面对面地坐着,还有一点紧张。 “你昨天怎么走掉的啊?”独孤涅小声地问道。 “我叔叔见我没回家,来寻我回家的。你呢,没事吧?昨天看你伤得挺重的。”靠得近了,独孤涅更觉得方梧桐的声音很好听。 “没事,我皮糙肉厚。对了,是你叔叔吓了他们吗?我看申海他们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那是我叔叔的手段,很厉害的!” “你叔叔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欺负啊?” 方梧桐停下了筷子,低声说道:“这是我们家里要修炼的功法的要求,别人欺负你,那一定是你自己的德性的问题,要接受这些厄难,才能让心性得到修炼。” “啊?”独孤涅张大了嘴,对这样的说法显然是有些不认同的。 “任由别人欺负?还一定是自己的德性的问题?这是哪门子修炼功法啊?” 方梧桐一脸严肃地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靠近了些对独孤涅说道:“我给你说,你可要保密哦!”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对此充满了好奇。 “这个修炼功法,就是修心!你听说过吗?” “没有!”独孤涅摇了摇头。 “我爹爹是福迎镇苦乐门门引见心大师座下的四弟子,方圆大师。” “福迎镇?”独孤涅不由得打断了方梧桐,喜道,“我也是来自于福迎镇!” “嗯?”方梧桐也是一惊,问道:“你家在哪里?” “我们家在三里街!” “哦,我们就住在苦乐门里,我们宗门在福心街!离你们那也不算太远!” “哈哈!”独孤涅挺开心,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上学啊?” 方梧桐说道:“我们苦乐门还是有点受到世人排挤的,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叔叔才带我来这里上学。” “为什么受人排挤啊?”独孤涅不解地问道。 方梧桐想到昨天独孤涅舍身相救,还是有些感激的,于是也不管什么门户之别。便说道:“那就要从我们苦乐门的心道说起了。” 独孤涅对此很感兴趣,看来,这和修武、修仙、修命还有自己的修身一样,也是一种神奇的修炼方法,于是就凝神静气地听了起来。 方梧桐脸上呈现出庄严之色,说道:“世间百年,心,或觉眨眼之间;世间一瞬,心,或觉万载千年。天地万物,心,也能一一纳入。滴水粒沙,心,也能包容不下。这就是我们修心者所信奉的心门总纲!” “我们修心者所追求的,就是隔绝万物,体悟自心。世间的一切,都受到我们内心的影响,只有不断的修炼内心,才能做到明心见性,这便是我们的得道!” 独孤涅仔细体会了一番,说道:“你们的总纲,确实和修武者完全不同。说起这个总纲,我记得夫子说过,武道的总纲是:人,生,只一世;存,只一界。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而你们却是要隔绝万物,体悟自心!”独孤涅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又说道:“怪不得你任人欺负,难道你们受欺负时,也会认为都是自己内心的问题?” 方梧桐面露惭色,道:“我的修为还不到家,我也不清楚我修得对不对!” 独孤涅想了想,问道:“但你们这修炼方法,也不应该被排挤啊,听起来,这修炼方法还挺可怜的,至少不是坏人啊!” 方梧桐看了看独孤涅,又说道:“你要记得保密!” 独孤涅点了点头。 方梧桐继续说道:“我们苦乐门存在已经有几千年了,门人中,出现过不少得道的大贤,但是,也有一部分,走了歪道的门人。” “百年以前,江湖上有一个叫疯杀的杀手组织,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后来,天武门调查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修心失败,从门中走出的败类。他们的精神都是疯疯癫癫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我们修心者走火入魔之后的表现。后来,这个组织被天武门找到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但是却并没有被连根拔除。江湖中人都认为,我们和这个宗门有关联。说真的,倒不如说心门中,本就容易产生疯子!后来,我们心门中,又脱离出去了两个宗门,一个是焚心宗,一个是幻魔宗,他们也都是在福迎镇非常厉害的门派!都是非常善于使用心力的!” “因为我爹爹是苦乐门门引的亲传弟子之一,所以,我也在修心。而我们修心的法门,却是最为上乘,但也最为凶险的四部经书,分别是:十厄经、罹苦经、陨心经和宿罪经!虽然爹爹和叔叔都说过,修心过程中,只要心志坚定,循序渐进。不要随意使用心力,特别是经书里面那些极为厉害的咒术,便不会走火入魔。但是,我还是怕!怕有一天,我也变成一个疯子!” 说道这里,方梧桐眼睛里面已经闪烁着泪光了。 独孤涅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方梧桐,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说了一句:“要是这么凶险,那你可以不修啊!” 方梧桐委屈巴巴地道:“可是爹爹说,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路,不能做个没用的人!还说,我心中的恐惧,便是心中的魔障,如果不克服,那无论将来做什么,都会饱受磨难。而最好的消除心魔的方式,便是修心。说是让我自己选择,但我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啊!” 这下独孤涅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一遍一遍想着方梧桐的话,饭也吃不了了。 良久,独孤涅才说道:“我九姨父也给我说过,每个人都要选择自己的路。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帮你选,但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任人欺负!如果再有人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 方梧桐愣了愣,问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独孤涅其实也不知道,想了好久,才说道:“我觉得,你长得好看!” 方梧桐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道:“竟然只是因为一副皮囊!不理你了!”说罢,端着碗往别处坐去了。 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独孤涅心想,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想了好半天,又觉得,其实不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还是因为独孤涅就是认为方梧桐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所以才有了恻隐之心。 但是,长得好看,也确实是心里话。 想要再过去解释,却觉得无从说起了,总不能给方梧桐说我看你可怜吧! 这下可是把她得罪了!独孤涅无奈地想到,也没什么办法,或许自己就是嘴笨吧! 四月考转眼就到了,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梧桐再也没有和独孤涅说过一句话。 但这一个月中,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第十八章 生死斗 先说这独孤涅,自从开始了修身之后。每天通宵达旦的修炼,便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战劲的修炼;另一部分则是单纯仙道的修炼,对凝气境界的提升。 两种修炼方式交互进行,进步倒是很明显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丹田内的天水,都有了明显的提升。拿越武步来说,现在独孤涅的步幅已经达到了三丈半,而天水,较之于刚达成凝气境界时的铜钱大小,已是又大了一圈。 后面这段时间,国武八学的实练,也都以分组切磋的形式进行了多次。 武课的授课形式也越来越丰富,其中包含了内力的考验,轻功的考验,还有招式的考验。 独孤涅仍然没有做到随心所欲地使用内力,但是倒非常喜欢轻功的考验——持重跑。 这个考验要求学生们双手各提一个五斤重的石锁,围着广场跑十里的距离,一开始好些学生连完成都很困难,但是独孤涅却觉得很轻松。虽然脚上的沙袋,重量已经增加到了各五斤,但是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每次晚上取下沙袋,总要调整一番,才能重新找到平衡。 在提着石锁奔跑的时候,每一次觉得自己快要跑不动了,就反而要逼自己更快地冲刺起来,他在体会那种疯狂的感觉,直到疯不起来。 下雨天,有些学生便会坐着马车来上学,有时候也有家人相送,而独孤涅却是连雨伞都不打,总是湿漉漉脏兮兮地跑到学府来。 再有无论文课还是武课,独孤涅都是极度地认真,种种表现,渐渐让独孤涅得到了一个外号——“涅疯子”。 夫子们讲了,这四月考的考核,前三名的学生,是能得到些银子的补贴。但是其实更重要的,是熟悉考核的方式,为了六月考做准备。 每一科的成绩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细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至少要达到丙下,才算是合格。文课考一天,武课考两天。 文课虽然也有排名,但总排名却是只根据武课的成绩来排。 但是,文课的考核如果有一科低于了丙下,那么武课的成绩就不作数了,直接算作不合格。 夫子们还强调,六月考是由东临镇督文司来组织的,第三天的武课考核是切磋,是由整个东临镇四个学府三个学年的推荐的学生,共同参加考核,总共十二个班。每个班的前三名,自然是能得到学府准备的奖励。 但是,十二个班里的第一名,却能得到督文司准备的一件极为珍贵的奖品,据说是花银子都买不到的! 独孤涅听说,大部分的六月考和腊月考,东临民学府都是拿到了四个学府的第一的,但就在去年的六月考和腊月考,第一名却都被千阳民学府给夺走了。 这让东临民学府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今年的六月考,东临民学府的夫子们也对学府的学生们,训练得更严格了一些。在一学年的学生里面,就有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萧兰、赖川六人,被夫子们叮嘱了一定要在四月考里好好表现,争取能够赢得在六月考里,得到代表学府出战的资格。 这就要说到申海、范王为什么不在其中了。 原来,张翰海和扶家兄弟来找了独孤涅之后,没过两天,两帮人马就约在了学府外的小树林,打了一架。 独孤涅也是听萧兰说的,不知道萧兰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好像她就在现场看一样。 双方对峙的时候,范王讥讽云天帮应该叫上天帮才对,咋不上天呢?云天帮则是讥讽海王帮是海王八。 双方直接就大打出手。 这次海王帮倒是没有找高学年的学长帮忙,按萧兰的说法,是想把上天帮打服!而他们,却是藏好了真刀真剑的! 但没想到,还是被赤手空拳的云天帮给打得屁滚尿流! 可是没想到突然蹿出了两个武官,毫不费力地就将云天帮这群小孩儿给制服了。 被制服后,申海和范王起了凶心,竟然将张翰海和扶家兄弟打成了重伤,三人还请了好几天假。 但是没过多久,扶柳居便来了一个人,找到了督武司去,讨要说法,最后此人约了这两个武官,要在东临镇斗武场来一场生死斗! 所谓的生死斗,就是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去各镇的督律司或皇城的缉捕刑狱司签下生死状,用生死相搏来解决恩怨,生死由天,还受到天武国的律法保护。 来的这个人,正是扶家兄弟的三叔扶戟问。按说督武使申无恨,也可以拒绝这江湖宗门的要求的。但是听说扶戟问在督武司的治所里大闹了一番,大概是说:督武司难道是要欺压百姓?前朝就是如此覆灭的,难道东临镇的督武司要冒如此之大不韪! 督武司这两个武官,却是申无恨手底下的两个百夫长,派去暗中保护申海和范王的,乃是武艺高强的得力干将!不想,在他们的干涉下,海王帮把扶家兄弟打成了重伤,理上肯定是亏了,所以无奈地在申无恨的命令下表示自愿应邀。 那场生死斗,去看了的百姓们不少,传闻说,那扶戟问只一掌,就将这两个百夫长全身经脉震碎,让这两人成了废人,要知道,修武道的人,武功被废,那比死了还痛苦。 但这事儿也就这么了了。 独孤涅听了下来,也觉得这事儿其中的凶险,怕也不只是萧兰说的这么简单。 独孤涅后来忍不住还是问了扶家兄弟,他们三叔用的什么招式,那么厉害。 扶家兄弟说,三叔用的那招叫做“草木俱朽”,只是十二层的招式。他们出来上学之前,三叔就已经修炼到第十七层的“移花接木”了。 独孤涅又问,那你们要是练到第十二层,也能那么厉害吗?扶家兄弟也解释了,那肯定不可能,因为三叔是有了十七层的功力,用出来“草木俱朽”自然和十二层的威力相差极大。 不久后,申海和范王便没再来东临民学府上学,据说,是被送到皇城贤学府去了。为此,钱小雨好像还在学府发了一顿脾气。 申海、范王走了以后,步越就成了海王帮的头头,他凭借着自己奸猾的个性,再加上赖川、严峰几人,和二三学年的学长们的支持,倒是也没被云天帮的人打压得多厉害。只不过步越自身武功不怎么样,也不敢过于主动招惹云天帮。 而且,独孤涅发现,尧丹还有钱小雨和步越倒是走得蛮近的,尧丹的话也是一直不多,当然,也可以能只是对独孤涅不多。 现在的步越看到独孤涅,气焰倒是没那么嚣张了,不再主动招惹,毕竟那天自己拿着匕首还被人轻松地制服,连骆星都被独孤涅给击败,虽然还是不知道独孤涅实力的深浅,但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 独孤涅也就顿时大感轻松,于是学习和练武的疯狂劲儿,也是越发收拾不住了。 半个月前,独孤涅家里寄来了书信。说在云和镇来了一群修灵者,在三里街打听福迎镇除夕夜那件事。好像是灵修门被灭门后,牵引出了些和灵修门有关联的门派,又听说林家老人,曾经师承酒家镇的百草庄,因此天下第一的医毒门派百草庄也卷入了这件事情中。 云和镇位置在皇城的西南边,因云河得名。云河自西而东,横贯天武国北部,发源于青花山的青雪峰,于易海镇注入东海。 在云和镇和福迎镇中间,隔着一个金湖镇。金河镇西北方向千里之外,便是云和镇,而金河镇东偏南方向千里之外,便是福迎镇。 从云和镇赶到福迎镇,这群修灵者,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独孤家就被那些修灵者盯上了,要不是十叔独孤豁和十婶小曲暗中保护,怕是要惹上不少麻烦。而独孤曜在信中也是再三交代,独孤涅在学府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在街上乱晃。还大概说了些类似于爱惜点衣物和鞋子,从没见过哪个小孩像他这么费鞋之类的话。 独孤涅还有一个长姐独孤沐瑶,不过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但是家里人都说这个姐姐是有出息的,已经都考上了皇城的贤臣府,也不常回福迎镇了。将来应该是可以分配到皇城谋个官职,和十叔独孤曜待在皇城的女儿独孤泽,也算是能够相互照应。也叮嘱独孤涅要以长姐为榜样,考上东临进贤府再说。 还有一件怪事,就是发生在朱朝天身上了。 自从朱朝天第一次切磋被独孤涅击败后,实力竟然开始了飞速的提升,连内力外放都做到了,在云天帮里已经算得上是第四把好手了。至于众人问到他提升的方式时,他却总是笑而不语。时不时在课间找独孤涅简单地交流几句,比划两下,还掰掰手腕。独孤涅只觉得自己虽然因为修身而进步神速,却似乎还没有朱朝天的力量进步得那么快。 四月初一,二三学年的学生们,已经在学府的广场内开始了武课的考核,考核的主要内容,有持重跑、演武和内力三科,综合成绩排名较高者,才能够进行第二天的实练考,也就是切磋。 而一学年的学生们,则是要用一天的时间,完成所有文课的考核。 考核前半个月,萧兰找独孤涅打了个赌,赌谁的文课的考核成绩更高。谁输了,谁就告诉对方自己修炼的秘密。萧兰和独孤涅这一个月来,倒也算是聊得很多朋友了。独孤涅也不知道为何萧兰武功在女孩子里排得上第一,萧兰更是好奇,连内力都没有的独孤涅,竟然在力量和身法上如此强悍。约好了赢的人也要替对方保密后,独孤涅也就没有拒绝。 文课的成绩,要等到夫子们批阅了试卷以后,才能知晓。但独孤涅对自己获胜的把握,还是极大的。 第十九章 四月考 四月初二,一学年的的学生们,便汇集在了学府的广场,迎接他们在东临民学府的第一天的武试。二三学年的学生,都在教舍完成文考。 以李东兴总夫子为首,还有好多位独孤涅也不熟悉的夫子,加上连夫子、杨怀夫子、安玉琼夫子、李啸夫子等,作为考官,考核各个学生的武课成绩。 首先是演武,就是要将国武八学中的刀剑棍拳腿,完整地演练一遍,根据演练结果评分,低于丙下,就是不合格了。 然后是内力的考验,需要使用勇武拳,向夫子竭尽全力地使出一招“大勇若怯”,然后由夫子来进行评价。 最后是持重跑,双手各提一个五斤的石锁,十里的路程。根据跑完的时间,来评判成绩。 最终成绩的前十二名,都可以参加第二天的武试。 演武中,得到了甲上的,只有独孤涅、张翰海、霍行云三名学生。 得到甲中的是萧兰、朱朝天、赖川、扶摇天四名学生。 得到甲下的是扶云上、严峰、陈福、凌逸飞四名学生。 步越为乙中,李勋、曹达和慕容若为乙下。 陈平乐为丙中、胡庆宝为丙下。 内力的考验中,得了甲上的是: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赖川五人。 得了甲中的是萧兰。 得了甲下的是陈福。 步越和严峰都只是乙上,李勋、陈平乐和慕容若是乙中,凌逸飞、霍行云是乙下。曹达和胡庆宝是丙下。 轮到独孤涅考核的时候,众人都为其捏了一把汗。没想到,独孤涅用最快的速度,提取了一丝战劲,一拳打到李啸夫子手掌上时,竟然让李啸夫子也略微惊异了一下,给了独孤涅一个乙中的成绩。 但是这也宣告着,独孤涅是可以使用内力的人了。独孤涅这一拳其实内力是极少的,但蛮劲儿还是有,只是不知道李啸夫子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最后是持重跑,甲上的是独孤涅和张翰海还有赖川,但独孤涅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远超众人。而张翰海虽然也是甲上,但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赖川,花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甲中的有扶家兄弟和朱朝天。 甲下的有萧兰和凌逸飞。 乙上的是严峰、陈福。 乙中的是霍行云、步越。 李勋、曹达、慕容若都是丙中,陈平乐和胡庆宝,都是丁上。 其他学生的成绩总体都不如十七人。 这样一来,第一天其实武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张翰海以演武甲上、内力甲上、轻功甲上排在了第一。 赖川以演武甲中、内力甲上、轻功甲上排在了第二。 扶摇天和朱朝天以相同的演武甲中、内力甲上、轻功甲中并列了第三。 扶云上以演武甲下、内力甲上、轻功甲中排在了第五。 萧兰以演武甲中、内力甲中、轻功甲下排在了第六。 独孤涅以演武甲上、内力乙中、轻功甲上与萧兰并列排在了第六。 陈福以演武甲下、内力甲下、轻功乙上排在了第八。 严峰以演武甲下、内力乙上、轻功乙上排在了第九。 霍行云以演武甲上、内力乙下、轻功乙中排在了第十。 凌逸飞以演武甲下、内力乙下、轻功甲下与霍行云并列排在了第十。 步越演武乙中、内力乙上、轻功乙中排在了第十二。 排在十三到十七的,分别是李勋、慕容若、陈平乐、曹达和胡庆宝。 前十二名的学生,可以参加四月初三的武试。其他同学,则是旁观学习。 同时,二三学年则是分别只有前八名的学生,可以参加第三天的武试。 到了明天,这二十八名学生,便要成为东临民学府的焦点! 扶云上对于第一天的成绩比较不满意,特别是自己竟然排在了赖川、朱朝天和扶摇天后面。一直嚷嚷着明天切磋可不会手下留情。 明天的切磋,规则是先由排名第五到第十二的学生,首尾切磋,淘汰四人。而前四名同学则是先轮空。 再由前八名学生八进四、四进二,然后赢了的打赢了的,输了的打输了的,决出前三名。 这一次的切磋,有一个利好消息,便是:不限制武学的使用。 但四月考中的兵器仅限于刀、剑、长棍、短棍四种,因为学府能提供的木质兵器,只有这四种。 如果学生想要在六月考中使用其他的兵器,必须找到木质的兵器,并且交由夫子检查后,才可以使用。或者如果学府觉得学生值得培养,也会替学生用狼红软木将他需要的武器定制出来。 四月初三,在诸位夫子的监督下,武试的最终考核到来了。 第一场比试,扶云上对步越,扶云上选择了徒手,步越则是使了刀,也不知道步越是不是打算用孝武刀,但扶云上古木掌法一出,一招“万木争荣”,步越便抵挡不住,连中几掌,输掉了比试。 第二场比试,萧兰对凌逸飞,萧兰和凌逸飞都是用的是忠武剑,几个回合下来,凌逸飞也是全然无法招架,也就认了输。 第三场比试,独孤涅对霍行云,霍行云用的是孝武刀,独孤涅则是用的仁武棍。霍行云对招式的理解颇为深刻,但是以往切磋的过程中,霍行云便一直没有赢过独孤涅。且霍行云也不能将内力外放,双方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霍行云还是手上中了一棍,刀被打掉,认了输。 第四场比试,陈福对严峰,严峰用的是剑,陈福用的是孝武刀,陈福的内力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已经能做到了内力外放。但严峰却是使了一种独孤涅没有见过的剑法,赢了陈福。 打坐调息之后。 第五场比试,便是张翰海对严峰。两人也都是用的剑,张翰海仍是用的忠武剑,按理说严峰应该是没有取胜的可能的,不料严峰那怪异的剑法一用出来,竟然还打了好几个回合。只听见一连夫子喃喃自语道:“万刃门,可惜了,功夫还不够扎实。”听起来,这严峰使的剑法,便是传自于叫万刃门的一个门派了。 只见严峰的一招一式中,都仿佛同时有多道剑气从不同的角度向张翰海攻去,但张翰海还是凭借深厚的内力与精湛的剑法,赢了严峰。 第六场比试,冤家路窄,独孤涅,对上了赖川。独孤涅仍然用的是仁武棍,赖川则是用的苍云剑法。上一次,独孤涅在学府外的小树林,吃了大亏,也曾一直想要找到苍云剑法的应对方法。只是平时切磋的时候,也不能见到这苍云剑法。今日,也算是了了独孤涅的一个心愿了。 赖川没有从远处发动进攻,冲向了独孤涅,起手便是一招“拨云见日”,独孤涅仍然是以“仁心仁术”接了这一招。虽然没有使用内力,但是稳稳地抓住了手中的狼红软木棍,也算是化解了这一招。 距离已经拉近,赖川一式“雾惨云愁”使了出来,但见赖川手中的剑挥舞中仿佛变成了好几把,同时独孤涅也感觉到了身体被赖川这一招中激荡的气劲牵制。 独孤涅稳住身形,一招“至仁忘仁”撩开对方的木剑,同时往后一个撤步,便从那气劲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成了!”独孤涅心中一喜,看来这些剑气对自己行动的束缚毕竟也是有限的。 赖川眼看独孤涅撤了回去,随即一招“穿云裂石”,剑气向独孤涅刺去! 上一次,独孤涅就是中了这招,才受了重伤,而且这一次能明显感觉到,赖川这一剑的力量更加强横,速度也更快了。 独孤涅施展开越武步,一个闪身便已出现了赖川的左边,同时一招“王道乐土”,扫向了赖川的腰部,赖川急忙撤了一步,独孤涅抓住了机会,一招“求仁得仁”,用短棍刺中了赖川的右臂臂弯,赖川只觉右手一阵酸麻,再看独孤涅,已经将短棍指在了自己的脸上。 “独孤涅,胜!” 赖川面无表情,还没听夫子宣布的时候,便已伸手将独孤涅的短棍掀开,转身走了。 第七场比试,扶摇天对萧兰,扶摇天用的古木掌法,萧兰用的是忠武剑。独孤涅不敢看好萧兰,毕竟上一次萧兰在张翰海手下都没走几招,而扶摇天在用忠武剑对张翰海的时候,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扶摇天起手一式“万木争荣”,数掌连发,掌风凌冽!萧兰的应对却也巧妙,但见其前跨半步,先点后提,原来是一式“至死不渝”的绞剑,剑气似乎卷起了一阵狂风,竟然就将扶摇天的掌风,搅动得四散开去了。 扶摇天道了一声:“好!” 声音刚落,只见萧兰速度骤然暴起,飞身一记缠绕着凌冽剑气的“忠贯日月”向扶摇天刺去,那速度竟然与那天独孤涅与扶云上切磋时的轻功速度不遑多让! 台下的诸位夫子,仿佛是突然看懂了什么,点了点头。 扶摇天略有些吃惊,但也有应对之法,自踝、膝、腿、腰、背而发力,内力缠绕在双掌上,一掌拍出,将萧兰的一剑隔开,另一只手已经拿向了萧兰的胸口!正是古木掌法第三层中的招式——“古木参天”! 萧兰剑被拍开后,顺势踹出了一记义武腿中的“不偏不倚”!迎上了扶摇天手掌。不分上下,萧兰趁势而退。 扶摇天感觉这萧兰和独孤涅的招式,仿佛有些相似,虽然萧兰内力比独孤涅强一些,但是刚才这一剑一腿,仿佛都是单纯的力量更强。 这一场切磋,萧兰在独孤涅眼里仿佛变了一个人。 扶摇天又一招虚虚实实的“枝繁叶茂”,数掌拍向萧兰。 独孤涅上次是硬接了扶云上这一招,吃了点亏,现在也想看看,萧兰要怎么应对。 第二十章 金石屿 萧兰看出了扶摇天这一掌的不简单,后撤了一大步,一剑不快不慢地扫出“此心耿耿”,剑气直奔扶摇天而去,眼睛却一直盯着扶摇天的双掌。 “这是在分辨扶摇天的这几掌中,哪些是虚,哪些是实!”独孤涅心中判断道,“一旦发现虚招,怕是就要接上忠贯日月了!” 剑掌相撞,果不其然,萧兰似乎是看到了“枝繁叶茂”的虚处,身形快如闪电地冲到了扶摇天身前,一式“忠贯日月”已经刺向了正在收招的扶摇天。 眼见扶摇天已经失了先机,骤然,扶摇天双掌下压至丹田处,周身却刮起了一阵罡风,竟然直接震开了萧兰。赫然是古木掌法第七层的招式——“玉树临风”!此招作为防守反击,极为有效。 扶摇天立刻接上了一招“盘根错节”,向着被震开的萧兰追去。 上一次独孤涅见扶云上使用这招时,还只能逃,不敢接。这次才算是看到了这一招完整的样子。 这“盘根错节”,要领在于一个“缠”字,不仅以手法去缠,更要用身法去缠。萧兰被近身缠上,手中狼红软木剑仿佛反而成了累赘。无论萧兰使出什么拳腿,总觉得被缠得施展不开。 “我认输!”萧兰无奈地喊道,扶摇天这才住手。萧兰向扶摇天假模假样的凶了一下,嗔道:“你这掌法,怎么像是牛皮糖似的,烦死人了!” 扶摇天大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呢!” 两人下场,夫子做了下记录。 第八场,朱朝天对扶云上,这便要开始了。 独孤涅也是一直好奇,朱朝天为什么进步这么快的,也仔细地观看了起来,但凡有别人切磋比试,他都是要在脑海中演练一番,换作自己,应该如何破解对方的守势亦或是如何应对别人的攻势。 朱朝天和扶云上笑着寒暄了两句,颇为简单随意,看上去,像是没少私下切磋的老对手了。 朱朝天使的是一套独孤涅没有见过的拳法,而扶云上自然是用古木掌法的。 朱朝天的一招一式中,仿佛都没有极大的破坏力,动作也是不快不慢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连绵不绝的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独孤涅自忖,如果是自己面对朱朝天的这套拳法,那会是什么景象呢? 乱。 自己会乱。 会被朱朝天打乱自己的节奏,无论自己是进攻,还是防守,还是闪避,似乎都不能左右朱朝天的节奏。他仿佛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演武一般,如磐石,如蒲苇! 朱朝天的招式时快时慢,慢时圆转如意,快时仿佛一招已经成了两招。这到底是什么武学啊! 扶云上的“万木争荣”,朱朝天正面硬接,尤有余力。 扶云上的“枝繁叶茂”,朱朝天以攻代守,乱了扶云上的方寸。 扶云上的“盘根错节”,朱朝天施以寸劲,硬是让扶云上纠缠不住。 直至扶云上使出一招“寒木春华”,朱朝天才仿佛被克制了一般,顿时连连败退,但却退得极有章法,退了数十步之后,骤然轰出了一拳,仿佛之前那退的数十步,是在拉满一张硬弓!一拳轰出,扶云上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朱朝天,胜!”夫子的声音响起。 朱朝天走到了扶云上身旁,一把拉起,扶云上捂着胸口,满脸不乐意地说道:“输了输了,不是我们扶柳居输给你们金石屿,是我输给了你那突然不要命起来的劲儿,你怕是受了独孤涅的刺激吧!” 朱朝天嘿嘿一笑,转过头看了独孤涅一眼。独孤涅一愣,心道:“这有我什么事儿啊?” 不等他多想,轮到他上场了。 第九场,张翰海对独孤涅。 张翰海一到了比武场上,又是一副欢脱的个性了,“小涅,要不要让你?”独孤涅尴尬地一笑,说道:“我也不能直接认输吧,夫子们看着呢!” 上次败在张翰海忠武剑的一式“竭诚尽节”的截剑上面,独孤涅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轮还是要以巧破力,再不能与之正面抗衡。 因为要施展越武步,便不能使用内力了,否则定会失去平衡。与上次和骆星全力一击的出其不意不同,这一次,既然是切磋,也没有必要使用那种需要偷偷蓄力的招式。 打定主意,张翰海仍然是先发制人,数道剑气并放。经过上一次与扶云上的切磋,独孤涅对自己的越武步已经有了更大的信心,所以这一次也不再远遁,左右闪避着朝张翰海冲了去。 眼见两人距离缩短,张翰海将内力凝于剑上,舞着剑似陀螺一般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剑法,但肯定是忠武剑里面没有的招式,但克制内力使用不便的独孤涅,却是恰到好处。 独孤涅却是进退之间多了几分从容,身形似鬼魅一般游走于张翰海身边,也不出招,就等着张翰海变招。 果然,张翰海看独孤涅没有撞上来,骤然一招“此心耿耿”,几乎是扫了大半个圆,剑气如涟漪般荡了开来。 只有这一次机会。 独孤涅高高跃起躲开剑气,一式“求仁得仁”刺向了张翰海的面门,力未使尽,一来是避免张翰海躲避不及伤到对方,二来也是根据对方如何应对及时变招。 没想到,张翰海竟然左手一抬,紧紧地抓住了独孤涅的短棍,化解了冲力,然后又小臂用力往耳后一拉,便要将独孤涅拉过来,右手已是轻轻扫了一剑,扫向独孤涅腰间。 独孤涅感受到短棍被紧紧地钳住,匆忙间竟然用力将短棍一压一推,松开了短棍,并借力往后一翻,躲开了张翰海扫来的那一剑。 张翰海这用力一拉,不料独孤涅竟撒手那么快,自己还失了平衡退了一步。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众人心中疑惑,就这么把武器丢了? 独孤涅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拱手道:“我认输吧!”张翰海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会玩花样!你刚才要是接上一踢,我怕也要吃亏,你的打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独孤涅尴尬地笑了笑,觉得张翰海说得还真对。 第十场,扶摇天对朱朝天,这一场倒是没太多悬念,扶家弟弟的古木掌法也并没有比哥哥高明,十几个回合后,输掉了比试。 第十一场,独孤涅对扶摇天决出三四名。他们打完,就该是张翰海和朱朝天决出一二名了。 独孤涅将思绪从上一战中抽了回来,心中想道:“要是拿了第三名,可是有十两银子啊!但古木掌法那招骤然把人从身边震开的招式,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别吃了暗亏。” 独孤涅还不知道那一招叫做“玉树临风”,这也就是看到了别人的招式的好处,也可以说是招式暴露过后的一些坏处。 战斗开始,独孤涅便以碎步疾冲向扶摇天,扶摇天原地站定,轰出了“万木争荣”。独孤涅轻松避开,突进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在快要贴近扶摇天身边时,却如闪电一般骤然往左边跨出了一步。 扶摇天却正好是用了一招“玉树临风”,独孤涅看到他对萧兰用这招时,有一个双掌于丹田处下压的动作,只要没被这气劲波及,便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破绽了。 果然,刚见扶摇天双掌下压,气劲震开的一瞬,独孤涅恰好是避过了,旋即大跨一步,一棍扫在了扶摇天的右肘的位置,扶摇天一个踉跄,独孤涅的短棍已经指到了自己脸上。 “独孤涅,胜!” “小涅,你下手可真重!”两人下场时,扶摇天捂着右肘龇牙咧嘴地抱怨道。“抱歉!我没掌握好分寸!”独孤涅心中歉然,扶摇天的内力是颇为深厚的,独孤涅也确实没有拿捏好用力的度,打轻了怕是制服不了,也就丢了赢的好机会。 赢不了就没那十两银子,独孤涅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卑鄙。又认真地说了一句:“可能我太想赢了。” 扶摇天看独孤涅那认真的样子,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切磋嘛,下次我赢回来就行了!”虽然上次张翰海他们邀请独孤涅加入云天帮被拒绝,但独孤涅那发自内心的谦逊和简单,还是让扶摇天颇为认可的。 如果说哥哥扶云上的谦逊是因为风度,那么独孤涅的谦逊,在扶摇天看来,更像是一种自卑。 独孤涅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在战劲上修炼得再疯狂一些,实力弱小只能投机取巧,赢了十两银子,却也让自己心里看不起自己,这种感觉,不舒服。 最后一场,张翰海与朱朝天,四月考的一二名的争夺。 从来没有人见过张翰海使用国武八学以外的武学套路,但没有人相信张翰海是完全凭借国武八学达到这样的修为的。 朱朝天可以说是这次四月考的黑马了,但是两人的胜负,还不好说。或许,就要看看张翰海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了。 “我看咱们一学年除了有一个涅疯子,还有一个朱疯子!”张翰海打趣道。 “少废话,就你那张贫嘴,早晚被人家撕烂。”朱朝天笑骂道。 张翰海还是用的忠武剑,而朱朝天还是用的那套独孤涅不认识的武学。 两人开打后,独孤涅又开始仔细观察着朱朝天的招式,默默记住。 朱朝天有一招是大开大阖的数拳,还有一招是连绵不绝的十二拳,这是第二次看到他用了。从张翰海的抵挡来看,这十二拳是一拳比一拳劲儿大的。 时不时,朱朝天也有一两下遥击,看上去是同一个招式。 也有像是古木掌法的“盘根错节”一般缠人的打法,甚至还有直接用身体撞击的。 要说最为特别的,有三招,一招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但是看张翰海的应对,独孤涅就知道这拳不简单,要么是后劲不断,要么就是这一拳里面就有很多道拳劲。 还有就是在打斗中仿佛也能蓄势的那一击,也就是击败扶云上那一拳,但是这一击却被张翰海挡了下来。 最后就是那记崩拳,仿佛有开金裂石的威力。 两人只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朱朝天便败了,还有没有没使的招式,独孤涅也不知道,心痒难耐,真想去问问,反正大概记得是金石屿的功夫。 要说独孤涅这个心态,真的跟做贼似的。看见厉害的武学,就特别想了解。要不是脸皮薄,怕是要叫人家教自己了。 就这样,四月考,结束了。 第二天是清明,学府放假一天,本镇的学生便可以去扫墓祭祖,但是外镇的肯定是来不及了。等到四月初五上学,就能知道文试的成绩了,对独孤涅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就能领到学府奖励的那十两银子了。 第二十一章 妖兽 “诶,他居然是第一名!”萧兰盯着学府大门内侧的三个红榜的其中一个,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红榜上写着一学年文试和武试的前八名。其中文试的排名,第一,独孤涅。第二,萧兰。第三,王佳媛。第四,霍行云。第五,张翰海。第六,沈嘉然。第七,张涛。第八,李勋。 而武试的排名写着第一,张翰海。第二,朱朝天。第三,独孤涅。四强,扶摇天。八强,扶云上、萧兰、严峰、赖川。 放学时,独孤涅握着那十两银子,喜不自胜,和萧兰在学府外慢慢地走着。萧兰玩味地看着独孤涅那傻乎乎的样子,开口道:“说好了保密啊,真没想到,你还能考第一!” “我也没想到。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独孤涅翻来覆去地盯着银子看。 “瞧你那财迷样!收起来,不然我给你抢了!”萧兰抬了下手,独孤涅赶紧将银子揣到了腰间,认真地看着萧兰。 “听好了,我的秘密是,除了修武道,我也在修妖!” “修妖?”独孤涅偏了下头,皱着眉头思索着,九姨父好像提过这个词。 “嗯,难道你不是吗?”萧兰看着独孤涅那样子,不像是装傻。 “不是啊,修妖是什么啊?”独孤涅转过头,看着萧兰问道。 “那是兽王谷的手段!”萧兰小跳着,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儿,嘴角挂着笑意,斜了一眼独孤涅。 “兽王谷是什么啊?”独孤涅那好学的模样摆出来了,略侧身,边走边看着萧兰。 “是西山镇的一个大宗们,就是裂天城障旁边!城障以西,就是天殛山脉,那是妖族的领地。”萧兰好像踢土块儿上瘾了,一边走一边找。 独孤涅跟着萧兰的速度时快时慢地走,追问道:“那修妖是怎么个修法?” 萧兰抱着手,看向一旁,有点老气横秋地说道:“本来人族和妖族呢,是有着很难了结的恩怨的,但是也有一些妖族,有了灵智,和人族也是有些来往。因为据说妖族要修妖得道,和我们一样,都有“求知”、“感情”、“得意”三大境界。因为与我们人类不同,妖族有时候也是希望走进我们人类的世界来修炼的。而妖族死后,妖魂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共生到人的灵魂之中,也就避免了魂飞魄散,这也是需要妖兽和人类都愿意才可以的。这样一来,修妖的人类,便可以得到妖兽的一些手段。但更多的情况,就是兽王谷的办法。他们有很多的术法,可以驱使一部分的妖兽,相当于成为了妖兽的主子。这样的妖兽死后,妖魂是不会拒绝和主子共生的。但听说驱使妖兽有违天理,还是有些很凶险的。” “这三大境界的名字可真简单易懂!”独孤涅笑道。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修炼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萧兰撇了下嘴,修妖这件事,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那你是兽王谷的人吗?”独孤涅身边的名门之后已是不少了,心想又多一个。 “算是吧,不过我爹娘已经离开兽王谷了。” “那你那天速度突然变得很快,是怎么做到的啊?” “那是小月的手段。” “那小月又是谁?”独孤涅赶紧追问道,听得好奇,萧兰那慢吞吞的说法就有点折磨人了。 萧兰抬手戳了一下独孤涅的额头,“哼,你急什么!再急我不说了!” “不急,不急,我错了!”独孤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笑着道歉。 萧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小月呢,就是我的妖魂,是我修妖的根本。我祖祖出去探察天殛山脉时,遇到了一只受重伤的月鹿。小月没什么凶相,祖祖就把它救了回去。相依为命了多年,但小月那时候已是大限将至,去世后,它的妖魂便和祖祖结合到了一起。祖祖去世前,又传给了爷爷。小月自然也是愿意的。但是后来我爹爹不愿修妖,所以爷爷在去世前,就把小月托付给我了。” “那除了速度变快,还有什么作用吗?” “妖魂对修妖者最简单的提升,就是在使用妖力时,身体的强度也会随之提高,现在我也只会这个。爷爷给我说过,修妖者的修为以及和妖魂的关系,还有妖魂自身的实力,三者共同决定了修妖者可以使用的妖术的数量和威力。小月的潜力是很大的,但修妖这条路,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萧兰说完,眼睛瞄着独孤涅,充满了期待的样子。 “啊,真复杂!”独孤涅应道,想了想,看到萧兰正看着自己,问道:“你是想问我的秘密吧?”独孤涅倒是不笨。 “你想讲我就听咯!”萧兰看到独孤涅会意,看着前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独孤涅无奈得笑了笑,道:“我这个方法可能有些凶险,除非你早已知道,或者将来有人指点,不然不能去尝试!屈爷爷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多嘴,说出了事我负不起责。你能保证,我才讲。” “保证保证!”这回换成萧兰心急了。 见萧兰爽直,独孤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打赌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但答应的时候也想好了输了就讲。便将自己修身的来龙去脉给萧兰讲了一遍。萧兰听完一脸惊讶,说自己还没听说过有人自创修炼功法! 独孤涅越讲自己心头也越是越忐忑,觉得似乎有点对不起屈爷爷的叮嘱,一时嘴快答应了打赌,明明赢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讲完了还是有点后悔。所幸没把忘情诀的修炼方法也给讲出来,也算是留了余地。 萧兰很开心,独孤涅能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自己,两人的友情,也算是更进了一步。 但独孤涅越想越不对,就一阵唠叨,求着萧兰千万别乱试,直到萧兰都不耐烦了,又认认真真答应了绝对不会尝试时,独孤涅这才作罢。 要分头回家的时候,萧兰叫住了独孤涅,说了一句:“方梧桐说,你人很好!” 独孤涅一惊,这么久了,自己都没敢偷看一眼方梧桐,难道她已经不生自己气了吗?还想再问一句,萧兰已经转身走了,背对着独孤涅挥了挥手,拉长了声音道:“明天见啦!” 回到家,独孤涅将十两银子交给了白铭。看到白铭眼神里的欣慰,独孤涅也觉得白铭摸着自己脸的手特别温暖。 前两天独孤涅便已经给白铭提过了这事儿,所以白铭今天专门做了几道独孤涅最喜欢吃的菜,有白切肉,苦瓜炒蛋,还有肉汤白菜,算是庆祝一下。 白铭的铺子已经交了出去,除了收拾下家里,整日便是在那冥思苦想,话比以往更少了,独孤涅也不打扰她,收拾好碗筷,便去找王霄和井虎玩一会儿。 和王霄井虎待在一起的时候,是独孤涅最自信的时候。现在的王霄,一点和独孤涅切磋的兴致都没有了。王霄说,这得亏是自己建议独孤涅用了沙袋,只不过那玩意儿自己试了试,取下来的时候仿佛路都不会走了,也就算了,不知道独孤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每每这个时候,独孤涅便会炫耀炫耀自己文课上学到的东西,讲讲道理,感受一下王霄和井虎的崇拜。而井虎,最能炫耀的,就是他一直喜欢的万兽棋了。 而今日,独孤涅因为听萧兰讲了许多修妖的事情,也不知道和万兽棋有没有关系,便多问了问井虎,井虎对万兽棋的热情是很高的,讲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了。 据井虎说,这是东国颇为兴盛的一种百家技艺。 有一种玉石,被称为兽灵玉,大拇指的指甲一般大小,颇为美观,价值不菲。而有钱人却能收藏大量,至于制造,却是极为难。需要有此技艺的工艺师,先取妖兽一滴精血,灌注于灵玉之中,更要细心雕琢,因此,越是罕见的兽棋,越是难以制作。西山镇的兽王谷便因和嘉禾镇的仙品门共同制作这兽棋贩卖,财力已算是富可敌国。 一般说来,一局棋局,对奕的棋师要各自选择十枚兽棋上阵,常用的兽棋,却有上百种。至于某些罕见的兽棋,其棋力更是强悍异常。然而兽棋却毕竟只是玩乐之用,真要用之战斗,却是要棋艺极好的棋师方能办到。 但比起用之战斗,更多棋师还是醉心于这项技艺的魅力。 想在一局对弈中获胜,却是可从诸多方面着手。 在不同的棋盘之上,开局之际,选择不同的兽棋,还有不同的布阵,便会对之后的对局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浸淫于万兽棋的棋师,无不有着颇为丰厚的收藏,也能明白在不同的棋盘上,选择何种兽棋。不同的棋盘,能幻化作不同的棋图,例如森林,山峰,雪地,沧海等。 棋图之中,虽然是一片类似实景的虚空存于对弈之人眼前的棋盘之上,但其浩瀚似有百里之方,因此,棋图被划分为三百六十格,当然,棋图之中可没有这那些横来竖去的方框,一切自然存于棋师眼中。 而每一步动棋,却是要看棋师的棋力的。棋力可以由自身内劲来充当,所以,内劲越是深厚,其动棋越是占尽优势。例如棋力不强的棋师,三眼虎棋一次动棋只能动两格,而棋力深厚的棋师,却能动三到四格。而且动棋并非一次只能动一个,只要棋力足够,所有棋子都可以动,虽然棋子走同一方向是不算太难,但如果要控制不同的棋子各有走法,那就极难了。一个不好,鱼类兽棋上了岸,那叫自残。所以动棋厉害的人,一手画方,一手画圆,耳听春暮,口唱冬晨。 再说棋艺,这之中又分为动棋,布阵,攻防等太多类别,例如合击,伏杀,拼斗等。这般说来,对弈之人,却又如同行军布阵的将军,不同的只是,他们役使的乃是灌注自身棋力而动的兽棋。 强悍者,能以手法引动天地间的自然之力来影响棋局,更有传说中的一些棋局,对奕到惨烈之时,棋局本身就能引动天地间的自然之力。 棋局之中,蕴含着各种天地法理,亦能让棋师的智慧,气度,力量等得到比拼。因此,千百年来,醉心于万兽棋之人,数不胜数,一些江湖名宿不仅修为高深莫测,棋艺更是令人俯伏。 于是,这百家技艺中的万兽棋,引古今英豪,醉心于此,终生不悔。这些棋师,却并非想从中领悟何种武功,驾驭何种力量,而是醉心于棋道本身的魅力。 棋师汇聚最多的地方,便是东国靠近裂天城障的西部的那五个镇了,自北向南分别是青花镇、西山镇、梨香镇、青鸾镇和昔颐镇。又因旷古绝今的大棋师,多出自于梨香镇的修灵者大宗门万法宗,因此,梨香镇成了东国三十三镇中,棋师最多的一个镇。 独孤涅听井虎介绍之后,也觉得心生向往,便问棋子棋盘一般是多少钱。 井虎答案令独孤涅彻底绝了下棋的心。 最普通的棋子,都是一两一个。厉害的棋子,几十万两都不一定买得到,棋盘也是如此。独孤涅这才知道,原来井虎家境也是相当优越啊! 第二十二章 抓贼 四月考后,学府的武课就开始了分批教学,拿到四月考八强的学生,自然是重点教学的对象,由连夫子和李东兴总夫子亲自指点,为了东临民学府能在六月考中拿回第一,训练的强度已经和往日大有不同,独孤涅自然是乐得见此。对六月考也是暗暗下定决心,虽然第一是不敢想了,但充分准备,第三学年的时候说不定能拿到第一呢? 过了几天,四月十四,这天,是独孤涅的生辰。早上,除了粥和馒头咸菜,还吃了个白水鸡蛋。出门时,白铭又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让他放学买点好吃的解解馋,将来不要给母亲说,免得挨骂。独孤涅知道,自小父亲母亲便说要培养自己勤俭节约的品质,吃的家里都有,乱吃东西伤身体,而母亲也是极为节俭的,每次父亲喝酒,都是要骂上几句的。 独孤涅每次看到家附近的糖铺,只能默默地咽口水。还记得七岁生日那天,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训斥自己。母亲也是给自己煮了个白水鸡蛋,说生辰就该吃个鸡蛋,滚一滚就过去了,独孤涅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很开心的。 没过几天,他跑去三叔家和独孤离玩,走时,三叔还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让他去买点果子,带回家和爹娘吃。那是他第一次使钱,独孤涅看到个卖草莓的小贩,便用一百文钱买了三个,一路上又馋又不敢一个人吃。拿回家去,爹娘却笑他,自己一个人路上吃完了才回来,还撒谎说只买了三个,让独孤涅自己吃吧。独孤涅已经不记得那三个草莓的味道了,只记得被冤枉的感觉原来是那么地委屈。还有那个害自己被冤枉的小贩,独孤涅也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想念爹娘了,虽说爹娘严苛,但也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知道这次自己闯的祸事,让爹娘有多少麻烦。 现在他知道,一百文钱,可以买一斤草莓,或者五碗牛肉面,或者十个烧饼!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使,要不要也给萧兰买一点,神气神气。 放学时,独孤涅在官道上一路飞奔,到了西华街后,便放慢了脚步。 西华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卖瓜子花生的,有卖糖人的,有卖烧饼的,还有卖干果的看得独孤涅眼花缭乱。独孤涅一个都没买,揣着钱,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买的。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蹲在墙角里的三个乞丐时,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那三个乞丐都是老爷爷了,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也没扎,乱糟糟地遮住了脏兮兮的脸,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面前各摆着一个碗,里面空空的。他们也不吆喝,好像是连吆喝的力气都没了。 独孤涅拿出了那一把串在钓鱼绳上的铜钱,数了十个出来,放到第一个乞丐碗里,准备再数十个出来,放到第二个碗里时,突然一个身影撞了过来,一把抢过独孤涅手里的钱,撒腿就跑。 有几个铜钱掉落在了地上,独孤涅愣了一下,转头一看,那是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劲装,头发半披半束,明显是江湖中人的打扮。在他跑去的方向的街口,有几个比他矮些的孩子在往这边看。 独孤涅回过神来,猛追上去,左便抓住了那人背心的衣服。那人回身就是一拳甩了过来,转过头来满脸凶相。独孤涅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扭,将其按到在地。另外四个孩子便已经冲了过来了。“放开我大哥!”一个和独孤涅差不多高的男孩儿冲着独孤涅吼道。街上有不少百姓,远远地看着。 独孤涅看了看这群孩子,不像是穷人家没饭吃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小混混。 那男孩儿心知斗不过独孤涅,便大吼了一声:“放手,还你!”将手上的钱扔在了地上,独孤涅放开了那人的手,将那一小吊钱捡了起来,把洒落的铜钱穿了回去。那四个孩子便撒腿跑了,先前被按倒那个高一点的男孩儿,还回过头喝道:“你给我等着!” 独孤涅收好钱,又追了上去,他不喜欢被人威胁,被人惦记的感觉。 “站住!”那五个孩子跑到西浮桥上时,独孤涅一跃跳到了他们前方,几个孩子吓得停了下来。 “你们抢我钱,还要我等着,等什么?”独孤涅瞪着那个高个子问道。 那个男孩儿看了一眼独孤涅,说道:“你刚才打了我,我当然要你等着!” 独孤涅气道:“我就是擒住你,哪里打你了?” “你就是打我了!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不知道!”独孤涅冷冷地答道。 “不知道?”那男孩儿笑了,“不知道就对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独孤涅心中愤恨,便说道:“那你是跑不了了,跟我去督律司吧!” 那人一听,这便惊了,“去什么督律司,你有什么凭证?” 独孤涅看到周围有些百姓正在看着,便大声道:“你是贼,大家都看到了!”这一说不要紧,周边的人立刻转了头,各走各的去了。 那个男孩儿笑了一声,道:“愣头青!”转身便走了。独孤涅一时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独孤涅愣了一会儿,看着那些若无其事的镇民,跑到了一个大叔旁边,他看到刚才这个大叔是看着他们的。便问道:“大叔,你们为什么假装没看见?” 那大叔看了一眼那几个孩子的背影,小声地说了一句:“没听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就抢你点钱,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想惹出什么事吗?” 听到这句话,和父母亲平时的教诲何其相似,独孤涅无奈,道了一声:“谢谢大叔,我知道了。”便走开了。 独孤涅没有施展轻功,而是慢慢地走着,边走边想,为什么坏人反而这么霸道呢?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面对这样的人的威胁还是没办法呢?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学府里学的关于“勇”的教导,自己对于勇武拳意境的理解,脑子中所知的一切,仿佛都不能给到自己答案。 独孤涅走到那三个乞丐旁边,看到他们还和一开始一样,仿佛什么也无法让他们惊动一般,独孤涅突然心里一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他们的碗中,然后突然一身轻松一般,往家里慢慢走去。 白铭今天是等到独孤涅到家时,才又煮了两碗猪肝面,里面还放着炒的血皮菜,也是独孤涅很喜欢吃的。吃面的时候,白铭问独孤涅:“今天买什么好吃的了吗?” 独孤涅道:“我把钱布施给三个老爷爷了!” 白铭愣了一下,笑道:“做得好,这是你自己的布施!涅官儿长大了!” 独孤涅开心地笑了,本来想问问九姨自己没想出答案的那些问题,此时却仿佛不重要了。吃过面,白铭回到房间里,拿出来了一套劲装,黑色的裤子,衣服主要是黑色,但领子上有些白毛,腰部还勾勒了些暗金色,腰带则是红色的。还有一双灰皮厚底靴,一看上去,便知道是很耐磨的那种。 白铭说道:“衣服是九姨送你的,鞋子是你娘亲托我给你买的。” 独孤涅走上前去,爱惜地摸着两样东西,幸福地哭了起来。 “傻孩子,别哭了,长大了以后,就不要总是哭,不然别人会笑话你是女孩子的!把东西收好,明天穿新衣服和新鞋子去上学吧。” “嗯!”独孤涅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擦干眼泪,道:“谢谢九姨!” 第二天,当独孤涅换上新的衣服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上《算》课前,萧兰看到独孤涅的时候,也惊讶地说:“小涅居然也会打扮了啊!”张涛也跟着打趣道:“涅疯子要转性了!” 独孤涅羞得不知道说什么,萧兰笑道:“自信点!” 独孤涅还记得昨天萧兰说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昨天说方梧桐说我人好,是怎么回事啊?” 萧兰一笑,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神神秘秘地道:“就那么说的啊,你这么好奇,可以去问她呀!” 独孤涅摇了摇头,转过身看了看方梧桐,这么久以来,两人都没有目光相接过,而这一看,方梧桐仍然是埋着头在温书,独孤涅有点害怕,便又回过头来。自从上次小树林申海那群人被吓疯了一般后,没听说过步越还在招惹方梧桐,自己大言不惭要保护别人,看起来别人根本不需要。 独孤涅今天心情很不错,在课上和李啸夫子对答如流,看见李啸夫子对自己频频点头后,独孤涅满是欣喜。 下课时,李啸夫子找到独孤涅,说放学后不要着急走,去自己家里找他,有些事情要聊聊。 独孤涅心中心中带着忐忑与期待,听完了唐晓云夫子的《识》课,又上完了下午的杨怀夫子的《武》课,便急匆匆地跑到了李啸夫子说的地方。 李啸夫子住的地方,是一间大大的的木房,里面并排摆着好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 “坐!”李啸指了一下自己书案旁的凳子,显然是给他准备的。独孤涅听话坐了下来,问道:“夫子,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李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 独孤涅有点吃惊,又想到四月考时,自己是由李啸夫子考核内力的,心中稍定,既然夫子已经看出来了,自己也不应该刻意隐瞒,李啸夫子平时虽然严厉,但对自己也是很好的,每次课下有不清楚的问题去请教时,李啸夫子都是非常耐心。 第二十三章 天机 李啸看了一下独孤涅的反应,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无意拆穿什么,只是,如果你愿意相信夫子,或许,夫子可以让你少一些危险!” “危险!”独孤涅张大了嘴巴,直直地盯着李啸,双手紧紧地揪着裤子的膝盖部分。 李啸点了点头,问道:“你愿意相信夫子吗?” 独孤涅说道:“我愿意!” “很好,虽然我很高兴,但是夫子也希望,将来你不要轻信于人。” 独孤涅点了点头。 李啸说道:“这么多学生里面,论武功,你算不上让人惊艳的。但是文课上,你却是能得到诸位夫子的一致认可。也算得上我天武国可用之才!我听学生们传言,你有个外号叫‘涅疯子’,虽然傻,但也足见你的勤勉好学。我也打听过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心性纯良,待人和善,这一点,夫子我很是喜欢。” 独孤涅还是第一次听到夫子这么夸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紧张的情绪有了些缓解。 “谢谢夫子。” 李啸点了点头,又说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无法修炼和使用内力,这在我看来,本就是一件有疑点的事情。但那天武试的内力考核,你却突然能使用内力了,而且还颇为深厚,这就让我有了几分好奇。因为对你多了几分重视,夫子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去推算了你的命数,原本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消耗点命力即可,而命力也是可以回复的。但是,身为制人命境界巅峰的修命师,我竟然看不透你的命数,不仅想探察的东西没有探察到,反而因为推算遭到极为严重的反噬,气运大受折损!所以,我便猜得到,你身上的秘密,必然并不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你愿意讲出来,夫子愿意帮一帮你,如果你不愿意,夫子也绝不为难。” “我愿意!”独孤涅想了一想,便将自己修身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也把屈爷爷对自己的交代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已将此事告知萧兰,说了一遍。 李啸叹了一口气,道:“你倒真是个大嘴巴,确实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孩子。希望你能记住你屈爷爷的话,否则将来必定惹祸上身!” 独孤涅点了点头。 李啸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修身,这个修炼方法,夫子我几十年来也是闻所未闻,你将来也不用四处探寻了,这确实是你歪打误撞出来的修炼方法,我和你屈爷爷的态度一样,再不能告知任何人,我这么说,还有另一个理由。就是你能获得这个修炼方法的前提条件——不能感知内力!这,恐怕才那个让我遭到反噬的真正的秘密,而不是你的修身之道。” 独孤涅听闻无人知晓修身之道,心中的一个疑惑也算是解开了。也不多说话,等着李啸继续讲。 “本来,不能感知内力,有可能是愚钝之人,也就是不能修武道的人的常见现象。但这一点发生在你身上,我却有了另一个推测。那就是,你是否遇到过修命师?” “是!” “那就对了,怎么回事,详细地给我讲一讲。” 独孤涅便将福迎镇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李啸夫子听完,叹了一声,说道:“你居然和那件事有关,怪不得了!看来,我推测对了。” 数息过后,李啸才接着说道:“你小小年纪,便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将鲜血献给了修命师,损了气运,虽然倒霉,但也还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的背后,却是太复杂了。我得慢慢给你讲。” “林家的灭门,不是传言中那么简单的。那一粒所谓的六阳丹,恐怕,是一粒天命丹。天命丹的作用,便是用来封印以及传递天机,一旦吃下,天命丹就将融入吃下之人的周身血液之中,而解开封印的条件,也是只有制作天命丹的修命者才知道的。而这个天命丹,现在是在你的身体里,已经融入到你的血液之中。” “啊?我没有吃过啊!”独孤涅震惊地说道! “应该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吃掉的,如果它是真的六阳丹,那你的内力或者体魄应该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显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你对阴阳二气的感知应该是被你血液中某种力量彻底阻断,这便是吃了天命丹过后,必然出现的负面影响!所以,身为修命师的我,才能通过你不能感知内力,而猜到这和天命丹有关!” 独孤涅努力地回想,突然想到,或许是自己晕过去之后,林老爷爷给自己吃的。还有,封印解开,自己便能够自由地使用内力了么? 不等独孤涅追问,李啸夫子又继续讲道:“你说的林老爷爷,你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林生鼎,在我们修命者中也算有名的人物。但他的独子,林若诚,才算是金湖镇修命者中难得一见的大才。如果我没有猜错,林若诚的修为应该是超过了我,进入了知天命的境界,在命数推演的过程中,无意间窥见了天机。自知这个天机自己不敢轻易泄露,但又不得不告知他人。便制作了这枚天命丹,天命丹的制作,本身就是为了泄露天机,只不过比张口乱说,反噬要小一些!这个天机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修命师本就擅长于趋吉避凶,但林若诚还是惨遭灭门,怕也是就是因为制作了这天命丹,气运已尽,这也叫天命难逃!” 李啸夫子每说一会儿,便叹一口气。 “因为他林家一直以医药世家闻名于江湖,才将这天命丹,起了个六阳丹的名字,而六阳丹却是江湖中有盛名的提升内力和体魄的丹药。林家灭门之后,金湖镇的督律司和皇城的鬼捕司也是调查了数月未果。林老定然也是消耗了自身极大的气运,才推算到了灵修门是与这桩灭门有关的。根据我多方打听,才探听到林家灭门的当日,皇城的百里镖局,接了一单林家的生意,是要镖局的最顶级的镖师团接的,说的就是要将这六阳丹送去皇城的聚异阁的!但当百里镖局的人到林家之时,林家却已经悄无声息地遭难了!聚异阁是朝廷的地方,所以林若诚应该是要将消息传递给天武国的高层,显然,这个天机应该是个国家有关系的!” “据我推测,灵修门拿到这个丹药后,明显发现了这个丹药不是六阳丹。在他们眼里,这更像是一种毒药!林老最初估计也认为灵修门是为了抢夺六阳丹而痛下狠手,但是当他拿到这个六阳丹时,肯定也发现了真相。所以,林老最终定是不愿与这伙人同归于尽,才拼命奔逃!估计最后也是找不到能够托付这个天机的人了,才选择了你!孩子,未来你的路,可能是不好走了!” 李啸夫子说完,便看着独孤涅,给他一些整理思绪的时间。一个八岁的孩子,不管教育得有多好,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啸夫子见独孤涅呆滞了半天,便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独孤涅回过神来,问道:“这个封印怎么才能解开呢?” “解开的条件,除了制作者,没有人可以知道。有些可能是需要修为,有些可能是需要年龄,有些可能是需要一个制作者已经指定的时间。” “那夫子您说的危险是什么?” “福迎镇那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与灵修门有所关联的人找到,例如天行宗,万法宗等,会发生什么,找到你的是谁,我也无从判断,这是其一。其二,我能推算出你的命数不简单,那么修为与我相若或者比我更高的修命师自然也能。而你怀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这便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若遇上心怀不轨的修命师,哎,怕是会被折磨到死!” “啊!”独孤涅吓得往后坐倒,他本就怕死,听了这一句话,顿时慌了神。 李啸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想保命,现在起,一定要做到这样几点。第一,将来遇到任何修命师,都一定要低调,更不要轻易地献出鲜血任人推算。第二,你既然已经能通过修身而使用内力,便一定要加快修炼,做到内力能正常使用。尤其是不能让修命者知道你不能感知阴阳二气。修命者不会把你当作普通人,而是一定会将这个现象跟天命丹关联起来,就像我一样。第三,从此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再不要提起福迎镇这事儿,能不回去,便不要再回去!” 一听到不能回福迎镇,独孤涅心中顿时慌了,皱着眉头,轻轻地说了一个“不”字。 “哎,孩子,我知道,这事情苦了你了。如果你想和家人团聚,至少也要确保自己有了自保的实力!而且,你回家,指不定还会拖累家人!这也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才能有办法应对有可能会降临的危险!对你来说,更有用的说法,或许应该是,你才能有办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独孤涅眼神黯淡了下来,良久,抬起头,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李啸点了点头,又说道:“人心叵测,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听到你讲起这件事的人!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总得来说,你会让修命师知道你不简单,这是潜在的危险,但只要你能够运用智慧来面对,也不至于让别人对你有杀心。” “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封印解开之后,你会得到天机,但这个天机,你永远都不能泄露出去,包括我!本来这个天机应该是要给聚异阁的阁主的,但你不修命,就绝无可能有能传递的实力!当你想说的时候,那种自身即将灭亡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千万不要逆天而行!否则必死无疑!看似保守秘密很容易,但是,就像今天这样,秘密的保守,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将来,你也要记住,远离秘密,也是一种智慧!” 独孤涅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李啸夫子能给自己讲这么多,那岂不是没有远离秘密吗? 心下感动,独孤涅起身,下跪,重重地给李啸夫子磕起了头! “谢谢夫子!谢谢夫子!”独孤涅也想不到应该如何说,只是泪流满面。 第二十四章 拜师 李啸扶着独孤涅,看着他的双眼,心中对这孩子又多了很多的喜爱,便说道:“孩子,夫子现在也只是制人命境界修命师,算不上什么大能,但是夫子也想保护你!既然你将所有的秘密都告知了我,我也不能白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亲传弟子?” 独孤涅愣了一下,答道:“我愿意!” 李啸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开了独孤涅,坐回椅子上,正色说道:“那你再给为师磕三个头吧!” 独孤涅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后,抬头看着李啸。 李啸道:“可以叫师父了!” 独孤涅跪着,拱手躬身叫道:“师父!” 拜师原本还是有很多规矩的,但李啸也免去了诸多繁文缛节,这便算是收了徒弟了! 李啸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独孤涅站起身来,李啸示意他坐下,又开始说道:“为师能为你做的,就是帮你设置一道封印,只要不是知天命境界和制天命境界的修命师,从此推算你的命数都将感觉到平淡无奇,也就免了他们推算之时会遭受的反噬,也就不至于对你有进一步的兴趣了。” 独孤涅一听,心头一喜,道:“谢谢夫子,哦,不,谢谢师父!” “伸出食指来!” 独孤涅将手指伸到李啸面前,李啸轻轻一挥,独孤涅手指上的鲜血又冒了出来,这一幕与见到林老时,何其相似。 只见李啸自己的指尖也冒出了一滴鲜血。两滴鲜血在李啸的控制下仿佛在追逐一般,而后又融合到一起,汇聚到李啸的食指指尖。李啸突然伸手一点,但见一阵红光大放。独孤涅闭上了眼睛,而李啸的食指点在了独孤涅的额头上,鲜血顿时不见。独孤涅只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传来,随后也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感觉。 “好了!” “谢谢师父!” 李啸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刚才交代你的五个点,你记住了吗?你简述一遍。” 独孤涅回想了一下,说道:“第一,不能让修命者再推算我。第二,不能让人知道我修身,特别是修命师。第三,不能再提福迎镇的事情,不能随便回去。第四,提升实力,保护自己和别人。第五,第五……”独孤涅挠了下脑袋:“哦!封印解开后,不能泄露天机。” “好,你的资质对于修命来说,远远不足,师父也没办法让你通过修命来自保。要想将来能够将天机泄露出去也不遭反噬,那就要到达修命境界的制天命才有可能。但修命之道太过艰难,你已是不可能兼顾,就像为师,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只能靠一些血术,聊以自保。所以,为师也就不教你了。” “一切都听师父的。”独孤涅乖巧地说道。 “但我会去为你寻一套很适合你的武功,只要你勤加领悟练习,未来自保足以。但这套武功,将来只有你的亲传弟子,才可以传授,决不能传给其他人,而你要是收了亲传弟子,那么他的一切行为,你都要在江湖中为他负责!你明白了吗?” 独孤涅这才明白,原来夫子要收自己作亲传弟子,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这不就是说,将来自己闯了祸,就要连累夫子么? 独孤涅又跪了下去,说道:“明白了,师父!” 李啸又道:“起来吧,你现在和我一起,去找总夫子!” “是!” 两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路上李啸也不时在交代着独孤涅什么,来到总夫子的住处,李啸敲了敲门,道:“李夫子!是我,李啸!” 少时,门打开了,李东兴看了看两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这是独孤涅吧,这个时辰了,你不让他回家,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进来坐。”说着,便往厅堂内走去,独孤涅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夫子好!”便也随李啸进了门。 李东兴的宅子装饰得颇为华丽,坐北朝南,前堂后室。厅内摆了不少大小不一花瓶,很是好看。厅堂和内室之间有一堵墙,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下面摆着一张茶几,左右两边是两张椅子,李东兴便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手中端起了一盏茶。厅内东西两侧并排摆了不少椅子和茶几。李啸则是坐在了西边第一张椅子上,独孤涅则站在李啸的身后。 “看茶!”李东兴吩咐了一个丫鬟,便看向李啸,道:“说吧!” 李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找你要本天武诀!” “什么?”李东兴震惊道,“胡闹!你要天武诀做什么?你要修武道?” 见李啸面不改色,只是看着自己,李东兴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问道:“和独孤涅有关?” 李啸点了点了头,道:“他已是我的亲传弟子!” 李东兴一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也开始收弟子了。你要教他算命吗?” 李啸答道:“小涅心性纯良,性子坚韧,我颇为喜爱。且在我修炼之时,取了他些气运,对我助益不小。因此我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李东兴面露疑色,又听李啸继续讲道:“你也知道,我的武道修得平常了些,这孩子少了气运,将来怕是要吃不少苦头,我也想替他寻一套上乘的武学,让他足以自保,我就不学了,我要去寻个地方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所以,若他对天武诀有什么不通之处,还望你指点一二!” 李东兴奇了,这叫哪门子说法?正待要问,便见李啸从怀中拿出了三本书,叠在一起,独孤涅瞄了一眼,第一本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命经、知天命第六篇。 “我要传小涅天武诀,若将来真有人问我,我便是从你这里学来的,我在民学府呆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三本命经,不算过吧?这三本命经,分别是知天命第六篇,制人命第七篇和知人命第二篇,相信价值比那天武诀只高不低了吧?” 李东兴走了过来,拿到这三本书,对着封面,看了良久,问道:“你要将这三本命经,进献给万卷府?” 李啸淡淡地答道:“是你,可以将它进献给万卷府。” 李东兴愣了一下,道:“好!你也是下了血本啊,你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小涅又是我们学府的好学生,我似乎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你这三本命经,我会进献给万卷府,凭你在东临民学府这么多年的贡献,我相信朝廷没有理由责怪我传你天武诀,至于独孤涅……” 李东兴略抬起头看了独孤涅一眼,说道:“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良苦用心,若你将来走了歪路,你师父管不了,我也算得上是师公,必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独孤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李啸笑道:“你也好意思自称师公,你也知道我找你,就是为了小涅这功夫来得清楚明白。你要是想当师公,那可是要再多指导些!” 李东兴大笑道:“得,你倒是心疼你这宝贝徒弟!那我也不是什么师公。我可没你那么多闲工夫,学府二百多个学生,就够我操心的了。你既然信得过他,能压上自己的名声,我自然也该放心。将来他要闯了祸,让别人寻你去!天武诀就算作你进献命经的奖励,我自会上报朝廷!” “还有一点。”李啸说道,“将来小涅如果有什么打算,只要不违背道义和律法,我不希望朝廷干涉他的选择。” 李东兴笑道:“你也忒谨慎了些,好苗子多的是,我还懒得打他主意。” 李啸长出了一口气,又道:“既然如此,总夫子,我得向你请辞了!望你准许!” 李东兴愣了一下,有些惋惜地道:“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罢,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谢了,老李。”李啸真诚地说道,“你将天武诀,先传给小涅吧!” “瞧你急得那样,得,我也省事,小涅,随我来!” 就这样,独孤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李东兴的解读下,将天武诀第一层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李东兴交代独孤涅,回去之后尝试练习,加深记忆,不通之处第二天来问自己。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要过来背诵一层,有什么问题再及时提问。又强调了一下,若有人问起,绝不能说是李东兴传授给自己的天武诀,只能说是李啸传授的! 李东兴又拿了一根短棍出来,短棍为黑色,上面有着灰色的条纹,比铜钱略粗,长约二尺,对独孤涅还不到五尺高的个头来说,这个长度当短棍使暂时还略长了一些,但也影响不大。 李东兴说,这根短棍,名叫黑蟒纹木棍,是用万年黑莽纹木的心材制成的,刚性和韧性比一般刀剑都强得多,用来配合天武诀的短棍棍法,是极为合适的。 李啸见李东兴这么大方,很是感激,和独孤涅一起谢过了李东兴,便带着独孤涅一路飞驰,回了东华街。路上,独孤涅也是从李啸的越武步中,感受到了这套轻功练习到后面的厉害,默默地学习。 见到已经等着急了的白铭,李啸说明了情况。独孤涅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李啸和白铭聊了什么,但是最后李啸走的时候,白铭又让独孤涅磕了三个头。 独孤涅也问李啸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李啸只说要去闭关,又叮嘱独孤涅一定要对那些秘密守口如瓶,若不知道如何拒绝,便直接说师父让发誓绝不作答即可。 虽然拜师才仅仅一天,独孤涅却在李啸身上找到了屈留给自己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啸也要像自己的九姨父一样,要离自己而去。 第二十五章 青冥帮 就这样过了几天,独孤涅已经把天武诀的短棍棍法和轻功全部记牢了。在这套上乘的武学里,独孤涅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武学的魅力,甚至连修身的时间都适当减少了一些,花在了对这套武学的体悟中。 当然独孤涅也记得,要尽快想办法加快修身的修炼,以便于能更自然地使用内力,不至于被当成异类。那根黑蟒纹木棍,独孤涅倒是没藏着了,时时插在腰后,又不时把玩,虽有同学好奇,但毕竟不是什么锋锐的利器,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对于这根短棍,独孤涅也是爱不释手,这怕要算是独孤涅身上最贵重的物品了。摸起来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棍身上面还颇有光泽,加上那些灰色的花纹,倒是个挺好看的武器。 五月初一这天,学府的武课又做了新的调整。为了迎接六月考,一学年的八强学生,将和二、三学年的八强学生,在一起上课了,同时,也要在这二十四名学生中,培养出八名学生,参加最后三天四个学府的统考。 学生们互相做了认识,而上课的方式,也比较简单,就是夫子们挑选实力相近的不同学年的学生们,互相切磋。而切磋的地方,却是在广场内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学府内的武斗场。 武斗场平时的门是锁着的,大门上写着不得擅入,学生们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直到这天才算是一睹真容。 走进门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层层层向下的台阶,台阶高有二尺,宽有四尺。最下面是四个方方正正的擂台。擂台长宽有十余丈,铺的都是上好的青龙岩,四边也都是高有丈余的青龙岩墙壁,墙壁的上方,就是看台。在武斗场的北边,有一个高高的看台,能够同时俯瞰整个武斗场。 夫子们说,之后的六月考,便是要在这样的擂台上进行比试了。 第一次走进擂台中的时候,独孤涅抬头看向了上面,那些空空荡荡的台阶上,在六月考的时候,就会站上去很多学生和夫子吧!想到这里,独孤涅竟然有一些激动。擂台上除了有一位负责监督和评判的夫子,其他的学生和夫子们,都是要待在看台上的,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目光,都会汇集到擂台中。这可和在广场切磋的感觉,大不一样啊! 未来一个月,他们的武课,就是要在武斗场上了。 在夫子们的安排下,独孤涅第一次切磋的对手,竟然就是那天和骆星一起出现的那个学长,三学年的柳亦杉。柳亦杉是见过自己使用内力的,但此时此刻,独孤涅也不希望对方察觉自己的异样,心中略作打算,已经有了想法。 柳亦杉用的是狼红软木刀,独孤涅用的则是狼红软木棍。因为黑蟒纹木棍的品质高了太多,虽然也是木质,但远胜钢铁了,学府内部切磋的话,不算公平。所以,便交到了夫子那里,开打之前,柳亦杉对独孤涅说了一句:“你真卑鄙!”说得独孤涅一愣。 两人退开三丈,听得夫子一声“开始”。柳亦杉便立刻向着独孤涅冲了过来,同时劈出一刀,刀气极为冰寒彻骨。独孤涅丝毫不惧,躲开的同时,迎了上去。柳亦杉心中一喜,暗想道,拼内力我拼不过你,但近身战斗,你难道还能比我经验丰富? 上次学府外的小树林一战后,他和骆星对这个独孤涅是深深地忌惮,在他们眼里,独孤涅不单单是内力极强,更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叔,那个让他们感受到胆裂魂飞的恐惧的人。他们回去过后,打听下来,也知道了那是苦乐门的人。在某些人眼里,如果青冥帮是臭名昭著,那么苦乐门因为和疯杀组织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算得上是凶名在外了!而柳亦杉之所以说独孤涅卑鄙,意思便是在学生的争斗中,惊动了大人,独孤涅自然不解其意。 两人刚一贴身,柳亦杉便感觉到自己手腕一疼,自己一招劲力还未使出,木刀便已被打落在地! 独孤涅淡淡地道了一声:“承让!”,又向负责监督评判的夫子行了个礼,得到夫子示意后,便跳上看台去了。另一个擂台上,张翰海正在切磋之中,他的对手,正是三学年的骆星。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后,骆星仍然是败了,不过,张翰海看上去也赢得并不轻松。 骆星在内力上,应该是胜过张翰海的,但张翰海在和骆星切磋时展现出的内力,却远远高于曾经所展示出来的。而张翰海赢骆星,却更多是赢在了招式上。独孤涅突然觉得,张翰海真是人如其名,实力就像浩瀚的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他有理由相信,这可能还不是张翰海全部的实力。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一起上课之时,高学年的几个学长不时言语试探独孤涅,独孤涅则秉持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尽量不失礼貌地少言寡语。但骆星还是找了个机会,让独孤涅放学等着,聊一聊。 独孤涅本来想一走了之,但觉得躲也不是办法,何况骆星似乎对自己当初的实力有过高的估计,觉得或许多了解一下潜在的对手,也不是坏事,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学府门口等待骆星。但也没有刻意选择人少的地方。有学生们人来人往,如果骆星发难,至少自己可以站在理这一边。 放学时,骆星便单独和独孤涅走到了一起,而柳亦杉、步越和赖川,竟然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跟过来。 骆星边走边说:“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过节的,你小子有实力,也有背景。但是作为学长,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得守学府的规矩。” 独孤涅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很守规矩!” 骆星冷笑了一声道:“我说的,是地下的规矩。有什么恩怨,凭自己本事私了。如果非要扯上大人,事情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只是来上学的,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什么恩怨。” 骆星笑道:“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是你个人想和我们斗,我们随时奉陪,但如果你还想要让那个大叔出来干预,要坏了规矩,那我们也只能把事情闹大了,你到时候别后悔。” 独孤涅想了想,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不牵扯家人,一言为定!” 骆星笑了一下,说道:“懂事就好!那我问你,病狗子,是不是你打的?” 独孤涅一怔,问道:“谁是病狗子?” “那天在西华街,你遇上那个。” “他抢我钱,我抢回来了,仅此而已。” “可是,他是我们青冥帮的人啊,你动了他,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没办法给兄弟们交代,你说怎么办吧?” 独孤涅心中一阵恶心,但心头一块大石也算落地。原来那天那个威胁自己的人,竟然和步越、骆星是一个帮派的,真是冤家路窄! 独孤涅控制住怒意,问道:“还有哪些人是你们青冥帮的,你说说。” “怎么?要一网打尽吗?” “不是,碰到你们,我绕道走。” “放你娘的屁!”骆星竟然突然骂了起来,猝不及防,一巴掌推在独孤涅胸前,独孤涅就这样被推倒在地。柳亦杉、步越和赖川,则已经冲了过来。眼下也没有夫子在,独孤涅赶紧起身,正欲发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欺负我们同学呀!”独孤涅转头一看,张翰海领头,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四人,已经走了过来。 步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欺负他怎么了!” “换个地方呗!”张翰海懒洋洋地说道,“只要你们没再找些老家伙埋伏,我就觉得你们海王八还算是有点骨气!哦,海王八已经爬走了,现在剩下什么了?王八壳?” “瀚海!别说了!”独孤涅站起身来。 “独孤涅你站哪一边的?”扶云上不悦地说道。 独孤涅歉然地看着扶云上一行人,说道:“谢谢你们为我出头,但是,我不想你们为我和他们纠缠!” “我们和他们本来就势不两立!”扶摇天的声音说到一半。那头骆星的声音已经吵了过来,“独孤涅,你不给说法别想走!” “那你要怎么样?打回来出气?我让你打如何?”独孤涅看着骆星道。 这句话显然让众人始料未及。 骆星本就对独孤涅那句“绕着你们走”,很是不满。这是一副不屑于和他们作对的表现啊!现在这话,更是让骆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如何能够不怒? 独孤涅这句话一说,骆星还能如何?打死他吗?他也还是有忌惮的。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步越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星哥,让他给病狗子磕头道歉!”话音甫落,一道掌风拂到了步越脸上,步越直接被打得喷血。 “老子要你给独孤涅磕头道歉!”众人一看,动手的是朱朝天。场面顿时失控,众人就在学府门口打了起来,独孤涅身上挨了几下。无奈一时间也无法隔开两拨人。正在这时,突然一股巨大的气劲压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山一般,伏倒在地。 第二十六章 本心 “看来平时的训练消耗不完你们的体力!”走过来的是陈桥夫子,“学府禁止私斗你们不知道吗!”陈桥喝道,“跟我来!” 众学生只觉得身上一轻,无奈地起身,跟在了陈桥身后。 “死性不改,拿上十斤的石锁,围着学府广场,跑十圈!” 陈桥指着骆星和柳亦杉说完,又指向了一学年这帮学生,“你们几个,有血性是吧?五斤的石锁,也跑十圈。跑不完,今天就别回去了!” 学府的广场极大,跑十圈,便要跑五十里!就算能跑完,怕没有一两个时辰都不太可能了! “完了,又要让九姨担心了!”独孤涅心中一阵内疚,径直走向了放石锁的地方,各拿了一个,围着广场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一开始了行动。 算了算时间,现在是不到酉时一刻,独孤涅只能想,这便算是练习轻功了吧。现在家里到学府,十里的距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当然,这是手中没有石锁。而自己在四月考中,拿着石锁全力跑了十里的路程,也不过一盏茶而已。独孤涅心中暗自定了一个目标,便是要拿出四月考轻功考核里那个速度,跑完这五十里的路程。这样的话,不到一个时辰,自己便有可能回家。 戌时不到,独孤涅第一个完成了陈桥的处罚,走到了陈桥面前,全身已被汗水湿透,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子!我跑完了!” 陈桥站在那里,问道:“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独孤涅答道:“我触犯了学府的规矩!” 陈桥摇了摇头,淡淡地答道:“你错在,还不够强大!” 独孤涅一怔,心中明白,或许夫子是知道刚才的事情的。拱手躬身,独孤涅应道:“学生知错了!求夫子让我回家吧,让长者担忧,学生不孝!” 陈桥叹了口气,道:“实力不足时,多动动脑子!回去吧!” 独孤涅大喜,躬身谢过夫子,一路狂奔回去了,没有了石锁,虽然身体已经疲乏不堪,但独孤涅却仿佛又有了不少力气! 步越,今天怕是跑不完了吧。 独孤涅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他记得自己是超过了步越三次!但一想到青冥帮那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心中又还是有些烦恼。 说起来,今天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都是帮自己出头,自己非但不领情,还一个人跑完了五十里先溜了,哎,怕是他们更觉得自己不仗义了!越想又越觉得心中有愧。 第二天中午,独孤涅和张翰海等人在食堂一起吃饭,坐在同一个食案上。独孤涅开诚布公地说道:“瀚海,云上,摇天,朝天,谢谢你们昨天为我出头。我回去想了,你们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但是我真不希望卷入这样的争斗里面,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下我的感受,不要为难我。”张翰海笑道:“你这么说,确实是我们不对了。搞得像我们帮你树敌一样!” 独孤涅心中不是滋味,又问道:“你们怎么那么喜欢惹事啊?真的不怕把事情闹大吗?” 扶云上说道:“小涅,这就是你不懂了。不惹事,是对的,但也要不怕事。你空有一身本事,但是就是太怕事了。” 扶摇天接着说道:“对,你越是不怕事,别人反而不敢惹你,你越是怕事,除非你一个人躲深山老林去,不然,由不得你。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江湖的身不由己。” 独孤涅沉默了,其他几人也没说话,等他在那一个人想。少时,独孤涅才喃喃的说道:“身不由己吗?难道,人就不能自由吗?” 朱朝天笑道:“找个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躲起来,就能自由了!” 扶云上又问道:“你拼命修炼,是为了什么?想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吗?缩到什么时候呢?” 独孤涅不语,他也没有想清楚这个答案。 扶云上又说道:“我们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才能对抗这些恶势力。如果我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一定会被他们欺压。你可以不要尊严,但如果他伤害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呢?你退一尺,他们就要进一丈。你不要尊严,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可以不要尊严吗?” 独孤涅压低着声音,咆哮一般地说道:“我就是不希望他们伤害到我的家人!” 见此,张翰海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说道:“小涅,我们都理解你!” 独孤涅打断道:“不,你们不理解!你们都有厉害的家人,但是我知道我的家人不厉害!如果我真的闯了什么祸,伤害到他们,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众人见独孤涅反应这么大,一时语塞。 良久,独孤涅咬着牙,说道:“我只有变得厉害,才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朱朝天说道:“要多厉害呢?不管你多厉害,总有比你厉害的人。云上说得对,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你问过你的家人吗?他们希望你这样忍气吞声吗?这样真的就能够不伤害到你的家人吗?” 独孤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又找不到什么话反驳他们,此时仿佛头都在痛了。 良久,独孤涅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可以允许他们践踏我的尊严,但是不会允许他们伤害我的生命,还有我家人的生命。一旦我退步之后,他们真的还要杀人,那时候,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扶云上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做学生的,这么不怕打架吗?” 独孤涅确实对这个问题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咱们这个时候的打架,叫做打架。而真正长大了,你看看那些成年人,他们不叫打架,他们叫打杀!你所担心的伤害到家人,我觉得你是过于紧张了。无论我们怎么打闹,一般是不至于严重到你想象那个地步的!” 独孤涅不解地问道:“那上次,我听说你们和申海他们斗的时候,申海他们真刀真剑都带出来了!” “那又怎样呢?不还是被我们打趴下了!”张翰海看起来还是有些得意的,旋即又认真得说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敢用刀剑杀人吗?敢下杀手吗?他们也就是做个让你怕的样子,要在气势上压倒你!否则为何他们蹿出那两个成人来制住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毫无反抗之力了,他们却还是没下杀手呢?” 扶云上也接着说道:“正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矩,我们三叔才会出手,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生死斗。现在的天武国,还是讲律法的!你为什么总是想得那么可怕?” 独孤涅突然回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想得这么严重,除了福迎镇那件事情的刺激以外,还有就是第一次被申海他们欺负时,申海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威胁! 扶云上又说道:“你太怕死了!当你真正面对危险时,如果能活下来,或许就因为你在面对死亡时不畏惧!你现在倒不如真的就拿打架当锻炼,哪怕有危险又如何,喝水还会噎死呢!你不喝水了么?那你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独孤涅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切磋,我乐意接受。但我讨厌无事生非,也不接受斗殴和杀戮!我习武是因为我对武道着迷,因为它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可以让我热血沸腾。也因为,有一些东西,只能用武力来守护,但我并不觉得尊严,是需要用武力来守护的。我尊重自己的想法,尊重自己的内心,尊重自己的一切!我不会用好勇斗狠去满足自己的心魔,让自己的心里充满愤怒和仇恨!或许我并不能总是做到!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不断要求自己做到!” 一席话说完,这次,换作云天帮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朱朝天的笑声打破了安静的局面,说道:“小涅不愧是文试的第一名,讲的这些话和夫子们一个味道!”张翰海和扶家兄弟也是笑了一下,张翰海平静地说道:“好吧,小涅,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 独孤涅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张翰海,说:“好!如果有一天,有不涉及斗殴和杀戮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尽我一份力!”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张翰海长叹了一声“哎”,端起了饭碗,道:“吃饭吧!”扒了一口,含着米饭说道:“饭都凉了。”众人笑了起来。 放学后,独孤涅和步越两人,一起往西华街走去。步越的脸上还肿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看来是昨天跑伤了,独孤涅自然不会蠢到再激怒步越。而是和步越说好,自己给病狗子磕头道歉,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步越跟着独孤涅走,但是却总觉得是自己被独孤涅控制了一样,心里不是滋味。 看到病狗子的时候,独孤涅也没犹豫,在病狗子那磕了三个头,又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想和你们青冥帮结仇,所以,我给你们磕头道歉!我也希望我们能够相安无事。”说完,转身走了,病狗子还一脸惊讶。 步越笑着问道:“如果不能相安无事呢?” 独孤涅也没有回头,说道:“狗急了也会跳墙,如果有一天,我被谁的威胁逼疯了。威胁我的人,我可能会能杀几个,杀几个!”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步越,说道:“我们是同学,我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哈哈,独孤涅,你有种,要不要加入我们青冥帮,我给你引荐!”步越这句话倒是吓了病狗子一跳,这可是青冥帮三当家的三公子啊!竟然邀请这个小子。那天抢他的时候,这小子还一身短打加布鞋,一百文钱都舍不得的样子。今天换了身衣鞋,却像是变了个人。 独孤涅答道:“谢了,不用!”便走掉了。 这天过后,独孤涅好长一段时间,又体会到了申海范王刚走时那种安宁。 第二十七章 六月考 自从习练天武诀这半个月来,独孤涅渐渐发现,自己使用战劲已经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要在不蓄力的情况下,让招式附着上战劲,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这样一来,至少在面对别人气劲的攻击时,已经有了阻挡的可能。前提是不使用越武步和天武诀中的轻功,否则,还是会因为经脉的剧痛,而不能精确地掌握步法和身形。 之后的武课的切磋中,独孤涅也遇上了骆星,不过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毕竟在骆星眼中,独孤涅是一个内力超群,轻功更是学府首屈一指的人物!那次被陈桥惩罚长跑时,独孤涅的表现就已经令他们一阵惆怅了,所以,当独孤涅使用轻功周旋,再用那巧妙的棍法击败他后,独孤涅并不担心骆星会因为招式的威势不强而起疑,就算他问起,自己也可以说一来是切磋无须全力,二来也可以推说是因为习练这套新的棍法,还未完全掌握。 直到五月三十这天,骆星都还没有切磋赢过独孤涅一次。独孤涅那诡异的身法一次比一次滑溜,而他那根木棍,更是让自己苦不堪言。 而令独孤涅最头疼的对手,则有三个,一个自然就是张翰海了,他给独孤涅的感觉,就是遇强则更强!每一次独孤涅自认为进步不小的时候,在张翰海那却还是讨不了什么便宜。张翰海的国武八学,据夫子们评价,已经是大多都修炼到第二层了。张翰海自然是拿独孤涅的轻功没办法,但是他就以逸待劳,以力破巧。仿佛山岳一般,让独孤涅难以翻越。 还有两个,则分别是二学年和三学年武试的第一名,方行艾和陆何多两名学生。这两位用的也是国武八学,但水准也是极高!独孤涅也是只能以轻功周旋,无法击败,任凭独孤涅招式精妙,还是在他们蕴含深厚内力的攻势下,连连败北。 但是,这些切磋,对于独孤涅来说却都是难得的机会,既能丰富自己的实战经验,又不至于受什么重伤。特别是在天武诀这套武学上,独自演练时,还有些不通之处,但真正动起手来,独孤涅才明白,那些不通之处,还真不能凭自己想象去修改或者调整,只需照做便能体会其玄妙所在,前人的智慧,不是那么好质疑的。 六月初一这天,六月考便已经开始了,前三天,各个学府统统都是在自己学府完成文试和武试,后三天,才是四个学府的切磋比试。 与四月考略有区别的是,每个学年的四月考武试前八名的学生,将在总夫子的监考下,到学府的武斗场去参加一次武试,要根据这次武试的成绩,来选出八名学生,代表学府参加由东临镇督文司组织的后三天武试。 对于独孤涅来说,要在这二十四名学生中拿到东临民学府的前八名,自己心里还是没底的,也不知道这个考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 六月初二,完成了文试的二百多名学生,在笼罩着薄薄的微雾的学府广场,开始了他们的武试。 而独孤涅则和各学年八强的学生们,跟着李东兴、连夫子、杨怀和陈桥四位夫子,去到了武斗场。 二十四名学生规规矩矩地站成三排,他们对面,是四位夫子。李东兴看着这些学生们,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两天后,便是我们东临民学府在六月考中,要接受的考验。今天,会在你们当中决出八名代表学府参战的学生。这八名学生,将得到为学府的名誉做出贡献的机会。这是你们向东临镇展示自己的机会,是属于你们的舞台,同时,它也是沉甸甸的一份责任。得到这个机会的学生,用不着骄傲,因为你们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没能得到这次机会的学生,我希望你们也能真心实意地为我们的参赛学生加油助威,并且,加紧修炼,争取在未来,得到这样的机会!有没有问题?” “没有!”二十四名学生整齐地答道。 “很好,接下来,陆何多,骆星、柳亦杉、方行艾、秦雏、张翰海、独孤涅、朱朝天,出列!”叫到名字的八人,站到了一旁,八人大多心中也在嘀咕,这是就选我们了么? “你们八人,轮空。其他十六位学生,上前抽签,根据抽签结果,两两对决,获胜的八人,再和出列的八人两两对决。最终获胜的学生,就是代表学府出战的学生!” “过来吧!一人只能拿一个纸团。”连夫子的面前摆了个木箱子,中间开了个洞。十六位学生便一一上前抓了一个。等学生们拿完,回去站定,连夫子又说道:“抽到相同数字的学生们,进行切磋。从一号到八号,现在开始!” 两个时辰过后,最终结果就出来了,或许是夫子们眼光毒辣,最开始叫出来的这八人,竟然在切磋中全部获胜,拿到了两天后的出战资格。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夫子们便是对八名学生,逐一做了指导。 六月初四这天,风和日丽,独孤涅吃过早饭,早早地便和王霄、井虎一起来到了学府。今天,学府的人特别多,六月考的考场,便是设立在东临民学府的武斗场的。在学府的大广场上,有四队人马扎堆,熙熙攘攘的,应该就是四个学府的夫子和学生了。 王霄和井虎看到了东安民学府的所在,便给独孤涅打了个招呼,跑过去了。 独孤涅远远地看到了一堆人马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便也小跑了过去,这一天,仿佛有很多的目光都看向了独孤涅。独孤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自豪,今天的自己,可不再是“涅疯子”,而是可以为了学府的名誉而战的学生啊! 想到这里,独孤涅脸上挂上了兴奋的笑容。人群中,将要参加今天的武试的学生们,身边都围了不少的同学。 “独孤涅!”萧兰看到独孤涅,远远地招了下手。“萧兰!”独孤涅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萧兰旁边站着沈嘉然和张涛,还有一个独孤涅没想到的人,方梧桐。 “好好表现呀!可不要丢了我们学府的脸。”萧兰笑嘻嘻地说道。 “就是,小涅加油!”张涛也说道。 “嗯!”独孤涅点了点头,站在他们旁边,有点局促不安,装作四处张望。 “看什么呢?”沈嘉然笑着问道。独孤涅道:“我在看夫子他们什么时候来。” “还没到辰时呢!你还担心夫子们迟到不成?” “不是。”独孤涅傻笑了一声。 “独孤涅,加油哦!”方梧桐看着独孤涅,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独孤涅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方梧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诶诶诶!”沈嘉然伸手在独孤涅眼睛前面晃了晃,打趣道:“看什么看呢?眼睛要掉出来了!”“哪有!”独孤涅眼睛看向了地上,应道。“嘿!还不好意思了!”沈嘉然笑得很开心。萧兰掐了沈嘉然一下,道:“别胡闹了!”沈嘉然笑了一下,又看向独孤涅,问道:“这次比赛,打算活到第几轮啊?” 独孤涅看向沈嘉然,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尽力吧!” “切,真没脾气!”沈嘉然又说道,“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东临民学府,还有我们一学年的同学,拿出点自信来好不好?” “是,是!”独孤涅点点头,有点不好招架这位小祖宗! “独孤涅!”听到叫声,独孤涅转过头去,一看,是扶云上和扶摇天两兄弟。 “诶!”独孤涅答应了一声,想说拔腿走过去躲一躲沈嘉然,但扶云上和扶摇天已经走了过来。再看向他们身后,步越、赖川两人也到了学府了,不过,他们俩倒是直接向着三学年扎堆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小涅,你不会是紧张吧?”扶云上看着独孤涅问道。 “对啊,怎么魂不守舍的?”扶摇天也跟着说。 “他可不是紧张么!”沈嘉然看了独孤涅一眼,笑着说道,又看向扶云上,问道:“扶公子,没想到你们俩兄弟都没能出战啊!” 扶云上哈哈一笑,道:“我们俩都和小涅打过了,打不过他!还有朱朝天,他也没打过独孤涅!我们同学里,也就张翰海能治治他了。不过小涅,你当心啊,朱朝天上次被你刺激了一下,就进步了那么多,最近这个月被你刺激了几次,我也很期待他还会有什么变化!” 扶摇天看了一眼扶云上,笑道:“你别说人家朝天,你不也是么,认识你这么久,没看你这么勤奋过,昨天居然直接练到第九层了!” 独孤涅是知道扶摇天说的是什么的,脸上露出诚挚的笑意,说道:“恭喜啊,云上!” 扶云上笑道:“等我赢了你,你再恭喜我!” “哈哈,你又谦虚了!” 正说着,突然旁边一阵喧哗,众人转过头去一看,一位身着红色锦衣的少年走进了学府,看样子,是千阳民学府的学生! “博医,这边!”那少年听到了叫声,招了招手,慢慢地走了过去,身后还有两三个人跟着。千阳民学府那群学生却是有不少迎了过去。 “那是谁啊?”沈嘉然好奇地问道,“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嗯,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你个花痴!”萧兰没好气地说道。 “不认识。” “不认识。”几人都是摇了摇头。 “但他那脸上的神色,仿佛这才是他的学校一样!”沈嘉然又笑着说道。 “朝天、瀚海!”扶云上突然喊了一声,独孤涅看到朱朝天和张翰海也是走过来了。 东临民学府这边不少同学,也是齐齐地转过头来,只有钱小雨、尧丹那一拨人,视若无睹。沈嘉然朝着走过来的张翰海又问道:“张翰海,刚才问独孤涅,他也没个说法,诶,你打算待到第几轮啊?” 张翰海笑着,边走边说道:“第五轮吧!” 东临民学府这边的学生们一阵叫好。 “好样的!” “瀚海加油!” “拿第一……” “大言不惭!”千阳民学府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众人转头看去,一个个子高高的蓝衣少年,充满挑衅地看着这边。 第二十八章 修灵者 夫子们是交代过的,东临民学府是六月考的主办方,作为东道主,万不可在这几天和其他学府的学员产生什么冲突,落人笑柄。众人也便不说什么,心中还是有些怒气。 萧兰压低了声音问道:“听夫子们说,去年六月考和腊月考,都是他们拿的第一。” 张翰海笑着说道:“没事,这次他们不行了。” 沈嘉然笑道:“说得好!” 扶云上也说道:“我相信你们三个!到时候咱们擂台上见真章!” 众人一致点了点头。 辰时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四个学府的学生们已经在各自夫子们的带领下,列成了整整齐齐的四个方阵。 在四个方阵的最前方,有几位身着长袍的中年人,独孤涅个子矮,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知道,那是督文司的人。 “各学府,进武斗场!”随着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武斗场的大门缓缓开启,千阳民学府、山海民学府、东安民学府和东临民学府,依次走进了武斗场中。 没有参加武试的学生们,在诸位夫子的带领下,走到了那四层台阶上面。参加武试的学生们,则是随着带队的四位夫子,直接进入了第一个擂台中,也是列成了四个方阵。东临民学府的带队夫子,是连夫子和柯灵羽。而李东兴,则是已经站在了北面的高台上。台上一共站了十几个人,独孤涅猜想,应该都是学府的总夫子,剩余的就都是督文司的人了吧! 待到众人站定,督文司那个为首的中年人,走到了高台的最前面,开口说道:“各位夫子,各位同学!大家好!”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中年人那浑厚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看来,这位督文司的官员,也是一位内功深厚的高手。 “今天,是我们东临镇六月考的第四天,也是我们东林镇四个学府武试开始的第一天!我,是你们考核的主试官,凌云志。我们举办这场考核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同学能够得到一个展示和检验自己的机会,同时,也在这样的考核中,得到更多的锻炼,成为我天武国的可用之才!为了嘉奖在教学上付出了更多辛劳的学府,以及在考核中能作为民学府学生们的榜样的学生!我们将会为这次三十二名学员中,考核获得第一的学员,颁发一个奖品!” 凌云志顿了一顿,看向了一旁,旁边一名中年人已经递上来了一个盖着黄色锦缎的托盘。掀开黄布,凌云志从众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方盒,说道:“参加过去年腊月考的学生们应该知道,上一次,我们的奖品,是仙品门制作的氤氲霓虹甲!而这一次的奖品,丝毫不逊色于氤氲霓虹甲。同时,它也是适合修炼各种不同武学的学生使用的。” 凌云志将盒子平举到身前,提高了音量说道:“奖品便是天武门镇派内功——神武心经!” 高台上的众人亦是第一次知道这次的奖品是什么,李东兴点了点头,奖品的价值,在他的预判之中。而高台下的夫子和学生们,却有不少都发出了惊叹。 凌云志对于这一阵小小的嘈杂还是能包容的,稍候了一下,将盒子放回托盘,又说道:“接下来,我宣布这次考核的规则。考核采用淘汰赛制,第一轮,由各学府带队夫子抽签决定,自己所要比试的学府。然后各自学府的八名学生抽出自己的编号,一到八号,分别对阵对方学府的一到八号。胜者进入十六强,败者淘汰。第二轮,为了避免同一学府的学生过早相遇,由所剩学生最多的学府,优先在其他学府中抽出自己的对手。再由所剩学员第二多的学府,在剩余的学员中抽出对手。胜者进入八强,败者淘汰。第三轮,之后以同样的抽签原则,在第五轮获胜的学员,即可获得本次六月考的第一!第一轮和第二轮比试,将在今天完成。第三轮和第四轮的比试,则在明天完成。最后一轮的比试,则是在最后一天上午完成!现在我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凌云志说完,连夫子便和另外三位带队夫子便去抽了签,东临民学府,抽到的对手是山海民学府!随后,学生们又抽出了自己的编号。独孤涅,抽到的是六号。 抽签完毕,陆何多、方行艾、秦雏、张翰海在连夫子的带领下,就在一号擂台对阵山海民学府的一到四号学生。而独孤涅、骆星、柳亦杉、朱朝天便要去二号擂台比试了。 在柯灵羽的带领下,朱朝天作为五号,直接跳到了二号擂台上面,做好了准备。独孤涅、柳亦杉和骆星,便站在了靠近二号擂台的看台上,看台上面,站了有几百来人,大部分都是山海民学府的学生。四个学府里面,只有东临民学府的学生是最少的。 山海民学府的呐喊声,那还真是山呼海啸一般,将东临民学府这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特别是对面那个五号学生走去擂台时,独孤涅听到了好多女学生的声音在喊“赵知洛”、“加油”。看来,是个很受同学欢迎的学生。 朱朝天面对这样的场面,很是兴奋,作为金石屿副掌门的独子,朱朝天向来是骄傲的。来到了东临民学府的第一次切磋,竟然输给了独孤涅。朱朝天便开始静下心来修炼门派的绝学,金石功。在后来和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的接触中,又发现了自己确实是坐井观天,修炼也就更加疯狂了。 看到站在对面的对手,和自己也是差不多高,看上去应该也是一学年的学生。但朱朝天不敢轻视,虽不了解对手,但毕竟对手也是山海民学府几百个学生里的八强,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负责监督和评判的,是督文司一位白发苍苍但眼睛炯炯有神的老者。在老者的示意下,两人走向前,老者看了看两人,开口说道:“我是你们的监考官,你们可以叫我陈老。现在,你们是否使用武器?先交由我检查。” “陈老,我不使用武器。”朱朝天拱手说道。 山海民学府那名学生也说道:“陈老,我也不用。” “好,切磋可以放开手脚来施展,但唯有一点,不可直击要害。若我判断有人将要重伤,便会终止比赛,判出胜负。你们也可以在这之前,选择认输,明白了吗?” “明白!” “好,报出你们的姓名吧。” 朱朝天看向了对方,拱手行礼道:“东临民学府一学年学生,朱朝天。” 那一名学生长得极为俊秀,笑着也拱手行礼道:“山海民学府一学年学生,赵知洛!” 看对方那轻松的样子,朱朝天神情凝重了几分。 “各退两丈,听到我叫开始,才能动手!” “是!”两人向陈老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去。 看台上,柯灵羽交代独孤涅三人道:“仔细看,能参加这次考核的学生,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对你们的修炼也是有好处的!”三人自是应着。 随着陈老一声“开始”。朱朝天便大跨步向着赵知洛冲去。 赵知洛却在原地不动,手上掐了个剑诀,嘴里念念有词。眼见朱朝天冲到赵知洛一丈距离时,只见赵知洛抬手凌空一划,他身前的地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随着赵知洛对着朱朝天的方向一指,一块宽约六尺的青龙岩,像是地毯一样翻了起来,向着朱朝天卷去! “修灵者!”学员和夫子中自然有不少识货的。 独孤涅对修灵者有着天然的恐惧,一幕幕惨烈的回忆顿时浮现在了脑海里。又想起李啸说过的,有可能与灵修门有关联的修灵者会找自己麻烦。心中更是恐慌,距离东临镇最近的修灵宗门,便是金湖镇的灵修门,万法宗在梨香镇,相隔甚远,而云和镇也是有些距离。难道这赵知洛竟然是灵修门的人? “你们看出这个修灵者的水平了吗?” 柯灵羽的声音将独孤涅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看到柳亦杉和骆星都摇了摇头。 “遇到修灵者不用害怕,特别是这么年轻的孩子,他们的技艺虽然神奇,但是真要说比试却未见得占优!” 擂台上,朱朝天虽是一惊,但也还是镇定,飞速地撤退了三丈的距离,眼见岩石卷来的力量消失,砸到了地面上,烟尘四起。 “攻击是有范围限制的!”朱朝天心道,一拳击出,正是金石拳的一招“不远千里”。 独孤涅见过朱朝天这招多次,这一拳的优势便在于攻击的距离上面,根据独孤涅的判断,大概是在五丈左右的距离,都是有杀伤力的。 “修灵者的技艺,其实是非常消耗灵力的。这个孩子应该明显是土属性的修灵者。” 柯灵羽漫不经心地解读。 再看擂台上,朱朝天的拳劲已经遥遥击出,赵知洛只是一个闪身,便已避开。 “躲?”朱朝天想要试探对方的手段不成,但也不敢冒进,向前跨了几步,又连续使出几招“不远千里”,拳劲笼罩了丈余的距离,速度又极快,料想对方应该不好闪避了。 还好,赵知洛的轻功不像是独孤涅那么妖孽,眼见朱朝天的拳劲来袭,又掐了个剑指,刚才脚下破裂的石块飘了起来,挡住了那几道拳劲,又被击碎,同时赵知洛也后撤了几步,避开了飞石的散射。 赵知洛手上不停地比划,地面的青龙岩竟然纷纷隆起,筑成了一道高六尺、宽三尺、厚一尺的墙壁,并且还不止一堵,随着赵知洛口中一声声“起”,这种墙壁还在层层叠加! 朱朝天心知对方是要防御,也想看看到底防御能有多强。便又冲上前去,一招“孜孜不懈”用了出来。一拳轰在石墙上,打了个凹陷。朱朝天心中立刻有了判断,这些墙壁的强度绝对不是原本青龙岩该有的,看来应该是赵知洛的术法对这些墙壁的强度还有增幅。 心中有判断,手上却不停。赵知洛那边不断在叠加墙壁,已经筑起了四道。而朱朝天却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墙壁上,碎石翻飞。 朱朝天这招“孜孜不懈”,乃是连续的十二拳,一拳比一拳更有劲道。打到第九拳时,四道墙壁皆已破开,露出了赵知洛的身形。赵知洛脸上带着笑意,双手平举,手掌向下虚抓,突然翻掌向上,头也抬了起来。被朱朝天打碎的无数飞石本已全部落在了地上,一片狼藉。骤然间却全部活了过来,朝着朱朝天包裹了去。 柯灵羽这时眉头已经微皱,说道:“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对灵术的操控有了这般造诣!” 第二十九章 欢呼 朱朝天心中已有防备,一式“坚若磐石”用了出来,周身泛着白光,双手交叉于胸前,埋着头朝着赵知洛冲去,小的飞石还未近身便已经弹开,大的飞石打在了朱朝天身上,却未见朱朝天受到什么影响。 独孤涅是见过这招的,当朱朝天用出这招时,他身体的防御力就极为强悍,他还有一招撞击,名为“心虔志诚”,两招结合,可以说是攻守兼备。 再看赵知洛,丝毫不见慌乱,一边后撤,一边手臂指向了朱朝天。地上的飞石聚合到他手边,化作了锥形,蓄势待发。 柯灵羽又是一句惊叹:“竟然可以一边移动一边如此稳健地施放术法!” 朱朝天丝毫不惧,速度不减,直接向前冲去,仿佛要用头来撞击这石锥一般。 石锥形状稳定之后,随着赵知洛手一抬,便已飞了出去,速度虽是不快,但朱朝天可是迎面而上,这冲击力只会更大。 柯灵羽眼也里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眼见快要撞上时,朱朝天轻轻一跳,用右臂撞上了这石锥。石锥粉碎,朱朝天也被击退了一步,身上的白光也消散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轰轰隆隆的声音,一块两三人大小的巨大石头,已经在赵知洛身前漂浮了起来,随着赵知洛一推,这块巨石便飞向了朱朝天,速度比那毯子状的岩石卷来时,快了一倍。 朱朝天略微下蹲,双手泛出了白光,那是气劲凝聚极多的表现。眼见巨石来到身前,双掌轻轻地贴了上去,一边收回手臂,一边大喝了一声:“移山倒海!”声音刚落,劲力放出,朱朝天反将这块巨石推向了赵知洛,速度比之前只快不慢! 赵知洛眼见巨石飞了回来,也不闪躲,双手划了个大圆,再略一侧身,巨石竟然在赵知洛的牵引下绕了自身一圈,又以更快地速度朝着朱朝天飞去! 朱朝天面露苦色,这不是没完没了么? 将所有力量聚集右臂,一式崩拳打在了飞来的巨石上。这一拳威力极大,正是让独孤涅避之不及的一式“金石为开”。 擂台上沙石漫天,一时间竟已看不清局面。 但听柯灵羽叹了一声:“输了。” 再看向朱朝天时,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围着朱朝天不断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群石不时向内挤压,朱朝天只能苦苦以“坚若磐石”支撑了。不多时,大块儿的石头还好,一些小块的石头,已经在朱朝天身上划出了血迹。朱朝天身上的白光一消失,沙石顿停,但两块石头却打向了朱朝天的腘窝,朱朝天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作为监督与评判的陈老,看了看朱朝天,闪身到他身旁,问道:“对方已经留手了,你还要继续吗?” 朱朝天不甘地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柯灵羽跳下了擂台,道:“我们认输!”走到了朱朝天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这个孩子厉害,你输得不丢人。”又看向了赵知洛,赵知洛脸上带着笑容,还向着柯灵羽行了个礼。柯灵羽脸上露出笑意,点了点头,将朱朝天扶着走出了擂台。 陈老走到了赵知洛身边,大声说道:“二号擂台东临民学府与山海民学府第一战,山海民学府赵知洛,胜!”陈老的声音极大,传遍了整个武斗场。顿时间,二号擂台边上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赵知洛!赵知洛!赵知洛!”山海民学府的声音整齐地喊道。 督文司这边却跳出来了一个中年人,随着他一个手势,狼藉一片的擂台顿时晃动起来,那些乱石和沙粒,竟然全部飞舞了起来,重新平平整整地铺在了地面上。虽算不得严丝合缝,但也是严严实实了。 这一手神乎其技让看台上顿时一静,随后又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接下来,东临民学府独孤涅,山海民学府申屠野,入场!”陈老的声音竟然压过了几百号人的声音。说完,向着督文司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那中年人便又跳回了看台上。 独孤涅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凛。柯灵羽看着独孤涅,道:“不用紧张,走吧!”说罢转身向擂台走去,独孤涅点了点头跟在柯灵羽的身后。 自己也会输么?会做一个胜利者的陪衬么?要取下沙袋么? 来不及想,也来不及做什么,柯灵羽走到擂台边上的时候,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了一句:“加油!”独孤涅便独自走进了擂台,一步,一步,心中曾多次幻想过的场面出现时,独孤涅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喉咙发干,脸上发烫,肚子甚至有些不舒服的感觉。要是这个时候说要去茅房,怕是要被当成永远的笑柄吧。 另一边,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渐渐走进,看上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学长,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手里拿了一根狼红软木棍。 独孤涅心中叫苦。 走到擂台中央,陈老已在等着两人。 “我是你们的监考官,你们可以叫我陈老。现在,武器先交由我检查。” 独孤涅递上了自己的黑蟒纹木棍,对面那人则递上了狼红软木棍。 陈老接了过去,看了眼独孤涅,又将木棍交还给他,道:“切磋可以放开手脚来施展,但唯有一点,不可直击要害。若我判断有人将要重伤,便会终止比赛,判出胜负。你们也可以在这之前,选择认输,明白了吗?” “明白!”两人应道。 “好,向对方报出你们的姓名吧。” 独孤涅看向对方,拱手行礼道:“东临民学府一学年学生,独孤涅,请多指教!” 那一名学生也拱手道:“好说,山海民学府三学年学生,申屠野!” “各退两丈,听到我叫开始,才能动手!” “是!”申屠野向陈老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去。独孤涅行过礼后,倒退着往后走去,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了看台上。此时看台上比起刚才的喧闹,安静了不少。独孤涅在眼睛中搜索着,同学们过来的不多,应该有不少是在一号擂台。看到骆星与柳亦杉正看着自己,独孤涅立刻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申屠野。 “开始!”陈老的声音传来,申屠野便立刻向前冲来。独孤涅定睛一看,对面使得是一招“求仁得仁”,但是没有选择远攻,而是选择近战。 独孤涅定了定心神,呼出一口气,黑蟒纹木棍指向了对方。 申屠野心中暗骂猖狂,冲刺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两棍一接,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便像是蛇一样缠了上去,申屠野感觉到自己的木棍被牵引,便运足了内力,改使了一招“至仁忘仁”,想将独孤涅的木棍撩起来。谁知独孤涅那木棍骤然变得轻飘飘的,一下滑开,申屠野用力过猛,手臂抬得老高,顿时胸腹门户大开。心道不好,旋即一腿踢去,独孤涅将木棍一压,打在了申屠野脚上。申屠野吃疼,但也立刻大步连退,速度极快。独孤涅仿佛游鱼一般跟了上来,短棍收在腰间,也不知道要出什么招式。申屠野盯住独孤涅的身形,一棍“施仁布恩”劈下一道气劲,试图阻挡一下独孤涅的身形,独孤涅左边一跨,申屠野的气劲没劈着,心道不好,连连后退,同时准备接一招“王道乐土”向左横扫,这招除非跃起,不然是避不开的。招将出未出之时,却忽然见到独孤涅已经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右边,而自己这一招就像是将要去打空气一般,急切之下就想收招再向右扫,却不料骤然变招,引得自己体内内力一乱,脚下不稳,竟然自己坐倒在地。而独孤涅的木棍却已经指到了自己的脸上! 看台上骤然安静,山海民学府那边突然传出一句:“这搞什么啊!”东临民学府这边却传来一阵爆笑。 在众人看来,独孤涅就和申屠野打了个照面,然后申屠野就在退,独孤涅在追,申屠野挥了两棍以后,没站稳,自己摔倒了,独孤涅捡了个便宜。 申屠野心中不服,道:“地滑!我没站稳!”独孤涅收起木棍,正欲说什么。刚才下台修复擂台场地的那名中年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说地滑,是怀疑我的能力,不足以把地面修复好吗?”声音不大,但看台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山海民学府的带队夫子赶紧跳了下来,说道:“大人,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输!”申屠野已经站了起来,瞪了独孤涅一眼,恨恨地和夫子转身走了。 “好样的!小涅!” 独孤涅循声望去,原来是张涛、任虹、萧兰、沈嘉然、方梧桐他们五个,正看向自己这边,向他挥舞着拳头。独孤涅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手。 陈老走到独孤涅身前,宣布道:“二号擂台东临民学府与山海民学府第二战,东临民学府独孤涅,胜!”山海民学府那边传来一阵嘘声,东临民学府这边却也传来了不少叫好。在自己的第一场比试中,能够获胜,独孤涅心中有一丝自豪,但又有一丝失落,想象中的地动山摇的欢呼声,没有听到。 上午的比试结束时,东临民学府赢了六场,输了两场,赢的场次分别是独孤涅赢申屠野,骆星赢谭晋,张翰海赢谢华,秦雏赢袁玮,陆何多赢旷雨声,方行艾赢吴青青,输的两场是朱朝天输赵知洛,柳亦杉输南宫羽。 而千阳民学府和东安民学府的比试,则是七胜一败。赢的有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杨名、百里奕、骆扬眉、东方睿源、邓秋夜、向阳。而东安民学府赢的,只有太叔长乐一人,据说,还是个一学年的学生。 这样一来,就由千阳民学府的七人优先抽签,抽出自己的对手,然后才是由东临民学府抽签。 第三十章 四海游 东临民学府虽是官家办的学府,财大气粗,但食堂也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除了督文司和各学府的夫子,以及参赛学生在东临民学府的食堂用餐以外,学生们都是自行寻找吃饭的地方,大部分学生都是知道的,也就提前自备了些干粮,找了些能遮阳的地方休息。 下午的考核,要到未时三刻才入场,申时才正式开始。这也就给了各个学府的学生们修整的时间。 各个学府的夫子,都在和自己的学生们商量下午的比试。 李东兴、连夫子、柯灵羽、杨怀、陈桥五位夫子,便和参赛的八人一起来到了三学年的教舍中。把观察到的对手的情况,做一些交流。 上午的比试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赵知洛了,他那神乎其技的灵术,赢得是相当漂亮。面对这样的对手,最需要做到的就是小心谨慎,寻求近距离攻击的机会。还有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这个人是东临镇最大的江湖门派千阳殿掌门楚忘平的独子。 千阳殿是火脉武学门派中的佼佼者,门派已经有了几百年的传承,财力雄厚,行事正大光明,在江湖中颇有好评。再加上天武国建国后,千阳殿便和朝廷共同出资,建造了一座学府,也就是千阳民学府,学费不高,教学也是深受好评,因此声势更大。 去年的六月考和腊月考,拿到第一的,正是当时的三学年学员,姜瑜杰,也是出自千阳殿门派的,他以一套“鹰焰拳”未尝败绩,据说今年并没有去考进贤府,而是回到了千阳殿中,成为悉心栽培的正式弟子。 而这个楚博医,竟然用的就是千阳殿的镇派武学,千阳剑法。第一场面对东安民学府的对手,只用了一招就获胜了,在他那柄乌凤羽木剑面前,对手的格挡便如空气一般,手中的狼红软木剑直接被灼热的剑气斩断,也可以说是烧断后,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尽管留手,对手的头发还是被烫伤了不少,其实力之强悍,据夫子们说,潜力是超过姜瑜杰的。 但要说这一届的夺冠热门,应该就是百里奕了。这个学生是今年千阳民学府三学年的学生。去年的考核中,这个学生用的也是一套“鹰焰拳”,只是最后在第四轮惜败给了东临民学府当时最厉害的学生——三学年的陈晓恩。而陈晓恩却在第五轮输给了姜瑜杰。过了一年,百里奕的精进极大,应该是不输于去年的姜瑜杰了。 申时,天气仍然燥热,但是众学生的情绪已然高涨。接下来的十六强,将同时在四个擂台开始。每个擂台两场比赛,学生们可以自行挑选要观看的比赛。 抽签结果,千阳民学府的七人,分别是百里奕对陆何多、楚博医对秦雏、杨名对张翰海、骆扬眉对方行艾、东方睿源对骆星、向阳对太叔长乐、邓秋夜对南宫羽。最终剩下的,是独孤涅对赵知洛。以上八组,依次在一二三四号擂台上进行。各个学府也是多出了两个夫子带队。 抽签结果一出来,看台上的观众们便已经开始了移动。东临民学府二三学年的学生们,基本都集中在了一号擂台。毕竟,秦雏的实力虽然还不足以让人期待,但陆何多,在东临民学府的学生们眼里,自然是最有希望拿到第一的学生。而千阳民学府,基本上全学年的学生们,也都聚在了一号擂台。毕竟,那里有他们学府最强的百里奕,还有学府潜力极强的楚博医。 二号擂台,则更多的是东临民学府一学年的学生和部分二学年的学生。张翰海的实力,在东临民学府也是极受看好的,特别是云天帮的人,那肯定是要为张翰海助威的。而方行艾作为二学年四月考的第一名,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三号擂台,基本上全部都是东安民学府的学生了,毕竟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叔长乐。东临民学府这边,则基本上是骆星纠集到青冥帮的那群人,里面自然包含了步越那几人。 四号擂台,则基本上全部是山海民学府的学生,毕竟,他们的两个十六强学生,都在四号擂台了。 独孤涅跟着杨怀,单独去了四号擂台。 第一场,是邓秋夜对南宫羽。千阳民学府的邓秋夜,用的是孝武刀,而南宫羽用的则是忠武剑。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邓秋夜惜败。山海民学府的学生们又让独孤涅见识到了什么叫山呼海啸。而独孤涅扫遍了整个四号擂台的看台,竟然只看到了一个同学:方梧桐。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独孤涅心中竟然没有那种凄凉感,反而是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当所有人都更在意有希望拿到第一的陆何多和张翰海时,方梧桐却是那个对自己来说,最与众不同的人。 走进擂台时,独孤涅抬起头,看向了他所记得的方梧桐的位置。 两人目光相接,这一次,独孤涅没有避开。 直到看到了眼前的赵知洛,山海民学府那呐喊助威的声音,才将独孤涅的心神抓了回来。 就是这个人,赢了朱朝天啊!独孤涅心中想道。看向赵知洛,独孤涅也觉得,这个男孩儿长得真的很好看,和自己年龄相仿,都算得上是念书早的。他有浓浓的眉毛,不算大但却很明亮的眼睛,鼻子很挺,但不是鹰钩鼻,嘴唇不厚不薄,恰到好处。穿的,是普普通通的白色劲装,但是颜色的搭配,却比独孤涅的好看得多。虽然赵知洛擅长于用土灵灵术,但其衣服上,竟然是一尘不染。 赵知洛和独孤涅向监考官罗老行了礼,检查了武器。 赵知洛满脸的笑容,拱手行礼的同时,头还一偏,开口对独孤涅说道:“小生赵知洛!我看了你的轻功,有点水平!哈哈!” 独孤涅被他逗笑了,心生好感,道:“谢谢,我叫独孤涅!请多多指教!” 两人在夫子的示意下退开,夫子喊了一声“开始”! 独孤涅看向对方,并没有比划什么手势,也不打算朝自己冲过来。便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山海民学府这边,申屠野道了一句:“开场挺别致啊!这两人!”旁边一人笑道:“看这样子,像是鹊桥相会,那小子怕是被赵知洛给迷住了。”众人一阵哄笑。又继续开始呐喊助威。 独孤涅走到距离赵知洛三丈的距离时,赵知洛便已经开始了施法,两人之间的地面,都已经开始了剧烈的抖动。独孤涅停了下来,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的青龙岩开始不断地裂开,仍旧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前方。 数息之后,赵知洛方圆三丈内,就像是农田被松了一遍土一般,已经分裂出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在不安分地抖动着。 山海民学府这边的人都觉得好笑,那个叫独孤涅的人在做什么啊?要等赵知洛将擂台完全变成自己最擅长的战场吗?要知道,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青龙岩,分裂地越多,赵知洛的土灵灵术,就有更多的选择啊。 “你不过来吗?”赵知洛对着独孤涅问了一句。 “我在了解你。”独孤涅认真地答到。 “了解什么?”赵知洛笑着问道。 “我在了解你的攻击范围,还有你的攻击手段。” 赵知洛笑道:“就这些?你应该了解的还有很多很多!” 独孤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山海民学府这边的学生们却不耐烦了,对独孤涅呼喝道:“怕了吗?怕了就认输啊!” 直到有夫子瞪了那个学生一眼,那学生才闭了嘴。助威可以,但直接挑衅对方场上的学生,这还是不被认可的。 赵知洛看了看身前的裂开的地面,手挥了几下,脚下的乱石便散开到了两边,留出了平整的地面,不过,那地面已经是凹下去了几尺了。 赵知洛心知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独孤涅也没有再退,毕竟脚下的地面还是没有被破坏的,但是,当赵知洛走过来时,独孤涅心知,自己已经是在他的术法范围内了。 赵知洛往前走了五步,脚下不停,还在往前。骤然间眼中精光一闪,手上掐了个剑指,口中念道:“起!” 独孤涅脚下骤然突出了五根石刺,这些石刺比石锥要更加尖利,不过独孤涅已经是在赵知洛抬手的一瞬间,向后退了去。 赵知洛一旦发起了攻势,便不再停歇。一边走向前,一边控制着刚才松动的石块浮到了身前的空中,随着赵知洛向前一指,密密麻麻的石块同时向着独孤涅飞去。独孤涅仍然是不断地后退,轻松地躲开。赵知洛也开始提高了速度,往前追去。 场地范围是有限的,你还能跑出去不成?赵知洛心中想道。 眼见独孤涅要退到墙边了,赵知洛一声大喝:“动!”周围的地面又开始裂开,但这一次裂开的速度,明显没有最开始赵知洛第一次用时要快了,而且裂开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多。 灵术的灵力消耗很大!独孤涅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见地面的抖动让自己有些站立不稳,独孤涅继续向着墙上冲去,冲到墙壁跟前,竟然踏上了墙壁,蹬了几步,朝着另一边跑去,又拉开了和赵知洛的距离。直到脚下有了完好的地面,独孤涅才又落了地,绕着赵知洛游走。 赵知洛心道不好,不敢再拖。虽然山海民学府这边不少学员都在骂独孤涅了,但赵知洛很清楚,自己看似是在进攻,其实是在用进攻防止独孤涅的近身,一旦灵力消耗过多,那时候比拼武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因为,自己除了练了点轻功,压根就没练习过其他武功啊! 不再想着隐藏实力,赵知洛骤然间冲向了擂台中央,独孤涅也不知道赵知洛在做什么打算,只是紧紧地盯着。 跑到擂台中央时,赵知洛双手举天,十余丈的场地骤然之间,开始不断冒出了土刺。 杨怀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惊,这少年的灵术范围,竟然能够达到如此之广,虽然牺牲了威力和控制的程度,但是光这范围,已经是赶得上很多修炼了十多年的修灵者了。 独孤涅这时使用的,却不再是长于步幅的越武步了,而是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四海游”。 观其始知其末,察其气知其实。这“四海游”的要领,便是将对手的攻势视作海水,将自身视作海里的一切,随波逐流。无论对手以何种招式攻来,随敌而动。任它惊涛骇浪,我似如鱼在水。对手虚虚实实不必理会,身若游鱼,自能趋利避害,遨游四海无阻。 独孤涅脚下的地面仿佛有着无数的陷阱,一根又一根土刺不断地突刺上来。但这些土刺和赵知洛第一次对自己用时,却有着明显的差别。 在比试开始时,赵知洛那五根土刺,高约四尺,速度极快,而且土刺极为尖利。但此时这些土刺,速度稍慢了一些,而且高只有一尺左右,土刺的顶端也并不尖利。但是若真的在独孤涅施展轻功时被绊倒,甚至是被阻碍,独孤涅可以想象,连绵不绝的术法就将向自己袭来。 独孤涅一边躲避,一边朝着远离赵知洛的方向移动,仿佛在擂台中央跳起了舞蹈。一些角度刁钻的土刺,独孤涅也用黑蟒纹木棍一击敲碎。 第三十一章 八强 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独孤涅感觉到对手的攻势渐渐疲软。瞥向赵知洛时,看见他已是脸上涨红,满头大汗。 突然之间,攻势骤停,独孤涅正思索要不要冲向赵知洛,引诱对方释放更强大的灵术以透他时,赵知洛举起了右手,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认输。” 顿时间,山海民学府一阵喧闹,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喧闹中夹杂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肃静!”罗老一声暴喝,看台上顿时静了下来。 “四号擂台第二场,山海民学府对阵东临民学府,独孤涅,胜!”声音传遍了武斗场。独孤涅心想:“同学们应该也都听见了吧?” 看向方梧桐,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独孤涅笑了一下,走向了赵知洛。 赵知洛叹了一口气,看向独孤涅。 独孤涅走到赵知洛身前,伸出了手,说道:“谢谢你!” 赵知洛不明白独孤涅谢什么,但也伸出了手,握了一下,道:“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输在这里。” 独孤涅道:“是我取巧!” 赵知洛松开了手,转身,故作轻松地说道:“赢了就是赢了,下次,我会让你跑不掉的!可惜,要等半年!” 独孤涅看着赵知洛的背影,道:“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赵知洛转过头,看了一眼独孤涅,笑道:“好,我是不会服输的!” 独孤涅也笑了,心情大好。 修灵者,也是有办法应对的! 独孤涅离开擂台,向着看台跑去,一直跑到了杨怀面前,行了个礼,道:“夫子,我赢了!”杨怀很是欣慰,道:“赢得好,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赢了就是赢了!我们去二号擂台吧,那边还没结束。” 独孤涅点了点头,跟着方梧桐走在杨怀的身后。独孤涅小声地说道:“梧桐,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我!”方梧桐笑了笑,“嗯”了一声。 期间听到其他擂台的监考官传来的声音,独孤涅知道,张翰海所在的二号擂台,是第一个传来获胜消息的。然后就是一号擂台的百里奕传来的获胜消息,当时独孤涅心里还是一惊,输掉的,竟然是学长陆何多。然后是三号擂台东安民学府的太叔长乐的获胜消息,随后就是四号擂台这边,亲眼见证了南宫羽的胜利。 而独孤涅开始切磋后,也没怎么注意听了。 刚走到二号擂台时,只听到一声“二号擂台第二场,千阳民学府对阵东临民学府,方行艾,胜!” 心中了然。 至此,下午的切磋便全部结束了。 独孤涅听萧兰说,东方睿源赢了骆星,楚博医又是一招就赢了秦雏。 这样,八强就已经出来了,分别是:百里奕、楚博医、张翰海、方行艾、东方睿源、太叔长乐、南宫羽、独孤涅。 督文司的凌云志宣布了八强的结果,东临民学府三人,千阳民学府三人,东安民学府一人,山海民学府一人。又做了一番总结后,凌云志宣布散场,明日巳时继续,要比平时上学的时辰晚一个半时辰。 在东临民学府夫子们的要求下,众人又对下午的切磋情况做了一番交流,张翰海与独孤涅都没受伤,也就不需要劳烦夫子们了,方行艾却在连夫子的帮助下,调养了一会儿,交流过后,才各自回家。 众人都觉得,目前看来,拿第一最大的希望,就在张翰海身上了。而且,必须是他使用国武八学以外的武学才有可能。因为在过往的切磋中,张翰海只是使用国武八学,是惜败给了陆何多的。而陆何多,竟然也输给了百里奕。 独孤涅心里其实有三个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个,是方梧桐在放学后会不会找自己,他心里很期待可以和方梧桐成为朋友。 还有一个,是那个叫赵知洛的修灵者,会不会今天就来找自己。听说,他在修灵者中,算得上是天才了。独孤涅也觉得这个人很了不起,虽然独孤涅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修灵者的事情,比如,他是不是灵修门的人。但独孤涅心中想,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面对内心的恐惧,对福迎镇那件事,也可以说,是对修灵者的恐惧。 当独孤涅在学府门口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好半天以后,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甚至连步越那群人都没来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明明自己在六月考中已经成为八强了啊!为什么会有失落感呢? 原来不切实际的期待,就是不切实际的,一生当中,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样的期待破灭。 还有一个期待,就是,如果自己拿到了第一,那又会怎样呢?得到神武心经,然后呢? 独孤涅突然觉得,没劲,就是没劲。 然后,发了疯一样地往家里跑去。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他却心里发空。 第二天,抽签的结果还是令东临民学府满意的。百里奕抽到了方行艾、楚博医抽到了南宫羽,张翰海抽到了东方睿源,独孤涅抽到了太叔长乐。 上午的四场比试,都会在一号擂台逐一进行。因此,所有的学生和夫子们,也会聚集在一号看台上。 第一个出场的,是百里奕和方行艾。在独孤涅眼里,百里奕就像是一只浑身是火的老鹰,方行艾凭借着强横的内力勉强抵挡了十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胸口中拳的那一块儿,衣服都烧焦了。独孤涅这才看到,原来百里奕,就是昨天早上千阳民学府里面那个高高的蓝衣少年,那个说了一句“大言不惭”的少年。 第二个出场的,是楚博医和南宫羽。独孤涅是第一次看到楚博医的战斗,但是却不是第一次看到南宫羽的战斗了。一直都听说,楚博医的战斗总是结束得很快,凭借的是他那套仿佛可以燃尽一切的剑法。但百闻不如一见,当楚博医只凭一剑,又将南宫羽附着了大量气劲的狼红软木剑斩断并击败南宫羽时,独孤涅突然意识到,火脉的内力,真是不好应对。因为在他眼里,南宫羽的实力,是不比方行艾差的。 第三场,是张翰海对战东方睿源,东方睿源也是习练了千阳殿的武学的,不过不是鹰焰拳,也不是千阳剑法,而是一套阳炎刀,用的武器也是普通的狼红软木刀。但是,尽管张翰海的狼红软木剑已经被砍得发黑了,却仍然在张翰海气劲的保护下,保持着完整,就凭借着国武八学的忠武剑,硬是在四十多个回合后,击败了东方睿源。 最后一场,独孤涅遇上的,是太叔长乐,太叔长乐提着一把木制的长枪。显然,他是不用国武八学的。那柄长枪,也并非常见的狼红软木,据说那是黑龙木。独孤涅已经从夫子们那里详细地了解过了太叔长乐的招式,想必太叔长乐对独孤涅的轻功也是非常了解了。 太叔长乐可能算得上是所有一学年的学生里,长得最高的,六尺多的身高,白得像是女孩子一样的脸庞,据说才九岁,如果不是那张脸上仍有稚气,独孤涅怕是要以为太叔长乐是十几岁才读的一学年。而太叔长乐所使的,却是一套凶名赫赫的武学。 万骨枪。 这套枪法曾经的名字,叫做龙吟枪,是无双王朝曾经名震天下的枪法,这套枪法传承了几千年,但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三千年前,无双王朝的百万大军一统东国时,当时的兵马大元帅使的便是这套枪法,军中将士也是纷纷习练,就像是如今的国武八学在天武国的地位,龙吟枪在无双王朝的军队中,也是一套易学难精,普及极广,但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学。 如果要在天下所有的武学中,用杀伤的数量来做一个排名的话,龙吟枪绝对是第一,它在战场上的凶名,足以让任何军队感到恐慌。所以,经过了上千年的积累后,这套龙吟枪,更令人熟知的名字,便叫做万骨枪,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少年,敢在学府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样一套枪法,想来并不简单。 独孤涅与对方互通姓名的时候,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甚至觉得,太叔长乐的笑容,还是那种带点调皮的笑容,有点可爱。 两人距离四丈的时候,太叔长乐倒提着黑龙木枪,迈着稳健的步子地冲了过来。夫子们说,这是万骨枪这套武学所使用的轻功,叫做“云起龙骧”,特点是跳跃力极强,特别是跳跃的高度。 独孤涅站定了,等待着对手的攻势。 先出手的,是太叔长乐的“龙潜于海”,这招,乃是攻守兼备的一枪,要诀便是在于化敌力为己用,乃是枪法中的引字诀。与独孤涅所练习的天武诀中的短棍棍法,倒有些共通之处。 但见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与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贴在了一起,像是分不开一样,划着一道又一道圈,你来我往,两人倒像是在玩乐一般。 但独孤涅却心知这太叔长乐实力确实不简单,甚至猜想,难道天武诀的第一层短棍棍法“四海枯”,竟然是取经于万骨枪的? 这“四海枯”的要诀便是在于引水,断流。察敌攻势,牵其力如翻搅浩瀚深海。料敌先机,断其势于将起未起之时。敌力如水,断其流,引之用,取之尽,用之竭! 而对方的那招“龙潜于海”,虽然是枪法,却仿佛与自己的棍法师出同宗。两人就这么斗了好半天时间,仍然分不出胜负,看得众人心里都有些急了。 第三十二章 万骨枪 太叔长乐对独孤涅的这套短棍棍法,内心也是有着同样的困惑和惊讶。这一招分不出胜负,太叔长乐便打算要变招了。骤然间,一招“尸居龙现”,毫无征兆地刺向了独孤涅。 看到这一招的那一瞬间,东临民学府的好几夫子已经是心头一紧,这招的凶险就在于来得突然,让人难以防备。而独孤涅却仍是不慌不忙,脚下踏出了奇怪的两步,身子仿佛是贴着太叔长乐的长枪欺身而进。用的正是天武诀的轻功“四海游”。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若真让独孤涅近身,太叔长乐恐怕就要呈劣势了。刺出的长枪也不着急收回,用力左右一震,趁着独孤涅往左避开的时间,太叔长乐骤然后跳,这一跳竟然就跳出了两丈的距离。眼见招式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太叔长乐便决定用力量来压倒独孤涅。一招“痛饮黄龙”,连绵不绝的枪劲密不透风地扫向了独孤涅。独孤涅自然是不会硬接的,凭借着夫子们对这一招的介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地退避。眼见“痛饮黄龙”招式未老,枪劲漫天之际,太叔长乐又是一招“破云现龙”刺向了独孤涅。 这一刺的突然性与“尸居龙见”相似,但距离更长,威力更大,独孤涅仍是一闪身,避了开去。 太叔长乐心中气急,独孤涅仿佛提前就知道自己的招式一般,总是能够及时躲避。 独孤涅心中也是庆幸,自己从接触国武八学开始,就没少在越武步上下功夫,这对于后来学习“四海游”确实大有助益。“四海游”,也就是天武诀第一层的这套轻功,独孤涅体会到其玄妙时,才明白越武步是赶路的轻功这个说法,不好听,但中肯。 “四海游”这套轻功,论长途奔袭的速度、爆发力、步幅,甚至是持久性,都是不如越武步的,在迅捷方面,两者也只是持平。但“四海游”步法之精妙,其灵动与变幻,却远非越武步可比,在料敌先机和趋利避害上面,独孤涅已经是得了这套轻功的精髓。 太叔长乐无奈,心想都说这个叫独孤涅的轻功了得,看来所言非虚。 眼见独孤涅躲开了自己的一刺,立刻变招“龙行天下”,这一招乃是结合了轻功“云起龙骧”的一招,只见太叔长乐极有章法地将长枪不断地扫荡,划着一个又一个忽大忽小忽快忽慢的圈,仿佛一个变化多端的龙卷风一般,压向了独孤涅。 这要是在战场上,使出这一招,不知道将造就多少白骨! 独孤涅无奈,还是选择了退避。 众人都无力再骂了,能躲开也是本事不是?但是眼见太叔长乐这一招覆盖的范围从一丈渐渐扩大到了三四丈、五六丈时,众人已经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虽然太叔长乐脚下也在变慢,但独孤涅这时候若是因为背后墙壁的阻碍,不得不铤而走险转个方向,那便也算是有了个极大的破绽留给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这招自然也是颇为消耗内力的,但还能坚持较长的时间。大范围的攻势仍然没能扫中独孤涅,太叔长乐心知自己的轻功的修炼,还是远远落后于他。面对这样的滑头,就算是使出威力最大的“九龙天降”,只要没有将这招修炼到能靠内力吸附敌人,便也不可能打中他了,只能是白白消耗自己的内力。 所以,在独孤涅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决定胜负的,就只有万骨枪里速度最快的一招——“游龙过隙”。 少时,独孤涅已经被逼到了墙边一丈不到的距离,是时候要做选择了。 往左前方突去,还是往右前方突去? 如果是指单纯地往左或者右避开,那就真有可能被逼到擂台上的死角,必败无疑了。 太叔长乐这招“龙行天下”,舞得狂风大作,自己不敢硬接,硬是让别人将范围和威力都提升到了极致!也不知是对是错。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独孤涅思考,独孤涅施展开了越武步,往左后方跨了一步,身体左倾,仿佛整个人都定住了一瞬间,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叔长乐。 那一瞬,太叔长乐往左边压过来了一点,同时劲力发生了变化。是要换招式了!独孤涅心中大喜,使出了面对扶云上时曾用过的步法,腰部用力一转,左脚一蹬,整个人向右前方暴射而去,那可怕的速度令众人咋舌! 同一时间,只见太叔长乐的“龙行天下”骤然收招,太叔长乐枪在前,人在后,倒不像是人推着枪,而是像是人随枪走,刺向了独孤涅,这一枪的速度,已经赶上了独孤涅的越武步。 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几乎是贴着独孤涅的左臂刺了过去,而千钧一发之际,独孤涅已经跨向了右边。太叔长乐一枪插进了青龙岩的墙壁之中,心中默道:“完了!” 回过头的一瞬间,独孤涅已经冲了过来,太叔长乐垂死挣扎,将已经没进青龙岩墙壁的一半的黑龙木枪用力一抽,不以枪头而是以枪柄,直接戳向独孤涅。台上的夫子们对他这灵机一动的招式,也是纷纷点了点头。 但太叔长乐刚一起势时,独孤涅的短棍已经敲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四海枯”——断流! 太叔长乐心中骂娘,手上却已经没了力气,独孤涅的短棍,已经停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寸的地方。 “我输了!”太叔长乐淡淡地说了一句。 “承让!”独孤涅收回黑蟒纹木棍,拱手道。 看台上已经响起了欢呼声。 “哦!” “好!” “小涅,好样的!” 看台上的学生们对这一战还是颇有几分认可,特别是这一战独孤涅竟然在战斗开始时敢于与太叔长乐缠斗,众人心中也明白,这独孤涅也不是只会轻功这么简单,当然,最终的取胜,仍然是靠的轻功。 高台上,凌云志向李东兴看去,问道:“你们学生里,竟然有人学了天武诀啊?”李东兴躬身拱手,答道:“此子是我学府之前的李啸夫子的关门弟子。”凌云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驰骋沙场的万骨枪,终究是败给了浪迹江湖的天武诀。凌云志不觉露出了微笑,作为亲眼见证了王朝更迭的人,凌云志对天武国,有着强国栋梁应有的骄傲与自豪! 战斗结束得快,大家也就提早了一点离开了武斗场,各自找事情做。特别是千阳民学府和东临民学府,都在仔细为下午的两场战斗做准备。 四强中,两个学府各剩下两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张翰海与独孤涅,必然是分别对上百里奕和楚博医。 交流多时后,下午的考核,来了。 抽签结果,下午的第一场,张翰海对百里奕,第二场,独孤涅对楚博医。 张翰海仍是使的忠武剑,百里奕则是使的鹰焰拳。 罗老让两人互通性名时,百里奕也没行礼,直接问道:“我记得你说你要到第五轮,还有信心吗?” 张翰海一笑,道:“看到是你,信心百倍。” 百里奕阴沉着脸,往后退去。 罗老也没说什么,张翰海脸上挂着笑容,转身就走。 四丈距离时,张翰海转过了身。罗老一声“开始”,看台上呐喊声便响了起来。 独孤涅看向千阳民学府那边,楚博医面带笑容,正盯着台上,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了独孤涅,笑了一下,拱了下手。独孤涅也拱了下手,又看向擂台。 站在独孤涅旁边的萧兰问道:“诶,你觉得张翰海会用什么武功?”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擂台上,百里奕向前大跨一步,同时左右手各出了三拳,六道拳劲还泛着红光,直奔张翰海轰去。张翰海也是迎上了一步,“矢忠不二”、“指天誓日”、“白首不渝”、“此心耿耿”、“忠贯日月”,劈撩斩扫刺,连出五剑,剑气与拳劲一阵碰撞,强大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波荡开来,青龙岩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焦黑和凹陷,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两人同时往前冲去,百里奕周身仿佛燃起了火焰一般,泛着火红色的微光,同时右拳收在腰间,嘴里大喝一声:“鹰击白日!”一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巨鹰虚影,仿佛附身在了百里奕的身后,随着百里奕一记直拳轰出,拳头仿佛化作了那只火鹰的鹰爪,拳劲乍一看就好像是百里奕手臂上扑出了一只火鹰! 楚博医看到这一幕,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啊!”再看张翰海,一式“竭诚尽节”,狼红软木剑上也是泛起白光,这道白光迎风暴涨,化作了一道长有丈余的白色剑影,与那只火鹰撞在了一处。 “第三层!”连夫子震惊地叫出了声来,看到张翰海这一剑的威势,连夫子确信,张翰海的忠武剑已经是修炼到了第三层了! 两人谁也没有撤掉后劲,而是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送出来。百里奕的拳劲侵略如火,熯天炽地。而张翰海的剑气,却是汹涌如潮,前波未平后波生。 两人是要比拼内力了,负责监考的罗老缓缓走上前去,静静地看着两人。 按说从内力的属性上,百里奕属于火脉,而张翰海还没有附加上属性,既不是风脉,也不是土脉,这种情况下,是容易吃亏的。 但偏偏张翰海却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他的内力不是缓缓地输出,而是一波接一波地输出。在罗老看来,张翰海便是爆发一波内力压向百里奕,百里奕数息之间将张翰海的内力燃尽,又侵袭向张翰海,但这时张翰海又一股新劲如潮水般拍打过来。 形势极为凶险!若罗老一个不留神,怕是就要有人命丧当场。 就这么持续了二十息的时间,擂台上两人周围的空气在气劲与六月的骄阳的照射下,灼热得如同大火炉一般,看台上的众人只见空气都已经扭曲,里面的情形也都模糊了。 终于,百里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息之后劲力全失,剑气与自己的拳劲全部扑打到了百里奕的全身。说时迟,那时快,罗老一瞬间已经用右掌扶住了百里奕的后背,同时左掌向侧方一挥,一白一红两道气劲炸到了擂台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深有尺于,长宽丈余的坑。再看百里奕,面如金纸唇如蜡,双目紧闭,幸好还有那急促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罗老徐徐地输入内力,眼见百里奕脸上有了血色,这时千阳民学府的夫子已经跳下了擂台,着急地朝百里奕走去。 胜负已分。 罗老宣布结果时,千阳民学府的那位夫子,已经将百里奕抱了起来,离开了擂台。百里奕睁开眼睛,恨恨地看着那个满脸是笑容的张翰海。 第三十三章 千阳剑法 东临民学府这边的看台上已经是一片欢呼,仿佛已经是拿到第一了一般。夫子们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制止学生们了,毕竟,千阳民学府三学年的百里奕都已经输给了张翰海,剩下的楚博医,又怎么可能是张翰海的对手呢?不管楚博医多么有潜力,毕竟比百里奕要小几岁啊。 所以,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券在握的喜悦中时,独孤涅一个人,向着擂台走了过去。擂台上,还是那个中年修灵者在修复着擂台的地面,只一会儿,擂台便完好如初。 独孤涅还是习惯性地看向了看台,这次,终于也有很多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再将目光移向对面,一个红衣少年已是缓缓走进了擂台之中。 那少年和独孤涅差不多大小的年纪,薄薄的红色丝衣,腰带是金色的,腰间佩戴着红绳白玉,衣袖和领子上金丝雕文,里面穿的是米白色的上衣,下身着黑色的劲装长裤。少年的肤色是妖艳的白,鲜红的丝带束着一头黑发,笑容中那一点点邪魅,配上他那极为俊美的面容,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只见他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持着那柄乌凤羽木剑,手腕上还戴着一根银色的手链,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独孤涅仿佛看得呆了,这个公子哥,真是不怕热啊! 向罗老躬身拱手行了礼,检查了武器之后,楚博医笑着开口问道:“你打算又满场跑么?” 独孤涅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你追不上么?” 楚博医右边的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哦哟?有点意思!”说罢转身走去。 少时,见两人做好了准备,罗老喊了一声“开始”,默默退开。 楚博医却不动手,只是持剑一步一步走向了独孤涅,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独孤涅看到这一幕,右脚后撤了半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黑蟒纹木棍,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楚博医。 “独孤涅在干嘛?”朱朝天心中疑惑,看向身边的张翰海,张翰海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楚博医手腕一翻,乌凤羽木剑上顿时红光如火焰般跳动,已然是将内劲附着其上了。前面的三场,楚博医都是一剑制敌,看独孤涅这架势,似乎不再打算以轻功周旋寻找机会了。 李东兴面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他知道,独孤涅的天武诀现在只修炼到了第一层,要突破第二层还不知要何年何月。而他的内力,却一直都不算是强项。但是反观楚博医,其内力深浅虽未得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内力中的火脉属性,只怕要比百里奕的火脉属性还更纯粹一些。独孤涅就算招式精妙,拼内力只怕也是要吃亏啊。 就这样,楚博医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走到了独孤涅身前五尺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心中好奇,楚博医笑着问道:“真不跑了?” 独孤涅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楚博医。 楚博医收起了笑容,看向了独孤涅的眼睛,他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再看他的周身,若有若无的气劲游走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楚博医道了一句:“来了!”一道极为灼热的剑气包裹着楚博医的乌凤羽木剑,反手从左下方到右上方撩向了独孤涅,只是千阳剑法中简简单单的一招“斜照”。独孤涅抬起了黑蟒纹木棍,朴实无华地斜斩而下,磅礴的内力附着其上,如山岳一般压了下来。剑棍相交,楚博医手中的剑顿时被震飞,浑身一阵酸软无力,体内血气翻涌。棍劲沉重,楚博医已是弯下了腰,急切抬起头来时,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已经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我不甘心!”楚博医看着独孤涅那根木棍丝毫没有损伤,脸上露出悔恨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右臂道:“你扮猪吃老虎!” 独孤涅也不知道楚博医是否认输,道:“轻敌,是你的问题。” 罗老走到独孤涅身旁,道:“你留手是有德,但他还可以不认输。毕竟,你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反击之力。”罗老说完,看向了楚博医。 楚博医直起身来,独孤涅也收回了短棍。楚博医看了独孤涅良久,才道了一句:“我要是不认输,那才是输了。” 罗老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独孤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东临民学府对阵千阳民学府,独孤涅,胜!”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东临民学府绝大多数学生们的预料,这下,可不再是胜券在握,而是无论明天的比赛结果如何,千阳民学府在这次六月考中,都必然拿到第一了!这是一次完胜!欢呼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凌云志宣告,今天的考核,到此结束。 看台上,许多与独孤涅平时也不怎么亲近的学生也冲了过来,抬起了独孤涅,朝空中抛去,接住,又朝空中抛去!独孤涅在这一刻,仿佛是整个东临民学府的天之骄子一般,只是,他侧着头,看着那个落寞离去的红衣少年的背影。 李东兴心情大好,也是走到了擂台中,众人见总夫子过来,也将独孤涅放了下来。 李东兴笑着说道:“没辜负你师父,他应该会以你为荣吧!” 独孤涅躬身拱手,道:“感谢总夫子教导!” 李东兴向众学生说道:“你们放学吧,参赛的学生们留下来,我们聊一聊,不要影响了瀚海和小涅。” 在教舍中,李东兴告诉独孤涅和张翰海,明天的比试,虽说已经不影响学府的荣誉,但是两人也可以当作一个检验自身的机会,不用刻意谦让,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但也不可伤了和气。两人应允,向夫子们行了礼,退出了教舍。 张翰海主动搭上了独孤涅的肩膀,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还有一干同学也跟在身后。 “小涅,可以呀!你那一棍子敲下去,我看得有三层持武劲的威力了吧?”张翰海边说,边看了看身边的众人。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我那是时灵时不灵,做不得数的。” 扶云上等几人,却起哄地说道:“小涅,明天好好发挥,揍一揍张翰海,不用给我们留面子。” “对!” “对,揍他!” 张翰海笑道:“哎,这就是我们云天帮的风气啊!扶老大,你要这么说,我将来还是跟着小涅混了。” 独孤涅心知是玩笑,也有点惶恐,道:“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了!” 扶摇天说道:“没问题呀,你跟小涅混,我们还是跟你混。云天帮就改名为,为……”扶摇天拖着腮帮,像是还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涅海帮!嗯……涅海无涯,回头是岸,好名字!”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 独孤涅心道,你们起名字就这么随意啊。但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他们这玩笑。心中还想着说不会大家当真了吧? 走到学府大门时,看到学府外,还有三五成群的不少人在聊着什么,一个红色的身影却映入了独孤涅的眼帘。 千阳殿的公子,楚博医,他一个人等在那里。 “独孤涅!” 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独孤涅走出学府大门,楚博医走了过来,他那把乌凤羽木剑,已经背在了身后。 张翰海等人一阵警觉。 独孤涅应道:“呃,楚博医,什么事?” 楚博医笑道:“就找你聊聊!”又看了看独孤涅身边的众人,道:“单独聊聊,能赏脸吗?” 看这个公子哥这么客气,独孤涅倒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好!” 张翰海将搭在独孤涅肩上的手收了回来,笑道:“可别受伤了,影响明天发挥。” 楚博医笑骂道:“我能让他受伤才怪了!” 独孤涅也向张翰海说道:“谢谢,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众人转身离去,独孤涅看着几人的背影,余光又看到了太叔长乐也在走向自己这边,心中打鼓。 太叔长乐脸上挂着笑容,肩膀一抖一抖地走着,看见独孤涅已经看到自己,便叫道:“涅涅!小涅涅!” 独孤涅只觉得头皮发麻,楚博医倒是笑了。 “太叔兄,有何指教?”独孤涅行了个拱手礼。 “别来这套!”太叔长乐拍了下独孤涅的手,笑着说道:“老子是真恨你啊!你以后有得烦了,老子不逮着你,这万骨枪就白练了!” 独孤涅没有感觉到恶意,便也说道:“那我可得加紧练习了。”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看着独孤涅和楚博医道:“得,你们聊,明天结束了,我等你。” 独孤涅应道:“好。” 太叔长乐转身离去。 “你家住在哪边?”楚博医问道。独孤涅心中警觉,没有开口。 楚博医一巴掌拍在独孤涅肩膀上,笑道:“我去,你想什么呢?我看和你顺路不顺路!我还找你麻烦还是怎么的?”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东华街。” 楚博医道:“不在同一边,我就住千阳殿,长明街,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独孤涅“嗯”了一声。 楚博医道:“说真的,输给你我不甘心!” 独孤涅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楚博医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想给我爹长长脸,结果没想到,拿了个四强就嗝屁了!” 独孤涅一笑。 楚博医看了一眼独孤涅,笑道:“百里奕和姜瑜杰都是我师兄,但他们都打不过我。” 独孤涅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楚博医。 楚博医又说道:“所以,你明天要是敢输给那个张翰海,那就是在打我的脸,我可不会放过你!” 独孤涅一愣,楚博医笑了一笑,又说道:“等你赢了,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千阳剑法!你就知道了。” 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 楚博医这么厉害么?我,能赢张翰海么?又想了想,不会是楚博医那两个师兄对他这个千阳殿公子放水吧?再说了,百里奕也输给了张翰海,还不知道张瀚海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呢。 自从开始修身以来,独孤涅凭借着那股不要命的劲,在灵气的吸收和持武劲的修炼上,都下足了功夫。丹田内的天水,也已经是有了碗口大小。根据忘情诀上的记载,这个时候,是可以开始想办法冲击气海境界的。 要将天水扩大到泉眼的大小,除了需要日复一日耐着枯燥和寂寞以外,更需要的,也是一种明悟,对忘情诀的明悟。 至于这个明悟将如何得来,独孤涅也不是很清楚。在昨天那莫名其妙的空虚感笼罩下,独孤涅不顾一切地尝试了一次,却没有能够成功,最后还破天荒地小睡了一觉,心中无奈,或许悟这个字,是需要机缘的。 夕阳西下,独孤涅看着天空,慢慢地走着。 独孤涅其实不太喜欢晚霞,虽然真的很美,还预示着明天不是烦人的雨天。但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三十四章 黄昏 大人们说,黄昏是一天里不好的时候,因为这一刻,是光明与黑暗的交替,小鬼们在这一刻会特别猖獗。如果小孩子在黄昏前还不回家,要独自在外玩耍,就容易被勾走魂魄。 独孤涅也曾经很怕鬼,但是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小鬼纠缠,这感觉也就淡了。 自从福迎镇的惨案成为了独孤涅的梦魇,独孤涅开始害怕死亡,害怕自己和家人的老去,害怕看到孤苦伶仃的老人,害怕看到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 也害怕分别。 离开了爹娘,来到东临镇,不管爹娘平时对自己如何严厉,仍然是非常地想念他们。自己的师父李啸夫子还说要等自己能保护自己和家人时,才能回去见爹娘,独孤涅不知道这一天还要多久。 还有最疼爱自己的九姨父屈留,他悄无声息地离开,留下了饱受思念折磨,整天魂不守舍的九姨白铭。还有李啸,成为自己师父的当天就不知归期地离去。林林总总,都让他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甚至与每天王霄和井虎玩乐后,要各回各家时,也有一丝丝的失落,而那个时辰,天空正日暮沉沉。 独孤涅甚至不喜欢结束。 书要看完的感觉,某套武功学完了的感觉,修炼要到尽头的感觉。考核,快到结束的感觉,还有方梧桐,明明以为可以成为朋友,却莫名其妙地忽近忽远的感觉。 每每这个时候,独孤涅的心里都会很压抑。 就像是今天,当六月考的第一已经属于东临民学府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和满足,自豪和骄傲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很久很久。就算是明天真的赢了张瀚海,得到了神武心经,又能开心多久呢?总会有一个又一个新的目标和期待。而自己,却不知道会在这些目标和期待实现多少或者破灭多少的时候,突然死去。 独孤涅都觉得自己很奇怪,难道自己要的,就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吗?当知道了一个东西不长久时,自己便会感到不安吗? 独孤涅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往家里走。 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东华街七巷的三合院里,独孤涅一个人坐在庭院之中,看着黑沉沉的天。他没有出去玩,也没有修炼,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发着呆,心里空荡荡的。 他努力地回想所有自己学过的东西,想从中找到什么,说服自己,将现在这种愁闷的感觉抹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涅才看到天空中,好像有了一些不同。 是星星,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明,有的暗。独孤涅就那样看着,看着。又过了好久,星星越来越多,夜空如黑中带蓝的轻纱,星星,像是无数镶嵌在上的宝石,闪闪发光,虽不能与皓月争辉,却更多了几分可爱。 真美啊!独孤涅心中突然感动。小半年来,每到这个时辰,独孤涅的全身心都已经投入在修炼之中了,今天这一幕,倒像是独孤涅和星空的久别重逢。 星辰之美,或许得益于夜的漆黑如墨,耐得住寂寞,才能等到那个适合自己绽放的时间。 独孤涅脑海中仿佛突然冲进来了些什么,愣在了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涅喃喃地说道:“再美,又有什么用。到了明天,也就都没了,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又过了好久好久,他舒展了眉头,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独孤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了起来,拿上了凳子,走进了东厢房中。 “人,生,只一世;存,只一界。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 念完了这句话,独孤涅修炼了一遍战劲。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独孤涅睁开了双眼,尽管满身是汗,精神却是重新饱满了起来。 “喜、怒、忧、惧、爱、憎、欲。”独孤涅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忘情诀上篇中所述的七情,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态。然后,缓缓地说道:“喜,便喜;怒,便怒;忧,便忧;惧,便惧;爱,便爱;憎,便憎;欲,便欲!”说完这句话,独孤涅脸上露出了笑容,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地灵气不断被独孤涅吸收到体内,那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不止。 第二天,独孤涅早早起身,跑到灶房去生火,然后淘米煮粥。白铭不多时也起了床,看到独孤涅在那鼓捣,心中有些暖意。 吃过早饭,独孤涅坐在院子里,拉着白铭看日出,白铭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看的?”独孤涅也不反驳,傻笑了一下,一个人在那儿看了好久。 快到巳时时,独孤涅才出现在学府大门,看着列好方阵在武斗场门口等待进场的学生们,孤独涅笑了笑,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 “小涅!”扶云上和扶摇天两人跑了过来,道:“慢吞吞的,这个时候才来,怎么,享受作为万众瞩目的感觉啊?” 独孤涅腼腆地一笑,道:“没有。”便随两人走进了东临民学府学生方阵的前排,站在了张瀚海的身旁。 张瀚海小声地问道:“想不想赢我啊?” 独孤涅笑道:“想啊!” 张瀚海又道:“那我让你呀!” 独孤涅看了看张瀚海,他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便正色道:“谢谢瀚海你的好意,不过,这样可是会让咱们学府丢人的,我也不能平白无故承你这么大的恩情。” 张瀚海又笑道:“你不想要神武心经吗?”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想要,听起来就很厉害,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但你也不要让我,让人看笑话。” 张瀚海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不多时,独孤涅和张瀚海开始了最后一轮的比试。 两人已经是切磋过多次了,这场比试本身就透露着几分怪异。而当众学生再看到两个人近身缠斗了几十个回合,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后,仍然还是张瀚海攻,独孤涅躲的时候,已经是觉得兴味索然。 这样的战斗,仿佛没有结果,也非常难看,哪怕独孤涅的身法和步法再是精妙也是如此。 但高台上督文司的人和众位夫子,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凌云志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趁着两个孩子又一次撤开来略作喘息之际,对李东兴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前途无量啊!东兴,你们学府今年很不错!” 李东兴微微躬身,道:“谢大人谬赞!” 对于独孤涅来说,这次的切磋,虽说仍然没有取下沙袋,但他却是毫不留手的,他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极限在哪里。体力的消耗已经让他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变成了不时需要停下来喘息,张瀚海也是如此。但是一旦张瀚海冲过来,独孤涅又会爆发出全力,用出“四海游”来周旋。 这一次,毕竟不是学府内部日常的切磋,而是一次考核。 张瀚海的忠武剑,使得也算是密不透风了。但独孤涅的“四海游”,却让他能在张瀚海变化多端的攻势中,屡屡化险为夷。不时地,独孤涅也会以“四海枯”来打乱一下张瀚海的节奏。 这样拼下去,拼的就是两人的体力了。 如果选择和张瀚海硬拼,在没有长时间蓄力的情况下,必败无疑。所以,独孤涅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近战还是拉开距离,只要没有找到好的时机,绝不会出手,大不了,拼消耗呗。 而张瀚海,面对独孤涅那诡异的身法时,也不敢托大故意去露出什么破绽,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昨晚独孤涅得了明悟,但却没有成功从凝气境界,突破到气海境界,因此,内力的使用也并没有产生什么质变。只是隐隐感觉,自己的持武劲似乎有突破第二层的迹象了。但也因为自身内力的感知被天命丹的力量阻碍,也是不大确定。 看台上不时有学生抱怨,但学府的夫子们都会训斥一番,又让他们仔细观摩。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是用心学习,这场比试,对于这些学生们,也是大有好处的。但能有多少学生,算得上内行呢? 独孤涅看着气喘吁吁的张瀚海,不断地在心中激励着自己,就像持重跑中独孤涅展露出来的疯劲,越是这个时候,独孤涅越是要尝试去突破极限。此时,除了体力的消耗极大以外,自己的心神的消耗也是极大,在这么长的时间中保持绝对的专注,还要迅速地做出反应,这个考验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 或许,修心者在这样一个方面,会有更大的优势吧。 对于张瀚海来说,或许他的心神不至于消耗这么大,有着实力上绝对的自信,足以让他的精神不至于紧绷,但体力和内力的消耗,却绝对不少。 “你怎么样?”张瀚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问道。 “我还行!”独孤涅也是尽量让呼吸平稳。 张瀚海摇了摇头,道:“今天这一场,也算是痛快了!”又喘了口气,道:“这一回合,再制服不了你,我就得认输了!” 独孤涅看着张瀚海,道:“只要你别故意认输,就不算侮辱我!” “拖不赢你了!臭小子,太难缠了!这一次,我要让你跑不掉!”张瀚海看上去也颇为无奈。 独孤涅面色凝重,呼吸竟然就这样平稳了下来,道:“你要拿出真本事了吗?” 张瀚海笑了笑,呼出口气,道:“只要你别再说什么侮辱你,就行了!” 独孤涅也笑了,道:“好,来吧!” 张瀚海看着独孤涅,猛地冲向前去,大喝了一声:“此心耿耿!” 这一刻,独孤涅竟然回想起了和张瀚海第一次切磋的情形,又在提醒自己么? 收回心神,只见张瀚海手上的狼红软木剑化作了一道两丈有余的磅礴的剑影,远远地横扫向了独孤涅的腰间,这一剑的速度,已经远远快过了独孤涅所见张瀚海使出过的最快的速度! 退,是来不及的,这一剑不仅快,而且范围极大,光剑影就有两丈来长,若还有剑气放出,怕是七八丈的距离也有可能。张瀚海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硬接,那是更不可能了。所以,独孤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起来躲开,要么用个铁板桥接个后翻来躲开。独孤涅选择了前者,虽然人在空中失了些灵活,但只要张瀚海这招一老,还是可以趁着张瀚海下一招用出之前,用“四海枯”来断其起势! 当独孤涅跃起来时,却仿佛眼睛花了一样,就在这一瞬间,张瀚海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虚影,正是张瀚海的样子,且并没有与张瀚海重叠。而那个虚影紧跟着张瀚海那一剑后,使出了同样的一招“此心耿耿”,而剑影扫向的,正是正在空中的独孤涅。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 那怎么可能? 来不及多想,独孤涅只恨自己怎么这一刻怎么像是飞在空中一样,久久落不了地!下一刻,这第二道剑影已经扫到了独孤涅右肩四尺左右的地方。独孤涅无奈,只能将黑蟒纹木棍上尽可能附着上了一些内劲,选择硬抗。 剑影扫在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前的那一刻,独孤涅却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张瀚海背后那个虚影。 独孤涅充满震惊地看向远处的张瀚海,再看自己,已经被监考官罗老抱在怀中,远离了那道剑影。 毫发无损,但这也意味着,在罗老看来,刚才那一剑,独孤涅是要受重伤的。所以,罗老选择了干预比赛,也宣告着:独孤涅,败了! 欢呼声让独孤涅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张瀚海脸上挂着的,是疲惫但又温暖的微笑。 罗老放下了独孤涅,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独孤涅走向张瀚海,突然浑身轻松,笑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张瀚海笑着说道:“你还不满足么?” 独孤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说道:“心满意足!”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吐了出来。张瀚海看得奇怪,问道:“干嘛?” 独孤涅睁开眼睛,大笑着说道:“谢谢你,哈哈!”转身便走了。 四周无数的学生们正欢呼着冲向张瀚海。 第三十五章 前朝余孽 六月考结束后,张瀚海神神秘秘地将独孤涅拉到角落里,手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的方形盒子。 独孤涅吃了一惊,道:“你做什么?” 张瀚海嘿嘿一笑,道:“想学么?一起。” 独孤涅皱着眉头道:“别胡闹,没听夫子们说吗?功夫不能来路不明,教我也得上报的,何况你还没到收弟子的时候。” 张瀚海笑道:“收你这么个死心眼的徒弟,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只是内功,你不说,谁注意得到?” 独孤涅突然想起了李啸,沉默不语。 张瀚海奇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独孤涅回过神来,面露苦色道:“没事,就是想起我师父了。瀚海,你怎么总是想帮我呢?之前还说要让我,以前和骆星他们闹矛盾,你也是就那样冲过来。” 张瀚海故作正经地答道:“那还能为什么,咱们是同学呗,是朋友呗!话说回来,你咋老是不领情啊?” 独孤涅埋着头,说道:“你别笑话我,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绝不能平白无故承别人太大的恩情的。” 张瀚海笑道:“哪里是平白无故,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将来我需要的时候,你也帮我不就成了。” 独孤涅认真地说道:“打也打不过你,朋友也没你多,我又不喜欢打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你的,所以才更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除非有一天我能打过你,否则你就不要再提了。” 张瀚海笑道:“那你可得加油修炼了。” 独孤涅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会让云上和摇天,还有朝天他们练吗?” 张瀚海左右看了看,神秘地道:“他们都有自己家传的内功,没必要冒这个险,就你没有。对了,云上这两天一直念叨着想找你切磋,他刚修炼上了第九层,正想试试呢。” 独孤涅道:“你还知道这是冒险!切磋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今天怕是不行,太叔长乐好像有什么事情找我。” 张瀚海面露疑色,道:“他找你能有什么事情?那个小混混。”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认识他?” 张瀚海“嗨”了一声,道:“算不上认识,听人说,他是前朝余孽,在东安民学府也算是打出来的名声。”顿了顿,又说道:“他估计和我们一样,也是拉帮结派的,不过我劝你,离他远点,毕竟前朝余孽四个字,不是那么好听的。” 独孤涅不解,问道:“什么是前朝余孽?” “据说好像他娘是无双王朝的时候,长风城城主的女儿吧。后来十七年前天武国取代了无双国,这长风城选择了投降,但最后也没落什么好,连城主的位子都没保住,估计现在混得也挺惨的。” 独孤涅喃喃地说道:“上一辈的事情么。” 张瀚海又说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会儿我们陪你去看看。” 独孤涅忙道:“别,搞得像是要去干架似的。我看他不像是有恶意。” 张瀚海看了看独孤涅,道:“行吧,我们站远点看看热闹没问题吧?万一他心怀不轨呢?” 独孤涅心中感动,道:“谢谢你,瀚海。” 学府的课要上到六月十五,过两天还要公布六月考的成绩,之后会放两个半月的假,也就是七月和闰七月,所以开学的时间是八月初一而不是九月初一。 放学时,独孤涅在学府门口,看到了太叔长乐朝着学府内张望,背后背着那杆黑龙木枪,人群中特别显眼,还有楚博医也在那边,不过他的显眼,是因为那身极为华丽的衣服。 太叔长乐看到独孤涅出来,招了招手。 独孤涅挥了挥手,算是回应了太叔长乐,虽看到了楚博医,也不知道说什么,朝着太叔长乐走了过去。楚博医似乎是在跟太叔长乐说着什么,也走向了太叔长乐。 独孤涅走到太叔长乐跟前,道:“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太叔长乐对楚博医道:“你先说呗,说完了我再和他聊。” 楚博医也是直接,道:“你就这么输给了张瀚海,没意思!”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确实打不赢他。”楚博医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得找他切磋一下。”说着,眼睛已经看向了身后慢悠悠走出学府的张瀚海一行人。 “回头再找你。”说罢,楚博医便朝着张瀚海走了去。 太叔长乐倒是不着急走,抱着双手,向着张瀚海的方向扬了下下巴,道:“先看看。” 独孤涅也就看了过去。 四人相隔不远,只听见楚博医说道:“张瀚海,我想找你切磋一下,行吗?” 张瀚海看了一眼独孤涅这边,笑了笑道:“得了吧,我可惹不起你!” 楚博医也笑着说道:“没有恶意,这样吧,咱们简单点,就对一拳,我只是想看看我自己的水平离你这个东临镇民学府第一还有多远。” 说着,不少放学的学生们,也看向了这边。 张瀚海看了看周围,骆星、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慕容若那十多个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看看热闹了。 张瀚海问道:“就在这里?” 楚博医笑道:“就这里嘛,就一拳,比试比试内力。” “来吧。”张瀚海也不啰嗦,右腿后撤半步,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 楚博医正色,左脚向前跨了一步,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张瀚海直拳迎上。两拳相接,只听“砰”地一声响,声势倒是不怎么浩大,只是楚博医倒退了两步。张瀚海脚下却是纹丝不动,但右脚已经浅浅地陷进地面了。 楚博医甩了甩右手,长叹一声“哎”,道:“输了输了,看来得多练练了。” 张瀚海拱手笑道:“承让。”说罢手背负于身后,笑意渐无。 “走了!下次再比!”楚博医倒是潇洒,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看了独孤涅一眼,仿佛是在说,你输得不冤。 独孤涅不常见到张瀚海那种严肃的样子。 “切!”步越看到这一幕,觉得没什么意思。骆星却是看向了和独孤涅站在一起的太叔长乐,走了过来,道:“太叔长乐,你和我们学府的学生做什么?” 独孤涅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太叔长乐仍是抱着双手,淡淡地说道:“我找独孤涅交个朋友,不行么?” 骆星冷笑了一声,看了看背后,一群人围了上来。除了独孤涅认识的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慕容若,还有五个独孤涅也叫不出名字的三学年的学长。楚博医听到变故,也停下脚步,在一旁看热闹。 “当然不行!你交什么朋友?”骆星声音不小。 “你管得着么?”太叔长乐淡淡地说道。 独孤涅感觉到这火药味已经很浓了,想说什么,却插不上嘴。 “东临民学府的事,我当然管得着!”骆星恶狠狠地说道,又看向独孤涅,“你还站他旁边,是想让学府背负上勾结前朝余孽意图造反的骂名么?” 独孤涅说道:“他只不过是东安民学府的学生啊?怎么就造反了?” 骆星冷笑一声,道:“看来是翅膀硬了,连该站在哪边都分不清楚了。这次不下跪了?” 独孤涅正色道:“我不站哪边……” 没说完,张瀚海的声音打断了独孤涅,“这事儿已经跟你没关系了!”独孤涅一看,张瀚海走了过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了,你可以不用掺和。” 太叔长乐不看独孤涅,问骆星道:“下跪?” “哈哈,你要管我们学府的事?东安太子爷?真当自己是太子爷了?” 张瀚海将独孤涅直接拉了出来,独孤涅想说什么,却被张瀚海那滚烫的右手惊了一下。又听太叔长乐说道:“不用废话那么多,你不就是要找茬吗?换个地方?” 骆星大笑,道:“好,来!”说罢直接从太叔长乐身旁走过,肩膀还撞了太叔长乐一下。太叔长乐像是没骨头似的被撞退了一步,他本就长得高,就像是被风吹弯了的竹竿,嬉皮笑脸地对独孤涅说道:“过来看看,等我收拾了他们,再和你聊!” 独孤涅说道:“你不要……”张瀚海又打断独孤涅,道:“说了没你的事,别插嘴。” 独孤涅愕然地看着张瀚海。 大部分同学还是很识趣地没跟上去,骆星等十一人走在前面,太叔长乐在后面。张瀚海拉着独孤涅,视线扫到了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递了个眼色,楚博医也笑着走了过来,几个人跟在太叔长乐身后。 这一刻,独孤涅突然觉得太叔长乐真的好高大,仿佛有十几个人将他围在中间一样。 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学府正门东面一里的那个小树林,骆星他们停了下来。 步越问道:“扶云上,你们上天帮是要帮东安民学府吗?” 扶云上笑道:“我们就看看热闹。” 骆星走到太叔长乐身前,仰着头,道:“太子爷,你今天怕是要留点什么东西在这里了。” 太叔长乐笑了一下,猛地提起膝盖撞向了骆星,骆星一惊,手中仿佛带着雷电,一掌拍下挡下了这一击,同时也后撤了几步,另外十人则快速地将太叔长乐围了起来。 张瀚海一行人不由得退开了些,以免受到波及。 独孤涅心中着急,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这一架的起因,好像是因为自己啊!拦是拦不住了,想拦怕也有云天帮拦着自己。想说眼不见为净,直接走人,但此刻紧张的气氛,似乎容不下他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第三十六章 太叔长乐 只听骆星大喝了一声“上”!柳亦杉等十人便分散开来,朝着太叔长乐快速地围拢。 太叔长乐瞪了骆星一眼,身体略微前倾,周身气劲飞旋,背后的黑龙木枪朝着骆星的方向斜斜地冲天而起,太叔长乐也是紧跟着纵身高高一跃,仿佛是飞了起来一般。独孤涅心中震惊,虽然自己也擅长轻功,但也自问做不到能跳到这样的高度,这就是万骨枪中的轻功“云起龙骧”的真正优势所在吧? 这一幕来得突然,骆星等人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太叔长乐直追着冲天而去的黑龙木枪升上了空中,右手已然抓住了黑龙木枪的枪杆末端,转了个身,眼睛看向下方的骆星等人,人还在不断上升,直到离空中约有三丈的距离,上升之势才减缓,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往远离骆星等人的方向飘去,已经和地面上的人群拉开了约两丈的距离。 此时太叔长乐脸上升起傲然之色,宛如天兵天将一般! 骆星等人也是惊骇莫名,没想到这个一学年的学生,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冲出众人的包围。柳亦杉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朝着空中一道寒冷的刀气撩去,骆星也似猛然惊醒般,一个朝天踢,腿劲以风雷之势直击空中的太叔长乐。严峰、赖川、步越等其他两个学生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向太叔长乐释放了自己的拿手招式。而慕容若和另外三个学生,看来是功夫稍差一些,心性也不那么坚韧,或许是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竟然没有出手。 太叔长乐这一跃,可不单单是为了逃离包围啊。 这时,太叔长乐双手握住了黑龙木枪,提起了十分的内劲,重重一枪劈向了骆星等人,黑龙木枪上,顿时出现一条巨大的龙形虚影,约有三四丈的长度,枪头处仿佛是那龙影的尾巴,重重地砸了下来。 与此同时,来自骆星等人自下而上的数道气劲拦截了上来,但在这凶悍绝伦的一劈之下,竟然只是让这龙形虚影略微停滞了一息便烟消云散,枪劲劈天盖地地轰了下来。 朝着空中有出招的骆星等人,招式还未老,要想收招避开,已是来不及了,顿时手足无措,面如死灰。 只有慕容若和那三个一开始就退开的学生,赶紧用了最快的速度朝着两边散去。 而这时,看热闹的云天帮、独孤涅、楚博医一行人,和骆星那群人是一个方向的,因此也毫不犹豫地退开,一来是避免波及,二来也是避免挡了青冥帮和海王帮这群人的路,到时候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转瞬之间,这一枪已经劈了下来,“轰”、“轰”、“轰”三声巨响仿佛夹杂着龙吟,只见骆星等人方才所在之处,出现了一个棒形的巨坑,巨坑两边,七零八落的骆星等人倒地不起,不少人衣襟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独孤涅看得清楚,这一枪劈下来的时候,距离够远,因此枪身没有招呼到人身上。但那道龙形枪劲,承受得最多的,怕就是骆星了,所以他伤得最重。而其他人,更多是被这一枪的威势裹挟,在这一枪劈到地面时,就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气劲如水波般扩散开去,覆盖了方圆一丈半左右的范围,所覆之处众人皆被震伤,无一幸免,树木纷纷折断,一片狼藉。而太叔长乐自身落地时,身体还对地面形成了一次震击,自身方圆半丈皆为气劲覆盖,这方圆半丈内的地面均下陷了一寸有余,力道均匀。 这三段的伤害,让太叔长乐的这一招,在距离、范围、伤害和防御上面,都呈现了极高的水准,堪称攻防一体的大杀招!要说短板,或许只是在速度、精准和消耗上面了。 独孤涅心中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太叔长乐的身体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这一“砸”既然是有攻击作用的,那么这么松软的土地为何没让双脚陷进去呢?难道是在落地时利用了轻身术?不,应该是借助枪劲击到地面时的力道来控制了自身,同时又要在落地时让身体形成攻防一体的态势,或许这就是创出这套武功的先贤的厉害之处了,招式的设计妙到毫巅,可以说已经尽可能地将破绽控制到最小。 还能更好吗?独孤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觉得这一战看得也收获不少,虽然太叔长乐也就出了一招。回过头来想,太叔长乐这是一招就击败了十多人啊!若是在千军万马中,这杀伤只怕更大,这万骨枪,确实是实至名归! 此时,慕容若和那三个学生倒是有些尴尬了,看到这个局面,竟然不敢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骆星和步越狠狠地瞪了这四个人一眼,但也顾不得说什么,因为,太叔长乐提着黑龙木枪,走向了卧倒在地,试图挣扎起身而不能的骆星。 太叔长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踩住了骆星的右手手臂,木枪反手握住,枪头对准了骆星的手掌,问道:“你不是要留下我点什么么?我留下你一只手如何?” 独孤涅大惊失色,若真是扎下去,哪怕是木制的枪,也绝对也能废掉骆星的手掌,何况那还是黑龙木! “住手!” “狗杂种,你试试!” 独孤涅和骆星的声音同时响起,其他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听到独孤涅的声音,顿时也静了下来。扶云上拉了一下独孤涅,看着他,递了个眼神。独孤涅拍了拍扶云上的手,道:“我必须管!”又看了看张瀚海等人,眼中充满了坚定,楚博医则是脸上带着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众人无奈,独孤涅从人群中向着太叔长乐走了过去。 太叔长乐转头看着独孤涅,仿佛丝毫不防备其他人的偷袭一般。 “你要做什么?”太叔长乐问道,脸上面无表情。 “他们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你就没必要再下狠手了吧?”独孤涅说道。 太叔长乐冷哼了一声,道:“不给他们长长记性,他们怕是以为我好欺负!” “独孤涅,用不着你在这里放屁!”步越捂着胸口,骂道。 “滚!” “你动手啊?” “有种你弄死我啊!” “狗东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 骆星一群人喝骂的声音响起,独孤涅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太叔长乐的眼睛,道:“我不会允许你动手!” 太叔长乐仿佛是气笑了,道:“你跟他们关系这么好?在这个时候为他们出头?”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愿意牵扯进你们的斗殴之中,更不愿意让这个斗殴变成血仇!” 太叔长乐仿佛心领神会,“哦”了一声,道:“是了,我要是废了他们,还真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抬起了踩着骆星手臂的脚,走到了独孤涅身侧,一边盯着骆星那群人,一边说道:“做我兄弟,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独孤涅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叔长乐,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太叔长乐拉下脸来,问道:“做不做?一句话!” 独孤涅无奈,道了一声:“做!” 太叔长乐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嘛!” 张瀚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太叔长乐转身走向骆星一群人,扫视了一圈,说道:“今天就放过你们,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手!”骆星等人虽然还起不来,但也是骂声四起,太叔长乐不以为意,长枪插回背上,手搭在独孤涅肩膀上,向着张瀚海那群人挥了挥手,道:“走啦!” 独孤涅感觉到太叔长乐的就像架着自己一般,往西走去。 看着众人那不解的目光,独孤涅也是手足无措。 长治街上,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说话。 独孤涅问道:“东拉西扯半天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太叔长乐轻松地说道:“我说了,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啊,不对,是做兄弟,你答应的。” 独孤涅好奇,“兄弟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太叔长乐一副严肃的样子,“兄弟嘛,那当然比朋友更亲了,那是要同生共死的!” 独孤涅没好气地道:“谁要和你同生共死?按你这脾气,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共死!” 太叔长乐看着前方,说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做什么?” “将来告诉你。” 独孤涅没搞明白,又问道:“为什么要和我做兄弟?” 太叔长乐道:“因为你把我打赢了。” “得了吧,我就是能跑,真要打,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太叔长乐道:“能跑也是本事,至少我们学府没人打得过我。” “就因为这个?能打过你,你就要和他做兄弟?” “嗯,还得我喜欢!” “你咋不问我喜欢不喜欢?” 太叔长乐皱了下眉头,道:“那你喜欢不喜欢?呃,不对,这搞得跟女人一样。” 看着太叔长乐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独孤涅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种好勇斗狠的人!” “为什么?”太叔长乐很平静。 “为什么?”独孤涅好像被问住了,想了想道:“就是不喜欢啊,还需要理由吗?” 太叔长乐没说话。 独孤涅又道:“还有,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啊?” 太叔长乐又搭上了独孤涅的肩,笑道:“往我家的方向走。” “去你家,干嘛?”独孤涅不解。 “一边聊一边送我回家啊,我来你们这里这么远。”太叔长乐笑道。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我家不在这边!”独孤涅抬高了声音。 太叔长乐贼贼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家在东华街七巷。” 独孤涅大惊失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太叔长乐一笑,道:“不就在王霄他们家附近吗?” “你认识王霄?对了,他是你们东安民学府的人。”心中又想,这王霄怎么随便把我的事情给别人讲啊?又问道:“你和他是朋友吗?” “不是,只是认识。” “你倒是高傲。”独孤涅道。 “谢谢。”太叔长乐有些骄傲地应道。 “诶,我回去不能太晚了,你家在哪里啊?”独孤涅动了下胳膊肘,问道。 “着什么急,我家在锦缎街。”看着独孤涅不解的样子,又补充道:“就是这个方向一直走。” “可是这和我家是反方向啊!”独孤涅抱怨道。 “屁大点事,凭你的轻功,这是事儿吗?当兄弟的不要那么多废话!” “谁……”独孤涅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 太叔长乐仿佛猜到了独孤涅没说完的话,道:“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独孤涅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几岁啊,就在那男人女人的!还有,你给我解释清楚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做兄弟,我真不喜欢你这种老爱逞凶斗恶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帮你打架的!” 太叔长乐道:“谁说我和你做兄弟是要你帮我打架?帮我打架的是小弟,不是兄弟。” “有什么区别吗?” “小弟是跑腿的!我多得是。” “你讲究真多!” “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太叔长乐笑道,“你能不能别一直讥讽我!” 独孤涅看太叔长乐不像是真的生气,心里也有了一丝好感,又道:“那你能不能回答我啊?老是绕来绕去的,不说清楚,搞得我猜不透!” 太叔长乐叹了口气,看着独孤涅,认真地道:“第一,你能打赢我,有实力。第二,你够傻,不适合做小弟但适合做兄弟。第三,我没打算让你帮我打架,将来我打架你看着就行。第四,有空咱们多切磋切磋,对彼此都有好处。第五,嗯,第五还没想到。” 独孤涅听这太叔长乐说了一大串,倒是大概明白了些,也不置可否,又道:“你为什么要我送你回家啊?” 太叔长乐自嘲地说道:“因为我寂寞!” 这句话仿佛戳痛了独孤涅一样,独孤涅不说话了,看着太叔长乐,似乎要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 太叔长乐看了眼独孤涅,道:“我说的是真的。” 独孤涅没说话。 太叔长乐接着说道:“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我的吗?” 独孤涅想了想,小声地说道:“前朝余孽?” 太叔长乐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对,前朝余孽,像我这样的人,出身不好,做什么别人都得防着。” “人言可畏,但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 “别给我讲夫子们念叨那一套。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太叔长乐打断道。 独孤涅默然不语。 太叔长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也是有点神色黯然。 看太叔长乐闷着了,独孤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用的那招叫什么?好厉害啊!” 太叔长乐笑了一下,道:“那招叫‘九龙天降’!是万骨枪的招式里攻击力最强的一招。”说着,太叔长乐走到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拿出来十文钱,买了两根冰糖葫芦,递给了独孤涅。 独孤涅有点犹豫,没有伸手接。 “是兄弟就拿着,别这么小家子气!” 独孤涅吞了吞口水,接了过来,舔了一下。 真甜! 太叔长乐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别这么恶心行不行?” 独孤涅抬起头,看着太叔长乐,眯起眼睛笑着,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 太叔长乐无奈,道:“用咬的,别舔,恶心!”说着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我家就在那!”太叔长乐指了指一个大宅子,独孤涅看去,那宅子和十叔的宅子一样大,略有些吃惊。 “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放学等我,我过来找你,有空咱们就切磋下,没坏处。” 独孤涅愣了一下,又“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太叔长乐“诶”了一声,独孤涅回头一看,太叔长乐伸着手指指着自己,偏着头,故作潇洒地笑着道:“明天见!” 独孤涅也被逗笑了,应道:“明天见。” 转过身,又舔了一下冰糖葫芦。 第三十七章 遨游 入夜,独孤涅在房间里盘腿而坐,天地灵气急剧地涌入他的体内。昨日得了些明悟,独孤涅一夜的修炼下来,凝气境界已达巅峰,而且已经有再次往上突破的趋势。所以今夜,独孤涅早早地做足了准备,开始尝试突破到气海初境。 内视丹田内,碗口大小的天水,快速地旋转着,灵气如绵绵细雨般涌入其中,这一次,没有屈邈的守护,独孤涅要小心了一些。 两个时辰过后,独孤涅已经将灵气吸收到了天水能容纳的极限。而天水,也撑到了泉眼大小。接下来,就是集中精神不让灵气大量流失,需要缓缓放慢天水旋转的速度,直到停下来,然后成型,便算成了。 这个过程,比上一次从察气境界突破到凝气境界,更需要持续稳定且高度集中的心神。不过,得了明悟的独孤涅,此时此刻也没了什么心魔,倒是能做到宁静平和。 一个时辰后,独孤涅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小声地笑了起来。 成了。 仔细感受了下身体的变化,最为明显的,仍然是听力和视力,感觉都上升了不少,特别是当自己凝聚心神时,视听还能更清晰一些。 仙道小成,接下来,就要看身道了。持武劲的修炼了,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效果呢?独孤涅满怀期待,先是从天水中抽离出些许灵气,包裹起了自身的阴阳二气,形成了战劲,这一次,与以往明显有了不同。 抽离出灵气时,独孤涅感觉就像自己是个老郎中抓药一样,对灵气的抽取又快又准,这是对灵气的控制的长足进步了。 而这一次,当独孤涅将战劲按照持武劲的心法游走于经脉之中时,竟然发现疼痛少了太多,甚至可以说只是微微有些麻痒的感觉。 独孤涅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大幅度提高了运转的速度。果然,战劲运行的速度越快,身体的疼痛就越大一些,直到独孤涅感觉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那份痛苦时,才不再增加速度。这一次修炼结束得极快,满身是汗的独孤涅只觉得精神焕发。独孤涅打算再试一次,到底能多快。掌握好自己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又运行了一遍,只花了十息的时间。心满意足,是时候试试持武劲第二层的修炼了,独孤涅打定主意,又闭上了眼睛。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脸上涨红的独孤涅睁开了眼睛。 修炼这第二层的持武劲,战劲的运转要复杂了许多,但是这一次尝试,也取得了圆满的成功,独孤涅只觉得体内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要不要试试第三层?独孤涅想了想,最终按捺住了这个冲动,不能急于求成,还是先好好修炼第二层持武劲吧。在突破气海之前,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将持武劲的第一层修炼一遍,到了气海境界,时间骤然缩短了八成,只需十息的时间。这便和能正常修炼持武劲的学生们的速度,相差不远了。 但独孤涅没有问过张瀚海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修炼一次持武劲的第二层,只是现在确定自己最少也要花一炷香的时间,那么第三层,怕是一天一夜都完不成了。还有学业的独孤涅,肯定还不适合这样的修炼。 而且,独孤涅在用第一层持武劲来使用招式时,通过长时间的蓄力,战劲的威力已经达到了第三层招式的水准,而现在若是使用第二层的持武劲来运转招式,威力说不定会有四层的水准,这绝对是出人意料的,关键时刻也能出奇制胜。 当然,国武八学中的招式层级,不单单是受到内功持武劲的影响,内力只是基础之一,毕竟,威力达不到,那么招式肯定就算不得进阶。但是,就算内力达到了,也还需要在招式的意境、速度、时机、衔接、变化等等诸多细微之处拿捏好,才能发挥出招式更高层级的应有的效果,当然熟练度也是必不可少的。 独孤涅打算暂时先适当减少仙道的修炼时间,现在自己的气海境界乃是初境,若到了小成,便能习练仙法了,但这一层的突破,难度可想而知,所以独孤涅也不急于修炼仙道了,虽不能荒废,但修身为主,修仙为辅。灵气的吸收,按照气海境界中所述的吸收方式,每天花一个时辰即可,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修炼战劲,提升其运转速度,以便让自己的战斗力快速地得到提升。 要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才能回家。独孤涅虽不甘心,但也只能化作更强的修炼动力。 第二天,上学路上的独孤涅如一阵轻风,穿过了宽敞的街道,又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大路上,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尝试。 一番尝试下来,独孤涅对自己现在的进步,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修身之道,进步最大的,首先便是身体。 身体的力量、速度、体力、韧性、抗击打等方面,进步都是非常明显的。 拿速度来说,独孤涅在四月考中,双手各持五斤石锁,跑十里路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在陈桥惩罚长跑那一次,同样是五斤石锁,却因为体力的限制,五十里路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绑着沙袋,哪怕双手再各拿十斤的石锁,独孤涅也有信心,时间可以缩短一半,也就是半个时辰。 独孤涅听说过,天武国一匹好的战马能载人日行千里,六个时辰中,只需每隔一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实际跑个四个时辰,便能跑完。而独孤涅算了算,凭借自己现在的体力和速度,一次性不间歇地奔袭四个时辰,应该也是可以持续的,跑个四百里问题不大。如果备好干粮和饮水,或许从东临镇到福迎镇的千里的路程,中间不时休整一下,特别是修炼一下战劲来恢复体力和精神,说不定九个时辰也就能跑完了。这便省了十几两银子的车马钱啊! 独孤涅决定,沙袋要增加重量了,双脚各十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独孤涅又将国武八学的所有招式,统统运转起战劲演练了一遍,圆转如意。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地使用内力了,不需要蓄力,也不会因为那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感而影响招式的发挥。若是用战劲施展越武步,虽然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速度还能提升三成左右,爆发力会更强。 又将天武诀的轻功和棍法演练了一遍,略生涩些,但很快也适应了。 终于可以正面抵挡纯粹气劲的攻击了! 如果说以前和张瀚海是完全不能正面对抗,和他之间是无内力和有内力的区别,那么现在,自己能使的内力虽然不如他三层持武劲那么雄厚,但毕竟是有了,再凭借轻功和招式的精妙,张瀚海除非用出那个身外化身一样的本事,否则,自己也有信心正面接招了,独孤涅相信,现在这自由使用的战劲,虽然用的是持武劲第一层的力量,但哪怕不蓄力,也不会输于持武劲第二层,还真想找张瀚海试试呢! 独孤涅开心地长啸了几声!修身之道,真的是上天眷顾,才能歪打正着啊,谁说自己折损了气运? “仙道有察气、凝气、气海、化生、归一境界,目前看来,我的身道是根据仙道的境界来提升的,起什么名字呢?” 独孤涅自言自语道。 “第一个境界,就叫淬体吧,第二个境界,叫天水,现在这个境界,战劲的使用更加自由了,那就叫……” 想了好一会儿,独孤涅嘴里蹦出了一个词:“遨游!” 笑容绽放开来,独孤涅朝着学府风驰电掣地奔去。 放学时,扶云上跟在独孤涅后头,念叨到:“不可能啊!我这第九层的‘一树百获’,虽然只是胜在招式的精妙上,但我的内力也提升了一大层,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破了?”回想起今天武课上的切磋,独孤涅也是满心欢喜。扶云上那招“一树百获”,变化无穷,以掌、拳、爪、勾、指互为变化,其掌势,又以拍、推、砍、斩、劈、削、拿、摔等互为变化。再加上他那招“寒木春华”,能使左右手同时用出不同的招式,其精巧确实了不得。但这次独孤涅却并非用“四海枯”的招式取胜,而是用仁武棍以力破巧,直接以强大的战劲化解了扶云上的这一招,也算是完成了当初对扶云上的承诺。 “你小子,输给张瀚海以后,怎么都不逃跑了,战斗的风格变化这么大!”扶云上还在念叨着。独孤涅笑着答道:“总要多尝试嘛。” 扶云上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跟那个太叔长乐混上了?不是我说,你真得离他远点,他的人品我不知道,但他的身份是真的有些危险的。” 独孤涅道:“其实,我倒是没觉得已经把他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但既然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个话,就像太叔长乐说的,总得说话算话。他目前对我又没有恶意,若他真的做出什么欺凌弱小不合规矩的事情,我也可以规劝,若是不听,我自然会和他划清界限。” 扶云上无可反驳,再看向学府门口,太叔长乐已经在那等着了,便道:“行吧,你自己小心。” “好,我先过去了,明天见。”独孤涅招呼了一声,便跑向太叔长乐。说道:“你们放学这么早么?” 太叔长乐道:“是早些,但老子可是顶着大太阳一刻不歇地跑过来的,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啊?” 独孤涅笑道:“感激,感激!” “走,找个地方切磋切磋!”太叔长乐不容分说,又习惯性地勾住了独孤涅的脖子。 “你不热啊?”独孤涅问道。 太叔长乐笑道:“没听说过兄弟情,似火烧么?” “没听说过!”独孤涅不信。 两人往太叔长乐家的方向走去,没有感受到背后充满寒意的目光。 第三十八章 正反 官道边上,翻过了一个小山包,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算好好切磋一番。 太叔长乐手中握枪,说道:“说好了啊,今天不许跑,只许接招。” 独孤涅拿着短棍在左手掌上敲啊敲的,胸有成竹地说道:“行,来吧。” 太叔长乐第一招,还是用的“龙潜于海”,独孤涅使出了“四海枯”,对了上去。这一次,比起上次,要用得更加放心大胆,有了战劲的覆盖,顿时觉得大有不同。 太叔长乐只觉得对方那跟短棍上的力道极为庞大,仅仅是牵引之力,便让自己的木枪仿佛要脱手一般。心知不敌,虽是好奇,也只能变招“尸居龙见”突刺过去。 独孤涅这次没有选择闪躲,在太叔长乐变招的第一时间,仍然是以“四海枯”,直接将太叔长乐这一招牵引到了一旁。太叔长乐扑了个空,惊道:“怎么可能?” 太叔长乐又使出“痛饮黄龙”,独孤涅从从容容地以“四海枯”的引水之力,将枪劲一道一道尽数卸下。太叔长乐心中不服,变招“破云现龙”,招式未发,独孤涅却已经一棍打在了太叔长乐的枪杆之上,用的正是“四海枯”的断流之力。同时借力将短棍弹起,扫向了太叔长乐的额头,停在了相隔一寸的位置。 太叔长乐伸手推开了黑蟒纹木棍,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竟然这么强?” 独孤涅笑道:“昨天有了些提升。” 太叔长乐低头思索,良久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今天不打了,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招,等我研究研究再来。” 独孤涅道:“好,那我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先送我回去!”太叔长乐不满地说道。 “凭什么?”独孤涅也不甘示弱。 “请你吃好吃的。”太叔长乐脸上的表情贱贱的,他可记得独孤涅昨天吃冰糖葫芦时,那幸福的表情,嗯,还有点恶心。 “这……不!别想诱惑我!”独孤涅犹豫一下,控制住了自己。 “哎呀,我就是想和你多聊聊。”太叔长乐说道。 “那你可以送我回家啊!”独孤涅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太叔长乐争辩道:“我没你那么好的轻功,回来麻烦!” “瞎说,我听夫子们讲了,你的‘云起龙骧’也是很厉害的。” 太叔长乐这倒是没反驳,道:“那是自然。”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谁输了送对方回家!” 独孤涅觉得这法子倒是公平,问道:“怎么赌?” 太叔长乐将木枪负回背后,又拿出了一文钱,摆在手心,道:“你看,咱们这铜钱,正面有字‘安居乐业’,反面没字。咱们就猜正反!” “好!” 太叔长乐右手将钱一抛,左手手背接住,右手盖了上去。问道:“正还是反?” 独孤涅自己都没想到,刚才竟然看得清楚,不及深思,道了一声:“正!”心中暗想,这就是仙道的厉害么? 太叔长乐右手挡着,看了看手中的铜钱,对着独孤涅贼笑,道:“好,你输了!”右手猛地拿开,左手背上那个方孔铜钱上,“安居乐业”四个小字清清楚楚。 独孤涅正欲说话,太叔长乐抢道:“不许耍赖啊,我赢了!” 独孤涅又欲开口,太叔长乐又抢道:“你猜反,现在是正,怎么样?你不会是要耍赖吧?”太叔长乐说完,笑着看着独孤涅。 独孤涅忍不住笑,太叔长乐就那样看着他,道:“走吧,送我回家。” 独孤涅笑着骂道:“太不要脸了,我说的是正!” 太叔长乐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叫道:“独孤涅!”脸上的笑意也藏不住,又道:“你居然耍赖!你也太不要脸了!” 独孤涅被他那样子逗得笑弯了腰,道:“你别装了,谁说的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太叔长乐还是止不住笑意,道:“你别以为老子,老子笑就是心虚,老子其实,很生气。” 独孤涅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突然,太叔长乐扑向了独孤涅,右手从背后扣住了独孤涅的脖子,拖曳着独孤涅往前走。 独孤涅感觉到脖子上一阵痛传来,笑骂道:“轻点。”只得抬腿跟着走起来。 太叔长乐道:“谁让你耍赖的,你不送我回家,我就这么拽着你和我走回家。”边说还边把独孤涅扶正了。 独孤涅笑得还没缓过气,心知轻易是挣不脱了,又道:“别用力啊,你一会儿给我弄伤了!”感觉到太叔长乐稍微放松了点,独孤涅也不敢乱来,要是伤了彼此,就不好笑了,便道:“那这样吧,给你一次耍赖的机会,再来一次。这次你别耍赖了啊!” 太叔长乐想了想,放开了独孤涅,道:“好!” 独孤涅摇了摇脖子,噼里啪啦响了几下,说道:“这次你别耍赖啊,我盯着呢!” 太叔长乐正又将铜钱一抛,右手打开,自己先看了一眼铜钱的正反,才将双手拿到了独孤涅的面前。 独孤涅字正腔圆地说道:“正!”说完了便盯着太叔长乐的眼睛。太叔长乐眼中仿佛冒出金光一样,咧着嘴,胜券在握的样子,哈哈一笑,又问道:“你说清楚,猜的是什么?” 独孤涅盯着太叔长乐的手,道:“正,就是正,别耍花样啊,手拿开!” 太叔长乐突然收起笑容,将手背到了身后。独孤涅指着太叔长乐,道:“你……”。 太叔长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是我输了,上次你耍了赖,我们一人一次。再来一次!” 孤独涅脸都笑烂了,弯腰跺脚,边笑边骂:“太不要脸了。” “好了好了,来来来,这次谁都不许耍赖了!”太叔长乐还是一脸正经的样子。 独孤涅心中无奈,偏着头打趣地看着太叔长乐,道:“居然有这么幼稚的人呢!行,最后一次!” 太叔长乐摆弄好,自己也没看一眼,就道:“猜!” “正!”独孤涅坚定地说道,“打开,别想赖哈!” 太叔长乐用力地抬起右手,左手背上,那个铜钱上,还是有“安居乐业”四个字,独孤涅大笑起来。 没等独孤涅说话,太叔长乐直接将铜钱一甩,扔得远远的,转身便走。 独孤涅叫道:“欸,是你耍赖欸,你还生气啦?”说完赶紧去找到了那枚铜钱,再看太叔长乐,已经走得远了。 独孤涅也不生气,将铜钱揣了起来,往家里走去,越想越好笑。路上没什么人,小孩儿心性便显现了出来,一蹦一跳地,时不时还挥舞两下拳脚和短棍,甚是开心。 蹦蹦跳跳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该早点回去了,沙袋略有点松,便蹲下来紧了紧,然后开始发足狂奔,跑回了家里。 到家时,隐约听见王霄叫了自己一声,心道,吃过饭倒是可以找他们玩一会儿。 第二天,独孤涅在武课上,和张瀚海进行了一次切磋。两人正面斗了好半天,竟然打了个平手。当然,独孤涅用的是以柔克刚的“四海枯”来和张瀚海周旋。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张瀚海震惊不已了。而张瀚海自然是没有使用六月考最后一轮切磋中那一招,独孤涅也没有去问,担心他到时候又说:“我教你啊?” 放学时,太叔长乐已经在门口等着独孤涅了,一碰面,太叔长乐就给了独孤涅肩头一拳,虽然没用上内劲,但独孤涅还是吃痛,问道:“你干嘛?” 太叔长乐骂骂咧咧地说道:“干嘛?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的心都有了。” 独孤涅莫名其妙,道:“我哪惹你了?” 太叔长乐手又勾上了独孤涅的脖子,架着独孤涅一边走,一边说道:“昨天你个傻狍子,和我分开走了以后,老子就想从后面找个机会扣住你,再架着你送我回家。” “啊?”独孤涅对此一无所知。 又听太叔长乐说道:“老子看你在路上蹦啊跳啊,傻得那鬼样子,逗得老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每次想扑上来,又笑得提不起气,想着等你再走一会儿,放松警惕了老子再来弄你,走得越远你越要叫苦。越想老子就越开心,结果看你突然蹲下来,老子还担心你发现我,赶紧也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怕你看到。正在笑,回头一看,突然看到你这小兔崽子没命地跑!” 独孤涅身体抖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太叔长乐接着说道:“老子一路追到你家,都没追上你,喊了你一声,你也没答应,老子才自己走回去了。你个贱东西,你发现了也好歹给我打个招呼啊。” 独孤涅一边笑,一边说:“我,我,哈哈,我根本不知道啊!” 太叔长乐怒道:“那你跑什么?” 独孤涅笑道:“我是想着回家别太晚了,我一般回家路上都是练轻功的!” 太叔长乐顿时没了言语,只能手上用力,勒了独孤涅几下,听见独孤涅叫疼,这才作罢。 突然,太叔长乐仿佛察觉了什么,往后看去。 放学回家的学生很多,和自己顺路也没什么奇怪,但是,远处,跟过来的几个人,太叔长乐认识。 前天遇到的青冥帮那一伙人。 独孤涅顺着太叔长乐看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骆星、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还有前天动了手的两个学长。仔细看了看,慕容若和那天没出手的三个学长,没在。 太叔长乐回过身,道:“别看了,走我们的,看他们想干嘛。” 独孤涅心里打鼓,刚才玩笑的开心瞬间全无,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三十九章 寻仇 走了大概两里左右的路程,人渐渐少了,骆星那七人还在跟着。 独孤涅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太叔长乐面色凝重,道:“不用慌,估计是他们找了人了,不然就凭他们几个,不敢找我。”想了想,又说道:“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跑,不用管我。” 独孤涅听了,身体一震,又问道:“他们会找什么人?你们这种打斗,不是说不会惊动大人吗?” 太叔长乐道:“不清楚,万一他们找的是进贤府的人呢?但是一般能考上进贤府的人,也不会轻易混迹江湖,自毁前程。估计他们是坏了规矩,找了学府外的混子了。” 独孤涅心中担忧,又问道:“那你怎么办?你能找人吗?” 太叔长乐道:“我不认识什么能打的,小弟都打不过我。” 独孤涅更担心了,又道:“那怎么办?他们不会杀人吧?” 太叔长乐摇了摇头,道:“不至于,闹出人命,督律司要查到他们不难。” 独孤涅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独孤涅问道:“如果一会儿真打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太叔长乐眼里一道寒光闪过,道:“任他们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抓住那个叫骆星的,往死里打!” 独孤涅惊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出大事儿了! 独孤涅心中恐慌,突然,听到前方有什么声响,独孤涅抬头看去,前面的竹群后,走出来了一个人。灰色劲装,头戴深灰色的高冠,比太叔长乐还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站住!”高冠男子声音不大。 独孤涅站住了脚。 太叔长乐却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去。眼看太叔长乐要从那高冠男子身边走过时,那男子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了太叔长乐。太叔长乐身形一晃,那手仿佛套了根绳子在太叔长乐身上一般,跟了过去,仍是抓在了太叔长乐肩膀上,只听太叔长乐轻哼了一声,显然是那男子手上用了力。 独孤涅倒是惊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男子看向独孤涅,没有说话。 独孤涅听到后面脚步声急促,回身一看,骆星等人已经快速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太叔长乐!狗杂种!”骆星的暴喝声响起,只是听起来中气有些不足。少时,七人已经跑到了独孤涅身前,脸色都不是很好,脚步也有些虚浮,看来那天伤还没完全复原。 步越笑着看了独孤涅一眼,道:“好好看着。”说完走到了太叔长乐面前。那高冠男子对步越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三公子。”步越笑了笑,道:“沈哥,干的漂亮。” 太叔长乐仿佛是想挣开,刚一动,独孤涅眼看着那高冠男子的手仿佛嵌进了太叔长乐的肩膀似的,太叔长乐便又动弹不得,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骆星走到太叔长乐身前,直接一拳打了太叔长乐脸上,骂道:“你不是狂么?” 嘴角出血,太叔长乐冷笑了一声,道:“呸,真有本事,把你们亲爹叫来了是吧?” 骆星脸色大变,一顿拳脚招呼了上去。独孤涅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动弹。 打了好一会儿,太叔长乐满脸是血,身上也脏得不成样子了。 那个高冠男子一把将他推倒,步越叫了一声:“上!”柳亦杉、赖川、严峰等人也扑了上去,一顿踩踏。 这一幕,与独孤涅第一次被申海那群人欺负时,何其相似。独孤涅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叱骂自己:“胆小鬼!孬种!没义气!帮忙啊!”但仿佛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就是最不该卷入的斗殴!” 独孤涅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有动。 “好了!”那高冠男子喊了一声,众人停手,太叔长乐蜷缩在地,双手抱头,浑身不停地颤抖。步越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独孤涅,嘴角扬起,又转头问道:“星哥,你看,怎么办?” 骆星啐了一口,道:“太叔长乐,你服不服?” 太叔长乐没有说话。 骆星又朝着太叔长乐腹部踹了一脚,太叔长乐一声闷哼,那高冠男子皱了一下眉头。 骆星又骂道:“要不是今天有人看着,老子打死你!以后滚远点,再出现在东临民学府,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高冠男子点了下头,道:“走吧。” 众人充满鄙夷地看了看地上的太叔长乐,转过身来,再看到独孤涅时,脸上尽是嘲弄。步越走过独孤涅的身边时,笑着道了一句:“真是好兄弟!” 留下独孤涅呆若木鸡。 眼见几人走得远了,独孤涅走到太叔长乐身旁,不知道说什么,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呆呆地站着。 良久,太叔长乐咳出了一口血,挣扎着像是要起身。独孤涅伸手,将太叔长乐扶了起来,太叔长乐又咳嗽了几下,弯着腰,道:“没事。”深呼吸了几下,太叔长乐看向骆星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早已没了人影,眼露凶光,孤独涅觉得,他的脸,有点方方正正的,不像小孩子。 “送我回家。”太叔长乐略微站直了身子,在独孤涅的搀扶下走了起来,还一瘸一拐的。 “今天不拒绝了吧?”太叔长乐突然笑道。 独孤涅埋着头,道:“不。” 走了十几步,太叔长乐道了一声:“好了,不用扶,我自己走。” 独孤涅便把手撒开。 太叔长乐走的直了,抬头挺胸,那根木枪斜斜地背在他身后,也是笔直。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血迹和无数的脚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不起!”独孤涅突然道歉道,“我没帮你。” 太叔长乐笑道:“没有,你扶我了啊。”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太叔长乐的家。 太叔长乐对独孤涅道了一句:“谢谢你。” 独孤涅心中惭愧,道了一声:“别谢。”呼出一口气,又说道:“明天你别来了。” 太叔长乐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那大宅子。 独孤涅感觉到手中的黑蟒纹木棍,变得很沉重。 心中默念忘情诀的心法,独孤涅往家里走去。 到家时,白铭对独孤涅说,家里托人送信来了。 独孤涅拿到信,仔细看了一遍。上面说,不时有人暗地里在福迎镇打听独孤涅的下落,找到他,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要独孤涅小心一些,不要太张扬。 独孤涅对白铭说道:“九姨,学府放假了以后,我想回去一趟。” 白铭问道:“你回去做什么呢?” “那些人找这么久了,躲是躲不掉的,而且,我想爹娘了。” 白铭摸摸独孤涅的头,道:“傻孩子,你不回去还好,回去,怕是反而让你爹娘不清净。” 独孤涅看着白铭,眼里都是感激,心中说道:“我在九姨你这儿,难道不是让你不清净吗?”又道:“九姨,我轻功好,现在一个人问着路,带一些干粮和水,一天肯定也能跑回家里。”白铭嗔怪道:“胡说什么,一个小孩子,那么远,官道上跑,本来就有人找你,走丢了,九姨给谁交代?” 独孤涅听了,也不知道如何说,在那默默地想。 白铭又说道:“你这么想回去?”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白铭叹了口气,道:“好吧,等你们学府放假,九姨带你回去。” 独孤涅笑了,心满意足,又觉得有些愧对九姨。 第二天,学府的红榜上,张贴了六月考的成绩,独孤涅又是文试的第一,而武试,则是第二,这次领到了十五两银子。 巧的是,课间的时候,方梧桐找到了独孤涅,问道:“放假你要回福迎镇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方梧桐道:“你们几个人,我和叔叔也要回去,六月十六走,打算租一辆马车。” 独孤涅答道:“两个人。”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和你们一路,应该可以是我一个人。”方梧桐点了点头。独孤涅问道:“我付多少钱呢?”方梧桐一笑,眼中尽是妩媚,道:“不用付钱,就当答谢你上次保护我。”独孤涅心生欢喜。 回去后,独孤涅便和白铭说了此事,原本他也不希望耽搁白铭时间,再来和方梧桐一路,应该也没人注意得到。 白铭还是坚持说要给同学付一些银子,独孤涅又不敢说以前救过方梧桐的事情,不知如何拒绝。白铭便让独孤涅回家前,自己将学府四月考中奖励那十两银子和这次奖励的十五两银子带上,交代了什么时候该花钱,自己要主动些,剩余的钱再交给爹娘。独孤涅只得答应。 过了几天,六月十二,独孤涅放学时,看到了学府门外的太叔长乐,他身边站了一个和独孤涅差不多高的学生,一袭白衣,长得白白净净的。 独孤涅心中惊讶,走上前去,看见太叔长乐满脸微笑,那天的伤,像是全好了。 “你怎么来了?” 太叔长乐神秘地一笑,道:“等着。”说着又勾住了独孤涅的脖子,说道:“今天有好戏看了。”独孤涅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好戏?”太叔长乐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于贺。”太叔长乐看向那个叫于贺的学生,又说道:“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六月考把我打赢了的那小子,比我还小一岁呢!” 独孤涅尴尬一笑,对于贺道了一声:“你好!”于贺似乎蛮兴奋,道:“你好,独孤涅!你可真厉害,长乐哥你都能打赢。” 独孤涅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只听太叔长乐笑道:“他们来了。”独孤涅看向学府,骆星他们几个人走出来了。 独孤涅担忧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太叔长乐没回答,朝着骆星喊了一声:“骆星!你不是见我一次要打我一次吗?打我啊?”骆星满脸怒容,走上前来,骂道:“你家死人了是不是?”跟上来的还有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和那天那两个学生。 七人倒是形影不离。 太叔长乐很是兴奋,道:“你家死人了,死不少呢!敢打我吗?” 骆星向着赖川低声说了句什么,赖川飞速地跑开了。 “走吧。”骆星说道,“你今天怕是要死了。”步越也是志得意满地说道:“哎呀呀,啧啧啧,前朝余孽,要造反咯!”嘴上说着,脚下不停。太叔长乐、于贺、独孤涅在前,骆星等人在后,一齐向着小树林走去。 第四十章 不杀帮 独孤涅心中忐忑,心中隐隐猜到太叔长乐肯定是有备而来,才能这样有恃无恐,难道这个于贺这么厉害吗?可以不怕那天那个高冠男子吗? 拐了几个弯,独孤涅看到前面一个男子在等着,十八九岁的样子,七尺的身高,魁梧壮硕,手中握着一把带鞘的刀,脸型棱角分明,眼中仿佛有着野兽般的凶恶。看到太叔长乐,那男子点了点头。 太叔长乐叫了一声:“聪哥。”又示意独孤涅和于贺,两人也跟着叫了一声“聪哥”。 那男子看了一眼跟在太叔长乐一行人背后的几人,没有说话,向前走去。太叔长乐小声介绍道:“齐少聪,不杀帮的香主。” 独孤涅吃惊,料到要出事了。 来到林中,齐少聪转过身站定,太叔长乐、独孤涅和于贺,站到了他的身后。齐少聪负手而立,横刀腰后,颇有起势。 骆星和步越走在前面,骆星黑着脸,而步越则是满脸的不屑。 “动手吧。”齐少聪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嘞。”太叔长乐身体前倾,负于身后的黑龙木枪直冲前方,太叔长乐随即伸手握住,一式“游龙过隙”用了出来,骆星来不及躲,提起气劲护住周身,身子略侧开,肩头还是中了这枪,向后倒飞出去,喷出一口血,肩头亦是染红。 众人没料到太叔长乐一言不发直接就出手,顿时惊得散开,但也拿出看家的本领招呼上了太叔长乐,柳亦杉的刀气,严峰的剑气,步越的匕首挥出的气劲,还有另外两人的拳劲,都飞向了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将黑龙木枪扫了起来,一式“龙行天下”,仿佛在五人中心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枪劲将众人的攻势化解后,又将众人一一击飞,地上的骆星也惨遭波及。 不多时,地上倒了一片,太叔长乐走到骆星身旁,用力地一脚将骆星踹飞,撞到了一颗小树上面,太叔长乐闪身跟进,黑龙木枪倒了过来,当成了棍棒来使,舞得虎虎生风,照着骆星的手脚招呼,一开始骆星还能忍住,到后来已经是嗷嗷惨叫。太叔长乐一边打,一边骂:“狗东西,自己没本事,只知道叫你爹来帮忙。你爹呢?你爹呢?叫你爹啊!” 突然,太叔长乐转头看向了胆战心惊的步越,仿佛不想耽搁时间似的,一闪身便来到了步越身旁,笑道:“三公子是吧?”没等步越说什么,太叔长乐已经一脚踢在了他脸上。步越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未喘息,已经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护住头部。太叔长乐挥着木枪,用枪柄又打又戳,避开要害,却尽是往痛处打。步越连第一下都没忍住,一会儿惨叫,一会儿闷哼,嘴里不知道在发出些什么声音,像是连求饶都没机会喊出来。 太叔长乐倒是一边打,一边骂道:“那天你不是很猖狂吗?今天怎么怕了?你的骨气呢?靠着你爹步飞穹作威作福的废物,你有什么用?你以为沈忠泉看得起你吗?” 看着暴打步越的太叔长乐,嘴上骂着,手上真的是毫不停歇,打得步越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独孤涅这一刻,心里竟然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心道:“这就是快意恩仇吗?我尽然觉得痛快吗?独孤涅你是疯了吗?”转念一想,要是被打的是自己的朋友和家人……独孤涅心头像是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我要的!”独孤涅在心中用力地说道。 可这世间人,往往需要说给自己听的,都是还不那么肯定的。 突然,独孤涅身边刮起了一阵风一般,再看时,齐少聪已冲向了太叔长乐那边,远处,那天那个高冠男子,正飞一般地冲过来。 齐少聪的左拳轰出,隔得虽远,独孤涅也能感受到那拳劲的磅礴。那高冠男子使右拳接了,立时被震退十几步,幸好身后的赖川和几个着劲装的年轻人最终扶住,但还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太叔长乐恍然抬头,见齐少聪站在自己身旁,心中了然——看来刚才这高冠男子是对自己出手了。 “齐少聪,你,你想做什么?想和青冥帮开战吗?”那高冠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齐少聪,脸上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齐少聪淡淡地说道:“小孩子们打闹,你既然掺和了,我就得管管了。” 那高冠男子指着太叔长乐说道:“是太叔长乐恃强在先,打伤了我们三当家的三公子,还有苍云派、万刃门的后生!” 说话间,太叔长乐已经走到了独孤涅身旁,只见步越和骆星喘着大气,卧在地上呻吟,其他四人也只是艰难地起身,歪歪斜斜地坐着,众人皆是伤上加伤,这次看来要休养得久了。 齐少聪冷哼了一声,说道:“太叔长乐,是我们帮主的侄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那边的孩子,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被一个人给打了,还叫人,恬不知耻,青冥帮的未来就尽是这种货色吗?” 独孤涅一听,转过头看着太叔长乐,太叔长乐得意地说道:“我原以为我爹就是个做生意的,还不如我娘,结果我那天回去,才知道原来我爹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居然是许错叔叔的拜把子兄弟,许错听说过吧?不杀帮的帮主。” 独孤涅一脸茫然。 那边,高冠男子也是羞愧不已,问道:“你想怎么样?” 齐少聪淡淡地道:“小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长乐比你们那几个小子要有分寸得多。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或者其他人插手,我会下生死斗!” “我做不了主,一切由我们香主定夺。”高冠男子说道。 “告诉程尔东,他要想在东临镇建立青冥帮的分舵,就得把下面的人管好些,不然,功劳没捞到,怕是要替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背锅了。你说,到时候你们是什么下场?” 高冠男子眼中露出惧色,咧着嘴,不甘地喊了一声:“走!” “等等!”齐少聪冷冷地说道,“那天,你对太叔长乐动手了,对吧?” 高冠男子也不知道是惧还是气,身体抖了一下,问道:“你要怎么办?” 齐少聪淡淡地回道:“你要怎么办?” 高冠男子咬牙切齿,道:“我赔钱行吗?” 齐少聪笑了笑,问道:“赔多少?” 高冠男子仿佛咬碎了牙一般,道:“一百两!今日没带现银,也没揣银票,明日我送到你府上!” 齐少聪转头看向太叔长乐,太叔长乐眼睛冒光般,点了点头。 齐少聪这才说道:“好。” 赖川和那几个青冥帮的弟子,便去扶起了骆星和步越,两人还吃痛叫了几声,声音虚弱。高冠男子走在最后面,一边看着这边,一边往回走。 见青冥帮那群人走了,齐少聪转过头来,对太叔长乐说了句:“少给你爹娘惹点事,不然挨你爹娘板子,那可是自己疼。”太叔长乐应道:“得嘞!”齐少聪淡淡一笑,说道:“我走了,明日我把银子给你爹娘送去。”太叔长乐笑道:“怎么不给我,挨打的可是我。”齐少聪敲了太叔长乐脑袋一下,转身走了。 独孤涅还是担忧,问道:“事情不会闹大吧?”太叔长乐道:“不会,你放心吧。我都了解清楚了,步越就是个废物,那个骆星还有那个柳亦杉,也不过就是青冥帮在东临镇还没建立起来的分舵的记名弟子。聪哥说的那个程尔东,也就是个香主,他和我聪哥才是一个级别的,但聪哥说了,打他跟玩儿似的。那个带着高帽子的,叫沈忠泉,一个精英弟子而已,这次拿出一百两,怕是要倾家荡产。哎,都是些小角色!场面闹大了,他们都收不起。”说完这句话,太叔长乐还扬起了头。 独孤涅叹了口气,心中想:“前几天你还说找不到人,这一挨揍,牵扯出一个大帮派来。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 本来太叔长乐是喜气洋洋的,可是第二天来找独孤涅的时候,充满了惆怅。因为,事情是解决了,不过也算是太叔长乐惹了事,爹娘说一年不再给他钱使了。独孤涅倒是觉得,有钱没钱,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太叔长乐一脸鄙夷,叫苦连天。 几天后,一辆马车从东临镇出发,奔向了福迎镇。驾车的是一名黄衣中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给人一种深邃宁静的感觉。马车里,坐了两个少男少女,都是八九岁的样子。 福迎镇西南面,酒家镇的天空,正万里无云,城镇的东北方,有一座酒家山,山上奇花异草极多,风景秀丽,这座山上有两个宗门,一个叫百草庄,一个叫扶柳居,都是风评极好的宗门。 百草庄闻名于丹药,江湖中顶尖的医师、毒师、药师,不少都曾师承于百草庄,因此百草庄也算是桃李天下。再者,其丹药确实药效神奇,疗伤之药虽不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但也可以说是着手成春,无药不灵。若是百草庄中的名宿都摇头的伤势或病症,那基本上也就是回天乏术了。而其增益的丹药,小到增强体魄,提气轻身,大到增强内力,洗筋易髓等,统统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再说其毒药,那更是种类繁多,不过这些年来,倒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了,更显得神秘。 这样的宗门,与百兴镇的神兵山庄、嘉禾镇的仙品门一样,未必修炼的功法有多么强横,但是却是任何宗门都不敢轻易开罪的。真要是冒犯了他们,也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所以,这三个分别擅长于丹药、兵器、法器的宗门,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黑道还是白道,大多都愿意与之交好。 而扶柳居,作为同在酒家山上的宗门,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个宗门也算是有了深厚的情谊。外人甚至评说,就扶柳居,便像是百草庄的贴身侍卫一般。 这天,酒家镇上热闹非凡,一群江湖打扮的人走进了一家酒楼,酒楼极大,但是一层也已经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为首一个刀疤脸,边走边扯着嗓子喊:“小二,还有位子吗?” 店小二一顿小跑,满脸堆笑,迎上来问道:“客官,有有有,楼上请!”刚说完,一锭元宝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到店小二的手里。 “看见我们多少人了吗?按这个标准只管上!酒多拿点,味道不好,小心挨揍!”刀疤脸说的是狠话,但脸上倒是和和气气的。 “好嘞,诸位楼上稍候片刻!”店小二喜不自胜,握着那十两银子,腰弯得头都快点到地上了,守在楼梯边上,一旁的掌柜的满脸微笑,点了点头,几个人在这里要吃个酒足饭饱,几钱银子也就够了,这群人出手这么阔绰,那可真是得好好招待着,也不能辱了酒楼的名声。 那刀疤脸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这见鬼的天气还这么热,要是在百草庄讨不到点好东西,那可真是白跑了这么远的路!” 身后一个高个子笑道:“这也算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了,百草庄向来大手笔,料想不会让兄弟们失望!” 旁边一个中年人也说道:“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太平了十几年,难得热闹热闹!还有这么几天,咱们把这酒家镇有名气的酒,都给喝个遍!”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酒楼里坐着的客人多有些嫌弃的,倒也没说什么,本地人乐得多些外地人来,毕竟都是些花钱的主。至于外地人嘛,这几天来这里的,都是一个目的。 第四十一章 归家 两天的行程下来,独孤涅和方梧桐,倒是显得不那么生疏了。 一路上,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黄衣中年人都没让独孤涅花一个子儿。独孤涅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一路上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对那黄衣中年人,也没问过姓名,称呼的时候,就喊的是叔叔。 日落时分,马车停到了三里街,独孤涅兴奋地跳下马车,叫道:“梧桐,叔叔,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到我家坐坐吧,我给你们做顿饭吃!” 黄衣中年淡淡一笑,道:“你去敲门吧,看看家里有没有人,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得早点带梧桐回去。” 独孤涅也不好意思再啰嗦,跑到那三合院门口,“咚咚咚”叩了三下那扇新修的门。 “谁啊?”门里传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娘,是我!”独孤涅兴奋地喊了一声。 十丈外,另一个三合院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黄大叔家的黄二狗。独孤涅一想到黄大叔那天死在了这条街上,心中顿时升起了些阴霾。黄二狗现在已经没了爹,真是可怜。 门打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走了出来。看到独孤涅,那妇女病恹恹的脸上发白,骂道:“你回来干什么?”再看到对面停了辆马车,一个身着黄色布衣的短发中年人坐在驾车的位置,马车里,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掀开帘子正在看向这边。 独孤涅愣了一下,道:“我想爹和娘了。” 白安安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独孤涅往身后那辆马车上指着,答道:“是我同学,和她叔叔,送我回来的。” 正说着,方梧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清脆地叫了一声:“大娘!” 模样可人。 白安安看上去像是强压着怒火,没有理会方梧桐,朝着那黄衣中年人冷冰冰地道:“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吃个饭?” 独孤涅一听大喜,朝着方梧桐看去,道:“来吗?” 没想到白安安狠狠拽了一下独孤涅,喝道:“还不回去做什么,有你什么事?” 黄衣中年亦是面无表情,道了一声:“不用了,梧桐,我们走。” 方梧桐脸上充满了不解,看着恋恋不舍走到了影壁还在回头张望的独孤涅,方梧桐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神色凄凉,眼眶中隐隐含泪,默不作声,在黄衣中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独孤涅走进正房,白安安跟在后面。 正房中间摆了个方桌,桌上的菜只有两个,一盘青椒皮蛋,一盘蒜苗炒肉。桌子一边是一个剩了半碗饭的碗,另一边,独孤曜腆着大肚子,拿着一副碗筷,身前摆着一个装满了梅子酒的碗,酒坛子放在地上,似乎是没看见独孤涅似的,自顾自地在吃着。 独孤涅走到旁边,喊了一声:“爹。” “还不去拿碗,等着我给你拿么?”独孤曜的眼睛一瞪,圆圆的大眼睛像是要鼓出来。 独孤涅吓得一哆嗦,一溜烟跑到了耳房中。 白安安坐到了桌边的长凳上,说道:“读了半年书,还长能耐了,让苦乐门的人给送回来的!” “砰”的一声,独孤曜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道:“什么?” 白安安似乎一点也不怕,冷笑道:“你冲我吼什么?” “涅官儿!”独孤曜一声暴喝,拿着碗筷的独孤涅已经出现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独孤曜。 “碗放着,跪下!” 独孤涅乖乖地走到方桌旁,湿漉漉的手放下了碗筷,跪在了独孤曜和白安安面前。 白安安一把将独孤涅拉起来,吼道:“饭都没吃说什么,吃完了再说!” 独孤曜吹胡子瞪眼,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啧了一声,又满上。 独孤涅走到饭桶边上,盛了碗米饭,站在桌边。垂着头,伸出筷子夹了一瓣皮蛋,放到碗里,扒了一口饭。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苍蝇飞过的声音都听得见,除此之外,还有独孤涅那小声的咀嚼的声音。 突然独孤涅手上一疼,抬头一看,白安安用筷子打了自己的手一下。“你九姨平时管得挺松啊,吃饭又开始吧唧嘴了是吧?”独孤涅不敢说话,继续吃。 又听“砰”一声响,独孤曜已经将碗筷放下,道:“吃完收拾碗筷,然后到书房来!”说罢端上了酒碗,起身往里走去。 白安安见独孤曜走了,压低声音说道:“那个短头发的是苦乐门的你不知道吗?还跟他们混在一起,想死吗?回来给别人钱了吗?” 独孤涅摇了摇头。 白安安继续说道:“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记得了吗?还去欠别人人情?” 独孤涅不说话,白安安教导过的,这个时候是只能听着的。 “苦乐门的人,福迎镇谁不躲远点?看他们一天到晚与世无争的样子,还说积什么功德,传什么道,但谁不知道,他们那边出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群疯子,别人避之不及,你倒是好。哼,怎么嘛,这么小还知道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同学。”独孤涅一时大感羞涩,忙应道。 白安安看了看独孤涅那样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将来是要娶也是娶官家的丫头的,和这种丫头混在一起做什么?” 独孤涅心中有些不悦,但是还是不敢再说什么。 白安安阴沉着脸,继续絮叨:“自从生了你,老娘落了一身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在外面到处奔波讨生活,谁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爹在督吏司当个副手,一天到晚在家多不得了似的,经常喝点猴尿就冲我撒气,我向谁撒气?这个家难道是靠他那点俸禄就能撑起来的吗?要不是你姐姐还有点出息,老娘早都活不下去了!辛辛苦苦攒钱,连药都舍不得吃好的,就是为了等你们考入贤臣府将来好在皇城有个出路,到时候用钱的地方还少吗?你倒是好,读半年书穿坏多少鞋子!” 说到这里,独孤涅抬起头,拿出一个钱袋,道:“娘,我四月考和六月考,考了第三和第二,这是学府奖励的银子,二十五两!” 白安安脸色一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接过了钱袋,马上又板起了脸,骂道:“有什么用?你九姨父非要给你选个那么贵的学府念书,你倒是不知道争气,第一都考不到!你姐姐从小到大,文试都是第一!” 独孤涅应道:“我文试也是第一,只是我们东临民学府的这个奖励是按照武试的排名来的。” 白安安顿时语塞,又道:“念书是为你自己念的,我管不了你那么多!等你和你姐姐一样,考上进贤府,再考个贤臣府,将来能挣点钱养活自己,我这辈子也就算到头了。” 独孤涅埋着头,道:“娘,我会努力挣钱的。” 白安安又说道:“你们现在这学府也是,上学还教些个刀枪棍棒。那劳什子能过关就行,别迷在里面,别觉得本事大了,将来死在外面老娘给你收尸都收不得。你六叔家的长子独孤剑,不就是要闯江湖吗?才多大点,就死在外边。多放点心思在文课上,你瞧瞧你带回来的这根棍子,是要行走江湖吗?还是等你爹用这个揍你?” 独孤涅埋着头,扒完了最后一口饭,道:“这是夫子送我的。娘,我知道的,我吃完了。” 白安安倒是一直没怎么动筷子,将盘子端了起来,菜都倒进独孤涅碗里,道:“还剩点菜做什么?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多吃少又有什么影响?反正吃,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独孤涅又端起碗筷,将里面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白安安就一直在旁边说着话,直到独孤涅刷完了碗筷,来到书房时。白安安才不说话了,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独孤曜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本书,书名是《清廉》,旁边的酒碗已经空了。独孤涅没等独孤曜说话,便跪在了独孤曜的书案前。 独孤曜似乎火气消了些,书往书案上一丢,说道:“这是第一次,老子只给你说一遍,再让我看到你和苦乐门的人混在一起,老子打断你的腿!听到了吗?” 独孤涅战战兢兢,答道:“听到了!” “给老子说说,你在学府学了些什么?说不好,今天就给老子跪到天亮!” 独孤涅便将文课所学的内容说了一遍,独孤曜考究了一番,骂道:“学的什么狗屁东西,老子当年没上过学府,全凭自己,一样有了今天!” 独孤涅知道,独孤曜今天可能又是喝醉了,又要将那讲过无数次的事情讲一遍。也不敢说什么,端端正正地跪着听。 “你老子我生逢乱世,小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起。你大姑女流之辈,指望不上,老子便算是家里的老大,就要照应着家里。八岁开始走街串巷送信,十二岁到铁匠铺做学徒,打了三年铁,没花家里一个铜子儿,还倒给家里补贴了九两七钱银子,那时候你爷爷没钱给我念书,老子一有空,就自己蹲在私塾墙外听,后来前朝军队募兵,老子又去军中待了七年,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攒了些钱才离开,在福迎镇安了家。又过了两年,天武国建国,老子辛辛苦苦打拼,最后才能在督吏司混个差事,才有了你姐姐,你三叔九叔十叔,还有八舅发家,哪个不是靠老子从旁关照?” 白安安听到这里不乐意了,道:“老娘的弟兄要你关照了多少?老八做生意的本钱不是老娘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起来的吗?你那些兄弟得你关照,又有多感激你?” 独孤曜坐直了身子,骂道:“老子教训涅官儿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白安安也不多说话了,抱着双手靠在椅子上。 独孤曜又说道:“老子要不是为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能就只窝在这个地方当个督吏副使吗?” 白安安又说道:“我们可没让你不往上走,你有本事倒是去啊!” 独孤曜瞪着眼睛看着白安安,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滚出去!” 白安安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往外走去。 独孤曜重重地呼了口气,怒目圆睁,又说道:“你别看你娘话多,当年为了生下你,命差点都没了,你知道吗?你个小兔崽子!” 独孤涅应道:“知道。” “知道你还不让我们省心!你看看你姐姐,有让老子这么生气过吗?” “没有。”独孤涅应得极快。 说起女儿,独孤曜似乎心情好了一些,靠回椅背,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呼吸沉重,又问道:“你们学府什么时候开学?” 独孤涅答道:“八月初一。” “趁着放假,去你三姨的酒楼帮帮忙,你娘投了些本金在里面,过两年要是考不上进贤府,就在你三姨那当个店小二,也饿不死。多学点为人处世之道,等你三姨老了,就在那个酒楼当个掌柜的,也是条出路。” 独孤涅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爹,我也想多挣点钱,我能去送信吗?” 第四十二章 信客 独孤曜倒是没生气,问道:“就你?你别把东西搞丢了还让老子赔钱。” “不会的,我练了轻功,跑得快,路上也可以练一练。爹您不也是八岁开始送信吗?”独孤涅应道。 独孤曜点了点头,道:“那就去你十叔门下的信坊,做个信客试试,看你一天能送多少。” 想了想,又说道:“别看你十叔十婶经营镖局风光,那也是因为江湖和官场上的关系打点得好,走镖,哼,那可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你娘是不会让你做那个行当的。连你十叔的女儿都没在镖局做事,这两年身子好些了,在皇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将来你和沐瑶在皇城,还得多求人家照拂。”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独孤曜又说道:“还是得用点心念书,先考个进贤府,现在这太平盛世,还是做官好。” 独孤涅应道:“爹,我会好好念书的。” 独孤曜没好气地说道:“滚吧,小兔崽子!” 独孤涅开开心心地站起来,鞠了个躬,将桌上那空酒碗端了起来,跑出去了。 福迎镇也是一个大镇,内外城加起来有方圆二十里。内城也修建得不小,里面住的,多是些达官显贵,城门还设有专门的看守。像是知镇使和六督使的治所,就是在内城,因此,内城的繁华得多。 内城住宅和商铺都是又多又大,街道也就相对狭窄,是不允许纵马疾驰的。而外城极大,住户相隔也远些,街道也宽敞,只要不伤到人,纵马倒是是允许的。 而独孤涅家的宅子所在的三里街,则是属于外城的南部。从福迎镇东到西,南到北,大约有着四十里的路程。 独孤涅的十叔独孤豁掌管的镖局就是福迎镖局,坐落在常福街,虽然远比不上皇城的百里镖局那么声威显赫,但也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有了不小的规模,在福迎镇信誉极好。镖局承接的,多是些跨镇的镖,利银不菲。 而在福迎镖局下面,下设了五个福迎信坊,分别在福迎镇的东南西北中部。名字虽然叫信坊,其实也算是小型的镖局。只要是福迎镇的范围内,也包括镇外的一些村落,基本上什么东西都送,根据距离和重量,费用一般也就几十文钱到几百文钱不等,贵重物件另说。像是独孤涅这种年纪,没人担保那是做不得信客的,毕竟丢了东西或者误了时间,那可是要让信坊赔钱的。 百姓们通常要自己将要送的东西,就近找个信坊,写明白地方和接收人就行了。当然,也有信客上街揽活的,遇到了,百姓们更省些事。像是一些常年有东西要送的地方,信客们不时都要主动去问问。 回家的第二天,白安安便领着独孤涅到福迎信坊南门店,一番寒暄后,信坊的主事也知道了,这可是镖局的总镖头的亲戚,虽然觉得独孤涅年纪太小,但也还是办了个手续,给了独孤涅个代表信坊身份号牌,一本信本。又给了一个信盒,让独孤涅先送一次试试,这便算是信坊的短工了。 信盒倒不是全是盒子,而是装要送的东西的统称。一般书信就用密封长竹筒装,物件根据大小,寻合适的东西装起来。有些秘密的物件,也是要用纸条封住,只能由收信人拆的。 独孤涅也算是争气,十多里的路程,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寻到了收信人。这还是到处问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来到中门店,独孤涅看着里里外外也是忙得热火朝天,怯生生地走向柜台,拿出了自己的信坊号牌和信本,对那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人问道:“大叔,您好,我是福迎信访南门店的信客,我送了一趟信,来您这里登记一下。” 那中年人抬起眼来,略有些讶异,道:“这么小,做信客了?”翻开信本一看,确实是送到了,便点头道:“嗯,下次再去南门店时,便能领钱了。” 独孤涅心中兴奋异常,自己这便算第一次挣到钱了。南门店信坊的主事的说过,送一次物件,客人的信银是多少,信客就能分两成。 独孤涅道了一声:“谢谢!” 中年人笑道:“不客气,小家伙倒是能干,这才辰时,都送完一趟了,是不是要再接几个活啊?”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 中年人便吆喝了一声:“老三,给这小家伙安排几个活。”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青年应了一声,看着独孤涅,道:“跟我来。” 独孤涅出门时,背上背了个包袱,里面装了五个密封长竹筒,胸前的衣服里揣着信本,手里还抱着个挺重的箱子,满心欢喜。 这一次,虽然信盒都是往南边送,但还是花了半个时辰,才送了五件,主要是问路和找人,花了不少时间。毕竟,收信人家里或者铺子上,也不一定时时有人。但这最后一件,却让独孤涅有些犯愁。 要送到福心街苦乐门吴雀安手上。 独孤涅想起昨天方梧桐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打定主意,还是得给方梧桐道个歉。 不多时,独孤涅来到了一块写着“苦乐门”三个字的牌匾下,惊叹道:“这地方修得好大啊!”独孤涅从侧门走进去,一进去,便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里面怕是有几百来人,不论男女竟然都是黄色布衣,男子多留的是寸长的短发,女子竟也多留的是齐耳短发。这些人三五成群,或坐或立,有的在谈论,有的像是在下棋,还有些像是在亭子里写字作画,竟然没有什么人是在练武。 独孤涅心中好奇,也不敢多问,跑向一个正在扫地的青年,鞠了个躬,道:“大师,您好,我是福迎信访的信客,有个物件要给吴雀安大师,您看我去哪里找呢?” 黄衣青年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师,看到那道内门了么?去和门口那位小师父说一下,他会带你去的。” 独孤涅道了声谢,便往那道门走去,从这些苦乐门的门人身旁走过时,竟也没有人来盘问独孤涅来此作何,都在专心地论道,声音颇有些嘈杂,独孤涅也凝聚心神,边走边听。 “哪怕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心不死,就能饿不死吗?” “如果你的心已经死了,那你自然会做饿死的事情。如果你的心不死,那又怎么会做饿死的事情呢?” “那如果我的心不死,但有把刀穿透了我的心脏,也不会死?” “如果有把刀穿透了你的心脏,你的心会说什么?” “我死定了!” “所以,你的心还是死了,自然会身死。” “难道还有可能刀穿透了心脏还不会死吗?” “可能是可能的,不可能也是可能的。” “所以我们修心,就是为了看到更多可能吗?如果把自己的内心看得更清楚,就可以更自在吗?” “只有你的心知道答案。” 这一段独孤涅只觉得听得头皮发麻,又忍不住好奇,仔细听另一群人的谈论。 “师兄我说的这个点是对的吗?” “每一件事的对错,都只在你自己的心里。” “那杀人放火难道还有对的吗?” “不明前因,对错难分,但是做了什么,就得面对对应的后果。” 独孤涅细细品味,觉得又似乎有点道理。 “师兄,为何有这么多人对我们有敌意?” “你看到的,只是你的内心接受的那一部分。你又可曾看到世人对我们的善意?” “有看到的,那如何才能让更多人对我们有善意呢?” “当你对世人充满善意时,自会得知。” 听到这一番言论,独孤涅又觉得颇有好感,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已来到苦乐门的内门门口。独孤涅对守门的门人道明了来意,那守门人却是热情,就带着独孤涅进了门。 内门里仍然是极大,花草随处可见,房屋修建得极多。在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独孤涅找到了吴雀安,将信盒递给他,吴雀安拆开了那长竹筒上的纸条,拿出里面的书信,又在独孤涅的信本上签了字,笑着赞了一句:“小友真是懂事,小小年纪便知道挣钱了。” 独孤涅腼腆一笑,道:“谢谢大师,呃,我是方梧桐的同学,想找她说几句话,大师您认识她吗?” 吴雀安笑了笑,道:“认识,我带你去吧。” 见到方梧桐时,方梧桐和几个比她还小一些的孩子,在一个小院子里玩乐,看到独孤涅,方梧桐皱了皱眉头,对另外几个孩子说了些什么,就朝着吴雀安和独孤涅走了过来。 吴雀安面带微笑,说了句:“你们聊,我走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独孤涅道了声谢,看向方梧桐,紧张地拉扯了一下包袱,招呼道:“梧桐。” 方梧桐那习惯性的微笑也没有了,面无表情,道:“你找我做什么?”边说边往院门外走。 独孤涅跟了上去,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方梧桐走到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问道:“你给我道什么歉?” 独孤涅满面羞愧,道:“昨天我娘没有理会你,然后,对你和你叔叔冷冰冰的。” 方梧桐哼了一声,道:“你娘看不起我们苦乐门的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独孤涅解释道:“我娘只是脾气不好,但是她人很好的。” 方梧桐冷笑道:“是,你娘当然好,是我不好。你娘是好人,我们是坏人,你还找我做什么?” 独孤涅印象中,方梧桐就发过两次火,一次是上次说她长得好看,还有,就是这次了。一时心慌,急道:“你是好人,不是坏人。” 方梧桐转过头去,气呼呼地说道:“用不着你可怜我!” 独孤涅道:“我没有可怜你。” 方梧桐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不是说过我们的修炼功法可怜么?” 独孤涅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梧桐泪眼汪汪,幽幽地说道:“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独孤涅这下吓坏了,怕也没想到隔了一天方梧桐还这么伤心,从来也是对别人的眼泪最是难以招架。急忙说道:“我也把你当朋友啊!” 方梧桐两粒大大的眼泪落了下来,道:“你才不会和一个随时可能变成小疯子的人当朋友!” 独孤涅傻傻地道:“你还没变疯子呢,你没听同学们都说我是‘涅疯子’吗?” 方梧桐抬起头来,泪眼模糊,问道:“你也觉得我将来会变成疯子吗?” 独孤涅心知说错了话,又忙道:“肯定不会的!” 方梧桐撇着嘴,问道:“你怎么知道不会的?” 独孤涅急得汗都掉下来了,道:“我刚才听见外面大师们论道,讲的东西虽然我也不太懂,但知道都是些导人向善的话,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让人疯呢?” 方梧桐道:“你不知道,我们平日里做得这些功课,都是为了修心,但修心一路,实在艰苦。要说让人疯,一便是修心者自己走火入魔,二便是被修心者所使的心力伤得过重。” 独孤涅这才突然想起,那次申海范王那一群人,被吓得疯了的模样。虽然后来是没什么事,想来也是方梧桐那位叔叔手下留情了。 第四十三章 四经 独孤涅想了一会儿,正色说道:“在我看来,无论是修武道、修仙道、修灵道、修命道、修妖道、还是修心道,都没有什么高低对错之分。修道带给自己的力量,也没有高低对错之分,只是看我们如何使用这些力量而已。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如果修心的心力和咒术能伤人的心神,那武道的内力和武学,难道不能取人性命吗?灵道的灵力和灵术,那不也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吗?” 方梧桐似乎是被独孤涅这一番恳切的说法惊到了,眼泪也止住了,问道:“爹爹倒是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真的是这么看的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只要我们能做到忠孝仁义智勇持越,那么力量,便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守护!” 方梧桐破涕为笑,道:“你那是武道的说法,我们心道的说法,是要能够明心见性,要真正地认清自己,才能自在,才能得道,才能助天下人得道。” 独孤涅一边想,一边不确定地说道:“在我的理解中,武道所说的,是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便是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能对自己负责,再想好如何对更多人和更多事负责。而我们的内心,也应该关注于当下,而并不是遥不可期的未来。” 独孤涅顿了顿,又说道:“而我理解的心道,却是仿佛要不断地去认识自己的内心,想明白看明白很多事情,才能自在逍遥,还要将这种道,传递给天下人,对吗?” 方梧桐仿佛也开始思考了起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你好像比我理解得还清晰。” 独孤涅陷入深思,心中暗暗做着比较:“仙道之一的忘情诀中所追求的,是不为七情六欲所累,是体悟天地无情,万物归一的道理,修仙者应去体悟自然,最终融于自然。而心道,目前看来,是要隔绝天地万物,体悟自心,自在得道。而武道,则追求忠义有为,舍身天下。还有修灵道、修命道、修妖道呢,到底追求的又是什么?自己所理解的对吗?那自己的身道呢?又是追求什么?” 独孤涅一时间心乱如麻,脑子里如一团浆糊一般。 “小涅,你怎么了?”方梧桐见独孤涅发呆,有些担忧。 独孤涅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不同的道,诸般神奇,真是难求!” 方梧桐又问道:“你真的觉得心道没什么不好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 方梧桐正色道:“那你愿意陪我修心吗?” 独孤涅惊得张大了嘴,道:“什么?” 方梧桐双手叉腰,哼道:“你还说没什么不好。” 独孤涅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说心道不好,而是心道是你们苦乐门的修炼法门,我又不是你们的门人,怎么可以修炼心道呢?” 方梧桐道:“那你可以加入我们苦乐门啊?” 独孤涅犯难,愁眉苦脸地说道:“那要是我父母知道了,真得打断我的腿了。” 方梧桐仿佛又生气了,道:“你还说道歉,根本就没有诚意!” 独孤涅急道:“我有!” 方梧桐又道:“那你也可以不用加入苦乐门,不修咒术,只修心力,陪我钻研《四经》。等你真正了解了心道,你也可以给那些不理解我们心道的人解释清楚,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坏人。比如,你娘!” 独孤涅心中愧疚,又问道:“你不是说那四本经书,是你们最上乘的修炼法门吗?如果你私自传给我,不是坏了规矩吗?” 方梧桐见此事可成,面有喜色,道:“我们心道本就要不断给世人传道解惑,苦乐门在这一点上从不藏私,若是你被我引入此道,这还算是我的功德呢!只要不学咒术只学经义,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独孤涅又问道:“那为什么要传我呀?” 方梧桐站起身来,答道:“世人只追求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舍本逐末。你文课学得好,那必然也是有心钻研的人,必不会像是庸夫俗子一般轻视我们的经义。再有,就是,你是我的朋友呀!” 见方梧说最后一句话时笑靥如花,分外可人,独孤涅心中一暖,道:“好!但是,能不能别让我爹娘知道?父母所言,我虽不会什么都听,但也是万万不能顶撞的,有违孝道。若我修心道有成,我再和父母好好解释。” 方梧桐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孝义两全!你娘那么不待见我和叔叔,我倒是巴不得你娘知道你修心,好好气一气她。” 独孤涅面露苦色。 方梧桐瞥到,心满意足,道:“跟你说笑的啦!《四经》本就珍贵,我自然是会保密的。”想了想,又道:“那你今天到这里来,不怕别人知道么?” 独孤涅笑了笑,指了指身上背着的包袱,道:“我今天开始,在福迎信访做信客了,是来苦乐门送信的。” 方梧桐“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以后过来,也算是有了说辞。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四经》的经义部分的手抄本。虽说没有咒术的使用法门,但是你勤加练习,对身心也是大有益处的。最直接的,就是心力若是强了起来,学什么都有助益,而且对将来修心者的咒术,抵御的能力也更强。这经义的手抄本,你也不要随意外传,一来是别人指不定对你有误解,二来我们也不希望这经义被粗鄙之人视作糟糠。” 独孤涅心中感激,点头道:“我答应你。” 方梧桐转身走去,独孤涅心中感慨,说是来道歉的,却不想还得了这样的好处。 不多时,方梧桐便拿来了一本薄薄的经书,递给了独孤涅。 封面无字,独孤涅翻开至第一页,四行字印入眼中。 “时不顺而心不陨;遭十厄而心不怨;承极苦而心弥坚;身有罪而心不疚。” 独孤涅心道,这怕便是方梧桐曾经所言的《陨心经》《十厄经》《罹苦经》《宿罪经》这四部经书的要旨了。这四本经书名字虽然吓人,但是要旨却又说的极好。 独孤涅又翻了一页,看了几句,深感晦涩难懂,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明白的,否则也称不上最上乘的修心法门了。独孤涅便合上《四经》,凝视着方梧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梧桐,我会用心研习的。” 方梧桐笑道:“要是将来我成了小疯子,我就把咒术传给你,让你和我一起做个小疯子。” 独孤涅不知为何,心中甜蜜,应道:“好!” 见方梧桐这般,独孤涅心道她定是不生气了,再待一会儿也是午饭的时辰了,便又说道:“我还得去接几个活,我就先回去了。” 方梧桐点了点头,道:“好,下次你要是送信到附近,也可以再来找我,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心得。看内门的是我于悟师兄,你给他讲便能找到我。” 独孤涅应着,便告辞了。从外院走过时,再听苦乐门的门人论道,觉得亲切了一些。 去到福迎信访南门店交差,那主事的大为震惊,这么短的时间,眼前这小孩儿竟然徒步送了七份物件,便给店中几个信客讲了,顺带还教训了一番,大意为得多用点心,做事麻利些,别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当着众多信客,给独孤涅结了四文钱。 这是南门店送出的第一份物件的工钱。 独孤涅心中欢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了钱袋。 主事的这次收起了轻视之心,让人给独孤涅安排了八份送到福迎镇北边的物件,全是书信,拿起来倒也方便。主事的教导说,中途路过福迎信访中店,可以先把工钱领了,看看还有没有送到北门店的活可以揽。要是从北门店还能顺便接几个回福迎镇南边的物件,赶在酉时之前回到南门店交差,这一天下来,便能领不少钱了。 独孤涅喜不自胜,在一个瘦瘦的青年那领物件时,那青年对大伙儿说道:“这也是有些本事的公子哥,这会儿倒是也不嫌累不嫌烦,要真能多坚持些日子,那才值得佩服。”不少人也应道:“这等苦差,风吹日晒雨淋的,这家大人也是心狠,不过料想也坚持不了多久。” 独孤涅倒是不敢反驳,本来自己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能做信客,只是个短工,之后还要回东临民学府念书,也不多话,拿着物件就跑了起来。 到中店时,没接到送到北边的活,但也结了三十六文钱,得了一番称赞。 独孤涅又跑到北边送第一封信的地方,收信人没在,寻人去叫以后,也在那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独孤涅也不觉得难熬,等人时便拿出《四经》,在那研读。 这次收信人收到以后,就让独孤涅等在那儿,写了封回信,给了独孤涅四十文钱,让独孤涅今天再送到南门去。 独孤涅听过交代,这四十文钱,便算是自己揽的活,只需要上交一半到北门店就可以了,剩余的都是自己的。 前些年还有些偷奸耍滑的信客,有时候便不让寄信人在信本上做记录,收七成钱,也不上交,对客人也算互利。后来信坊对内对外都定了不少规矩,也就彻底杜绝了这种事情。 舍得花钱寄信的人家,家底多还是有些殷实的,也不愿为这点小钱还担什么风险,毕竟有信本上的白纸黑字,心里也踏实些。 有些良善人家,若见信客办事麻利,又招人喜欢,便不时赏点小钱,或是让信客进家门喝一碗水,也算是人情。 这也是十七年来天武国治国安民有方,百姓之间和气了许多。 独孤涅越干越起劲儿,路上饿了,便吃点干粮。遇到卖冰镇糖水的小贩,独孤涅便花一文钱,喝一碗,嘴里甜,心里更甜。 到北门店交差时,自己除了将八封信送到,还自己揽了四个活,合计收了客人一百六十文钱,上交了八十文钱后,自己将剩下的八十文钱装进了钱袋里。 北门店的信客们纷纷赞许,独孤涅兴高采烈,往回走时,因为这一趟独孤涅得回南门去了,合适的信盒只有三个,这一趟送完,只有明天再到北门店领工钱了。 送完这三个信盒,独孤涅到南门领了六十四文钱,又自己揽了点活,信盒放到南门店,等着明天再送。 算了一算,今天一天,一共领了一百八十四文钱,照这个速度,明天开始一天挣个二百多文钱是很有把握的。 第四十四章 天行宗 十修第一卷东临民学府第四十四章天行宗天武国建国后,将地方官员的点卯时间,统一改成了辰时正,因此,独孤曜每天都是卯时七刻出发,走到内城督文司的治所办事。 从宅子往北走到内城的治所,也有十多里的路程,走快些半个时辰就到了,因此独孤曜是不骑马的,除了喝点酒,独孤曜平日里也是极为节俭。 自从独孤涅回来这三天,卯时独孤涅便会和白安安一起做早饭,想到这里,独孤曜心里还是略有些欣慰。只是,独孤曜坚信这孩子夸不得。送信的第一天,竟然挣了一百八十四文钱,没等独孤曜高兴,又听白安安说,独孤涅竟然提出想从中拿点零钱来使,这么大点孩子吃喝家里都管了,手里再有点钱,那不是惹事的根源吗? 独孤涅也是每天卯时七刻出发,往南走到福迎信访南门店领活。白天就当练习脚力,研读《四经》,期间会找个机会去苦乐门,和方梧桐交流《四经》的心得。每天夜里就悄悄地在房里修身道,通宵达旦,也算过得充实,随着战劲的熟练,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独孤涅也已经能够掌握了。 做到第三天结束时,独孤涅对送信已经是轻车熟路,越做越顺利,三天时间领到了七百五十四文钱。 唯一有点失望的是,独孤涅那天向白安安争取点零钱使时,白安安说,不能让独孤涅揣钱,揣着就学坏。只能允许独孤涅从所挣的钱里,每天拿出二十五文,管中午那顿饭和一天喝五次冰镇糖水。这还是独孤涅说,就算带个大水袋,那也不够一天喝的,还累。而天天路上吃干粮,白安安也觉得过意不去。 白安安还强调,到底挣了多少钱,信本上有记录,要是敢偷藏,那是要挨揍的。 独孤涅便打定了主意,中午那顿不吃了,反正早上和晚上吃饱一些。第一天喝过的那冰镇糖水,也不再买了。运气好时,有些人家能让独孤涅喝一碗水,要是没遇到那么客气的,又渴急了,便到福迎河里喝一些。如果有物件送到镇外的山村,那便是运气更好了。山村里的河水干净又清凉,比镇内的好喝得多。 独孤涅之所以偷偷省下这些见不得人的钱,也是因为记得太叔长乐请自己吃的那根冰糖葫芦。 那时独孤涅心中便决定,决不能只得人家的好处,自己还心安理得,要做个对别人也有用的人。特别是所有关心自己的人,白铭、屈邈、太叔长乐、萧兰、方梧桐等等。 要是自己手里有钱,不时也能送别人些小玩意儿,那多神气啊! 张瀚海和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他们几个,虽然也邀请过独孤涅放学去街上玩,但独孤涅一次都没有答应过,之所以不跟他们一起,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钱,一群孩子上街,哪有不花钱的。 有时候听着白安安骂自己不孝,独孤涅心中也是很不服气。 因为白安安说的是,家里的十多个兄弟姊妹,独孤离、独孤琴、白沁、白镜,包括自己的亲姐姐独孤沐瑶等,哪个不知道存钱?什么压岁钱,平日里的零钱,都有存下来的习惯。等父母生辰时,还知道买些礼物孝敬,只有独孤涅,从来是没有表示的。 独孤涅心中极为委屈,因为除了三叔独孤康给过自己一百文钱,被小贩哄着只买了三个草莓那次,自己是从来没有零钱使的。逢年过节亲戚们给的钱,白安安说那都是给爹娘的,而不是给独孤涅的,得悉数上交。 亲戚们都对独孤涅说的是,独孤曜和白安安信奉要穷养儿,富养女,对独孤涅那是期待高。有时候都想悄悄给独孤涅几文钱,让独孤涅自己使,不用给父母讲。独孤涅接过一次,没给爹娘讲,但过了几天,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知道的,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自那次以后,爹娘逢人便讲独孤涅的不老实,不知好歹,不孝顺,不省钱。但偏偏对姐姐独孤沐瑶,父母却是赞不绝口。 第四天,快到酉时的时候,独孤涅从南门店接了最后一个活,是送到福迎镇外南边的一个山村的书信,也就十多里的路程,送到了,第二天再去交差便是。 独孤涅干劲十足,不多时,便找到了那个山村,送完了信,来到一条小河边,见四下无人,便脱得赤条条的,跳下河去喝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穿好衣物,独孤涅心满意足,准备回家吃饭。这时,独孤涅看到远处有两个中年人,正快速地向自己走来。这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皆是黑色劲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涅。 独孤涅心中警觉,心道不好,但也没有妄动。只见那个瘦瘦的中年人抬了一下手,独孤涅只觉脚下一阵狂风袭来,一不留神自己竟然就被这道妖风卷到了空中,任凭独孤涅轻功了得,但也只能在空中胡乱挣扎,借不得力,自然不能移动半分,独孤涅强自镇定,喊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那个瘦瘦的中年人也不着急,手上保持着一个掌心向上的姿势,走到独孤涅身前,说道:“不用着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另外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只是跟着走了过来。 独孤涅心道:“应该是修灵者了,肯定是为福迎镇那件事来的。”于是主动问道:“你是灵修门的人吗?” 那瘦瘦的中年人一笑道:“不是,我是天行宗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总是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得去面对的。 虽然独孤涅自从决定回家,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但当这一刻来临时,独孤涅难免还是有一些慌乱,只能强自镇定。 独孤涅又问道:“那大叔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中年人似乎没想到独孤涅这么有礼貌,笑着答道:“我叫胡少卿,你叫我胡大叔吧,这位,你叫他唐大叔就好。” 独孤涅冷静下来,稍稍在空中将四脚朝天的姿势变成了直立的姿势,道:“胡大叔,你问吧,我好好回答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伤害我了?” 胡少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配合,我们肯定不会伤害你。你把除夕夜那天遇到林生鼎的事情,给我详细地说一遍。” 独孤涅假装惊疑道:“林生鼎?哦,你是说林老爷爷吗?” “对,就是他。”胡少卿点了点头。 独孤涅也没说让胡少卿把自己放下来,心想着多消耗他些灵力也好,便慢吞吞地讲道:“那天灵修门的那个大胡子大叔,我听说叫陈二,他让我去找林老拿什么解药,我去找了林老,林老就给了我一瓶解药。然后后来陈二他们就死了,听说林老也死了。” 胡少卿脸上带笑,说道:“说详细一点,不要漏过任何的细节。” 独孤涅“哦”了一声,便道:“那天是除夕夜,我和我妹妹本来在玩,但玩的时候,我不小心打到了她。然后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结果……” “等一下。”胡少卿似乎是强忍着不露愠色,道:“从你遇到灵修门的人说起。”旁边那胖胖的中年人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独孤涅又“哦”了一声,道:“本来,我妹妹是打算带我去张记糖铺买些糖果的,但是我们走到哪里时,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后来我才听说,他们是灵修门的人。他们好厉害,杀了很多的人,还让我们在街上蹲起来。我当时吓坏了,我想想,想想他们说的什么来着。” 独孤涅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又说道:“他们说,要让林老交出解药,不然就要把我们街上的人全部杀光!对了,巧合的是,林老他刚好是躲进了我的家里,我当时家里没人。然后那个大胡子,就是叫陈二的大叔,他就打了我,让我去找林老要解药,还把我家的门给打烂了……” 胡少卿淡淡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现在想听的,是你和林生鼎见面后,聊了些什么,我希望你想清楚再说。” “哦!”独孤涅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道:“我进去以后,就叫了一声林老爷爷。但是他在那里打坐调息,没有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我害怕那个大胡子杀我,我就哭着说:‘林老爷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把解药给他们吧,不然我们所有人都是要死的。’结果他就一直不理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一直哭,也没办法。最后,他才开口说:‘孩子,解药我给你,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然后他就递给我一个紫色的小瓶子,然后又对外面的人说:‘陈二,你不可以用这个解药,你要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们就恩怨一笔勾销。’然后我就拿着解药出去了。” 胡少卿打断道:“等等,我听人说,你也闻了那个解药对吧?为什么你没事?” 独孤涅道:“我也不知道。” 胡少卿面色阴沉,又道:“接着说。” “然后,然后……”独孤涅皱着眉头,说道:“然后陈二确实就让我闻了一下,我闻了一下,他就把我给踢开了。然后我就看着他们都开始打坐,不一会儿,他们就全部都倒下了,最后我只记得灵修门的人到处在杀人,我心中害怕,就晕过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少卿又问道:“那你之后去了哪里?” 独孤涅道:“我爹娘让我去东临镇念书去了。” 胡少卿转头看向那个唐姓的中年人,问道:“还是你来试试吧。” 那个唐姓中年人伸手在独孤涅手上一划,独孤涅手上便飘出了一滴鲜血,飞到了那个唐姓中年人的面前。 独孤涅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自己冒出鲜血的手指,道:“大叔,你做什么?”。 那唐姓中年人也不搭理独孤涅,伸手点了一下那滴血,指尖向上,一阵红光绽放,就用那滴血在左手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看了半天。直到红光消散,摇了摇头,问道:“小子,你练武了吗?” 独孤涅答道:“我练了。” 那唐姓中年人便道:“向我打一拳!用上内力!” 第四十五章 谈判 十修第一卷东临民学府第四十五章谈判独孤涅点了点头,胡少卿也终于放下手掌,那道控制着独孤涅不能落地的妖风也就消失了。 独孤涅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上,心中踏实,深吸了一口气,嘴中念道:“大勇若怯!” 用上了七分力,向着那唐姓中年人打出了一拳,一个巨大拳头似的虚影极快地扑向了唐姓中年人。 唐姓中年人伸出手掌一挡,那道拳劲便被化解了,看上去颇为轻松,但其脸上却满是疑惑。 胡少卿也觉得奇怪,问道:“难道是林生鼎自己已经吃了天命丹?” 那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道:“若他已知晓天机,又如何肯为了这个小孩儿挡那一刀,丢了性命?再加上他已经上了年纪,掌握天机又有何用?如果真是林生鼎吃了,但他能为这小子而死,也说明这小子不简单,也说不定,这小子恰好就和天机的内容有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小子已经解了封印,得了天机。” 胡少卿又问道:“推算不出什么吗?” 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命数平平无奇,但反而更显得蹊跷。如果真的这么平平无奇,为何之前我推算这个孩子的下落,却推算不到?之前百草庄的人也找了他一段时间,难道凭他们的本事,都推算不到吗?” 独孤涅就站在那儿,也不跑,只是看着两人。 那唐姓中年人继续推测道:“或许,林生鼎已经用血术为这孩子下了一道禁制或者是封印,就是为了避免其他修命者对这个孩子的推算。若是如此,这小子得了天机的可能就更大了!” 胡少卿皱着眉头,又对独孤涅冒出一句话:“小娃,你知道不知道你和林老害死了多少人?” 独孤涅一声冷笑,问道:“胡大叔,你是好人吗?” 胡少卿点了点头,道:“大叔当然是好人。” 独孤涅脸上带着一丝讥讽,又问道:“胡大叔,你们也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回答了,我也想问几个问题。” 胡少卿淡淡一笑,道:“你问。” 独孤涅正色道:“大叔,自从除夕夜过后,我也经常做梦,梦到陈二说我害死了很多人,但他已经是死了,所以我也没办法问清楚他。今天听到你说了一样的话,所以我想问问你,那个时候,我到底应该如何做,才是符合律法和道义的呢?” 胡少卿看到独孤涅的变化,也是冷笑一声,敷衍道:“你应该要到解药,要到真正的解药,而不是要了一瓶毒药!哪怕灵修门四十三人是恶人,但毕竟也是四十三条人命,而林生鼎,只是一条人命!” 独孤涅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说,我怎么做才可以要到真正的解药呢?” 胡少卿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道:“那是你应该想的问题,不是我应该想的问题。” 独孤涅向前走了一步,盯着胡少卿问道:“我想不出,但看来就算是你,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所以说什么我害死了多少人,无非是想给我施加压力,想让我接受自己身上这莫名其妙的罪孽,从而有愧疚感,再任你们拿捏,是吗?” 唐姓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胡少卿阴沉着脸。 独孤涅却仿佛看不到似的,问道:“那你们可以说一下你们的目的吧?能好好说话,也没必要动手。” 胡少卿开口道:“看来也不能把你当小屁孩。” 独孤涅冷冷地道:“我只是等这一天等得也够久了。” 胡少卿抚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看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少年老成的样子,天武国的民学府,真是教了不少东西啊。” 独孤涅并不搭腔,只是平静地看着胡少卿,心道:“教的东西,怕是多得你想不到啊!” 胡少卿见独孤涅如此镇静,也就不再拐弯抹角,道:“我们也就需要你,跟我们去一趟百草庄。” “去做什么?”独孤涅盘腿而坐,也不再看着胡少卿。 胡少卿与那唐姓中年人,也坐了下来,道:“可以说对咱们都是一件好事。” “哦?”独孤涅简单地应道,等着胡少卿继续说。 “灵修门的人,肯定还想找你报仇,所以我们找到你,也算是保护了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不希望仇恨变得越来越深,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而且就像你刚才说的,当时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福迎镇三里街的惨案和金湖镇林家的惨案,与你也没什么太直接的关系。你不过是个可能知道的更多的人罢了。”胡少卿说完,瞥了一眼独孤涅。 独孤涅看着胡少卿的眼睛,点头道:“好像是如此,那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胡少卿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百草庄的人,认为林生鼎的死和我们天行宗的陈长老有关系,要我们陈长老率众前去百草庄参加生死斗,不死不休。而如果你肯合作,或许这场生死斗,可以取消。” 独孤涅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又问道:“生死斗不是拒绝就可以的吗?为什么还需要我合作?” 胡少卿道:“是可以拒绝,但是这件事现在有点复杂。百草庄坚持认定我们陈长老是幕后元凶,但又不出证据,就只能用江湖办法解决了。所以百草庄不仅给天行宗下了生死帖,要来一场宗门间的生死斗。还在六月三十这天,定下了一场百丹会,拍卖诸多高品级的丹药,可以说整个天武国几乎所有知名的江湖宗门都会在这些天聚集到酒家镇去。所以,就算天行宗要拒绝,也不好没个说法。再有,就是百草庄用毒的手段冠绝天下,如果我们真的拒绝了,怕是以后吃什么东西,都不敢放心了。” 独孤涅仔仔细细地听着,又问道:“那凭什么我合作,就能让天行宗避免生死斗,也避免了百草庄下毒?我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作用?” 唐姓中年人接着说道:“我们也只是知道,他们也一直在找你,在他们眼里,你是林生鼎生前最后见过的人,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什么真相或者秘密,应该是百草庄很好奇的。如果我们能把你带到那里去,至少证明了我们对这个秘密没有什么企图,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或许,这样才能证明天行宗的清白。” 独孤涅道:“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所谓真相和秘密,能让百草庄这么重视吗?” 胡少卿应道:“从他们派人在福迎镇呆了半年来看,他们找到你的决心,绝对不小。” 独孤涅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便又说道:“能不能从头到尾给我讲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天行宗还有那个什么百草庄,到底在谋划什么,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到底还在纠缠些什么?” 胡少卿耐着性子,道:“去年九月初一,金湖镇突然天生异象,天空中雷电交加,而医药世家林家的宅子,红光大放,很是渗人,这异象持续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金湖镇的百姓还以为是林家失火,纷纷赶去观看,去了才知道,原来是林家炼制出了一枚六品的丹药,天地异象便是成丹引发的。与林家交好的江湖中人纷纷前去道贺,也有不少人询问炼制出的是什么,林家对外宣称,炼制出了一枚六阳丹。多年前,百草庄也曾经炼制出一枚,传闻一粒六阳丹,能增加十年的修为,是一种十分全能的丹药,算得上无价之宝了。当时金湖镇的大商人,也有说出价万两白银来购买的,但林家却说是朝廷的聚异阁已经有人定了,这枚丹药就要送到皇城去。” “然而,当天夜里,百里镖局的人赶到时,林家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灭了满门,后来据督律司和鬼捕司的调查,林家那枚丹药,已经是没有了。过了几个月,林生鼎便在灵修门闹出了大事,在福迎镇与灵修门的四十三名修灵者同归于尽。从林生鼎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个极为珍贵的玉瓷瓶,但是,里面是空的。可以推测的是,那个瓷瓶,就是装着金湖镇林家灭门案的导火索的那枚丹药。” 说到这里,胡少卿似乎也颇为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独孤涅听得仔细,也不打断,就耐心地等着。 那个唐姓中年人接下来,继续说道:“但是,根据修命师的推测,那粒丹药,应该不是六阳丹,而是天命丹。因为,如果是六阳丹,灵修门的人早就已经在拿到以后吃掉了,之所以数月没吃,肯定是猜得到那粒丹药并不是六阳丹。但是最终能帮助灵修门确认这粒丹药的作用的,确实是我们天行宗,而且,是天行宗里的修命者我,唐春山。除夕当天,陈二的父亲,也就是我们天行宗的陈长老,收到了陈二的来信,描述了手上有这么一个东西,问他老爹有没有买家。陈长老便派了人前去查看,其实陈长老对陈二这番胡作非为也是深感痛心,但也觉得只有自己买下来这个烫手山芋,才算是为陈二消灾。但是,当天行宗的人赶到灵修门时,灵修门已经只剩下了家眷了。没想到当天夜里便发生了福迎镇三里街那件事,因为林生鼎、林若诚都曾经师承于百草庄,本来连林生鼎的孙子孙女都已经说好要送去百草庄拜师学艺的,不想也遭此横祸,因此,百草庄是定要将此事怪在陈长老头上的。” 第四十六章 智谋 独孤涅又问道:“听你们的描述,现在找我是为了证明你们的清白,要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造杀孽。那百草庄给你们下生死帖之前,你们找我,又是为何?” 胡少卿道:“那时候找你,确实也是为了了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实话实说,也确实有想过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或许有些大人物会对你有兴趣,能做笔买卖。但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这代价不是天行宗愿意承担的,所以陈长老希望我们在生死斗之前找到你,再带到百草庄去,用以证明我们不再想卷入此事的诚意。” 独孤涅追问道:“你们说的对我有兴趣的大人物是谁?” 胡少卿眉头一皱,道:“这我们真不知道,我们也是给陈长老办事的。” 独孤涅想了想,道:“你们会把我交给百草庄的人,对吗?” 胡少卿道:“是,你是天行宗和百草庄谈判的筹码!” 独孤涅又问道:“那如果我落到了百草庄的人手里,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定也不会加害于你,但是,他们或许有法子,能确定林生鼎最后是否有什么秘密留在了你的身上。”胡少卿仿佛很恳切似的,“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因为天命丹这事儿,再生杀孽了,对吧?” 独孤涅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我便是你们手中的人质。若他们执意要生死斗,你们必然是要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他们的,对吗?” 胡少卿叹了口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们更希望是因为我们手里有你,但却还是能把你交给他们来证明我们现在确实不想再卷入到这件事里面了。” 独孤涅不敢轻信,笑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有求于我了。那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胡少卿颇为无奈,直言道:“如果你能去,能配合,想要什么好处,你倒是可以说。但如果你不去,那我们肯定会用强,毕竟,这件事情干系太大了。” 独孤涅听胡少卿这么一说,心中反倒是踏实些了。便道:“我也不知道从你们这里能有什么好处,等我想到再说吧。但有一点,我希望我想问的,你们知无不言,别让我蒙在鼓里,这个忙,我就可以帮。” 胡少卿笑逐颜开,道:“好!” 唐春山亦是满脸春风。 独孤涅便从唐春山那讨要了纸笔,写了张字条交给唐春山,便和胡少卿往官道上走去,寻到马匹,胡少卿便带着独孤涅,往酒家镇疾驰而去。 而唐春山,则拿着独孤涅写的字条,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福迎镇三里街,将字条用飞镖扎到了独孤涅家里,眼看着一中年妇人出门,拿到了字条。 白安安看到字条,上面写着:“爹娘敬启,涅有要事待办,十数日返,勿寻。”白安安无名火起,冷哼一声,道:“寻你,做梦!等你回来,看你爹不把你腿打断!”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回房去了。 唐春山远远瞄着,小声笑道:“这当娘的,心倒是大。”便也离去。 不多时,唐春山便和独孤涅、胡少卿汇合一处。这一路,独孤涅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向两人请教些修灵师的问题,那两人倒是也不怕独孤涅学了多少,便将修灵师的手段,给独孤涅讲了不少。 譬如修灵师的灵术,有分为寒热风水土这五灵。寒灵灵术,掌控冰寒的力量;热灵灵术,掌控灼热的力量;风灵灵术,掌控空气形态的力量;土灵灵术,掌控坚固形态的力量;水灵灵术,掌控液体形态的力量。 胡少卿所修的,是风灵灵术;唐春山所修的,则是水灵灵术。 而土灵灵术,独孤涅是见过赵知洛使用的。而且,根据胡少卿的解释,土灵灵术并不是只能掌控土石,只要是坚固形态的东西,例如刀枪棍棒,花草树木,其实都是可以掌控的。 这和独孤涅在忘情诀上看到的仙法,确实大有不同之处。仙法是通过气海,可以创造出金木水火土五系的力量。独孤涅甚至隐隐觉得,仙法并不一定比灵术高明,甚至,仙法释放出来的力量,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灵术可以操控的力量呢? 独孤涅又向胡少卿,请教了如何判断修灵者的水准,如何判断修灵者攻击手段的强弱,胡少卿倒也算是答得痛快,这一路上,独孤涅收获不少。 入夜,三人找了个驿站,要了同一间房,独孤涅打了个地铺,也不矫情什么。 今夜独孤涅倒是不敢再修身了,万一灵气的波动引起修灵者的疑心,那肯定也是要惹祸上身的。 于是,独孤涅也打算好好睡一觉,也当犒劳犒劳自己。睡着前,他也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袋,不断地思考着,如何运用学府所学,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学府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独孤涅想起,有一日,杨怀在讲《武》的文课内容时,讲到了一篇文章——《智谋》,杨怀问学生们:“恐惧来源于什么?” 独孤涅看着萧兰一笑,见萧兰没有要答的意思,自己便举起了手,杨怀夫子便让独孤涅回答。 独孤涅答道:“恐惧是一种本能,那是人对危险的一种警觉,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是如果无法掌控好自己恐惧,那么恐惧也将变成一种潜在的危险。” 杨怀夫子听完了点了点头,又对独孤涅问道:“那应该如何掌控好自己的恐惧? 关于恐惧,夫子在《武》课上关于勇的内容,是讲解过一些的。 而那一日,夫子要讲的是《智谋》,独孤涅便凭此推测,答道:“需要智谋!需要不断去了解自己所恐惧的东西。因为我们恐惧的东西,往往是我们不够确定的,不够清楚了解的,所以我们才会恐惧。就像电闪雷鸣,蛇虫鼠蚁,妖魔鬼怪,当我们了解了这些东西的本质,特别是有了应对之法以后,或许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杨怀当时对独孤涅的答案也很是惊讶,夸独孤涅勤学善思。 所以,今日独孤涅之所以答应和胡少卿、唐春山一路前行,就是因为不愿意福迎镇惨案如自己的心魔一般,始终折磨自己下去。他想要面对这份恐惧,便需要去了解他所恐惧的是什么。 那些修灵者、修命者和所谓的大人物们,到底有哪些人?分别是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目的?有哪些手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实,在学府众位夫子眼里,独孤涅并不聪明,但为什么他的文课学得这么好,夫子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和其他学生的差异,最大的一点恐怕就是:独孤涅“傻”! 对于很多来东临民学府上学的学生们来说,文课,只是为了能识字,能算数,有些常识而已。更进一层的目的,那也是为了考入进贤府。 而这些学生们的爹娘们,对“忠孝仁义智勇持越”这些内容,还是有点嗤之以鼻的。在他们眼里,这些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潜移默化中,这些学生多半也只是当成一门课而已。 而独孤涅在入学前,屈留便告诉他,学知识,是为了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一辈子,想要平安到老,就得有力量和智慧。 而在独孤涅第一次听到夫子讲关于勇的内容时,便觉得这些东西讲得是真好,是能为内心指明方向的东西。 再后来,李啸也告诉独孤涅,要用智慧,来避免别人对自己的杀心。 所以,自从今天遇到胡少卿和唐春山开始,呆头呆脑的独孤涅也明白,到了要验证《智谋》这一篇文章的时候了。 《智谋》一文,通篇所述,便是一件事:达成目的。 根据《智谋》一文,是否能够达成目的,受到五个条件的影响。 第一个条件,意义。 第二个条件,手段。 第三个条件,付出。 第四个条件,能力。 第五个条件,运气。 所以,独孤涅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想要保住小命。 分析保命的意义,很简单,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独孤涅还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他必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做到这一点的。 而保命的手段,独孤涅选择的,是配合,是与胡少卿和唐春山那一番谈判,和最终与他们达成的那个简单契约。虽说是与虎谋皮,但不至于立刻兵戎相见。而且独孤涅还可以借此机会,多多了解修灵者和修命者,了解天行宗和百草庄,也算是一举两得。 而保命的付出,付出的时间或许就是十多天;付出的精力,就是这十多天里必须如履薄冰,小心谨慎,随机应变。付出的代价,则是失去自由和面临危险。 而保命的能力,独孤涅自认为还不足,但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关键时刻或许也能让他们手忙脚乱。 而保命的运气,在独孤涅的理解中,运气就是一个人还不能掌控的东西!如果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那便不叫运气了。所以,也只能把控好前四个条件了。 也许《智谋》未必可以帮自己想到更好的办法,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明确,现在距离达成目的,还欠缺的是什么。 不缺意义,缺手段,不缺付出,缺能力,如果说缺运气,也可以说,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太少了。 而独孤涅现在最缺少掌控的,便是信息,能够让自己做出更全面和准确的判断的信息。 只有信息越全面,独孤涅能想到的办法才会更多,能掌控的东西才会更多。 就目前了解到的信息,独孤涅目前能保住小命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凭这两人的手段,要是只是想杀了自己灭口,那早就已经可以动手了。没动手,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而百草庄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是什么用心,只能先静观其变。 独孤涅又将自己的诸多目的,照着这个方式推演了一遍,心中笃定了一些,才安然入睡。 第四十七章 心力 月黑风高夜,福迎镇,三里街,街上灯笼点得不多,不算明亮。一个黑衣少年独自缓缓走在宽敞冷清的街道上,走到张记糖铺时,少年停下了脚步。 糖铺门是关着的,店铺也没挂上灯笼,招牌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少年知道,这就是张记糖铺。 似乎少了点什么,少年眼中流露出困惑。 突然,一阵风刮来,除了黑衣少年,原本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蹿出了数十个黑衣人。为首一个大胡子,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不知道为什么,在夜里,那大砍刀也显得特别明亮。 “独孤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大胡子面色狰狞。 那黑衣少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恍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好像是梦,但黑衣少年似乎也不是那么确认,他开口问道:“你死了吗?” 那大胡子仿佛被吓得肝胆俱裂,随后,又怒吼道:“就是你杀死了我,我要找你偿命!” 黑衣少年心中烦乱,道:“那你试试吧!” 大胡子用力地劈出了一刀,刀气凌冽,比柳亦杉的刀气,霸道了十倍不止。黑衣少年拔出背后的黑蟒纹木棍,但并没有用这根木棍接招,而是一闪身,蹿入了那一群黑衣人之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大胡子这一刀,将糖铺对面的三合院的大门,劈成了两半。再一转身,却只看见那数十名黑衣人一片混乱。 那是四十二个黑衣人,黑衣少年不知道为何,非常肯定。 这四十二个人纷纷散开,地面上不时有地刺钻出,但是却又没有什么地动山摇的力量出现。或许人多,反而让这四十二个人处处掣肘,无法将本事施展开来。 而那黑衣少年便如泥鳅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抓得住他。 那大胡子心烦意乱,大喝道:“散开点,都给我跳上房顶!” 这四十二人似乎训练有素,一听那大胡子号令,便纷纷往街道两边有宅子或是铺子的地方跑去,行动还颇为整齐。而那黑衣少年,却也跟着四个人,跳上了房顶,那四个黑衣人手舞足蹈,就是摸不到那黑衣少年一下。 其他人似乎也颇感讶异。 大胡子又喝道:“地字堂,封住那座宅子!” 话音刚落,四个黑衣人围上了黑衣少年所在的那个宅子,结了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只见四道气墙冲天而起,但就在这气墙即将覆盖到房顶这五个人时,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叫了一声,便从房顶跌落到房屋里去,而那黑衣少年,似乎是在这个黑衣人身上借力,已经一闪身便到了街面上。 “怎么可能这么快?”那宅子顶上的三名黑衣人面面相觑。 看到那黑衣少年出现在街面的一瞬间,大胡子未拿刀的左手,也结了个手印,然后左手一挥,似乎是往空中虚抓了一下,又朝着黑衣少年一甩,只见几滴水珠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了黑衣少年。 就在这一瞬间,那黑衣少年左脚一蹬,地面都被踩出了一个坑,而下一瞬,这黑衣少年已经出现在了张记糖铺的屋顶上,那个屋顶上,还有三个黑衣人。 黑衣少年刚刚踩上那个屋顶时,三个黑衣人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糖铺仿佛突然破碎了一般,化为了无数木屑瓦片,黑衣少年便落到了铺子内,而铺子内的地面上,又突刺出了无数高有丈余的土刺,伴随着各种混乱的声音,三个黑衣人已经落到了街面上,一时间糖铺附近烟雾缭绕,谁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大胡子冷哼了一声,道:“天字堂提前布置的土灵灵阵,威力可不是法字堂的土灵灵术能比的!” 话没说完,却听见另一个屋顶上传来几声惨叫。 大胡子与街上那三个黑衣人抬头一看,几个黑衣人抱着头,跌落到地面上,呻吟不止。再看那黑衣少年,又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屋顶。 大胡子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大喝道:“不用管同伴,谁杀了这小子,奖励三品丹药一枚!”说完,往前疾冲,抬手一刀,一道长有五丈的刀气劈向了黑衣少年所在的屋顶。 刀光闪过,那宅子仿佛是纸糊的一般,被劈成了两半,屋顶上的黑衣人鲜血飞溅,有一名直接被刀气劈开,另外几人也是被刀气震伤,偏偏黑衣少年,又已经不在那里了。 大胡子丧心病狂一般,疯狂地朝着黑衣少年挥出一刀又一刀,每一刀落下,都听得到同门中人的惨叫声和房屋、地面破裂的声音!数息之后,街道上满是烟尘,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胡子呼吸沉重,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陈二,这所有人,可都是你杀的。” 大胡子笑了笑,道:“是你引诱我杀的,凶手还是你。再说,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杀了又如何?” 那个少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想知道,抢夺六阳丹,到底是你的本意,还是天行宗的人指使?” 那大胡子哈哈大笑,道:“你怕是疯了,这是你的梦里!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以为我能给你答案吗?” “哈哈哈哈!”少年爽朗的笑声传来,“你修灵,却又割舍不下武艺,看来,水灵灵术,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源,杀伤力还不如你的刀法吧。” 说话间,烟雾渐渐消散,大胡子眼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骤然劈出了三刀。 而那黑衣少年却仿佛一道闪电一般,曲折前冲,轻松避过了这三道刀气,一棍戳在了大胡子的膻中穴上面。 那大胡子的左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抓住了一个水袋,塞子已经拔出,但却仿佛全身麻痹了一般,一动不动,黑衣少年用木棍用力一推,那大胡子便往后倒了去。 黑衣少年缓缓前行,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呢?” 仿佛不怕吵醒街坊邻居似的,那少年又提高了声音,说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呢?” “我要怎么醒过来呢?”黑衣少年说完了这句话,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又喃喃道:“醒过来干嘛,梦里多好。” 不再走动,黑衣少年就地打坐,开始了思考。 梦,是心力的一种吗? 明明不是在现实之中,但是黑衣少年的感受,却又那么真实。 梦境仿佛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但有些东西似乎又会出乎自己的意料。梦境仿佛并不只是记忆的延伸,梦里的很多东西,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梦是怎么来的? 就好像自己丹田内的天水,它是否真实存在在身体里,不得而知,但却确实可以给自己提供战劲,对现实中的人和物造成影响。 难道有些力量是对特定的对象生效?比如体内战劲或灵力影响的就是现实中的灵气?战劲或者灵力能破坏环境也是因为破坏了环境中的灵气?能伤人,就是伤了人的灵气?难道人和天地万物本就是不同种类的灵气构成的? 黑衣少年心中也不确定,叹道:“虚实难分啊!” 自从开始研习《四经》,黑衣少年确实收益不小,但又说不出来收益在哪里。 按照《四经》的讲述,心力,存在于人的脑海之中。 修心,是要体悟自心,而且是在隔绝万物的寂静之中,全情投入于对自己内心的认识。在冥想之中,仔细体悟七情六感,喜、怒、忧、惧、爱、憎、欲和眼、耳、鼻、舌、身、意。甚至可以说是沉浸于这七情六感,这和仙道的修炼,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突然,黑衣少年脑子里蹦出了个念头,难道,脑海里的心力所在,便像是梦境所在一般,自有一个既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的世界?而自己的心力,是什么形态其实不重要,但有多浑厚,自己能控制到什么程度才重要,因为心力就只能对心力来产生作用。 虚实相生,有无相生! 想到这里,黑衣少年感觉到自己仿佛打开了心力世界的一扇门,脑海中顿时一片清凉爽快。 闭上眼睛,黑衣少年进入了冥想,而且,是深度的冥想。 明明没有睁开眼,但黑衣少年却“看”得到原本狼藉一片的福迎镇三里街,顿时消失。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转瞬又“看”到了自己,盘腿坐在了一潭湖水之上。 湖水就像一面明镜,虽有波光粼粼,却也清楚地倒映着四面环绕的参天古树群,和那高耸入云的连绵雪山。 天上白云悠哉,水中鱼群欢快,林中百鸟往来,湖中少年自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中心的黑衣少年睁开了眼睛,准备起身。原本端坐在水面时还怡然自得,仿佛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当少年准备站起来时,却一下子却掉入了湖水之中。 黑衣少年倒是不惊慌,水性他还是有的。翻腾了几下,想要浮上湖面呼吸一下,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往湖底沉去。 颇为无奈,黑衣少年屏住呼吸,感受着湖水一股接一股的力量推动着身体,突然沉浸到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和棍法——“四海游”和“四海枯”的意境之中。 第四十八章 命力 良久,驿站的客房内,独孤涅蹬了一下腿,猛然惊醒过来。 或许是动静太大,胡少卿和唐春山都醒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做了个梦,睡吧睡吧。” 胡少卿颇感无奈,念叨道:“睡眠浅,真不是好事。” 独孤涅却无心接话,此时满心欢喜。 这一梦,不仅第一次尝试了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的实战演练,还对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四海游”和棍法“四海枯”,得了些意境上的明悟,武道的收获颇丰。 而心道上,独孤涅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力为何物,在脑海中那个山清水秀的世界,就仿佛是自己的心境。若是将来要应对别人心力的攻击,能否抵御,就是看自己的心境有多稳固吧? 独孤涅在那湖面上的长时间的冥想,并未觉得枯燥,若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冥想时的感受,那就是:清净。 独孤涅此时还不知道,就那会儿深度冥想中,心力的精进,是普通冥想相同时间的百倍不止。 所以,心道的修炼,也是极为讲究明悟和机缘的,这也是为什么心道经义的研习如此重要了。而且,独孤涅的心力,竟然是从梦境中得到了感知,这也是颇为奇妙了。 不过,独孤涅还是做了决定,既然答应了方梧桐要修炼心道,那就一定要用心修炼下去。只是既然没有使用心力的法门,不能直接提高战斗力,那自然也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心道上。 毕竟身道的修炼,本就是武道和仙道的共同修炼,也并不算学杂了。 况且身道对身体强度的提升那么夸张,战劲又比单纯的内力要更强得多。就拿国武八学的武学来说,独孤涅在不蓄力的情况下,只能自如运转第一层的心法,但实际的效果,怕是不输于三层的招式的,特别是越武步,应该已经有了第四层的实际效果,这还是绑着沙袋的情况下。 所以,无论如何,身道都是独孤涅修炼的重中之重。 第二天,胡少卿、唐春山、独孤涅三人,又骑着马,一路朝着酒家镇疾驰,算算时间,今天傍晚应该是能到酒家镇的。上路时,胡少卿打趣道:“你昨晚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大半夜的,一个人在那笑什么?嘴里还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独孤涅只能傻笑。 一路上,独孤涅不时向两人询问天行宗和百草庄的事情,又不时问些修灵和修命的问题。说到修灵和修命,灵命双修的唐春山,似乎还是颇有些骄傲的。 独孤涅本来就喜欢了解各种不同的修炼方法,并且将这些方法做一些对比,找出不同之处和共通之处,因此,唐春山的一字一句,独孤涅都听得很用心。 听完唐春山的讲解,独孤涅在心中又开始了对比。 修仙是吸收天地灵气,最终要融于自然,达到万物归一的境界。 修灵则是首先要辨别天地灵气,再用有别于仙道的方法,并非以呼吸来吸取天地灵气,而是以周身窍穴,有所取舍地吸收天地灵气,最终以阵术、符术、灵术三种不同的法门,来操控寒热风水土五种不同的灵力。为了修炼这样的力量,修灵者需要认识天地万物及其法则,最终达到知掌天地的目的。 而修命,境界分为知人命、制人命、知天命、制天命四个境界。而修命者所使用的力量,称之为命力,使用命力的法门,称之为血术。 所谓的命数、命运,在唐春山的理解中,其实就是时间。 如果说,修灵,是掌控空间之力。那么修命,则是掌控时间之力。 知人命境界,便是命力中开始拥有了察微之力。 察微,就是修命者能够推算一个人的前因,感知到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场景。若这个场景干系过大,那么,修命师的推算就会很难,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所以,一般来说,修命者也不敢去轻易去推算那些厉害的人物。 制人命境界,则是命力中开始拥有了逆时之力。 逆时,其实倒不算是逆转时光,而是查看自己或者他人未来的记忆。 也就是推算一个人未来,有可能要经历的场景。 之所以说是有可能,是因为这未来的场景,一经人看到,便已经有可能会被干预,而不再出现了。所以,修命师看到的未来,并不一定会来,只是一种趋势,只是通过这个场景,去发现会对某一些人和事造成影响的,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知天命,则是可以看到能影响天地或者说无数人命运的,曾真实存在的一些场景。 而制天命,则是可以看到天地或者说无数人,可能未来将会经历的场景。 当然,唐春山也只是制人命境界,所以对后面两个境界,也只是听人述说而已。 所以,命运也可以说是推动天地万物的演化的力量,这力量里面必不可少的部分,就是时间。 命运是不会被个人意志完全掌控的,命运代表着千千万万的联系。 真正无法改变的命运,只有过去,只有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未来的命运,其实是所有参与者的选择共同影响的。 除了推演之术,修命者还擅长的就是血术。 血术可以激发自己或者他人的潜能。 修命师,能做到让自己或者他人的某些能力,例如内力、灵力、心力、命力、力量、速度等等,在一定时间内提高一到三成,具体提升的幅度和持续时间,则是看修命师自己的修为有多深厚了,当然,也还受到被增幅者的修为的影响。 修命师的命力消耗完了,增幅的效果也就消失了。这里说的命力,是指修命师一次性可以消耗的命力,若消耗完了,不再继续透支,那只需要一定时间的调息便可重新恢复,不会造成什么永久性的损伤,反而会一点点精进。 但如果增幅持续时间过长,甚至提升幅度过高,那消耗的就不只是命力了,而是真正的寿命和气运! 所以,若是无关自己的生死时,修命师都不会透支命力。还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就是当自己的命力透支得也差不多时,只要有人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鲜血,修命师也可以从别人那里,透支一些气运或者寿命,来使用血术。 所以,修命,也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命运。 独孤涅这才彻底明白了,当时林老所说的,消耗自己一些气运,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气运,也可以理解为运气,就像和太叔长乐猜正反时,若不是自己能看清楚铜钱的正反,单纯靠猜,或许这时就是气运的比拼了。 所以,独孤涅决定以后要少做赌博,少做没把握的事情。 独孤涅继续将各种修炼方式做对比。 修心,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内心。 而修武,也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身体。 而修身,独孤涅觉得,这与修仙的融于天地不同,好像是借用天地的力量,但又不完全臣服于天地。 一时间,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这一路上,真是收获不少,当天傍晚,三人来到了酒家镇,仍然是找了间客栈住下,不过这次倒是给了独孤涅单独一个房间。让独孤涅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要和陈长老一道,去往百草庄了。 独孤涅这一夜,做了两件事,一是再次确定已经熟背了方梧桐给的《四经》,然后烧掉;二是将脚上的沙袋,取了下来。明天,或许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容不得再有什么保留了。 次日,酒家镇南面的酒家山上,百草庄一片忙碌景象。 庄内的正厅,极为宽大,但里面却只有四个人,气氛有些凝重。 正厅东侧,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慢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但身材魁梧胜似壮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同山岳一般巍峨。 良久,白发老者开口说道:“六阳丹,那可是六品丹药,不仅需要大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还需要极为苛刻的炼制过程,稍有差池,数年的炼制便功亏一篑。我百草庄至今为止,也只成功炼制出了三粒,如今庄内仅存的这两粒,也算是这次百丹会中最珍贵的拍卖品之一。所以,光凭道义,老夫我虽是一庄之主,却也不能做这个主。” 白发老者右方,风尘仆仆的来客正襟危坐,拱手行了个礼,开口道:“百草庄为了林家,能够给天行宗下生死帖,足见百草庄上下之大义。林家确实也有亏欠了那小娃,给他带去了无妄之灾,他这一生一世,必不太平。承担了这份责任,总不能让他觉得世态炎凉,否则,将来封印解开,那时既无能力,也无志向去坚守正道,不是白费了林家上下的一片苦心吗?” 白发老者似乎也颇为犹豫,思忖了片刻,又道:“一粒六品丹药,赌在一个心智都还不成熟的小娃身上,啧……”说着,摇了摇头。 那来客长叹一声,道:“人生,处处都是赌局啊!不出手,也可能会满盘皆输。这个小娃,我细心观察了数月,心性绝非一般孩童可比。料想这个赌,不会输。” 白发老者抬头看着来客,道:“怎么说?” 来客看着白发老者的双眼,坚定地说道:“刚来到学府时,有些纨绔子弟欺负他,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原因,也只是不想连累家人和学府。但是,同学有危险的时候,他却连命都可以豁得出去,绝非只会逞血气之勇的小儿,这算得上孝、仁、义、勇。” “他虽算不上聪明,但勤思好学,无论文修武修,都是极为刻苦的。在求道上,有着一股疯劲,学生们都叫他‘涅疯子’,也正是他的上进,引起了我的关注,这算得上智、持、越。他虽不算通达人情世故,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那日,我只是点破了他身上的玄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我为他承担的风险,也是那一刻,我才决定要收他为徒。这,算得上忠。” “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但你这也算是极尽溢美之词了,护犊子的我见得多了,夸犊子还夸得这么狠的,不多见。”说完,白发老者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又说道:“人生漫长,未来的路,也不好说呀!” 那来客也是礼貌地笑着,说道:“我李啸气运已尽,护不得他周全,若是百草庄愿意拿出一粒六阳丹,那对外也可以宣称林家炼制出的就是六阳丹,就是被那小娃吃了,也免得还有什么人继续纠缠下去。我也不会让百草庄白给,我手上有命经三篇,愿意作为交换。” 白发老者身后的两名中年人,倒是眼中一亮,而那老者却是一脸平静,端起了茶盏,问道:“哪三篇?” 第四十九章 交易 李啸从怀中拿出了三本经书,道:“知天命第六篇,制人命第七篇和知人命第二篇,这三篇命经,我已经请学府的总夫子上交给了万卷府,这里,是我的手抄本。”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这三篇,百草庄也确实都没有收集到。”说完,看了身后的一名中年人一眼,点了一下头。那中年人便走向李啸,双手接过了那三本经书。另一名中年人,则向屋外走去。 李啸眼中满是感激,拱手道:“多谢姜庄主!” 那白发老者挥了挥手,道:“你也不用谢我,这笔买卖,百草庄也不亏。撑着这一大家子人,我虽是一庄之主,也不能意气用事。六阳丹是你的了,但是福是祸,也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对于那个孩子,到底将来解了封印之后,是正是邪,谁也说不好。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看看天行宗,还能给个什么说法。若他们真敢接了生死斗,我百草庄也是时候让百草卫活动活动筋骨了。” 不多时,一名中年人拿过来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那白发老者。 老者向着李啸点了点头,李啸便起身前去,双手接过。 犹豫了一下,李啸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白玉瓷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拔出瓷瓶上的小塞子,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就飘散了出来,仅仅是吸入了些,便已觉得神清气爽。 塞上塞子,李啸躬身拱手,向着那白发老者行了一礼。 正在这时,一名老仆人出现在了门外,道:“庄主,有人求见!” 李啸站到了一旁,白发老者示意他可以说下去,这老仆人便道:“天行宗的陈履谦,带着封智念、胡少卿和唐春山,前来拜访,同行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娃!” 白发老者咧开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道:“幕后主使来了,哈哈!李夫子不如就坐在一旁,听听他们说什么。” 李啸行了个礼,道:“谢庄主!”便坐回了原位,心中猜想,那小娃,难不成就是独孤涅? 果然,少时,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带着一胖两瘦三个中年人,还有独孤涅,走进了正厅。 “姜老,天行宗陈履谦,今日冒死前来,多有得罪!”那名老者走在前面,向那白发老者躬身作揖。 白发老者面带微笑,左手一挥,道:“坐!” 陈履谦拱手道:“陈某不敢,姜老前辈,陈某今日前来,乃是请罪!” 白发老者收起了笑容,问道:“何罪?” 陈履谦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看着那白发老者,道:“我那不孝子陈二,率灵修门在金湖镇和福迎镇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是我教子无方,此为罪一。陈二虽已自立门户,但拿到那粒天命丹后,确实在除夕当日给我来信,他料想林家既然谎称这粒丹药是六阳丹,那必然价值还在六阳丹之上,只是又不敢肯定,所以想让我帮他处理了这粒丹药。陈某护子心切,鬼迷心窍,又见事已至此,确实有打这粒丹药的主意,此为罪二。福迎镇事发之后,我便知晓此事干系重大,也探听到了林家和百草庄之间的渊源,担心这件事给天行宗带来麻烦,因此又擅作主张,派人去打听那件事情的原委,不想姜老前辈法眼通天,看破我等拙劣伎俩,还扰得贵庄向我宗门下了生死帖,眼看杀孽将起,陈某确为罪魁祸首,此为罪三!”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那你打算如何赎罪?” 陈履谦跪倒在地,身后三人亦是跪倒,独孤涅却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叫封智念的中年人,却拉了拉独孤涅,独孤涅也就顺势跪倒。 李啸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控制自己不看向独孤涅,心中也有些气急,若是独孤涅听了交代,好好待在东临镇,茫茫人海,天行宗又如何能找得到独孤涅?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只听陈履谦说道:“陈某本应以死谢罪,但天行宗待我恩重如山,陈某哪怕死一万次,也难以赎罪,反是得了解脱。况且陈某这次为天行宗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既愧对宗门,又愧对贵庄,更愧对林家,愧对天下。理应从此以戴罪之身,为天下苍生行善积德,偿还罪孽。所以陈某派人请来了林老临终前见过的小娃,据我们推测,那粒天命丹,已在这小娃体内。陈某将这小娃请到贵庄,不敢伤他分毫,也是为了证明,我陈某对天命丹已再无半分邪念,只求姜老前辈能高抬贵手,免去百丹会后与天行宗的生死斗!陈某必将感恩戴德,在百丹会上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向贵庄致歉,只求姜老前辈,不要因为我陈某一人的罪过,与天行宗开战!”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道:“说下去。” 陈履谦听到这句话,头上冒汗,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还请姜老前辈,高抬贵手。” 白发老者笑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陈履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边磕边说道:“求姜老前辈开恩!” “若是我不愿意呢?”白发老者又问道,脸上尽是讥讽。 陈履谦头磕得小鸡啄米似的,嚎道:“陈某一行人,任凭姜老前辈处置!” 磕了一会儿,似乎是磕晕了,陈履谦等人头贴在地上,不再抬起。 白发老者看向了独孤涅,良久,对陈履谦说道:“起来吧,回去告诉你们宗主,此事就此作罢,若再有什么鬼主意,下次求也没用了。” 陈履谦抬起头,老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难看,又磕了几下,道:“谢谢姜老前辈!谢谢姜老前辈!”站起身来,又深深鞠了一躬,道:“吾等就不叨扰姜老前辈了!”说罢,四人弯着腰,往门外退去。 独孤涅也跟着站了起来,手足无措。之前看到李啸,心中也是讶异不已,但见李啸没有发声,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只能看着厅内那不怒自威的白发老者,回想起方才陈履谦、胡少卿、唐春山和那个封智念,在这老者面前那般战战兢兢的样子,独孤涅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原本以为自己的性命会被拿来要挟一番,没想到百草庄的人这么痛快,一切始料未及,一时愣在那里,连人都忘了叫。 “还不给姜老磕头道谢吗?你的小命可是百草庄救下来的!”李啸突然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独孤涅赶紧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谢谢姜老爷爷救命之恩!” “起来吧,孩子!”白发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站起身来的独孤涅,“到我这里来。” 独孤涅走上前去,微微弯腰,埋着头。 白发老者牵起了独孤涅的手,问道:“你怨林老么?”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是林老救了我和妹妹的命,我不怨他。”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你身上寄托了林老的遗愿,更寄托了你师父的厚望,希望你能坚守正道,不要让他们失望。”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我会做个好人的。” 白发老者松开了手,看向李啸,道:“把你这宝贝徒弟带下去吧,就在我庄内住下,如果有兴趣,到时候也可以参加一下百丹会,这也是认识天下群雄的好机会。陈履谦这人阴狠歹毒,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找你们麻烦,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不必着急离去,庄内管个三年五载的饭,还是没问题的。” 李啸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道:“多谢姜老了!” 独孤涅心中却在想,这百草庄什么也不问自己么?难道是师父已经给这位庄主讲了? 白发老者身后的中年人走到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啸向他道了一声:“有劳!”便牵起了独孤涅的手,往厅外走去。 这中年人穿着一身灰白的衣服,步履轻盈,武学修为料想不低,话却不多。 李啸一边走,一边拱手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中年人笑着答道:“大家叫我卫七。” 李啸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百草卫!失敬失敬!” 中年人微微颔首,道:“李夫子客气了。” 偏院内,三人来到了一间客房前,一名仆人便迎了上来,打开了一间客房。卫七吩咐道:“这位是庄主的贵客,李夫子,你好生招待着。”那仆人点了点头,将钥匙递给了李啸,道:“李夫子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小钟就是。” 李啸点头道:“多谢!”又对卫七拱手说道:“感谢卫七兄弟,想来这几日庄里也是事务繁多,我便不耽误你时间了!” 卫七点了点头,道:“李夫子客气了,那我先回去了。”也是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李啸牵着独孤涅进了客房,将房门带上。 独孤涅便跪到了地上,给李啸磕了一个头,道:“师父!” 李啸拉起独孤涅,说道:“不必拘礼,我知道你心意便好。” 独孤涅心中疑问颇多,但此时也不敢多话,心知应该先等李啸询问。 李啸便坐到了茶几旁的凳子上,示意独孤涅也坐下,问道:“有些日子没见你,给我说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独孤涅便将六月考的成绩、天武诀和身道修炼的进度、心道的涉猎,以及自己回福迎镇遇到了胡少卿和唐春山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李啸听完,说道:“这件事,我猜测灵修门应该是受到天行宗陈履谦的指示,但陈履谦背后是谁,就不清楚了。或许,会对天命丹感兴趣的人,本身也知道修命师的本事,这才没让陈履谦亲自动手,而是不嫌麻烦地让陈履谦再找人去做,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更深一些。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与天行宗只是交易关系,否则天命丹不会在灵修门手上放那么久。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独孤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