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霉的皇后 喉咙干燥难耐,脑袋里好似灌了铅一样,沉沉地抬不起来。 “水……渴……”映芸呢喃了一声。 下一秒,她就被人从床上轻轻地扶起,一口温水好似久旱甘霖一般,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娘娘,您终于醒了?” 娘?娘娘? 映芸揉了揉眼睛,睁开疲惫的眼皮子,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阳光透过窗子投影在青石砖上,一旁的香炉传来淡淡清香。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清廷宫女的服饰,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是在哪儿? 拍戏?不对,没有摄像头啊! 恶作剧? 对,有可能。 映芸想起来了,昨晚是跟阎廷在一起喝酒,还喝了个一醉方休,直接导致她现在的记忆断篇了。 阎廷最喜欢捉弄人了,一定是他搞的鬼! 映芸利落地翻身下床,兴师问罪地冲向房门,一把将门打开,喊道:“阎廷,你给我……滚……出……来?” 当她打开门的刹那,声音越来越弱,带着几许疑惑、不安。 因为眼前是一座庭院,哪怕是眺望远处,也只能看见高挑的殿脊,一座接着一座。 没有高楼,没有一丝现代气息。 只有廊下的两三个太监宫女,没头没脑地向她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映芸当即愣在了原地。 刚才房间里的小宫女取了一件水蓝色的披风过来,说:“娘娘您要去哪儿?” 映芸的心突突直跳,用手指了指自己,问:“我是娘娘?皇后娘娘?” “对……对啊……”小宫女满脸焦虑,说:“娘娘,您怎么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映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是穿越了? 在清宫戏泛滥的年代,毋庸置疑,映芸看她们的打扮就知道现在是清朝了。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只是不知皇帝是哪位? 映芸问:“现在是哪一年?” 小宫女有些结巴地说:“乾……乾隆十五年!” 乾隆十五年……皇后…… 映芸有种不祥的预感,以至于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扯了一抹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问:“我该不会是那位倒霉的乌拉那拉皇后吧?” 倒霉的皇后? 小宫女听她这样说,本能地摇了摇头,怎可说皇后娘娘倒霉呢? 但旋即又点了点头,说:“您就是太后老佛爷钦点的正宫皇后。” 乾隆废后,断发忤逆,晚景凄凉的乌拉那拉氏,映芸想到这些,只能呵呵了。 回到房里,小宫女替她梳妆,仍不安地问道:“娘娘您要不要宣太医?您失足落水,已昏睡了一天,还是请太医再瞧瞧,也好放心。” “失足落水?”映芸疑窦重重,正好借此向她打听,“哦,我可能受了惊吓,有些忘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小宫女倒也没起疑,一五一十地将映芸目前的处境说了个仔细。 今天确切地说是乾隆十五年九月初四,也是乌拉那拉氏刚刚册立为继后的第二个月。 映芸所在的宫殿叫翊坤宫,上下宫女十人、太监十人、嬷嬷六人。 小宫女名叫阿奈,正白旗包衣出身,初入宫时就被拨到了翊坤宫,成了当时还是娴贵妃的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侍奉宫女。 阿奈做事细致,深得乌拉那拉氏的赏识,没过两年就提拔成翊坤宫的大宫女了。 但阿奈毕竟年纪小,缺点就是太过谨小慎微,撑不起大场面。 映芸又随口问了一句:“这宫里是不是有一位嬷嬷姓容?” 第2章 后宫人丁兴旺 阿奈想了半天,说:“娘娘是说后院的荣熙嬷嬷吗?她是西林觉罗家的。” “西林觉罗荣熙?”映芸呢喃着,问:“她厉害吗?” 阿奈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回道:“人是极好的,但也免不了跟旁的嬷嬷斗个嘴。不过,荣熙嬷嬷年轻时的绣活儿倒是一绝,现在年纪大了,手眼不利索,便在后院做些粗浅的活计。” 绣活好,那扎针肯定不在话下了,将她收在身边,以后对付那些个莺莺燕燕,那也是极好的。 映芸道:“改天让她近身服侍吧,我想见见她。” “是。”阿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荣熙嬷嬷,但既然皇后发话了,照办就是。 正说话间,门口有小太监来报,说是纯贵妃、嘉贵妃、愉妃、舒妃、令妃等等一连串的娘娘小主前来探视请安。 映芸苦笑着,这刚来后宫的第一天,就要对付这么多人,着实是头痛啊。 阿奈流利地替映芸梳妆,一边说道:“定是诸位娘娘知道皇后娘娘已然苏醒,所以一并过来了。之前嘉贵妃娘娘还说,若娘娘迟迟不醒,只能派人去请皇上和太后老佛爷回宫了。” 映芸听着,疑道:“皇上不在宫里?” 阿奈习惯了她的失忆,道:“娘娘又忘了,皇上陪着太后老佛爷去了热河,原定了下个月才回宫呢。” 映芸心头窃喜,道:“这么说,现在宫里是我最大了?” “是……是吧。”阿奈有些含糊。 “什么叫是吧?”映芸听她话外有话,追问道:“你尽管实话实说。” 阿奈道:“娘娘您性子温和宽厚,处处礼让三分。您虽说是太后老佛爷看中的皇后,但皇上他……” 映芸直白地问道:“他怎么了?他不喜欢我?” “呃……”阿奈语塞,颇有为难地点头,说:“皇上更看重纯贵妃,临行前曾下旨让纯贵妃娘娘协理后宫。” 听阿奈话里的意思,映芸心中了然,看来这位乌拉那拉氏也是个慵懦之辈,若非有着太后的撑腰,这后位怕是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皇帝虽然立她为皇后,但这皇后也就是个空架子,实权大概都落在纯贵妃手上了吧。 阿奈扶着映芸去了正殿,彼时,殿内已坐满了人,随着一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映芸曾是单位的小领导,手底下也有七八个人,这样的场面倒也不足为惧。 “都免了吧。”映芸摆了摆手,朝阿奈说道:“看茶。” “是。”阿奈逐一给她们奉上茶水,挨个叫遍了,映芸便也记住了她们的身份。 左手首位的就是纯贵妃,模样清秀,一双凤眸透着高傲,俨然一派副后的姿态。 右手首位的是嘉贵妃,姿态略圆润一些,看着是有福相的人。 之后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分别是愉妃、舒妃、令妃,其后是婉嫔、怡嫔、颖贵人、慎贵人以及几位常在答应,粗略数了数,大概十余人。 乾隆的后宫,果然是人丁兴旺啊! 第3章 各怀鬼胎 色胚!映芸心底鄙夷,诸多帝王里,她最不喜乾隆了,如今看了这些人,对他更生厌恶。 众人落座,纯贵妃第一个开口说道:“幸好皇后娘娘福泽绵长,安然无恙了。臣妾至今心有余悸,皇上信任臣妾,许臣妾协理后宫。若是娘娘有什么损伤,臣妾难辞其咎。娘娘昏迷之时,臣妾派人彻查此事,才知是清理荷塘的小太监贪图省事,将湿滑的淤泥随处安置了,才导致娘娘落水。” 嘉贵妃嗤声说道:“奉宸院的人这般不仔细,合该送到慎刑司去。” 纯贵妃道:“人已经送去用了刑,眼下还留着半条命。既然皇后娘娘已无大碍,该如何处置他,还请娘娘定夺。” 映芸初来乍到,究竟缘何落水,还不甚明了,更不想徒增无辜人的性命。 思及此,映芸道:“他既已受过罚,而我也是虚惊一场,就此作罢吧。” 众嫔妃齐声说道:“娘娘仁慈。” 一句‘娘娘仁慈’,不知是恭维还是鄙夷,至少个人脸色各异。 一侧的怡嫔眉目扬了扬,说:“娘娘出事的地方,嫔妾也去过,虽说湿滑一些,但若脚步扎稳了,也不至于栽跟头。” 映芸脸上云淡风轻,说:“那按怡嫔的意思,就是本宫活该了?” 怡嫔一脸无惧地说:“嫔妾可没这么说,嫔妾是提醒皇后娘娘,今后脚步要走稳,莫要一不留神又摔了。” 说罢,她悠悠地取了茶碗喝,显然不将映芸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其余的嫔妃无一人为映芸说话,不过是事不关己地看着听着。 映芸心底暗叹,这个乌拉那拉氏的皇后当得真是窝囊,平日里估计也没什么地位。 但现在不同了,她可不会任由欺负的。 映芸眼色一凛,拍案怒道:“放肆!怡嫔,你就是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怡嫔不料映芸敢发作,蓦然愣了愣,旋即下意识看了眼纯贵妃。 映芸便知晓她们是一伙儿的,既然怡嫔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便由她开刀了。 “从前,本宫念各位同在后宫,以和为贵,不想多生事端,可今日怡嫔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定要做足了宫里的规矩。”映芸斥声说道:“来人,将怡嫔带到院子里去跪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起身。” 怡嫔是纸做的老虎,被这么一吓,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巴巴地看着纯贵妃。 纯贵妃打着圆场说:“皇后娘娘,怡嫔向来心直口快,也并非有意冲撞,不如……” 没等纯贵妃把话说完,映芸便截断道:“怎么?纯贵妃还想保她?既是心直口快,本宫就让她长长记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她冲撞本宫,纯贵妃能替她兜着,他日,她若冲撞了皇上,冲撞了太后,你纯贵妃也能让她全身而退吗?” 几人面面相觑,估摸着皇后性情大变,她们一时还消化不了吧。 映芸冲门口的太监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第4章 谁才是正经主子 怡嫔眼看要吃亏了,仍端着嫔妃的架子,道:“我好歹是永和宫的主位,正经的主子娘娘,岂容你们这些腌臜之人动手?” “正经的主子?”映芸冷冷笑说:“在这紫禁城里,本宫才是正经的主子,你忝居嫔位,也不过是个妾,本宫还不能教训你了?” “我……”怡嫔被堵得哑口无言,四下抛去求救的眼神,终究无人替她说话。 万般无奈,怡嫔终是被押去院子里跪着了。 殿内瞬间安静极了,没有人再出声。 映芸端着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好了,各位若没其他的事情,今日就都跪安吧。” 众嫔妃起身拜别,纷纷回宫去了。 阿奈望了眼仍旧跪在院中的怡嫔,皱着眉头说道:“娘娘,怡嫔娘娘那儿……” “就让她跪着好了,”映芸毫不在乎地说道:“刚才你也听见了,她们是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正好给她们一点教训。” 阿奈默声一叹。 九月的天,虽说不上酷暑难耐,但日头依旧毒辣,原本养尊处优的怡嫔哪里受得住这般煎熬,只跪了一个时辰,人就晕厥了。 映芸便让人将她抬回永和宫去了。 据说怡嫔的膝盖都跪肿了,连着好几天下不了床。 倒是把阿奈给愁坏了,怡嫔正得宠,若是被皇帝知晓她受了委屈,岂不更加恼了皇后? 宫里生存,没了皇帝的恩宠,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阿奈旁敲侧击地提醒映芸,可映芸显然不当回事。 映芸清楚,她这个皇后还可以顺顺当当做十五年呢。 好吃好喝的,日子悠闲自在,要什么圣宠呢? 那个渣渣龙,哪儿凉快哪儿去,她可不稀罕。 就像现在,映芸无事便逛逛皇宫,闻闻花香,听听鸟语,再哼个小曲,心情大好。 以前,映芸也去过故宫,但体验感不佳,那时正赶上国庆节,人挤人,逛了大半天,光数人头了,没什么意境。 今日她特地遣了众人,只让阿奈领路,两人在御花园游逛。 正走到一处拐角,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音调还有些高,那可不能怪映芸她偷听墙角了。 阿奈瞅了眼说话的两个人,小声说道:“娘娘,是柏常在和鄂常在。” “嘘!”映芸示意她不要出声。 柏常在是怡嫔的亲妹妹,姐妹俩一同住在永和宫,而鄂常在是咸福宫纯贵妃的人,这两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果然,只听鄂常在说道:“皇后是鬼迷了心窍,连怡嫔娘娘都敢罚。妹妹,怡嫔娘娘这两日可好些了?” 柏常在道:“姐姐受了大辱,身上的伤倒也不妨,只是心里的恶气难消。” “妹妹莫急,”鄂常在淡淡一笑,说:“怡嫔娘娘不会白白折辱的,再过两日,皇上就要回宫了,等皇上回来,翊坤宫的那位哪儿还有好果子吃。” 柏常在像是吃了定心丸,道:“太好了,等皇上回来,定会替我姐姐主持公道,到时候,也让皇后尝尝受辱的滋味。” 第5章 两只青蛙 阿奈知道映芸听不得这些话,但之前已经闹出了怡嫔之事,实在犯不着再与旁人起冲突,正想劝说映芸离去。 可映芸岂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当即走上前去,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常在刚才是在谈论本宫吗?说谁没有好果子吃?要让本宫尝个什么滋味?” 两位常在哪里能想到皇后会凭空冒出来,愣了半晌才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映芸不怒而威,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她俩,啧啧道:“两位常在都生得标致,奈何出言不逊,对本宫大不敬,你们倒说说看,本宫该怎么罚你们呢?” 鄂常在腿软,正要下跪,却被柏常在扶了一下。 柏常在倒有三分傲气,平日里仗着怡嫔这个亲姐姐撑腰,也学了怡嫔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劲儿。 映芸不疾不徐地说:“今早刚下了雨,地上也湿了,本宫就不罚你们跪了。这样吧,咱们换个玩法,你们俩给本宫蹲下,两只手抱头。” 两位常在对视了一眼,仍站着纹丝不动。 “怎么,还要让本宫亲自动手吗?” 两人终是敌不过映芸,只能照做。 映芸拍手赞道:“很好,姿势很标准。两位就学青蛙跳,一路跳回自个儿宫里去吧,以后别再让本宫听见你们瞎聒噪。” 说罢,映芸又让阿奈去唤了荣熙嬷嬷过来,道:“荣嬷嬷,她俩就交给你了,不到宫门口,不许站起身来。” 荣熙是宫里的老嬷嬷了,看惯了主子罚奴才的各种花式,可像这样的处罚,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到底荣熙年纪大一些,能撑些场面,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得了映芸的信任,自然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没有一点放水。 两位常在穿着高高的花盆鞋,学起青蛙跳来,左摇右摆的,惹人发笑。 映芸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顿时心情爽快,哼着小调回翊坤宫去:“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两只青蛙两条腿,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两位常在回宫后,听闻双腿抽筋厉害,急忙宣了太医。 可是,肌肉酸痛没什么特效药,总要疼上个三五日,才会渐渐缓解。 次日晨起请安,翊坤宫格外冷清,映芸在正殿坐到辰时末刻,殿内才不过到了愉妃、婉嫔两宫主位,以及颖贵人、陆常在、林常在几人而已。 其他各宫的主位,不时派了小太监前来告假。 借口一:纯贵妃头风发作,需卧床静养。 借口二:嘉贵妃崴了脚,不宜走动。 借口三:令妃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 …… 其余嫔妃清一色因病告假,唯独舒妃有个正经的理由……她怀孕了! 映芸不用想也知道,她们集体告假,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散了零星的嫔妃们,映芸便说:“阿奈,去太医院请岳齐过来。” 阿奈问:“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映芸悠闲地说:“纯贵妃她们不是病了吗,本宫这个皇后,也应该适当给与慰问,便叫上岳齐一起去给她们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第6章 中药有三苦 等召集了人马,映芸便浩浩荡荡地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宫门紧闭,门口停了几顶空轿子,想必里头聚集了不少人吧。 映芸瞅了眼身旁的小太监,看着还算机灵,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才叫五顺。” “好,就你了,”映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替本宫喊一嗓子,务必声音洪亮,惊天地泣鬼神。” “嗻。” 五顺领命,上前一步,扯了嗓子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虽然最后两个字有些破音,但震慑力还是可以的。 映芸赞许地说:“以后跟着本宫,你会前途无量的。” 五顺欣喜道:“谢娘娘。” 站在咸福宫外,依稀可听见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宫门就打开了。 太监宫女迎着映芸步入咸福宫。 不出所料,在纯贵妃的寝殿里,还见到了好几位熟面孔。 “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们脸上流露出了胆怯。 映芸将她们逐一打量过去,径自往暖炕上落座,朝纯贵妃笑说:“贵妃的咸福宫倒是比本宫的翊坤宫还要热闹了。” 纯贵妃尴尬地笑了笑,说:“诸位妹妹听说臣妾病了,都纷纷过来探望,正赶巧了。” “是巧了,”映芸洞悉一切的目光投向她们,道:“令妃,你的腹泻可好了?怡嫔,你这么快可以下床了?” “……” 映芸见她们低头不语,又淡笑说道:“本宫听说贵妃和几位妹妹都抱恙在身,特地请了太医院副院判岳齐前来看诊,各位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详细说一说。” 令妃含糊道:“劳皇后娘娘关怀,嫔妾感觉好多了。” “岳齐,”映芸才不吃这一套,道:“你先给贵妃看一看,其他人挨个排队。你们都是要服侍皇上的人,虽说皇上现在不在宫里,但本宫亦有责任照顾诸位姐妹,不是吗?” 纯贵妃不再拂逆,伸手让岳齐看诊,道:“那就有劳岳太医了。” 岳齐久侍宫闱,为人谨慎,虽然知道贵妃几人都在装病,但也未当面戳穿,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便提笔开了几道药方子,无非是用些滋补的药材。 映芸虚虚一笑,道:“岳太医是杏林圣手,诸位妹妹放心,必定是药到病除。” 众人再次谢过皇后恩典。 客套一番后,映芸便携众人出了咸福宫,于宫门口略微驻足。 映芸瞧着岳齐,道:“本宫听说中药有三苦,黄连、木通和龙胆草,是不是?” 岳齐恭敬回说:“确有此说法,不过这三味还不算最苦的,最苦的当属苦参。” 映芸轻轻颔首,又道:“这几味药可以加进你刚才开的方子里吗?” 岳齐道:“除木通一味,其他几味皆有清热燥湿之功效,加之方子内,亦无不可。” 映芸回看了一眼殿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那就加进去吧。” “嗻……”岳齐倒吸一口气,虽说这几味都不是毒药,但苦涩程度足以让人反胃。 第7章 贵妃也不过是个妾 此后几天,映芸亲自敦促各宫煎药服药,那股子苦味天天萦绕,搅得各宫都是苦不堪言。 奈何映芸的皇后身份,纯贵妃等人不好当面发作。 但私底下,一封一封的告状信递去热河,企盼皇帝早日回宫,替她们主持公道。 咸福宫内,大宫女宝荷正用紫金小熏炉驱赶着药味,随后又燃上了纯贵妃最喜欢的沉水香,这才消散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怡嫔端坐一侧,用娟子掩了掩鼻子,疑道:“贵妃娘娘,皇后自从落水醒来,怎好像变了个人,总觉得透着古怪。” 纯贵妃慵懒地靠在炕几上,凤眸挑了眼另一侧安静无声的令妃,道:“令妃,你觉得呢?” 令妃道:“听说皇后醒来后,似乎不大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大概是伤了脑子,所以才使得性情大变。” 怡嫔气嘟嘟地说:“依我看,她之前的懦弱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刚坐上后位,狐狸尾巴就迫不及待地露出来了。仗着她正宫皇后的身份,简直不把娘娘您放眼里,想两个月前,她也不过是一个妾,于咱们有什么两样……” “咳咳!”令妃轻声咳了咳,打断了她的话。 怡嫔心直,尚未察觉出纯贵妃脸上的不豫之色,仍顾自说道:“算她命大,掉下水这么久,还能捡回一条命……” “怡嫔,”纯贵妃听得厌烦了,道:“你的腿伤未愈,还是早点回去养着吧。” 怡嫔这才恍然如悟,方才那番话惹恼了纯贵妃。 自从孝贤皇后薨逝,几年来,纯贵妃在后宫苦心经营,笼络了大半后宫人心,圣眷优渥,原本就该是继后的不二人选。 可谁知,太后不知着了什么魔,在立后一事上,执意要那默默无闻的乌拉那拉氏坐上后位。 一念之间,一夕之后。 乌拉那拉氏贵为皇后。 她,却只能为贵妃。 贵妃?终究是矮人一等,就像之前皇后所说的,即便你是一宫主位,身份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一个……妾! 怡嫔明白自己不该说那个‘妾’字,忙陪不是:“贵妃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令妃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怡嫔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只好行礼跪安。 相比怡嫔,令妃的性子稳重许多,话不多,却很有心思。 寝殿内静默了一会儿,袅袅白气从熏炉的鹤嘴里溢出来,渐渐抚平了心绪。 须臾,纯贵妃缓缓地说:“听说这两日,只有愉妃和婉嫔还日日去翊坤宫请安?” 令妃道:“婉嫔向来恪守规矩,为人古板,不受皇上待见,身在嫔位,也是一眼看到头了。至于愉妃,此时与皇后亲近,兴许是想为五阿哥谋一个好前程。” 纯贵妃嘴角勾起了一个笑意,道:“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似怡嫔那般费劲。永琪倒是个好孩子,可惜投胎在了愉妃的肚子里……” “娘娘的意思是……”令妃心思玲珑,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臣妾听人说,五阿哥正跟着郎世宁学西洋画,这两日黄昏,总是在御池边上作画……” 纯贵妃隐晦一笑:“你想做什么便做吧,不用同本宫说。” 令妃点头应承:“是,请娘娘放心。” 第8章 永琪落水了 京城到了九月中下旬,早晚的天气就不再闷热了。 映芸这两天心情不错,没有嫔妃再起幺蛾子,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刚教会了荣熙和阿奈斗地主,没事便在院子里组个局,边嗑瓜子边打牌,时光瞬间就被消磨到了傍晚。 黄昏时分,两个小宫女从外头回来,笑着低头私语。 阿奈见状,朝她们说道:“娘娘宽厚,你们却愈发没规矩了,娘娘跟前,你们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小宫女行礼说:“娘娘恕罪,奴才们刚才经过御池,听奉宸院的人说,一会儿要将白鹄和黑鹄投入池子里,据说是东瀛人进献的,稀奇得很,奴才们这才议论了几句。” 鹄,就是天鹅。紫禁城的天鹅,是不是更尊贵一点呢? 映芸正愁着无聊,听她们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 “阿奈,荣嬷嬷,我们也去看看。” 映芸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她,阿奈便只叫了五顺跟着。 几人兴致高昂地到了御池附近,还未见到什么黑白天鹅呢,就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呼救。 “快,快来人啊……” “五阿哥落水了!” 五阿哥?永琪? 映芸快步走去一看,果真见到一个小孩子在水里扑腾,脑袋沉沉浮浮,他越是挣扎扑打,便越是朝御池中央漂去。 岸边只有两三个太监,慌做一团,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映芸顾不得那么多,脱了花盆鞋子,扯下了头上的几只金钗玉钿,纵身跳进了池子里。 阿奈不料她会下水救人,慌忙喊道:“皇后娘娘下去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呢!” 这话一出,那些会水的,不会水的都统统下饺子一样往下跳,连荣熙嬷嬷都差点跳下去了。 映芸虽然会游泳,但救人还是头一遭。 顺利游到永琪身边时,他的身子已经软绵无力,看样子喝了不少水。 现在的永琪不过是九岁的孩子,映芸尚且能带着他游向岸边。 几个侍卫闻讯赶来,似乎还有好多人围着,映芸看不真切。 他们两三人将永琪拉上了岸,映芸随后想抓着岸边的石头爬上去了,可手一摸到那块石头就打滑了。 映芸心底咯噔一下,那块石头上被抹了油! 所以,永琪才会落水的吧? “皇后娘娘!” 映芸听见有人在喊她,同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伸过来,将她拉了上来。 “娘娘,你没事吧?”那人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 映芸来不及打量他,另一头却传来愉妃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永琪,你快醒醒,是额娘啊……快宣太医……” 愉妃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永琪,而永琪脸色青紫,一动不动,似乎没了气息。 周遭哭声一片。 “愉妃,你快放开永琪,你这样他会死的。”映芸简直没想法,永琪就算没有溺水而亡,也会被愉妃贻误救治。。 愉妃仿佛失了理智,抱着永琪不撒手,道:“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害永琪,你们谁也不要碰他,我不信你!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第9章 头顶有片大草原 无知!愚昧! 映芸不能眼见着永琪在她面前断气,倏然斥道:“来人,将愉妃拖开!” 愉妃还想反抗,却被刚才那人一把制服了。 映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赶紧蹲下身子察看永琪的情况。 御池还算清澈,永琪口鼻并没有吸入过多异物,只是落水时间过长,已然没了意识和呼吸。 关键时刻,救人要紧。 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映芸几乎将自己会的急救方法都用尽了,也将在场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终于,永琪吐了一口水出来,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额娘。” 愉妃挣脱了束缚,冲到永琪跟前,这会儿她学乖了,不敢再去随意动永琪,感激地说道:“谢皇后娘娘救了永琪。” 映芸不跟她计较,她刚才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吧,道:“愉妃,快带五阿哥回去吧,让太医再好好看一看。” “谢娘娘。”愉妃抹了抹泪,命人抬着永琪回了景仁宫。 而映芸浑身湿透了,这会儿静下来,顿感凉意,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阿奈取了披风过来,替映芸裹住了湿漉漉的身子,又朝一侧的男子福了福身,道:“五爷吉祥。” 映芸这才细细打量方才拉她上来的男子,剑眉英挺,棱廓分明,身形偏瘦,却也算挺拔俊朗。他穿着石青色团蟒长袍,而阿奈又唤他一声‘五爷’,应该就是雍正第五子,和亲王弘昼了! 映芸笑着致谢:“王爷安好,刚才多谢王爷出手。” 弘昼朝阿奈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回避几步,才沉声说道:“娘娘此刻还能如此轻松,可知刚才有多凶险?五阿哥落水失救,即便不治而亡,于你也毫无干系。可是,你将愉妃制服,又以此等罕见的方法救他,你可想过,若五阿哥没有救回来,愉妃便会将责任尽数推至你的身上。” “我没想这么多……”映芸此刻冷静下来想了想,历史上的永琪可以活到讨老婆呢,又怎会以九岁稚龄,命丧御池? 如果,刚才没有救他,他应该也能活下来的吧? 可是,救人似乎是出自本能,哪有时间给她思前想后。 暗自出神之际,却听弘昼关切地说道:“姝嫜,你答应过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天涯咫尺,唯盼各自平安,可你怎会成了他的皇后,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姝嫜?是谁啊? 映芸的脑子可能刚才进了点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姝嫜就是乌拉那拉氏的闺名! 看着弘昼急切又担忧的神情,映芸顿时开窍了,哇咔咔,惊天猛料啊,堂堂和亲王弘昼跟咱们的原主皇后娘娘有奸情呐! 那么,可怜的皇帝,他是头顶着大草原在行走吗? 有一瞬间,映芸有些同情皇帝了,女人太多又顾不过来,而深宫寂寞,难保嫔妃们不爬个墙赏个花啊什么的。。 映芸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之后弘昼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胡乱点了点头,两人也不再逗留,只能寥寥几句告别了。 第10章 吃了个大瓜 回到翊坤宫,映芸喝下荣熙嬷嬷熬的姜汤,又洗了热水澡,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想起刚才遇到的弘昼,映芸疑道:“阿奈,和亲王今儿怎么会在宫里?王爷可以自由进出后宫吗?” 阿奈道:“一般亲王是不许入后宫的,但五爷不一样。五爷跟皇上一同长大,兄弟情深,裕太妃和太后老佛爷又感情甚好,所以皇上特别下旨,准许五爷每月可入后宫两次,给裕太妃请安。今儿,大概正巧遇见了吧。” 映芸呢喃着:“原来是这样。” 提起弘昼,阿奈脸色沉了沉,说:“不过,五爷这人很是荒唐,娘娘以后还是离他远些才好。” “荒唐?”映芸打趣道:“阿奈,你近日胆子见涨啊,敢说王爷荒唐?你倒说说看,他怎么个荒唐了?” 阿奈尬然笑了笑,知道皇后不会怪罪,便将弘昼的光荣事迹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 有八卦听,映芸早已迫不及待,等着吃弘昼的瓜了! 阿奈细细说道:“那一年是雍正八年,恰逢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雍正爷有意为两位王爷选嫡福晋,最后定了富察氏为宝亲王福晋,吴扎库氏为和亲王福晋。这原本是两件欢喜的事,可是,和亲王却郁闷回府。娘娘您猜怎么的?” 关键时刻,阿奈倒卖起了关子。 映芸催促道:“快说,怎么了?” 阿奈又道:“谁也没料到,这婚礼还没办呢,王爷回到府里,却先给自己办了个葬礼。王府的正堂里安放了木棺,门口挂起了白幡,里头哭声一片。不知情的人,都以为王爷染了疾病身故了呢!雍正爷知道后,动了大怒,曾说要亲手斩杀王爷,幸而裕妃娘娘去求了熹贵妃娘娘出面,这才化解了险些酿成的悲剧。” “给自己办葬礼,这确实挺荒唐的。”映芸揣测道:“是不是王爷不喜欢先帝给他选的福晋,所以才有这违背常理之举?” 阿奈却摇摇头说:“似乎也不是,雍正爷训斥了王爷后,王爷便不再胡闹了,还欢天喜地迎娶了吴扎库氏。几年来,王爷待福晋也是极好,夫妻时常同进同出,俨然是恩爱的一对儿呢。” 映芸又多问了一句:“那我呢?我是哪一年嫁人的?” 阿奈回说:“娘娘您也是雍正八年入的宝亲王府,据说是当时的熹贵妃娘娘一眼就看中的,是为宝亲王的侧福晋。” 梳理一下,映芸大概就知道缘由了,无非是弘昼与姝嫜有情人,却被棒打鸳鸯,姝嫜误嫁他人,劳燕分飞的戏码。 映芸看了眼阿奈,有些疑惑地又问:“阿奈,以你的年纪,那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吧?怎么说起这事儿来,却好像亲眼目睹一样?” 阿奈挠挠头,腼腆笑说:“奴才也是入宫后,听旁人说嘴的。奴才讲的不好,王爷这段往事,说书场上还要说得热闹呢。”。 好吧,在吃瓜这件事情上,群众的好奇心是亘古不变啊! 第11章 留着小鬼还有用 次日晨间请安,愉妃特意领着永琪一并来到翊坤宫,还送来了谢礼,一柄金镶玉如意。 玉如意通体乳白色,不掺一丝杂质,中间用赤金镶嵌了两条盘踞的蛟龙,龙眼炯炯有神,龙须根根分明,一看就是御赐的宝贝。 肯定很值钱! 从前的乌拉那拉氏似乎不喜欢金玉一类的装饰,无论是寝殿还是正殿,除了架子上的几个古董花瓶,几乎看不到一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物件。 又或者是她不受宠,于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帝的赏赐吧。 “愉妃,你太客气了,”映芸瞧了眼虎头虎脑的永琪,说:“永琪安然无恙就好,经此一难,永琪今后定能顺风顺水,超然脱群的。” 永琪小小年纪,甚为感恩,朝映芸行了磕头大礼,说:“皇额娘,儿臣听额娘说,昨日幸好有皇额娘肯舍身相救,儿臣才能逢凶化吉。从今以后,儿臣定勤勉不怠,等长大了侍奉皇额娘左右。” 愉妃亦道:“臣妾以前与娘娘疏远,不识娘娘是热忱心善之人,是臣妾眼拙。以后娘娘若想找人闲话解闷,臣妾定欣然而至。” 映芸见她一片真心,便也应承下了。 待送走了她们母子,映芸才想起昨日顽石上的油渍,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的。永琪会落水,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自己会出现在御池附近,难道也是一个巧合吗? “阿奈,”映芸唤道,“你再去悄悄打探一下,奉宸院是否真的有鹄子要投放御池。另外,昨天那两个小宫女究竟是听谁说的?” 阿奈疑心亦起,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引娘娘去御池边?” “是不是,你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过了晌午,阿奈揣了消息回来复命。 屏退了左右,阿奈才道:“娘娘您说对了,奴才问清楚了,奉宸院根本就没有什么白鹄黑鹄。昨日谈论的两个宫女是秀珠和香寒,据香寒说,她是听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说的。现下,一时也找不到那个小太监。” 映芸心中明了,道:“咱们的翊坤宫,或许有吃里扒外的小人。” 阿奈担忧地说:“娘娘一定要把她揪出来,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映芸却道:“不急,不急,小鬼抓不完的,留着她或许还有用呢。” 此后,映芸仍旧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照样吃喝玩乐,过着她地主般的日子。 映芸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得被传到了热河行宫里。 彼时,太后小憩起身,嬷嬷祥芝扶着她信步庭间,道:“老佛爷,宫里又来消息了,嫔妃们对皇后娘娘颇有怨声,纯主儿她们的请安书信跟雪花片似地往万岁爷那儿送呢。” “有意思,真有意思,”太后眉眼弯弯,心情似乎不错,又说:“你看着吧,皇帝要坐不住了。” 祥芝嬷嬷问:“老佛爷是要提前回宫吗?” 太后却道:“咱们可不去凑热闹,就让皇帝先回去吧。咱们先缓缓,四十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祥芝嬷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2章 抹点辣椒油 这日晨起,映芸的右眼皮子就一直在跳。早膳时,她还失手打碎了一只出自景德镇官窑的青花缠枝瓷碗。 这碗要是流传到现代,那可是价值不菲呢! 映芸好肉痛啊。 荣熙嬷嬷收拾着残破的碎片,讨着吉祥说道:“娘娘,这是岁岁平安,好兆头呢。” 可映芸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不稍一会儿,阿奈急匆匆地进了寝殿,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地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映芸见她气喘厉害,便道:“你慢慢说,怎么了?” 阿奈顺了口气,道:“娘娘,皇上回宫了,正朝咱们翊坤宫过来呢。” “回宫了?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映芸喃喃道:“难怪做什么都不顺。” 阿奈显然比映芸要着急,气促地说道:“五顺去打听了,皇上一回宫就去看望了纯贵妃和怡嫔,出了咸福宫就直奔娘娘您这儿了,定是纯贵妃她们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脸色甚为难看。这会子就快到宫门口了,娘娘怎么办啊?” “别慌,镇定点。” 映芸反倒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她既然能趁皇帝不在,收拾他那群小老婆,自然不怕他秋后算账。 只是,她虽然不在乎圣宠,但皇帝好歹是天下之主,更是她现在的衣食父母,最好不要当面跟他起冲突,得另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映芸吩咐道:“阿奈,你去厨房取瓶辣椒油来,越辣越好。” “啊?”阿奈愣住了,不解地说:“都这时候了,娘娘还惦记着吃呢?” “没事的,你快去。” 阿奈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替她去拿辣椒油了。 这厢,阿奈刚将辣椒油交给映芸,门口已经传来了五顺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五顺那嗓子,真真是声如洪钟啊! 映芸赶紧抹了点辣椒油在手上,凑到双眼旁熏了熏,猛然打了个喷嚏,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辣啊! 阿奈还真是一个实心眼,拿了一瓶超级无敌辣椒油啊。 在皇帝步入寝殿的一瞬间,映芸已然是涕泗横流,满脸委屈的可怜相。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映芸垂着头,只见皇帝的一双金丝龙靴从自己面前经过,兀自坐到了暖炕上。 从阿奈手中接过茶碗,映芸亲自替他上了茶,道:“皇上请用茶。” 皇帝瞥了眼她,却见她哭花了妆容,便问:“皇后这是怎么了?” 映芸吸了吸鼻子,说:“皇上您终于回宫了,臣妾这是喜极而泣。皇上不在宫里的日子,臣妾心头总是空落落的,像是没了主心骨。臣妾替皇上守着偌大的后宫,亦是战战兢兢,怕怠慢了诸位姐妹,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皇上,您就是臣妾的天啊,您一回来,臣妾的世界感觉不再黑暗,臣妾是太高兴了。” 说罢,映芸用娟子擦拭着眼泪,偷偷瞟了眼静默的皇帝,这一车子的马屁拍下去,却也瞧不出他脸色有什么变化。。 映芸心想,他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莫不是这招对他不起作用? 第13章 剧情峰回路转 映芸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招数,却听皇帝金口一开,朝寝殿内的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嗻!” 众人都退出门去,密闭的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映芸顿时感到一丝压迫感。 在她的臆想里,乾隆皇帝应该长着一副风流倜傥、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模样。 不过眼前的皇帝,浓眉星目,沉稳静敛,虽称不上什么绝世美男,但人家好歹做了十多年的皇帝,自带高大上的气质。 待屏退了左右,皇帝才道:“皇后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臣妾怎敢诓皇上。”映芸见他脸色柔和了一些,心头松了一口气。 皇帝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笑意,仅那么一瞬。 映芸虽捕捉到他的微妙变化,却不明白他为何会笑?是轻松的笑?满意的笑?还是讽刺的笑? 可转瞬,皇帝又崩起了他的脸,道:“朕不在的日子,听说皇后做了不少事,搅得后宫一天都不得安宁?” 他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跟阿奈告诉她的一样,帝后的感情真的很一般。 “臣妾……”映芸赔了个笑脸,可还没等她说下去,却被皇帝打断了。 “皇后该不会是忘了与朕之间的约定吧?”皇帝精明的目光看着她。 约定? 映芸初来乍到,怎会知道乌拉那拉氏跟他有什么约定? “呃……那个……”映芸眼神有些躲闪,道:“臣妾早些天落水了,醒来后,有些事情不是记得那么清楚……” 她试探性地问:“皇上说的约定是……” 皇帝不答反问:“忘了?” “忘了!” 皇帝又强调地问了一遍:“真忘了?” “真忘了!”映芸差点向天起誓,她怎么可能有属于乌拉那拉氏的记忆呢。 但是,瞅着皇帝欲言又止的神情,映芸那颗八卦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帝端了茶水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忘了就算了。” 这个皇帝,既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话却说了一半又不说了,这样吊人胃口,今晚她可是要失眠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寝殿内唯有墙角的西洋自鸣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映芸百无聊赖地站着,跟他不熟,也没话讲,这状态有点像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着实有些尴尬。 终于,皇帝打破了宁静,道:“这几天朕想了很多,从前是朕亏待了你,好在以后的日子还长,朕会慢慢补偿你的。” 亏待?补偿? 他在说什么,映芸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不用补偿,臣妾很好。”映芸忙不迭地说,她可不想跟他有任何的感情瓜葛,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比较好。 皇帝却道:“皇后刚才还说朕是你的天,这样吧,朕今晚就留宿翊坤宫,以解皇后思朕之情。” “什么?”映芸惊掉了下巴,他不是来为他的小老婆们出头的吗?剧情怎么就突然峰回路转了?? 皇帝反而一脸轻松,说:“怎么?皇后是不是又要喜极而泣了?” 第14章 怡嫔半路截胡 话说到这份上,映芸只能硬着头皮,笑道:“皇上要留宿,臣妾自然欣喜若狂,只是,皇上您刚回宫,各宫姐妹都盼着皇上去呢。臣妾不着急,皇上要不今晚先去咸福宫看看纯贵妃?” 皇帝直接拒绝:“朕刚才已经去过了。” 什么逻辑?去过还能再去啊,谁规定一天只能去一次的? 映芸很头疼,怎么才能让他打消留宿翊坤宫的念头呢? 她兀然想起,又道:“对了,皇上您还不知道吧,舒妃妹妹有喜了,明年您又要添小阿哥了,您是不是应该去钟粹宫看看?” 皇帝又拒绝:“朕不差这一个阿哥,改天再去看。” 渣男! 映芸在心底鄙视他,舒妃怀的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亲生的! “可是皇上……” “好了,朕意已决,皇后就等着晚上侍寝吧。”皇帝拒绝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借口,起身说道:“朕先去养心殿,一会儿再过来。” 映芸瘪着嘴,送他到门口,福身道:“恭送皇上。” 阿奈知道皇帝晚上要留宿,简直是心花怒放,道:“恭喜皇后娘娘,奴才这就去准备晚上的事儿。” “等等,”映芸叫住了她,道:“现在离晚上还早着呢,阿奈,你帮我先做另一桩事。” “什么?娘娘请吩咐。”阿奈不甚明白,还有什么事情比侍寝还要重要呢。 映芸道:“你多找几个人,将皇上今晚要留宿翊坤宫的消息放出去,最好是人尽皆知。” “啊?”阿奈以为自己听差了,但转念一想,笑道:“也对,要让宫里的其他娘娘都知道,皇上最在意的终究是皇后娘娘您呢。” 映芸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快去。” 与阿奈想的相反,映芸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让人知晓,就是盼着今晚有谁能半路截胡。 纯贵妃必定坐不住,怡嫔也会使招数拦截,更何况后宫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众人拾柴火焰高么,映芸她就不信了,偌大的后宫,还没人能把皇帝拐走吗? 日暮时分,映芸刚用过晚膳,就有一个好消息传来,皇帝去了永和宫怡嫔那儿。 怡嫔看着直肠子,没什么花花心思,但俘获龙心的本事还是有一手的,毕竟后宫那么多人,偏偏今晚就她脱颖而出。 阿奈气得直跺脚,道:“怡嫔娘娘太过分了,怎可明抢了皇上?” 映芸却乐得逍遥,道:“别气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真是皇后不急,宫女急。 阿奈颓丧着脸,说:“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她们越来越放肆。” 映芸无所谓,一笑而过,说:“对了,我让你找的蚕丝纸,内务府可有送来?” 阿奈点点头,说:“奴才已经放在娘娘的妆台上了。” “好,我知道了,”映芸瞧了眼黑透的天空,道:“今晚皇上不过来了,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去吧。”。 阿奈仍旧心有不甘,但没法子,谁让皇后娘娘没有一点争宠之心呢。她把房中的灯熄了大半,只留了一个小宫女在外守夜,便将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了。 第15章 蜘蛛精弱爆了 夜阑人静,映芸换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又将一头长发盘起,坐在妆台前开始捣鼓她的宝贝。 京城的秋天,雨水甚少,映芸原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干燥。 这不,让内务府定制了蚕丝纸,再加上她特制的面膜,滋润保湿最好不过了。 映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貌丝毫未变,她与三百年前的乌拉那拉氏居然长着同一副面孔,当真神奇。 三十三岁的年纪,即便活在现代,也是大龄女青年了,遑论在古代,她这般年纪已然属于中年妇女了。 不过,镜子里的这张脸还是挺精致的,乌黑的青丝,白皙透亮的脸庞,五官秀丽,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映芸自我感觉良好,贴上她精心准备的面膜,便躺到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映芸听到了寝殿的门咯吱一声,似乎有人进来了。 大半夜的异响,映芸看着暗沉沉的帷幔飘飘扬扬,如黑影憧憧,心口不由得一紧。 “阿……阿奈?是你吗?” 映芸的声音有些颤抖,在这古老的寝宫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吧? 那一刻,映芸脑子里闪过她所有看过的恐怖情景。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影投在了床上,有一只手撩开了床帐…… “啊?”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叫喊,显然都被吓了一跳。 “皇……皇后?你脸上怎么回事?”皇帝站在一步之外,看着映芸怪异的模样。 映芸惊慌未定,听到他的声音,才恍然从床上跳起来,道:“皇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也会吓死人的?” 皇帝嗤声道:“是朕吓你?还是你吓朕?皇后深夜扮成这副鬼样子,在做什么?” 什么鬼样子? 映芸一下没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脸,原来她敷着面膜睡着了,脸上还贴着那绿洼洼的蚕丝纸呢! 因为面膜里加了黄瓜汁,所以她现在看上去活脱脱一个绿巨人! 映芸扯下了面膜,道:“皇上来了,怎么都没人通报?” 皇帝道:“朕也想知道,如今翊坤宫的人都这般散漫了吗?明知朕要过来,一个个都跑去哪里了?” 映芸起身,将房中的几盏烛灯点亮,道:“皇上今晚不是去了永和宫吗?” 皇帝一副大爷模样地坐下,道:“朕说过要来,怎会食言呢!” 呃……映芸一时语塞,原以为怡嫔肯定能留住皇帝的,没想到她这么不济。 皇帝都进了盘丝洞,还能全身而退,唉,蜘蛛精,你也太弱了吧。 映芸勉强挤出一点笑,道:“皇上其实不必在意臣妾,您这样从怡嫔妹妹那儿跑过来,让妹妹脸上怎么挂得住呢?要不……您……再回去?” 皇帝一脸玩笑,说:“朕近日觉得皇后格外与众不同,朕就喜欢宿在皇后这儿,怎么,皇后想赶朕走?” 与众不同?呵呵,这算是在夸她吗?? 映芸尴尬地笑了笑,腹诽着,好你个皇帝,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后宫那么多女人,何苦要来为难她呢? 第16章 禁足翊坤宫 依着映芸的脾气,若是以前,她会昂首挺胸地说:我就是这么温柔善良,大方得体,貌美如花,与众不同……可是,这关你什么事?赶紧滚蛋! 不过,搁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她要是贪图一时口舌之快,估计下场会很凄惨。 虽然她还能安稳地活好多年,可是,咱活得也要有质量不是吗? 要是惹恼了皇帝,把她关起来断水断粮,这就不值当了。 思量一番,映芸只能好言相劝,道:“其实吧,皇上,女人都长得差不多,灯一灭,就更没什么两样了。臣妾呢,虽然出挑了那么一点点,但皇上也不能偏宠一人,雨露均沾,才能让后宫祥和……” 皇帝脸上浮现出一道令人寻味的笑容,映芸以为他一定是被她那宽宏大度的品性所折服。 毕竟,野史上的乾隆六下江南,戏台子上的风流韵事,三天三夜也唱不完呢。 身为他的皇后,可以这般纵容他,应该合他心意了吧。 案几上的烛芯噼啪一声爆了爆,窜动的火苗时明时暗,衬着皇帝清冷的脸庞,不知喜怒。 映芸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可下一秒,她就被皇帝拉进了怀里,跌坐在他的腿上。 “皇……皇上?” 现在的姿势很暧昧,他不过近在眼前,甚至于他的鼻息落在她脸上,痒痒的,如羽毛般轻盈地滑过。 皇帝肆意笑道:“皇后罚跪怡嫔,斥责嫔妃,不过几日,后宫的人就病倒了一片。皇后难道不是以此来邀宠吗?” 邀宠?邀你个鬼啊! 映芸企图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却徒劳无功,仍旧被他牢牢的禁锢着。 “皇上,您误会了,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哦?是吗?”皇帝轻柔得在她耳畔问道,那酥酥麻麻的气息,喷薄在耳廓。 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映芸终于知道,自己的这点伎俩,在人精般的皇帝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 在侍寝和撕破脸之间,她必须要选一样了。 那就……怼他! 一咬牙,映芸使劲将他推开,道:“皇上,有些事情必须要两情相悦,如若不然,与动物有什么两样?” 皇帝也不恼,站起身来,轻轻掸了掸褶皱的衣裳。 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汇时,他面色无常地说道:“两情相悦?呵,朕说过,朕不屑于强迫你,但你也别忘了答应过朕什么。是你先违背了承诺,就休怪朕无情了。” 他究竟在说什么?这话听着,像是要翻脸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皇帝忽然朝外喊了一声:“李玉!” 李玉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听召唤,便恭谨入内,道:“奴才在。” 皇帝冷若寒冰的目光,看了眼映芸,转而凉凉地说道:“皇后有失凤仪,从明日起,禁足翊坤宫,无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说罢,他起身离去,临到门口时,身形略微一滞,随后阔步而出。 映芸瘪了瘪嘴,皇帝的心思真是难猜,这一整天,她像是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 禁闭也好,省的整天费脑细胞,想尽法子应对他和他的那些嫔妃。 第17章 听说翊坤宫日夜笙歌 反正映芸也出不了皇宫,禁不禁足,对她的影响不大,无非是从一个较大的笼子换成一个较小的笼子,本质无甚区别。 不过,最大的好处就是清净。 映芸没什么烦心事,整日里吃吃睡睡,身段也渐渐圆润起来。 再这么下去,要懒成猪了,她得想点事情做做。 她能想到的第一件娱乐活动就是K歌。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古代的音律是五音六律,而映芸又不精通,只能召了南府的歌姬入宫,好歹她们才是专业的。 养心殿内,皇帝正批阅奏章,李玉卑躬屈膝地进来,道:“皇上,纯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头也没抬,道:“让她进来。” 李玉引了纯贵妃入殿,随后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自从皇帝回宫后,就一直待在养心殿内处理政务,既不入后宫,也不召嫔妃侍寝。纯贵妃作为后宫第一宠妃,责无旁贷来一探究竟。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昼夜伏案,仔细伤了眼,所以特地炖了枸杞乳鸽汤,滋补明目是最好的了。”纯贵妃笑盈盈地说着,亲自替他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又道:“皇上趁热喝吧。” 皇帝应了一声,道:“放着吧,朕一会儿喝。” 纯贵妃脸上尴尬地笑了笑,只好将汤碗放到了案几上。 皇帝眼角抬了抬,问:“你还有事儿?” “臣妾确有一事,只是……”纯贵妃见皇帝垂目于她,心头一喜,婉转道:“此事关乎皇后娘娘,还要皇上定夺。” “皇后?”皇帝搁置了御笔,问:“皇后怎么了?” 纯贵妃道:“皇后娘娘被禁足翊坤宫,臣妾几次想去探视,但每每走到宫门口,就听里面笙歌不断。臣妾问了翊坤宫门口的小太监,据说皇后娘娘日日召南府歌姬入宫,日夜笙歌,好不热闹。臣妾想着,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理应母仪天下,若娘娘此举被传扬出去,终是有违礼制。” 说罢,纯贵妃悄悄瞅了眼皇帝的脸色,比之刚才,难看许多。 “好,朕知道了。” 然而,皇帝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这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皇帝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纯贵妃自知多说无益,便福身跪安了。 “李玉!” 纯贵妃前脚刚走,皇帝就斥声唤了李玉进殿。 李玉自小跟在皇帝身边,一听皇帝传唤的语气,就能知晓皇帝此刻心中不豫。 皇帝冷声道:“你去一趟翊坤宫,传朕的口谕,朕让皇后闭门禁足,何时许她日日笙歌了?” “嗻!”李玉悄悄抹了把汗,一刻不停地去传了话。 约莫一刻钟,李玉又疾步回了养心殿,回复道:“回皇上,奴才去时,翊坤宫确实有南府歌姬,但皇后娘娘她说……” 皇帝眉峰一皱,问:“她说什么?” 李玉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皇后娘娘说,皇上只说过让她禁足,可没说不许旁人入翊坤宫,还……还把奴才给轰了出来。” 皇帝脸上已然乌云密布,气道:“你再去,告诉南府的人,不许再入翊坤宫!”。 “嗻。” 第18章 皇后娘娘您消停些 李玉又要跑一趟翊坤宫,心底不由地暗叹,皇上这是不打算去翊坤宫了,非要他在中间传话,还头顶着大太阳,几趟跑腿下来,出了一身的汗。 帝后二人闹别扭,为难他这个太监做什么啊。 李玉再次踏足翊坤宫时,里头依旧跟个闹市场一样,咱们的皇后娘娘不知唱得是什么曲子,旋律倒是极好听的,不过歌词却闻所未闻。 “皇后娘娘吉祥。”李玉一脸谄媚地屈身请安,又朝几位歌姬抛去眼色,命她们赶紧停下。 映芸见他又折返回来,疑道:“李公公,你怎么又来了?” 李玉清了清嗓子,一副正经的模样,道:“传皇上谕旨,即日里,不许南府众人踏足翊坤宫,钦此。”说罢,他朝歌姬们低声斥道:“你们还不快走?” 歌姬们领了旨,连忙收拾了各种乐器,纷纷告退。 映芸真是扫兴,道:“李公公,我不过在自己宫里唱唱歌儿,又传不到皇上那儿,这也不行?” 李玉赔笑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娘娘这儿稍稍一个动静,都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娘娘还是不要惹皇上不痛快了。” 映芸看着猴精般的李玉,他长年伴驾,不仅模样长得圆润,办起事情来也是圆滑得很。 他此话的意思就是,皇后娘娘,您可消停几日吧,不要惹恼了皇帝。 不过,映芸在他的话里,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今儿定是有人去皇帝那儿打小报告了,所以李玉才一趟趟地过来。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纯贵妃她们盯着翊坤宫,巴不得皇帝再来训斥她一番吧。 罢了,K歌多了,嗓子也干,不让唱,那就换个安静的娱乐活动呗。 映芸笑嘻嘻地说道:“劳烦李公公回去转告皇上,臣妾知错了,今后定当静思己过。” 李玉打了个千儿,道:“娘娘的话,奴才一定传达圣听,奴才这就告退了。” 送走了李玉,映芸正准备回寝殿,眼角忽然瞥见宫门口有一个小身影在晃荡,便好奇地走了过去,问着:“谁在外面?” 小身影一掠到了眼前,原来是五阿哥永琪,刚才一直趴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动静。 “给皇额娘请安。”永琪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永琪?原来是你啊。”映芸笑着召他进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皇额娘对儿臣有救命之恩,所以儿臣近日画了一副西洋画,特地过来送给皇额娘。”永琪一边说着,一边让身边的小太监将那副画呈给映芸看。 这是一副油画,画的是黄昏的御池边,映芸舍身救下永琪的画面。 笔法虽然稚嫩一些,但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副画已经相当不错了。 永琪巴巴地望着映芸,问:“皇额娘,您喜欢吗?” “喜欢啊,”映芸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皇额娘从没见过西洋画,你画得真好,皇额娘看了都想学着画呢。” 永琪一脸笑容,说:“皇额娘想学?这有何难,儿臣就可以教皇额娘怎么画。”。 两人都颇有兴致,便命人在院子里支起了画架,一同画起了这片紫禁城。 第19章 胡须都颤抖了 黄昏的紫禁城,晚霞染红了半个天际,照在宫殿的黄琉璃瓦上,更显皇家的气派。 皇帝批阅了一整天的奏章,独自走至殿前,舒展着筋骨,却听见候在廊下的李玉哼哼卿卿地唱着什么调子。 “在哼什么呢?” 李玉听到皇帝的声音,倏然回过头,躬身说道:“回皇上,这是奴才刚才在翊坤宫听皇后娘娘唱的曲子,觉得好听,就不自觉地记下了。” 皇帝白了他一眼,问:“皇后唱得好听?怎么好听了?” 李玉笑着点头,道:“奴才也是第一次听到那首曲子,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心情不由地愉悦起来……” 皇帝沉着脸色,提脚往他腿上踢去,佯怒道:“还心里痒痒的?朕看你是六根不净!” 李玉轻巧地躲开了,自个儿轻轻扇了个嘴巴,笑道:“奴才嘴笨,皇上息怒。” 听他这般说,皇帝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亲自去一趟翊坤宫,一探究竟的。 李玉瞅着皇帝神色,心里跟明镜一般,皇帝虽然屡屡斥责皇后,但不见得心底就没有皇后。 而皇后又深得太后的赏识,将来定是有大好前途的。若是他有意撮合帝后二人,既能全了皇帝的心思,又能讨太后欢喜,岂不是一桩好事。 思量一番,李玉试探性地问道:“皇上,要不去翊坤宫看看?” 皇帝笑着朝他哼了哼,顾自大步地出了养心殿。 李玉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高喊一嗓子:“皇上摆驾翊坤宫!” 彼时的翊坤宫内,映芸正跟永琪画得不亦乐乎。永琪跟着郎世宁学了近两个月的西洋画,至少看起来似模似样了,可映芸从未接触过油画,完全凭着主观臆想,胡乱涂鸦。 “皇上驾到!”当宫门口响起五顺的高嗓门时,院子里仍乱作一团。 他怎么来了? 映芸来不及让人收拾一下,却见皇帝步履从容地进来了。 永琪十分标准地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相比之下,映芸略显敷衍地跟上:“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们起身,问道:“永琪,你在翊坤宫做什么?” 永琪恭敬地说:“回皇阿玛,皇额娘对西洋画有兴趣,所以儿臣就陪皇额娘在翊坤宫作画。” 皇帝轻声一哼,朝映芸看去,道:“皇后兴趣颇多啊,又是召了南府歌姬唱歌,又是要学西洋画,真是忙得很。朕看看,皇后究竟画了什么?” 映芸下意识地挡在他的面前,虚假地笑了笑,说:“臣妾画技拙劣,皇上还是不要看了吧……” 皇帝轻轻地将她推开,只见画架上是一副人物肖像,五官扭曲夸张,配色大胆出格,跟个鬼魅一般,简直不忍直视。 就这水平,任谁也看不出她究竟画的是什么人。 不过,画中人头顶戴着皇冠,身上配以明黄色服饰,这就很明显了,她画的是皇帝! 比钟馗还丑的皇帝!! “皇后!”皇帝扭头瞪着她,气得胡须都要颤抖了。 第20章 我送你离开,你不要再来 见气氛不对,永琪鬼机灵地作揖,道:“太傅给儿臣的课业还未完成,皇阿玛,皇额娘,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帝默认地摆了摆手,永琪就赶紧开溜了。 映芸眼见永琪出门,不禁腹诽,好你个小崽子,关键时刻,跑得比兔子还快! 翊坤宫的院子里,众人明显感觉到皇帝脸上阴云密布,随时可能会有强风暴雨。 以免殃及无辜,李玉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连忙回避了。 映芸正想偷偷地将画作销毁,却被皇帝逮住了手腕。 “皇后可否解释一下,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映芸心虚地笑了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松了松手腕,才道:“皇上,您别生气嘛。臣妾画的是皇上,却也不是皇上。” 皇帝冷着面孔,道:“皇后有什么说辞,朕倒是愿闻其详。” 映芸笑着推他到石凳边坐下,热情地招呼道:“阿奈,上茶,把咱们翊坤宫珍藏的顶级碧螺春泡上。” 这般献殷勤,皇帝仿佛很受用,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一点。 映芸继续恭维道:“皇上您看,臣妾虽然画工差了点,却把您身上的精髓都画出来了。您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像极了神兽貔貅。貔貅可镇宅,皇上是天子,乃镇国之人,所以,在臣妾心目中,皇上就是能安定天下人心的祥瑞之人。” 见他的气顺了许多,映芸又道:“臣妾画的是抽象画,皇上如此睿智,定能从画的表象看到实质。” 总之一句话,她画得一点问题也没有,你觉得画得丑,那就是你自己的眼光浅薄了。 皇帝虽然知道她说的都是歪理,但也无力反驳,只道:“朕竟不知道,皇后如今这般能言善道了?” 映芸浅浅一笑而过。 “李玉!”皇帝忽然唤道:“你将皇后的大作收起来,朕要带回养心殿。” “啊?”映芸惊愕地问:“皇上拿去做什么?” 皇帝戏谑地说:“皇后不是说此画可镇宅镇国吗?朕拿去养心殿里挂着,驱驱邪,也让进出养心殿的人看看朕的皇后是如此多才多艺。” 映芸两手一摊,随便你,反正她不怕丢面子。 皇帝又端了茶碗,抿了一小口,顿时眉头皱起,道:“皇后,这就是你说的顶级碧螺春?” 映芸瞅了眼茶碗里清光光的几片叶子,点头道:“是啊,招待皇上嘛,当然是要最好的了。” 不过么,映芸也很纳闷,堂堂皇后的宫殿里,实在找不出什么好东西,就这个碧螺春,确实已经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茶叶了。 瞧他嫌弃的神情,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整他的吧? 罢了,不跟她计较,皇帝搁置了茶碗,道:“听说皇后近日在唱曲儿?不如也唱给朕听听?” 映芸道:“臣妾随便练练嗓子,不敢有污圣听。” 话说得好听,意思就是不想唱给你听。不过,此刻映芸最想唱的是那首……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不要再来!! 但是,她若真唱出来,估计她的禁足期又要延长了! 第21章 娘娘的画儿还要吗 既然她不愿意唱,皇帝也不强求,看了眼她那张满脸堆砌的笑容,心底不免感叹。 刚才踏入翊坤宫之前,他还能听见皇后与永琪爽朗的笑声,而现在,她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可总觉得这笑容与他隔了山岳。 就像此刻,他坐着,她站着,即便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如此这般,皇帝也坐不住了,轻叹一声站起来。 映芸忙不迭地福身,道:“臣妾恭送皇上。” “你……”皇帝气得用手指着她,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她是巴不得他早点走吧? 映芸埋着头,态度倒是非常恭敬。 皇帝哼哧了一声,说:“你真是朕的好皇后,那皇后就继续在翊坤宫好好待着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李玉连忙追上去,道:“皇上,您慢着些……皇上起驾……” 出了翊坤宫,皇帝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李玉,愤愤地说道:“以后别再撺掇朕来翊坤宫!” 李玉知道此时的皇帝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能点头哈腰道:“是,是,奴才记下了。” 皇帝懊恼着,好端端地,自己是着了什么魔,跑到翊坤宫来自找没趣。 他越想越气,又道:“朕不想听到关于皇后的任何事情,她与朕毫无干系。” 李玉一一应着,怀揣着皇后娘娘的画作,低声问道:“那……娘娘的画儿……皇上还要吗?” 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反问道:“李玉,朕看你是皮儿痒痒,想吃板子了吧?” 李玉顺着他的话,笑道:“要是皇上打奴才一顿,就能消气,奴才受点小伤,也是值得的。” 皇帝嘴角清冷笑了笑,抬手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此事也就作罢了。 李玉在宫里待久了,说话分寸拿捏得极好,察言观色更是紫禁城里的翘楚,知道皇帝已然消气了,便将那画作小心捧着,带回养心殿去。 皇帝口硬心软,这画作还是要妥善保管的,不然,他说不定真生气了,那可不是挨几下板子的事情了。 自那天以后,连着好几日,皇帝就再也没踏足翊坤宫半步,禁足令也没有撤销。 映芸这人心大,才不管皇帝来不来呢。 难为了阿奈天天惦记着,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每天天一亮,阿奈就时不时地往门口瞟一眼,想着兴许皇帝还会突然出现呢。 可盼来盼去,殿前依旧是空荡荡的,无人来,甚至无人经过。 相比之下,映芸成日里悠闲地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磕磕瓜子哼哼歌,脸上没有一点儿忧愁。 “唉。”阿奈不禁一叹,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日,刚过了晌午,五顺紧着脚步过来,到了映芸跟前,打了个千儿,道:“禀皇后娘娘。” 映芸眯着眼打盹,随口问道:“什么事儿?” 一旁的阿奈却两眼放光地问道:“五顺,是不是皇上要来?”。 五顺皱着眉头,朝阿奈摇了摇头,才说:“回娘娘,老佛爷回宫了,派人来传懿旨,召皇后娘娘入慈宁宫问话。” 第22章 太后单独召见 老佛爷? 映芸记得阿奈说过,自己这个后位,全靠太后鼎力争取,才让她安稳地当上了乾隆的继后。 那么,按理说,太后应该是站在她这边的,怎么看五顺的脸色,这般严肃? 映芸早就没了困意,打探道:“太后几时回宫的?” 五顺回道:“听说昨儿黄昏就到了,还与皇上一同进了晚膳。今儿一早,两位贵妃娘娘就偕同各宫娘娘小主一起去慈宁宫请安了。” 映芸疑道:“怎么我不知道?也没人来通知一声。” 阿奈与五顺对了对眼,道:“老佛爷最讲究规矩了,她老人家回宫,向来都是阖宫前去迎驾的。娘娘您被困在宫里,后宫的事情全由着纯贵妃娘娘主持,定是她刻意瞒着您,让您在老佛爷那儿失仪。” 五顺亦道:“是啊,老佛爷回宫是大事,整个后宫都知晓了,唯独咱们翊坤宫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赶紧想个应对之策,才是顶要紧的。 映芸拉上阿奈,道:“多说无益,既然太后传召,阿奈,你快些给我梳妆,莫再让太后久等了。”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阿奈仔细地替映芸装扮,挑了颜色最正的螺子黛描眉,又以玉脂匀面,抿了唇脂,戴上点翠嵌珠宝五凤钿子,身上是一套石青色缎绣云鹤纹常服,外罩一件同色夹马褂。 映芸对镜一看,果真是人靠衣装,这下子真像是从清宫画像里走出来的人儿了。 “走吧。”映芸的手搭在阿奈的臂弯上,她此刻这装束,好看是好看,但真怕一不小心摔个四仰八叉。 阿奈趁着传轿的空隙,说道:“娘娘,奴才多嘴提醒您几句,老佛爷虽是菩萨心肠,却有一个忌讳,但凡人前人后,无论主子奴才,都要尊称她老人家一声老佛爷,不可唤她太后娘娘。” 映芸点头记下,问:“阿奈,老佛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多跟我说说吧。” 在去慈宁宫的路上,阿奈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太后的喜好说了个遍。 映芸大概听进去了,就是凡事要有规矩,礼多人不怪嘛。 皇帝素来孝顺,对太后更是事事顺着,登基后,特意修葺了慈宁宫,供太后颐养天年。 慈宁宫宽敞明亮,殿前的太监见皇后凤驾到了,一路小跑入殿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祥芝嬷嬷亲自到宫门口,迎着映芸等人入内,道:“皇后娘娘吉祥,老佛爷在东暖阁等着您呢。” 映芸客气地回应:“有劳嬷嬷了。” 祥芝嬷嬷领着映芸绕过九曲影壁,撩开湘妃竹帘,笑道:“娘娘您进去吧。” 映芸提步入内,阿奈等人正想跟进去,却被祥芝嬷嬷拦下了,道:“老佛爷有旨,只召娘娘一人进去,你们都去外头等着吧。” 阿奈不安地看了眼皇后,满脸担忧,怕自家娘娘又忘了规矩。。 映芸却朝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便只身入了暖阁。 第23章 她叫苏映芸 暖阁面阔三间,虽不及正殿庄严豪华,但胜在僻静,一般无人打扰。 映芸恭谨入内,见太后歪坐在暖炕上,一头银丝梳得整齐利落,脸上略有些皱纹,但看上去荣光满面,气色相当不错。 “臣妾拜见老佛爷。”映芸行了叩拜大礼。 太后挑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漾起一丝丝笑意,道:“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要等你等到几时呢?” 映芸跪在银狐毛毯上,听她这般说,也不敢擅自起身,回道:“老佛爷恕罪,臣妾不知老佛爷昨日就回宫了,所以未及时给老佛爷请安,实在是臣妾的过错,望老佛爷责罚。” 太后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只一味笑盈盈地看着她,又道:“听说前阵子皇后不慎落水了?醒来后,好似换了一副性子。我虽然远在热河行宫,可皇后的事迹,一点儿不少的都传到了我耳朵里。” 映芸瞧着她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上不自觉地发怵。 实在想不清楚,她这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映芸心虚地说道:“回老佛爷,臣妾确实落水了,兴许是磕到了头,从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 太后好整以暇地俯下身子,凑近她看了看,道:“那我就有些奇怪了,皇后落水,昏睡了一日才醒,显然皇后是不通水性的。可是,为何当五阿哥落水时,听说还是皇后奋勇将他救起,皇后怎么一下子又会水了?” “呃……”映芸被问得招架不住,咽了咽口水,辩解道:“那个……臣妾失足后,险些丧命。或许……那时就会水了,所以……五阿哥落水时,臣妾出自本能就下水救人了。” 太后拍案而起,站到了她跟前,道:“好一个皇后,如今学会睁着眼睛欺瞒我了?” “臣妾不敢。”映芸俯首磕头。 姜还是老的辣,能从熹贵妃一跃至太后,她的眼光和谋略,定不会浅薄的。在她的面前,映芸好像无从藏身了,难不成要告诉她真实的身份? 不行,她会被当作异类的。 还是再等等吧。 “不敢?我看皇后胆子大得很,”太后在她身旁绕了一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又道:“皇后言行不一、错漏百出,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是跪在慈宁宫门口?还是让你也学个青蛙跳?” 太后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认真,说话时,右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语气,这神情,映芸有一瞬间的恍惚,太后的身上仿佛有某个人的影子,甚至有些相似和熟悉。 “老佛爷……”映芸一脸委屈地说道:“您真的要罚臣妾吗?臣妾是您一手捧上后位的,您真的忍心罚臣妾?” 太后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也就这胆量,从小就这样,犯了错就打感情牌,若我猜的不错,你已经在开始酝酿眼泪了吧?” “啊?”映芸又被看穿了,这熟悉的感觉又增添了几分。。 映芸正想着如何应对,只听太后凑到她面前,字字清晰地喊她的名字:“苏、映、芸!” 第24章 三代闺蜜 映芸脊背一阵阵的凉意,这……这太可怕了! 太后怎么会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映芸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这副洞悉一切又很欠揍的表情,难道说……她是…… 映芸使劲摇了摇头,又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确定此刻不是在做梦,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阎……廷?” 太后从容地落座,笑说:“还好,你不算太笨。” “你真的是阎廷那小子?”映芸仍存有几分疑虑,再确认一遍比较稳妥。 太后点头,道:“如假包换,苏映芸,你可知我在这儿等了你近四十年呐!”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映芸自己不就是穿越来的吗,难道说阎廷跟她一起穿越了,他还穿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那么,刚才他是故意在戏弄她了? 映芸顷刻间胆子大了,道:“你说你是阎廷,我就信啊?你有什么凭据吗?” 太后神情闲适地说:“这容易,我记得你所有的糗事,你五岁时跟狗打架,被狗追得满巷子跑,结果还是被咬了屁股,在床上趴了一个月;十八岁暗恋校队篮球帅哥,给人家捡了一学期的篮球,结果人家跟班花好上了;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开始相亲,结果三十三岁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够了!”映芸脸色发青,随手操起一旁的软垫朝她扔了过去。 果然是阎廷,江山易改,毒舌本性不改! 太后利落地挡下垫子,笑说:“是你要我说的,这都回到三百年前了,你的脾气怎还这样暴躁?” 映芸气嘟嘟地在她对面坐下,道:“你还说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觉醒来,我怎么就成了乾隆的皇后了?是不是你搞得鬼?” 太后无奈道:“我也想是搞错了,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寄宿在这个太后身上?弄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 映芸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实在好笑,道:“你又不是没当过女人?咱们还是穿同一条裙子长大的,我不会笑话你的。” “苏、映、芸!”太后很愤怒。 不过,映芸很开心,道:“怎么,你忘记了,你小时候在我家尿裤子,没有合身的衣裳换,我妈就给你套了一条我的花裙子,哈哈……” 论起映芸和阎廷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姥姥那一辈,两人的姥姥是闺蜜,两人的妈妈是闺蜜,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是闺蜜了。 三代闺蜜! 这缘分也不浅了。 相互调侃过后,映芸想要起了正经事,问道:“对了,我记得我们之前是在一起喝酒的,可莫名其妙就到了清朝,难道是你带来的酒有问题?” 太后冷哼一声,说:“要不是你哭天抢地得要我陪你一醉解千愁,我怎么会错把实验室里的坛子拿回来?我们喝的不是酒,是实验试剂!” 原来如此,阎廷在研究所里跟着江博士搞科研的,所以,他们是成了实验室的小白鼠了。。 映芸又问:“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第25章 慈宁宫蹭饭吃 太后很无奈地摊摊手,道:“如果可以,我就不会在这儿等你这么多年了。” 映芸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会来?” 太后叹道:“起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回去。直到雍正八年的一场选秀,我见到了乌拉那拉氏,震惊地发现她居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映芸恍然,她听阿奈提起过,当年就是熹贵妃相中了乌拉那拉氏为宝亲王侧福晋的。 之后,又一路扶持乌拉那拉氏坐上了皇后之位。 想那乌拉那拉氏与熹贵妃非亲非故,与钮祜禄族更无深交,怎么会独独得了赏识和优待呢? 现在,映芸才知晓里头的缘故,居然是因为她! 映芸道:“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对,”太后思绪悠长,道:“乌拉那拉氏虽然跟你长得像,但脾气秉性却完全相反。她沉默寡言,循规蹈矩,就像一碗不起波澜的白开水,寡淡无味。无论是在宝亲王府,还是后来入宫为妃,她都是宫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那是因为她心里藏着别人……” 映芸脱口而出,又看了眼太后平静的神情,想必太后也是知道的吧。 “你都知道了?”太后自问自答道:“那孩子也是个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不肯轻易背弃,哪怕跟皇帝不相往来,哪怕在宫里处处受到排挤。” 映芸有些明白了乌拉那拉氏的苦衷了,暗叹道:“难怪她的翊坤宫这么平凡,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想起皇帝,映芸好奇地问道:“对了,乌拉那拉氏和皇上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太后点头说道:“因为弘昼!自乌拉那拉氏嫁入王府至今,从未接受过皇帝的垂青,两人形同陌路。所谓约定,就是乌拉那拉氏不得与弘昼再见面,皇帝亦成全她的私情,此生不会强迫于她。” 映芸想起了自己被禁足翊坤宫,原来是因为她私下与弘昼见过一面,所以皇帝才会说她违背了承诺。 太后和映芸在这异乡相逢,一聊就是两三个时辰,直到映芸肚子咕噜噜地叫唤,才知已然到了晚膳时分。 太后笑睨着她,道:“话说不完了,咱们来日方长,今儿你就先回去吧。” 映芸巴巴地望着她,撅着嘴说道:“老佛爷,您就不留臣妾吃个饭吗?” 太后白了她一眼,说:“又想蹭饭吃?翊坤宫小厨房不开火吗?” 映芸嘴巴翘得老高,撒娇地挽着她,道:“臣妾想陪老佛爷共进晚膳,今儿这日子,怎么也要喝一杯庆祝吧?” 太后无奈地笑了笑,依了她,朝外唤道:“祥芝!” 祥芝嬷嬷应声入内,道:“老奴在。” 太后道:“今晚皇后侍膳,你去传膳吧。” 祥芝嬷嬷领命出去,影壁外的阿奈等人还焦急地等着,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形。 “嬷嬷!”阿奈福了福身。。 祥芝嬷嬷瞧了他们一眼,道:“皇后娘娘要在慈宁宫留膳,总要些工夫了,你们不必干等着,都去耳房候着吧。” 第26章 闺蜜变婆媳 皇后娘娘要留膳? 阿奈和五顺等人傻眼了,片刻之前,他们还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太后老佛爷动怒。 可一转眼,他们的皇后娘娘就轻易化解了? 还能留下来与太后一同进膳,皇后娘娘,您太厉害了! 众人脸上顿时轻松了许多,谢过祥芝嬷嬷,就一起去了耳房等候。 再说那映芸头一回留膳慈宁宫,真真见识到了皇家的气派。 膳桌足足有五米开外,以黄绸铺设,侍膳太监来来回回,将膳食逐一排列整齐,又有尝膳太监试过毒,随后才呈到她们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太后拂手将他们打发下去。 待殿内又剩了他们二人,映芸才啧啧道:“太后的一顿饭,果真不同凡响,我那翊坤宫小膳房,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太后示意她坐下,道:“按理说,皇后的膳食虽比不上我这儿,但也差不了多少。” 映芸不置可否地勉强笑了笑。 眼前的是福寿延绵图案的圆形膳盅,釉色干净纯粹,图纹栩栩如生,绝对比她之前失手打碎的那只瓷碗要值钱很多。 她尝了一口膳盅内金黄色的石蜂堂燕窝,入口丝滑清甜,享受地说道:“这就是白花花银子的味道,真香。” 太后哧声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你这皇后当的,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改天我让祥芝给你送些去。” 映芸一边点头,一边打起了主意,道:“谢老佛爷赏,还有这套膳具,我瞧着极好,不如也一并赐给我吧。” 太后黑了黑脸,道:“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又吃又拿,翊坤宫这么穷吗?” 映芸瘪嘴点头道:“真穷!除了每年的年俸,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额外的赏赐,我宫里人又多,哪儿够用。” 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跟皇帝哭穷去?听说,你跟他闹别扭了?” 映芸轻描淡写地说:“没有的事儿,我哪敢得罪他,是他心眼小。” 太后叹了叹,道:“他好歹是我儿子,你看在我面儿上,也该对他好些。” “我对他够客气了,”映芸动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问道:“皇帝是你亲生的儿子吧?” 太后斜睨她,道:“我来时,皇帝已经出生了,是不是亲生的,倒还真说不准。” 唉,怪不得是百年谜团,野史上众说纷纭,原来连乾隆的生母都不知道是否亲生,那真是无解了。 太后又道:“不过,我将他从小养大,他对我也孝顺,这情分假不了。我儿子的品性,我还是相信的,不是戏文里说的那么风流放浪……” 映芸嗤之以鼻,道:“他那么多嫔妃,宫里宫外的,保不齐有多少女人呢,你莫不是想撮合我和他吧?” “就我儿子那条件,有权又有钱,那要是搁在我们的年代,妥妥的抢手货,”太后脸上很是显摆,道:“我儿子配你,你也不算吃亏。”。 映芸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什么意思,这是要闺蜜变婆媳吗? 第27章 有钱人终成眷属 “别,我可不想晚景凄凉,不得善终,”映芸一口回绝道:“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般光景,想想都可怜,我才不要呢。” 太后问:“那你想做什么?” 映芸莞尔一笑,说:“你看,咱们现在有钱有势,在哪儿不能搞事业?不如出宫去,做点生意,开个饭馆,再发展成全国连锁店,走向人生巅峰……” 太后一头冷水浇下,道:“我已经在人生巅峰了,还折腾啥?” 映芸讪笑道:“那不还有我嘛,咱们多年的交情,您老怎么也要拉我一把吧。” 太后道:“你费那劲儿干嘛,征服我儿子,要什么没有。再说了,你纠结历史做什么?谁说你一定会晚景凄凉?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映芸沉默了,太后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感情史。 除了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她在上大学那时,还有过一段短暂的情史。 那是她的一位学长,建筑系学霸,人长得是又高又帅,还是学生会主席,能文能武,前途无量。 从初识到交往,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她也成了旁人羡慕的对象。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出双入对,到处洒狗粮,连学院导师都说,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他喝喜酒。 可是,他们的感情在毕业那年发生了转折。 因为学霸认识了一位上市房地产公司的千金,白富美小姐。 结局可想而知的狗血,学霸想了几天,告诉映芸,他不想在底层奋斗二三十年,人到中年,还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于是,他们分手了,学霸迎娶了白富美小姐,出国留学、定居。 不过短短三四年工夫,他已然成了建筑行业最年轻最有前途的明日之星。 直到映芸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访问,西装革履,相貌堂堂,夫妻恩爱,俨然是人生赢家。 想到自己却形单影只,映芸只能在心底感慨,这真是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亲眼目睹。 …… “有酒吗?”映芸想到那段往事,心底郁闷极了,目光粼粼地看着太后。 太后将酒壶递给她,劝道:“少喝点。” “好,”映芸笑着点头,端起酒壶道:“那就干了。” 那一壶酒,咣当咣当入喉,太后都来不及阻止。 太后暗自扶额,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想不开呢?” “想不开?我怎么会想不开呢?”映芸酒气上头,人就开始犯迷糊,道:“不就是找个男人嘛,有什么难的?你儿子呢,把你儿子叫来,我跟他谈!” 映芸那浅薄的酒量,几杯就醉,何况这一壶琼浆玉酿下肚,整个人都快不受控制了。 殿外,响起了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太后瞧了眼烂醉如泥的映芸,唉,真头痛。 映芸却笑嘻嘻地说:“说曹操,曹操到。老佛爷,您放心,我会跟你儿子好好谈的,我不会……不会欺负他的……”。 说话间,皇帝已然阔步入内,径直地朝他们走来了。 第28章 把碗带走 映芸跌跌撞撞地起身,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影影约约瞧见皇帝兜着烛光走来。 “臣妾恭迎皇上……”她欢喜地奔上前去,可这双脚好像不听使唤了。 分明皇帝就在她眼前,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的,还都是重影? 不管了,就拜长得最像皇帝的那个吧…… 太后眼见着映芸朝李玉奔去,想拦她,也是有心无力了。 李玉伺候在皇帝身边,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可他刚陪着皇帝进来,只见皇后笑得诡异,还一个劲儿地朝他奔来,吓得他连连后退。 “皇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李玉哪敢受皇后的跪拜,在皇帝身后是左躲右闪。 皇帝重重叹气,简直不忍直视。 可她终究是自己的皇后,只能一把将她扣在怀里,道:“你给朕安分点。” 皇帝揽着映芸,朝太后草草地行了礼,道:“老佛爷,皇后她为何会在慈宁宫?” 太后早已焦头烂额,见皇帝来了,正好顺水推舟,将映芸推给了他,道:“皇后陪我用膳,哪知她不胜酒力,皇帝来得正好,将皇后送回翊坤宫去吧。” 皇帝看了眼乖乖倒在他怀里的映芸,只能照办,道:“是,那儿子明日再来给老佛爷请安。” 说罢,他正欲带着映芸离开。 映芸却忽然想起什么,扯着皇帝的衣角不肯走,说道:“我……我的那套碗不要忘记拿了……” “什么碗?”皇帝皱眉看了看太后。 太后暗叹道:苏映芸啊苏映芸,你真是个人才啊! “祥芝,”太后唤了祥芝嬷嬷进来,吩咐道:“把这儿收拾一下,将这套膳具送去翊坤宫。” 映芸听她这般说,才放心跟着皇帝走,可刚出了门口,双腿就发软,一步步都仿佛踩在云朵上,软绵绵的。 皇帝见她走得慢,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而去。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静谧而又美好,好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光。 映芸痴痴地看着他的下颚,脸颊线条都是这么柔和,不可否认,此刻的他,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殿前的动静,引得慈宁宫的太监宫女纷纷驻足投目,耳房等候的阿奈等人,更是双眸瞠得滚圆。 皇帝居然抱着皇后,从慈宁宫里出来了?还将她抱上了龙辇? “快,快跟上,别愣着了。”五顺眼看着御驾走远,连忙唤醒了阿奈等人,一行人小跑地跟了上去。 到底是十月的天气,长巷的风吹在脸上,不禁让人打着哆嗦。 幸好,皇帝的怀抱很温暖,映芸不由地往他身上蹭过去。 皇帝被她蹭得有些意乱,控着她的双手,低头愁眉问道:“你做什么?” “冷,”映芸在他怀里探了探脑袋,不管他,继续蹭,“唔……求抱抱……” 李玉跟在御辇一侧,听了这话,不由低头闷笑。 皇帝睇了他一眼,斥道:“笑什么?还不让他们走快点?”。 李玉憋着笑,挥了挥净鞭,朝抬辇的太监说道:“再快点。” 第29章 吐了他一脸 翊坤宫的宫灯一盏一盏点亮,荧荧之光汇聚起来,将整座宫殿都照得透亮。 映芸原本已经窝在皇帝怀里睡着了,却在落轿时,又被晃荡醒了。 皇帝将她抱回了寝殿,李玉虽是六根不全之人,但待在皇帝身边久了,这风月之事,多少也耳闻目染。 瞧着皇帝的神色,又有佳人投怀送抱,看来,今晚是咱们皇后娘娘的好日子了。 所以,当阿奈等人赶到寝殿门口,正欲进去服侍时,却被李玉拦下了。 “没眼力的,这时候进去添什么乱?”李玉朝殿内努了努嘴。 阿奈偷偷瞟了一眼,只见皇帝抱着映芸往床帏去了,便羞涩笑了笑,将房门轻轻关上,笑道:“李公公,这边请,五顺,给李公公沏茶。” 翊坤宫难得迎来圣驾,对李玉更是供奉如神,众星捧月般迎着他去耳房歇息,好茶好水的奉上。 而寝殿内,皇帝刚将映芸放在床上,正想抽身离开,却被她拉住了衣袖。 “水,我要喝水!”映芸难受地蹙起眉头。 “李玉!”皇帝喊了一声。 殿外无人回应。 皇帝回头看了眼映芸,无奈地说:“好,朕去给你倒。” 温水送到她嘴边,映芸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微微睁开了眼。 橘黄柔和的烛光下,昏聩不清的视线里,只见皇帝来来回回的身影。 映芸从床上爬起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好皇帝眼疾手快将她扶牢了。 “皇上?”映芸眼中七分混沌,三分清醒,迷离地笑看着他,说:“老佛爷说,让我跟你谈谈感情,那就谈谈吧。” 皇帝满脸嫌弃,道:“你喝醉了,深更半夜,你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映芸却死死拽着他的手,打了个嗝,才说:“半夜才好谈心,你看那些情感电台,都是午夜才开始的。” “什么?什么电台?” 映芸挥挥手,道:“崩管什么电台,我跟你说,哪个女人不想要一段甜蜜的恋爱,美满的婚姻,可现实里有几个男人靠得住?” 映芸拿手指指着他,道:“你!你靠得住吗?见异思迁,长得就是一副花心大萝卜的模样。” “皇后!” 皇帝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的,她就是有能耐,每回都被她气得吹胡瞪眼。 “怎么?你还不服气啊?”映芸越说越亢奋。 “服气!朕很服气!朕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皇帝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映芸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洒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态度才对嘛。” 映芸满意地笑了笑,双手顺着他的肩膀往上攀,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薄唇、鼻峰、双眸…… 最后,映芸掐了一把他的脸,嘻嘻笑道:“其实,你长得也不差。老佛爷说得对,搞个一夜情,我也不吃亏……” 说着,映芸踮起脚尖凑上去,两人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有那么一瞬,皇帝心里竟然乱极了,情迷之时,好似心跳都加快了。 可下一秒,皇帝就后悔至极,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推开。 “呕……” 映芸她吐了,还吐了皇帝一脸!! “皇后!”雷霆般震怒地吼叫,翊坤宫差点地震了。 第30章 皇后娘娘又来扫荡了 翌日清晨,灿烂的阳光从窗牖照进来,洒了满地的金黄。 映芸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昨晚睡得沉,一觉醒来,已然到了天明。 “阿奈。” 阿奈听见叫唤,端了洗漱盆进殿,道:“娘娘,您醒了啊。” 映芸揉了揉头,穿了绣鞋下床,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奈耷拉着脸,回道:“辰时初刻了。” “我睡了这么晚啊!”映芸喃喃着,见阿奈脸色不好,便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阿奈小声嘟囔道:“除了娘娘您,还能有谁?” 映芸摸不着头脑,问:“我怎么你了?” 阿奈哭丧着脸,问:“娘娘,您当真都忘了?” 映芸更加疑惑,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阿奈重重地点头,道:“娘娘,您昨晚在慈宁宫喝多了,是皇上送您回宫的。可您……可您却吐了皇上一身!” “我吐了他一身?”映芸指了指自己,完全不记得了,但随之却笑道:“那皇上什么反应?” 阿奈急得直跺脚,道:“娘娘,您怎么还笑呢?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差点把咱们翊坤宫都掀了。” 映芸只要一脑补那个画面,就发自肺腑地想笑。 阿奈撅嘴又道:“昨晚皇上临走前,还说……还说以后再也不来翊坤宫了!” 不来就不来呗! “知道了,”映芸平淡地回应,又坐到妆台前梳头,道:“阿奈,你替我梳妆。” 阿奈以为她想通了,笑着劝道:“奴才帮娘娘梳一个精致的旗头,皇上看着欢喜,娘娘再说几句好听的,奴才想着皇上定会原谅娘娘的。” “阿奈,你说什么呢,”映芸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是要去慈宁宫给老佛爷请安。” 阿奈的希望又落空了! 一连数日,映芸天天去慈宁宫报道,晨昏定省,外人看来是孝顺至极。而她的禁足令,因太后的格外关照,自然而然地解除了。 太后也颇喜欢皇后,虽然不知道她们闭门在聊什么,但时常听到有笑声传出,必定是相谈甚欢的。 映芸流连在太后的寝殿内,瞧着置物架子上,都是稀罕的珍宝,两眼都快放光了。 这次,她看上了一只掐丝珐琅彩瓶,端在手里瞧了半晌,朝太后说道:“老佛爷,这瓶子可稀罕?” “稀罕!”太后睨了她一眼,道:“清朝康熙年间的,价值连城呢。” 映芸掂量着,道:“是有点沉,不过,用来插花一定好看。老佛爷,把它送我了吧?” 太后黑着脸,道:“你昨儿才从我这里拿走一对翡翠锦鲤,今儿又要顺走我的瓶子?你再多来几日,我的慈宁宫都快被你搬空了。” “小气!”映芸嘟囔了一句,依依不舍地将瓶子放回去,眼角却偷偷瞄了太后一眼。 太后叹气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拿走吧。瞧上什么尽管拿,你跟鬼子扫荡似的,我怕你了。”。 映芸顿时眉开眼笑,抱着瓶子过去,道:“谢老佛爷赏。” 第31章 汤泉福宫 映芸又得了一件宝贝,心头欢喜得紧,对太后更是殷勤有加,亲自剥了个瓣香柚给她。 太后尝了一口,才道:“对了,跟你说正事。昨日皇帝过来,提起这月下旬要去汤泉行宫住几日,依着以往的惯例,该有嫔妃陪同。” 映芸随意地应道:“既然有惯例,按惯例来就是了。” 太后道:“往年是因为后位空悬,这事都是由我或皇帝做主了。可今年不同,你既做了后宫之主,理应由你来安排随行之人。今儿一早,我已吩咐下去,恢复了六宫请安之礼,你明儿可跟贵妃商量着,早日定个人选。” “好,我知道了。” 太后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或者,也不用费神定什么人选,你陪着皇帝去亦可。” 映芸差点被一瓣柚子呛到,咳了几声,才连连拒绝道:“不,不,我才不去呢,就我跟他两人,还要日夜相对,不成,回头又惹恼了他,不划算。” 太后道:“好吧,随便你,不过这事儿你要抓紧些,许多事情都要安排起来了。” 映芸点点头。 待映芸从慈宁宫出来,祥芝嬷嬷才轻步入殿,眸光迅速地扫了眼空空的架子,走至太后身旁。 彼时,太后正给一盆兰花浇着水,见她杵在那儿,便问:“怎么?有事儿?” 祥芝嬷嬷轻叹道:“老佛爷,您对皇后是不是太过偏爱了,您瞧瞧,咱们宫里都空荡荡的了。” 太后眉眼弯弯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皇后不过小孩子心性,你莫与她计较。改日,你去库房里再挑些能入眼的,摆上去就成了。” “还摆出来呢?”祥芝碎碎念叨:“明日皇后娘娘若再来,老奴提前将这些东西统统收起来。” 太后看她愤愤不满的模样,开怀地哈哈大笑。 然而,祥芝嬷嬷却想错了,第二日皇后娘娘并没有来慈宁宫,而是在她自个儿的翊坤宫里忙得不亦乐乎。 太后下令恢复了请安礼制,皇后虽然不受皇帝待见,但总归是有太后给她撑腰,各宫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这日一清早,阿奈刚替映芸搽脂抹粉,就听正殿那儿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宫女秀珠过来禀报道:“娘娘,各宫的娘娘小主都到齐了。” “好,你下去吧,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映芸回头望了眼阿奈,问:“今儿是怎么回事,她们这么早就都来了?” 阿奈道:“奴才猜想,大概是为了随驾行宫之事吧。” 映芸疑道:“哦?随驾伺候,很好吗?一个个都巴不得去?”。 阿奈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神情,细细地说道:“汤泉行宫可不是普通的行宫,后宫对它还有一种不成文的叫法,叫汤泉福宫。据说,那儿的汤泉长年恒温,有驻颜功效,每年随驾的嫔妃,皇上都会赐她汤浴。这还不是最稀奇的,稀奇的是,泡过汤浴的嫔妃,几乎都会带着身孕回宫,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宫里的嫔妃们都是翘首盼着呢。” 第32章 把皇帝卖个好价钱 一帝一妃,连着几日共处一室,培养培养感情,怀孕也是一件易事。 纵观后宫,两位贵妃膝下都有子嗣,愉妃育有永琪,舒妃眼下大着肚子,身在妃位而无子女的,也就剩下了令妃一人。 嫔位里,婉嫔生性寡淡,毫无争宠之心,倒是怡嫔,前几年圣眷正浓,可至今无所出,这回也该铆足了劲吧。 至于贵人、常在、答应等小主,要想争得随驾的名额,恐怕是难于登天。 于是,今年的随驾之人,只有令妃PK怡嫔了。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决策权全在映芸手上,所以么,映芸很嘚瑟,嗯,一定要把皇帝卖一个好价钱! 阿奈扶着映芸前去正殿,嫔妃们对皇后娘娘格外恭谨,尤其是令妃和怡嫔,笑容嫣然,跟两朵含苞待放的娇花一样。 “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免了,都起来吧。” 映芸吩咐宫女上茶,落座后悠悠地说道:“皇上不日就要摆驾汤泉行宫,想必各位妹妹都已知晓了吧?” 纯贵妃一马当先地说道:“臣妾正想与皇后娘娘商量,前两年,因孝贤皇后薨逝,皇上久未入汤泉行宫,难得今年想起来要去,臣妾以为定要好好筹备。” 映芸问道:“看来纯贵妃有了合适的人选,要举荐给本宫了?” 纯贵妃施施然笑道:“臣妾以为,按位份,按资历,今年都应当由延禧宫令妃随驾,娘娘意下如何?” 映芸瞅了眼娴静温婉的令妃,历史上乾隆的宠妃,可眼下她虽身处妃位,却好似寂寂无名,跟历史似乎有些出路。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映芸偏要跟纯贵妃对着干。 她可不是纯贵妃的扯线木偶,纯贵妃哪是跟她商量的口气,分明是想这么决定了。 还不等映芸发话,愉妃冷不丁地说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论位份、资历,都应该是皇后娘娘为大。况且,皇上一心盼着能有嫡子,若此行能给我朝带来一位嫡出的小阿哥,那才是顶要紧的呢。” “咳咳!”映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看了眼一心示好的愉妃,心底叹了叹,愉妃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映芸可没打算跟皇帝生孩子,她谦谦回绝道:“本宫上了年岁,随驾出游显然力不从心,还是让年轻的妹妹们把握机会吧。” 映芸的目光瞟向怡嫔,和颜悦色地说:“本宫觉得怡嫔年轻貌美,最会哄皇上开心,亦可作为随驾的人选之一。” 怡嫔一直以为自己得罪了皇后,肯定是不会有出路的,哪知皇后当着众人夸赞她,一时喜难自禁,兴奋地搅动着罗帕,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抬爱。” “不过……”映芸却转折道:“纯贵妃说的不无道理,本宫亦有些犯难,到底是令妃呢?还是怡嫔呢?” 映芸佯装头痛,道:“这样吧,今儿也晚了,各位就先回去。本宫还要再想一想,明后日再做决定也不迟。”。 众人听她这么说,只得先跪安回宫去了。 第33章 怡嫔送礼示好 晌午过后,映芸刚小憩醒来,阿奈便告知她,怡嫔在外头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 映芸拣了件海青色云鹤常服穿上,淡笑道:“她还是挺积极的,去叫她进来吧。” “是。” 怡嫔听到召唤,笑着入内,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映芸明知故问:“怡嫔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 怡嫔殷切地扶着映芸起身,又奉她落了上座,道:“臣妾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罪的。” 映芸眼神示意她坐下,道:“妹妹何罪之有?坐下来慢慢说。” “谢娘娘。”怡嫔端正坐下,道:“臣妾人笨嘴拙,之前对皇后娘娘您多有冒犯。臣妾以为娘娘您肯定恼了臣妾,所以这许多天来,也未敢到翊坤宫叨扰娘娘。可直到今日,臣妾才知道娘娘您宽宏大量,乃母仪天下的典范,臣妾惭愧至极。” 说着,怡嫔唤了身旁的宫女香穗到了跟前,命她打开了捧着的一只香檀木匣子,道:“臣妾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些鹿茸、海参还拿得出手,望娘娘一定要收下,才当娘娘您原谅了臣妾。” “妹妹你客气了,咱们同在宫里,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映芸看了眼阿奈,又道:“妹妹要是这样说,那本宫只能收下了。” 阿奈接过了匣子,命人收到了库房里。 怡嫔又道:“臣妾入宫已有十余年了,总没有机会像今日这样与娘娘亲近,实在是臣妾的憾事。臣妾这人心直口快,不似令妃圆滑世故,说起来,令妃比臣妾还晚入宫三年,却早早封嫔封妃,如今更是高了臣妾一头,臣妾只恨自己不能早些投奔娘娘您,白白耽误了光阴。” 映芸知晓了她的来意,缓缓说道:“本宫明白妹妹的心思,妹妹久在嫔位,不得晋升,自是心神消沉。此次随驾汤泉行宫,本宫亦是考虑到妹妹的前途,若是能借此行得一阿哥或公主,那么明年还愁不能与令妃平起平坐吗?” 怡嫔面露羞涩,笑道:“娘娘莫打趣臣妾。” 映芸道:“妹妹放心吧,你与令妃之间,本宫总还是偏向妹妹你的。” 闻言,怡嫔大喜,起身又拜了拜,道:“臣妾谢娘娘提携之恩。”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怡嫔才跪安回了永和宫。 相比怡嫔的活络,延禧宫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令妃如往常一样贞静,不动声色。 “娘娘。”宫女雅琴轻声唤了唤她,低头凑到她耳畔私语道:“翊坤宫那儿来报,方才怡嫔娘娘去过了,并与皇后娘娘示好。娘娘,您看,咱们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令妃温柔笑道:“怡嫔脑子蠢,纯贵妃早就不待见她了,她以为皇后就会收她?你且看着吧,她两头都捞不到好处。”。 雅琴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可汤泉之行,最终的决定权到底是在皇后手上,娘娘您若什么也不做,岂不将大好的机会白白让出去了?” 第34章 皇后娘娘也赌钱 令妃从容地说道:“决定权虽然在皇后手上,但终究还要给皇上过目。” 雅琴似乎明白了一些,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是……” 令妃莞尔一笑,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后宫亦是如此。如果让皇上知道,怡嫔私下与皇后娘娘过往甚密,那么,莫说一个怡嫔了,就是皇后她自己,也免不了受到训斥。” 说罢,令妃又吩咐道:“我让你准备的贝母甲鱼汤可妥帖了?皇上近日喉疾犯了,咱们去养心殿走一趟吧。” 雅琴顿时开窍,笑道:“奴才早就备下了。” 迟暮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大网,将翊坤宫一点一点地笼罩起来。 映芸用过晚膳,依在廊下,看着太监们忙碌地点亮石台上的蜡烛,这一天就又到了尽头。 “五顺!”映芸见他从眼皮子底下经过,便把他叫到了跟前。 五顺静候着,问:“娘娘有何吩咐?” 映芸招呼他靠近一些,问道:“平时,你们不当值的时候,都聚在一起玩些什么?” “啊?”五顺不解地质疑。 映芸笑嘻嘻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们会偷偷赌钱吗?” 五顺眼色闪烁,摇头道:“宫里明令禁止赌钱,奴才们怎会明知故犯?” 映芸才不信他那一套呢,太监又没有别的爱好,凑到一起不赌钱还能干什么? “你尽管如实说,放心,我不会追究的。” 映芸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五顺才悄悄说道:“偶尔是有人赌钱,大多在神武门的角房里。” 映芸追问道:“你赌过吗?” 五顺挠挠头,道:“奴才那点小钱,哪够去一次啊?” 映芸又问:“那他们都在赌什么?” 五顺道:“什么都有,骰子、牌九,甚至……有人会赌皇上今儿宿在哪个宫里。” 映芸顿时来了兴趣,道:“这个有意思!这么说来,此次后宫何人会伴驾汤泉行宫,也会出现在赌局上?” 五顺双眸星芒一闪,点头道:“昨儿就开局了。” 映芸看他精头精脑的模样,问道:“看来,你也下注押上了?” 五顺不安地搓了搓手,笑道:“押了一点点。” 白日里,五顺眼见着怡嫔满面春风地从翊坤宫离开,又见皇后娘娘对她期许有加,那么此次肯定就是怡嫔脱颖而出了。 有了这个小道消息,若不去赌一把,真是白捡的银子都不要。 映芸隐晦一笑,小声说道:“我那儿有点银子,你帮我也去押上。” “啊?”五顺愣住了,皇后娘娘也要赌钱? “啊什么啊?小声点!”映芸放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押谁吗?” 五顺胸有成竹地说:“知道,押怡嫔娘娘。” 映芸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押令妃!” 五顺慌了神,想着自己的身家都在怡嫔那儿,不由追问道:“为什么是令妃娘娘?娘娘您不是属意怡嫔娘娘吗?” 映芸无语地摇了摇头,道:“大家都知道我属意怡嫔,现在的赔率肯定是令妃最高,咱不押令妃,还赚什么钱?” “娘娘高明,”五顺恍然,道:“奴才这就去。” 映芸唤住了他,道:“你不要露面,找个眼生的小太监去。”。 “嗻。” 第35章 啪啪打脸了 次日,映芸将拟好的随行名单亲自送去养心殿。落轿时,她踩着高高的花盆鞋差点崴了脚。 都怪阿奈,非要给她穿上这套石青色缎绣牡丹朝袍,外加深一色的彩凤朝褂,里三层外三层,搞得她现在走路都要小心翼翼。 阿奈说,自从上回映芸御前失仪后,皇帝就真的不再踏足翊坤宫,长久下去,帝后感情如何维系? 所以,今天难得映芸要去养心殿拜见皇帝,穿得隆重得体,方显尊重。 映芸很无奈地叹气,阿奈真是比婆婆管得还要多。 以免阿奈整日在她耳边碎碎念,映芸终究还是听话地穿上了。 映芸行至暖炕边,福身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正看着书卷,眼角悄无声息地瞄了瞄她,拂手道:“起来吧。” “谢皇上。”映芸上前两步,将奏疏呈给他,道:“皇上,随驾汤泉的名单,臣妾已经拟好,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了过去,在手中掂量着,道:“朕最近听闻怡嫔为着汤泉之行,时常出入翊坤宫?” “对啊。” 皇帝脸上覆着阴翳,又问:“朕还听闻,怡嫔每回都不是空手去的,你收了她不少东西,可有此事?” “有啊。” 她倒是承认得痛快,皇帝气得牙痒痒,将手上的奏疏往地上一掷,斥道:“身为皇后,公然敛财,你视宫规为何物?” 他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切齿地说道:“伴驾之人,也可以被你用来买卖?皇后,你当朕是什么?” 看他生气的模样,映芸心里觉得……很爽! 映芸慢条斯理地弯身捡起奏疏,浅笑说道:“皇上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怡嫔送礼是不错,臣妾也确实尽数收下了。可臣妾并没有徇私,皇上看都不看臣妾的奏疏,仅凭他人几句言语,就认定臣妾有错,会不会太轻率了?” “你什么意思?朕还能冤枉了你?” 映芸翻开了奏疏,指着上头的名字,噘嘴说道:“皇上,您看清楚了,臣妾拟了谁的名字,白纸黑字,到底是谁冤枉谁一清二楚。” 皇帝瞥了眼奏疏,上头赫然写着‘延禧宫令妃’字样。 他缄默不语了。 哈哈,啪啪打脸了吧! 映芸早就猜到有人会来告状了,怡嫔明目张胆地送礼,她就明目张胆地收礼,要的就是众目睽睽的效果。 见他不说话了,映芸立马开启教育模式,道:“唐朝宰相魏征说过,‘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皇上于朝堂之上,可以睿智清明,怎对后宫,对臣妾却一叶障目。” 映芸满脸的委屈,楚楚可怜又道:“臣妾知道了,皇上享受着枕边风,沉浸在温柔乡,怎还能耳聪目明?” “你……”皇帝被这一套引经据典,声情并茂的说辞堵得哑口无言。 皇帝瞧着她那副有备而来的模样,心底不免揣测,莫不是她故意下了个套,让他钻吧? 但说到底是自己错怪了她,即便被她数落一通,也只能咬牙咽下。。 此刻,映芸心底雀跃极了,这一局,她完胜! 第36章 奴才太难了 皇帝睨视她的目光,骤然划过一丝狡黠,轻扯了笑容,亲自扶她坐上暖炕,道:“皇后受委屈了。” 映芸见他骤然和颜悦色,心中有些诧异,他莫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见好就收,早点开溜。 想着,映芸欲起身告辞,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不过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和责任。既然随行名单已定,那么,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慢!” 皇帝却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再度坐下。 他轻松笑道:“皇后先别急着走,朕说过,朕亏待了你,必会补偿你。” 映芸见他笑得诡异,忙回绝道:“臣妾谢皇上好意,不用了……真不用了……” “李玉。” 皇帝朝外头喊了一嗓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映芸。 他……他想干什么? 映芸怎么忽然心慌起来了。 李玉闻召入殿,站在十步开外等候差遣。 皇帝道:“你即刻晓传六宫,朕要与皇后共赴汤泉行宫。” “嗻。” 映芸眼看李玉要出去传旨,她却一心惦记着,就在昨晚,她刚刚下注押了令妃。若此时,皇帝忽然变更人选,那么,她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吗? 不知哪儿的胆子,映芸忽然厉声叫道:“李玉,你给我站住!” 李玉被唬了一跳,回过身去,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皇帝板着脸,道:“李玉,你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嗻。”李玉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李玉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又听皇后说道:“等等。” 李玉差点给他们跪下了,两位祖宗啊,你们倒是商量好了再叫他啊。现在可好,自己夹在帝后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奴才,太难了! 映芸挤着笑容,道:“皇上,臣妾那几日刚好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伴驾。皇上还是让令妃陪您去吧,令妃温柔大方,美丽动人,定会服侍皇上妥妥帖帖的。” 皇帝随手拿起那道奏疏,将它撕碎了,道:“皇后先是怨朕偏信他人,再是将旁人推给朕,朕怎么听着皇后是在吃醋呢?” 吃醋?您想多了。 映芸连连否认,道:“臣妾没有,臣妾是真的不能伴驾……皇上若不信,可去查臣妾的彤史……” “不必这么麻烦,”皇帝握着她的手,说:“皇后不要再拒绝朕,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皇帝朝李玉抛去一个眼神,李玉逃一般地跑出去传旨了。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刚才就不去怼他了,这下可好,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前还沾沾自喜,可转瞬就被他打回原形了。 映芸的心,好痛! 她的银子啊银子,被他的一句话,就这么没了!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啊,爱新觉罗弘历,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皇帝欣然拍了拍她的肩头,俯身凑在她耳旁,说道:“皇后早些回去准备准备,不日与朕一块儿出发。”。 “谢、皇、上。”映芸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 第37章 一把年纪还老树开花 这几天,映芸很颓丧,五顺很颓丧,只有阿奈开心得快飞起来了,因为她家皇后娘娘要得宠了。 映芸趴在案上,看着阿奈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闷声叹气。 “阿奈,你别管这些了,我好烦,你陪我去御花园逛逛吧。”映芸百无聊赖,再继续憋闷下去,她非要憋出病来了。 “是。”阿奈一面应着,一面还不忘了嘱咐秀珠她们继续整理。 金秋十月即将过去,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这个时候的御花园,其实并没有什么特色,不及春日娇艳,不及夏日葳蕤,不及冬日静美。 映芸走了很长一段路,一言不发,最终选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坐在石墩子上发呆。 阿奈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娘娘您在愁什么?” “我……”映芸抬头看看她,欲言又止,化做一声叹息:“唉!”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竹林沙沙作响,似有人在窃窃私语。 映芸竖起耳朵一听,是两个熟悉的声音,暗叹,怎又是鄂常在和柏常在凑一起讲悄悄话呢? 不过,今儿,她们似乎起了争执。 柏常在语气焦虑地说道:“好姐姐,你帮我在贵妃娘娘那儿美言几句,再这么下去,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鄂常在恼道:“那也是怡嫔娘娘自找的,真以为皇后会提携她?上杆子去巴结,也不想想,皇后会将这么好的机会拱手让人?现在后悔了,想回头找贵妃娘娘了?” 柏常在连声应承,道:“我姐姐是猪油闷了心,我一早就劝过她,可她偏不听。” 鄂常在略松了松口,道:“妹妹倒是个明白人。” 柏常在道:“随驾汤泉,本就应该是嫔妾们的机会。皇后娘娘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肯定是想借此怀上嫡子,姐姐,这事儿,任谁都能看明白。若真让皇后娘娘得偿所愿,老树开花,那咱们就更没盼头了。” 鄂常在沉思道:“好了,你的心意我懂了,我会转告贵妃娘娘的。” 柏常在乐呵呵地道:“那就谢姐姐了。” …… 呵!映芸听完她们的对话,心底冷笑,一把年纪了?还老树开花? 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想争宠? 阿奈气急了,凑在映芸身旁说道:“娘娘,两位常在太过分了,怎可在背后这样议论娘娘您呢?” “走吧。”映芸却全当没听见,起身往另一处走去。 阿奈在原地愣了愣,今儿的皇后娘娘是怎么了,不是应该冲出去,给两位常在一点颜色瞧瞧的吗? 见映芸走远了,阿奈才连忙跟上去,小心地问询:“娘娘,您没事儿吧?” 映芸在一株早梅前驻足,伸手摸了摸那光秃秃的枝条,眼下的梅花还未长出来。 “阿奈,我想通了,不就是去汤泉吗?我去,谁怕谁呢!”映芸说着,手上一用力,将褐色的枝条给折断了。。 阿奈心尖突突一跳,皇后娘娘她是要做什么?她怎么听得心里慌兮兮的,到时可别出岔子才好。 第38章 撒一波狗粮 御驾启程那一日,后宫嫔妃尽数前来送行,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数十辆马车停得满满当当。 太后亲自前来相送,趁无人时,在映芸耳旁悄悄说道:“好好跟皇帝培养感情,我等着抱孙子呢。” 映芸捏紧了拳头,偷偷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肯定会一拳挥过去的。 “皇后!”皇帝站在御车前唤她。 太后笑得满脸褶子,道:“快去吧,你放心,昨儿我就嘱咐过皇帝,让他一定要好好待你。” “谢了!”映芸白了她一眼。 映芸走至御车旁,问:“皇上唤臣妾何事?” 皇帝横眉冷蹙,道:“磨磨蹭蹭在做什么?还不上车?” “啊?”映芸指了指自己的马车,道:“臣妾不是应该坐那辆……” 皇帝看着她,道:“让你跟朕一起坐,你不愿意?”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映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又道:“可是皇上,臣妾最近重了些,同坐御车,臣妾怕累坏了皇上您的御马。” 皇帝的手往她腰身上一揽,道:“费什么话,上去。” 映芸巧妙地躲开他的亲昵,道:“好好,臣妾自己可以上去的。” 这一切被纯贵妃她们看在眼里,又是一股酸味弥漫。 这拨狗粮撒的,皇上您也太行了吧。 帝后二人先后上了车,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只听闻一声声的送别:“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车轱辘不停地转动,出了巍巍宫墙。 映芸坐在窗口,撩起黄绸帘子的一角,偷偷往外看去,只见街道两旁皆以黄布遮掩,马车经过的地方,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皇帝出巡,定是要提前清场的。 闻了闻紫禁城外的空气,嗯,都是自由放飞的味道。 皇帝睨了她一眼,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道:“皇后,你坐过来!” 映芸讪笑道:“那个……皇上,您瞧臣妾这边空旷些,就不过去挤着您了。” “过来!”皇帝不由分说再次强调。 映芸拗不过他,只能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身旁,唉,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陪游的小姐呢? 这感觉真不好。 马车内略显局促,两人并排而坐,衣襟不时地擦碰着,像那春风一般撩拨着。 出了京城是一条石子路,马车就不似刚才那么稳了,一不留神磕到小石子,车身就轻微震一震。 皇帝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趁机搂住了映芸,道:“皇后当心。” 映芸扯开他的手,假笑道:“臣妾稳着呢,皇上放心。” 她心里止不住地鄙视他,瞧吧,才出了宫就露出本性了,这么快就伸出了他的咸猪手! 皇帝看她微红的脸颊,强装镇静的小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映芸发现皇帝正慢慢向她靠拢,他……他……究竟要干什么啊? 急中生智,映芸伸手往座下扯出一袋子吃食,道:“皇上,这一路干坐着无聊,臣妾准备了零食,您看您喜欢吃哪个?”。 皇帝看她慌乱的样子,心情格外愉悦,不着急,有的是机会捉弄她! 第39章 跟太监唠嗑 皇帝规矩地坐好,映芸赶紧离开他三尺远,这个距离,他的手应该就够不到了吧。 一路上,映芸不停地给他塞零食吃,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无所事事,又对她下手。 抵达汤泉行宫时,已然到了迟暮时分。 天还未暗透,但行宫已经挂起了灯笼,一排排整齐划一,将这片天空照得宛如白昼。 七日前,李玉就命人将行宫上下收拾妥帖了,里里外外,干净整洁。 行宫分为前后两宫,前宫用于皇帝日常处理政务,亦有大臣们时常出入。后宫建有澡雪堂、漱琼室、飞凤亭、汇泽阁、开襟楼等,亭台楼阁齐备,山清水秀,曲径通幽。 经过康雍乾三代的建造和修葺,这里俨然是一座堪比江南水乡的皇家园林。 可惜,这样一座世外桃源的行宫,被八国联军焚烧殆尽,虽然后世又将它修复了一些,但终究不能回到它初始的面貌了。 能亲眼目睹这一行宫最美的时刻,映芸心里还是很兴奋的。 这要是住上一晚,那得要多少钱啊? 行宫的掌事大太监屈膝行礼道:“奴才高福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禀皇上,晚膳已在开襟楼预备下了,恳请皇上和娘娘移步前往。” 映芸赶了一天的路,虽然也吃了点干粮填补肚子,但只吃了个三分饱,早就盼着来行宫吃大餐了。 皇帝朝李玉颔首,李玉便会意地喊了一声:“皇上摆驾开襟楼。” 映芸嘱咐阿奈等人先去寝殿,将随行的物品都归置好,自己屁颠屁颠跟着皇帝去用晚膳了。 一条石甬小道通往开襟楼,道旁栽种了竹林,竹叶的影子投在小道上,落下斑驳的黑影。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映芸愈发觉得有些森森可怖,若是要她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她一定会吓得尖叫起来。 正想着,眼前忽然掠过一道极快的黑影,嗖的一下,又听竹林沙沙作响。 映芸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身旁同行的皇帝。 皇帝怔了怔,转眸看她,道:“不过是只夜莺,瞧把你吓的。” 映芸这才意识到自己挽着他的胳膊,赶忙松了手,壮着胆子说道:“我……我不过是没留神。” 皇帝笑着将手伸到她面前,道:“你若怕,朕牵着你走。” “不必了,”映芸快步走到他前面,与引路的高福说道:“高公公,这儿太暗,劳烦帮我照着点。” 高福将手中的灯笼往映芸足边提过去,道:“皇后娘娘仔细脚下,行宫处于山林野外,不比宫中安静,这儿经常有飞禽走兽出没。” 映芸问道:“高公公,你在这儿当差多久了?” 高福道:“奴才自圣祖爷那会儿就在行宫伺候了,前后近三十年了。” 映芸继续问道:“那你应该知道行宫哪里的风景最好了?” 高福回道:“娘娘若想赏景,当属汇泽阁视野最为开阔。” …… 皇帝跟在他们后头,清冷地笑了笑,他的这位皇后,还跟人唠上嗑了。 李玉犯起了嘀咕:“皇上,娘娘她……不合规矩啊……” 伴驾同行,皇后怎能走在皇帝前头?这可是大不敬呢! 但映芸显然还没意识到。。 皇帝笑了笑,纵容地说道:“出了宫,随她吧,没这么多讲究。” 第40章 臣妾要打包 映芸一直走到开襟楼门口,才发现皇帝跟在她身后,连忙笑嘻嘻地停下脚步,躬身迎他入内,道:“刚才天太黑,臣妾帮皇上开路。” 皇帝哼哧一声,说得倒是好听,那他是不是还得感谢她一声? 映芸嬉皮笑脸地说:“皇上里边请。” 皇帝睨了她一眼,昂首阔步地进去了,映芸随后跟上。 开襟楼的御膳铺了满满一桌子,光是帝后二人,吃上十天也吃不完,这也太浪费了吧。 映芸之前陪太后用膳,已经觉得奢侈无比,而皇帝的御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侍膳太监一边传膳,一边将金漆盘子逐一打开:“万年青酒炖燕子热锅一品、烧鹿肉一品、蒸肥鸡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年年糕一品、珐琅葵花盒小菜四品……” 映芸看着眼花缭乱,食指大动,偷偷瞧一眼皇帝,一本正经地坐着,不发一语,她也就不好意思先动筷子了。 皇帝用膳,有一套专门的规矩,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一切都看侍膳太监是否机灵,能体会皇帝的一个眼神。 皇帝的目光在哪一盘菜上停留,侍膳太监就夹一块放到他的盘子里,循环往复,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 映芸刚开始还兴致盎然,但用膳才片刻工夫,就觉得这样吃饭如同上刑一般,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个……”映芸犹豫着,还是开口了。 皇帝斜睨她一眼。 映芸忙不迭地说道:“臣妾知道,用膳时不能说话,不过,臣妾就说一句,不说实在憋得难受。” 皇帝搁下筷子,摆了摆手,道:“怎么?菜不合你意?” “不是,不是,”映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臣妾是想说,这些菜臣妾可以打包回自己寝殿吃吗?” 皇帝脸色一阵青色,道:“与朕共膳者众,你是头一个要打包的,你就这么不耐烦陪朕吗?” 映芸豁出去了,道:“臣妾觉得,吃饭要吃得尽兴,大快朵颐,谈笑风生,这才有滋有味儿。如果说,吃饭都要小心翼翼,连筷子碰撞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那吃饭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面色幽沉地看着她,的确,她说的不无道理,但自打他登基为帝,吃穿住行皆有规矩,有时候,他也觉得很是憋闷。 映芸见他沉默不语,绽露一个笑脸,道:“皇上,那个……可以打包吗?” 皇帝顷刻也没了食欲,朝李玉说道:“这些菜就赏赐给皇后吧。” “嗻。” 李玉唤了三四名太监进来,站在映芸身旁,听候差遣。 映芸顿时心情舒畅,指着膳桌上的菜肴,道:“李公公,这个要……这个也要……还有那个……” 李玉等人在膳桌前忙碌得来来回回,皇帝见她折腾的模样,隐隐摇头叹息。 映芸选好了菜肴,吩咐李玉送去她的寝殿,而后又向皇帝起身告辞:“臣妾谢皇上赏赐,那臣妾不打扰皇上用膳了,臣妾告退。”。 皇帝瞧了眼空荡荡的膳桌,她倒是端了个干净! 第41章 皇后竟敢抗旨 映芸回到寝殿时,阿奈诧异地迎上来,问道:“娘娘,您不是陪皇上去用膳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映芸朝她笑了笑,招呼身后的李玉等人,道:“把饭菜都放下吧。” “嗻。” 阿奈看着他们将菜肴一盘盘端出来,顿时傻眼了,道:“娘娘,您把御膳都带回来了?” 映芸点点头,道:“是啊,你们都还没吃吧,看看喜欢吃什么,尽管拿。” 阿奈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皇后娘娘呐,今晚是多好的机会啊,难得皇上留膳,用完膳不就自然而然地留寝了嘛! 映芸待自己宫里的人宽厚,除了阿奈,五顺等人闻言,皆凑上来看个稀奇,皇上的御膳,他们可是连香气都没闻到过呢。 刚吃饱喝足,映芸松泛着筋骨,正准备早点安寝,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奴才敬事房总管赵之高给皇后娘娘请安!” 门外,响起了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 阿奈正要服侍映芸歇下,一听是敬事房的人,雀跃欢喜地开门去了。 赵之高缩着脑袋往里头探了探,悄声问道:“娘娘睡了吗?” 阿奈连忙道:“没呢,没呢,赵公公请进。” 赵之高一脸的笑,随她行至映芸处,低头禀道:“奴才恭请娘娘金安!奴才来传皇上口谕,赐皇后娘娘澡雪堂汤浴!” 映芸见他笑得暧昧,问:“皇上是不是也在?” “啊?”赵之高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这样问,愣了愣,回道:“汤泉可解乏,皇上赶了一天的路,自是要去泡一泡的。” “哦。”映芸随后应着,转头又道:“那你去告诉皇上,我就不去了!” 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什么赐汤浴,明摆了是个套儿,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去呢! “啊?这……”赵之高犯难地杵在原地,道:“这可是抗旨啊,娘娘……” “抗旨就抗呗,”映芸一脸无所谓,打着哈欠说道:“我累了一天,没工夫陪他,你就这么去回他吧。” 赵之高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奴才哪敢说啊!” 映芸不再搭理他,道一句:“阿奈,送赵公公。”而后,她便顾自睡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那可是一个肥差,赵之高当了那么多年的差,每回去后宫宣旨,娘娘小主莫不是欢喜坏了。 哪像现在,皇后娘娘居然将他赶了出来,这让他如何去跟皇帝回复? 皇后娘娘真是鹤立独行,竟连圣宠都能拒绝。 赵之高战战兢兢得前去回复,替自己着实捏了把汗。 皇帝睇了他一眼,笑讽道:“她当真顾自己就寝了?” 赵之高压低了头,回道:“奴才出去时,皇后娘娘已经熄灯了。” 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笑道:“好,好一个皇后。” 赵之高浑身颤了颤,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皇帝许他出去,他才暗暗松了口气,慢慢退出了寝殿。。 等到凉风钻进脖子,赵之高摸了摸自己的颈部,幸好皇帝没有迁怒于他,否则今晚这脑袋可就不保了。 第42章 落荒而逃 映芸一觉睡到大天亮,昨夜她抗旨不遵,但皇帝竟然也没来找她麻烦,倒是有些稀奇。 今儿的天阴沉沉的,即将入冬的日子,风吹拂而过,都能让人毛孔一缩。 映芸撑开窗子,见五顺在院子里打扫,便唤他到了跟前,两人隔着窗缝说话。 “娘娘有何吩咐?” 映芸让他附耳过来,道:“你去悄悄打听一下今天皇上的行程安排。” “这……”五顺有些犯难,毕竟私下打听圣驾不合规矩。 但是,皇后一直对他不薄,五顺思量一番,点头道:“好吧,奴才去试试。”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五顺进殿回复说:“娘娘,奴才探听到了,今儿一整天皇上都在前宫处理政事。” 这么说来,皇帝应该没空过来了! “阿奈!”映芸唤了一声,朝她说道:“替我更衣,随我去澡雪堂。” “是。”阿奈立刻去准备。 澡雪堂建于康熙年间,当时康熙帝偶然发现一处温泉水,水质清澈,温度适宜,便命能工巧匠引温泉水入行宫,用奇山异石打造出了一个澡堂子。 既然来了汤泉行宫,不去泡个温泉,岂不太可惜了? 所以,趁皇帝在忙,映芸便叫上阿奈,偷偷地入了澡雪堂。 “阿奈,你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映芸吩咐着,独自进去了。 穿过一条长长的的回廊,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汤池,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山石之间,宛若仙境一般。 汤池四周铺满了打磨光洁的鹅软石,哪怕赤脚走过去,亦不会被划伤,还能有效的防滑。 映芸褪去衣衫,一步一步踏进汤池里,池底建有一排排石凳,坐在上头,背靠着温热的池壁,浑身的细胞都享受极了。 偌大的汤池,仅供映芸一人,那可是真正的VIP贵宾级待遇了。 映芸闭着眼睛哼着歌,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儿。 再醒来时,映芸竟然看见皇帝站在汤池边,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啊!”映芸的瞌睡彻底醒了,惊叫地掠了衣衫,将自己包裹了严实。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映芸气呼呼地逼问。 皇帝凝眉思考着,道:“应该有一会儿了。” 映芸爬上了岸,披上衣裳,道:“你不是在处理政务吗?怎会这时候过来?” 难道说五顺的消息有误? 皇帝充满玩意地笑道:“你底下的奴才过来朕这儿探头探脑,朕以为皇后有什么事,所以特地过来瞧一瞧。哪知,刚巧碰到皇后在此浴身。” “你……”映芸懊恼极了,满脸通红,早知就不去打听了,反倒弄巧成拙。 皇帝俯身凑近她,依稀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道:“皇后别急着起来啊,不如朕陪皇后一起泡一会儿?” 映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慢慢泡吧!”说罢,她红着脸落荒而逃。。 映芸浑然不知,她身后的皇帝此刻脸上露出了犹如年少风发的笑容。 第43章 打的就是你 映芸犹如溃败的逃兵,一路退回到自己寝殿。 想起刚才皇帝那灼热的目光,映芸的脸一度又烧红了。 阿奈端着鲜炖的冰糖燕窝进来,唤了她一声:“娘娘!” 映芸没心思进食,将燕窝搁在桌上,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不是让你守在门口,为什么皇上会进来?” 阿奈为难地低头,说道:“奴才确实按娘娘您的吩咐,一直守在澡雪堂外头。可是,皇上要进去,奴才怎好阻拦圣驾?” 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阿奈,映芸朝她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下去吧,我要歇会儿。” 许是泡过温泉,浑身松散了,映芸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见了自己回到现代,认识了一位年轻有为的男子,但她看不清男子的脸。 只能感觉到过程的甜蜜,直到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男子掀起她眼前的头纱,映芸忽然认请了他,竟然是皇帝?! 诧异、惊愕、不知所措…… 怔怔地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那么真实,甚至裹挟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 映芸恍然惊醒,忽见皇帝果真俯身在她的床上,两人四目相对。 “啊!”映芸恼羞成怒,来不及思考,一巴掌就挥过去了。 皇帝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她的打,愣是没回过神来。 “你……敢打朕?”皇帝挨一个女人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映芸扯了个枕头,从床上跳起来,朝他身上挥打过去,道:“打的就是你,光天化日,谁叫你轻薄我?” 皇帝动手去抢她手上的枕头,道:“谁轻薄你了?你是朕的皇后,你浑身上下都是朕的……” 映芸彻底恼怒了,对他拳打脚踢。 皇帝也算习武之人,这点花拳绣腿还是招架得住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推搡,震得床板吱吱响,闹出不小的动静。 殿外的阿奈和李玉趴在门框边,听着里头的声响,真真是惊心动魄。 阿奈焦急地说:“李公公,这……这是打起来了吗?” 李玉却稳稳地笑道:“万岁爷兴致好,跟娘娘闹着玩呢。” “闹着玩?”阿奈疑惑不解,打架还有闹着玩的? 李玉诡秘地笑了笑,说:“民间有句俗话,床头打架床尾和,小两口打架,越打越亲。” “是吗?”阿奈有些不相信,还能有这样的说法? 阿奈仍旧不放心,趴在门框上仔细听着,但只听见咯吱咯吱的床板松动声。 李玉笑问:“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没声儿了?” 阿奈点头,道:“嗯,没什么声儿了。” 李玉会心一笑,两只食指凑成了一对儿,道:“那就是好上了。” 阿奈脸上一喜,道:“真的吗?” 李玉打着保票道:“等皇后娘娘怀上嫡子,咱们就等着讨赏吧!走走走,别趴着偷听了,坏了主子们的好事。” 阿奈随李玉去了廊下等候。。 而寝殿内,映芸和皇帝两人是打得没力气了,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大眼瞪小眼。 第44章 他的风评不好 两人陷入了僵局,各自缓了缓,才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皇帝看着她,道:“朕此次仅带皇后一人出宫,皇后该知道朕是何意?” 映芸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臣妾知道,皇上您呢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每天面对臣妾,难免会想入非非。可是……” 她瞄了眼皇帝,又道:“可是臣妾近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侍奉。这样吧,皇上您先忍忍,等回宫了,臣妾立刻帮您安排秀女大选,可好?” 皇帝黑着脸,道:“朕不要!” 呃……映芸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咱风流的乾隆皇帝竟然拒绝选秀女? 映芸想了想,或许是秀女们大都出自八旗世家,循规蹈矩,没有新意吧。 她忽然灵光一现,目光期许地看着他,道:“臣妾有个好主意,不如明年下江南去,江南出美女,秦淮河的姑娘多妖娆,杭州西湖的姑娘多婉约,总有一款适合您的,您看可行?” 皇帝的脸上布满阴郁,沉声道:“看来,皇后都帮朕安排好了?” 映芸一笑而过,道:“臣妾身为皇后,皇上的这些‘私事儿’定会设想周到的。” 皇帝嘴角阴鸷地上扬,忽然凑到她的面前,道:“朕谁也不要,朕要你!” 映芸被他逼到了床角,缩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僵硬地笑了笑,道:“皇上,臣妾都三十好几的人,一把年纪了……” 皇帝逼迫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映芸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皇帝哥哥呐,您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成吗?! 皇帝的手拂过她的脸颊,笑道:“皇后别紧张,朕虽喜欢你,但强人所难之事,必不屑于做。只要皇后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 “我不愿意!”这可是她的心声呢! 映芸逮着机会,趁他不留神,往他的臂弯处钻了过去,从他的禁锢中解脱出来。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 映芸赶忙爬下床,离他一丈远,道:“是皇上您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呀!” 皇帝睨了她一眼,她是有多厌弃他,脱口而出就是‘不愿意’。想他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竟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要栽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了。 映芸见他沉默不语,怕他反悔,又道:“不行,口说无凭,皇上,咱还是立个字据吧。” 皇帝微怒道:“皇后,你莫要过分了,朕像那种宵小之人吗?” 像! 说实话,映芸对乾隆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反正不论正史还是野史,他的风评就不太好。 不过,看他额头的青筋都快被气爆的样子,映芸还是就此打住了。 罢了,反正有太后照着她,量皇帝也不敢说话不算话。 映芸又安抚道:“皇上您是正人君子,莫跟臣妾这种小女子计较了。” 皇帝下了床,朝她哼了哼,算是默许了。。 皇帝又将李玉唤了进来,道:“替朕更衣。” 第45章 臣妾教您撸串儿 李玉和阿奈一并入殿,替他们各自的主子穿戴整齐。阿奈眼角瞅了瞅那凌乱的床褥,嘴角就一直挂着笑意,李玉亦是。 映芸起初还没发觉他们二人的异样,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二人如此古怪,该不会以为刚才她和皇帝是在那个啥吧? 如此一想,映芸又瞄了眼神态自若的皇帝。 此刻,皇帝竟然满面春风得意,冲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映芸脸上烧红若晚霞,难怪李玉和阿奈误会了,他一定是故意要看她的丑态。 这下子,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刚才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对他还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可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爱新觉罗弘历,你敢出阴招,那就不要怪她想法子整他了。 映芸瞬间换了张温柔无比的笑脸,道:“皇上,您难得过来,不如留下来用晚膳。臣妾亲自为皇上烹饪美食,可好?” “好,朕也想尝尝皇后的手艺。”皇帝依在她身旁,语气里充满了温存。 映芸紧抿着唇笑了笑,朝阿奈说道:“今晨我嘱咐膳房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你再去看一看。若准备妥帖了,就让他们都搬过来吧。” “是。”阿奈欣然领命,脚步欢快地办差去了。 映芸朝她远去的背影轻声叹了叹,唉,这小丫头,真让人无语! 晚膳就摆在了寝殿外的院子里,太监们忙里忙外,将皇后娘娘要的铜架子摆好,而后又两人一组,抬着六层高的食盒逐一放在旁边。 “你们都下去吧。”映芸朝院子的众人说道。 她见识过皇帝用膳,一个人吃着,一群人看着,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食欲。 可是,皇后娘娘又这般破坏规矩,他们都是御前服侍的人,没有皇帝的首肯,轻易不敢擅离职守。 映芸见他们都不动,目光投向了皇帝。 皇帝朝李玉抛去一个眼神,李玉便会意地拂了拂手,那些太监们这才听话地回避了。 映芸心底在感叹,皇权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哪怕她是一国之母,他们始终还是要听皇帝的,难怪自古以来,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唯我独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向往了。 阿奈正要离开时,映芸悄悄地问了一句:“我要的东西,你准备了吗?” 阿奈的视线落在铜架子底下的暗格,朝映芸说道:“就在那儿呢。” “好,你去吧。” 屏退了众人,皇帝幽步上前,打开了其中一个食盒,只见里头都是一些生食,各种肉类、蔬菜都用长长的竹签子插着,一一整齐罗列。 映芸将锡纸摊在了铜架子上,底下的炭火烧得正旺,她在锡纸上抹了一层油,开始了她的烧烤之夜。 皇帝看着颇为新奇,问道:“皇后做的是什么?” 映芸淡淡笑道:“皇上,臣妾教您撸串儿。您稍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 “撸串儿?”皇帝看她娴熟的动作,有一股烟熏的香气逐渐弥漫起来,闻着还挺香的。 第46章 他属狗的吧 烧烤一技,自古就有。清朝初期,满人和蒙古人都是以游牧为主,大多就地架起火堆,直接炙烤牛羊,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而映芸今日准备的烤串儿,样子精巧,吃着方便,于皇帝来说,算是独树一帜了。 映芸取了一串烤熟的羊肉,递给了皇帝,道:“皇上您尝尝看。” 皇帝尝了一口,羊肉香溢紧致,比他之前吃过的烤全羊还要入味三分,当即笑道:“朕不知道皇后能做出这样新奇的烤肉。” “好吃吧!”映芸洋洋得意,自个儿也尝了一串儿,道:“以前老佛爷就喜欢这一口,臣妾就知道皇上肯定也喜欢。” 皇帝疑心一问:“老佛爷也吃过这个?” “呃……”映芸语塞,那还是在现代了,每年春夏之交,他们总会约上几个朋友,找一处农庄垂钓、烧烤,别提多欢乐了。 映芸打着马虎眼,道:“臣妾曾经给老佛爷烤过一次……对了,皇上,您再尝尝这个……” 差点露馅儿了,只能用吃的堵住他的嘴了。 映芸又取来了一小埕子白酒,道:“皇上,这个要配酒吃,才更有味道呢。” 提到酒,皇帝就想起了那日她醉酒后的模样,至今记忆深刻。 皇帝将酒端在手中,朝她说道:“皇后酒量浅,朕上回可是领教过了,以后你不许再沾酒。” 映芸嘻嘻一笑,道:“好,臣妾都听皇上的。” 酒过三巡,食盒里的串儿吃得也差不多了。映芸趁他不留意,伸手往暗格里取了一瓶辣椒油,足足抹了好几层。 这辣椒油的威力,映芸可是切身体会过的,辣到极致呢。 “皇上,这串儿也好了。”映芸很自然地将它递给皇帝。 皇帝不料有诈,才刚入口,就感觉一阵麻辣味从舌头传至舌根,乃至五脏肺腑。 他挑眼看了看幸灾乐祸的映芸,硬撑着将串儿吃了下去,脸上还得装做若无其事。 映芸疑惑地看了看他,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说阿奈拿的不是辣椒油?为什么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取了根竹签子,挑了一点尝了尝,顿时辣到跳起来,道:“水……水呢?” 看到她跳脚的模样,皇帝甚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辣了,取笑地说道:“皇后大概不知道,朕生来不惧怕辣。” 映芸端了茶碗,一口干了,仍觉得喉咙烧灼难受,眼泪都跟着留下来了,天呐,他居然没事? 皇帝笑道:“朕记得刚回宫那日,皇后身上就是一股子这个味道,皇后对自己可真下得了狠手啊。” “啊?皇上都知道了?”映芸想起那日不过是抹了点在手上,熏了熏眼睛,他这样也能闻出来? 他是属狗的吧? 皇帝轻飘飘地笑了笑,道:“皇后可是好演技呢!朕不过顺水推舟,不揭穿你罢了。” 映芸瞪了他一眼,为什么每回到头来,被戏弄的人总是她自己呢?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朕吃饱了,皇后继续享用美食吧。”。 说罢,他嘴角带笑,足下生风地走了。 第47章 真是可爱 这夜,疾风吹了一宿。到了黎明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像撒盐似的洋洋洒洒。 不稍一会儿工夫,行宫上下就被笼罩在白雪之中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阿奈从外头进来,搓热了双手,才替映芸梳妆。 妆未成,御前的小太监就过来宣旨,说皇上邀皇后娘娘去汇泽阁赏雪,完了共进午膳。 映芸想起昨晚戏弄过他,他该不会给她摆个鸿门宴吧? 阿奈乐开了花,给小太监打了赏,回头笑道:“恭喜皇后娘娘!” 映芸颓着头,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阿奈道:“自是恭喜娘娘您同皇上如胶似漆,不过一会儿不见,皇上就派人来请娘娘您了。” 映芸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也没用了。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所以,夫妻恩爱,再正常不过了。 为了去赴宴,阿奈又想给映芸穿上那套繁缛的衣裳,在映芸再三反对下,阿奈最终妥协了,给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绣蝶织锦氅衣,配上深一色的对襟夹袄,因着外头风雪肆虐,又裹上一件深褐色貂绒双绦披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临出门前,阿奈又给了她一个圆形镂空金丝手炉,暖烘烘地放在怀里,就丝毫感觉不到冷意了。 汇泽阁建在整个行宫地势最高地方,总共三层,四方格局,可以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欣赏行宫内外的景致。 阿奈扶着映芸上了楼梯,彼时,皇帝孤清地站在南面看台上,负手而立,目光远眺。 映芸行至他身旁,行礼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转眸看了看她,四处的飘雪让人眼前尽数都是白茫茫的,而皇后淡施粉黛,束装清秀,与今日之景相得益彰,让人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皇帝从未这么仔细地瞧她,眉眼弯弯,浅笑梨涡,脸色白皙细腻,带着些许俏皮。凑近她的身旁,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宛如卧梅般的暗香,时有时无,确实让他心动了。 想她入宝亲王府至今,已经二十载了,虽说是上了年岁的人,但他瞧着却与二八年华无异。 映芸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撇开脸去,看到李玉手上捧着个稀罕玩意儿,便道:“这可是西洋望远镜?” 皇帝恍然回神,从李玉处接过望远镜,道:“皇后看看,朕特地找了一处绝佳观赏点,用它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山上觅食的松鼠呢。” 映芸取来望远镜,对焦远山,果真可见松树上跳跃的小家伙们,不禁笑叹:“真是可爱啊。” 皇帝目光款款地看着她,附声道:“是挺可爱的。” 映芸狐疑地扭头看了看他,正巧四目相对,他那灼灼如桃花般的双眸,像是会摄魂似的。 “我说的是松鼠!”映芸怎感觉身上隐隐发热。 “嗯,朕也是说松鼠,”皇帝忽地玩笑道:“皇后难不成以为朕在说你?”。 映芸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有!没有!” 第48章 皇帝请吃火锅 汇泽阁四面的风景分别为春景、夏景、秋景、冬景,四季轮回,总有一面的风光是最好的。 眼下正是初冬时节,万物萧条,若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百花争艳的时候,此处的春景更甚世外桃源。 皇帝指了指另一面被薄雪覆盖的秃枝,道:“皇后你看那儿,朕让人栽种了百亩桃林,明年三四月过来看,犹如仙林妙境一般。” “皇上真是大手笔,”映芸冲他一笑,道:“不过,明年陪皇上来行宫的人,可就不是臣妾了。” 对嫔妃成群的他来说,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皇帝遥望那片未曾开放的花海,低声自语:“明年朕还带你来。” 映芸转头看他,而他的目光却停留在远处,不曾落在她身上。 刚才他有说话吗? 映芸摇了摇头,一定是她幻听了。 像他这种有钱又有权的人,勾勾手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身边的女子可以天天不重样。 临近午时,皇帝吩咐李玉将御膳摆在了汇泽阁。因天气寒冷,特让人端上了暖身的汤锅。 映芸见侍膳太监将银盖火锅摆到自己的面前,心底顿时雀跃起来,原来乾隆年间已经流行吃火锅了呀。 眼前的锅又分为六小锅,外锅呈葵瓣,内锅呈花瓣,比之现代的锅子,可是精致许多。 等侍膳太监将生食放到了膳桌上,映芸恳切的目光看着皇帝,她可不想又被那么多人盯着吃饭。 “都下去吧。”皇帝将人打发下去,仅留了李玉一人在阁内服侍。 这下,映芸放松了许多,笑道:“皇上,您知道吃火锅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皇帝笑而不语。 映芸自问自答道:“就是调料了!皇上请臣妾吃火锅,臣妾替皇上调一个人间极品的蘸酱。” 说罢,她袖子一卷,跃跃欲试地调起了酱料。 映芸将几个小碟子里的调料浑在一起,又抬手准备加一点花生酱,却被皇帝制止了。 “嗯?”映芸不明白他何意,道:“皇上,花生可以抗衰老,而且闻着极香,臣妾给您加点吧……” 皇帝却道:“朕不能食用花生,否则身上会起疹子。” 映芸愣了愣,他是说他花生过敏吧! 她笑了笑,说:“行,那就给臣妾吧。” 皇帝看着她忙活半天,嘱咐她坐下,道:“早知你喜欢吃锅子,来的头一天,朕就让人准备了。” 映芸嘿嘿一笑,准备开涮,却见皇帝坐着岿然不动,不免有些怀疑地问道:“皇上,您怎么不吃啊?您不动筷子,臣妾怎敢先吃啊?” 皇帝嘴角扯了扯笑,道:“你放心吃吧,朕可不会在里头加什么辣椒油。” 映芸讪讪笑道:“皇上您多虑了,臣妾放心着呢,皇上谦谦君子,怎会跟臣妾一般见识呢。”说罢,她就放心地开吃了。 难得赚一顿火锅吃,映芸敞开了肚子,不一会儿就将膳桌上的牛肉羊肉席卷一空。她看皇帝吃得斯文极了,又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筷子。。 正准备歇一会儿再战,忽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抽搐,映芸难受地侧头干呕了。 第49章 御膳做了手脚 阿奈疾步走至她身旁,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映芸稍微缓了缓,道:“可能是吃了太多油腻的,有些反胃。” 阿奈的视线悄悄地落在了映芸的腹上,那狐疑般的眼神,好似在暗示: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有喜了啊! 映芸双目回瞪过去,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她跟皇帝可清白着呢! 映芸转眸看了看皇帝和李玉,他们二人也凑着脑袋朝她这边张望,李玉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映芸差点呐喊出声,请停止你们的臆想。 皇帝瞧她脸色不好,朝李玉说道:“去宣太医给皇后瞧一瞧。” “嗻。” 映芸原先还以为自己不过是贪食,又或者是刚才的火锅没有煮熟,所以才有些肠胃不适。 然而,须臾之间,腹间的疼痛加剧,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这下可慌了众人,皇帝箭步走去,揽住了她无力的身子,皱着眉头看她,唤道:“皇后!” 映芸扯着他的衣袍,哭道:“皇上,臣妾虽然不受您待见,昨儿又给您吃了辣椒油,但臣妾半点坏心思也没有。臣妾知道,您喜欢纯贵妃,一心想让她当您的皇后,可是……可是您也不能对臣妾下这个狠手吧?您就这么急着要臣妾腾出皇后之位吗?” “你给朕闭嘴!”皇帝听她的抱怨,恼道:“朕什么时候想让你腾位置了?” 映芸呜咽道:“那……那您为什么要害臣妾?” 皇帝这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以为是朕在御膳里做了手脚?哼!朕若是想要你的命,需要费这么大劲儿吗?拖出去,砍脑袋不是更直接?” 想想也对,这种阴招,不像是一个帝王会干的。 映芸疼得不再说话了,倒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似地抽泣着。 楼梯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玉领着太医院院判黄元御应召而至。 “臣黄元御叩见皇上……” 皇帝急忙免了他礼数,道:“黄太医,快给皇后看一看,皇后她腹痛伴呕吐是何故?” 黄元御搭脉问诊,稍时,回道:“皇上,娘娘的脉象濡弱,舌苔白腻,伴有肠鸣腹痛,胸膈痞闷,为肠胃湿寒之症,待用紫苏叶、藿香、茯苓、苍术、法半夏、陈皮等煎服三日,即可缓解。不过,臣探之娘娘脉象,似乎还有中毒之象,不知娘娘此前吃过什么?” “中毒?”皇帝心底存了个疑云,道:“皇后与朕同桌而食,怎就皇后中毒了?” 皇帝的目光聚集到了那碟花生酱上,道:“皇后所食,而朕未食的,仅有花生蘸酱一碟!” 黄元御取了碟子,交给身旁的侍药太监,回道:“花生若存放不当,极易长芽腐变,确有可能存有毒素,待臣回去后仔细查验。” 皇帝瞧了眼脸色苍白的映芸,又问:“那么,皇后可有大碍?” 黄元御道:“索性娘娘并未大量食用,待臣施针,再以解毒汤药服下,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好。”皇帝略松了一口气。 第50章 伴君如伴虎 皇帝朝李玉问道:“今日的蘸酱出自御膳房何人之手?” 李玉立时回复道:“回皇上,是御厨戴茂兴。” 还好刚才看形势不对,去请太医的同时,已将御膳房的人都困守起来。果然,此事,皇帝定会追究到底。 皇帝又道:“将人扣起来,还有,今日但凡接触过蘸酱的人,都要逐一查问。今日之事,朕要以弑君之罪论。” “嗻。”李玉即刻就去传旨。 弑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杀头大罪。 当挎刀侍卫们将御膳房团团围住时,众人纷纷开始哭天抢地地喊冤枉,但终究还是统统被押走了。 皇帝送映芸回到了寝殿,映芸服了药,腹痛缓解了一些,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到了黄昏时分,李玉躬身进殿回来复命。 皇帝看了眼沉睡的映芸,示意李玉去外头说话。 李玉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御膳房的人都盘查了个遍,口供都一致。因为知道皇上不能食用花生,所以御膳房从来都不会备有花生。戴茂兴刚到御膳房不久,又擅长调味一技,所以今儿的这碟子花生蘸酱是他一人经手的。” 皇帝目光深远,问:“人,审了吗?” 李玉点头道:“审了。据他所说,花生酱是他私下所存,或许是存放不当,导致花生霉变,他一再强调是无心之失。” 皇帝冷声怒道:“即便他新进的御膳房,但朕的饮食禁忌,他难道没有背清楚吗?为何还要将花生上桌?” 李玉颤声回道:“皇上息怒,戴家祖传的技艺是调制花生酱,在江淮一代甚为有名。但他入宫后,知晓皇上不能食用,心存遗憾。今儿难得皇后娘娘要与皇上共膳,他私心想着奉给皇后娘娘一尝,或许能受重用提拔。他还特地交代过侍膳太监,花生一味专供皇后娘娘享用。” 皇帝脸色很差,负手站了许多,空气顿时像是凝固了一般。 李玉犹豫着,又道:“还有一事……戴茂兴知道闯了大祸,生怕株连全族,已然……于狱中咬舌自尽了。” 皇帝仍旧不发一语。 李玉试探性地问道:“皇上,戴茂兴的亲族该如何处置?” 花生酱一事,随着戴茂兴的自尽,也成为了无头案。到底是他无心之失,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事到如今也无从查起了。 但御膳关乎皇帝饮食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和侥幸。戴茂兴哪怕不是故意下毒,但他为了仕途,明知故犯的风气也不可助长。 皇帝双目一凛,道:“传旨,戴茂兴在御膳房任上失职,斩首示众,诛戴氏三族。” “嗻。”李玉惶恐地退了出去。 御前当差,虽说无上的荣耀,但也是将脑袋时刻拎在手上,一不留神,就像今日这样的株连之祸。 皇帝最终不以弑君之罪论处,也算是网开一面,但戴氏三族的人,皆因此祸而受牵连,也是可悲可叹。。 李玉在殿外迎风站了一会儿,轻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