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个好人 青客山。 一条偏僻的小路,蜿蜒向青客山的山脚。 小路一旁,危立着一栋茅草屋。 深夜时分,劲风怒号,卷去了屋上三重茅。 屋内,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烛火如弄姿舞人,摇曳不定。 在一张脏兮兮的竹床上,一个刚年满七岁,长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注视着屋里的不速之客。 小姑娘努着嘴,小心翼翼地说道,“爹娘教过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哥哥,你不必拘谨,可以把这当成自己家一……” 却见那人早就搬来一张木椅,自顾自坐下,并翘起二郎腿,哼着奇怪的小曲儿。 他手法熟络,一边抚摸着小姑娘的头,一边带着笑意自我介绍道,“我叫鹿开,从很远的地方来。小萝莉不必害怕,我是个好人。” “可是……”小姑娘一缩脑袋,从那张摸脑壳上瘾了的大手里挣脱开来,“可是,爹娘也教过我,好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好人。” “谬论,谬论!”鹿开岔开双腿,大开大合地坐着,他摆好架势,情绪激昂地说道,“小萝莉,这我就要和你的爹娘,好好说道说道了。坏人,也从不说自己是坏人。如果好人,也学坏人一样隐瞒本性,那和坏人有什么区别?好人,就该高声宣扬,我鹿开,是个好人!” “哦。”小姑娘点点头,实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觉得这人说得有道理,却又有那儿不对,想要再问,只见鹿开的眼神,正放在烛台旁的几枚铜钱上。 下一瞬,几枚铜钱就变成他掌心之物了。 再下一瞬间,他便拿着铜钱,要往衣襟里塞去。 小姑娘伸出纤嫩的手指,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那是爹娘,留给我买糖葫芦的钱。” 鹿开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干咳了几声,“不好意思,最近练习大转移术有些走火入魔。咳咳,习惯了,习惯了。” 便又把铜钱放置了回去。 可说是不好意思,他的脸上却半点红霞也无,简直是毫无波澜。 少顷,他像会变脸一般,摆出说教模样,声情并茂地说道,“小萝莉,我得说说你的不是了。这钱财啊,乃是贪欲之源。所以,千万不要把钱财摆在醒目的地方,以免引来卑劣小人。记住,低调,一定要低……” 叮! 鹿开话未落音,便有一声清脆的鸣响,原来是一颗鸽子蛋大的璀璨云珠,从他身上滚落下来。 那云珠里云霞变幻,自有青山绿水,仿佛隐藏着一方小世界,奇妙无比。 鹿开面露尴尬之色,弯腰捡起云珠。 又有一本古朴的书籍,从他衣襟里飞出,是一本《照燃剑典》,书页上这几个字,如笔走龙蛇,洒脱随性。 鹿开无奈地抚摸着额头,才把《照燃剑典》塞进衣内,却又听见连绵不绝的哐当声,也不知有多少铜板、灵石掉落下来,在地上欢脱地打着转。 小姑娘大开眼界,目不暇接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大哥哥,这些都是通过大转移术,拿到手的么?” 鹿开注视着小姑娘,看着她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澄澈,就好像两颗很值钱的宝石。 这样一双眼睛,让鹿开内心安定,心无杂念。 他坐到竹床边缘,手又很不自觉地,摸着小姑娘的脑袋。 “小萝莉,大哥哥的故事很多。我看你也睡不着,不如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哄你入睡如何?” “嗯。”小姑娘双眼放光,用力点着头。 鹿开摇头晃脑地说道,“从前有座山,叫青客山,山上流窜着一只青树精,它是最近才到摘叶城周边,今天晚上才窜到青客山这一带。那树精行如狂风催林,生性凶残,因为修炼邪法,需要以人血为引,所以杀性很重。” “这…这是睡前故事么?”小姑娘瑟瑟发抖,缩到了墙角,她把陈旧的被褥盖到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鹿开咧开嘴,嘿嘿笑着,“当然是,据说,那青树精懂得换形之术,经常化作翩翩美少年,沿着青客山山脚一带,拜访零星住户,而它……” 风卷进屋内,烛火摇曳得更为剧烈,鹿开映在墙上的身影,不停变幻,扭曲不定,就如同一只张开着血盆大口的恶兽,要朝瘦小的小姑娘扑过去。 鹿开的声音,也伴随着风声,在屋内炸开来,“而它最喜欢的就是,吃小孩!” 小姑娘的身子一抖,她把脑袋缩进了被褥里,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大哥哥,骗人,这才不是……不是睡前故事。” 小小的身躯,在被褥里颤动着。 鹿开伸出手,慢慢向前,准备掀开被褥,“嘿嘿,这怎么就不是睡前故事了?” 被褥里的小姑娘又开口道,“睡前故事,我也知道一个,那青树精喜欢化形为无辜可怜的小丫头片子,它不但喜欢吃小孩,也爱吃大人,带着一身宝物的人,就更不会放过了。” 小姑娘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沙哑,粗糙,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比如,你这样的冤大头。” 小姑娘露出半个脑袋,双眼绿油油的,从小脑瓜上流下青绿色的汁液,十分可怖。 眼珠虽是绿色的,但无边的愤怒,却仿佛要喷涌出来。 霎那间,被褥被撕裂开来,小姑娘的身形开始膨胀起来。 沟壑纵横的青树皮,盖住了白嫩的皮肤,身体里伸张出无数腥臭腐烂的枝条,它的身子更是一长再长,直到顶破了茅草屋,居高临下看着鹿开。 鹿开微张着嘴,呆立当场。 他面上稳如老狗,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扬着手说道,“原来您就是青树精阁下,失敬,久仰。在下鹿开,纯属路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 鹿开正准备施展脚底抹油大计,不料那青树精一甩腐枝,登时狂风大作。 青树精身上伸出无数腥臭的腐枝,如触手般密密麻麻往前伸张,很快就伸到鹿开脚下。 “哇,好恶心的场面,可惜,我没那种不良嗜好啊。” 鹿开身子一折,往后倒飞,伸手一握,拿住了早就放置在门外的长剑。 “中圈套了吧,小树精。” 与此同时,脑袋里轰地一声,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最强天赋系统已响应。” “天赋神眼知微已开启,正在对青树精执行扫描,结论如下。” 神眼知微,是鹿开的第一个天赋。 神眼一探,细微处尽数展露,能把对方剥得透透彻彻,缺陷、嗜好、当前心理活动等,一展无遗。 瞬间,一大段文字自脑海涌现,鹿开心念一动,略去没用的细节,拎出重要的点。 一,青树精境界等同于聚气境二重。 二,怕火。 三,月悬中天时,受邪法反噬,青树精出手必自伤,最为虚弱。 …… 十一,若久战不胜,青树精必会自噬精血,战斗力飙升,请务必一击必杀。 十二,青树精极为厌恶英俊男子。 原来如此,鹿开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就说这小树精那么愤怒,伸出万千腐枝,想要置我于死地。 原来是嫉妒我英俊的面庞。 至于一击必杀么?我喜欢。 月悬中天,月华如练,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青树精飞到半空,万千腐枝招展,气势强大,怒吼道,“去死吧!” 无数条腐枝,编织成了一个腥臭的大嘴,想一口把鹿开吞噬掉。 相比起来,鹿开的身形显得很小。 但他神色淡定,握住剑柄,身子前倾,飞速摆出了拔剑姿,开始转照燃剑典里的法决。 一字电剑! 剑如闪电,人亦如闪电,拔剑即收剑。 长剑在出鞘入鞘中,崩出一条火线,如长虹疾矢,瞬间把青树精贯穿。 青树精浑身黑烟直冒,呲呲呲的烧灼之声不绝于耳,在惨嚎声中,浑身开始枯萎软塌,倒在地上。 “恭喜击杀青树精,获得青树精的精丹一枚,修为九个月。” 第2章 好大 顺利击杀了青树精,鹿开把战利品扔进了云珠,紧接着心念一动,脑海里展开了自己的系统角色面板,一行行信息显露了出来。 姓名:鹿开。 性别:男。 年龄:20岁。 天赋:神眼知微(可拓展) 修行境界:聚气境二重。 修行法决:一字电剑(小成)。 剩余修为:一年零三个月。 鹿开看着天赋一栏,心念在“可扩展”三个字上一点,后面迅速出现了一段注解:万千天赋,等你来氪。氪多氪少总是情,别管天赋行不行。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凝聚成几个大字:只需四十灵石,第二个天赋等你抱回家。 鹿开面色平淡,已经习惯了。 不过,当他第一次看到这段注解时,差点撸起袖子,要和系统干一架。 嘿,小样你挺拽啊,老子在地球上就饱受氪金游戏之苦,到这来还是摆脱不了是吧。 马老板的英名果然震古烁今,氪金手段万古流传啊。 鹿开能怎么办,只能向氪金系统低头。 算上今晚青树精的精丹,这段时间的战利品,可以换成一笔不小数量的灵石了。 有灵石,就可以把第二个天赋氪出来。 鹿开再盯着修行法决一栏。 这一个月来,鹿开除了把境界点到了二重,剩下所有获得的修为,都给一字电剑加点了。 一开始,鹿开极度谨慎。 盯着一个小怪,摸个底细要花几天,琢磨个弱点再花一两天,思考怎么出招再花个一天。 明明有天赋神眼知微,但疑神疑鬼,心想万一系统坑我怎么办? 都说第一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次后,渐渐地,舞台越大,心就越野了。 就像今晚,杀了一只聚气境二重的青树精,也面不红气不喘了。 时光如梭,鹿开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不久前,他还是地球上一名有着远大理想的大二学生。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梦不在多,有钱就行。 鹿开没钱,还很懒,身子懒得动,脑子也懒得动,所以他的学习成绩和银行卡余额,也懒得动。 只能把时间荒废在一款玄幻游戏里,以此作乐度日这样子。 那个玄幻游戏,便是要摇出各种天赋,到游戏世界冒险,获得各种奖励和修为年份,再增强自身。 太过沉迷游戏,自然坏处多多。 比如鹿开明明闻到了煤气味,但沉浸在游戏里,对游戏外的事物变得很迟钝,非但没有反应过来,还很淡定地点燃了一只香烟。 再然后,鹿开就生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火了,代价是很痛很痛。 然后就降临到这个妖魔横行、凶险重重的世界,没魂穿成大世家的傻儿子,也没附身到和自己同名的窝囊包身上。 总之就是成为了一个三无的外来客,无依无靠,无宗门收留,便只能自己先偷偷发育了。 收回思绪,鹿开再看着自己的系统面板,毫不犹豫地,把一年零三月的修为,全加到一字电剑上。 脑海之中,如有电闪雷鸣。 “恭喜,一字电剑由小成修炼为大成状态。” 嗡! 手里之剑,在鞘中震鸣,仿佛要脱鞘而出,一飞冲天。 一字电剑,重在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快快快,快到极致! 鹿开握住剑柄,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 出招即杀招,杀招即绝招,电光火石间取得胜利,才是速度的意义。 顷刻取敌性命,才是一字电剑的精髓! 这时,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人声在交谈。 鹿开往后倒飞,噔噔噔几下,如猴子般敏捷,窜上了树,隐藏在茂盛的树叶间。 看看来人是谁,有没有财色可劫,油水可捞。 “都说近来妖魔成群,四处为祸。倒没想到今晚这么太平,一路行来,一只也没碰见。” “还是小心些吧,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再一鼓作气赶回城内?” 先开口的那个男声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月色很怪,还特别冷,嘶……” 另一个男声取笑道,“小暑时节,夜里能凉到哪里去?依我看,你就是懒于修炼,修为低微,连这点凉意都抵御不了,多学学公孙师姐。” 他口中的公孙师姐,是一名穿着蓝衫的女子,容华若桃,握着剑走在最前方,神情清冷。 鹿开隔着树叶,远远看去,这蓝衫女子应当是个美女。 鹿开想夸她几句,不过夸人也得讲究基本法。 这天黑漆漆的,看不真切,要是张口就说好看,显得太虚伪,太敷衍。 鹿开为人就一个词,真诚。 任何感慨之词,都要发自肺腑。 于是,便听见他赞叹道,“好大!” 这些人都是长衫配剑,估计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只听得一名男弟子又道,“咦,小师妹又睡着了。” 这人所说的小师妹,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娇俏可爱,此时歪着头,倚靠在蓝衫女子的肩膀上。 看她闭着双目,呼吸均匀,显然是正在睡梦中。 这少女虽然睡着了,但双腿却一步一迈,遇到石头还会抬起来,和寻常无疑,看起来颇为奇特。 一行人走到了树下。 蓝衫女子很是机警,她看着青树精的尸体,又看着未燃尽的茅草,再看到倒塌的茅草屋,秀眉紧蹙,随时准备拔剑。 夜深雾重。 有怪鸟从山中掠过,扑腾着翅膀,在上方飞了过去。 一名男弟子摸出一枚小刀,往上一掷,白芒闪烁间,那怪鸟惨叫一声,坠落下来。 这人显然是各中熟手,平时打贯了野禽走兽,一捡起怪鸟,便手法熟络地拔毛开肚,去除了内脏。 又很快推起柴火,支起架子,把肥鸟往木架上一搁,就着刚燃起的火,开始烤鸟。 男弟子见蓝衫女子仍未放心,还在警惕四周,便说道,“公孙师姐,这厮杀战斗过的地方,反而会暂时安全。先来吃些东西吧,吃完大家全力赶回去便是。” 蓝衫女子想想也是,便走到火架旁坐下。 失去支撑的少女,笔直站立着,仍睡得香甜。 烤了没多久,那只肥鸟就冒出肉香来。 树上,鹿开的嘴边,不知不觉流下了一条口水。 深夜放毒,也太缺德了吧。 鹿开吞回了口水,没想到肚子很不争气,咕咕咕叫出了声。 树下那几人,耳力很是灵敏,当下纷纷拔剑。 一名男弟子喊道,“谁?赶紧下来!我等乃是天罗剑院的弟子,可是同道中人?” 第3章 四兽剑 鹿开很是无奈。 出门打野,还是要吃饱喝足才好。 树下的几人,见树上迟迟未有动静,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却听见树上的人,高声朗诵道,“此夜霁月清风,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各位收起刀剑吧。” 鹿开这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给树下的人营造出神秘感。 然后飘身飞出,一定要迎着风,让风扬起衣诀,猎猎作响为佳。 再轻轻落地,切记要背对他人,面向银月,把神秘感塑造到巅峰。 鹿开双手绕在背后,留给众人一个谪仙般的背影,继续吟诵道,“月如银盘,山高气雄,美哉,壮哉。” 几位天罗剑院的弟子,面面相觑,这什么章程? 他们心想,此人确实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但总归是握着剑,不可掉以轻心。 那嗜睡的少女,也醒了过来,右手握成了一个白嫩的小拳头,擦着嘴边的口水,又好奇地盯着鹿开的背影,提醒道,“你的脚……” 鹿开一摆手,仍不回头,“这等良辰美景,诸位不如同我共赏,不必在意其他的。” 少女指着鹿开脚底,“可是,你的脚在冒烟。” 鹿开落地的地方,正是那一堆未燃尽的茅草,还冒着火星子。 他一踩在上面,靴底就冒出刺鼻的焦烟来。 鹿开眼皮一跳,淡定地说道,“不碍事,无妨的。” 说是无碍,却偷偷移开了脚。 鹿开回头,扫了一眼这五位天罗剑院的弟子,神眼知微一开动,几人的当前心思展露无疑。 那三名男弟子,虽然对他颇怀敌意,但心里更想着的是,赶紧吃了东西,然后马上赶回城内的天罗剑院。 再说那名少女,应该心思很是单纯,鹿开才看向她,她便抬起头,笑脸盈盈开始自报家门,“我叫司若,天罗剑院弟子。” 报上姓名后,叫司若的少女又低下头去,用木枝赶几只蚂蚁玩。 鹿开感慨,这少女真是善良啊,是怕蚂蚁迷途走进火堆,所以把它们赶开么? 然而,他还没感慨完,司若便用木枝一扒拉,把蚂蚁全扫进了火里,还气呼呼地道,“不听话,让你们不听话,哼,这就是代价。” 火堆吡剥一响,几只蚂蚁丧命黄泉。 呃…… 鹿开有些尴尬,只能转移目光,最终看向那蓝衫女子。 蓝衫女子的警惕性很强,敌意最高。 她装作漠然的神情,入神盯着篝火,实则已经握紧了剑,只要鹿开有任何危险举动,她会在第一时间出剑。 这倒很正常。 倒塌的茅屋,青树精的尸体,还有藏在树上的人。 但凡有些阅历的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鹿开不以为意,虽然根据系统显示,这蓝衫女子是聚气境三重,比他的修为高了一重。 仅仅高了一重而已,鹿开并不虚,况且,他也想试试一字电剑大成的威势。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鹿开也不会神经兮兮主动挑衅。 为了缓和气氛,鹿开把主意打到正被烤着的肥鸟身上。 鹿开微微一笑,大大咧咧走上前去,伸手想摘一只鸟腿,“诸位怎么不吃?是担心没熟吧,没事,我替你们试吃十几口。为大伙服务,不用谢。” 没想到,鹿开这一靠近,一伸手,立马被蓝衫女子判定为危险举动。 她拔剑,剑先如一汪秋水泼了出来,继而威势徒涨。 她驱使的好像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头红眼的怒虎。 一名男弟子惊呼,“是公孙师姐的四兽剑,那人要倒霉了!” 另一人点头道,“这是四兽剑中的画虎剑,虎是百兽之王,这画虎剑最为霸道刚猛。我看这人身子骨很轻,好像没有经过淬体,绝对挨不住这霸道的一剑。” 修士门槛是聚气境,但在聚气境前,还有淬体境。 鹿开确实没有经过淬体,这事说起来,也算因祸得福。 穿越前的几分钟,鹿开一边在厨房煮饭,一边打游戏。 煤气泄漏之时,他很淡定地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就轰轰烈烈,被烧了个外焦里嫩。 穿到这个世界时,他的身体毁而重铸,犹如凤凰涅槃。 没有经过淬体,却胜比淬体。 蓝衫女子的剑一出,气劲狂卷,篝火被吹得噗噗作响,靠得近些的一名男弟子,差点没坐稳,要掀翻出去。 鹿开拔剑。 剑出鞘之时,似有雷鸣。 拔剑的瞬间,就收了剑。 只听见两把剑交击在一起,剑光迸裂之时,又有当的一声响,是一把剑断为了两截。 鹿开抱剑微笑,谦虚地行了一礼,“承让,在下小胜,但姑娘也不必懊恼,正所谓……” 这时,鹿开察觉到手中的剑比平时轻了一些。 往地上看去,他眼神一凝,发现这断掉的半截剑好像是自己的。 这……这就很难堪了。 输输赢赢不可怕,谁先立flag谁尴尬。 不对啊,刚才鹿开用神眼知微一扫,看出了蓝衫女子的缺点所在。 她这一剑极为霸道,但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法完全掌控。 为了发挥出剑诀的精髓,她把真元全涌进剑尖,剑气凶猛,如恶虎扑食。 但这样一来,剑诀与她本身之间,形成了可攻击的弱点。 鹿开一字电剑重在速度,一个瞬息中,把力量全倾泻进她剑诀的弱点中,不该输的啊。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 在那三名观战的男弟子看来,他们只觉得很惊讶。 “这人没经过淬体,也能挡住公孙师姐的霸道一剑?” “还没受伤?只是断了半截剑,不应该啊。” 至于那嗜睡的少女司若,对战斗毫无兴趣,正双眼惺忪,似乎又要睡着了。 忽然,一阵扑扑索索的声音,蓝衫女子手中的剑,裂成了数十块碎片,掉落在荒草之中。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三名男弟子面面相觑,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没经过淬体么? 啊不,重点是,这家伙居然能一剑打败公孙师姐!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蓝衫女子秀眉微蹙,对于她来说,相比于一招落败的难堪境地,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人那股与生俱来的自信。 刚才,他的剑断为两截,大家都觉得他输了。 可他却只是自信一笑,谦虚称自己这一场小胜。 修炼之途,艰难险阻,即便再傲视群雄的天才,也是谨小慎微,生怕踏错进入歧途,那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这份从容淡定,才格外令人称奇。 要是此时鹿开启动神眼知微,一探蓝衫女子的当前心理活动,他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脑补。 我只是想抢占先机,先小装一波,没注意断的是自己的剑。 第4章 神通气灵 蓝衫女子名为公孙小白,是天罗剑院年轻弟子中的翘楚。 她最近修炼四兽剑,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但对于最霸道的画虎剑,一直不得要领,这番勉强使出来,就是想把眼前这人逼入绝境,让他原形毕露。 没想到结果是一招落败,自尊心颇为受挫。 好在可以确定,这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人,不是妖魔化形而成。 公孙小白一番琢磨,不知自己败在何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如何能一眼看出我的破绽?” 鹿开总不能回答,我有金手指外挂吧。 这种小场面,他一展忽悠本性,说出了一句很恶俗的台词。 “因为我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 这句影视剧中的台词,一般出自某绝世高人之口,用以指点迷惑的主角。 旁人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一旦主角一闭眼,一静心,就看到了想要的答案,实力水涨船高,然后一招破敌,扭转颓势。 这几名天罗剑院的弟子,又没受过影视剧的熏陶,自然不得其解。 公孙小白思忖着,用心看,心如何看? 在天罗剑院的秘典殿里,有很多记载奇人和神通术的图志典籍,里面提到过一种叫做《天感》的神通术,修炼到圆满阶段时,念识能连天通地,跨域万疆。 有了“天感”,便不再依赖于双眼,因为心是眼,天空是眼,大地也是眼。 难道,这人学习过类似的法决? 不对,这类法决施展需要极为强大的神魂,聚气境的修炼,根本触及不到神魂层面。 公孙小白纠结一番,见一些男弟子已经闭紧了双眼,四处嗅着,便也忍不住想尝试。 明眸一合,细细品味感悟着,有收获了! 好像是…… 嗯,很香。 还有咀嚼的声音。 公孙小白一睁眼,看着鹿开正拿着一只鸟腿狼吞虎咽,不由愣住了。 鹿开露出一个纯良无辜的笑,说道,“我试吃了一下,已经熟了,你们别客气,赶紧吃啊。” 公孙小白,“……” 几口下来,鸟腿被他啃得干干净净,可肚子里还是空空的。 鹿开正在想法子,再骗点东西吃。 忽然,他察觉到了危险。 空气骤冷,犹如坠落进了冰窟。 好像是自己和蓝衫女子拼剑,牵引动了神秘的气机。 气机一动,便一环扣着一环,唤醒了某种具有灵性的东西。 鹿开背后一凉,仿佛有东西在天上注视着自己。 天罗剑院弟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一抬头。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冷雾,冷雾迅速凝成了一丝霜气。 这一缕白茫茫的霜气,从天坠落,越坠越快,像一道耀眼的华光。 鹿开疾退,以退先避开险境。 他又立马感受到,这一退,反倒引起了那一缕霜气的注意。 霜气瞬息而至,触到了自己的发梢。 头顶一冷,霜气已贴着头发,迅速蔓延,然后把自己整颗脑袋都冰冻住了。 什么鬼东西! 鹿开呼吸一窒,屏息拔剑。 虽然鞘中的剑,只有半截,但仪式感必须有。 一个月来,这把剑不知道被他拔过多少次。 往往心神一动,手就握在了剑柄上。 更何况,一字电剑已经修炼到大成状态,离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拔剑速度也变得极快,但他的剑才拔到一小半,霜气就已经覆盖了他的上半身,冻住了他的手和剑。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鹿开不可谓不慌,别人穿越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王八之气一抖,震慑八方,轻轻松松走上人生巅峰。 自己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活活冻死在这吧。 在鹿开整个人都要被冰封严冻住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神奇的想法。 搞什么,我不就偷吃了一只鸟腿,不至于遭天谴啊。 霜气把鹿开冻住后,犹如水银坠地,又犹如潮水四涌。 霜气以鹿开为圆心,呈圆形不断向四周迅速蔓延,霜气所到之地,不管花草树木、山石房屋,全被冰雪冻住。 “快退!好像是剑仙……是神通术的气灵。” 公孙小白清冷的脸上,被诧异之色占领。 在一声喝斥后,就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原来是少女司若已经拽着她,往后急掠。 三名男弟子也丝毫不敢懈怠,一脸恐慌,用尽全力后退。 好在鹿开之前退开,离几人之间有了些距离。 不然,以他们的速度,早就封冻住了。 即便如此,那霜气越来越快,渐渐逼近几人,大有把整个天地都冻住的气势。 越来越浓的寒意,让疾退的几人,快要抵御不住。 一名男弟子哈地喊了一声,运了内息,手掌心热浪一涌,冒出了一朵烈火。 男弟子手掌往前一拍,烈火飞弹了出去。 他本以为这团烈火,可以让霜气的速度稍减,没想到霜气如猛兽般,一口吞了烈火,继续蔓延。 众人脸色一变,很是绝望。 也就唯有那少女司若,不知什么时候又坠入了梦乡,呼吸很平稳,于是换成了公孙小白拽着她,速速后退。 终于,在几人将要气竭之时,霜气停了。 被冰冻住的地方,吞吐着大量的雾气和寒气,使得站在边缘的几人,忍不住一颤。 “停止蔓延了么?”一名男弟子喘着粗气,仍是惊魂甫定。 公孙小白心有戚戚地说道,“本来还不会停,是因为他在抵抗。” 随着公孙小白的话语,几人都看向了冰冻的中间地带。 厚厚的冰层中,散发出炽烈的亮光。 公孙小白可以想象,被冻住的那人,正把真元运转到极致,身子就如烘炉般,滚滚散发着热量,想要把冰雪融化。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一名男弟子摆好了架势,他是淬体九重,距离聚气境只有半步了,此时罡气外放,手里的剑蒙上一层白芒。 长剑一出,狠狠刺在冰雪上。 冰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长剑却崩出了一道缺口。 “这……这究竟是什么冰?”男弟子骇然。 没人回答他,气氛再次变得很寂静。 因为他们发现,那炽烈的亮光熄灭了,这说明被冻住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 生机全无。 “他……他是死了么?” 公孙小白摇头,“不知道,即便没死,恐怕也活不久了。这是剑仙李长奕的神通气灵,等闲之辈是破不开的,他没法脱困,只会被活活冻死了。” 第5章 这个男人好快 男弟子们,还是第一次听到神通气灵这个词。 “公孙师姐,什么是神通气灵?” 公孙小白平日里,除了修炼之外,常常待在天罗剑院的秘典殿。 浩土十三州的人文典故,对她来说,虽然不到如数家珍的地步,但也颇为了解。 提到神通气灵,她轻叹一声,美眸里露出了向往之意,徐徐讲解起来。 世间法决,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级。 在天品法决之上,便是通天贯地的神通术。 五十年前,剑仙李长奕奔袭千里,独上乾天阁。 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他以一敌乾天阁数千修士,丝毫不落下风,更是施展出了神通术《神天霜雪》。 神通术一施展,霜雪无穷无尽地向四面铺展,山川,河流,平原,天空,是漫漫无尽的霜雪。 霜雪之内,是剑仙李长奕的剑域。 剑域之中,可斩天,可杀神,这便是神天霜雪的真意。 有世人评说,每施展一次神通术,就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神通术一出,就是万鬼齐哭,天地变色,亡魂拜服。 有的神通术,为了压制术中亡魂,在长年累月之下,还会诞生具有灵性的神通气灵。 “可乾天阁,不是在千里开外么?” 公孙小白补充道,“神通气灵虚无缥缈,随性游荡,气灵中包罗万象,谁知道它会被什么东西吸引呢。这神天霜雪的气灵,从千里外的乾天阁,游荡到了这,对摘叶城来说,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神通术,作为世间法决的巅峰,被许多大派、世家、皇族当作立势根本。 曾经有天资卓绝之人,从神通气灵中,一窥真法,悟出了神通术。 就光这一点来说,神通术在此地浮现,绝对会引来无数觊觎之人。 一念至此,公孙小白当即严词告诫道,“今晚所见所闻,绝对不要说与任何人听。” 见几位师弟肃然称是,公孙小白才内心稍安。 她再看向被冰冻住的鹿开,只觉得惋惜。 这人刚才那迅疾一剑,倒是有些风采,可惜英年早逝,要死在这儿了。 神通气灵诡秘莫测,说不定还暗藏危险。 公孙小白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把师弟师妹的性命搭上,去赌一把能不能救他。 更何况,她深知自己毫无办法, 那人已然无救。 “走吧,赶紧回剑院。”公孙小白长叹转身,招呼着师弟师妹。 也正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背后响起了咔嚓一声。 这一声咔嚓,又响又清脆。 嗜睡的司若,蓦然睁开了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她鼓着白嫩的小脸,纯澈的眼眸里,满是警惕。 她在睡梦中感念到了危险,立马醒了过来,浑身衣裳鼓舞,吹得人要站立不稳定。 一名男弟子吓了一跳,“完了,小师妹要暴走了。” 但片刻之后,似乎察觉到,这危险并不是奔着自己来的。 司若便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又倒进了公孙小白的怀里,睡了起来。 轰! 万千冰渣迸裂。 一点寒芒,在雾霭冰雪中炸开。 寒芒化作了一道闪电般的剑光,破开雾气,瞬间冲到了众人面前。 是鹿开挟着一道剑光,破冰而出。 人如电,剑如长虹,把冰冻之地一斩为二。 众人瞠目结舌,只来得及产生一个同样的想法。 这个男人,好快! 鹿开瞬间收剑,他眉眼上沾着霜雪,一张嘴,就喷出一团冷雾。 他这一靠近,众人都觉得好像迎面走来了一坨冰块。 他一定很冷吧。 鹿开微微一笑,冷是什么? 他双手绕在背后,闲庭信步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吟着奇怪的词。 “长夜啊,冰雪啊,冻不住英俊的脸和年轻的心啊。” 众人一听,又是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得不感叹。 真奇人也! 公孙小白盯着鹿开的背影,目光复杂。 自己和他交过手,虽然一招落败,但公孙小白可以肯定,他也只是聚气境。 神通术诞生的气灵,相比于神通术的本身,大有不如,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聚气境能抗衡的。 那他是怎么办到的? 实在匪夷所思。 公孙小白常年侵泡在秘典殿,弟子们有什么疑惑,都会找她解惑。 但今天,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却带给了她很多不解之谜。 想要问些什么,那人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一时,公孙小白觉得心头好像悬着什么,五味杂陈。 鹿开越行越远,一走到无人之处,就再也装不住那份飘逸出尘的模样了。 他身子缩成一团,双手迅速摩梭生热,吐着冷雾哆嗦道,“冷,真特么冷啊。吃一堑长一智,果然不能瞎装逼,小命都差点装没了。” 没遭雷劈,但被冻成了狗。 要不是自己有系统,小命还真就交待了。 平时,鹿开一旦开启天赋神眼知微,去探查目标。 多的能罗列出几十条信息,少的也有好几条或十多条。 唯独此神通气灵,天赋只扫出唯一的一个弱点。 弱点便是,乾天阁数千亡魂那惊人的怨气,时时都想冲出气灵的压制。 这神通气灵,灵而生变,不停变阵,弱点也就跟着变幻了位置。 幸好,鹿开修炼的是速度极快的一字电剑。 换作寻常功法,刚一出手,弱点就换移了方位。 岂不是成为了一只永远打不到的地鼠,那可就惨了。 鹿开伸手,想掸去眉间的霜雪。 手指刚动,那霜雪又蔓延开来,把自己冻成了一个冰坨。 还来! 是没完没了了么。 一字电剑,破! 又是一道凌厉剑光,撕开夜幕,带着鹿开破冰而出。 鹿开心想,这神通气灵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么? 自己越抵抗,它反而越兴奋来劲。 看来是我怼它的弱点,还怼得不够凶猛。 这一人一灵,好像既是受虐者,又是施虐者,一边向对方施虐,一边遭受对方虐打。 鹿开也被激出了倔脾气,不服输地在心里嚷嚷开来。 好好好,屁个剑仙李长奕,屁个神通术气灵。 你冻我多少次,我破你多少次,我倒要看看,我堂堂万灵之长,还征服不了你一个小气灵。 第6章 女大五十送江山么 便见月色下,山林中,鹿开一路发力奔袭。 但往往没奔出多远,眉眼上的霜气又开始作妖,迅速蔓延,把他冻住。 再又见一道剑光,破开冰雪。 “来来来,在下姓鹿名开,字杠精,今天就和你杠上了。” 于是,在一冻一破之中,鹿开也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只是凭借着一股死磕的精神,咬牙死挺。 这一路长奔,前方不远处,已隐隐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正是摘叶城。 终于,在鹿开最后一次破开冰霜时,脑海里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声。 “恭喜,获得神通术《神天霜雪》气灵。” 鹿开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放下心来,长吐了一口气,却吐出了一嘴的冰渣子。 哈哈哈小气灵,拽什么,还不是被我手到擒来。 虽然鹿开事后累成了狗,但毕竟大获全胜,狠话还是要放的。 甚至,他恨不得在手臂上纹一只佩奇,来彰显自己社会人的身份。 鹿开心念一动,云珠从怀里飞出,漂浮到鹿开的眼前。 云珠内,是被捕获的神天霜雪气灵。 气灵铺展开来,厚厚的冰雪冻住了云珠内大半空间。 鹿开把云珠放到耳边,他似乎听到了狂啸的风雪声。 风雪声中,又有怒吼声,有惨叫声,有神剑长吟的声音,还有天地动摇的声音。 有人凌空飘在霜雪中,神剑出,收割了万千蝼蚁。 只一剑,天地就黯然失色。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死生剑下,众生平等。 鹿开只是听着云珠里的声音,脑海里却似乎形成了一副清晰的画面。 好像所有细节,都要从云珠里面飞出来,一点一点在眼前展开。 时过境迁,光阴荏苒,五十年前的惊天一战,仿佛并未随时间消逝。 而是以浮光掠影,存活在包罗万象的神通气灵中。 鹿开握着晶莹剔透的云珠,神眼知微全开,探进神通气灵当中。 这次,气灵并没有阻止他的念识。 鹿开看到了茫茫大海中,升起了一座雾蒙蒙的城池,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无数张用黑雾凝成的狰狞人脸,在城池里飞腾、咆哮。 这些都是乾天阁的亡魂残念。 鹿开习惯性地开启神眼知微,开始扫读。 轰! 脑海里瞬间冒出大量讯息,飞速而过,吓了鹿开一跳,差点宕机。 数千个亡魂,数千个名字,每一个名字之后,又罗列出其人的无数相关消息,像一棵树般开枝散叶般伸张开来。 信息太多了,鹿开只能粗略扫几眼,看了个大概。 水高澜,乾天阁长老,心海境三重,修炼法决《血灵术》,生杀允夺,残忍暴戾。 廖辛,乾天阁大弟子,开灵境九重,喜好女色,修炼法决《阴阳合灵咒》。 …… 单泽,乾天阁掌门,心海境九重,一生痴进,沦为堕魔,修炼法决《天魔鬼印》。 …… 密密麻麻的人物信息,看得鹿开眼花缭乱,各色各样的人都有,简直叹为观止。 自己这不是捕获了一个气灵,是捕获了整个乾天阁啊。 信息里,还出现了离鹿开很遥远的修炼境界。 淬体迈进修士门槛后,前四境分别为聚气境、开灵境、心海境、天府境。 都说一重一模样,一境一天地,这乾天阁掌门身为心海境九重,离天府境都只有一步之遥,了不得…… ……个屁 还不是被李长奕一人一剑灭了满门。 不过,这好歹也算大派,底蕴肯定很足。 一念至此,鹿开沉着声音,传入了气灵当中,威严十足。 “我已收服神通气灵,尔等自由皆掌握在我手里,有什么想说的么?” 一语惊起千层浪! 城池内黑气滔天,群魂嘶吼出声。 “小友,我有数颗绝品通神剑丹,若尽数服下,你若是聚气境,便能直冲开灵境,你若是开灵境瓶颈期,也可服用这通神剑丹一举跨境,迈入心海境。” 这人,啊不,这魂夸夸其谈,胡吹海吹。 鹿开只是一笑,修炼之事,逆天而行,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 丹药对修炼当然有所裨益,但也不可能连冲数重再一举跨境。 这人,无非想骗骗我罢了。 不出所料,这魂又补充说道,“小友若放我出去,我就寻了一并送上。不止通神剑丹,其他家底也绝对不私藏,都请小友笑纳。” 当我三岁小孩么?先放了你出去,还不是天高海阔任你飞了。 又一魂迫不及待地说道,“此人用心不诚,小友,我在安石城镜湖最里面的一颗老槐树下,埋了一万颗灵石。是真是假,小友去取了便知。” 灵石,香喷喷的灵石! 一想到灵石散发的莹莹光亮,鹿开不由地想感叹。 啊,这该死的铜臭味,竟如此的香甜。 灵石,是修士间的通用货币,财富单位。 无论身处何地,财富都是最至关重要的通行证之一。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死后推磨鬼。 一万灵石啊!真让人心动,鹿开缺的就是灵石。 毕竟最强天赋系统,又可以叫最强氪金系统。 可安石城在哪,尚未可知,这一路山高水远,妖魔横行,也不是稳妥之举。 谨慎,谨慎为上。 况且,此人话里有所保留,鹿开神眼知微一扫,果然看出了猫腻。 一旦鹿开挖开泥土,触碰到装灵石的箱子,便会触发生杀大阵。到时,小命就成为了把柄,被他捏在手里了。 “小友,我有一女儿,生得倾国倾城,极具韵味,纤腰素手,身姿无双。嘿嘿,若小友喜欢,我可说服小女,委身嫁给小友,如何?” 鹿开无语,你五十年前就成为了剑下亡魂,若你所说不假,那女儿肯定得六七十岁了吧。 女大五十岁,送江山么? 再说了,你这形容词用得,不像是在说女儿,像在说相好的。 …… 这一帮老狐狸,一个个口若悬河,哪会白白给别人占便宜的道理,都留着无数小心眼,就等鹿开上钩呢。 又有亡魂说道,“小友,在下后人远居摘叶城,家里有一把好剑,名唤‘寒水’。小友可前去摘叶城沈家,报上我沈度的名字,家人定会殷勤款待,把寒水双手奉上。” 第7章 浩土十三州 远居摘叶城? 看来这些被困的亡魂,不知年岁,不知方位,更也不知前方城池,正是摘叶城了。 不过,鹿开的剑断了,正缺一把好兵刃,便随口问道,“寒水,什么品阶的剑?” “玄阶。” 玄阶! 鹿开呼吸一窒,眼中露出炙热的光芒来。 自己手里的剑,就是一把普通的剑,他实在舍不得、也没有多余灵石,去买那些有品阶的剑。 黄阶的剑,就贵得要死,若能直跨黄阶,获得一把玄阶的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鹿开心头窃喜,面上仍不做声色,淡淡说道,“只是一把玄阶剑而已,实在是不够诱人。各位都好好想想吧,自由的名额有限,谁能出去,看你们表现了。” 这帮老魔头们竭力讨好,未沾到半点好处,反而被轻视了,有脾气暴躁的,直接开骂了。 “混账小子,吾乃乾天阁长老,一生纵横天下,岂容你在这挑拨离间,嚣张放肆。” “便是如此,若我等出去了,定要将你这无耻小儿剥夺生啖了。” 一番倾泄辱骂,自然大快人心,可一静下心来,众魂只觉得如芒刺背。 他们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却仿佛被那人看了个透彻,大小心思都逃不过对方的念识。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 细细一想,寒意遍生。 鹿开念识退出气灵,便见冰霜从大海里,扑涌而出,把那座虚幻的城池完整冻住。 紧接着,城池和大海,如抽丝一般一点一点消失。 等回过神来时,鹿开还握着那颗璀璨的云珠,云珠内风雪遍布。 鹿开抹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 里面装着的是一群老魔头啊! 当然,也是一笔无尽的财富。 不过贪多嚼不烂,还是需要规划,一点一点榨干。 目前,鹿开急缺一把趁手的武器,沈家的玄剑寒水是个不错的选择。 据鹿开了解,摘叶城中,确实有一沈家。 沈家是大户人家,大宅豪院,可最近却出现了一件怪事。 沈府内的人,成批成批地死去,死状凄惨,说是有妖魔祸乱,可负责捉拿妖魔的参龙府,一直未有进展。 思索间,鹿开已经一脚迈进了摘叶城。 今夜,摘叶城的气氛不太对,剑拔弩张。 守城的除了普通的城卫军,还有淬体境的龙卫。 城墙上,摆着好些架巨大的弩床,闪烁着幽冷光芒的破妖弩箭,都装填在弩槽里,随时可以发射。 鹿开身处的这个世界,广袤无边,人们称它为浩土十三州。 人类修士能掌控的,只有其中八州,剩余五州已沦陷为妖魔乱舞之地。 虽然,鹿开对浩土十三州的详情了解颇少,但从人们口中听到的,多是人与妖魔的血腥对抗史。 而这摘叶城,属于十三州之一的斩州,相比之下,尚算安全。 斩州,地处浩土以南,多险山峻岭,多森林湖泊,可谓是钟灵毓秀,所以又被叫做灵蕴斩州。 像斩州这样的灵气充裕之地,自然宗门林立,其中又以沧澜剑宗为尊。 亦有大小国若干,其中疆域最广,占据着富饶之地的,便是典国了。 摘叶城,就是典国的一座边陲小城。 城虽小,但五脏俱全。 夜深了,街道上的行人仍不少。 曾经,鹿开也想像这些行人一样,当一条懒得翻身的咸鱼。 仗着有系统傍身,没事的时候,就出城去猎杀几只妖魔。 攒攒修为,存些小钱钱。 有了小钱钱后,便去找万花楼的小姐姐们谈心。 毕竟万花楼的小姐姐,人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个都是人才。 可现在看来,这个咸鱼注定是当不成了。 就像今晚,“无意”碰到了神通气灵,差点被冻成了浩土第一个冰雕艺术品。 这往后啊,还不知道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冷不丁跳出来,大下杀手。 要是倒了血霉,碰到大能施展神通术,别说自己,连整座城都瞬间化作地狱。 鹿开以快为傲,他的一字电剑也确实十分快十分狠。 但在漫漫无边的霜雪神通术中,这点快简直微不足道。 作为温室的小花朵,穿越到凶险混乱的世界,鹿开给自己找的生存之道,就是快。 做最快的男人,因为快,所以快乐。 跑最快的路,杀最快的怪,只要够快,危险就追不上我。 神通术,神通术,鹿开喃喃念叨着。 一字电剑已经够快了,但毕竟只是黄品法决。 天地玄黄四品,天品之上才是神通术。 那么,速度最快的神通术又是什么? 今日之见闻,实在令他大开眼界。现在看来,相比浩土十三州的广阔天地,眼前的摘叶城又小又幽闭,让人窒息。 在未见识过神通术之前,不知则不恐惧。一旦知道,就念念不忘了,追求自然也随之高涨。 神通术,一定要学! 之前,鹿开念识进入气灵当中时,读出那些亡魂的满腔怨愤,他们极度憎恨着一个人——沧澜剑宗的剑仙李长奕。 他们恐惧李长奕,更恐惧神通术。 正是如此,加深了鹿开的想法,决定从咸鱼里脱身出来,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进沧澜剑宗,学神通术。 这是主要缘由,其次,鹿开不知道神通气灵能压制乾天阁的数千亡魂多久,若是压制不住,自己第一个遭殃。 偏偏这神通气灵黏上了自己,赖在云珠内不走了,而云珠又是系统赠送的储物空间,死死绑定在了一起,丢也丢不掉。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长奕惹的麻烦,自然要找上门交给他处理。 当然,在交出麻烦之前,自己要想办法把乾天阁的价值压榨干净。 左右无事,鹿开便找城内行人多了解沧澜剑宗。 沧澜剑宗,斩州第一宗。 说起沧澜剑宗,各人都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一脸向往。 可如果问到如何加入沧澜剑宗,这些人便脸色一变,纷纷叹气摇头,表示难如登天。 鹿开也了解到,城内的天罗剑院,是沧澜剑宗的下属剑院之一,天罗剑院的精锐弟子,都有机会进沧澜剑宗修行。 结果一说到天罗剑院,众人还是摇头不止,声称剑院早过了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了,破例中途加入的例子,也从未有过。 总结起来,便是不可能,别想了,进不去。 鹿开正交谈着,忽然,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从街角转了过来。 小男孩一看见鹿开,就兴奋地奔跑过来。 “小鹿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好事临头,想不想听?” 男孩脸蛋脏兮兮的,鼻子下挂着两条青龙。 一吸溜,青龙钻进了鼻孔,但没过多久,又探着脑袋滑了出来。 “小泥鳅,找我做什么?”鹿开问道。 在城南的偏僻之处,有鹿开的住处,虽然屋子又小又旧,但好歹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男孩就是鹿开隔壁家的孩子,名叫宋秋,外号小泥鳅。 宋秋是城里孩子帮的老大,平时爱到处晃荡胡闹,他很机灵,记性也不错。 要不是他,很多摘叶城的秘闻,鹿开还未必知道呢。 宋秋继续说道,“小鹿哥,好像有妖魔混进了城内,大开杀戒,参龙府正焦头烂额,大发悬赏令呢。” 鹿开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乏了,“这种好事,找你老爹啊。” 宋秋露出悻悻的表情,“我爹偷看张寡妇洗澡被发现了,鬼知道他躲哪里去了。” 宋秋双手抱胸,老气横秋,摆出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 一声叹息,透露出他小小身体里,承受着大大的无奈和心酸。 宋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老爹他怎么能……” 见小泥鳅一脸批判神色,鹿开目露赞许之色。 这小不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未来可期。 宋秋,“……他怎么能被发现呢?说出去我都丢人。要是那些小跟班,都知道他是我爹,我这个老大还怎么当?” 第8章 修仙者的事不能叫偷 鹿开无语,古人诚不我欺。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确认过眼神,绝对是一对亲父子。 鹿开咳了一声,岔开话题,“还是说说妖魔混进城内的事情吧。” 宋秋点了点头,立马兴起摆着架势,兴致勃勃地说道,“据说是一只身高三丈的巨妖,浑身蜡黄,三手四脚,见屋就踩,见人就吃。一口下去,只吐骨头出来,好多人吓得当场呆住,屎尿横流,都成了巨妖的食物。” 宋秋呲牙咧嘴,说得唾沫横流,极力渲染着恐怖的气氛。 鹿开一脸淡然,甚至还有点想笑,“张口就来,难道你看见了?” 宋秋咂了咂嘴,又说道,“我是听对街屠夫说的,屠夫又是从隔壁王神棍那听说的,是李麻子告诉王神棍的,据李麻子说,这一切都是朱瞎子亲眼所见。” 鹿开哑然失笑,这小家伙,把忽悠小跟班们的那套本事,用在我身上么? 鹿开转身就走,“没兴趣,我走了。” 宋秋急了,连忙说道,“参龙府悬赏一百灵石,捉拿妖魔。死的还是沈府的人,都要被灭了满门了。” 沈府? 鹿开脚步一停,想到了沈府的玄剑寒水。 他从不相信亡魂沈度所说,一个陌生人登门造访,沈府凭什么把玄剑双手奉上? 倒是可以去参龙府揭了悬赏令,借捉拿妖魔的契机,先摸清玄剑的放在哪,再利索偷走。 不对,不是偷走,是毛走。 修仙者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想到这,鹿开的表情瞬间变得正义凛然,说道,“我思来想去,若真有妖魔混进城内,像我这样的仁义侠士,必不能见死不救。好,为了全城安危,这个悬赏令我去揭了。” “小鹿哥加油,你可比我那没用的老爹强多了,我那老爹……” 宋秋板着手指头,开始一点一滴数落老爹的不是。 鹿开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可见这一家子是多么的父慈子孝,和睦融融了。 鹿开笑着插嘴道,“小泥鳅,你脑子被屁崩坏了?踩你爹抬高我,这样真的好么?” 宋秋兴奋地说道,“我可不是抬高你啊,小鹿哥。我爹说,张寡妇的心是海底针,他一直看不透。哪像小鹿哥,一眼就帮我看出小兰喜欢霸道不讲理的男孩,傍晚我去表达心意,她已经答应和我私订终身了。” 呃…… 鹿开捂着胸口,内心隐隐作痛。 猝不及防的狗粮,塞得满嘴都是。 一个小屁孩都脱单了,让我这一条二十年的老单身狗情何以堪。 鹿开实在不想听宋秋絮絮叨个不停,于是一提气,加快了脚步。 便又听见宋秋在背后喊道,“小鹿哥,你好快,不愧为我们城南走马街第一快男。事成之后,给我一点消息费吧,我想给小兰买束花。” 鹿开脚步一踉跄,差点跌倒,要当场扑街。 行人纷纷扭头,向他投以异样的眼神。 看什么看,此快非彼快! 不多时,鹿开来到一座森严重的府邸前。 府邸白墙黑檐,匾额上龙头傲立,栩栩如生,似要化为真身,乘风飞去。 参龙府! 妖魔横行,四处为祸。 典国于每一座城中,都设立了参龙府。 伏妖参龙,参龙府的职责,便是诛杀妖魔,护一城平安。 摘叶城这小城之内,设立的参龙府实力很是一般,遇到强横的妖魔,便需要修士的协助。 无利不起早,没有奖励,谁也不愿白打工啊。 有悬赏令,自然就有有志之士出来卖力。 行事要趁早,别连口热乎的都喝不上,一念至此,鹿开再不迟疑,迈向参龙府。 府邸门口寒芒一闪,一柄刀朝着他横劈而来。 鹿开身立不动,那一道刀光也一敛,横劈来的刀马上停住,只是拦在了他面前。 出刀的是一名龙卫,肃然喝斥道,“来人是谁?报上姓名宗派。” 姓名倒有,但无宗无派。 当然,如果他说实话,声称自己是三好学生、新时代优良青年之类的话,绝对会被轰出去。 鹿开很理解,越乱越需要规矩,以防有人像自己这样浑水摸鱼。 所以,撒谎是必要的。 而且关键在于,龙卫的这个问题,答案要从提问者的心里找。 这是鹿开的拿手好戏,他默默开启了神眼知微。 神眼知微一扫,对方的心理活动展露无疑。 当然,是当前心理活动,不是所有。 于是,当鹿开想知道某个讯息时,便会用恰当的话题,把对方的想法往上引。 如此一来,即不会引起警惕,又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鹿开微微一笑,说道,“城内城外的宗派不少,但如果论到最令人向往尊敬,最有话语权的,那便是……” 龙卫眼珠子一动,显然是心里头有了想法。 鹿开一扫一看,倒是巧了,是天罗剑院。 鹿开继续笑着,如沐春风地道,“那便是天罗剑院了。在下不才,正是天罗剑院弟子。” 果然,龙卫的神情变得恭谨许多,脸上也添了几分喜色。 鹿开不等龙卫提出疑问,继续道,“公孙师姐领弟子外出荡魔,尚未归来,我天罗剑院心系城池安危,一听有妖魔混进来杀人,便派我前来协助。至于灵石不灵石的,不重要。” 龙卫点头称是,便要把鹿开迎进府内,“那是,那是。” 但有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慢着。” 来人是参龙尉周台,他皮肤黝黑,身子壮实,立在府邸门口,便犹如一座铁塔般。 周台盯着鹿开,面有疑虑,“此前有人冒充天罗剑院弟子,已被我等打残扔出了城外。如今妖魔乱世,参龙府最恨宵小之辈浑水摸鱼,你确定你是天罗剑院弟子?” 紧接着又冷笑补充道,“若是冒充天罗弟子,不但得罪了我参龙府,也得罪了天罗剑院。” 鹿开心思一转,说道,“我若不是天罗弟子,能修炼四兽剑么,看画虎剑!” 鹿开握着剑,本要拔剑,想想算了。 鞘中之剑只有一小半,拔出来又得解释一番,多说容易多错。 之前,鹿开和公孙小白拼了一剑。 公孙小白使的便是画虎剑,那就照葫芦画瓢吧。 那些天罗剑院弟子,都尊称蓝衫女子为公孙师姐。 显然,她在年轻一辈的弟子里,实力不容小觑。 若连她都掌握不了画虎剑精髓,那么周台这个门外汉,又岂能知根知底,糊弄他足够了。 鹿开真元涌入剑鞘,在鞘末炸开,随风激荡,发出雄厚吼声,如猛虎长啸。 “四兽剑之一的画虎剑,献丑。” 周台也见过一些天罗剑院弟子,但能使画虎剑的少之又少。 这一剑威势很足,倒很像霸道的画虎剑。 而且他不去剑鞘,看来鞘中一定是把神兵利器,不出鞘则以,一出鞘必惊四方? 再看他双手绕在背后,迎风而立,风徐徐吹来,吹动了衣角发梢,倒是比寻常的天罗弟子更洒脱些。 第9章 玄剑寒水 周台疑虑尽去,伸手邀请道,“请。” 两人便向府内大殿走去。 走了几步,周台总觉得有些不妥,又悄悄退回来,对一名龙卫说道,“去一趟天罗剑院,核实他的身份。” 那名龙卫领命退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周台这才放下心来,匆匆跟上鹿开脚步。 一进大殿,鹿开便看见中间密密麻麻排列着尸体,一一数去,竟有十四人之多。 这十四人气血都被吸干,尸首干瘪瘪的。 鹿开神眼知微一运转,居然没获得任何讯息。 人死如灯灭,一死全无。 这些都是普通人,不像修士,死后尚存魂灵。 也就是说,自己的金手指在死人面前失去了作用。 鹿开有点慌了。 但金手指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大殿一旁,端坐着好几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 这些人见又来了一个抢生意的,顿时有些不耐烦,嚷嚷道,“若是没有真本事,便让开去,别耽误大伙时间。” “就是,周兄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参龙府邀请?” 鹿开也不接话,只是围着一大排尸首,一边转悠,一边细声念叨,“干垃圾,湿垃圾,有毒垃圾,真的垃圾,蓝红黄绿干湿分……” 他念得很小声,围观的几人听不真切,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法术决语,闻所未闻,似乎很是玄奥,从未听过啊。 这几人之中,最耀眼的是坐在几人中间的光头,是金光宗的善时和尚。 千年之前,金光宗也是大派,在牙海抵御海魔入侵,金光屏障如山一般屹立,绵延百里。 花无百日红,金光宗后继无力,逐渐衰落,到现在只余下破落山门,和一些辉煌往日的谈资了。 和尚也是要恰饭的,善时形走世间,不但化缘,还替人超度。 到参龙府来,既有灵石拿,又能施展物理超度本领,何乐而不为呢。 看这善时和尚眉眼安详,明明很年轻,却老成持重。 他紧紧握着降魔杵,一身物理超度技术,怕是已经炉火纯青了。 善时从脖子上解下一颗佛珠,伸手放开。 那佛珠便漂浮在尸首上方,散发出纯柔的金光。 金光一照,各人尸首上,都漂浮出了一丝丝青气。 青气招摇飘动,如小小舞人在伸展腰姿,风吹不散。 善时有了结论,正要开口,忽然见那刚进来的年轻人,在瞧了自己一眼后,率先说道,“这是羽女的青气,羽女是一种草木精怪,属于下三等灵。” 善时一愣,自己需借助佛珠金光,才能看出端倪。 这年轻人一双肉眼,就能看得真真切切? 果然乱世之下,奇人辈出。 周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说道,“草木精怪羽女?还是第一次听到此类精怪杀人。” 善时又要开口,没想到那年轻人又抢先说道,“羽女极少出现在这一带,是以有关羽女的传闻很少。但据说人的鲜血对羽女极为滋养,能减缓羽女衰老速度,羽女杀人吸血的记载,其实很多。” 善时纳闷了,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 这年轻人是很有见识,和自己所见略同,但为何每次都要瞅自己一眼? 是自己头上或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又或者,这年轻人有什么怪癖,也未可知,得警惕着他。 善时这般想,便处处留意着鹿开。 岂料鹿开不再看他,又围着尸首说道。 “所有死者都容貌安详,没有痛苦,看样子,是死于猝不及防,或者是在睡梦当中。” “嗯,衣衫完整,配饰齐全,这行凶的妖魔目的明确,吸干气血就走,不拖泥带水,恐怕对沈府很是熟悉。” “红泥,每个人的鞋子都沾着红泥,这很蹊跷,可作为妖魔藏身处的重要参考。” 鹿开一句句道来,自信满满,说完,便看向众人,请叫我鹿·福尔摩斯·开。 当然,他心里明白,这不算什么,稍微看点书,不懂也能胡扯几句。 不过他语气坚定,铿锵有力,一句一句说下来,可谓是震耳发聩,余音绕梁。 善时暗叹一声,甘拜下风,心想自己懂的他懂,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他也注意到了。 自己不及这年轻人。 周台看向窗边,询问道,“沈公子,这红泥你可熟悉么?” 大殿一角的窗边,立着一道萧瑟的背影。 此人是沈府的公子沈寒。 这十四具尸首,有沈府的丫鬟下人,也有沈寒的至亲。 庞大热闹的沈府,人一个个死去离开,如今只余下他一人了。 当众孤独,便是如此。 兴许是太过悲痛,周台叫了好几声,沈寒才晃过神来。 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嗯,沈家在城内还有一座偏院,运了红泥,要烧制一套的茶具器皿。” 听罢,善时和尚内心有了判断,怕被鹿开抢先,当机立断迅速说道,“尸首全是在沈府发现的,但鞋子上却沾了偏院的红泥。依我看,这是妖魔的障眼法,妖魔一定还有所图,藏在偏院没走。” 善时一说完,就风风火火往殿外赶。 其余的人,担心悬赏的灵石落于他人之手,也都匆匆跟上。周台一抬手,招呼来一群龙卫,紧随其后。 瞬间,殿内变得冷清。 鹿开便也出了殿。 沈寒从他身旁经过,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声,“谢了。” 鹿开一皱眉,莫名其妙的道谢。 不过正好,所有人都去了偏院,自己可以大胆去沈府,看是否能找到玄剑寒水。 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用协助参龙府捉拿妖魔为由,推脱干净。 鹿开一提气,人如幻影般闪过长街,在暗影无人处飞高走低,不一会儿,便潜身进了沈府。 沈府内四处泛着血腥气,很是阴冷,风吹在脖颈上,后背生凉。 月光如水,照耀着诡异的沈府。 这时,鹿开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府外传来,赶紧藏了身形。 那人走到假山水池旁,披着一身清冷的月色,正是沈寒。 沈寒对着某处喊道,“出来吧。” 第10章 捅你腰子咋滴 鹿开一愣,难道我被发现了?不应该吧。 正想着,院中刮起了一阵风,一团青气随风飘来,凝成了一个美人儿。 那美人儿双眼通红,挂着晶莹的泪珠,一看到沈寒,就扑了过去,栽进沈寒的怀里,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沈公子取了我的命吧,我再也无颜对你。” 鹿开懵了,这是什么剧情? 看来青气凝成的美人,应该就是参龙府要捉拿的妖魔羽女,这是凶手和受害者的爱恨情仇? 这不是言情话本么,我来错地方了? 沈寒悲叹道,“不怪你,当初你为了救我,身中血毒。此毒平时还好,一旦陷入沉睡,就会让你失去神智,大开杀戒。沈府的人……虽死于你的手,但一切因果责任全在我……在我啊。” 沈寒摸出一颗丹药,丹药隐隐散发着妖气,继续悲伤地说道,“这是化妖丹,吃下去后,我一时半刻会状同妖魔,散发妖气。我已经把那些人骗去了偏院,此事由我起,由我来了解,你速速想办法离开摘叶城吧。” 羽女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她摸出一个铃铛,铃铃铃摇个不停,一缕青气钻进沈寒鼻孔,沈寒登时眼前一阵迷乱,昏迷过去。 羽女抱着沈寒,放在长廊木椅上,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几眼,神情变得坚毅。 “都去了偏院么?好,此事也是由我起,也由我终结吧。” 说完,化作一团青气,窜上了屋檐,消失不见了。 鹿开一头问号,现在都流行把单身狗骗进来杀么? 想毛一把玄阶法剑,结果看了一出言情剧。 这一出戏简直感人肺腑,放在黄金档说不定可以冲一下收视率第一。 再说这沈府公子是脑袋被屁崩了么?别人杀他全家,他还要替人去死,掩护仇人。 虽说羽女救你一命,但报恩也有限度啊。 鹿开对带孝子沈寒颇为好奇,便开启神眼知微,去探一探他的心思。 没想到沈寒一翻身,立马坐了起来。 沈家偏院。 周台和善时,各领着龙卫及宗门弟子,蜂拥走进偏院。 沈寒说偏院最近运了红泥,要烧制茶具器皿,可四处看看,一点红泥都没有,更别说有烧窑了。 周台一扫众人,皱眉问道,“那位天罗剑院弟子没跟来么?” 有人切了一声,不满地说道,“那家伙,大概是个爱出风头又没真本事的毛头小子吧,唇枪舌战在行,但真遇上了事,就不顶用了。” 善时双手合十,说道,“那位施主见多识广,很有才谋,人无完人,他胆小怯弱些,有何不能理解的?大家仔细搜寻,看看妖魔可还在此地。” 忽然,一团澎湃青气,如劲风般卷进了偏院。 青气化作一个肌肤晶莹的美人,人虽美,但一脸凶神恶煞,她手拿一支桃枝。 桃枝不是普通的桃枝,她二话不说,一挥手间,桃枝弹出无数淬毒的气箭。 “好啊,凶手羽女果然在此。” 周台大喝,当即拔刀,刀如斩浪般,一道白光去势凛冽。 善时也一握佛珠,浑身罩上了一层金光。 偏院内众人都各展身手,气势汹汹,争取把羽女一举击杀,拿到那悬赏的一百灵石。 两方还未斗到一起,偏院猛烈地震颤起来。 偏院四角,伸起四条血色光柱,光柱上方扣合在一起,逐渐朝中间众人挤压过去。 “这是……炼血阵!” “糟糕,中了圈套。” “好歹毒的妖魔,要拉我们一群人陪葬么?想得美!” 众人惊慌不已,都怒吼冲杀向羽女,这才惊觉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血气开始流失,被阵法吸收。 羽女也惶然不知所措,显然,这炼血阵并不是她布置的。 月色下,有一人衣袍猎猎,飘身飞到阵法上方,阴笑俯视像蝼蚁般挣扎的一群人。 众人一见,居然是沈寒。 “沈寒,怎么是你?!” “沈施主,这是要做什么?” 羽女也神色凄楚,似乎明白了什么,“沈公子,这是为何……” 沈寒看着羽女,嘲笑道,“睡梦中神智大失,大开杀戒,这样错漏百出的故事你也信么?呵,羽女喜人血,你只是我的幌子,是我修习炼血功的幌子!白痴们,血是我吸的,凶手是我啊,是我!” 沈寒狂笑不已,得意至极。 众人皆大惊失色,不可置信。 羽女心头乱糟糟的,又是悲痛,又是绝望。 她思绪百转千回,想到了一件更痛心的事,也许,自己救他那次,也是他安排的,果然自己只是棋子。 沈寒冷笑盯着着周台,“参龙府多管闲事,该死!” 又看着善时一伙人,“你们这些宗门弟子,也爱强出头,更该死!” 善时凭借着金光屏障,勉强抵御阵法的侵蚀,不解问道,“凶手是沈施主么?在大殿内,我以慈佛目观察过施主,施主是真沉浸在悲伤当中,不是作假。” “当然,因为悲伤是真的,那些尸首里,可是有我的至亲啊。” “可,可你们不知道,一个天生寒骨的人,修炼进展极为缓慢,当有一天,接触到了炼血功……” “就好像一个要渴死的人,掉进了甘露池。” “每一个毛孔都在拼命吸收甘甜的水分。” “炼血功,就是我的甘露池啊,越是亲近人的血,越甘甜越过瘾,越让我使炼血功进展迅速。” “哈哈哈,一个要渴死的人,忘不了接触到水的那一刻。炼血功,亲人的血,舒……舒爽啊。” 沈寒咧开嘴,慢慢讲述着,从一开始的细声细语,到声音拔高,瞪眼呲牙,再到面目狰狞,渐渐状若疯魔。 “如今我炼血功已经成功入门,此后,满城都是我的血库,你们,就当第一批人吧。” 沈寒的话,骇人听闻。 对至亲血脉下手,让这些习惯腥风血雨的宗门弟子,都震惊不已。 在沈寒的呼唤声中,炼血阵中血光更盛,众人生命在流失,意识在减弱,修为低微的龙卫,已经昏厥了一大片。 忽然,一个贱贱的声音,从院落旁传了过来,“果然,影视剧没骗人了,反派的宿命是死于话多。” 声音一落,便有一道剑光如闪电般划过,从庭院旁暴起,犹如猛龙扑空,直刺沈寒。 沈寒冷笑,“又来一个送死的,不怕被我的炼血功炼化么?” 噗呲! 是利刃直接斩破了血罩,刺进身体的声音,当腹部传来剧痛时,沈寒才惊觉,自己被人一剑秒了。 这一剑直穿后背,扎进了腰子。 偏院炼血阵里,那些意识模糊的宗门弟子,一看这又快又恨又准的一剑,都觉得腰子隐隐作痛。 “不可能,你不可能一眼看出炼血功的命门。” 沈寒修习炼血功,气血旺盛,浑身如岩浆般滚烫,可一旦命门被破,气血急速流失,如大河崩堤。 沈寒低头,腹前却没有利刃透出来。 他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很欠打的声音,“抱歉,这把剑断了,还没舍得换,沈公子将就一下吧。” 第11章 参龙将林威 我将就你奶奶个腿。 沈寒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心想自己苦心经营,如履薄冰暗修炼血功,一朝功成,往后天大地大可以任由自己翱翔。 可还没得意片刻,就被人刺了命门,扎破了腰子,一番努力全付诸东流,如梦幻泡影般散去。 换谁也受不了这打击,更何况还是大府的公子。 沈寒浑身血光如瀑,咬压苦撑,意图集炼血功残存之力,和背后的无耻之人同归于尽。 忽然,沈寒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腰间探来摸去。 沈寒怒脸暴红,喝斥道,“士可杀不可辱,小贼你要做什么?” 那只手似乎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背后那人的声音有些失望,“咦,堂堂纨绔子弟,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这纨绔也当得太不合格了。” 那声音又立马安慰道,“别瞪着我,也别想爆血同归于尽,深呼吸,把情绪稳定下来,先别死。” 先别死? 沈寒气急攻心。 要置我于死地的是你,让我别死的也是你。 这小贼,我沈寒何曾受到这等戏弄和耻辱! 那声音又贱兮兮地问道,“待会再死吧,先告诉我你把灵石藏在哪,传家的玄阶法剑又藏在哪?” 杀我,还想贪图我沈家财富?做梦! 沈寒一口血箭喷出,气得身子一阵踉跄,双眼一片模糊。 在沈寒朝后栽倒,要从高高的屋檐上跌落下去时,他终于看清了暗箭伤人的无耻小人的模样。 是一个清朗的年轻人,正带着一脸笑意,还很和善地朝他招手执意,“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宝贝的位置了。沈公子安心去吧,你亲手杀死的至亲,会在九幽之下好好招待你的。对了,那把断剑就送给你当礼物了,拜拜。” 一说完,那人身子拉成一道残影,在瓦面上一个纵跃,消失在了茫茫长夜当中。 沈寒一死,炼血阵土崩瓦解,阵内各人冷汗涔涔,但终归脱离了险境,庆幸不已。 善时双手合十,满脸愧疚。 此前他也认为鹿开胆小怯弱,故不敢跟来捉拿妖魔,岂料在生死之际,是鹿开挽狂澜于即倒,救众人于水火当中。 善时赞赏地说道,“这位施主一心救人,不为名利,我等连句感谢都没来得及说,施主便已了去无痕。想必是要匆匆赶去别处行侠仗义,此等大义,实令贫僧钦佩不已。” 其余众人,也蔑视怀疑过鹿开,这会儿被他救了性命,脸面上挂不住,见善时开了头,也都跟着大拍马屁,连声称是。 羽女躲藏在阴暗角落,见众人未注意到自己,趁着恢复了一些气力,连忙奔袭出去,刚跳上房屋,就听到后方一片武器破空之声,更不敢停了,在瓦石崩飞中,拼命逃走了。 …… 鹿开一心一意急掠向沈府,哪会知道有人在背后狂吹彩虹屁。 彩虹屁固然让人舒爽畅快,但鹿开更喜欢摸得着的灵石和神兵利器。 “恭喜斩杀沈寒,奖励修为一年零七个月。”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声,看来沈寒刚好正儿八经断气死透了。 说起来,斩杀了青树精才奖励修为九个月,杀沈寒奖励了修为一年零七个月,这家伙恶贯满盈,手上怕沾了不少人的鲜血,还有至亲的血。 鹿开一路不停歇,很快扑进了沈府。 沈寒死去,沈家这一脉就彻底灭门了,沈府八成要被参龙府查抄,不早捞点好处,那就真的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鹿开进入宅院,轻车熟路沿着长廊,走过假山水池,迈进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 掀开床板,床下中空,放置着七八个沉木盒子,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一片莹莹光亮闪耀着。 是一整盒指甲盖大小的灵石! 鹿开大喜,他来不及细数,但粗略估算,约莫有两百颗。 果然没白来啊! 鹿开迫不及待,把其他小盒子都打开,大喜之后,便是失望了,因为全是空空如也的盒子。 这败家子,估计是急功近利,把其余灵石全砸进炼血功了。 鹿开没空耽搁,把灵石全收进云珠,再把所有盒子盖好,放回原位,又压下床板,铺开被褥,还原成自己闯进前的模样。 出了卧室,关好门,鹿开脚步不停,走进了昏暗的书房。 靠东墙的书架,第三排第二个框第七本书,鹿开从书中拿出暗室钥匙,打开暗室石门,进入了地下。 终于在一间石室内,他看到了此行的目标——玄阶法剑“寒水”。 这是一间干燥的石室,却有水光晃来晃去,四周充盈着水气,寒意森森。 鹿开握在剑柄上,才发现这把剑只有柄,没有剑刃。 一握上去,寒霜气灵竟和寒水剑产生了反应。 漂浮的水气,变成了一缕缕冰丝。 这剑可分可合,可为暗器可为名器,妙用无穷啊。 鹿开握着剑柄一抖,冰丝汇聚而来,凝成了一片晶莹的冰刃。再一抖,冰雪退去回到了云珠内,露出了这把剑本来的潋滟通透模样。 不能在这耽误太久,还是先回家,再研究寒水的妙用。 一念至此,鹿开回到书房,还原一番后,便进了院落。 一踏进洒满月光的院子,鹿开就停住了脚步。 头上有人! 果然,一人气势汹汹飞出,轰然落地,双脚踩着的地面,裂出了如蛛网般的缝隙。 此人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在了前面。 他伸出手来,“拿来!” 鹿开,“你是谁?” 此人比鹿开高两头,活脱脱像一头生猛的巨兽,参龙尉周台足够壮实了,和他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此人威势十足地说道,“参龙府,参龙将林威!” 参龙府一将四尉,坐镇摘叶城,行妖魔策防诛灭之职。 这林威身为参龙将,果然威势四放,非参龙尉可比。 鹿开面上露出笑容,但并未放松警惕,“哦,那你得感谢我,我刚救了你一批手下,缓解摘叶城的危机。” 林威呵呵笑道,“缓解危机?你难道就没想过,沈寒的炼血功从何而来?一只小小的羽女,又凭什么在摘叶城窝藏这么久?” 鹿开一扫对方心思,颇为惊讶,明白了过来,“原来,你才是背后棋手,沈寒也只是棋子?” 林威盯着鹿开,就像猎人盯着猎物,“沈寒,马上就要被炼成神智大失、只听命于我的血尸了,没想成被你搅黄了。不过,还是有意外惊喜啊。我早就看了出来,那沈寒不是天生寒骨,只是从小和寒性法宝相伴,被寒气侵蚀了根骨,那法宝就是你手里的剑吧。” 他又很不讲理地伸出手,用不容拒绝地口吻说道,“拿来,马上!” 林威的话一出,身上有杀气澎湃涌出,几乎凝成了实质。 鹿开的手也握在了剑柄上。 林威看出鹿开有拔剑的试图,冷笑道,“主动把剑拿来,我只毒哑你,再砍掉你双手,确保你不泄露消息。若不从,一个字,死!” 鹿开心里明白得很,主动交剑,便不会死么,呵。 他不说话,紧紧握着剑柄,在找寻机会,把林威一举击杀。 林威,是聚气境四重,比鹿开高了两重境界,已对他形成了威压。 要是换作常人,此战定败,可鹿开不是寻常人。 林威明显失去了耐性,他紧握在手里的长枪嗡地吟了一声,枪锋一转,往院门外一挑,一具尸首被挑飞,摔进了院落。 是死去的羽女。 羽女身上有无数道可怖的血口子,晶莹生亮的肌肤,早鲜血遍布,她的肉身正在变成一丝一丝的青气,随风消逝。 林威把长枪猛地往地上一砸,高喊道。 “你这贼子冒充天罗剑院弟子,勾结妖魔羽女,为祸摘叶城,该杀!” “你这贼子虐杀沈府满门,欺骗沈寒修习炼血功,欲要把沈寒炼成血尸,在摘叶城大开杀戒,事情败露便杀沈寒灭口,该杀!” “参龙将林威,持玄风枪,誓为摘叶城诛杀此贼!” 惊人的杀气! 坚定的杀心! 朝着鹿开扑面而来。 第12章 此人必斩! 鹿开一点也不意外,他说着话,还在寻找出剑时机,“看来,除了杀掉你,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林威楞了一下,反问,“就凭你,还想杀我?” 林威长枪猛刺,玄风枪如悍龙扑来,发出令人惊骇的尖啸声。 玄风枪,黄阶武器,枪一出,鹿开便觉得四周的风臣服在玄风枪下,听凭调遣,朝自己弹压而来。 鹿开只闪躲,不拔剑,一字电剑,便是要一剑定乾坤。 鹿开能看出林威枪式缺点,但林威久经杀伐,变枪极快,四周劲风又如同无形风墙,不断挤压鹿开的活动空间,让他活动受限。 鹿开一次不慎,弹在了风墙上,肩膀上便挂了彩,好在只是皮外伤。 见鹿开只是狼狈闪躲,不出招,林威渐渐放肆起来,“哈哈哈,不是要杀我么?怎么像一只兔子,只会躲来躲去。” 林威长笑,笑声激荡,手中之枪如吞吐游龙,横扫八分,院落中枪影遍布,如牢如阵。 林威斗得极为痛快,没注意到鹿开已经把他引至角落。 抓准机会,鹿开伸手一弹,一丝霜气飞扑,横起了一面冰雪墙,把林威死死堵住了。 林威心想这人好生弱智,一面冰墙,岂能挡我无敌神枪,便下意识玄风枪猛地往前一刺。 嗡! 枪杆子一弯,枪尖扎在冰墙上,那冰面竟无一丝裂缝。 林威从未见过如此坚硬的冰,不由一呆。 在他一呆之时,听到了铿锵的拔剑声。 一抹凌厉的水色闪过,一人自上而下,如惊仙下凡,一剑疾射而来。 看飞来一剑,不由让林威产生了惊怕之意,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真能杀我? 林威经历无数拼杀,反应极快,接着玄风枪一弯之力,往后一弹,想避开寒水剑锋。 但只见鲜血飞溅,一条胳膊飞了出去,掉进假山旁的水池里。 林威左臂传来剧痛,怒吼出声,在瞬息之内,他又听到了拔剑声。 又一剑飞来。 林威瞳孔微缩,背后汗出如浆。 自己小瞧了他,以为是毛头小子,没想到出剑这么果断! 林威想抽玄风枪格挡,没有注意到那冰墙变幻了形状,死死冻住了玄风枪,一拔,竟然拔不出。 完了,完了,林威心里凉透了,但,他预想的任何一种结局,都没有发生。 因为他发现,鹿开的剑陷入空气里,不能寸动。 很快,一人的声音如滚滚惊雷传了过来,“年轻人,好大的杀性!” 林威惊极而笑,“哈哈哈,天罗剑院的吕平海长老来了。天罗剑院的院主云游在外,吕长老主持剑院一切事务。吕长老嫉恶如仇,你这样的奸佞宵小一辈,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见鹿开神色微变,林威又恶狠狠地说道,“杀我?呵,来啊,杀我啊,就凭你也配么!” 林威得意狂笑,在他背后夜色中,一道赤光撕开了黑夜,是一人踏着赤剑电闪而至。 天罗剑院的长老吕平海。 开灵境修士! 鹿开可以跨重对战林威,但跨境对吕平海,那就是找死。 哪怕他可以通过神眼知微,看出对方缺点,也无济于事。 就好比一只蚂蚁,面对着人类的肉掌。 即便蚂蚁知道,人类的肉掌很脆弱,在尖锐之物面前,不堪一击,但蚂蚁就是躲不开这一掌,只能领死。 又有数道破空之声袭来,轻衫长剑,全是天罗剑院的精锐弟子,个个都在聚气境。 鹿开还在这群天罗弟子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绰约身姿,蓝衫女子公孙小白。 公孙小白也看到了鹿开,清冷的脸上有了惊异之色。 便是他冒充剑院弟子么? 再看他衣衫带血,在惊讶中,又多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之意。 鹿开苦笑,好大的场面!自己不动手还好,若动手,不但一丝胜算都没有,很可能直接被吕平海碾压成肉泥。 可他又必须杀掉林威! 这是铁的教训 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时,有一次,鹿开对同类开了恩,就犯过这样的错,险些遭那卑鄙小人反杀。 所以,此时的鹿开,心里无比坚定。 他一定要杀掉林威。 不杀,后患无穷。 吕平海看着鹿开,双眼古井无波,又仿佛充满了惊涛骇浪,“便是你冒充我天罗剑院弟子?” 林威撕下衣衫,给断臂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忍痛补充道,“吕长老,此贼子不但冒充天罗弟子,还勾结妖魔羽女,残杀沈府满门,罪状罄竹难书……” “闭嘴,我在问话,轮不到你插嘴。”吕平海一甩长袖,林威就觉得整张嘴和舌头,动也不能动,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鹿开面色不变,抱拳道,“我是天罗剑院弟子,见过吕长老。” “荒唐。”吕平海一声怒叱,鹿开便觉胸口一痛,气血翻涌。 吕平海脸上有了怒意,对鹿开斥道,“在我眼前,你尚睁眼说瞎话,看来林威所言,未必就不是真的。我吕平海剑下,斩妖魔,斩暴戾嗜血之人,从不杀错,也不放过。年轻人,你老实交待罪状,我给你留个全尸,明明白白去上路。” 鹿开不惊反喜,“吕长老此话当真?” “当真!” 鹿开指向林威,“那好,我若真是天罗剑院弟子,而此人又是罪魁祸首,我能否替天行道,当众斩杀他?” “可斩!” 林威咧嘴嘲笑道,“你这贼子疯了吧,当众说梦话。先别提别的,你是不是天罗剑院弟子,吕长老会不知道么?” 林威心道,这人不但疯,还脑子有病。 参龙府是典国府衙,又不归天罗剑院管,他吕平海说可斩,便可斩么。 再说,参龙府已核实过,你根本不可能是天罗剑院弟子。 吕平海闻言颔首道,“这却不假,天罗剑院弟子不少,也不多,我一一有数,年轻人,你不是。” 鹿开神色越发坚定,“可我就是天罗剑院弟子,吕长老想继续听下去么?” 这一句话,鹿开说得十分有力,但在场,仍然没有一个人信。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十足十的谎言。 所以,他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把一个谎言变成真话。 …… …… Ps:今天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哦,祝大家元旦快乐,2020年都发大财吖。 顺便求下打赏,嘿嘿,木有打赏的话,那种推荐票票,有木有啊? 第13章 忽悠,可劲忽悠 赤光一闪,吕平海下了飞剑,落到地面。 那飞剑光芒吞吐,像一条想要择人而噬的毒蛇,漂浮在吕平海的身后。 吕平海穿着宽袍大袖,身形高挑,面容清瘦朗洁,颇有几分傲骨青松般的气质。 吕平海行到鹿开跟前,哼了一声,“我倒想听听,你还能如何巧言善辩?” 鹿开要把谎话变成真话,这第一步,便是自己也要深信不疑。 所以,鹿开把自己放置到天罗剑院弟子的角度,吕平海一走来,他便恭敬行了一礼,“在下鹿开,见过吕师叔。” 吕平海双眼一眯,见对方叫得极为顺口真诚,倒也有些意外,“哦,这一声师叔从何而来?” 鹿开略一沉吟,说道,“吕师叔有所不知,在下是在安石城见到的院主,也正是在安石城的镜湖旁的槐树下,院主收了我为弟子,倾囊相授。故而,我虽是天罗剑院弟子,但吕师叔您,还有各位同门师兄弟,却未曾见过我。” 这安石城镜湖,鹿开是听气灵中的亡魂有提到过的。具体地址在哪,他却不知,此时拿来一用,可增加事情的可信度。 鹿开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天罗剑院的弟子,他们心知,院主喜欢云游天下,从无收徒之意,若他所言非虚,又是为何能拜在院主门下? 吕平海仍面无表情,这安石城,他是听过的,安石城里也确实有一片湖,湖水清澈,有如镜面,故称为镜湖。 吕平海心想,这小子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本来好分辨,但若让人信了真的部分,也就忽略了假的部分。 于是,吕平海淡淡说道,“嘴皮子倒是利索,也了解过我天罗剑院,知道院主云游天下,我等联系不上,便以院主为突破口,嗯,确实很聪明。但,在场的都不是三岁小娃娃了,可不会凭你一家之言就信了。” 鹿开也知道,不可能随便一说,就让对方信以为真,便又道,“那吕师叔有何疑问,尽管提来,弟子定能对答如流。” 吕平海道,“院主师兄既然收你为弟子,那总该会传授你天罗剑院的一些法术剑诀吧?” 鹿开点头说道,“这个当然。” 吕平海紧接着道,“那好,四兽剑的口决一一背与我听吧。” 四兽剑,是天罗剑院一本颇为全面的剑诀,分别是画鹤剑、画蛇剑、画隼剑和画虎剑。 画鹤剑,走的是飘逸轻灵的路子,剑招灵动飘逸,一式三变,让人防不胜防。 画蛇剑,路数凶狠刁钻,剑走偏锋,往往在最不可能之时、最不可能之角度出剑,出剑如毒蛇,必撕咬伤人。 画隼剑,游隼的飞行速度极快,这画隼剑便是四兽剑中最快的剑招,但与一字电剑又有所不同。一字电剑重速度,也重力量,在把速度拉到极致时,再把所有力量汇聚一点,轰杀进对方法决的缺陷中。 再有,便是画虎剑了,虎,百兽之王,这画虎剑最为霸道最难掌控,故而,像公孙小白此等天资良好的弟子,也不能在短时间修炼圆满。 虽然天罗弟子中,不是人人精通四兽剑,但几乎个个都有修习,吕平海心想以四兽剑口诀来考鹿开,恰好不过。 鹿开面有迟疑之色,看向了林威,“吕师叔想听,弟子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四兽剑概不外传,不能被外人听了去。” “简单。”吕平海一甩长袖,那林威就哇哇痛叫起来,一团气劲托住了他,飞到了数丈开外。 吕平海又道,“说吧。” 鹿开内心早有筹谋,丝毫不虚,镇定自若地说道,“那好,弟子先背画鹤剑口诀吧。” 鹿开一说到画鹤剑,那些天罗弟子也都下意识想了起来,画鹤剑口诀,他们不知道背过了多少遍,早就烂熟于心,一想起就会尽数浮现在心头。 鹿开用神眼知微一扫,登时了然于胸,于是一字一句徐徐道来,毫无错漏之处。 见吕平海专心致志听着,未让他继续,也未让他停住,鹿开便又道,“然后,便是画蛇剑……” 用同样的办法,画蛇剑、画隼剑、画虎剑,鹿开也将口诀诉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吕平海也不禁犹疑了起来,他当真是院主云游时收的弟子么?不会吧,据自己了解,院主心不在此,从不收弟子的。 或者也有可能,此人事先买通了剑院弟子,知道了四兽剑口诀。 可他也不知道我会用口诀考他,更不知是用哪门法术口诀,那又何来这买通之说? 此事疑点颇多,吕平海一时也想不出缘由,但他仍不愿轻信。 然后,吕平海又以《天罗引气术》《惊雷七叠剑》等口诀考他,可鹿开仍然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半点错误都没有。 不对,不对!吕平海又想到,院主的性子自己是了解的,根本没那么多的时间和耐性,教他这么多的法术剑诀,他会背得越多,反而越有问题。 难道,此人经常潜进天罗剑院,在秘典殿里,把剑院所有法决都倒背如流了? 那更不对,自己该发现才是啊。 一时,吕平海只觉得蹊跷众多,矛盾重重。 忽然,吕平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一喜,面上仍无表情,沉声道,“院主收你为弟子,又教你法术剑诀,那你应当跟了院主一段时间吧。” 鹿开自然只能答是,“是的,吕师叔。” 吕平海道,“那好,你说说看,院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鹿开内心一突,院主是什么样的人? 这我哪能知道! 自己从未见过天罗剑院院主的面,他长什么模样,喜欢吃什么,修为境界又到了哪儿,一概不知啊。 况且,院主他人远在天边,这神眼知微的天赋也完全无用。 此问题,无解。 可鹿开一思索,心念一转,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真的要答出院主是何人么? 并不,就算是吕平海,他就敢说真的了解院主么?他眼中的院主,就是真正的院主么? 不然。 所以,问题的答案,不是要答出院主是什么人,而是要答出吕平海心目中的院主是什么人? 这样一来,此问题有解,因为吕平海就站在自己面前。 第14章 突如其来的小师弟 鹿开站着不动,面色不变,但心思早来了一个百转千回。 他故作感慨,轻声叹息道,“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各位同门心里都有不一样的答案……” 此话一出,和院主接触过的人,便会不由自主浮现了与院主相关的片刻,吕平海也是如此。 鹿开暗自一扫,有了答案,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面露神伤之色,缓缓说道,“我不敢妄言师父为人,但在我心目中,师父是一个心怀天下、济弱扶倾之人。师父曾经与我下棋,棋下着下着,便谈到了如今局势,浩土十三州,人类只掌其中八州,妖魔反扑杀势汹汹,我虽然棋下得很烂,却看出师父忧虑之意。” 吕平海心里了然,十三州大势,院主也和他聊过。 人类强宗悍门林立,却形如散沙,院主虽有忧心,但也有心无力。 天罗剑院,只是沧澜剑宗的一个下属剑院罢了。 说到下棋,吕平海心想,自己与他师兄弟这么多年,他找自己下棋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个新人弟子,便能与之常常对弈。 看来,师兄是很重视这个弟子,当成了心肝宝贝啊。 鹿开凑到吕平海耳边,细声说道,“我还知道,师父云游天下,是为了结一桩心病。可惜,心病难医,缠绕了他多年,一直不曾解脱。他心里苦痛,却从不与人说。” 吕平海浑身一震,再无怀疑。 院主师兄的心病,令师兄寝食难安,四处奔波,连自己性命安危都顾不上。此心病乃是秘密,在整个天罗剑院,也只有他和师兄本人知道。 现在有多了一个了。 吕平海暗自感叹,看来自己刚才猜测得不假,师兄从不收弟子,一收便是心肝宝贝,便是毫不保留地信任他了。 唉,师兄连如此隐秘之事,都和这年轻人说了,年轻人是天罗剑院弟子一事,哪还能有假。 既然师兄信任他,自己也便当如是。 吕平海终于露出了笑容,拍着鹿开的肩膀,宽慰道,“鹿师侄,你虽为院主师兄弟子,但入门最晚,依照剑院规矩,你便是小师弟了。” 小师弟……听起来像一个弟弟啊。 吕平海又面向天罗剑院弟子们,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和小师弟打声招呼,往后即为同门,当互相照料。” 一众天罗弟子,尚处于蒙圈状态,情势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出发前,吕平海长老一脸怒不可遏,声称一定要让冒充天罗弟子、为祸四方的家伙付出代价。 这代价,便是变成了同门小师弟么? 弟子们虽然云里雾里,但长老的话岂敢不听,便个个挤出勉强的笑,僵硬地打着招呼,“小师弟好啊。” 这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公孙小白了。 青客山下初见,他一剑破了自己的画虎剑,再又见他快剑斩霜,从神通气灵里脱困而出,再到如今莫名其妙成为同门。 这哪一件,都是极为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事,却就硬生生地发生了,成为了事实。 公孙小白不禁好奇,此人还能做出多少出乎意料的事,往后又想掀起多大的波涛。 鹿开向众弟子一一致礼,面上喜笑颜开,内心却并未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他明白,院主虽云游在外,但总归是要回来,纸是包不住火的。 不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告诉他,火不是用来包的,而是用来灭的。 从今晚踏进摘叶城开始,从他把神通术和沧澜剑宗当作小目标起,这一步,他必须迈出去,且不再回头。 等院主回来了,自然就会有灭火的办法了。 想到这,鹿开心头清明了许多,把疑虑暂时放下,向吕平海请示道,“吕师叔,林威十恶不赦,我可否亲手斩杀他?” 吕平海心想这年轻人果然固执,和师兄有几分像,难怪能志趣相投,便说道,“若证据确凿,可斩。” 吕平海一招手,被气劲捆住的林威,便凌空飞来,狼狈坠地。 林威摔得很惨,断臂之处剧痛连连,他咬着牙,正要破口大骂,一见吕平海和鹿开站在一块,偶尔轻声交谈几句,令他十分骇然。 怎么,这小贼好像和天罗剑院和解了?不应该如此啊,他冒充天罗剑院弟子一事,千真万确。 林威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何事,但见鹿开眼神一冷,手已经握在剑柄上,不由一阵胆颤。 他想杀我! 林威怒道,“我乃典国臣子,摘叶城一府之将,你这乡野修士,敢对我下杀手,不怕典国报复么?” 鹿开道,“参龙府的职责,你比谁都清楚。你所行恶事一旦流传出去,为平息众怒典国怕是要第一个抹灭你。我杀你,他们应该感谢我。” 林威怒目而视,骂道,“放屁,黄口小儿,信口胡诌,谁会信你?” 鹿开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林威,你行事虽然隐秘,但仍留有蛛丝马迹。你的罪证,我去城南走马街一栋烂木房子底下,挖出来……” 林威心头一宽,看来这傻子根本就没半点证据,但他杀沈寒一事,可是众目睽睽,自己可把脏水全泼他身上。 林威笑道,“呵,真是胡扯,我的罪证,在城南走马街可找不到……” 立马,林威意识到自己说漏了,闭了嘴,心里又后怕又庆幸。 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把具体地点说出来,没真凭实据,他不敢动手。 天罗剑院的人也不敢动手。 自己可活,自己一能活,这个年轻人必死无疑,今日耻辱,让他百倍奉还。 但令他惊愕的是,鹿开居然拔了剑。 因为鹿开故意随便报了一个地点,就是让林威下意识想到正确的地址,他一探便知。 同时,林威所说的话,也让天罗剑院一众人,知道了谁是罪魁祸首,这就足够了。 寒水剑一出,整个院落,整条街道,都水光晃晃,寒气绞腾。 林威又惊又怒,鹿开第一次说要杀他时,他有多轻蔑不屑,这会儿,就有多胆寒惊骇。 他把心一横,此战既不可避免,那便鱼死网破吧。 林威是聚气境四重,他能感觉到,鹿开的修为根本不如他。 于是,他压制住痛楚,体内真元狂涌,聚在身前,形成一个前尖后圆的漩涡,疯狂搅动,搅得空气吱嘎作响。 林威心想,既然他修为不如我,纯拼真元,他必输无疑。 可是忽然,鹿开手里的剑不见了,不是剑,是剑刃消失了。 下一瞬息,在林威身边,漂浮着无数冷意森森的冰丝。 林威见识过玄风枪都扎不破的冰墙,不敢托大,于是真元四散,形成了一个大真元罩,把自己周密护住。 真元罩大,也薄。 又一个瞬息,冰丝如雨般,汇聚向鹿开手里的剑柄。 鹿开再次拔剑,即有雷鸣撕裂之声,又有水光空灵之声。 一字电剑疾射而去,所有真元汇聚于一点,轰碎了大真元罩。 一泼热腾腾的鲜血飞溅了出去,林威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恍惚间,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还站立着,又听到鹿开坚定的声音。 “我说过,我会杀掉你。” 冷。 痛。 绝望。 咚咚咚,头紧贴着街面滚落了几圈,眼前一黑,最后一眼,林威看见那个自己瞧不起、想狠狠宰掉的年轻人收了剑。 第15章 我们的小师弟是个虎逼 鹿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摘叶城一府之将斩于剑下,这顿操作让一众天罗剑院弟子看傻了眼。 值此妖魔横行的乱世,这些精锐剑院弟子,都有过历练经验,也斩杀过妖魔,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羊羔。 但一见鹿开杀意狠决,丝毫不拖泥带水,仍然不由地心生寒意。 这个小师弟,有点虎啊。 斩杀掉林威,鹿开又获得了二年修为,加上沈寒给的一年零七个月,目前系统面板剩余三年零七个月修为。 这些修为,是用来提升境界,还是给法术剑诀加点,鹿开一时还没想好。 今晚发生的事情颇多,需要时间消化,提升实力之事,便先缓一缓了,反正修为存留在系统中,又不存在过期消失一说。 鹿开思索完毕,一抬头,见同门们都瞪大着眼珠子,看着自己。 唉,没办法,英俊的面庞总是容易招惹到他人的注目。优秀的男人,也注定像深夜里的萤火虫,既深邃又出彩。 “在下鹿开,指鹿为马的鹿,滚开的开。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往后还请多多照料。” 鹿开露齿一笑,一脸纯良。 他像会变脸一般,瞬间从一个杀意腾腾的狠人,变成了邻家男孩般温和阳光。 鹿开热情洋溢地走上前去,握住一名剑院弟子的手,很自来熟地寒暄道,“师兄,我看你眉头紧锁,愁云惨淡,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如果有,和师弟说说,师弟绝对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帮师兄解决疑难杂症。” 这名剑院弟子叫周泽,长得颇为清秀,可自始至终,一直拧着眉,显然是积压着心事。 周泽一看到鹿开满脸和善的笑,又一瞥他衣衫上沾染的鲜血,想到他刚才凶狠的一剑,不由地一颤。 如果周泽也有幸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训,他肯定会用人格分裂来形容这个小师弟。 只见周泽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连忙推脱道,“不用了,不用了,小师弟的好心,师兄心领了。” 鹿开点了点头,悄悄地说道,“那好,下次师兄再去找万花楼的小姐姐们谈心,记得带上我。有我打掩护,谁都发现不了,师兄便不用时时刻刻担惊受怕了。” 周泽连连称是,忽然脸上表情一僵,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小师弟不但虎,还是个神仙,能掐会算? 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周泽连忙从怀里摸出了十来颗灵石,偷偷塞进了鹿开的手里。 鹿开轻轻掂量了一下灵石的分量,和周泽心领神会对视一笑,“师兄太客气了吧,我初来乍到,实在受之有愧啊。” “小师弟不必见外,你既入了剑院的门,往日便是一家人,师兄照料一下小师弟,便是应该的。” 两人你推去,我推来,颇有过年接婶婶红包时较量“太极推手”的神韵。 “那好,我若不收下,便会辜负了师兄的一番好意。” 说罢,鹿开便把灵石塞进了怀内,又转头看向了另外一名剑院弟子。 那名弟子没吃晚饭,又匆匆跟着吕平海出了门,这会早饿得不行,见局势已定,便拿出早买好的已经凉了的葱油饼,吃了起来。 刚咬了一口,见小师弟鹿开笑脸盈盈地看了过来,吓得手一松,好好一张饼掉在了地上。 …… 鹿开便这样一一寒暄过去,虽然他刚入门,和大家还不熟悉,但见他和众师兄弟都“喜笑颜开”,毫不见外,院内外都充满了快活热烈的气氛,就可知天罗剑院是多么其乐融融,团结一心了。 吕平海走近来,低低咳了一声,院内登时一静。 “鹿师侄,来,师叔有些话要与你说。” 鹿开点了点头,又回首招手笑道,“诸位师兄师姐,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还去去就来?刚松了一口气的同门,都纷纷露出了苦瓜脸。 公孙小白就更好奇了,鹿开此人的行事,当真是样样都出乎预料,这些同门,她当然知道和了解,有些人极难相处,火气大得很。 有的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争勇斗狠。 可怎么在他面前,就成了霜打的茄子一样? 眼见着鹿开要走到自己面前,公孙小白也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不料中途被叫走,让她心头略为失落。 鹿开跟随着吕平海,在长街上边走边聊。这会儿,街上已经几乎看不见别的人影了。 吕平海看了一眼鹿开握着的剑,笑道,“鹿师侄的这把剑,是玄阶的没错吧。” 鹿开点头,“是的,吕师叔。” 鹿开也想过,要不要把寒水剑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藏着自然可以免去一番解释。 可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若一直藏着,那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藏,也得给这把剑找个渊源,总不能说是在沈府偷的吧。 鹿开便又补充道,“这是师父送我的,师叔,玄阶的剑很稀少么?” 反正已经用院主撒了个大谎,这需要解释的事务,就都让院主背锅吧。 等背锅侠院主一回来,自己有神眼知微,自然能逢凶化吉,水来土掩。 吕平海哑然失笑,说道,“稀少,整个天罗剑院就那么几把,你说稀少不稀少?院主师兄这是待你如子侄,你切莫辜负他的好意。” 鹿开一脸恭谨地说道,“知道了,师叔。” 吕平海转移了视野,用他那饱经沧桑、看透世俗的双眼,开始打量起鹿开来 随即,吕平海意味深长地说道,“鹿师侄啊,你刚才很果断斩杀掉了林威,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威似乎并没有说出他罪证的地点呢。” 鹿开面容不变,内心却思忖着。 吕平海此话何意,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不会,自己并未露出马脚啊,也有可能是,虽然他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可潜意识又告诉他,这些不合情理。 果然,摸爬打滚多年的家伙,都是人精,不是能随随便便糊弄的,我不能自乱阵脚。 不等鹿开回答,吕平海又话锋一转,笑道,“师兄看中的弟子,自然是有谋有勇,鹿师侄早就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吧?” 第16章 师姐可能对我有所企图 鹿开只能顺着吕平海的话,往下说道,“师叔见笑了,弟子确实已经知道,那林威有一处偏僻的私宅,私宅后院的水井内,便有他的罪证。” “那好,事不宜迟,师侄随我去一趟吧。” 吕平海雷厉风行,当即招出了飞剑,载着鹿开一道,前往目的地。 鹿开第一次上飞剑,外貌上要保持院主弟子的稳重风范,可内心慌得一批啊。 吕平海飞得低,又飞得快,劲风的尖啸声,就是鹿开内心的呐喊声。 鹿开很想和这位师叔,科普一下安全飞行姿势,可是嘴刚微微张开,就有一团风敲进了嘴巴里,牙疼。 最终,鹿开认为命比面子重要,便只能把穿越来的第一个拥抱,献给了这位师叔。 有点亏。 而且,还是从后背抱了上去,一股浓浓的修仙版泰坦尼克号风。 摘叶城小,要不是鹿开指路花费了点时间,那真的是瞬息而至。 两人落进了一座黑漆漆的院子,鹿开走到一口枯井旁,头刚往里面一探,只觉得恶臭扑鼻,差点把他熏得晕了过去。 鹿开实在不想进去,可又见吕平海正盯着自己,骑虎难下,不能怂啊,便只能屏住了呼吸,硬着头皮跳下枯井。 井底更是不见天日,鹿开一运真元,掌心飘摇出了一团火。 火光一亮,鹿开顿时被吓了一跳,井底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尸体死去的时间不一,有的已成白骨,有的呈半腐烂状态,有的是刚死去一段时间。 井底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幽暗潮湿,青苔遍生。 通道尽头,埋着一个防水的腥臭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炼血功的拓本,还有林威亲笔书写的血尸提炼计划。 可就是没有灵石,没有法宝,鹿开有些失望。 炼血功这种靠人血才能精进的阴邪功法,他厌恶至极,自然也不感兴趣。 搜括不到任何有用的资源,井底这种恶臭难忍之地,鹿开当然不愿多待。 他对着一众尸首作了一个揖,又道了声借过,一边走一边神神叨叨地道,“各位苦命人,我替你们报了仇,林威那恶贼已然伏诛。各位若要报恩,千万别亲自来找我,暗中保佑我发大财,保佑我考试……呸,保佑我战无不胜就行。” 做完这一切,鹿开满意地跳出了枯井,把东西全都交给了吕平海。 吕平海一读完计划书信,也不耽搁,立马召来飞剑,声称要去做好收尾事务。 赤光一闪,人已经遁进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把我带来,又不把我带回去,对于这位来去匆匆的便宜师叔,鹿开颇为无奈,只能提气御空长奔,回到了原处。 回到沈府院落,一干师兄们早就作了鸟兽散,参龙府的人,也不知为何迟迟没来查抄府邸,只有公孙小白还站在那等他。 月光清冷,她人也清冷,仿佛浑为了一体。 鹿开走近了些,仔细地端详着公孙师姐的面容。 她长发如墨,眼眸清澈,就如同一泓清泉,身上有淡淡的幽香,气质也有些冷,却又不像那些高高在上、冷眼俯视众生的所谓冰山美女。 鹿开的心里,闪过许多溢美之词,用来形容她恰当不过,可每当要说出口时,就会被另外一个词语给挤开。 是鹿开在青客山下,第一次见到她时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好大。 公孙小白被瞧得有些脸红,“小师弟,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小师弟叫出来,公孙小白觉得有些拗口,有些陌生,可他是剑院小师弟一事,已经成为事实,总该要适应的。 鹿开脸不红心不跳,往天上一指,“看,月亮好大。” 公孙小白抬头,秀眉一蹙,“可是,小师弟,月亮好像钻进乌云当中。” 鹿开说道,“呃……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师姐,我有个提议,以后叫我师弟就好,别叫小师弟。” “为何?” “师姐你不懂,事关男人尊严。” “不懂,你可以说与我听。” “……” 见鹿开似有难言之隐,公孙小白也便不追问了,点头道,“嗯……好吧,小师弟。” “……”鹿开捂着额头,有些无奈。 作为一条二十年的老单身狗,鹿开本来以为,自己在异性面前,已经很不会说话了。 没想到,眼前这位师姐的“交谈本领”,能够直接把自己秒杀。 话题没说几句,就被她聊进了死路,聊到尴尬至极,汗毛直立。 而且一路下来,鹿开总觉得这位师姐有在偷偷看自己,难道是有所图? 可是自己除了英俊之外,一无所有,穷得那是灵石叮当响,没什么可贪图的啊。 还好,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不多时,两人便迈进了剑院大门,终于不用再没话找话。 公孙小白也顺其自然,给鹿开介绍起剑院布局来。 她指着一栋高耸瞩目的漆黑色建筑,说道,“师弟,那便是秘典殿了,里面收藏着所有剑院的法术剑诀,更多的是浩土十三州的史闻记载,奇人盛事。秘典殿有阵法加持,师弟不可硬闯,待明天领了弟子玉简,凭着玉简便可以自由出入了。” 说起和剑院相关的事情来,她倒是滔滔不绝,神情自若,没有先前的那份疏离和拘谨。 紧接着,公孙小白又向鹿开指出了何处是主殿和偏殿,何处是剑台,何处是引气台,何处是习课室…… 最后,她指着竹林当中的一片竹舍群,说道,“那儿,便是剑院弟子的居所了。剑院内有好几处弟子竹舍群,只有这一处还有些空房子。师弟不必担忧,竹舍都是一个模样,简陋朴素,不存在好坏差距。” 鹿开便随着公孙小白进了一间竹舍,只见里面置办了床、桌椅、柜子、一个打坐引气用的蒲团,没了,确实是朴素得很啊,但总比自己在城南那间漏雨的木头房子强。 桌椅上都没落下灰尘,应当是有弟子常常打扫。 一进竹舍,鹿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是困乏得不行。 公孙小白心里有数,也不等鹿开致谢,便已走出门外,没走多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回身进到竹舍内,好心提醒道,“师弟,睡觉之时,记得把门窗关好,切记。” 切记把门窗关好? 鹿开愣了一下。 难不成,这剑院内还有洪水猛兽?夜晚就在弟子竹舍群一带闲逛,专挑不关门窗的屋子进去大饱一餐? 鹿开正要再问,公孙小白已经没了身影,屋子里只留下了一缕缕的余香。 第17章 暴走 鹿开细细琢磨着,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不知师姐所言何意,也就暂且放下不管了。 不过,师姐的话还是要听的。 鹿开关好门窗后,原地起跳,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今晚经历的事,几乎比这一个月来还要多,鹿开实在困乏不已,于是躺在床上眯着双眼想事儿。 内心不由感慨,自己终于从一个三无人员,站到浩土十三州的冰山一角上了。 天罗剑院这个小目标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沧澜剑宗的神通术了。 再又想着第二个天赋,要氪成什么样的为好。 也不知道也没有那种天赋,能让天上猛下灵石雨,或者是一刀九九九级,首充送大翅膀让自己直接破境飞升的。 想了片刻,鹿开就睡意来袭,陷入了熟睡当中。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朦胧中,察觉到窗外出现了一道呼吸声。 那呼吸声起初还很正常,可渐渐地,就越来越重越来越响,好似猛兽酣睡时打的响鼻。 此外,又有气劲狂飙发出的呼呼猎响声。 轰! 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得四分五裂。 鹿开昏昏沉沉的,以为在做梦。 穿越前他沉迷游戏,缺少锻炼,身子虚得很,经常做噩梦,都习惯了。 直到他听到那滚隆隆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还有一阵冰冷的气息打在脖颈上,于是师姐临走前的吩咐如同黑夜惊雷般,闪进了脑海。 鹿开惊出了一身冷汗,顿时睁开了双眼,然后看到一对黑漆漆、冷酷无情的大眼睛,在床边瞪着自己。 他吓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佛道庇体,妖邪退散。” 鹿开只能抱住帅帅的自己,一阵念叨,这才发现,蹲在床边的是一个人,一个十四岁左右的豆蔻少女。 自己还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在青客山下,鹿开见过五名天罗剑院弟子。 除三名自己懒得记名字的男弟子外,一位是公孙小白,另外一位就是这名叫司若的少女。 鹿开对她印象深刻,站着就能熟睡,还不用人扶,简直是个怪里怪气的少女。 看她小脸嫩嘟嘟的,长得清丽可爱,是很讨人喜欢的类型。 可此时的她,怪异地蹲在床边,浑身气劲激荡,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不见眼白,充斥着一片黑,相当诡异。 鹿开向旁边看了一眼,竹舍的竹门早就四分五裂,那一声轰响,大概就是她撞碎了这扇门发出来的吧。 师姐你是个大骗子,说好的关紧门窗呢,貌似一点用都没有啊。 “小师妹,你是饿了么……” 鹿开想讨好一番,结果话还没说完,少女司若就呆滞地站起身来,像是根本听不到鹿开说话一样,五指成爪,对着他的脸猛抓过去。 我去,下手这么狠? 鹿开往旁边一躲,心想我若是毁了容,那岂不是相当于丢了铁饭碗。 司若五指轰在床边的竹柜上,登时,竹柜四分五裂,竹屑纷飞。 拆家工夫一流啊,这是哈士奇附身么? 鹿开身影一闪,朝门外掠去,如果还待在竹舍里,今晚自己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吧。 司若紧随其后,铿然拔剑,长剑一掷,寒光闪烁,如一道飞羽流星,猛地直切向鹿开后背。 鹿开往左一避,腰间冷飕飕的,那把剑正擦着衣衫边缘飞射了过去,深深镶进墙内,犹自震颤不已。 这小师妹是什么鬼,名副其实地失了智么? 这是把我当成了不共戴天的血仇吧? 还好鹿开以快闻名,在逃命开溜这件事情上,他很有心得。 不过他一回头,又吓了一跳。 少女司若也加快了速度,轰烈烈一阵狂奔,就如一颗即将炸裂的炮弹,对着鹿开直撞而来。 一群剑院弟子正巧路过,一看此等场景,吓得瑟瑟发抖,往旁边一躲,只敢缩在墙后看戏吃瓜。 “小师妹那是……是又暴走了?不是很久没再暴走了么?”说话的是一名年纪较小的男弟子,一脸恐慌,估计想起了被暴走小师妹支配的恐惧了。 另一名弟子说道,“小师妹追杀的那人是小师弟吧,我听昨晚去过沈府的师兄说,这小师弟也是个狠人。” 一人立即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据说小师弟修的是心妖道,一生起气来就化出虚幻妖身,身形暴涨,巨大无比。有着一张血盆大口,嘴里血牙如林,把参龙将林威直接给吓死了。” “你听谁说的?这么扯也信。” “张师兄说的啊。” 另一人争辩道,“屁,齐师兄告诉我,这小师弟修的左道旁门,叫阴阳幻回术。他凭借此术变身为女子,对林威一顿色诱,趁着林威不备,一剑斩杀了他。” 鹿开要是听到了,绝对喷出一口老血,我成了薛定谔的小师弟了么? 那两人又讨论起来,“咦,也不知道小师弟化身的女子,漂亮不漂亮?” 另一人瞪圆了双眼,用怀疑地目光看着他,“你问的是人话么,重点是这个么?” 鹿开无暇他顾,拼命逃窜中,哪里会知道昨晚被他敲诈了一圈的师兄,在背地里把他妖魔化了。 有些缺乏阅历的弟子,现在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像幼年时淘气然后被长辈恐吓、说是再哭就会被山中的妖怪抓走吃了一样恐惧。 微风徐徐,竹浪滔滔。 竹林之上,有两人踏着飞剑,静默不动,看着两名弟子追逐缠斗。 一人正是吕平海,另一人名为从进,也是剑院的长老。 从进比吕平海辈分小,看着也年轻些,青衫方巾,远看像一个儒雅的书生,一走进便可见他锐气十足,意气风发。 此时,从进正笑眯眯地说道,“吕师兄,一百灵石,赌两弟子输赢,如何?” 吕平海言辞拒绝道,“又赌?我看你这一身修为,迟早要毁在这小把戏身上。等院主师兄回来,又要责罚你了,我绝对不赌啊。” 从进露出了一副吃定了你的表情,笑道,“兴之所致,吕师兄别扫兴啊。这样吧,我若输了,除一百灵石外,加赠一幅院主师兄的题字。” 吕平海义正言辞地道,“我赌鹿师侄赢。” 从进,“……” 从进轻咳了一声,又笑道,“吕师兄,果……果真直快,我与你的想法相反,我押我家小徒弟赢。三十个数以内,鹿师侄必输无疑了。” 第18章 活该单身狗 从进扫了竹林下方一眼,讲解道,“如果我没眼拙的话,两人修为境界相差不远。我这小徒弟一旦暴走,那是实力大涨,六亲不认,出招毫无章法,真元更是源源不断,鹿师侄迟早要被拖垮。” 从进见鹿开只是四处闪躲,并不出手,而他的徒弟司若却出手越来越快,招式越发狂暴无章,便露出自信地一笑。 不过,从进也好奇起来,像司若这般不要命的暴走打法,同境界,甚至比她高一重境界的,都有可能被逼迫得手足无措,难以抵抗。 这鹿师侄虽然一直不敢出手,可每次都能在险境边缘脱身,犹如刀尖起舞游刃有余,仿佛早就看穿了对手下一招的威势,方向。 从进也不由点了点头,院主师兄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 只是,这场比斗,他仍然是输定了。 随着竹林下传来一声娇脆的长啸,只见司若眼中黑气大盛,她凌空飞起,身边飞沙走石,漫漫无边。 司若伸手一招,横插进墙面的长剑嗡地一响,飞到她手上。 顿时,长剑寒芒一涨,如白色匹练,又如湍急飞瀑,崩射了出去。 从进神色一变,就要驱动飞剑前去阻拦,“糟糕,是惊雷七叠剑的天叠剑,鹿师侄恐怕要受伤。” 吕平海却十分从容地拉住了从进,淡然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阻止干扰。 天叠剑气下,鹿开欺身猛进,冲向了漫漫的烟尘飞石。 从进眉头一皱,寻常人碰到天叠剑,肯定想着先疾退,躲开剑气连斩。 而这鹿师侄却反其道而行,是想冲进飞沙走石内,制服自己徒儿么? 从进摇了摇头,这一招棋,他可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天叠剑可攻可守,天叠剑气攻,天叠幻阵守。 那飞沙走石,乃是虚像,鹿师侄一冲进去,必然迷失其中,沦为瓮中之鳖。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从进惊奇不已。 只见鹿开身法有度,仿佛看出幻阵所有的破绽,并一一避开。 随即,剑光一闪,凛冽剑光似乎把左右空间,切割成了两半,幻阵轰然破灭。 这一剑,没有任何多余粉饰,直奔目的。 不由让从进想起,在沧澜剑宗里的一些剑道变态们,他们的剑没有任何繁琐细节。 用他们的话来说便是,我只修炼这破敌一剑。 只一剑,足矣。 从进惭愧地说道,“是我轻看了院主师兄的弟子了,吕师兄,我输了。这以后,再想让师兄你和我对赌,恐怕就难了。院主师兄送的东西,我是一样都没有了。” 天叠幻阵一破灭,鹿开便双指并剑,轻轻点在司若眉心。 司若本就差不多要从暴走状态清醒过来了,鹿开双指这么一点,气灵中的一丝霜雪浸出,冰冰凉凉的,让她的神智更为清明了些。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鹿开双手绕到背后,潇洒落地,满意地笑了起来。 那些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弟子们,一见鹿开赢了,纷纷击额悲叹。 完了,完了,本来有个暴走小师妹,日子就很艰难了。 这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魔头小师弟,这往后可怎么活啊。 半空中,司若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绑当一声硬生生地摔在地上。 两名踏在飞剑上的长老,见鹿开笑得很欢畅,丝毫没有伸手去接住的意思,两人脸都是一黑。 从进定了定神,询问道,“这位鹿师侄,可有相好之人?” 吕平海摇头,“不知,但应当是孤身一人,并未见有对他心仪之人。” 从进哼了一声,“那便对了,像他这般不知怜香惜玉的,哪会有相好之人。” 吕平海瞥了从进一眼,“从师弟,说得好似你不是孤身一人一样。” 从进,“……” 竹林旁,司若慢悠悠醒转过来,一见鹿开站在一旁,也顾不上拍去浑身的灰尘,起身喜笑颜开地说道,“公孙师姐说,你是我们的小师弟了,对不对?” 司若又迷糊地摸了摸后脑勺,“咦,小师弟,我记得我明明要来找你,后边发生了什么事,却全忘记了。” 也不等鹿开说话,司若又高兴地一甩手,“管他呢,我来是想跟小师弟你说……” 司若踮起脚,摸着鹿开的脑袋,“以前我是剑院辈分最小的,大家都让着我,现在,终于有比我辈分小的师弟了。小师弟,以后师姐罩着你,有人欺负你,我去打死他。” 鹿开一头黑线,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摸头狂魔,有朝一日被制裁了。 而且,自己以后要叫她师姐?这可不行。 “小师妹,我觉得吧,辈分这个问题……” 司若哈欠连连,努力撑了几下眼皮,终于撑不住了,又陷入了沉睡。 特困生么。 她头往前一栽,一头扎进了鹿开的怀里。 鹿开的脑海里,顿时响起了一句可怕的咒语,三年起步,死刑…… 这咒语吓得鹿开往后一跳,高举双手,自证清白。 司若便面朝下扑倒,啪唧一声摔在了脏兮兮的地面上。 见鹿开闪躲姿势之潇洒利索,两位长老差点摔下了飞剑。 从进无奈叹息了一声,飞下竹林,瞪了鹿开一眼,便抱着小徒弟司若飞走不见了。 “鹿师侄,随我来一趟主殿吧。”吕平海下了飞剑,说道。 鹿开便随着吕平海,走进了庄重宽阔的主殿,领了一套蓝色长衫弟子服,一枚白色玉简,一把配剑。 吕平海还让鹿开放宽心,声称杀掉林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天罗剑院的上家沧澜剑宗,是斩州第一宗,斩州内各大小国,都对沧澜剑宗遵从有加。 证据确凿之下,杀了一个小小的府将,微不足道。 一番安慰,倒让鹿开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这个该死的骗子。 沉默片刻,吕平海又问道,“院主师兄,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鹿开说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吕师叔你亲自去问吧。” 吕平海想想也是,便挥手让鹿开退下了。 院主师兄云游天下,从不与人说去到何处,何时归来,他虽为师兄亲传弟子,也未必会知道。 忽然,吕平海似乎想到了什么,喝道,“回来,刚才那句诗,君问归期未有期,什么意思?” 鹿开讪笑道,“是说师叔和我师父之间真挚的师兄弟情。” 一说完,鹿开就一溜烟跑了,这要是实话相告,吕师叔会打死自己的。 第19章 虹天剑指 有了弟子玉简,鹿开就能自由进出秘典殿了。 漆黑色的秘典殿,高耸挺立着,是一座四方形尖顶塔形的建筑。 从外看来,并不宽阔,可一步入其中,便豁然开朗,空间变大了好几倍。 细高的书架,依次排开,书架按照架中典籍内容分类,井然有序。 比如在第一个书架里放着的,全是记载浩土十三州的起源历史典籍,第二个书架装着的是各类妖魔图谱,还有给世间万灵分为上中下九等的书籍。 鹿开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径直走向记载神通术的书架。 别的书架装得满满当当,唯有神通术的书架空空如也,就只摆着孤零零的一本记载书,书籍薄得像一张纸,几页就翻完了,只有寥寥十数神通术的记载。 关于速度的神通术,有两门。 一门叫《神无路》,一经施展,人便遁入无垢虚空,四周扭曲无度,往往只踏出一步,世间已过了万里。 鹿开沉吟着,我读书少你们可别骗我啊,这神通术不就是跃迁引擎么。 又有一门叫《天初一剑》,天道茫茫,神意无疆,天初一剑,令之辟易。 上面记载着,在斩州的海穹峰上,有天初一剑撕裂穹空留下的痕迹。 那一道滚滚黑痕,仿佛从天垂落,直临在海穹峰上。 修为稍低一些的修士,一旦靠近,就会被黑痕迅猛吸入进去,尸骨全无。 在快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鹿开,对这两门神通术颇为满意,露出神往之意,可惜离他还太遥远,至少也要到沧澜剑宗,才有可能接触到神通术。 鹿开叹息一声,转身离开,走到装着天罗剑院法术剑诀的书架旁。 最先入眼的二本书籍分别是《淬体术》和《天罗引气术》,这是天罗弟子的基本功。 淬体术,自然是用来淬体强身的。 等淬体圆满后,迈进了聚气境,便需要引气养气,继续提升修为境界。 这些鹿开都用不上。 鹿开再往上看,是黄品基础法决《三叶剑》等,摇了摇头,又继续往上看,是黄品顶级法决《四兽剑》和《惊雷七叠剑》等。 这两本剑诀,鹿开也见识过了,同样不感兴趣,便只能再往上看去了。 上边放着的就是玄品的法决,只有稀疏的三本。 秘典殿外,有不少剑院弟子守候在一旁,他们见小师弟鹿开进了殿内,迟迟未出,不由讨论起来。 一人问道,“你们说说,小师弟会先修哪本黄品法决?” 另一人答道,“有长老评定,小师弟的天资在剑院内不算突出,他应当会从最简单的修起。” 其余人深以为然,“不错,据师兄们说,小师弟能把《四兽剑》和《惊雷七叠剑》倒背如流,却从未使过,估计是不得要领。顶级黄品法决,对小师弟来说,过于难了。” “那我猜,小师弟会先修黄品基础法决,比如《游身功》《三叶剑》之类的。” 一阵讨论之后,众弟子都觉得自己的分析得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 不过同时,他们又很困惑。 天资一般的小师弟,是怎么打败的暴走小师妹,成为剑院口耳相传的小魔头的? 殿内,鹿开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玄品法决《虹天剑指》。 目前,他身上只有一本黄品法决《照燃剑典》,而且,他只修炼了剑典内的一式一字电剑。 这天罗剑院,虽然只是走一个过场,但也不能白来,还是先学一门玄品法决傍身吧。 从黄品到玄品,当然不只是品阶的提升,更是威力和气势的提升。 虹天剑指,以指为锋,凝气为剑,是阴人和突袭的不二选择,鹿开觉得特别适合自己这种打一套就跑的骚人。 鹿开匆匆把《虹天剑指》阅览了一遍,系统内便多了这一本玄品法决来。 自己还剩下三年零七个月的修为,想了想,先扔一年修为进去吧。 嗯? 没有动静。 也对,玄品法决,不比黄品法决,入门难度会更大。 鹿开在迟疑着,要不要再扔两年修为进去。 抠门抠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也罢,缺修为时,大不了出城去杀几只妖魔玩玩。 又两年修为点进了虹天剑指,瞬间,鹿开就听见崩地一声响,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真元更是不由控制,如冲阵破关一样,凶猛地在筋脉关窍间狂冲乱卷,每过一处关窍,就听到一声爆响。 崩崩崩!体内如在爆炒豆子一般,响个不停。 鹿开吓得冷汗涔涔,以为自己承受不了玄品法决的威势,要爆体而亡呢。 好在,真元冲刺了几个周天后,由不受控制状态变成了一头被驯服的兽,安静地潜伏起来。 鹿开一屈指,真元便凝聚成针尖般细幼,蓄势待发。 虹天剑指,入门了。 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鹿开感慨道,这入门过程,有点辛苦啊。 …… 周泽刚修炼了一个时辰的《天罗引气术》,进境越发缓慢,也遇到颇多不解,便准备去一趟秘典殿。 秘典殿里,有一个专门的书架,存放着心法剑诀的修炼心得,全是顺利从剑院晋升、拜入到沧澜剑宗的得意弟子所留,每每看过,都受益匪浅。 但往往脑子说明白了,心里却一片懵懂。 周泽刚到秘典殿门口,便见一人从里面出来,嘴里念叨有词。 一见是敲诈勒索过自己的小师弟鹿开,周泽避之不及,就要跑开,却见鹿开已经看了过来,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 “一夜不见,小师弟越发清朗英俊了。”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马匹先拍上就完事了。 鹿开恍若未闻,仍不断念叨着。 周泽一听,这不是虹天剑指的口诀么,便笑着安慰道,“小师弟,这是玄品法决,领悟不了也不用气馁。师兄我用了半年,才有了些感悟。小师弟你只要勤勉,用不了一年半载,你一定能够……” 周泽话未说完,却见鹿开屈指待势,真元涌动。 周泽大惊失色,小师弟这是要强行施展虹天剑指么? 万万不可啊,虹天剑指需要把真元凝练成针尖大小,轰然崩发。 还未入门,就想把真元凝缩成针,根本不切实际,很可能真元会失去控制,在体内鼓荡乱刺,切伤奇经八脉。 完了,小师弟疯了! 第20章 我叫鹿加钱 周泽的警告还没喊出声,便见鹿开屈指一弹,指尖白芒暴涨,两丈长的剑光白羽轰击上天。 即便是在白天,这虹天剑指一出,四周也亮晃晃的十分刺眼。 周泽张大着嘴巴呆住了。 觉得自己要么产生了幻觉,要么干脆是在做梦。 这就是长老口中天资一般的弟子么? 果然,这个世间是没有任何公道可讲的啊。 周泽看着鹿开渐渐走远,关键是,还听见他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像在说,“嗯,才入门,威力也就这样,也不知修炼到圆满是怎么样的。” 才入门…… 威力也就这样…… 这话说得何其讨打,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周泽顿时掩面,流下了一股热泪。 长叹一声,周泽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问道,“小师弟,你去哪?” “参龙府。” 周泽这才惊觉,长老们好像特意交待,让小师弟尽量别往参龙府跑。 斩杀林威,固然事出有因,但也必然会引起参龙府的敌意。 周泽想要提醒,却只见前方花摇竹动,他那来去如风的小师弟,早就一闪而逝了。 小师弟好快啊。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摘叶城街头,行人如织。 鹿开目的明确,准备前去参龙府,把悬赏的一百灵石取回来再说。 一个曾经靠泡面度日,几毛钱都要斤斤计较的家伙,怎么可能放过一百灵石。 一到参龙府门口,正巧碰见了参龙尉周台,正握着刀,大步流星跨了出来。 周台一见到鹿开,脚步一滞,眼神里闪过一丝惧色。 鹿开斩杀他顶头上司林威的场面,他没亲眼见过,但已经有无数个版本流传了出来,每一个版本都十分可怖。 不过,周台也是明白人,他心里清楚,若不是鹿开,自己昨晚就葬身在沈寒的炼血阵里了。 于是,周台摆出笑脸,迎接了上来。 “鹿兄,我昨夜不该怀疑你假冒天罗弟子,在此谢罪。” 谢啥罪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就是个冒牌货啊。 鹿开扶起躬身抱拳的周台,笑道,“无妨,这是小事,我今天过来,不是来听你致谢的,当然,也不是来要那悬赏的一百灵石的,绝对不是啊,嗯……” 周台内心敞亮得很,连忙邀请道,“鹿兄随我来,我去向卫和大人通报一声。” 卫和大人? 参龙府一将四尉,四尉是平级,能被周台称呼为大人的,那肯定是参龙将的。 没想到,新的参龙将这么快就上任了。 经周台一解释,原来卫和是从临近城池调来的。 林和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开云派的翘楚弟子。 开云派在城外十里的开云山上,实力强劲,摘叶城周边四派,开云派仅排在天罗剑院之下。 在去往府内主殿的路上,周台还好心提醒鹿开,说卫和是开云派里的异类,因为他修炼的是箭,神箭一出,鬼神齐哭。 他的箭,射杀过许多比他自身修为要强的高手。 鹿开略一沉吟,原来越重击杀,不只是我的特权啊。 参龙府伏妖殿内,大腹便便的卫和,坐在案几前。 他一只手握着一张兽纹遍布的弓,一只手拿着一个油鸡腿,吃得满嘴是油。 可能当一个神箭手的梦想,就是不用动弹吧。 他几口把鸡腿啃了个干净,又舔了几下鸡骨头,这才舍得扔掉。 卫和嘴也不擦,开始闭目倾听起来。 人来了! 他迅速执弓拉箭,弦上之箭嗡嗡作响,忍不住要疾驰而出。 箭尾黑气萦绕,紧接着覆盖整根箭身。 “能斩杀掉林威,很不错,也不知我这破魂箭能把你伤多重?” 伏妖殿外的空地上,周台听到咻地一声怒响,脸色一变,惊怕不已。 他知道,是卫和的神箭。 他听不从箭从何方射来,还有多远,只能拼尽全身力气,往一个方向狂奔闪躲。 至于他的救命恩人鹿开,他根本顾不了,只能期盼这一箭不中要害,那鹿开还有机会活下去。 一枚黑箭闪至,鹿开屈指一弹,白芒电射而上,轰击在黑箭上。 那黑箭弥散成了一团黑气。 原来是气箭,不是实箭。 殿内,卫和笑了起来,“破魂气箭在前,实箭在后,两箭啸声一致,几乎所有人,都只会察觉到气箭,然后伤亡在实箭下。” 实箭一中血肉,便会炸散开来。 卫和很有自信,可很快,他肥脸之上表情一沉。 他听到迅疾的拔剑声,又听见箭杆断为两截的声音。 咻! 一声更响的尖啸,居然是半截箭回射了回来。 卫和十分惊诧,避开这回射一箭。 箭从耳边擦过,尖啸声轰得耳朵生痛,几缕断发飘落。 卫和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一箭之威,难道他也带了弓? 不对,是屈指成弦! 以指弹物并不难,可若想拥有可怕的威力,必然是对真元的掌控,达到了细微的层面。 卫和心潮起伏,难以平定,眼见那人徐徐走来,进了殿内,才勉强一笑,说道,“听闻兄台怒斩林威,十分悍勇。在下以三分功力,试探一下兄台的实力,不会介意吧?” 那人大大咧咧地坐下,“我的时间非常值钱,不过,多加钱,多给点灵石,就当无事发生。” “自然,自然,随我来。” 卫和笑眯眯的,本来眼睛就小,这样子彻底成了一条缝了。 卫和在前边带路,从左侧出殿,走过一段长廊,路渐渐变得狭窄偏僻。 “兄台,你可知你斩杀掉林威后,现在摘叶城人怎么说参龙府么?” “怎么说?” 卫和哈哈笑道,“都说这参龙府不归典国管了,只听命于天罗剑院。故而,参龙将有错在身,天罗弟子想斩便斩了。” 这胖子笑得很大声,听着颇为坦诚,可眼光里却闪过一丝歹毒的冷意。 卫和又道,“兄台,有朝一日,不会也把我斩于剑下吧?” 鹿开笑道,“不会,不会,你做什么与我无关,只要加钱就行。” “好好好,那就说定了,请进。” 卫和推开一道厚重的大门,把鹿开迎了进去。 鹿开前脚才站定,便听到后方大门紧闭的声音。 吱嘎吱嘎,有齿轮转动调动巨墙、加固房间的声音,四周还有气流奔涌,似乎连阵法也用上了。 鹿开眼前一片漆黑,但他能察觉到,有浓郁的妖魔气息滚滚而来。 “唉。” 鹿开无奈长叹一声。 新换的衣衫,实在不想沾染鲜血啊。 第21章 悍狱 真特么黑啊。 连说好的一百灵石都不给我,还想放妖魔咬我。 眼前也黑漆漆的,伸手都摸不到自己的帅脸。 大多数人都怕黑,只有长得极丑的个别人,才会欢喜地藏匿在黑暗里。 作为此类的极端反例,鹿开自然也不喜欢黑暗。 不过身处黑暗,总要适应黑暗。 鹿开在听,他听到很多道混杂的声息响动。 这些声息,有细微地像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哗啦声,有呼隆隆地像战鼓擂动的声音,也有嘶嘎嘎地像猛兽沉吼的声音。 鹿开一进来,这些声音就更响了。 凶险,蛰伏在四周的晦暗里,并且在缓缓向他靠近。 这些妖魔大小不一,瘦壮不一,强弱不一,但目标一致——吃掉被扔进来的人类小可怜。 在鹿开的头顶上,还高挺着一颗巨大的头颅,在幽冷地俯视着他。 那颗头颅正张着嘴,扑着气,一丝哈喇子悬垂到鹿开的脸前,腥臭无比。 在参龙府内,有一座关押妖魔的监狱,是骇人听闻的悍狱。 悍狱的存在,让摘叶城的父母们,少操了很多心。 孩子太熊,便吓唬一句,你再调皮捣蛋,就把你扔进悍狱喂妖魔哦。 往往收效极好。 面对悍狱里的妖魔,鹿开此战的胜负,不但影响他本人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广大摘叶城熊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二蛋,你继续胡闹,就会像鹿开那倒霉小伙一样。他人虽然长得帅,但已经成为了悍狱里妖魔的美味小餐了。” “爹娘,你们别再吓唬我了,悍狱已经不存在了,鹿开哥是大英雄!” 百年后,摘叶城大概会流出这两个版本、其中之一的传说。 成为食物还是英雄,这是个问题。 所以,此战相当关键。 悍狱内妖魔,境界不等,有等同于淬体一两重的小弱鸡,有淬体圆满的大弱鸡,也有聚气境的劲敌鸡,还有聚气境三重的宫保鸡…… 还有聚气境三重的魁蟒。 和魁蟒一对一较量,鹿开可以轻松把它斩于剑下。 毕竟越重击杀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干。 可悍狱内妖魔众多,动起手来,必然要分心他顾。 临阵对敌,不能专心致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毕竟,鹿开只是聚气境。 若到了开灵境,念识越发强大,可以轻松铺满悍狱,以一对多,便丝毫不会受干扰。 悍狱老大魁蟒率先发动袭击,它头颅高昂,卷起一股腥风,对着鹿开狠狠砸下。 鹿开往左闪退,悍狱猛地一颤,坚硬的地面被魁蟒砸出一个大坑,碎石崩飞。 鹿开才左移了几步,便见那边正有一头暴熊,张开了血盆大嘴,沉沉吼叫着,等着他送上嘴来。 又有一只藤妖,呲地一声,深绿色的妖身钻出两条细长的手臂,手臂上绿针毒刺如林。 手臂一长再长,对着鹿开裹挟而去。 鹿开从藤妖双臂间隙中倒掠而出。 双指一屈,虹天剑指出! 嗡,气凝为剑,白虹爆射,黑漆漆的悍狱瞬间惊亮如雪。 白虹贯穿了暴熊和藤妖,还连穿了四只缩在角落吃瓜看戏、瑟瑟发抖的小妖。 悍狱不大,以快为傲的鹿开,身法颇为受限。 不然的话,拉开距离,用虹天剑指走A杀妖魔,岂不是美滋滋。 当然,那也只是理想状态,真元有限,并非源源不断自生。 以一对多,最害怕的就是身子被掏空。 固而,鹿开的策略很简单,每一发虹天剑指,争取贯穿最多的妖魔。 那些排成排吃瓜看戏的,就成为了斩杀首选。 …… 伏妖殿外,周台才被卫和的飞来神箭吓着,又被鹿开轻松破掉破魂一箭的英姿镇住。 这番悠悠醒转后,他一直心绪难定。 不过神仙打架,凡人最好退避。 周台想要转身离开,忽然察觉到地面轻颤,是巨大齿轮轰隆隆转动的声音。 悍狱那边,有光华流转,一亮又隐,好像是有人瞬间关闭又重开了悍狱大阵。 不多时,天空上飘来一层层黑云,黑云翻卷沸腾着。 周台抬头。 咦,刚才不还是晴空万里么。 那……那好像不是云,虽然看上去,像是长在天空上的一道黑疤,但实则是在参龙府上方滚动着,云没有这么矮。 是烟,或是雾么?其中又有血光隐现,令周台生出不详之感。 周台又想起刚才悍狱方向的响动。 糟了! 卫和大人刚上任,他根本不知道,在悍狱下的地底,关押着什么。 周台神色惶恐,急冲冲跑进伏妖殿,见左右无人,便脚步不停,冲向府内深处的悍狱。 在悍狱前方的小径亭台中,卫和吃得满面油光,痛快不已。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碗碟酒壶,碗碟里有两只金黄流油的肥鸡。 卫和又捧起一只肥鸡,正要一口咬下去,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行来,他脸色一沉,略为不快地问道,“可有急事?” 周台见只有卫和一人,眉头一皱,“卫大人,那位天罗剑院的弟子怎不见了踪影?” 林和朝着悍狱努了努嘴,“里面呢。” 周台神色变了,“卫大人,您把他关进了悍狱” “嗯。” 周台急切地说道,“卫大人,此举恐怕大为不妥,参龙府势单力弱,一直依靠城内外四派通力合作,才能安稳镇守摘叶城。若是天罗弟子出了差错,以吕平海护短的性情,恐怕对参龙府不利。” 周台见卫和还未动气,便又战战兢兢地说道,“再者,大人……大人出身开云派,也不愿看见开云和天罗两派,生出嫌隙吧。” 卫和抹了抹嘴边的油,笑道,“只是一个初入天罗的小弟子罢了。放心,他能斩杀林威,实力不弱,在悍狱里死不了。” 卫和嘴角一咧,变为冷笑,继续道,“不过嘛,不死也要脱层皮,是要好好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免得让城民以为,我这个参龙将也很好欺负。” 周台神色愈发慌张,“卫大人,这悍狱里关押的可是……” 卫和不耐烦地一摆手,“啰嗦,本大人看过了,里面的妖魔没什么大不了的,厉害点的是一条聚气境三重的魁蟒。” 周台想哭的心思都有了,果然,这位大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周台提心吊胆地说道,“卫大人,你所说的这些妖魔,都只是……只是它的食物而已。” 第22章 八凶阵 卫和捧着烤肥鸡的手停在了半空。 就算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脂肪,此时也能明白过来,周台的话里,潜藏着危险的讯号。 食物。 连聚气三重的魁蟒都只是食物! 那么,能把魁蟒当食物的是什么怪物? 卫和放下了肥鸡,凝神问道,“你是说,悍狱之内另有乾坤?” 周台点头,“正是,林大人曾……死去的林威曾与属下提到过,悍狱地下关押着一头庞然大物。提及之时,神色很是忌惮惊惧。林威行事向来不着边际,我行我素。唯独每次开闭悍狱的阵法,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一点差错。” 卫和哼了一声,颇为不屑,“林威那废物,提他作甚?” 卫和又见周台满额头的汗水,更为不满地问道,“看你吓成了什么鬼样子。你是觉得,我会把地下那玩意放跑?呵,我也做了功课,这悍狱阵法的开闭,我是按图索骥,不会出问题的。” 周台的焦虑并未缓解,“卫大人,恕我不敬,已经出大问题了!” “什么!你在怀疑我的能力,连一座小阵都控制不了?” 卫和怒气上涌,十分恼火。 周台一脸担惊受怕,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属下不敢。卫大人,你可知摘叶城下布着一座八凶阵。这悍狱的阵法,只是子阵,并非是一座独立完整的阵法,而是母阵八凶阵的一部分。” “所以?” 有关摘叶城八凶阵的案卷,他匆匆扫过了几眼,并未详读。 时间紧要,卫和认为,先把参龙府一切事务熟悉,再谈别的。 没想到问题就出在了这儿。 周台说道,“八凶阵有八个子阵,子阵与子阵之间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方能稳如金汤。卫大人您这般开闭,就相当于把悍狱的子阵脱离了出去,威势大减,恐怕……” 卫和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追问,“那如何再并入八凶母阵?” 周台摇了摇头,“卫大人要了解各子阵的阵元运行轨迹,才能成功并入,这恐怕不是一时能够……” 卫和咬牙道,“直接点,究竟要怎么做?” 周台解释道,“卫大人早年就入了典国官场,是以不知道详情。其他七座子阵,有四派的弟子坐阵看护,他们已是熟手,必然……” 卫和连忙催促道,“废话少说,赶紧去请懂行的弟子来。” 见周台匆匆离去,卫和内心稍安,只要不耽搁,还来得及亡羊补牢吧。 地下关着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卫和缓和了情绪,扭头看向了悍狱,“本来,我可没打算杀你,只能怪你点背倒霉,别算到我头上。” 他的手放在石桌上,卓面在轻微颤抖着。 里面的动静这么大么? 卫和趋步走去,站在悍狱门口,贴着坚墙,倾听着里边的动静。 有妖魔的惨叫声,有真元崩发的声音,还有大妖惊声嘶吼的声音。 卫和听得颇为心惊,光听这声音,就能想像到里面的厮杀何其惨烈,恐怕是断肢残骸遍地的惨况。 真元激荡,里面那人出招果断,迅速,频繁。 可渐渐地,就开始变慢,变得稀疏,看来是要坚持不住了。 魁蟒狂怒嘶叫,狱内砰砰砰巨响个不停。 卫和耳朵贴着的墙壁,震颤得越发激烈,看来是魁蟒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在最振聋发聩的一声轰然之后,再无传出其他的声响。 万籁俱寂。 悍狱内的战斗结束了。 卫和内心盘算着,他是死了么? 若是死了,那他的实力,比我想像中要不堪啊。 死没死都不重要了,卫和早就打算把鹿开困死在里边。 等熟悉八凶阵的弟子过来,把悍狱阵法并入母阵,就万事大吉了。 摘叶城,只不过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还有么?” 一个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 卫和一脸惊诧,“什么还有么?” 是悍狱内的人,在用真元喊话,他没死! “又大又强的妖魔,还有么?” 卫和愣住了,他是嫌悍狱内的妖魔不够?! “对,更大更强更好战的妖魔,还有么?” 卫和有些怀疑人生,并产生了一种错觉。把鹿开送进悍狱,就是要给鹿开一个血的教训,可是听他说话的语气,他乐在其中? 他这个人是有什么怪癖么? 那个声音又叹息道,“唉,只加了五年多的修为,不够啊。” 加修为又是何解?卫和的眉头紧紧皱起。 还是说,此人受尽了折磨,虽然耗尽力气斩遍了妖魔,但也已经疯了? 卫和的百般思绪,没有一条能读懂鹿开的无奈。 鹿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卫和坏得跟贴心小棉袄一样,他缺啥就送啥。 本来,鹿开打算出了城去,找妖魔试一下虹天剑指的威力,顺便再积攒些修为,没想到就被卫和关进了妖魔扎堆的悍狱。 话说出来,这些妖魔是被关押了太久的缘故么? 虽然怨气十足,进攻性极强,但战斗意志薄弱,状态萎靡,斩杀后给的修为不多。 鹿开展开了系统面板,这次单刷悍狱副本,只加了六年多的修为,加上剩余的七个月修为,堪堪只存了七年修为。 还是不够啊。 不过,也算不虚此行了。 既然搞定了悍狱副本,那就先出去,找卫和算账吧。 这一笔帐要好好算。 鹿开的眼前是一扇厚重高大的门,门外,还有坚墙厚石堵着。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外层有阵法加持。 随卫和来时,鹿开探视了一番悍狱外的阵法。 根据神眼知微的显示,这阵法是八凶阵的子阵,有缺陷,但缺陷是随着阵元流动的。 八凶阵有八座子阵,各子阵之间紧扣互补,层层增强,水滴不露,犹如金城汤池。 以鹿开的实力,根本没有破阵的可能。 只是现在再探,却察觉到阵法薄如脆纸,弹指可破。 真是奇怪。 鹿开不假思索,虹天剑指再出,白虹所向,厚门坚墙被轰出一个大洞。 他再拔剑,寒水剑疾弛,水色潋滟的剑刃,很顺利就把阵法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座大阵好像瞬间变弱了无数倍。 鹿开重见天日,站立在悍狱门外,舒爽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低头,看着衣衫沾染的鲜血,以及各色恶心的液体,长叹。 “唉,我不想洗衣服啊。” 嗯? 脚底下也有血! 鹿开的视线,随着脚下的血往前看去。 这一条血痕蜿蜒前行,流到了一堵黑墙下,又昂起头,顺着墙往上爬。 不,血是从黑墙上流下来的。 因为卫和被钉死在那一堵黑墙上。 第23章 雾鹿 天杀的,究竟是谁杀了卫和,还带抢怪的? 根据血流的痕迹,鹿开大胆地猜测起来,在刚才短短的十几个瞬息之内,悍狱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和是在悍狱门口遇袭的,看着那一大滩血迹,说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刹那间就受了生命垂危之伤。 这有些不合常理,因为卫和是神箭手。 神箭手修炼的不仅仅是箭,还有眼与耳,以及念识。 眼神绝佳,耳力灵敏,念识卓越,这是神箭手的标配。 神箭手,很难被偷袭,即便遭遇偷袭,也能顷刻做出应对。 但卫和没有。 估计他是在胸膛被术决贯穿之时,剧痛使他骇然醒神,这才疾闪到了黑墙边,想取下墙上的兽弓。 他没有成功。 这一次,是眉心被贯穿,直接被钉死在黑墙上。 眉心的伤口处,鲜血直流而下,还有一丝丝黑里带红的诡雾,在袅袅升腾而起。 唉,一条鲜活蓬勃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逝去了,刚才还与自己“相谈甚欢”呢,想起此人的肥头大耳,音容笑貌,实在令我…… 咦。 地上有什么在闪着亮莹莹的微光,是十来颗灵石,估计是从卫和身上滚落下来。 鹿开一边捡起灵石,一边继续悲叹。 ……实在令我痛心疾首啊,呜呼哀哉! 当然,感慨归感慨,警惕之心,鹿开是一丝也不敢放下。 悍狱内没有妖魔逃出来,击杀卫和的,不论是人是妖魔,都是外来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接近卫和,几乎是瞬间秒杀了他,修为恐怕比卫和要高一大截。 卫和是聚气境四重,自己虽然有跨越两重怒杀林威的彪悍战绩,但再高的话,恐怕就应付不来了。 再者,刚才在悍狱之内鏖战一群妖魔,已经耗费了大半真元,此时绝不能再好强斗狠。 鹿开脑海之内,思绪飞速转动,一旦做出判断,再不耽搁。 开溜! 他直接拔地而起,决定先翻出狱前这座森严的院落。 双脚刚离地,院落上方,一片诡雾铺开,如沸腾的开水般滚滚翻卷,扣在了半空。 鹿开身法变向极快,上方既然已是死路,便直接来了一个锐角转向。 沿着来时的路径,电射而去。 沿途所掠过的花草,凌乱飘飞,像是被无数把飞刀旋转切割,断叶残枝,纷如雨下。 鹿开一冲进伏妖殿,浓厚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殿内殿外,空地练武台,全是龙卫的尸体! 死状千奇百怪,惨不忍睹。 参龙府是……是被血洗了么?! 看起来,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相比于卫和还能垂死挣扎一下,这些龙卫是顷刻间暴毙,连一个能拔出鞘中之刀的都没有。 鹿开没有时间诧异震惊,他停顿瞬息,疾冲向伏妖殿大门。 一百灵石老子不要了,先出参龙府再说。 又一片诡雾从殿门上涌出,像垂落的窗帘一般,自上而下,封住了整道大门。 黑色诡雾里,又有血光浮现,时暗时亮,闪烁不定。 鹿开当机立断,虹天剑指出,白芒暴涨,轰向诡雾。 诡雾一阵翻腾,又恢复如初,竟然没有被撕开一道口子。 百试百灵的玄阶法决虹天剑指,第一次失去了无坚不摧的威力。 就好像一支势不可挡的神箭,投入了大海温柔的怀抱,只惊起了一丝丝的浪花。 只是,这诡雾不是大海,也没有温柔的胸怀,只有滔天的杀意。 事情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 既然无法从大门突破,那就轰墙而出吧。 鹿开的想法刚出,便见四周都是诡雾滚滚,血色腾腾。 正可谓是上天入地无门,四面八方为困。 诡雾里,出现了一个隐约飘渺的身影,是一头很高大的鹿,一双血眼,透过浓浓诡雾,直直盯在鹿开身上。 “还没死么,倒让我有些意外了。” 雾中的鹿张口说话了,声音洋洋盈耳,空灵清脆,说不出的舒服。 趁着妖鹿没有发起攻击的空当,鹿开开启神眼知微扫了起来。 这妖鹿名为雾鹿,是雾灵附身于麋鹿修炼而成。 雾鹿的肉身就如雾气一般,时凝时散,飘忽不可定。 别看它昂首立在诡雾当中,可那未必就是雾鹿真身。 真正的雾鹿,可能是滚滚诡雾里,任何一团小雾气。 鹿开再一扫修为,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聚气境八重! 这咋打嘛。 难怪卫和被秒,参龙府瞬间被屠杀灭尽。 也难怪连虹天剑指都破不开它的雾,这特喵的比我高了六重修为境界,已经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了。 无法脱困,又打不过,难道就只能等四派有所反应,过来拯救么? 万一来得慢,自己就凉透了啊。 待拯救,不如自救。 眼见雾鹿并不想和自己废话,诡雾也化作无数道兵器,伸缩刺砍,气势汹汹杀来,在这无比退避之际…… 鹿开放下了手里的剑,优雅地提着长衫,淡定席地而坐。 他拈指咧嘴,豪意而笑。 虽然拈得有点像兰花指,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稳,稳如老狗,要有一夫可当千万军的气概。 鹿开笑道,“退下吧,你不是我对手。” 轻声一语,盖过千钧万势。 有至强者视一切如无物的英姿。 当然,鹿开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云珠,准备随时用霜雪气灵,挡下致命一击。 “是么?” 雾鹿冷声反问,催动诡雾,桀桀怪声的喊杀顿起,无数道兵器从四面八方狠狠扎向鹿开。 有的已经快刺到眼眸,有的对准心窝,有的准备穿背而过,扎他一个透心凉。 怀里,云珠内的霜雪爬升出来,只等鹿开念识一动,就把他紧紧冻住。 鹿开没有任何动作,嘴里的牙齿在咯咯打颤,但仍要保持微笑。 “你从何处来?” “我从何处来,与一个死人无关。” 鹿开和善笑道,“我知你从何处来,摘叶城外二十里的焦雾林。你在一颗悬铃木下哭过小半刻,修炼了一刻,又呆呆看着摘叶城方向一段时间。之后,你化身淡雾,隐藏在参龙府上空很久很久,直到这座悍狱大阵变幻,重新闭开,你才显出诡雾,冲杀下来。” 第24章 摘叶城四派 鹿开一字一句说来,徐徐吐露着。 围刺在四周的诡雾兵刃,退缩了一些。 这说明雾鹿的情绪有起伏。 情绪一旦有变化,它就不再是铁板一块、滴水不漏了。 打铁需趁热,鹿开不给它太多思索质疑时间,总结说道。 “你的一言一行,尽在我眼里。所以,你不是我对手,退下吧,我饶你一命。” 雾鹿空灵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惊恐。 “你是……是有一路跟踪我?” 看他穿着,像是普通的弟子长衫,体内真元的强度,也远比自己低,修为境界当然不如自己。 可再看他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优雅,丝毫不慌。 若不是比自己境界高,又岂能如此淡定。 他一直跟踪自己,而自己聚气境八重的修为,居然都不能发现他。 那么,他修为就不可能比自己低,甚至要比自己高很多。 难道,他是开灵境的强者? 鹿开听到雾鹿的询问,又笑了。 “本人志趣高雅,尾随那种猥琐事,我可从来不做。况且,我人一直在摘叶城内,未曾离开过。” 此话一出,诡雾翻腾不息,雾鹿的内心大为骇然。 没有跟踪,那他为何对我行迹了如指掌? 对了,是念识! 他是通过念识在观察我。 他的念识居然能铺到二十里开外,把远处的细节一一把握,何其强大。 这是开灵境……不,普通的开灵境修士,是可以把念识铺得很远,但只是粗略感知动向和方位。 像他这样,能描绘得如此精细,如此有画面感,很可能…… 很可能,他已经晋升到了心海境! 小小的摘叶城,开灵境已有资格成为一派宗师,何时来了心海境如此强悍的修士! “傻徒儿,他在骗你。” 一道闷雷般的声音,轰隆隆从深深的地下传了上来。 声音一出,诡雾畏缩退让,像一头受到惊吓的幼兽,胆战心惊。 鹿开内心烦闷,气血翻涌。 好在有霜雪气灵贴着心口,护住心脉,冰凉凉的一片,不然可能被震得神志不清,直接晕过去。 砰! 地面猛烈一震,整座参龙府,就好像是砧板上的豆子一般,被震得差点跳了起来。 地下是什么鬼东西?竟恐怖如斯。 鹿开心里苦啊,需要漂亮的小姐姐抱抱才能缓和过来。 刚糊弄了一只聚气境八重的傻鹿,又来了一只更强大更精明的妖魔?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倒霉倒到姥姥家去了。 砰砰砰! 几声连跳,仿佛是地下埋藏着一颗巨大的心脏,平日里陷进了沉睡,这会儿醒转过来,开始猛烈跳动。 “烈吼师尊,是……是你么?师尊。”雾鹿的声音里有些委屈,带着哭腔,很是欣喜,又有些迟疑,怕眼前一切都是梦幻。 “小鹿儿,是我。”地下的声音回应着。 小鹿儿你大爷,这么娘的称呼,还以为在叫我呢。 鹿开内心一顿鄙视,同时在迅速思索对策。 “太好了,太好了,师尊,我马上救你重见天日。” 烈吼又道,“小鹿儿,我的力量还在迅速恢复。嗯,你先把那个人扔下来吧,我不想吃那些冰冷的尸体。” 地下那怪物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可鹿开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威压,压得动弹不得。 此时,他内心有一千万头神兽狂奔而过,忍不住要口吐芬芳。 四派的人还没动静么? 吕师叔还未赶过来么,再不来你的冒牌师侄就要报销了。 好吧,自救! 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鹿开的脸上再度浮现笑容,如清风般淡然说道,“烈吼是么,开灵境三重而已,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吧。” …… 参龙府的上空,有一人浮空而立。 此人赤果着上身,肉身犹如铜浇铁铸,肌肤上雷纹遍布,呼吸间,有雷息滚动。 是催山楼的楼主断鼎。 催山楼,也是摘叶城四派之一。 摘叶城四派,分别是天罗剑院、开云派、催山楼和金光宗。 催山楼专职横炼,目标是要把自身,修炼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兵器。 断鼎俯视着诡雾遍布的参龙府,托着下巴深思不语。 又有一道绿光闪来,一名妍姿艳质的女子,踩着一片灵光流动的荷叶,瞬驰而至。 此女子妙态横生,肤白胜雪,美目中碧波荡漾,脸上言笑晏晏。 正是开云派的一派掌门李子婳。 李子婳颇为诧异地笑道,“咦,好巧,断楼主也在此地?” 断鼎点了点头,“嗯,途经此地,见妖气滚滚,便赶过来看看。李掌门神速,不是也来得很快么?” 李子婳妙目微微一眯,谦虚地说道,“断楼主过奖了,我本不该这么快的。只因座下弟子卫和,新任摘叶城的参龙将,我过来瞧上一眼,正巧身在城内。” 说完,两人皆是向下看着一片惨状的参龙府。 念识铺过去,便可感知到阵法被破,烈吼炙热的生命力在迅速恢复。 断鼎往下一指,“李掌门的座下弟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李掌门不下去看看么?” 李子婳摇了摇头,笑道,“断楼主双拳无敌,此番若下去制伏烈吼,把那怪物重新打入地下,必定声明大涨。催山楼,指不定能取代天罗剑院,成为四派之首了。” 见李子婳笑脸盈盈,对弟子性命毫无担忧之意,断鼎内心也是佩服得很,传言不假,此女果然无情。 两人知道,这烈吼乃是开灵境三重的修为。 而两人皆是开灵境两重,又岂会一人贸然下去。 便都指望着对方先行探路,看看烈吼恢复了几层实力,才考虑如何出手。 若说这四派之主,能单人独斗烈吼的,只有不知踪迹的天罗剑院院主狄青阳了。 断鼎看向李子婳,吹捧道,“实在不敢当啊,倒是李掌门一手开云神剑,已入化境。这份功劳,断某万万不敢抢。” 李子婳轻掩嘴唇,似乎听到了笑话般咯咯笑了几声,“说笑了,据说断楼主的催雷神拳又有精进,神拳一出,四方雷霆来助,又岂会怕一只小小的烈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来了一波商业互吹。 在对视一眼后,都知对方心思,又怎会中计。 两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说服对方一起合力捉拿烈吼。 只是烈吼幽闭日久,如今有机会再见光明,内心渴望之情达到巅峰。 若是强行阻拦,恐怕会要拼个两败俱伤。 稳妥起见,还是等其他两派来人,再定镇压之策。 第25章 吹得我自己都信了 李子婳和断鼎打定主意,先作旁观,暂缓出手。 只是,干杵着也怪尴尬的,总要有个话题聊着才好。 断鼎轻咳了一声,说道,“参龙府里,有一位出来传递消息,侥幸逃过一劫的参龙尉,叫周台,据他说,天罗剑院新收的那名弟子也在府内,生死不知。” 提到那名叫鹿开的弟子,李子婳也有了些兴趣。 “新收的弟子……嗯,我倒也听说了,狄青阳算是开窍了,收了一名真传徒弟。” 狄青阳,算是四派中的异类。 特立独行,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他的行迹诡秘,大家也有许多猜测。 他常年不在剑院内,更无心修炼,却偏偏修为进展不比同辈几人慢,可谓是让人又气又妒。 断鼎说道,“这十多年来,狄青阳游历四方,当得一手好潇洒的甩手掌柜,剑院一切事务,都是吕平海在打理。” 李子婳笑着颔首道,“是啊,我等俗事缠身,可没狄青阳的好福气,能云游天下,饱览山河。” 她似赞实贬,内心想的却是,狄青阳你虽潇洒恣意,可未免也太不把天罗剑院放在心上了。 你看看,天罗剑院的实力一年不如一年,年轻弟子们也是一批不如一批,早不如当初的辉煌鼎盛。 你总算开窍收了弟子,但是,不管他天资多好,修为多高,又多么能讨你欢喜,合你心意,都已经葬身在烈吼的口腹中了。 不过,天罗剑院的背后,毕竟有斩州第一宗沧澜剑宗啊。 想到这,李子婳内心泛起一丝丝酸意,幽幽长叹了一声。 断鼎倒没有李子婳这般玲珑多变的心思,在李子婳幽思遐想之际,他的念识穿破诡雾,细密感知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他眉头一拧,露出诧异神色。 还有人活着! 这人能在雾鹿的偷袭下存活,怕是有了不得的本领。 也不知是李子婳的弟子卫和,还是狄青阳的徒弟鹿开。 看李子婳闲情逸致,连一丝忧虑的情绪都没有,难道是她知道,自己的弟子卫和有保命之能? 参龙府中,不单单只有一只聚气境八重的雾鹿,那头开灵境三重的烈吼也完全苏醒了。 开云派的弟子,竟能在如此凶境里存活,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呵,此女吹嘘我催山楼可夺四派之首,只怕是她自己对此早志在必得了吧。 断鼎好奇心起,又不愿单人下去,一看时辰,开口说道,“差不多了,吕平海要来了吧。” 此话一出,两人仿佛心思相通一般, 吕平海素来护短,天罗弟子在府内,他肯定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那弟子是变成了尸首,还是成为了食物,他都是要去见一见吧。 有这样一个开路先锋在,两人再从一旁襄助,就稳妥得多了。 …… 诡雾之中,鹿开正襟危坐。 他故技重施,地下的烈吼却没有回应,这就很折磨人了。 信或不信,你先吱一声。 你不吱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忽悠你啊。 人有多大胆,牛皮有多响。 鹿开继续摆出一派大佬风范,继续忽悠道,“烈吼,区区开灵境三重,在吾心海境眼中,如蝼蚁一般,速速退下吧。” 雾鹿又是一惊,竟然在师尊也如此自在从容,他莫非真是心海境? 雾鹿知道,师尊的力量在速度恢复,等一举挣脱了阵链,八凶阵又不在,那就再无束缚了。 可若真得罪了心海境的修士,那怕是一丝脱困的希望都没有了。 “心海境?”地下的烈吼,似乎也被鹿开这么敢吹的性子给逗乐了,“哦,那你倒说说,心海境是何种境界?你这小家伙有意思,待会吃你的时候,我保证不咀嚼,给你留个全尸。” 我去,合着你要吃了我,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是吧。 果然,这头开灵境三重的老怪物,不像它那傻徒弟那般好糊弄。 想要骗过它,是要拿出一点真材实料。 真材实料? 对了,神通气灵! 神通气灵里困着数千个乾天阁的亡魂,下到淬体小成的外门弟子,上到心海境九重的掌门。 虽然亡魂状态的实力,要大打折扣,但他们一路修炼过来的经历,不会有假。 鹿开立即把念识放进气灵当中,去搜寻乾天阁掌门单泽的亡魂。 念识一进入,亡魂们瞬间沸腾了,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地欢迎讨好着鹿开。 “小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朽想死你了。” “小友,我那把传家玄阶寒水剑,可有幸为您的兵器?” “小友,你若是对我国色天香的女儿不感兴趣,说实话,我还有一个相好的,长得更是倾国倾城……” “小友,我在北州藏了一座洞天福地,近海临天,坐南朝北,一等一的宝地啊。小友若需要……” 时间紧迫,鹿开哪有空和这些老魔头扯皮,一搜寻到单泽的亡魂,得到想要的讯息后,念识就迅速退出了气灵当中。 哐隆隆! 地面剧颤,无数道巨大的锁链拖拽抽打着,巨力猛击之下,似乎要把整座摘叶城都撕开一个口子来。 糟糕,估计这老怪物恢复得差不多了,马上要脱困了。 鹿开心慌面不慌,迅速进入戏精状态。 他神思郁结,喟然长叹,“心海境的感悟,说与你这等小蝼蚁听,又有何妨?” “你可知,把丹田开辟成容纳真元的心海,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就像把一个人活生生撕裂开,肉身,精神,念识,全被击得粉粹,再一点点缝补起来。经历万痛,方始涅槃。” “苦后才是甘甜,一迈进心海境,便如同翱翔进了原始的新世界。真元汹涌不断,念识强悍无匹,还有神魂,心海境终于可以开启神魂的修炼……” 鹿开感慨万千,神神叨叨说个不停。 他眼眶泛红,饱含泪水,吹得自己都快信了。 自我感动,就当如是。 轰! 前方地面隆起炸开,狂风顿起,烈火刺目,一个巨大的妖兽头颅伸了出来。 头颅上,炙烈燃烧的毛发,如海藻般扬动,巨大可怖的兽目,瞪视着渺小的鹿开。 第26章 跪下! 烈吼本尊现身了,光看这丈余方圆的大头颅,就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四周火艳艳的一片,就好像是烈吼的毛发一般,猎猎燃烧起来。 烈吼张了张硕大丑陋的嘴,嘴里扑出一股热浪,掀得鹿开几乎站立不稳。 “师尊……师尊,徒儿终于……终于盼到您重见天日了。” 雾鹿激动万分,朝前奔跑过去,可却被烈吼浑身的熊熊烈火逼退。 烈吼身上火色一敛,声音温柔了许多,“好了,小鹿儿,先退远点。” 烈吼一动,身上无数道粗大的锁链,如同箍紧猎物的巨蟒般收缩拉紧,它又看向了鹿开。 “修为这么低微的人类弟子,也敢这么大胆么?” “我……” “不用再胡说八道狡辩了,你的修为我看得出来。若真是心海境,又何必多费唇舌扯淡,不如轻松一掌把我拍死得了。” 不愧是老怪物,一眼看穿本质。 鹿开一阵懊恼,敢情自己白感动,白忙活了,这一顿忽悠,它根本就没信。 静下心想想,现在好像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就是一巴掌把烈吼拍死,可是实力不允许啊,二是被它吃掉,可是不甘心啊。 完了,真要被这怪物一口吃掉了么?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鹿开额头上蒙上了一层汗,趁着它还没挣脱阵链,念识再度进入气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念识一进去,亡魂们又立马活跃起来。 “小友,我等热情似火,为何得不到你的回应?” “就是,我乾天阁也是大派,你个黄毛小子敢忽视我等。” “对对对,我们也是有脾气的,绝对不受人呼来喝去。” “以后你再想问什么,我们都闭口不答,急死你。” 这些亡魂像被抛弃的怨妇一样,一个个怨气冲天,当下立誓,来挽救自己老魔头的尊严。 鹿开想了一下,也不管亡魂们的态度,直接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世间有某种功法,能暂时自降修为境界的?” 刚刚信誓旦旦要挽救自身尊严的亡魂们,瞬间真香了,个个争先恐后回答道。 “有有有,小友,我知道,是折心功。” “没错,此功法是扮猪吃虎的不二之选。” “只是修为升降,需要付诸不小代价,固而使用者甚少。” 鹿开念识瞬间从气灵里退出,懒得管那些老家伙又转变态度,在里面破口大骂。 念识一回,鹿开就吓了一跳,只见烈吼浑身的火焰噗噗噗地拔高暴涨,映着周边一片艳红。 鹿开只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火山口,炙浪铺面,衣服和发梢开始卷曲,便连忙用真元化为一道白茫茫的壁垒,挡在身前。 捆住烈吼的阵链变得滚烫通红,烈吼奋力一挣,全都断裂崩飞。 热浪变得更为炽烈难当,真元壁垒也被烧灼地冒出一个个洞来。 眼见烈吼昂着头颅,要一口吃掉自己。 鹿开扑通往地上一坐。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吓得腿软了,这分明是英勇果断,在千钧一发之际,仍有悍然面对生死的大无畏精神。 鹿开浑然喝道,“烈吼,你还记得火道人么?” “火道人?” 烈吼迟疑片刻,火道人,它哪会不记得。 简直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恨着,恨到咬牙切齿,想把对方挫骨扬灰。 若不是火道人,它又怎会落魄至此,被八凶阵困压了漫长难熬的岁月。 见烈吼停下了动作,鹿开内心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烈吼,看来你一点都没忘啊。在火道人的剑火困狱里,你可是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不敢怒吼咆哮,只会像个婴孩一样呜咽,丢人!” 烈吼恨啊,对于沧澜剑宗的火道人,它痛恨至极。 可相比于恨,它更多的是惧怕。 烈吼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怀,那一天火道人的剑火,铺满映红了半边天空,无边剑狱织成了一张巨网,把自己罩住。 狱火沸腾,烧灼着自己的肉身血骨,痛到恨生降世。 可是,自己被火道人捉住的那一幕,眼前的这个黄毛小子怎会知道? “小混蛋,别以为你知道火道人的名声,就来吓唬我。不过是一只聚气境的小爬虫,也敢狂吠。” 鹿开起身怒喝,迎面向烈吼走去。 虽然炙浪烫得脸很疼,但没办法,既然决定要装下去,那就装个全套。 “放肆,本座以折心功自降修为,来摘叶城自有打算。本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再不敬,本座便以神通术天初一剑,把你劈入虚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烈吼愣了一下。 “折心功?是有这么一门左道旁门。至于神通术,你这吹嘘的本事,倒是越发娴熟……” 鹿开一伸手,便有霜气从袖内飞出,一沾地就迅速蔓延,犹如寒冬降临,要冻结万物。 “嗯?”烈吼的声音里,先是有些诧异。 “这是……”随即,言语里有了些惊怕。 “居然是……真是神通术!”最后,声音满是骇然。 烈吼感觉到,这霜雪一铺陈出来,自己浑身的烈火都黯淡了不少,内心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想要掉头逃跑的想法。 是神通术没错! 小小摘叶城这般藏龙卧虎,居然有懂神通术的修士。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只是掌控了某种神通气灵。 可是神通气灵,也绝对不是区区聚气境能降伏的。 那么,他就不是聚气境。 看来,他没骗人,确实是以折心功自降了修为,所以看起来才像聚气境。 再想到他对火道人捉拿自己的一幕了如指掌,肯定当时匿藏在一旁观看。 就连火道人都未曾发现他的存在,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鹿开见烈吼的嚣张气焰一塌,分明是有了怯意,当下乘胜追击,喝道,“跪下!” 什么?! 烈吼幽闭日久,对人类深恶痛绝,早盘算有朝一日能脱困,便要在人类城池里大开杀戒泄愤。 可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可恨人类,不但杀不了他,还要跪他? 鹿开气势再涨,怒道,“烈吼,莫要在忤逆本座,速速跪下!” 烈吼感知到,又有开灵境的修士在飞速赶来,再不走,恐怕就真的走不掉了。 自己所受耻辱不轻,唯有脱困才有雪耻的机会,多这一跪又何妨。 烈吼屈膝匍匐,庞大的身躯如山一样堆在鹿开面前,对着这个它又恨又怕的人类,点头叩首。 雾鹿在一旁早就瞠目结舌了,在它眼里无所不能的师尊,居然也对这个人类言听计从,匍匐叩首。 此人果然深不可测,雾鹿只能庆幸自己刚才未曾对他动手。 烈吼一经匍匐后,便迫不及待要踏空而起。 鹿开眼见烈吼逃跑心切,又惧怕自己,此时不敲诈点好处,更待何时? 鹿开高声喊道,“烈吼,你触怒本座,不留下点东西便想跑么?” 第27章 本命兽玉 烈吼作势欲逃,浑身力量如海啸般奔涌,耳听得鹿开一声长喝,吓得生生止住了去势。 它一回望,见鹿开负手而立,烈烈火光中,他带着一股面对千山崩塌我自归然不动的从容。 悠闲舒缓的脸上,是无惧无惊的蔑视。 此是强者之姿。 若不遂他的愿,万一他不惜一切代价,再使折心功,把修为恢复到原本的层次,那是弹指间天动地摇,恐怕比火道人要更可怕,更狠决。 可是,自己连年来被幽闭,暗无天日,哪会有宝物送他? 况且,像他这样的强者,寻常法宝难入他的法眼,送错了还容易惹他发怒,认为自己在轻辱他。 无可奈何之下,烈吼张开了巨嘴。 一枚火红滚烫的奇特玉牌,从烈吼巨嘴里飞出,掉落在鹿开的脚下。 鹿开心头一喜,正要弯腰去捡。 又觉得飞来的这枚怪玉,带着可怕的热量,仿佛要把自己烧穿一样。 为了避免被烫着,一时之间,鹿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并不弯腰。 烈吼见鹿开不为所动,慌乱不已。 心道此人果然不是寻常修士,自己的本命兽玉,绝对是好东西啊,他连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也不想捡起来,是瞧不上吧。 烈吼心里苦啊,只得连声抱歉说道。 “尊上,实在抱歉,在下被紧闭于地下,身无长物。这是在下的本命兽玉,其中妙用,尊上如此天骄人物,定当知道。若有需要时,尊上可用本命兽玉联系在下,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定当知道? 鹿开愣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啊。 你丫送礼就不能送全套,顺便解说一番么? 当然,不知道归不知道,绝不能问出口。 一问,那就瞬间逼格大降,要装就装得彻底。 鹿开淡然点头,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鹿开也知道,自己已经设法拖延了很久,再拖下去,指不定会激起烈吼的鱼死网破之心,那就彻底露馅了。 …… 再说李子婳和断鼎作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烈吼挣脱阵链,巨大兽身从地下钻出,把参龙府好几座大殿拱得粉碎,夷为了平地。 终于,一道赤光划破天际,吕平海御剑飞来。。 他还未靠近,便见前方烈火滔天,狂风奔卷,大为皱眉。 吕平海本来在打理派内事务,期间,剑院弟子周泽前来禀报,称是鹿开已然前去了参龙府。 吕平海确实有吩咐过,让鹿开这些天少到参龙府那一带晃悠。 便是怕他与参龙府起了冲突。 不过一想到参龙府新任的参龙将是卫和,而卫和又是开云派弟子。 开云派和天罗剑院的关系虽然称不上密切,但毕竟同为摘叶城四派,素有来往,应当不会发生大矛盾。 但总归还是担心,吕平海便让公孙小白前去。 若是发生了冲突,便让公孙小白从中周旋,或是帮衬着些。 过了片刻,吕平海内心略为不宁,便把念识朝着参龙府方向铺了过去。 念识一至,他便吓了一跳,那边是妖气滚滚,来势汹汹。 吕平海立即放下手头诸多事务,御起赤蛇剑,后发而先至,赶了过来。 一来就见到参龙府尸首遍布,几无完土,十分惨烈。 李子婳踏着轻荷飞来,在一旁叹息,“可惜,可惜呐,吕长老,你们狄院主的好弟子,恐怕已成为烈吼口下亡魂了,天妒英才啊。” 吕平海眉头紧皱,他也知道以鹿开的修为,肯定凶多吉少,难以存活。 鹿开不只是剑院的新弟子,更是院主的真传弟子。 若是就这么死了,自己有何颜面等院主师兄回来? 一念至此,赤蛇剑火芒吞吐,吕平海打定主意,是死是活,要见着了真身才下结论。 李子婳故作姿态,好言相劝道。 “吕长老,这烈吼穷凶极恶,修为境界在我等之上。如今初见光明,若遇到阻饶,指定会拼个两败俱伤,吕长老万请小心啊。” 李子婳见吕平海去意坚决,便也大义凛然地道,“好,吕长老有斩妖除魔之心,我等又何惧去悍然赴死,定当会竭力襄助。” 说罢,李子婳伸出纤纤素手,一团云气托着一口宝剑,徐徐飞到她身边。 她一握住宝剑,剑上便有层层灵光剑晕散发出来。 一时,李子婳宝光附体,犹如仙人临凡。 断鼎也捏了捏拳头,空气爆响,身上雷纹闪烁,跳跃不息。 在下方的街道上,又有一道雪亮的剑光突起,直冲向参龙府。 是剑院的小师妹司若。 司若小小的身躯,丝毫不惧前方澎湃迅猛的火势,一边冲向庞然大物烈吼,一边大喊。 “小师弟,别怕,师姐来救你了。” 一副张牙舞爪、兴奋快哉的神情。 吕平海暗道不妙,疾掠上去,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拎起了司若,往后一扔,命令道。 “看住她,别让她胡闹。” 公孙小白也刚赶来不久,闻言便张开怀抱,一把抱住飞来的小师妹司若。 司若急地大声嚷嚷,四肢乱踢乱拽,活像一个小撒泼无赖 “师姐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师弟。好不容易有一个小师弟可以玩,我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 公孙小白紧紧搂住司若,轻声安慰道。 “放心吧,吕长老自有定夺,小师妹不要添乱便是。” 公孙小白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闯火海的想法,但她也心知肚明,在烈吼这等妖兽面前,她除了让吕平海分心,帮不上别的忙。 司若仍不依不饶地嚷嚷道,“不嘛,我说过要罩着小师弟的。” 参龙府前,赤蛇剑利啸一声,剑上火芒喷涌而出,足足有四丈来高,城内仿佛升起了一道火柱。 在吕平海就要出手之际,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笼罩着参龙府的诡雾散开了,鹿开神采英拔、毫发无伤挺立着。 那头巨大狰狞的妖兽烈吼,匍匐在鹿开的身前,低压头颅叩首着。 即便在它庞大身躯面前,鹿开就像一只瘦弱的小猫,可它却表现出了极度恭谨畏惧之意。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第28章 嗜睡症小师妹 烈吼桀骜难驯,残暴嗜杀,更是对人类恨之入骨。 况且它还是开灵境三重的修为,论单打独斗,像李子婳这样的一派掌门,都不是对手。 现在,它居然跪伏在一个小小的聚气境修士面前。 此情此景,可说是绝无仅有,令人骇然惊诧。 难道狄青阳收的这个弟子,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么? 李子婳脸上的璨然笑意凝住了,心神摇动,拧眉不解。 此前她认定此人必死无疑,内心多少有些快意。 心中还想象着,等狄青阳一回来,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收的心肝弟子,早就惨死了,会是何等失落的心情。 现在看那人活生生的,自己脸上就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酸意也更浓了。 好你个狄青阳,看人识人的眼力劲就这么毒辣么。 依我看来,眼前这名叫鹿开的弟子,天资很一般,修为就更一般。 他顶多也就聚气两三重吧,居然能令烈吼匍匐称臣,不管他是什么阴谋诡计,这份胆识,恐怕摘叶城无人能及吧。 在诧异之外,李子婳更多的是嫉妒了,更生出了几分自愧不如又不想承认的复杂心思。 断鼎也不由多打量了鹿开几眼,见他身处险境,泰然自若,视生死如无物。 这份胆识模样,倒是有狄青阳当年一招慑服三派的神韵。 而此时的烈吼,正在无可奈何之下,把滚烫的本命兽玉,扔到了鹿开脚下。 它一抬头,见人类修士已经祭出了法宝,怕是要出手阻饶,便不再停留,带着雾鹿一道,踏空而起,要冲出包围。 烈吼的目标,是漂浮在上方的李子婳,因为她离得最近,正好拦着了去路。 烈吼的头颅,火势猛涨,像一颗炽烈的小太阳一般,庞大的身躯,悍然冲向李子婳。 李子婳从震惊里醒神过来,余光扫处,见断鼎和吕平海都不在旁边,两人没有马上出手相助的意思。 李子婳有些悔恨,算计来算计去,一晃神间,反倒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她妙步连移,脚下的灵荷宝光大盛,见风就涨,横挡住怒冲而起的火势。 烈吼心里清楚,如果这悍然一击不起效用,脚步一滞,便会被人类修士围而攻之。 当是时,它昂着头颅,不遗余力轰然撞上灵荷。 灵荷碎裂开来,灵光碎荷如雨纷落。 一击逼退李子婳,烈吼不敢停留,吕平海的赤色长芒已经追刺而来,还有断鼎打得空气爆响雷动的重拳。 烈吼只拼命奔逃,不接招。 它就像是一团巨大的火球,从摘叶城上方滚滚飞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一旁,李子婳娇躯一颤,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她内心懊恼不已,若不是自己太过诧异,被鹿开那浑小子分去了注意力,何至于被烈吼偷袭,更不会一招便受了伤。 再看着灵荷碎散,宝光黯淡,这件法宝已是废了。 李子婳跺脚哀叹,痛心疾首地道,“法宝,我的法宝呐。” 鹿开哪会知道,一派掌门李子婳正哀怨地盯着自己,他紧紧捏着烈吼的本命兽玉,从参龙府里徐徐走出。 兽玉仍是一片滚烫,他只能用真元隔着,才好握在手里。 兽玉里藏着惊人的火意,念识一探进去,便如身置火海,这玩意估计算个宝物,还不赖。 但说到具体的,比如本命兽玉是个啥玩意,又有啥妙用,鹿开是一概不知。 只是也不用心急,剑院内的秘典殿,肯定会有记载,找到答案不难。 鹿开边走边琢磨着,对脑门上方的斗法,没有丝毫兴致,只要吕师叔和剑院的同门无人受伤就行,其余的人与自己何干。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背后的神仙打架。 司若见鹿开走了出来,便从公孙小白怀里挣脱开来,笑脸盈盈地跑了上去。 “小师弟,你可算出来了,没有受伤吧?” 她就像一只活泼的小麻雀一样,围着鹿开蹦跶了一圈,没在鹿开身上见到鲜血伤痕,便放心地拍了拍胸脯。 鹿开笑道,“放心,小场面,淡定,要淡定。” 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称为小师弟,感觉怪怪的。 不过看她眼中的关切之情,鹿开心头也涌现了一丝暖意。 “小师弟没受伤就好,你可担心死我了。以前我是小师妹,大家都很关照我。现在你成为小师弟,若是让你受伤了,那就是我这个师姐的失职了。” 一说完,司若便掏出了一块七彩精巧的方形糖块。 她看着糖块,有些舍不得,但在思索再三后,还是狠下心来,扳开鹿开的手,把糖块放进他的手掌心。 司若又偷偷瞥了糖果一眼,吞了吞口水,别过头去,催促道,“小师弟快吃,吃完了糖块,这事就过去了,也不会怕作噩梦。” “噩梦?”鹿开一愣,这小师妹思维跳跃,怎么突然提到了噩梦? 司若认真点了点头,“嗯,我睡着就经常做噩梦。这是公孙师姐告诉我的法子,很管用的,小师弟你试试就知道了。” 小小年纪,就经常做噩梦么? 她平时倒头就睡,那岂不是噩梦缠身? 果然,鹿开的念头刚落,就听到司若的哈欠声了。 顷刻间,她便进入了熟睡,双条秀眉紧紧拧着,一头朝街面栽倒下去。 参龙府里燃烧的灰烬飘摇了出来,洒落在街面上,司若便躺在灰烬中,安稳地睡着。 鹿开看了看脸蛋脏兮兮的小师妹司若,又看了手里的糖块,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话说,自己是不是应该扶住小师妹来着。 我……我好像找到了自己单身二十年的原因了。 “是嗜睡症。” 一缕淡淡的幽香散了过来,紧接响起一个婉转轻叹的声音。 鹿开回头,见到公孙师姐衣衫飘飘,走上前来。 她抱起司若,轻轻地抹着司若脸蛋上的灰尘。 鹿开好奇问道,“嗜睡症?” “嗯,具体是什么病也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叫。”公孙小白又满怀担忧地幽叹了一声,“唉,小师妹睡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就怕……” 她停在此处,没接着往下说。 鹿开不傻,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天比一天睡得长,总有一天,会一直睡着长眠不起吧。 第29章 小师妹才是主角吧 说到小师妹司若,迄今为止,鹿开就只见过她三次。 虽然昨晚才初遇,到今天已相见了三次,也不算少了。 但话说回来,就是这区区三次相见,小师妹给自己的印象,一次比一次深刻,一次比一次古怪。 第一次时,她是一个无情的嗜睡机器。 到了第二次,她化身暴走少女,不讲道理对着自己就是一顿蛮狠追砍。 再到这次,方知她小小的年纪,居然就噩梦缠身,显然有不一般的经历。 一般身世离奇难测的,特别是患有难治之病的人,肯定不简单。 非富即贵,说不定就是靠山强硬的仙二代,又或者是权势财富两不缺的皇室公主。 再不济,也是一个鼎鼎有名的世家小千金吧。 自己这颗脑海里,装满了影视剧、小说里的人情世故,剧情走向什么的,一看便知道了,肯定是这样。 抱大腿要趁早! 鹿开连忙问道,“小师妹的病,她爹娘不管么?” 公孙小白摇了摇头,“小师妹的爹娘么?人是谁,又身处何地,连小师妹自己都不曾知道。” 咦,怎么不按照剧本上写好的来。 “小师妹,是从进长老在剑院门口捡的。据说捡回来时,才两三个月大,哇哇哭个不停,让从进长老头疼不已。也找不出是谁家的娃,就这么扔在门口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我师父还向从进长老劝道,说他嗜赌成性,估计没哪家姑娘会看上他,不如把小娃儿先留下来养着……”公孙小白补充道。 “你师父是……” “吕长老。” “哦。” 不对,话题好像偏了,继续问回去。 鹿开又兴致勃勃地问道,“也就是说,小师妹是从小就养在剑院内的?” “嗯,那会儿,从进长老四处走家串门,找哺乳期的妇人给小师妹喂奶,搅得摘叶城鸡飞狗跳,结过婚生过娃的小两口都是心惊胆战。好在知道他是剑院的长老后,也便少了堤防的心思。小师妹,是喝百家奶长大的,小时候吧,婴孩本就嗜睡,倒也没发现她的毛病……” 公孙小白温情脉脉道来,嘴边挂着浅浅的笑。 她入剑院的时日也不长,这些事自然没有亲眼见证,只是听来的。 不过一回味起来,她的清冷气质便褪去了许多,变得温婉娴静。 大概……这就是母性的光辉吧。 “也就是说这么说来,直到现在,小师妹也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鹿开总觉得不对,小师妹被扔到剑院门口,显然是她爹娘有意为之,不像是随随便便扔的。 这么多年,就真没有来看过女儿一眼么? 这剧情,不会走向苦情伦理的方向吧。 “嗯,是的。从进长老与小师妹一直师徒相称,从长老说,小师妹的父母早晚会找上门来的,哪有爹娘不疼孩子的。可直到现在……”公孙小白点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 鹿开沉思着,这剧情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等等,我来细细理一理。 小师妹身患顽疾,从小就被爹娘抛弃,无家可归,幸得剑院大佬收养,传教修行之术。 她天资过人,调皮捣蛋,即便心智不全,修行境界也不算慢,在剑院内更是团宠的存在。 这么多标签加身,妥妥的主角属性啊。 接下来的戏份,莫不就是小师妹获得奇遇,治好恶疾,突然变得很是聪慧。 从此,她的修行境界一发不可收拾,拳打长老,脚踢小师弟。 在历练或者是大比中一鸣惊人,拜入沧澜剑宗,开启了无敌于世间的寂寞之旅。 我去,了不得啊,所以该抱大腿还是得抱大腿。 嗯,以后要对小师妹好一点,不能再看着她一头栽到地上,不管不问了。 自己要随身带着一床毛毯,小师妹瞌睡之时,利索往地上一铺。 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怪自己不扶着小师妹了,完美! 鹿开露出笑意,看来自己总算开窍了,脱离了钢筋直男的范畴。 忽然间,鹿开一拍大腿,似乎想起了什么。 “师姐,照你这么说,小师妹进剑院时间最早,依照规矩,她不是大师姐么?” “嗯……”公孙小白迟疑了一下,“兴许是小师妹心智不成熟,又身有恶疾,大家都照料着她……反正一直以来都这么叫的。” 心智? 说到心智,想当年我游戏在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天半个月宅在家是小菜一碟,活得跟八十岁老大爷一样。 我这心智,都成熟得块烂了吧。 那我应该是大师兄才对,不应该是听着像弟弟的小师弟啊。 敢情咱们剑院的规矩,便是想一出是一出么? “鹿师侄。” 在鹿开抱怨无奈之际,吕平海的声音传了过来。 鹿开一扭头,便见吕师叔、李子婳和断鼎款款行来。 一见三人充满了探索求真欲望的面容和眼神,鹿开便知道,他们心里揣着一个大大的疑惑,需要自己给出解释。 鹿开身为专业大忽悠,自然有极高的职业素养。 这份职业素养,不仅仅体现在忽悠水平上,还包括忽悠后的圆谎技术。 几分真几分假这种套路,自己玩得信手拈来,再不可思议的事都能给你解释得合情合理。 鹿开先吹嘘了一下,自己面对烈吼时的镇定沉着,以悍不畏死的态度,压住了烈吼的嚣张气焰。 随后说到自己胸有笔墨,喜爱读书,一到秘典殿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吕平海点了点头,他领了弟子玉简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秘典殿,这却不假。 鹿开又说到自己通读了摘叶城的事闻录,知道火道人把烈吼压制在八凶阵下一事。 便以火道人的威名糊弄烈吼,并声称自己是火道人的真传弟子,若一死,火道人必会万里追凶,让烈吼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鹿开说得言辞恳切,极为动情,语气和动作也很是到位,一副国宝级话剧演员的派头。 一说完,先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抬头仰望了一下穹空,叹息了一声。 “唉,虽然我镇定自若,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但毕竟是假借了火道人的威名,狐假虎威,惭愧啊。” 一番话下来,说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李子婳薄唇轻启,咯咯咯笑了起来,“你这小鬼,能从烈吼嘴里死里逃生,我倒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致听听?” 第30章 准备氪第二个天赋 李子婳此话一出,众人都向她看去,等着她往下说。 鹿开心里犯着嘀咕,你才小鬼,你全家都是小鬼。 又瞧了一眼李子婳的胸围,改口道,不,你是大鬼。 调侃归调侃,鹿开很清楚,这位李掌门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实则早就有所打算,是有备而言。 “我只是好奇,八凶阵行转多年,从未出过纰漏,怎么你这小家伙一进去,烈吼就找着机会逃了呢?” 果然啊,李子婳这话,听的人但凡动一点脑子,便会知道她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断鼎略为讶异,李子婳的话,不明摆着挑事么,便如实说道。 “据死里逃生的参龙尉周台所说,八凶阵的异常,好像是……咳,是李掌门你座下弟子卫和行为失当,才有此祸。” 李子婳笑眯眯地说道,“断楼主,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鹿小鬼对周台有救命之恩,如此大的恩情,让周台拨弄点是非,岂不是容易得很。” 她一语说罢,又看向鹿开,继续说道。 “你这小鬼伶俐可爱,我倒不是想怀疑你。只是,参龙府被血洗,烈吼独独放过你,实在说不过去。” 李子婳这是十足十的质问了,就差把一顶罪人的帽子,给扣到鹿开头上了。 可偏偏她还笑靥如花,轻声细语,好像道家常一样随意。 说她没有恶意,指不定还真有人信。 鹿开对于李子婳的惺惺作态,只能白眼一翻,心里想道,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在我面前装什么纯善可爱的小猫咪呢。 当然,内心话是不能说出口的,鹿开换上笑容,不急不慌地说道。 “这位是开云派的李掌门么?有什么话,就敞开胸襟直说,不就是想说我勾结烈吼,助它出逃么?” 李子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冤枉啊。不过话说回来,小鬼,你这是要自己承认么?” 吕平海大为不满,见李子婳喋喋不休,没有打住的意思,便阻止道。 “李掌门,凡事都要有依据,说笑打趣也有界限,莫伤了四派间的和气。” 李子婳素手轻掩口鼻,笑道。 “吕长老,看你严肃的。这是我和晚辈间的玩闹话,不打紧的,小鬼也不会在意的。” 随即,李子婳又打了一个哈欠,挥手道,“乏了,先回去歇息打坐疗伤了,各位,若是有捉拿烈吼计划,四派会晤上见哦。” 参龙府这边的巨大动静,早就引来了一大批围观的人。 李子婳的话,在他人听来,确实是有理有据,很合逻辑。 有些人,在低声议论,并对着鹿开指指点点了。 还有些大胆的人,便已经下了结论,把鹿开当作罪魁祸首。 鹿开可没有背黑锅的习惯,眼见李子婳正要踏剑飞走,他上前一步,道,“且慢。” 李子婳回首一看,不明所以,“嗯?” 鹿开露出良善的笑,说道,“我也有些疑问,想向李大掌门讨教一二。” “说。” 鹿开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只是好奇啊,大伙想想,林威那大老粗担任参龙将这么久,八凶阵都一直未出问题,怎么李大掌门弟子卫和一上任,就有事了?” 李子婳眉头一皱,喝问道,“小鬼,你是说……” 鹿开又笑着道,“别生气,说了只是讨教,讨教而已。” “说起来,卫和惨死,李大掌门即不伤怀,也未曾想替弟子报仇,就仿佛弟子之死,正中下怀。” 李子婳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有了些怒意。 “你的意思是,八凶阵出现异常,是我指使自家弟子卫和去做的。卫和身死,便死无对证,反倒遂了我的心愿?” 鹿开便也学她先前那样,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冤枉啊。话说回来,李大掌门,你这是要自己承认么?” 李子婳咬着牙,冷声道,“小鬼,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之下,就口无遮拦,小心招惹祸事。” 鹿开便也捂着口鼻一笑,学得入木三分。 “李大掌门,看你严肃的。我这是和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玩笑话呢,想必您不会在意的。” 李子婳想发怒,又不能发怒。 不发怒吧,心里气急,憋得慌。 可若发怒吧,不就是打自己脸么。 这小鬼依葫芦画瓢,自己这甩出去的一巴掌,相当于绕了一圈,打在了自己脸上。 李子婳自讨没趣,再不停留,伸手召来飞剑,便化作一道白光破空离去。 鹿开看着李子婳迅速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开云派的掌门,与自己是初次见面,可为什么对我针锋相对呢? 难道是因为死去的卫和? 应当不是,先不说卫和的死,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 就她对这个弟子死去的反应,分明是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因为卫和胡乱诬陷我呢。 忽然,鹿开脑海里,诞生了一个大胆又狗血的想法。 难道她是被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便宜师父伤害了,于是把这一段孽缘算在我身上? 啧啧啧,倒是很有可能。 可惜,今日真元耗费过剧,没能开启天赋探一探她的心思。 鹿开放下杂乱的思绪,正事为要。 本来,他从剑院出来,有几重打算。 一是拿悬赏的一百灵石,二是出城去试验虹天剑指威力,三是去把青树精丹之类的战利品,换成灵石,氪出自己的第二个天赋。 参龙府已经被夷为平地了,那一百灵石也悬了。 虹天剑指入门级威力,自己已心知肚明,就不用出城了。 那便准备氪第二个天赋吧,三斋堂走起。 三斋堂,是一家典当行。 凡人的买卖也做,修士的交易也谈,还提供灵石和银两之间的兑换。 银两这东西,鹿开需求不大,有些傍身、能吃饭维持生活就行了。 最重要的还是灵石。 从三斋堂出来后,青树精丹等妖魔战利品,一共换了近四百颗灵石。 加上从沈寒卧室获取的两百一十颗,还有从师兄们那敲诈勒索来的一百来颗,再者是七七八八搜括的,以及之前存着的。 嘿,一数下去,八百二十七颗。 叮叮当,叮叮当,灵石响叮当。 身上有货,走路就是踏实啊,胸膛敢挺着了,头也敢昂着了,连加肉加蛋的挂面都敢连点两碗了。 吃饱喝足,开工准备氪天赋! 第31章 氪上头了 摘叶城南,走马街。 走马街是摘叶城最破落的一条街。 地面坑坑洼洼,晴时还好,一下雨就污水横流,一脚下去,得沾一身的泥水。 两旁木房子林立,高低不一,破破旧旧的。 走马街三教九流都有,鱼龙混杂,像鹿开这种三无人员,也只能在此处才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次,鹿开就是来此整理一番,把有用的东西都带上,彻底搬进剑院竹舍。 看着街角墙沿的青苔,鹿开不由感慨。 初来乍到时,四处碰壁,也唯有这条摘叶城人所不耻的街道,能容纳他。 如今,一顿忽悠成了天罗剑院弟子,往后的小目标是沧澜剑宗和神通术,跨越出这又大又漂亮的一步,便要离这条街道越来越远了。 感慨间,鹿开走进了内街。 宋秋那小屁孩正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地对着一堆小孩训话。 “烈吼那大怪物跑了,大伙不用慌,四派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也会罩着你们的,另外,我小鹿哥已经成为了天罗剑院弟子,他号称走马街第一快男,厉害得很……” 鹿开差点一脚踩空,要摔个四仰八叉。 宋秋双手叉腰,神气活现的,一见鹿开迎面走来,便飞奔过去,笑着向众人介绍道。 “这就是我们走马街最快的男人,大家都喊一声小鹿哥。” “小鹿哥!”一群孩子用稚嫩的声音齐声喊道。 其中,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小男孩,疑惑地问道。 “宋老大,我娘也一直称赞我爹快,为什么我爹就一个劲抽着旱烟,耸拉着头不敢说话呢。” 鹿开,“……” 鹿开摸了摸宋秋的脑袋,吩咐道,“小泥鳅,我进屋有事,帮我守着门口,别让人进来。” 吱呀一声木门响,鹿开走进一间又小又破的木屋,在关门之际,听到宋秋信誓旦旦的声音。 “放心吧,小鹿哥,你凭一句话,就让我追到了小兰。你的事,我会全力以赴的。” 鹿开无语凝噎,秀秀秀,瞧这恩爱给你秀的。 老子这一颗老单身狗的玻璃心,被你秀成了玻璃渣了。 又听见宋秋老气横秋地招呼道,“都散了吧,明天再教你们拳脚,我要替小鹿哥办事了。” 鹿开进了木屋,盘腿坐到床上。 一闭目,便把系统面板调了出来,右上角的灵石数额显示为八百二十七。 在天赋一栏后的“可拓展”三字上一点,系统的提示音便出来了。 “是否花费四十灵石,拓展第二天赋?” 是。 紧接着,一片金光迅速闪过,一颗颗灵石化作了亮晶晶的粉末,哗哗哗的声音此起彼伏。 嗯,很有页游氪金商城的代入感。 “恭喜,您获得新天赋如沐春风,是否放置到第二天赋栏?” 注解:你说话行事款款有度,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心泛暖意。当然,有可能是你自己的错觉,在他人看来,你只是一个憨批。 鹿开的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系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行,皮还是系统你皮。 四十颗灵石,就换来了你一句骚话? 这天赋有个锤子用,点否。 鹿开深受氪金游戏荼毒,小小的挫折还承受得住,继续氪。 又四十颗灵石下去。 “恭喜,您获得新天赋能吃是福,是否放置到第二天赋烂?” 注解:吃嘛嘛香,身体棒棒。使劲吃,使劲造,身材无敌胖不了。 呃,这天赋在地球上还有点用。 可以去当一个大胃王吃播,把那些假吃主播按在地上捶。 吃了睡,睡了吃,早日进化成一头没有烦恼只待宰杀的猪。 在这嘛,难道靠能吃吓死对手么? 否! …… 一拨又一拨灵石洒下去,一个又一个烂天赋冒上来。 马老板,赶紧收了神通吧,这氪金系统肯定跟您老学的。 鹿开沉下心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继续氪。 “恭喜,您获得新天赋魅不可挡,是否放置到第二天赋栏?” 注解:你一笑倾城,魅力四射,震撼天下,异性将为你痴狂,爱到不可自拔。且年龄越大,越容易对你沉沦癫狂。另外,对同性也有效。 鹿开看到注解的第一句时,内心大笑。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要脱离老单身狗的行列了。 漂亮的小姐姐,都快到碗里来。 看到第二句,心里一咯噔,年龄越大越癫狂…… 万一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婆把持不住,要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虽然说可以少奋斗几千年,但是遭不住啊。 再看到第三句,鹿开吓得手一抖,连忙点了否。 爬开,老子取向无比正常。 在鹿开的哀怨长叹声中,他又向系统投入了四十灵石。 “恭喜,您获得新天赋绝心明悟,是否放置到第二天赋栏?” 注解:看啥悟啥,悟啥得啥。有用人有用,没用人没用,就看你怎么用。 这段注解,读得鹿开有点绕,一头雾水。 一般这种弯弯绕绕,不挑明的东西,都是忽悠人的。 在鹿开准备点否之时,他一眼瞥到了系统面板只剩下二十七颗灵石了。 什么,我已经氪了二十次? 氪金系统果然上头啊。 鹿开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新天赋放置进天赋栏。 万一是个垃圾天赋,放进去就扣不下来了。 不放进去,八百灵石全打水漂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冷喝。 “让开,我找鹿开。” 紧接着,响起了宋秋很坚定的声音,“不行,我答应了小鹿哥,守住门口,不让人打扰。” 啪! 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颊上。 然后,是宋秋愤怒不甘的声音,“我是一帮老大,你是谁,竟敢打我,不怕小鹿哥……” 砰! 一声巨响,碎木纷飞。 原本就腐烂单薄的木墙,被轰出了一个大口子。 宋秋小小的身子倒飞进了屋,嘴边挂着鲜血,显然是被打进来的。 系统面板仍在抖动,征询鹿开意见,是否把绝心明悟天赋放进天赋栏。 在退出系统面板前,鹿开点了是,然后身形一起,接住了跌进来的宋秋。 第32章 分水刀劲 宋秋小脸上有一道火红的手掌印,白白的牙齿间,有鲜血渗出。 来人下得好重的手。 要不是宋秋跟他邋遢老爹学了几手,也是一个小小淬体境。 换作寻常人家小孩,哪挨得住,指定就重伤昏迷了。 宋秋也是很有骨气了,都不痛哼一声,抹去了小嘴巴边的血,从鹿开怀里跳下地。 他拍着胸口道,“小鹿哥,你忙你的,答应好你的事,我会做到的。外面的小杂种,我去处理。” 说罢,就恨恨地往外冲去。 鹿开伸手,搭住宋秋的肩膀。 “我来。” 鹿开走出门外,便见一人漠然地站在狭窄的街道上。 那人紧紧皱着眉头,手背掩着鼻子,一脸的厌弃神情。 他看到鹿开走了出来,便把对这条街的厌弃,转移到鹿开的身上。 他一身洁白无暇的长衫,皮肤白皙,一副娇弱贵公子哥的派头。 看起来很爱干净,所以来到这条脏兮兮的街道上,心情很不好。 鹿开则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握着的刀,他紧紧握着,随时可以拔刀出鞘,警惕性很强。 他的白衫上有云纹,看起来是开云派的弟子。 “开云派杜行,我们掌门要见你,请吧。” 说是请,这名叫杜行的开云派弟子,仍然是冷冰冰干杵在那,只盼着早点离开这破地方。 鹿开问道,“宋秋,就是刚才那小孩的,你打的?” 杜行眉头皱得更深了,答非所问地道。 “我们掌门事务缠身,忙碌得很,时间有限,不要用无关紧要的事耽误了行程。” 鹿开有些无奈,只得重新问一遍。 “是不是你打的?” 杜行又扫了鹿开一眼,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整个摘叶城的贱民,都指望着四派抵御妖魔。 有四派在,他们才能苟活于世。 对这些人,打便打了,不就是一巴掌加一拳么,问这种问题,脑子傻了么。 杜行道,“没错,是我打的。我留了手,死不了,可以走了么?” “那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鹿开拔剑,他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 不单单是给宋秋出头,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去开云派。 此前在吕师叔和众派修士面前,李子婳不光明正大邀请自己过去。 这会儿偷偷派遣弟子过来,还派了一个蛮不讲理的,此行肯定没好事。 杜行见鹿开拔出的剑,空有剑柄,没有剑刃,不由一愣。 虽然说天罗剑院连年没落,早已不被背后的沧澜剑宗看好,但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吧。 感受到鹿开的杀意,杜行并不恼怒,反倒终于有了点精神。 他也拔出了刀。 “挺好的,掌门让我带你过去,可没说用什么手段。你站着走过去也好,缺胳膊少腿躺着过去也行,反正人到了就行了。” 宋秋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鼓舞加油道。 “小鹿哥,好好教训他,他居然说我们是住在猪圈的小猪仔。” 杜行笑了笑,“教训我?你恐怕要失望了。不,在分水刀劲下,你只有绝望的份。” 杜行修炼的是一门叫分水刀劲的刀诀,神鬼莫测。 在开云派内,杜行对分水刀劲最有心得,修炼速度最快,就差悟出秘籍“水中刀”,这本刀诀就圆满了。 “想败我的分水刀劲,除非你懂这本刀诀的最终秘籍‘水中刀’,可惜,你连分水刀劲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行很有自信,他挑战多名摘叶城年轻弟子,从未败绩,包括天罗剑院的周泽。 在他看来,天罗剑院年轻一代都是脓包。 杜行的刀上白蒙蒙的,有雾气蒸腾,刀意涌出。 鹿开本来打算开启神眼知微,探出缺陷,再一字电剑直接轰杀过去就行。 可是,新天赋绝心明悟却跳了出来。 新天赋开启之下,周遭一切景致都消失了。 天地茫茫,唯鹿开一人。 一柄巨刀横在天际之上,一片又一片刀劲迸出,于苍茫穹空呼啸飞斩。 刀下有一片巨海。 海面平静,毫无波澜。 可忽然间,仿佛千万游鱼飞窜般,无数刀劲从海面激射而出,天地为之动荡。 是分水刀劲的水中刀。 这一幕幕印进鹿开脑海,一时之间,他体内的真元与刀劲齐鸣。 在这一片刀劲的虚无世界里,鹿开感悟了数百息,但在现实只过去了短短一息。 杜行也才刚挥刀。 杜行见鹿开双眼无神,似乎是呆住了,心里道,掌门所说果然不假,此人顶多聚气两三重,而且大概率是两重。 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强劲诡异的刀劲,固而傻眼了吧。 杜行带着一圈圈刀劲,疾冲向鹿开。 这些刀劲若隐若现,上下翻飞,形走轨迹十分诡异难测。 瞬间,杜行就冲到鹿开身前。 在他以为自己要得手之时,从鹿开的体内,毫无预兆地迸出几十道刀劲。 更冷冽,更快速,更诡异。 杜行身侧的刀劲不堪一击,尽数被搅碎。 杜行大惊失色,抽身疾退,险些挂彩受伤。 “你怎么会,怎么可能会分水刀劲……” 杜行的喝问还未结束,就感觉到脖子一冷。 脚边的水洼好像在动。 这是一个小水洼,只有两个巴掌大小。 水洼里浅浅的脏水还未被晒干,此时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嗡! 一片刀劲从水中飞出,切向杜行的脖颈。 是水中刀! 这怎么可能?! 杜行惊骇不已,退得慢了点,那片刀劲直接切过他的肩膀,鲜血流淌而下。 “你竟敢偷学我开云派的刀诀!” 杜行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他看向鹿开,却见对方仍然双眼无神,立在原处,嘴里念叨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鹿开明白新天赋的注解,看啥悟啥,悟啥得啥,是什么意思了。 绝心明悟天赋一开,他看杜行使出分水刀劲,便就悟出了分水刀劲。 不过他又发现,自己理解得有点偏差。 刚才鹿开在领悟的一刹那,体内真元和刀劲齐鸣,真元一放,刀劲迸体而出,他以为自己完全掌握了分水刀劲。 实则不然。 系统内是多了一本叫《分水刀劲》的刀诀,但想要再次使用,还是得把修为扔进去,先入了门再说。 通俗来说,就是在领悟了新法决后,真元与法决相通的一刹那,有一次体验释放机会。 想真正掌握新领悟的法诀,还是要消耗修为。 第33章 树人 这新天赋,不能说是好,只能说太好。 幸亏没有点否,这么好的天赋,要是点了否把它刷走,那就只能左手执右手,迎风泪两行了。 嗯,看啥悟啥,悟啥得啥。 如果是神通气灵…… 鹿开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 脑海里产生的想法,使得他的神情变化,仿佛是见到了勾心夺魄的绝世美女。 他放缓情绪,把念识放进云珠内,静静地看着一片冰寒的霜雪气灵,开始观想感悟。 现实如被撕碎的纸片一般,一点一点消失了。 鹿开置身于冰雪的世界,天地泛白,寒气翻涌。 他朝前走着,双脚踩在雪层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但却没留下任何的脚印。 似真似幻,如实如梦。 天空被冻住,云层也被冻住。 “太阳”黯淡无光,一把巨大的冰剑,贯穿了“太阳”。 霜雪迅速蔓延,把“太阳”包裹住,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 在无尽的霜雪世界里,鹿开本来以为,只有念识凝成的自己。 可在前方,却有一名老者,顶天立地屹立着。 老者一身素白,穿着雪衣,白胡子和头发,如柳絮般飞扬。 鹿开快速朝前奔跑,他认为,想领悟神通术《神天霜雪》,那个无比高大的老者是关键。 …… 走马街上的杜行,早就怒不可遏了。 眼前这个天罗剑院的混球,不但偷学我开云派的刀诀,还用我最引以为傲的分水刀劲,打败了我。 这还不算可气,最可气的是蔑视。 从头到脚的蔑视。 杜行心想,从他体内迸发出刀劲起,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正儿八经看过自己一眼。 就呆滞地杵在那,嘴里念叨有声,时而欣喜,时而失落。 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杜行再也管不了涵养素质什么的,骂骂咧咧起来,抽刀准备偷袭。 “太吵了。” 鹿开终于开口了,念识还在霜雪的世界里,手却挥动起来。 就以杜行揍宋秋的方式,还施彼身吧。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杜行脸上。 再以掌化拳,轰在他的胸膛。 杜行倒飞出去,摔在水洼里,泥水溅了一身,洁白的长衫脏兮兮的,全湿透了。 杜行看着身上的泥水,洁癖顿时发作,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相比于被戏弄后的巨大屈辱,现在,杜行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是…… 洗干净,洗干净,赶紧回去洗干净…… 便又在嘴臭骂了几句后,灰溜溜逃跑了。 杜行的辱骂声,宋秋的欢呼声,邻里的鼓掌声,鹿开恍若未闻。 他还在那片霜雪世界里,不断向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紧接着,鹿开发现。 老者并不是屹立不动,而是和他的距离相对静止,这样一来,他永远也到不了老者的跟前。 速度还是不够快啊。 再快些,也许能打破这种状态,和老者拉近距离。 也就是说,凭他现在修为,就算有了新天赋绝心明悟,也还悟不出这门神通术。 鹿开有些失望。 但也能理解,神通术对聚气境修士来说,太遥远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勉强领悟了,也没有足够的真元释放,很容易反噬自身。 鹿开只能安慰自己,神通术的事,等到了沧澜剑宗再说吧。 念识从云珠内退出,鹿开一边走出走马街,一边琢磨着新天赋的其他用途。 宋秋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面锣鼓,跟在后边,砰砰砰敲个不停,摇头晃脑作腔喊道。 “这位是我小鹿哥,他的英雄事迹,我来和大家说一说。勇破沈家炼血阵,怒斩恶邪林府将,智斗大妖烈吼兽,此所谓神勇无敌……” …… 开云山。 位处摘叶城十里开外,郁郁葱葱,苍翠徒峻。 摘叶城四派之一的开云派,便坐落于此。 开云派的后山禁地,李子婳拨开层层藤曼,走进一片巨木参天的古林。 七绕八绕,李子婳进了一条狭窄的地下甬道。 沿着甬道笔直向前,便来到了一间露光无顶的石室。 石室三面为石墙,另外一面是一颗巨木的树干。 一个行将朽木的人耸拉着身子,背依着巨木树干。 他披着一身杂破脏污的袍子,一头蓬松散发遮住了面容。 无数树根细须,如输液管一样扎进了他的双手双脚,以及后背。 这好像是一个,和背后树木连为了一体的树人。 李子婳走进石室内,拿出一把小巧的梳子,替树人梳着头发,轻声道。 “师兄,我今日见到了狄青阳的弟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不顾一切毙杀他。” 树人艰难地动了动,那些横插进身体的树根也晃动起来。 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师妹,你还没放下么?” 李子婳温情的面容,变得狠厉,声音也徒然拔高,怨恨地说道。 “放下?呵,当年,狄青阳一掌打得师兄你垂危伤重,生机寥寥,短短几日,就迅速衰老。若不是用青木囊术,连接了树根和师兄的肢体,利用这千年老槐树的生命精气,师兄哪有活命的道理。如此大仇,说放下就放下,师兄你糊涂了么?” 树人沉默了许久,无奈地叹息着。 “我脑子是变得很迟钝,但不糊涂。想的事少了,却更容易想明白。那时我心急求进,堕入魔道,要不是狄青阳那一掌,恐怕我已经彻底成为堕魔,血洗了摘叶城,成为了大罪人。一切因果在我,自食其果罢了,师妹放下吧。” 说了一大段话,似乎太过耗费精气,树人胸口剧烈起伏,难受地咳嗽起来。 李子婳冷冷地接着话。 “别劝我了,我不会想通的。狄青阳行踪诡秘,我本想先杀他心爱的弟子泄泄愤,没想到那叫鹿开的鬼小子倒很机灵,打伤了我派去的弟子,没跟来开云派。” 忽然,李子婳笑了笑,双眼里流露出期盼的目光来。 “不过,不重要了,反正都一样,那天要到来了。” “什么那天?” 她的声音也变得恶毒起来。 “八凶阵下,四派会晤,滔天焚焰,会把摘叶城和四派都化作飞灰。快了快了,那一天快了,师兄,我们可以从头再来的。” 第34章 金丝囚图 “师妹,你究竟在说什么?” 树人扭动干硬的脖子,抬起头,用绿浊的眼眸,看着师妹的笑脸。 还是那张看起来无邪善良的笑脸。 可声音里的怨毒,却令树人心生寒意。 李子婳捂嘴笑道。 “字面意思啊,师兄。就是抹杀掉摘叶城和四派,已经计划很久了,等着吧。” 树人声音慌乱无比,劝诫道。 “不不不,师妹……你是已经被执念控制了,还是被什么人蛊惑了。你这不是为我复仇了,你是自己要堕落成魔。” “天道无情,魔道冷血,没什么区别的,师兄。好好活着,那一天很快来了。”李子婳无所谓地说道。 “不可,师妹,你可是开云派的掌门……” 树人言辞激烈,努力将声音吼出。 这一声吼出来,便一口气上不来,头一垂落,已经昏迷过去,拉动着树根剧烈抖动。 李子婳看着无声无息的树人,摇头叹息。 “开云派的掌门?师兄,你的目光变得好短浅好狭隘,再也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师兄了,师妹真是对你失望透顶呢。” …… 摘叶城的街道上,鹿开踽踽独行,还在感悟新天赋。 它是只对心法术诀起作用么,那别的东西呢? 不多时,鹿开跨上了一条人声嘈杂的长街,热闹非凡。 前方,矗立着一座精巧香粉的楼阁,红幔飘飞。 楼内飘来浓厚的胭脂味,还有丝竹阵阵,欢愉笑声不息。 是万花楼。 有一群人围在万花楼前,不时指指点点,又或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人群前,放置着一张长方形的矮桌案,桌案上摆着一张画纸。 纸上的画才刚动笔,只有一点金色,和一撇墨笔。 “怎么,已经有这么多人上去完善这幅画,就没有一幅画,能合花魁夕凉小姐的心意么?” “是啊,张公子那幅山水金阳,我看就妙极。金点铺成骄阳,一撇墨笔勾勒成淡雅山水。两种风格不违和,相辅相成,可惜不入花魁夕凉法眼。” “嗯,李公子的盼君归也很好。水墨色的少年将军纵马狂奔,身中金箭,盔甲染血,生命垂危,怀里有半块香帕露出来,悲凉、凄楚之意跃然纸上。可花魁仍然没有中意。” 人们围着那幅只开了头的画,讨论着。 鹿开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纸,新天赋绝心明悟果然有反应。 墨色化开,恍惚间,鹿开仿佛看见了一双冰肌雪骨的纤手。 那只手提着笔,在纸上轻轻一挥,展翅欲飞的心思便暴露无遗。 鹿开进入了新天赋的感悟时间,就和他感悟分水刀劲时情况一样。 不过,这会儿变成了体内真元和纸上画意相通共鸣。 他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握住了笔。 众人都瞧着他,咂嘴说道。 “咦,这人怎么傻愣愣的,双眼无神,连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气质,他能行么?” “我看不得行,多少才子画师,都无法进入顶楼一睹花魁阵容,这愣小子,怎么可能。” 鹿开弯着腰,提笔就画。 像有真元催动着手腕,轻抖有章,一挥而成。 一画完,人还沉浸在自我世界内,挤出了人群,又走到街道上,边走边嘀咕。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他的脸上泛起笑意。 果然啊,绝心明悟不单单是对心法术诀起作用,对凡俗间的事务技能,也有效。 在系统之内,又多了一本《画术》,处于未入门的状态。 身后,那群人伸长着脖子,看着矮案桌上鹿开的画作。 “是一幅囚禁于牢笼里的金丝雀图。” “据传,夕凉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是绝佳,国色天香,犹如天仙下凡。” “是啊,所以,天仙怎么能是金丝雀这样的俗物可比的呢。这愣小子,果然离花魁的心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案桌旁的一名小丫鬟,拿着鹿开的续画急急奔入万花楼内。 没多过久,她又小脸红扑扑的,急切地跑出来,喊道。 “金丝囚图是哪位公子的画作?夕凉小姐有请公子到顶楼香阁一叙。” 众人一片哗然,又是诧异又是嫉妒。 他们看着鹿开的身影越走越远,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顿时敬佩不已,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是我低看了他。此人身怀大才,又不近女色,竟对花魁夕凉的邀约置若罔闻,正人君子是也。” 鹿开又走过了几条街,把新天赋基本上琢磨透了,老半天才醒过神来。 咦,刚才是不是有人喊我来着? 隐约是什么到花魁夕凉香阁一叙? 我去,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鹿开挠着头,刚才太过沉浸,一时也不知道听到的,是幻觉还是真的。 见天色已晚,便先回到剑院的竹舍吧。 这一路上,又听到有同门弟子在聊沧澜剑宗的剑锋试炼。 看来,自己在等着的那一天近了。 自己的小目标——沧澜剑宗的大门,也已经打开了一条小缝。 回到竹舍,鹿开盘腿在竹床上坐好,要加把油了,先提升一重修为再说吧。 鹿开咬压牙关,绷紧身子,做好承受痛苦的准备,把三年修为扔进了修行境界一栏。 “恭喜,修行境界提升到聚气境三重。” 轰! 体内仿佛炸响了一个惊雷,真元一丝丝散开,化作千万细针。 真元穿刺着每一寸肌肤,不断扎来扎去,整个肉身剧痛无比,让他瞬间就汗流浃背了。 丹田也有剧痛的撕裂感,存放真元的地方,又大了一些。 虽然这是鹿开第二次提升修为境界了,可还是痛得有点昏头。 想想也正常,别人是一点一点提升,一点一点改变,厚积薄发,然后上涨一重境界。 自己这是境界突变,相当于把别人那漫长的痛苦,在一息之内爆发。 不剧痛才怪呢。 鹿开寻思着,自己需要一门法诀,能铸造肉身强度的,抵挡提升境界的痛苦,和对肉身带来的伤害。 毕竟剑锋试炼已近,万一自己聚气境三重的境界不够怎么办? 近期再强行提升境界,那是痛上加痛,说不定会昏死过去。 更严重的代价,都有可能产生。 再者,万一日后遇到强敌,需要临时提升境界来应对。 几年修为扔下去,境界是提升了,自己却痛得死去活来,敌人已经不战而胜,玩完。 鹿开躺在床上,挨着艰难的剧痛期,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实在困得不行了后,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一清早,他就直接跑去了秘典殿,翻看书架,寻找自己急需要的那类法诀。 坏消息是,天罗剑院没有自己需要的。 好消息是,摘叶城四派内,有两派的法诀,很符合自己的需求。 他派的法诀,要学习实在是过于困难……才怪。 偷学吧。 不,是窃学。 修仙者的事情,怎么能叫偷。 第35章 金身朝佛 摘叶城四派,有炼体法诀的两派是催山楼和金光宗。 催山楼一心一意横炼,目的是把自身打造成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器。 催山楼派内法诀,与其他三派大相径庭,需要强悍的体魄作为前提。 催山楼弟子,会在淬体境停留较长时间,打下坚实的基础。 一旦跨进聚气境,会比同重境界的修士,具有更强的战斗力。 他们以自身为兵器,发起狂轰滥炸般的进攻,凶悍无比。 只是,鹿开没有时间去给催山楼的法诀打基础,固而只能把这个选择排除在外。 剩下的只有金光宗了。 金光宗的炼体,和催山楼完全不同,在内不在外。 金光宗有一门秘术《金身朝佛》,可以把真元渗透到每一寸肌肤。 虹天剑指,把真元拉细,是为了迸放出凌厉的指剑长虹。 这门金身朝佛,则是为了让真元和肉身彻底融合。 释放之时,犹如一尊金身怒佛,绽放万道金光。 这样一来,正好可以抵消提升境界时,那种遍布全身的刺痛感。 两门法诀,一攻一守,又都讲究对真元的细微掌控。 毫无疑问,这门佛门法诀是最适合鹿开的。 不过,金身朝佛是金光宗的不传之秘。 不传,不是不传弟子,而是年轻一代弟子,已经无人能够领悟。 整个金光宗,就只有法无方丈会这门法诀了。 鹿开想修得金身朝佛,只有两个途径。 要么,潜进金光宗存放法诀的地方,比如藏经阁之类的,偷学。 要么,就让法无大师释放金身朝佛,自己用绝心明悟天赋当场领悟。 无论用哪一种办法,自己都要去金光宗一趟。 鹿开从秘典殿出来,准备找吕平海打一声招呼。 他这位便宜师叔,正在引气台,讲解引气养气导气的要领和凶险之处。 引气台下,有刚跨入聚气境的十来个弟子盘腿坐着,聚精会神听讲。 鹿开是院主狄青阳的弟子,没人督促引导他的修行和功课,可谓是自由自在,毫无拘束。 但金光宗毕竟在三十里开外,勉强算出个远门,也不知要去多久,以免吕师叔担忧,还是要说一声的。 “吕师叔,我有要事要出门一小段时间,特来请批。” 请批是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表达尊敬罢了。 吕平海闻言语重心长地说道。 “鹿师侄啊,剑锋试炼已近,别的弟子都在刻苦勤修,便是盼望着在试炼中搏得一个好名次,能够被沧澜剑宗的仙长领走。沧澜剑宗,那是真正的修仙胜地,到那去,才像一个真正的修仙士。在那群人眼里,我们只是一群乡野村修。这大好前途,你切莫倦怠了。” 一说完,吕平海又心道,也对,鹿师侄才入门多久,也许他自己对这次的剑锋试炼,根本就不抱希望,固而懒散点也能理解。 又想到,虽然院主师兄行踪不定,但每次剑锋试炼或重大事宜,都会回来主持大局,这次也快了吧。 师兄以前从未收过弟子,他教导弟子的方式想必很特别。 吕平海心生好奇之意,若是让他知道,眼前这个笑容纯和善良、举止谦谦有礼的家伙,是个无耻的冒牌货,不知会作何感想。 “谢吕师叔教诲,修行功课,我不会怠慢的。” 鹿开极具风度,一个微微欠身倒了别,随即回到竹舍。 稳妥起见,鹿开打了大半天的坐。 直到体内的刺痛感,被真元滋养得几乎要消失了,又耍了几招,觉得完全无碍,这才离开剑院,准备前往金光宗。 鹿开行到城门口,一名守城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颇为激动地说道。 “果然没认错,我认识你,你就是走马街最快男,摘叶城小剑仙,万花楼风骚客,鹿小哥是也。” 鹿开懵住了。 有人认识自己很正常,可这么一连串的名号是什么鬼?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骚长的头衔了? 经过军士一解释,原来从昨天开始,便有一大帮小孩子,走街窜巷,不断敲锣打鼓,把这些名号,一遍又一遍在摘叶城内传开了。 一大帮小孩子敲锣打鼓…… 不用想,肯定是宋秋那家伙干的缺德事,小屁孩感谢自己的方式这么独特么。 不管了,等从金光宗回来,就把那条小泥鳅炖了煲汤喝。 鹿开又听到周围恰巧有人在聊金光宗,便随口问了几句。 那些人的神情都很凝重,或是摇头叹息,或是眼神里闪过惧意,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最近千万别去金光宗周围。 鹿开用神眼知微一探,便探出了几个不同版本的故事,都是这两天从金光宗那边流传过来的。 第一版本讲的是在大观山下,有邪祟火灵,于深夜飘荡作恶,哀嚎痛哭,择人而噬,有很多大胆的修士,都丧命在那儿了。 第二个版本就很扯淡了,说的是现如今妖魔祸世,金光宗的香火衰落,于是法无方丈偷偷教和尚修习邪法,一边吓唬过路行人修士,劫财度日,一边让众人去金光宗烧香拜佛,求保佑。 第三个版本说烈吼自摘叶城出逃后,一路奔袭,栖居在大观山旁。大观山群,自成阵局,烈吼疗伤时,浑身烈火依势而起,冲天腾跃,大气磅礴。 这些传闻嘛,传来传去,难免会越来越离奇。 但无风不起浪,金光宗那边肯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换作往常,鹿开肯定不会以身犯险。 只是沧澜剑宗的剑锋试炼已近,自己想要再提升修为境界,就迫切需要金身朝佛这门法诀。 再说了,即便烈吼真的栖居在大观山群,和尚们拿它没办法,自己可有办法制他,说不定还能忽悠到其他了不得的法宝。 一念至此,鹿开立即动身前往金光宗。 看得出来,烈吼果真是朝着这个方向逃跑的。 这一带的茂密树林,烧焦了一大片。 就仿佛有一个仙人,用一把巨大的火犁,在树林上方一路犁了过去,所到之处,皆成焦土。 这烈吼逃跑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傻还是缺心眼,要是四派有意合力捉拿,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第36章 观山大阵 前往金光宗的这一路上,鹿开飞飞停停。 离摘叶城越远,人烟就越稀少。 农田荒置,路边的村落简直是十室十空,一片破败萧条的景象。 金光宗,坐落在大观山上。 等鹿开到了大观山的山脚下,已至了黑夜。 大观山的几座山峰,高低错落,呈现出犄角之势。 鹿开来时的路,就像一个葫芦的口子。 一进去,就被几座山峰合围起来,大有请君入局、生死为赌的意味。 大观山上,还有一座特别厉害的观山大阵。 金光宗日渐式微,若不是有此座阵法在,恐怕早就被妖魔覆灭了。 此时,鹿开的身侧,是一座破败深幽的宅院,一看墙上爬满了青苔,就知道久无人居住了,院内也满是灰尘和落叶。 鹿开做好了打算,今晚就在这无人宅院内将就一晚。 到了明日一早,便乔装一下,扮作香客,进到金光宗内,把建筑布局等信息弄清楚,再定偷学法诀的计策。 争取在不触动观山大阵的前提下,一击得手,得手后就远遁回城。 鹿开轻轻一推,推开院门走进去。 木门响起吱嘎的酸牙声,有一边木门朽坏过度,一推之下,就脱离门槛,轰地砸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灰尘,和几只夜鸦。 鹿开走进一间满鼻子朽木味的房屋,扫出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盘坐起来。 准备这么打坐消磨时间,忽然觉得窗外微微一亮。 鹿开起身贴着窗口望去,远方的田野上,亮起了一片火色,来回游荡着。 那一团火色,就像是一个全身着火的人,在挣扎奔跃。 鹿开想起了从金光宗传出去的故事,其中一个版本说的就是大观山下,有邪祟火灵,在深夜飘荡作恶。 不过,故事和真相本来就有出入,鹿开不急着下定论,静观其变。 咚! 是敲门声。 房屋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鹿开皱起眉头,这么深的夜晚,还会有人来这座破旧老宅? 刚才,火灵飘荡出来时,四周有怪鸟惊叫扑腾翅膀的声音,鹿开并没有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咚! 又是一声敲门的声响。 除此之外,没别的声音,也没有人喊门。 鹿开不出声,屏息凝神,垫着脚尖轻声走到门口,从门缝朝外看去。 门外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咚! 瘦弱的背影又敲了一下,这三声间隔一致,轻重一致,就如同机械一般精准。 那人想要再敲门时,鹿开强作镇定,壮大了胆子,索性开了门,一探究竟。 于是,那人伸出的白皙小手,便停在了半空,僵持不动。 鹿开的手心亮起一团火焰,火焰的光亮照耀过去,现出一张粉琢玉砌般的可爱脸蛋儿,她微垂着头,闭着目,有均匀的呼吸声。 是小师妹司若。 怎么可能是小师妹?! 但又确确实实是,在这里再见到小师妹,鹿开内心产生一种又亲切又诡异的感觉。 熟睡中的小师妹,弯膝一跳,直挺挺地从门外跳了进来。 鹿开总感觉小师妹有哪不对,反正她的出现,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固有认知。 青客山下时,鹿开第一次见小师妹在熟睡之中,还能走动如常,和平时无异。 参龙府前时,她缩在公孙师姐怀里睡觉,公孙师姐讲诉着她的过往,她在睡梦中,也会随着过往故事,时而露出甜笑,时而皱眉撇嘴。 鹿开有一种错觉,在熟睡中的小师妹,才是正常的,敏锐的,成熟的。 清醒时,反而毛毛躁躁,心智不全,思维跳跃。 鹿开轻声问道,“小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一问出口,鹿开便想自己是傻了么。 小师妹在熟睡中,又怎会回答问题。 可心里又隐隐觉得,一身是谜的小师妹,也许还会有更多处于自己预料的举动。 果然,小师妹用呆滞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道。 “不好玩。” “什么不好玩?” 熟睡中的小师妹司若歪着头,小嘴一张一合的。 “剑院内一点都不好玩,吕师伯只会板着脸,教我一些大道理。” “师父总是念叨着,说迟早有一天,我的爹娘会来带走我。” “师姐闭门修炼,要应付剑锋试炼,也不陪我玩了。” “小师弟好玩,我是跟着小师弟一路出来的。” 说着说着,司若就抱住一旁结满了蜘蛛网的米缸,说道。 “小师弟,你的头好大。” 鹿开思索着,这三十里路,小师妹居然能一路跟来? 虽然我是走走停停,但在奔袭时,速度极快,就算小师妹清醒时,也肯定跟不上吧。 小师妹又忽地跳起,轻声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不是小师弟啦,逗你玩的。我在追小师弟时,一直以为自己追不上了,可有好多好心人指点我,我才没落下。” 鹿开心里一突,好心人?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鹿开连一个人影都没碰到。 小师妹若是一路跟着自己,那应该也是如此,怎么会有很多好心人? 司若确定自己达成了目的,已经跟上了小师弟,便心神松懈,呼噜一声,就要倒地继续睡。 鹿开想起来,自己说过要对小师妹好一点,可不能再让她睡凉地板了。 当是时,鹿开抬起脚,用靴底接住小师妹嫩嘟嘟的小脸,再稍微用力一踹,小师妹又重新站直,陷入了沉睡。 鹿开又问道,“师妹,什么好心人?” 小师妹却不再说话,往窗外一指。 鹿开不明所以,便顺着小师妹指着的方向看去,那儿好像又多了一个火灵,在跃跃起舞。 小师妹又指向别处,所指之处,又飘飞来一团亮艳艳的火灵。 紧接着,便是指哪,哪儿就多了一道火灵,直到四周火红一片,这座宅院已经被围了起来。 小师妹嘴唇启合,又在说着什么,声音很轻。 鹿开贴近去听,才听清小师妹一直在呆呆地重复一个字。 “跑。” 鹿开二话不说,掳起小师妹,闪电般破窗而出。 人一落到院外,那些火灵呼啸而出,轰地砸向旧宅院,燃起了大火。 小师妹又向前方一指。 鹿开看了看,问道,“前面不远处,就会进入观山大阵内,确定么?” 熟睡中的小师妹沉吟了片刻,咬着手指,然后重重点头。 第37章 和天地沟通 据传观山大阵内,雾深露重,凶险重重,擅闯者只有一条死路可走,断无活路可行。 鹿开虽然是有天赋傍身,能看出阵法缺点。 但许多大阵,本身就变幻无形,即便看出所有缺陷,想要破阵,或需要多人合作,或需要耗时耗力。 固而,鹿开为了稳妥起来,才会想在山脚下栖息一晚,明早扮作香客进金光宗一趟,再作打算。 偏偏小师妹司若,很固执地指向了观山大阵,指示自己走入阵里。 鹿开迟疑起来。 司若睡得很安稳,她的那只小手却不愿意放下,一直就这么笔直指着。 对于小师妹司若的种种诡异之处,鹿开并不是没有仔细琢磨过。 比如小师妹提到的,这荒凉一路上的“好心人”。 鹿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所谓的“好心人”是亡魂,小师妹能和亡魂沟通。 但这个想法,立马被自己否决了。 若真是亡魂的话,自己就可以用天赋感知到。 神通气灵里压制着的,正是乾天阁数千个亡魂老魔头,自己和它们沟通,一点阻碍都没有。 没其他办法了,鹿开只能开启神眼知微,来读取小师妹当前的心理活动。 天赋一开,鹿开瞬间进入了一种特别奇妙的感受中,就仿佛整个天地,都是活着的,在不断变化,且有迹可循。 鹿开想了想,把天地灵动鲜活的模样,叫做势。 山有山势,水有水势,雾有雾势,势是一种流动变幻的状态。 某个地方,有一个人走过去,或是有一缕香味飘起传来,又或是火焰跳跃亮动,怪声惊叫,发生的种种情况,都会让周围的势产生变化。 这些细微的变化,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感受到的,也不在自己天赋系统的感知范围内。 但,处于睡醒状态的小师妹,却可以感受得到。 这样说来,司若所提到的“好心人”,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亡魂,而是她和天地间,独有的沟通方式。 在她的心里,整个天地都是活着的,不断通过势的变化,向她述说交谈。 熟睡中的小师妹,虽然目不用视,但天地都在心中。 通过势,她很轻易就能知道,我走的哪条路,在哪停留,又要去往何方。 鹿开不由地诧异起来,这么罕见诡异的能力,真的是一种病么? 越想就越觉得,小师妹被扔在剑院门口的事情,十分蹊跷。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小师妹身世的时候。 鹿开看向前方的大观山。 大观山中的观山大阵,本就是依大观山群的山势而建。 山有山势,阵也有阵势。 既然,小师妹能和势沟通,那自己就遂她的愿,闯一闯观山大阵吧,里面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呢。 鹿开徐徐走进了大观山的浓雾当中,背后的宅院田野,一晃就消失了。 山河瞬转,日月星移。 这一进入大阵内,就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看方位和听风声完全不起作用了。 正前方,屹立着一座驼峰般的高山,可自己一回头,背后仍是那座山,左侧右侧还是那座山。 鹿开又在身边的树上做好了记号,人没走动,就站在原地,一眨眼间,那棵树已经在了一丈开外。 由此可见,观山大阵不仅仅是幻阵。 鹿开正准备打开天赋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 “咦,又有一个倒霉鬼闯了进来,看来,即便是要死在阵内,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硕大的拳头。 空气轰响,拳头四周的气劲狂飙炸开。 鹿开脚尖一点地,掳着小师妹疾速退后。 那一双大拳头,紧随后面轰了过来。 鹿开发现,虽然阵内的景致参照物不可靠,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确是真实的,可互为参照,这可能也是那一双拳头紧紧相逼的原因。 砰砰砰! 几个瞬息间,那双手就狂出了几十拳,每一拳,都几乎要到打到鹿开身上。 即便是没打到,身前的气流汹涌,也刮得脸面生痛。 要是被打中了,恐怕要被轰个肠穿肚烂。 几十拳未中后,突袭的人落下地来,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铮铮铁汉,呼吸之间,胸膛起伏,气吞如虎。 他颇为惊讶地打量了一下鹿开。 “能躲开我的催雷神拳,这一身轻身术倒是不错。怎么,今晚这儿这么热闹,你也是为了金光宗的金光佛壁而来?” 金光佛壁是什么东西,鹿开并不知道,但从这人的话里意思看来,他肯定是为了这玩意来闯阵的。 在没摸清楚情况之下,没必要先树一个敌人,鹿开便含糊其辞,转移了话题。 “只是无意闯入,怎么,这是什么地方?兄台又是谁?” 这人拱了拱手,说道。 “在下催山楼徐莽,你又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看这人所使拳法,鹿开也大致猜到他是催山楼的人。 鹿开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来金光宗偷学法诀,也就不通报姓名了,只是把彩虹屁先吹上。 “原来是催山楼的弟子,久仰久仰,难怪一身铁躯,勇悍无比。” 见徐莽并未松懈,反而更生警惕,鹿开又笑道。 “在下只是过路人,阿妹贪玩乱跑,这才刚寻着她,没想到已经到了黑夜,阿妹坠入梦乡,我也不忍心带着她奔波。便想能有一瓦之地歇息一晚,不曾想会闯进这个怪地方,七绕八绕也绕不出去啊。” 徐莽眉毛一挑,心想这人好生作死,无意也能闯进观山大阵里来。 这么鲁莽,恐怕要丧命于此。 紧接着,徐莽看向恬然入梦的司若,又看了一眼鹿开。 见他脸上的笑容温和亲善,举止也谦虚有礼,十分真诚,不像是个撒谎的人。 徐莽心想,也许,他并不是为金光佛壁而来的。 那么,他就不是自己的敌人。 再看他身子骨很轻,分明是没经过淬体,也感受不到他体内有真元奔流,能躲开神拳,只是会一些很高明的轻身术吧。 这个人不足为患。 徐莽把手放进怀里,将怀内那一团璀璨的金光握在手心,内心稍安。 第38章 金光佛壁 这徐莽哪里知道,鹿开学会虹天剑指后,对真元的掌控,到了细微层次。 真元能不外放,不显露。 和鹿开修为境界相差不远的,不细细感受,察觉不到他体内真元的存在。 风起了。 大雾如扑翅,一片片从头上刮过去。 呜呜呜…… 浓雾里,响起了一阵哀怨瘆人的哭声。 起先,这哭声如泣如诉,从四面八方涌来。 紧接着哭声变幻不停,又时轻时重。 重时,如厉鬼凌空咆哮狂嘶。 轻时,如有人贴着耳垂,用吹气般的细蚊声响在述说冤情。 雾中,站着一个畸形的人影。 徐莽丝毫不惧,反而朝着那人影吼道。 “魂婆,你都已经半脚入土了,就别在那装神弄鬼了,吓唬谁呢?” 说罢,徐莽双拳一握,拳头上隐有雷电浮现。 他迅猛朝前打出两拳,两道拳劲一啸,轰向那个模糊的畸形影子。 影子如雾般散开,却并没有听到惨叫声,显然是没有打中。 从一旁,有一个老婆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是我装神弄鬼,还是你这小子心里有鬼?” 这魂婆佝偻着腰,拄着一根乌黑的拐杖。 她的头发一半是扎着的,一片披散下来。 露出来的的那半边脸,沟壑纵横,如一张老树皮。 徐莽冷笑了一声。 “呵,早就听闻魂婆你对金光佛壁垂涎不已。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邪修,还真敢进入金光宗的势力范围,闯进这观山大阵,嫌命长么?” 魂婆发出一阵咯痰般的恶心怪笑声。 “邪修又如何,你身为催山楼弟子,和金光宗同为摘叶城正道四派,不还是觊觎金光佛壁上的佛门绝学么?” 鹿开不动声色,坐在一旁观虎斗。 听到魂婆的话,顿时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金光佛壁上,是用来记载金光宗的佛门法诀的。 想必,自己急需的《金身朝佛》也刻录在其上吧。 看来,这些闯阵的人,和自己有着同一个目的。 魂婆也终于把看向了鹿开,用她浑浊的双眼,把鹿开打量了一番。 “嗯?哪来的山野小子,连个淬体境都不是,也敢来大观山下,原来还真有嫌自己命长的人,桀桀,要不,你小子把命借给我魂婆啊?” 呼呼呼…… 风变得更大了。 这大观山,不知几时起了一片黄沙,沙尘漫漫,来回肆虐,犹如身处无边沙漠。 沙尘中,一人轻步舒缓地走着。 他头上戴着方巾,身穿素白襕衫,手里执着一根光芒流转的法笔。 长笔挥动间,黄沙随之起落呼啸。 徐莽嘿了一声,讽刺道。 “黄沙书生,赶紧滚你的破书屋里,去读你的酸书吧,金光佛壁的主意,也是你能打的。” 黄沙书生一收法笔,四周黄沙也如烟般消散了。 “果然是无脑莽夫,你又岂知,这书并非只是那些一本一本被码进书架的玩意,人是书,山是书,天地也是一部奇书,处处无书处处书。” 魂婆也忍不住骂道。 “呸,黄沙书生,别道貌岸然讲你那些无耻的大道理。说白了,还不是知道烈吼削弱了这观山大阵的威势,你也想趁机浑水摸鱼,来偷学金光宗的秘术绝学罢了。” 鹿开心里了然,原来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和烈吼息息相关啊。 烈吼朝着这一路奔逃而来,可能也曾经不小心闯进了观山大阵。 烈吼入阵未深,仗着一身精湛修为,硬生生强闯了出去。 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但自身肯定也受了重伤。 这些人得知此事,认为观山大阵也略有损伤,这才纷纷闯阵,想图谋大阵内,金光佛壁上的佛门法诀。 也难怪,在摘叶城流传的故事里,有一个版本说的是烈吼栖居在大观山旁,息养疗伤。 鹿开心思如电转,其他三人并未把他放到眼里。 另一边,黄沙书生被两人合喷了一顿,也不气恼,只是满怀期待地说道。 “这金光佛壁上的佛门法诀,自然也是一本巧书。有书的地方,就有我黄沙书生。书生爱书,又岂会贪图什么佛门法诀。” 黄沙书生笑眯眯走到徐莽眼前,伸手说道。 “所以,拿出来吧。” 徐莽装傻充愣,问道。 “什么拿出来?” 黄沙书生笑着指了指徐莽怀里。 “不要在书生面前装傻充愣,当然是开启金光佛壁的金光念珠啊,拿出来吧。徐兄,你们催山楼的催雷神拳,在我书生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识趣哦。” 魂婆也借势咄咄逼人,看向了徐莽。 “嘿嘿,好东西何必私藏呢,大家一道闯进观山大阵,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徐莽你若执迷不悟,别怪我魂婆不择手段。” 言尽之时,魂婆浑身鬼气直冒,黄沙书生法笔一挥,黄沙滚滚。 徐莽捏着拳头,紧咬牙关,内心气愤不已。 但他也十分清楚,以一敌二,绝无半点胜算。 徐莽千辛万苦,从金光宗内偷到这枚能打开佛壁的金光念珠,就是为了修习佛壁上的法诀,尤其是《金身朝佛》。 催山楼和金光宗都有炼体之法。 只不过,催山楼的横炼,是从外往内炼,金光宗的气炼,是从内往外炼。 徐莽一直很好奇,把二种炼体之法融会贯通,会产生什么结果。 对之,他十分渴望,实在不甘心把金光念珠交出去,可若是不交,自己又要被两人毙杀当场了。 痛苦思忖之际,徐莽看了正盘腿坐在地上的鹿开一眼,不由眼前一亮。 他伸手一抖,一枚金光璀璨的念珠,就从他怀里飞出,落到鹿开的脚下。 徐莽笑道,“确实,好东西是要共同分享。两位,尽情去拿到金光念珠吧。” 鹿开见一道金光迎面飞来,落到身前,不由一愣。 自己还在思索,怎么用最快的手段,把金光念珠骗到手,然后破阵前去金光佛壁。 一不留神,这玩意就滚到了自己脚下,这莫非就是天赐机缘? 难道,我就是天选之人? 鹿开拿起金光念珠,在几道贪婪目光的注视下,一脸正气地说道。 “各位,我真的只是路过,想带阿妹找个容身之所。对你们所说的什么金光佛壁,佛门法诀,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这玩意,是干啥的?” 第39章 呐,灵石要不要 金光念珠在鹿开手心滚来滚去,光华流转,牵动着徐莽三人的视线。 黄沙书生也打量了鹿开几眼,见他筋骨轻弱,体内似乎并无真元蕴藏的痕迹,确实是个山野小子无疑了。 书生心想道,这徐莽把念珠交到山野小子的手里,实在太过愚蠢。 不但要害这山野小子暴毙阵内,金光念珠也是谁想抢就能抢走。 黄沙书生不想落于人后,当即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动手。 他只挪动了这小小的一步,就生生止住了硬抢的想法。 因为徐莽和魂婆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杀意澎湃,只要他敢再往前挪动,两人必定合手,暴起杀人。 黄沙书生暗道一声好险,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往前走去。 所以,徐莽这步棋看似很蠢,实则妙极。 不但化解了自身的危机,还把烫手芋头扔给了山野小子,反正这小子的命不值钱。 现在的局势,是谁先动手出招,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受其他两人合杀。 只能静下心,定神忍意,让其他人先犯错,才能有机会从中得利。 三人互相牵制,都怀着同一个想法——一动不动当个王八。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拿着金光念珠的鹿开。 在他们看来,这山野小子一直傻傻地盯着手里的念珠,一脸困惑,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家伙。 山野小子眼界窄,自然好骗得很。 既然不能动手,三人都各怀鬼胎,想着怎么忽悠这山野小子。 只是这三人万万想不到,论到忽悠技术,鹿开是他们的老祖宗。 鹿开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说道。 “这颗金珠子一闪一闪的,一看就是好东西。可我不是修士,对我实在没用,还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你们如果也不想要,那我就扔掉了啊。” 鹿开举起手,作势欲扔。 “不可!” 徐莽三人吓得齐齐伸出手,焦急地喝止道。 看这山野小子抬手的方向,那可是观山大阵的深处。 几人目前所处的位置,只是观山大阵的最外层。 但饶是如此,就已经很难辨认方向了,只能在这一小块地方兜兜转转。 若是金光念珠被扔进更深处,那就彻底与自己无缘。 魂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讨好的声音说道。 “小子,我看你聪明伶俐,你想想看啊,既然要扔掉,不如就把这没用的玩意,扔给魂婆我,我待会出去便给你们兄妹俩,找个安身之所,如何?” 黄沙书生嘿地冷笑了一声,这魂婆倚老卖老,空扯大话,至少也得给一个枣半块糖,再骗人家吧。 黄沙书生右手探进怀里,摸出一个绣满纹彩的漂亮绸包,摇了摇,只听见一阵叮叮当的清脆撞击声响。 黄沙书生把绸包扔到鹿开脚下,笑道。 “这位小兄弟,我黄沙书生可是诚意满满。这绸包里有八十颗灵石,小兄弟尽管放心收下,再将那金色珠子,扔给我可好?” 鹿开从绸包敞开的口子往里看去,里边氤氲着一团莹莹光华,果然是一袋子灵石! 当即,鹿开内心狂喜,但神情仍波澜不惊。 这便是送货上门么。 昨日自己氪第二个天赋,氪到一穷二白,全身上下,只剩下二十七颗灵石。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把灵石送上,妙哉妙哉。 鹿开拎起绸包,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有声。 “好漂亮的小绸包,很值钱吧。” 黄沙书生嘴角一撇,果然是个土包子啊,只看绸包,不懂值钱的是灵石。 早知道就不这么阔绰了,一下子扔出去八十颗,实在肉痛! 鹿开又立马夸张地笑道。 “哇,绸包里的石头会发光耶,那也肯定是好东西了。这位书生大哥,你出手这么大方,肯定是个好人。好,这颗金珠子我就给你了。” 黄沙书生喜不自胜,对金光念珠志在必得,并打准主意,一拿到念珠就迅速遁走。 “且慢。” 徐莽不屑地喊出了声,他也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 别看这布包卖相很差,但鼓鼓囊囊的,显然也是装着不少的灵石。 徐莽把小布包扔到鹿开跟前,说道。 “九十二颗灵石,小兄弟可以仔细数一数。你轻身术不错,拿灵石去弄一本法诀,踏入修行,说不定前途不可限量。” 鹿开双眼放光。 “这些漂亮的小石头,原来是叫灵石么?哇,大哥你出手更大方,诚意更足,那是大大大的好人没错了。呐,金珠子给你。” 鹿开才把手伸出去,便听见啪嗒的一声,又一个乌黑色的袋子扔了过来。 魂婆用拐杖指了指袋子,说道。 “里面是一百一十颗灵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精细的玩具,想必你阿妹肯定会喜欢,送给她了。” 鹿开把乌黑色的袋子捧到手心,“婆婆,您也是个大好人。您不但有诚意,还很用心。” 魂婆眯眼一笑,眼里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你这小子装傻充愣,真当我老婆子看不出来么。 好好好,灵石送给你,反正你一死,东西都是我的。 鹿开扒拉开袋子口,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到灵石里,躺着一只乌金色的大蜘蛛,猛地跳了出来,朝自己眉心咬来。 黄沙书生一见此景,喊道,“不好,是魂婆炼制的控魂蜘蛛,那小子完蛋了。” 徐莽也顿时紧捏双拳,杀气滔滔,“魂婆你竟敢使诈,就不怕我和黄沙书生合力击毙你么?” 魂婆一声尖笑,佝偻的身躯化作一片鬼气散开,在上空掠来飞去,发出桀桀怪叫声,忽远忽近。 “魂归来,魂兮去,黄泉路颠何凄凄。小子,把身上的东西都给魂婆我送来,我会好好送你一程,嗯……” 魂婆注意到睡倒在鹿开身侧的司若,欣喜地长笑起来。 “小子,你家阿妹有些古怪啊,我魂婆居然看不出端倪……哈哈哈哈,但肯定是个意外收获,待我魂婆把她带走炼成一具魂尸,说不定是一样不错的法宝。” 司若睡得很安详,只是一听到魂婆的怪笑声,整张小脸都拧了起来,嘟囔着。 “小师弟,这个人很讨厌……” 第40章 这个大骗子 一片鬼气在鹿开头顶展开,露着一张枯瘦可怖的脸。 “咦,还能在睡梦中和人交流。这少女果然不是常人,我魂婆要了。” 魂婆伸出一双瘦长枯老的手,一只手向司若抓去,一只手向金光念珠抓去。 徐莽和黄沙书生想上前阻拦,可又得互相警惕对方,一时也不敢乱动,只寻思着到恰当时机再动手。 那山野小子死定了,两人内心的看法如出一辙。 不料,那盘坐不动、似乎中了控魂术的年轻人咻地站起身来,他屈指一弹,把那只黝黑恶心的蜘蛛弹走。 魂婆咦了一声,“这小子没中控魂术?那……那就去死吧!” 说罢,魂婆枯长的双手横搅起来,狂风大作,尖嘶连连。 鹿开握着无刃的寒水剑,挥动间,水气凝成了通透冷冽的剑刃。 剑刃一亮,鹿开在刹那间,人已消失了,只能见到一条极快的残影,带着一抹凌厉的剑光,朝着魂婆横切而去。 魂婆大手一翻,鬼气涌动,在半空中如同一个倒扣的大钟,层层叠叠抵挡在魂婆的面前。 那道剑光未停,如利刃切进豆腐里一般,所向披靡,破开鬼气凝成的大钟。 再又如飞电一般,迅猛弹进魂婆的眉心。 魂婆惨叫从半空跌落,眉心有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你……你怎么……” 魂婆张了张皱巴巴的嘴,还没有问出心头的疑惑,就不甘地死去了。 鹿开看着魂婆狰狞骇然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真的只是路过,不想出手的,你这老婆婆,为啥想杀我呢?从法律层面来讲,我是被迫正当防卫。而且你还想拐带走我阿妹,我平生最恨人贩子!” 空气一时变得很安静。 幸好有习习的风声传来,才能抚慰悸动的人心。 但是,徐莽和黄沙书生两人,还是如石像般僵立当场,一动不动。 闪电般的一剑,瞬间就毙杀看魂婆,这人是什么怪胎! 鹿开转头,看了看徐莽两人,“你们俩个,该不会也想打我阿妹的主意吧?” 徐莽和黄沙书生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吓得连连摇头。 两人心头又惊又惧,浑身不知何时湿透了,大气更不敢喘。 魂婆的实力,徐莽两人略知一二。 他们以二斗一,也要苦斗一番,才能击败杀掉魂婆。 若是魂婆铁了心要同归于尽,燃烧自身命血、殊死反抗的说,那两人绝对会受伤。 可眼前这年轻人,却只是轻巧的一剑,只一剑就杀掉了魂婆。 好像魂婆所有的弱点,都被他获悉,所以连半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他用的还是那柄古怪的剑,只有剑柄,没有剑刃。 一开始,两人看见那柄剑时,还以为是这山野小子行走夜路,胆怯害怕,所以给自己壮胆的一件玩具。 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后怕。 徐莽和黄沙书生心知肚明,就算两人联手,也绝对不是那年轻人的对手。 两人杵立良久,直到背后的汗干了,衣衫冷巴巴地贴着后背,才重新开口说话。 “他是离开了么?” “嗯,往观山大阵深处走去了。” “这贼小子,装得可真像,把我等骗苦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可气的是,他也没主动骗人。是我们把东西送上去的,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心思,想起来就难堪啊。” 徐莽和黄沙书生都是心有余悸。 两人刚也想过,跟着鹿开闯到大阵深处。 但一想到其中的万分凶险,便把这份蠢蠢欲动给遏制住了。 此前,两人因为那一颗金光念珠,成为死敌,想要互下杀手。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没有了利益相争,便也不再你死我活。 虽然不至于化敌为友,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缓和了不少,又闲聊了起来。 徐莽呸了一声。 “这贼小子,是个屁的过路人。摆明了也是奔着佛壁上的佛门法诀去的。呵,在我们这捞到了些好处,也是要葬身在大阵之内的。” 黄沙书生点头,表示赞同。 “不错,这观山大阵越往里走,幻象越重,凶险越大,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想那烈吼,可是开灵境三重的大妖兽,入阵也不深,强闯出去都受了重伤。那贼小子再有本事,也比烈吼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了徐兄,既然他必死无疑,就别念叨他了,我们该想想自己的处境了。” 两人看着四周的厚厚浓雾,重重幻象,都露出无奈的笑。 他们本来以为,这烈吼强闯出了观山大阵,大阵必然因而受损,威势不复从前。 现在看来,观山大阵仍然是稳如金汤,很可能要困死在大阵之内了。 …… 鹿开掳着熟睡的小师妹,直奔目标而去。 自己越往里走,就感觉到幻象越重,甚至出现了天地颠倒、日月同凌当空的怪相。 这是依山势而构建的幻象。 想要破除这些幻象,除非开山劈峰,又或者念识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在阵内自由巡视,铺满整座大阵,把握所有细节,否则就没戏。 这两样能力,显然都不是鹿开现在所具备的。 但是,他也并不需要去破除幻象,只要从幻象里找到正确的路途就行了。 这时候,小师妹司若就派上了用场。 酣睡中的司若,一直抬着一只小手,不断变幻方向,从不断改变的幻象中,指出一条条路来。 当然,司若也有困惑的时候,她会咬着手指头,不敢妄下判断。 鹿开便开启天赋一扫,从阵法缺陷里来判断前方的路。 并且,往往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阵内的杀招,诸如刀甲山术、火缚术、瀑毒术…… 各种层出不穷的阵术,极为凶残可怕。 若不是自己有神眼知微,估计再谨慎,也得报销在观山大阵内了。 就这样,小师妹与阵势沟通,来破除虚假幻象,而自己用天赋看出阵法缺陷,来及时躲避杀招。 一路上越走越深,但好在有惊无险。 不多时,浓雾消散,前方豁然开朗,鹿开朝前眺望,不由一喜。 第41章 不要和开挂的讲道理 鹿开的身前,出现了一条双臂宽的青石路径。 路旁翠草起伏,有清脆鸟鸣声,寒泉咕咚的流淌声,蓬勃的生气扑面而来。 此前在大阵内行走,给自己最强烈的感受,就是死气沉沉。 所有的生灵,都被阵术绞杀。 一踏上石径,压抑肃杀的氛围逐渐消解,又有了活生生的自然气息。 小师妹司若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她的那只为辨明方向、一直举着的小手,也垂放下来。 自己所站的地方,还是大阵之内,但应该已经没有了危险。 石径朝前蜿蜒,变成石阶逐级上升,接壤着一片宽阔的正方形高台。 高台两旁围着一圈佛像,庄重肃穆,或行或立,或坐或卧。 高台的前方,便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石壁。 “那应该就是金光佛壁了吧。” 鹿开疾奔上前,立在佛壁下。 粗看之下,这只是一面普通的石墙,墙上灰扑扑的,不见有字刻在其上,更别提佛门法诀了。 鹿开掏出金光念珠,在石壁下,念珠的光芒更盛了。 “黄沙书生说过,念珠能开启金光佛壁,应当是钥匙之类的东西。” 鹿开四处仔细一看,石壁上并未有小孔,可以容纳念珠。 “难道和佛像有关?嗯,看看这十几尊佛像上,是否有面孔上缺一只眼睛。如若有,那肯定是钥匙孔。” 鹿开又退到高台,观摩着一尊尊佛像。 佛像完整无缺,别说少一只眼睛,连一丝石屑剥离的痕迹都没有。 鹿开忽地灵机一动,既然观山大阵是依山势而建,但在这阵法中间核心处,免不了也有依势而构建的幻象。 破除山势幻象这事,还得小师妹来,最佳工具人小师妹该开工了! 鹿开使劲捏着司若粉嫩的小脸,贼兮兮地笑道,“小师妹,来来来,你看看这十几座佛像,有什么不同?” 司若气呼呼地动了动身子,又把手指头允在嘴里,歪着头思索着。 “别管佛像姿势,姿势不重要。也别管大小,大小不重要。大同小异,从大同中找小异,明白了么?” 司若嗯了一声,抬起白皙小手,指向其中一座佛像。 鹿开便用神眼知微,探视小师妹的当前心理活动,这才找到了关键。 是佛珠! 原来所有的佛像都戴着佛珠,但被幻象给抹去隐匿了。 其中的一座卧佛,脖子上的一圈佛珠中,缺少了一颗。 缺一颗佛珠,那就用念珠补上吧。 佛法,不就是导众生之教法么。 佛珠,念珠,又有区别。 鹿开捻着金光念珠,朝着缺口处疾抛过去。 念珠一归位,顿时所有佛珠显露,佛像眼中闪出金色,浑身披上金光,诵佛之声嗡响不停。 那一面普通的石壁,更是焕发出一道冲天而起的金光。 一丝丝金线,贴着石壁延申,爬行出一个个灿金大字。 首先显露的,是一道佛门气炼法诀。 “我去,这好像就是金身朝佛,得来会不会有点太过容易,不会是假冒货吧?” 鹿开内心激动,眼神随着一列列泛金大字,上下识读。 通读一遍后,眼前的场景如水纹般荡漾开去,果然进入了绝心明悟的感悟时间。 天地一净,有佛自远方来。 赤足行走世间苦修,看一切事,不起心、不动念、不分别、不执着,万法皆空。 六道万苦为披衣,自成金身。 鹿开体内真元和佛意同通长鸣,真元散开拉长,柔如水,软如丝,浸透肌肤,铺散金光,铸造朝佛金身。 瞬息间,因为提升修为境界,还蛰伏在身体内的刺痛感,消失不见了。 鹿开提前从感悟时间内退出来,心头自然是舒畅无比。 但自己也并未被领悟法诀的喜悦,冲昏头脑。 高兴等回到剑院再高兴吧,目前还是带着小师妹破阵而出,连夜回城再说。 鹿开甫一转身,便察觉到凶险如潮水般狂涌而来。 半空中,光华耀目,现出一株庞大璀璨的莲花,莲花的花瓣一瓣瓣展开,倒扣而下。 鹿开,就像一只大碗下的蚂蚁,无处可躲。 …… 另外一边,徐莽和黄沙书生还在阵内兜兜转转,四处探路,结果都是在原地踏步,难免心浮气躁。 “这个鬼阵法,哪有半点被削弱的迹象?这才是外层阵啊,只有幻象的外层阵啊。” “徐兄莫急,至少我们比那小子幸运,还有脱阵而出的机会,他估计已经鲜血抛洒,零落成肉泥了。” 徐莽点了点头,暂时压下暴躁的情绪,向大阵深处看去。 忽见远方有金光冲天而起,久耀不熄。 徐莽难以置信地往前一指,“那是……” 黄沙书生也呆了刹那,“是佛壁开启时焕发的金光!” “难道他……” “恐怕是已经打开了金光佛壁,这……这怎么会呢,还讲不讲道理啊!” 徐莽和黄沙书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一个想法。 这不可能! 太不讲道理了! “那贼小子顶多也是个聚气境吧,他是怎么能在观山大阵内如鱼得水的?” “徐兄,你莫问我,我若有答案,就不会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黄沙书生又感叹一声,“可惜啊……” 徐莽明白,他所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可惜刚才他们根本不信那贼小子能穿阵而过,去找到金光佛壁。 不然,偷偷跟着前去,能一览佛壁上的佛门法诀,死也无憾了。 两人感叹间,远方那金光之上,又盛开出一朵灿莲,万千光华挥落。 在阵阵佛号齐鸣声中,莲花倒扣而下。 徐莽又咋咋呼呼地道。 “我滴亲娘,那又是什么鬼东西,难道是贼小子领悟了什么了不得的法诀?” 黄沙书生咬着笔头,思索起来 “那好像……好像是法无方丈的无生佛莲吧。据说佛莲下唯死无生,法无方丈出手了,这一下,那小子怕是真的没有一丁点活路了。” 徐莽吓了一跳,惊讶地问道。 “是法无方丈的无生佛莲!法无方丈,不是到五百里外的寒马寺,参加枯木莲华会了么,怎会还在此地?” 黄沙书生摇了摇头。 “我哪知道。估计是听到烈吼闯阵的消息,中途折回了吧。幸好啊,幸好啊……” 两人心有戚戚,思绪又是一转。 幸好没跟着那小子去送死,若是早知道法无方丈提前从寒马寺回来了,就算观山大阵整个崩塌不复存在了,他们也绝对不敢去偷学佛壁上的法诀。 第42章 方丈,我与你有缘 鹿开在察觉到危险之际,第一时间就抱着小师妹闪身急退。 但半空中的那朵灿莲,范围极大,一倒扣下来,根本避无可避。 立于巨大佛莲当中,鹿开如置身金光海洋,一个个梵文飘过,里面蕴含着可怕的能量。 动手的人起了杀心! 鹿开很尴尬,偷学法诀被人抓了个现行,想解释也没得解释。 而且看这佛莲的威势,金光宗有此修为的,只有可能是方丈法无了。 这样一来,也就不存在殊死拼斗一说,因为境界修为相差太大了。 不过,鹿开也不慌,咱引以为傲的本领,不单单是战斗力,还有忽悠技术啊。 大忽悠的觉悟,不但要以拳头服人,更要以嘴炮服人。 当即,鹿开微微一笑,“法无方丈且慢动手,我为何此时此刻身处此地,您品,您细品,不觉得蹊跷么?” 一名枯瘦的老僧,披着赤金袈裟,漂浮在佛莲外,正是金光宗的方丈法无。 法无拨动着手头的念珠,一脸波澜不惊。 “偷学金光宗法诀,铁证如山,有何蹊跷的?我宗法诀概不外传,按宗规,老僧这便给施主超度,送往极乐界。” 我去,这老和尚杀性好重。 有点慌,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出家人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法无大师,您不能杀我。” 法无朝鹿开打量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是当老僧不杀生么?” 鹿开摇了摇头,镇定自若地说道。 “那倒不是,如今乱世,妖魔横行,奸人辈出,哪有不杀生的和尚。我的意思是,我是金光宗的天赐机缘,是法无大师的有缘人呐。” “如何讲?” 法无伸手一指,金灿灿的无生佛莲猛地一缩,化为一条细长的金色链条,把鹿开和司若紧紧捆在一起。 老和尚的意思很明确,你说,你且慢慢说,但若敢胡说八道,这便给你物理超度,把你送往下一世。 鹿开低头看着把自己牢牢绑住的金光长链,眼皮一跳。 这么娴熟的捆绑技术,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和尚。 鹿开咳了一声,往佛壁上一指,“那是什么?” “佛壁上,自然是我金光宗的佛门法诀。” “金光宗年轻一代弟子里,是不是已无一人能参悟透佛壁上的法诀?” 法无眼神中光芒一暗,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年轻一代弟子中,确实没有天资聪慧之人。但是,我金光宗日渐衰弱,老僧的心里有数,这却不是你能来偷学的理由。” 鹿开无奈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要讲大道理的派头。 “这怎么……怎么能是偷学呢?法无大师,您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一个区区聚气境,能轻易深入观山大阵。又如何能一观佛壁,便立即悟出金身朝佛?” 这一点,法无也很不解。 他心想,肯定是这年轻人和宗内弟子有勾结,又或者他早就偷学了金身朝佛,此番入阵,是别有所图。 只是这些想法,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现在听到年轻人问起,法无便也有了好奇心,要看他怎么圆谎怎么解释。 “施主请讲吧。” 好好好,既然老和尚你入坑了,那我就开始秀开始编了啊。 鹿开微微抬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神情肃然,喟然而叹,“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啊!法无大师,我与您,与您金光宗,有缘!” “话说今晨,我于舍内苦修,忽见一道金光从天际飞来,破窗而入,遁进我的眉心。我的脑海里,便凝成了一个金色的虚影。那虚影自称是金光宗开宗祖师寂一大师的一缕佛识,他不忍金光宗法诀失传,便要让我这个有缘人,前来观悟参佛。” 法无大师摇头,半点也不信,反问道。 “施主,这倒是奇了,我宗祖师用佛识托话也好,托梦也罢,不应当找老僧么?” 鹿开摆了摆手,“法无大师,恕我直言冒犯,找你有个锤子用。寂一大师是不忍宗内法诀失传啊,自然要找宗外的有缘人士。” 法无用他那双充满智慧、古井无波的眼,又打量了鹿开一番,显然还是没信。 “施主话是有理,老僧心想,寂一祖师既然用佛识向施主自亮了身份,那祖师也有提过自己的生平事迹吧,施主不妨说与老僧听听。” 鹿开早料到法无会有此问,便用神眼知微往法无身上一探,当即得知了不少讯息,便把金光宗的渊源故事徐徐道来。 “寂一大师,于一千一百二十三年前,于牙海浩然峰上创建金光宗,彼时宗内天骄辈出,佛门大能林立,声名远播,在斩州几乎能与沧澜剑宗齐名。一千年前,寂一大师于牙海,率众弟子抵御海魔,屈指一结佛印,便升起了数百里远的金光屏障……” 说起金光宗的事情来,鹿开时而声音高昂,激动人心,时而声音哀叹不息,引人唏嘘。 鹿开语气和神情里,都是真情流露,十分牵动动人,自然而然地,便勾起了法无的许多思绪。 法无的思绪一起,鹿开再用天赋一探,于是获得了更多的秘密,紧接着又抑扬顿挫说出口,感情充沛,极具画面感,又让法无感叹不已。 当然,鹿开也很聪明,只提和寂一大师相关的秘辛之事。 寂一大师圆寂后的事,只字不提,以免被法无看出破绽。 法无虽然仍未全信,但已经放下了不少戒心。 有些秘辛,连宗内长老都不知道,他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莫非,真是祖师佛识托话? 这人,真与我金光宗有缘? 鹿开见法无已有情绪波动,当下决定加大“剂量”。 鹿开说得极为动情,双眼饱含热泪,悲怆不已,身子更是忍不住颤抖着。 “我何德何能啊,竟受寂一大师如此倚重,得大师佛识托话,有幸来一窥金光宗的无上法诀。” 鹿开又泣声长叹道。 “我惭愧啊,我惶恐啊。所以,我只能马不停蹄,连夜赶来金光宗。是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沾,只怕辜负寂一大师的重托。” …… …… ps:弱弱地求下推荐票票,嘤嘤嘤嘤嘤,嘿嘿。 第43章 金光宗大讲师 鹿开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实在抱歉,失态了。法无大师,松下绑,谢谢。” 法无迟疑片刻,伸手一点,那捆住鹿开的金色长链呼呼转开,化作一道金芒,遁入袈裟的袖袍当中。 鹿开伸手擦拭掉泪水,继续说道:“于是乎,我就来到大观山脚下。久仰金光宗大名,本想正式登门造访,说明来意。” “不料,才走到大阵外,阵内便雾气翻腾,拱出一道大门。我心生好奇,随着阵门而入,一路畅通无阻。” “行到半路,有一枚金光念珠飞入手中,想必是寂一大师佛识的安排。我不假思索,继续深入大阵,便一路来到了这佛壁前。一观佛门法诀,立悟金身,这肯定也是寂一大师在相助吧。” 说罢,鹿开结了一个佛教的与愿印,信誓旦旦说道:“寂一大师,我定不负您所托,苦修金光宗佛门法诀,发扬光大。” 法无顿了一下,指着鹿开怀里的司若,“那这位女施主是……” 鹿开神色哀伤地说道:“是我家阿妹,我俩孤苦无依,从小相依为命。我去哪,她便跟到哪,阿妹怕黑,我实在不忍把她一人留置家中,便带着一道过来了。” 法无沉思不语,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信与不信。 过了片刻,法无才说道:“既然,连寂一师祖都认为施主和金光宗有缘,那么施主一定通晓佛理吧?” 鹿开谦逊地说道:“不敢当,略知一二,法无大师请指教。” 法无便以不同的经文佛理,来考验鹿开,展开一番谈辩。 佛理是什么,鹿开一窍不通,完全不懂。 但法无肯定懂嘛,他懂,不都是自己懂么? 所以,鹿开那是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和法无谈得有来有回,颇为精彩。 法无十分诧异,眼前这人年纪轻轻,竟然通读各类经文,不但能倒背如流,还有他的独到见解。 最关键的是,这年轻人的见解,和自己所想不谋而合,简直是说到了心坎里,恨不得引为知己,畅谈个几天几夜。 法无磐石般的心境也起了波澜,握住鹿开的手,略为激动地说道:“好好好,施主前面的话且不管真假,就依这份对佛理的精湛研究,已令老僧敬佩不已。施主,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金光宗的座上宾了。” 鹿开点头微笑:“好,既然法无大师这么抬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法无拉住鹿开的手,一副老来逢春的欣喜模样。 “走,随老僧到金光宗山门内,让那群愚钝的弟子,多听听施主的讲课和教诲。” 鹿开一脸无奈,心心念念想赶回摘叶城,但法无盛情难却,都把他给忽悠瘸了,再拒绝就显得太无情了。 鹿开一向是个善良有情的人。 “对了,法无大师,我入阵来时,遇到有人闯阵进来,被困在阵里。” 法无不置可否地说道:“是么,那不用管。闯阵是他们自愿,非遭人逼迫,能不能出去,就得看他们自身的本事了。” 鹿开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自己一剑秒毙魂婆,震慑住徐莽和黄沙书生,令两人心生惧意,不敢出手。 但他俩对我,肯定起过杀心。 困在阵中,是他们自己走的路,非我所害,所以他们是生是死,也便与我无关了。 鹿开抱着小师妹,随法无一路出了阵,走进了金光宗的山门。 山中殿堂禅院林立,竹海通幽,隐约可见当年的辉煌。 但月色清辉下,佛殿肃穆寂寥,青苔爬上了墙,一些墙角还剥落缺了一小块。 远远看去,只有稀疏的几点灯火,一派萧瑟破败意味。 鹿开把小师妹安置在厢房的床上,便去到金光殿中,给一众金光宗弟子讲佛。 “人若能时时反观自照,检讨心念是否贪着名闻利养,久久之……” 鹿开一顿瞎扯,又偷偷从法无心里探出点干货,掺杂搅拌在一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你们认为,何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弟子不假思索地说道:“人皆有佛性,自然是让作恶之人弃恶从善,引导其向佛成佛。” 鹿开摇头说道:“错,大错特错!应该是趁着坏人屠刀不在手上时,一脚上去踹死他丫的,让他去西天见佛祖。” “这……” 金光宗弟子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鹿开谆谆善诱地说道:“尔等须知,好人尚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凭啥坏人放下屠刀,便可得到谅解,被害死的无辜之人会谅解他么?不会!” “这个……” 鹿开拍了拍胸膛,掷地有声地说道:“所以,都听我的,碰到坏人时,二话不说先把他踹到西天,对错善恶,让佛祖去评判。我们,只负责送他到西天,明白了吗?” “明白了!不过,何为西天?” “呃,西天这个词,等你们佛法再精深了些,便可理解了。” 众金光宗弟子恍然大悟,看向鹿开的眼神,更钦佩更崇拜了些。 “原来,这句佛语还有这层意思。” “听鹿讲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佛经啊。” “鹿讲师放心,我等明悟了,日后见到坏人,立马用拳脚超度,送他去见佛祖。” 鹿开含笑点头,内心甚是慰藉,孺子可教也。 在这一群金光宗弟子里,鹿开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叫善时的年轻和尚。 几天前,鹿开假冒天罗剑院弟子,去参龙府揭悬赏令,调查沈府被妖魔灭门一案时,就和善时有一面之缘。 现在再看善时,不但那颗光头瓦数变大,亮亮有光,连眼神里都藏起了小星星。 因为善时,已经完全切换成了小迷弟状态。 想到自己上次见鹿开时,他就在关键之时破了炼血阵,救过自己一命。 善时永远也忘不了,这个速度很快的男人,挽狂澜于即倒,一剑狠狠扎进沈寒腰子里那神勇的一幕。 这次再见到,他就更不得了了,连法无师父说到他,都赞不绝口,夸他是佛学天才,更是金光宗振兴的机缘。 鹿讲师的悟性和速度,我是望尘莫及了。 但,我会向鹿讲师看齐的。 善时暗下决定,捏紧了拳头。 这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金光殿,满头大汗地说道。 “鹿讲师,您快去看看吧,令妹好像……好像出事了。” 第44章 人傀炼制大法 鹿开暗叫了一声不妙,勉强笑道:“今日就讲到此了,各位当立悟立行,切不可懈怠了功课。” 说罢,便匆匆跟着那弟子出了金光殿。 倒不是怕小师妹有性命安危,自己被金光宗奉为座上宾,宗内不会有人对小师妹不利。 就怕小师妹又陷入暴走,若是在金光宗大开杀戒,那后果不堪设想。 鹿开来到一排厢房的院落前,远远就听见哐哐哐的法诀轰击声,越走近,那响声越激烈。 踏进了院门,只见院子中间倒扣着一个巨大的金光钵盂。 钵盂中,小师妹就像一头凶残的小狂兽,呲牙咧嘴,上蹿下跳。 她眼中漆黑一片,面色冰冷,举着小拳头对着金光钵盂轰个不停,看来是陷入了无法自控的暴走状。 院落角落,站着几位神色畏惧、受了轻伤的金光宗弟子。 鹿开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法无大师赶到及时,小师妹才没闹出恶劣的后果。 法无见鹿开进了厢房院落,点头示意,说道:“是人傀。” “什么人傀?” 鹿开从未听过这个词,但又瞬间明白过来。 法无说的是小师妹,小师妹是人傀? 法无惋惜之意,说道:“鹿施主,令妹是被人炼制成了人傀。” 见鹿开一脸迷糊,法无又继续说道:“相传浩土十三州,乃是一气所化,气生势,势凝形,形变万物,所以万物变化皆由于一气也。” 鹿开就更迷糊了,只能说道:“呃……法无大师,说人话。” 法无叹息说道:“鹿施主,老僧刚才所说的,是十三州的传言,辩不得真假。唉,但有邪魔外道大能,却因为此言自创了一门人傀炼制大法,能把活生生的人炼制成人傀。” 所以说,小师妹不是病,是被邪魔炼制成了人傀? 鹿开皱眉问道:“人傀还算是人么?” 法无看着金光钵盂中,凶巴巴的暴走司若,垂目轻叹道。 “只能算半个人吧,人傀在熟睡之时,能通过气和势的变化,来获取常人所看不到的天地讯息。一般来说,邪魔炼制人傀,是为了寻踪探宝,望山势窥秘境。施主,令妹这是……” 对于法无的提问,鹿开只能半真半假地回答。 “这也不是我亲阿妹,是她婴孩时我在家门口捡的。小时候也没看出异常,就是贪睡了一些,没想到越长大越……” 法无沉思少顷,又说道:“这就奇了。据说人傀炼制过程,极为残忍,也极为艰辛,炼制人傀的邪魔,肯定有所图,不会就这么白白地扔掉吧。”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据公孙师姐所说,小师妹是被人扔在剑院门口,然后被从进长老捡进了剑院收为了徒弟。 “令妹在清醒时,是不是心智不全?” “是的。” “每一天的睡眠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 “没错。” 鹿开若有所思地问道:“法无大师,我阿妹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就长眠不起了?” 法无摇了摇头:“长眠不起?人傀炼制大法,是逆命邪法,真到了那一天,令妹……令妹会被无尽的煎熬吞噬,在长眠中自虐自伤,于漫漫痛苦里死去。” 法无面露不忍之色,立掌宣了一句佛号。 鹿开心里一咯噔,好恶毒的邪法啊。 把人从小就炼制成人傀,半天正常日子都没给人过,当个身不由己的工具人,到头来的下场还这么悲惨。 鹿开满怀希望地看向了法无,问道:“法无大师,您佛法精深,应当知道怎么把人傀变回正常人吧?” 法无苦笑摇头道:“鹿施主,不是老僧不愿施以援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十三州之大,到如今,恐怕也找不到一个能治好令妹的人了。” 鹿开吃了一惊问道:“这又是为何?” “只因人傀炼制太过阴毒残忍,那群邪魔早就被众修仙正道下了联合追剿令,已被铲除殆尽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懂炼制人傀的人,才懂医治人傀,鹿施主,你明白了么?” 鹿开杵立当场,内心很不是滋味, 他当然明白,懂人傀炼制的邪魔被剿灭,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已经成为人傀的人来说,则是一件绝望的事。 金光钵盂中,闹腾的小师妹终于退出了暴走状态,倒在地上香甜睡了起来。 法无又长叹一声,收了钵盂,安慰了鹿开几句,便领着那几名金光宗弟子离开了。 风吹来,种植在院落绿篱下的文殊兰,迎风轻摇。 鹿开走到院中,把小师妹抱了起来。 刚才躺在冰冷地面的小师妹,立马由撇嘴状态,变成了安宁的笑脸。 忽地,小师妹抬起手,手心里是一块七彩的方形糖块。 睡梦中,她如梦呓般笑道,“啊,差点忘记了,我来追小师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嗯,就是这块糖。” “糖?” “对啊,上次小师弟独自面对烈吼那个大怪物,肯定会经常做噩梦吧,快吃,吃了糖就好了。” 鹿开一怔,轻轻地把糖块拿到了手里,心头五味杂陈。 真的无可救药了么? …… 夜已深,鹿开在金光宗住了一晚。 第二天执意要走,法无也不好强留,便让善时送鹿开下山。 善时告诉鹿开,那些飘荡在大观山的火人,是因为烈吼奔逃而来,引发了烈烈大火,点燃了山中的雾灵。 不是所传的邪灵恶人作祟。 鹿开没仔细听,嘴里念念有词,“八十……九十二……一百零一十……” 从徐莽三人身上得来的灵石数量,再算上自己剩余的二十七颗,不知不觉间,系统里又有了三百零九颗。 鹿开抿嘴一笑,妙哉。 善时看着鹿开的背影,一脸艳羡。 鹿兄嘴里念叨的,一定是我未曾听过的精深佛法吧。 看鹿兄脸上的笑,肯定是顷刻间便悟出了佛法真意,果然不愧为师父口中的奇才。 我若有鹿兄百一的悟性,师父肯定都乐开花了。 勤能补拙,等送了鹿兄,就回去读佛经吧。 鹿开辞别了善时,便片刻不停赶向摘叶城,三十里路,并未花什么时间。 一进城,有个蹲守在城门口的小孩看了自己一眼,就匆匆跑开了。 不一会儿,宋秋拿着一面锣鼓,老气横秋地走到前面,一边敲锣一边大喊着。 “都让让,都让让……这位是我小鹿哥,他的传奇我和大家说一说。走马街最快男,摘叶城小剑仙,万花楼风骚客……” “小泥鳅,你丫闭嘴。” 鹿开捂住宋秋的嘴,把他提了起来。 当是时,鹿开左手搂着小师妹,右手拎着小泥鳅,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 一声马嘶,一辆豪华粉香的马车停住路旁,一个面相伶俐的小丫鬟钻出马车,上下端详了鹿开几眼,点头道。 “嗯,就是你了。鹿公子,我家花魁夕凉小姐,邀请公子到香阁一叙。” 第45章 万花楼有请 这是一辆漆黑双轮的香车,方形车舆,车前是两匹膘肥体壮的好马,矫健俊美。 淡粉的窗口纱帘里,传出一缕袅袅的檀香味。 气味醇厚馥郁,尾香略为辛辣冷冽,具有提神宁心之效。 这是万花楼花魁夕凉的马车么? 不都说花魁夕凉神秘莫测,向来不抛头露面,虽然才来不久,但是摘叶城的闲人们,对她很是关注。 她的身份,也引起众人的诸多猜测,不过都未曾得到验证。 这么一个不可捉摸的美人们,怎么会突然邀请我一叙,难道是有人假借花魁之名,要行仙人跳之事? 修仙世界的仙人跳,才是名副其实的仙人跳。 自己才刚攒了三百出头的灵石,可不能就这么掉入坑中,被人给骗财骗色了。 再说了,就算是真正的花魁相邀,不是纨绔败家公子哥,也断然不敢赴约啊。 这点灵石全换成银两,也连零头都算不上,这一通消费下来,万一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肯定要被卖进万花楼打一辈子工。 一想到这一辈子,都要被困住小小的楼阁里,身边全是一群不懂修仙的漂亮小姐姐,半点共同话语都没有,那简直就是…… 欸,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日子好像也挺美滋滋的。 呸,老子是可是要求仙问道,成就无上神通术的男人,怎可如此人穷志短。 鹿开义正言辞地说道:“小丫头,回去和你家花魁说。便说我鹿开痴迷修行,对此外之事毫无兴致。剑锋试炼已近,我一心向学,只问大道,不恋红尘。” 小丫鬟不愉快地问道:“你当真不去?” 鹿开一脸坚定:“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切记啊,小丫头你说话要委婉,告诉你家花魁,不是她不够好,只是我心不在此。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小丫鬟十分懊恼,哼了一声,很不情愿地钻回马车内,又拉开纱帘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那好吧,夕凉小姐邀公子到顶楼香阁一叙,本已自掏腰包打理好了一切,又屏退了闲杂人等,便说是二人世界,有私话要与鹿公子说。公子既不愿,那就算了吧。” 等等,自掏腰包,还二人世界,怎么感觉很刺激还不用破费的样子。 鹿开伸手拦住马车:“小丫头且慢。” 小丫鬟气呼呼地说道:“你又想作甚,既不愿领情,又何必再出言来羞辱我家小姐?” 鹿开利索地跳上马车,吓得那赶车的马夫,差点翻滚下地。 “小丫头,你误会了。我去,带路!” 小丫鬟一愣:“鹿公子你不是心不在此,一心向着修行大道么?” 鹿开点头肃然道:“不错,正所谓上天恩赐有机缘,不期而遇非偶然。其实,修行也讲究机缘因果,此乃道意相通,不谋而合,你且带路就是。” 鹿开弯腰准备钻进马车,见自己左手一个小师妹,右手一条小泥鳅,迟疑了一下。 要带着这两个小屁孩么? 肯定是不能把小师妹孤零零扔街上的,那就是你了,去吧,小泥鳅! 鹿开正要把宋秋给扔出去,岂料这小子是人精一般的存在,当即抱住了自己大腿。 “小鹿哥,让我跟着去,我给你把门望风。只要你胆够大,明天就能把夕凉小姐娶回家。” 把你大爷的门,老子是正经人。 鹿开一想也是,若是不依小泥鳅的愿,就这小屁孩那一张损嘴,再加上麾下那一帮吃饱了撑着的孩子军,能黑得你体无完肤。 不过,鹿开刚进马车坐好,就后悔了。 宋秋这小王八羔子,继承他邋遢老爹的色胚性子,开始撩起了小丫鬟来。 宋秋笑眯眯地问道:“小丫头,你几岁啦,家住哪,家里几口人,可有结过娃娃亲啊?” 小丫鬟咬着牙,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皱眉说道:“敢叫我小丫头?你个黄毛小屁孩,我都十二岁了。” 宋秋拍手笑道:“正好,只比我大两岁。我爹说,女大三抱金砖,你大两岁,勉强算一块银砖。不过,银砖我也不嫌弃,我能抱抱么?” “坏蛋走开。”小丫鬟警惕地看着宋秋。 宋秋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不是坏蛋,我叫宋秋,是一帮老大。我一声令下,是八分来应,威风至极。小丫头,要不你别在万花楼混了,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坐上第二把交椅。” 我去,这个小色胚,不是有小兰了么,还在勾三搭四。 小小年纪,渣男属性就暴露无遗,平时秀恩爱也就算了,今天看我怎么制裁你。 鹿开笑道:“小丫头,别听他瞎说。他相好的,少说也有十几个,什么小兰小红小翠小花小芳,你若跟着他,只能坐第十多把交椅。连床都睡不上,得睡到门外的石板路上去。” 小丫鬟气得一把揪住宋秋的耳朵,怒道:“朝三暮四的小混蛋,我家小姐最恨你这种人。恶心,别站我面前。” 宋秋疼疼疼喊个不停,软磨硬泡之下,才让小丫鬟放了手。 鹿开见宋秋一脸狼狈,拼命搓着耳朵,心里一乐。 让你秀,让你渣,真当我是吃干饭的,你这条小泥鳅,还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宋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拉住鹿开的手:“小丫头,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爹。” 小丫鬟一惊,连忙从鹿开身边挪开。 儿子是个小混蛋,当爹的能是什么好玩意么? 宋秋又指向熟睡的司若,“这位,是我爹的童养媳。” 鹿开,“……” 宋秋又拍着胸膛保证道:“爹,你放心,我是一帮老大。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跟我说一声,我直接劫来。” 小丫鬟呆呆张着嘴,畏惧地看着鹿开,小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似乎是三观遭遇了毁灭性打击,小丫鬟久久才回过神来,扳着手指来捋清楚这两个恶人的事情。 不一会儿后,小丫鬟放下了手,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缩在马车一角,瑟瑟发抖地说道。 “我家……我家小姐说得不错,外面都是妖魔鬼怪。” 第46章 难道他会成为我师爹? 又过了小半刻,马车行到万花楼前,停了下来。 鹿开正要抱着小师妹下车,宋秋连忙道:“爹,你自个去吧,后妈我来照顾。你尽管去征服花魁夕凉,征服不了,我就把她掳来,我想再多一个后妈。” 那小丫鬟,本已擦干了眼里的泪水,一听到宋秋的话,又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宋秋安慰道:“别怕别怕,我爹是混蛋,但我是好人。” 鹿开是一个头两个大,把小师妹安置在马车里,嘱咐宋秋看好,终于解脱地走进了万花楼。 一步入楼内,鹿开就收起了先前的玩笑心思,开始思考花魁邀请自己过来的本意。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和花魁并不相识,缘起大概是因为自己画的那幅画。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很简单的。 要么,花魁是被自己俊朗潇洒的外表所吸引。 要么,花魁是被自己超凡脱俗的画技所折服。 如何是哪一种情况,自己肯定都要收获小迷妹一枚。 在一名伶人的引领下,鹿开一路前行,上到了万花楼的最高楼。 走完最后一段楼梯,可看到木梯前接着一条红幔,铺向一间精致的闺房。 闺房窗帷前,挂着珠帘,风一吹动,摇动的帘子叮当清脆作响。 从薄薄的布幔中,隐约可见一道婀娜多姿的背影,似乎是坐在妆台旁,正举杯喝着茶。 鹿开轻咳清了下嗓子,又整理了一下衣衫,和捋了捋头发。 这才穿过香味轻幽的长廊,撩起布幔,步入闺房当中。 鹿开温文尔雅地欠了欠身,用很骚气的声音说道:“在下鹿开,指鹿为马的鹿,滚开的开,请问姑娘……” 他话一出,屋里的红幔翻飞,人影翩跹,一点冷光从暖意香阁里乍起。 屋中的那道人影一抬手,纤纤素手中滑出一柄长剑。 剑锋至,冰冷的剑刃贴着鹿开的脖颈。 鹿开一呆。 我去,这是什么剧情啊。 还真是仙人跳啊! 不对啊,仙人跳也没这么个跳法吧。 “夕凉姑娘,这是何意?” 一个清脆悠扬,带着几分质问意味的声音说道:“你为何能悟出我的剑道真意?” “啥?” 鹿开彻底懵了,说好的二人世界旖旎私语,为何要刀剑相向。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剑后,是一张冰肌莹彻的脸,淡妆薄敷,如朝霞映雪。 此时,夕凉正瞪着她一双明澈的眼,把剑又向鹿开的脖颈贴紧了一分。 “别装傻充楞,我的那幅残画,只有一点金色,和一撇墨笔,那是我用剑意画的。你,为何能通过画悟出我的剑道真意,把画补全了?” 果然是那幅画惹得祸,鹿开无奈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瞎画的,夕凉小姐会信么?” 要说这事,都怪前日自己琢磨新天赋绝心明悟时,不小心路过万花楼。 一见到那幅残画,不由自主进入了感悟时间,手贱把给补全了,本以为招来了一段缘分,结果是惹到了一个麻烦。 “瞎画的,当我傻么?” “等等,姑娘不是万花楼花魁么,怎么画一幅画还扯上剑道真意了,姑娘是什么身份?” 这一问,明显让夕凉愣了一下。 鹿开乘着她这一愣之际,从剑下脱困,往旁边一闪,没想到她反应极快。 那柄剑如噬人长蛇般,紧追不放,跟了过来。 一名伶人温了一壶酒,正要端到房里去,见房门砰地动了一下,吓得差点把酒给摔了。 “别跑啊混蛋。” “那姑娘别追我啊,你不说,便让我来猜猜如何?” 伶人脸一红,悄悄离开,心惊肉跳地说道:“真是好兴致,只是这……这动静有点大啊。” …… 开云派的主殿内,李子婳透过窗台,看着天上的闲云舒卷,略为失神。 杜行走进大殿,恭立李子婳身后,行礼道:“师父,鹿开已经回到摘叶城了。” 李子婳点头了点头,又仰望向天穹:“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杜行并不退下,恨恨地说道:“师父,那鹿开偷学我派法诀分水刀劲,该任何处置?” 李子婳不快地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用理会了。” 杜行不甘心地说道:“师父,宗门法诀外露可是大忌,此事证据确凿,我们上天罗剑院要人,他们不敢不交。只要鹿开一到我派,我立即斩杀他杀鸡儆猴,看谁还敢觊觎我派法诀。” 李子婳猛地回头,冷冰冰地道:“怎么,让你退下是听不见么,看来我的话不管用了啊。” 李子婳心里冷笑,区区一个鹿开,先让他再蹦跶两天,等把整个摘叶城一锅炖了,那才是我要的主菜。 不过正好,以鹿开为契机,来推动一下自己心里的计划,是该去看看他了。 被李子婳一顿喝斥,杜行吓得战战兢兢,就要退下,眼见李子婳召来一口宝剑,要御剑而起,又不由问道。 “师父,你要去哪?有什么事,托付给徒儿去办就行。” “没你的事,我去摘叶城,看看鹿开那混蛋。” 看鹿开…… 为何,这究竟是为何。 杜行想不通。 连宗门法诀被偷学这样的大事,师父都毫不在意,一脸风轻云淡,这哪像师父一向的狠辣笑面作风啊。 或者,此事有什么蹊跷? 说起来这些日子,师父一直坐镇开云派。 以鹿开的修为,绝不可能溜进开云派偷学法诀,师父一定会发现的。 难道……难道是师父! 是师父偷偷把分水刀劲传授给了鹿开那混蛋! 对啊,若不是如此,依照鹿开的修为和天资,怎么可能随意领悟出分水刀劲的秘籍“水中刀”。 这一点,连我都办不到。 所以,鹿开一定是得到了师父的秘密传授,和亲自指导吧。 师父为什么会…… 我明白了。 杜行露出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神情。 师父当年追求狄青阳未果,爱屋及乌,莫不是……莫不是已经恋上了狄青阳的弟子鹿开! 难怪,师父一直对鹿开的行踪很留意,知道鹿开会分水刀劲后,一点不惊讶,也不去追究。 鹿开一回摘叶城,师父还立即去找他。 这真是一个荒谬的答案,但却也是唯一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答案。 杜行崩溃不已。 难道我憎恨的对手,终有一天要成为我的师爹?! 不。 第47章 这儿真热闹啊 天罗剑院内,从进长老指导了众弟子的修行早课后,仍是满脸焦虑。 自从昨日小徒弟司若消失,直到今日现在,还是音讯全无。 他从小把司若收养在身边,虽然和她是师徒相称,但也等同于半个父女。 司若心智不全,又恶疾缠身,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从进是又怕她出事,又怕她惹事,忧心忡忡。 在从进坐立难安之时,弟子周泽进来禀报。 “从长老,有消息了。小师弟鹿开出门归来了,小师妹在他身边睡着了,看样子没出意外。” 从进面色凝重起来,司若与他贴身相随,一直待在一起,孤男寡女,在野外过夜…… 从进不敢再往下遐想,拍桌怒道:“禽兽,那小子是个禽兽,这么小的小师妹,也忍心下手。” 从进又安慰自己,先莫慌莫气,鹿开是院主弟子,应当品行高洁,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吧。 想到此,从进心里好受了些,端起桌边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鹿开那小子现在身处何地?将他叫来,我有事要与他说。” “从长老,小师弟在……在万花楼。” 噗。 从进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品行高洁个屁,竟然带小师妹去那种地方。 太可恨了,看我不过去把他生吞活剥了! 周泽主动请缨道:“从长老,万花楼那地方弟子熟……呸,弟子不熟,但听人谈过。这便去万花楼,把小师弟揪出来,批判他,狠狠地批评他。” 从进怒气冲冲,伸手召来飞剑,直接御剑冲出大殿门,狂飙的气劲,把周泽掀翻在地。 周泽起身跺脚大喊:“从长老,等一下,弟子还没上剑呢。” 这当头,要来找鹿开算账的,不只是李子婳和从进,还有摘叶城那帮闲人们。 他们一听说花魁夕凉相邀鹿开私会,便蜂拥而至,把万花楼的门围得水泄不通。 这花魁夕凉,才到万花楼几天,从未露面,便干过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比如差人把钱家公子暴打成猪头,把李员外送的银票洒得满街都是。 还有懂修行的年轻人,深夜偷偷潜入万花楼,想一窥花魁真容,结果第二天人就被吓得人不正常了。 夕凉十分任性神秘,引发了大伙的诸多臆想。 人都喜欢妒嫉,自己见不到的别人能见,那自然是恨得摩拳擦掌。 李子婳御剑停在万花楼半空,见万花楼前人潮汹涌,也是颇为惊讶,又见催山楼楼主断鼎也在,便上前招呼道。 “断楼主,好巧啊,又相见了。你这是住在摘叶城了么,还是也对万花楼的花魁心生情愫?” 断鼎不置可否地说道:“座下弟子徐莽失踪数日,有知情人称在摘叶城见过,便来看看,恰巧碰到天罗的弟子鹿开,对他有些好奇,跟来瞧瞧。” 咻! 空气一声轻鸣,一点青光由远而近飞来,正是从进。 李子婳笑道:“又有人来了,好热闹。” 从进御剑而至,怒形于色,本想冲下去直接把鹿开拎出来,眼见李子婳和断鼎都在,只能停住去势。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不可被外人当面扬。 从进拱手道:“两位,我只是路过,告辞。” 李子婳一下挡在从进面前,吃吃笑道:“从长老,贵院弟子好生受欢迎,连神秘的花魁都相邀私会。风流倜傥,佩服佩服。” “李掌门切莫胡说,剑锋试炼已近,我院弟子都在勤奋修行,又怎么会光顾这烟花之地。” “是么?” 从进心里苦啊,恨不得把鹿开那混蛋骂个千遍万遍。 这混球闹出的动静也够大的,怎么好像全城的人都奔着他来了一样。 关键是,为了小徒弟司若的清誉着想,他还不能声张来意,只能用不痛不痒的话语呛回去。 “两位皆是一派之主,当是事务繁忙才是,怎这么有闲心。不如多向法无大师看齐,闭关苦修,不要理会这凡俗纷扰。” 从进话未落音,身后响起一阵低沉悠扬的佛号,一道金光破空而出,金光一开,现出法无大师的真身来。 从进脸有点痛。 几人各自对视,都是面面相觑。 法无微微一怔:“咦,三位也在?” 李子婳也愣了一下:“怎么,连法无大师也对这万花楼的花魁有兴趣?” “李施主莫胡说,我是来看鹿施主的,他是金光宗的有缘人。” 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为金光宗的有缘人了? 他倒是很会四处折腾啊。 …… 万花楼的香闺中,闪来躲去的鹿开,并不知道天上有几个老变态,在偷窥自己。 他伸手夹住刺来的长剑:“夕凉师姐,别打了,都是自己人,一家人。” 夕凉饶有兴致地问道:“自己人,一家人,臭小子占本花魁的便宜么?” 鹿开把长剑别开,大大剌剌地坐下,准备开始秀了。 “夕凉师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沧澜剑宗的人吧。天罗是沧澜的下属剑院,算半个自己人,是不是有理有据?” 这臭小子,是怎么一眼看出我身份的? 我用的是普通长剑,没运心法,没施剑诀,一招一式都是凡俗间的轻身术和剑术,不该有泄底啊。 夕凉展颜一笑,明知故问地道:“沧澜剑宗是什么?本花魁从未听过。” 鹿开无奈地道:“师姐,你演技之差,和小鲜肉都有得一比,就别强装了。我再猜吧,是因为剑锋试炼已近,师姐化身花魁藏在万花楼,实际目的是想知道剑院里,是不是有可塑之才吧?” 嗯,这臭小子这么邪门?又被他一下说中了! 夕凉只能死鸭子嘴硬地道:“我都说了,我是万花楼的夕凉,不是沧澜剑宗的暮夕凉。” 这个师姐……有点二啊,这算是狼人悍跳了吧。 暮夕凉终于无奈地敲了敲额头,放弃治疗地回答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沧澜剑宗的暮夕凉,你是怎么看出来了?” 因为,我有外挂。 当然,这个可不能说。 鹿开心一动,剑锋试炼是通向沧澜剑宗的一条途径,但自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先得把这个师姐忽悠住。 反正师姐人比较傻,看起来很好忽悠。 万一剑锋试炼自己爆冷没通过,也有一条后路。 大忽悠启动。 第48章 二小姐你收起神通吧 鹿开郑重其事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有一双看穿世间万物的慧眼。” “慧眼?” 鹿开长叹道:“没错,其实师姐你可以理解为眼明,心细,好记忆,聪明灵巧无人敌。” “我能通过一个人的神态、语气,还有动作和眼神等蛛丝马迹,大致分析出这个人的性格和由来。” “再结合我所看过的书籍,所知道的典故,所经历的见闻,所了解的事件等等……” “在一瞬间,进行万千次又万千次的推衍,剔除所有错误,再进行可能正确的选项推衍,一直到,只剩下一个正确的答案。” “根据我推衍的答案,师姐你来自沧澜剑宗小岐峰,人凶嘴毒,大龄剩女,是修仙界富二代,你刻苦勤修,因为一旦不好好修行,就要回暮家继承亿万家产……” 鹿开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鹿开神色泰然自若,指指点点,一派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 暮夕凉呆在一旁,这家伙真这么厉害么?居然把我推衍地准确无误! 还是说他本就是知情人? 难道,他有修行千心道的天赋? 千心道,是修仙界极难领悟的法诀大道。 那些能修千心道的,都是修仙界内存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具有极为强悍的运算能力,整天推衍浩土十三州的由来和走向。 看来,我确实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暮夕凉露出俏笑。 她暗下决定,等时机成熟,坑蒙拐骗的手段齐上,也要把这家伙弄去小岐峰。 摘叶城一行,也就算圆满了! 暮夕凉出了门去,又回头对着香闺中的鹿开喊道:“我很满意,记住你说的,我们是自己人,一家人,到时候可别跑啊。” 围在万花楼前的人群,一听到花魁的喊话,顿时沸腾了。 满意是什么意思。 一家人又是什么意思。 天啊,那个混蛋到底对花魁做了什么可耻的事情,居然就和花魁是一家人了,可恶至极!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破口大骂。 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吼道:“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上去把那小子剁碎了喂狗。” “好像……好像没人拦着你啊,去吧。” “我突然肚子疼,我去拉肚子了,你们先上……” …… 一处河岸,岸边杨柳依依,河水缓缓流淌。 一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挺直着腰板,站在杨柳树下。 暮夕凉心情愉悦地踏向河岸,忽地停住了脚步。 她眉毛一跳,似乎想起了什么。 人凶嘴毒,大龄剩女…… 那臭小子是不是骂我来着! 这反射弧长到再回去报仇都晚了。 老者迎上前去:“二小姐,你任性了几天,这摘叶城的风土人情,也见识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暮夕凉摇了摇头:“秦伯,这才到哪,还早呢。” “怎么,二小姐没在天罗剑院看到心怡的苗子?” 暮夕凉笑道:“倒是有一个很邪门的家伙,我也看不透他。希望他别太让我失望,先通过剑锋试炼再说吧。” 秦伯抚摸着细碎的白胡子,低声念叨:“还是让二小姐失望比较好,至少活得久一些。” 暮夕凉瞪眼看向老者,不满地道:“秦伯,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啊,我是说,二小姐又准备要去哪儿闹?” 暮夕凉踌躇满志地说道:“咱沧澜剑宗又不止天罗一家剑院,自然是去其他地方的剑院瞧瞧,看到资质上佳的准师弟师妹,先偷偷勾搭上,再找准机会拐带走。” 秦伯咳了一声:“二小姐注意措辞,你是正宗仙家弟子,不是土匪。” 暮夕凉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地道:“是是是,秦伯教导得是,我这是诱骗……啊不对,是接触。” 她又想起鹿开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悠然面孔来。 “不得不说,刚才见到的那家伙很特别,我很看好他。” 秦伯额头生出细汗,提醒道:“二小姐,收起神通吧,你可千万别再随便看好别人了。” 暮夕凉笑嘻嘻地道:“秦伯怎么了,是水土不服么,这一头大汗,给你吓成这样。” “二小姐,你心里有点数才好吧。你看好的人里,就没个善终的。你看好的张师弟,一出门历练,就遭遇凶残大妖,死得那是凄惨无比,连一块完整的模样都没有。你看好的李师弟,修炼到走火入魔,五脏六腑全毁,沦为了废人,在抑郁痛苦里自尽了。你看好的云水山庄,说他们庄会出一个绝世天才,结果被兽潮给踏平了,你……” 暮夕凉略显尴尬:“咳……都是意外,秦伯,生逢乱世,朝不保夕是常事。” 她向秦伯挥了挥手,一边破空而起,一边说道。 “行啦,我去其他地方转转,秦伯你带着慧慧那小丫头片子先回暮家吧。暮家那点小破事,秦伯你会处理好的,本小姐看好你。” “好勒二小姐,注意安全。”秦伯无奈点头称是。 蓦然,秦伯满脸惊恐,对着那道消失的红光道:“等等二小姐,麻烦你把‘看好’两个字先收回去,秦伯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 花魁夕凉从万花楼出去不知所踪后,围观的人群便慢慢散了,这场闹剧也该到尽头了。 李子婳见几派的人都要离开,连忙道:“各位且慢,趁此机会,我们来商谈一下正事吧?” “有何正事?” 从进头大不已,就等着众人散开,把司若捞出来就跑。 心道这李子婳,怎会事儿这么多。 李子婳提声道:“想必几位都知道,烈吼闯观山大阵受了重伤,乘此良机,我们四派应该会晤一聚,布好计划,把烈吼和它的火兽一族一网打尽!” 断鼎看了李子婳一眼,颇有刮目相看的意味。 李子婳竟会对捕捉烈吼一事,这么上心,不像她的作风啊。 李子婳又道:“诸位,烈吼从摘叶城逃脱,是我们的失职。若是烈吼四处闯祸生灵涂炭,大派大宗怪罪下来,我们谁都担罪不起啊。” 众人虽然不知李子婳唱得哪一出戏,但她这话却很是再理。 这个事儿,谁反对谁理亏。 四派,也确实该聚一聚了。 没人表达异议,李子婳放下心来。 她用渴望的眼神,抬头看向天穹,仿佛看到有无边烈火,从天而降,把整座摘叶城烧成了一片火海。 “我将在这场毁灭中,脱胎换骨。以一城生灵的代价,涅槃入魔。” 第49章 开云神剑 鹿开自万花楼出来,注意到盘浮在半空的几个偷窥老变态,趁着几人在聊天谈事,悄悄摸到楼外的马车旁。 宋秋鼓着嘴,扒拉着眼,正在做鬼脸逗那小丫鬟开心。 鹿开从马车里抱出小师妹司若,对着宋秋屁股一下狠踹,再速度开溜。 只要我跑得快,第一时间回到剑院,从进师叔就根本不知道我来过万花楼。 然而,走马街第一快男也栽了。 两条腿,又怎能快过御剑的。 鹿开一踏进剑院大门,就感觉到不对劲,气氛很凝滞。 院门后,哗啦啦站着一排剑院弟子,衣衫飞扬,严阵以待。 领着一大帮弟子堵门的,正是长老从进。 从进黑着脸,赫然而怒。 鹿开心知不妙,心思急转,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当是时,他放开双手,迎上前去。 怀里的司若失去支撑,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鹿开热情洋溢地握住从长老的双手,笑道:“从长老,这排场也太客气了。我不惧危险,只身闯入万花楼,虽然全是为剑院着想,但乃我自愿涉险,从长老不必带着师兄师姐们来迎接我。” 从进本想先臭骂鹿开一顿,但被他这一系列动作给整懵了,到了嘴边的喝斥之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从进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皱眉道:“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和花魁私会……” 鹿开一副揪心的表情:“私会?原来,连从长老也不信任弟子的人品,这般看待弟子,弟子实在心寒。从长老可知,那所谓的花魁是什么人?” 从进顺口一问:“呵,是什么人?你倒说说看。” 鹿开愤愤不平地道:“她是沧澜剑宗小岐峰的仙姑,假扮花魁,是来暗探我天罗剑院的实力。仙姑对我剑院有诸多不满和误解,认为我天罗弟子实力差,品性不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更是不惜色诱,但我始终坐怀不乱。” 听闻此言,众天罗弟子咬牙不服,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去证明自身实力。 他们看向鹿开的眼神,多了一份佩服。 从进沉思着,天罗的实力,确实大不如前。 而这次的剑锋试炼,也的确是由小岐峰的长老安排的。 小岐峰里,是有一名女弟子,行事离谱,不着边际,这种事她还真干得出。 鹿开又说道:“弟子身为天罗一员,不忍师兄师姐们被误解看低,当即就和她在屋子里展开激烈辩论,唇枪舌战。弟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才让仙姑重新注意到我天罗的不易。” 鹿开熟练地把小师妹从地上捡起来,继续说道。 “仙姑夸我聪明伶俐,天资过人,说剑锋试炼会对我特殊照顾。我严词拒绝了,再三提到天罗弟子的困苦,我们要一边修行,一边诛杀妖魔,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还抱着满腔热血和希望,奋发向上……” 鹿开面向众弟子,举着拳头问道:“我们容易么?” “不容易。” 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回应着。 鹿开又提高音量道:“大声点,我们容易么?” 众弟子齐声喝道:“不容易!” 现场气氛变为极为热烈,众弟子情绪激动,高声呼喝。 人群中的周泽看呆了,上次他去万花楼,被长老罚了七天紧闭。 怎么小师弟也去了万花楼,还和花魁私会,却被众人当作英雄看待。 看把这群人给感动的。 周泽暗暗伸出了大拇指,嘴唇启合间,不由吐出两个字来。 牛批。 鹿开抹了抹眼睛道:“是啊,我们很不容易。仙姑也被我说得十分动容,才没驾临剑院来找麻烦挑刺。此是小事,也是我分内之事,诸位师兄师姐,不必如此感动。” 说罢,鹿开一边长叹一边转身离开。 从进思来想去,总感觉哪不对,正要叫住鹿开,却见他又回过头喊道。 “从长老,接住。” 从进一愣,便见鹿开把小师妹凌空一抛,扔了过来,他只得感觉伸手接住。 鹿开拍了拍双手,复又把双手绕到背后,微笑道:“我去打坐修行了,诸位也切莫懈怠了。” 众弟子见鹿开潇洒离去,不由感叹。 小师弟的背影,好生伟岸! …… 山野间,半人高的枯草被压弯了腰,拱着身子。 一片片诡雾,从枯草间钻爬如蛇,渐而汇聚一起,凝成了一头高大的沉黄色的麋鹿。 是烈吼的弟子雾鹿。 草丛悉索作响,雾鹿伸长着脖子,看见李子婳拨开草丛,正笑脸盈盈地走来。 雾鹿恭声道:“见过李掌门,掌门您破坏八凶阵,放烈吼师尊重见天日,便是再造之恩。师尊也嘱咐过我,要听从您的吩咐。” 李子婳抚摸着雾鹿的鹿身:“乖。” 雾鹿思索片刻道:“只是我心里有些疑惑……” 李子婳笑道:“讲吧。” 雾鹿轻声道:“因为李掌门的消息,烈吼师尊才误闯进了观山大阵,因此而受重伤。我绝不敢怀疑李掌门,只是此事为何……” 李子婳掩嘴而笑:“乖鹿儿,这件事这么明显了,你应该怀疑我啊。因为,我就是故意的。” “什……什么!”雾鹿不由往后一退。 李子婳无可奈何地道:“毕竟烈吼是开灵境三重的大妖兽,修为还在我之上呢。不受到垂危之伤,我怎么好控制,对嘛?” 刹那间,雾鹿从这名笑颜如花的美艳女子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转身要逃。 雾鹿身体一散,化作漫天的诡雾,如撒开的雾网,朝四面八方奔跑。 李子婳一声轻笑,伸出了葱白的手掌,她手指倾转,朝掌心一握。 吱嘎一声,半空中也浮现出一只云气凝成的大手,握成拳头,抓住一缕诡雾。 铺散开的团团诡雾,瞬间被一股巨力吸住。 越逃反而越近,越挣扎反而被束缚得越紧。 就如龙卷风一般袅袅旋旋,被那只大云手全数吸来紧紧捏住。 雾鹿痛苦大吼:“李子婳你敢杀我,我师尊必定不会放过你。” 李子婳故作惊讶:“也便是说,你若死了的话,你那护短的烈吼师尊,一定会来找我报仇咯?” 雾鹿怒道:“自然。” 李子婳笑得更开心了,“好,甚得我意。这我就放心了,我正缺少一个背锅的呢。” 大云手松开,凝成了一柄飘渺虚幻的云剑。 “开云神剑!” 李子婳一声大喝,长剑穿进团团诡雾中,瞬间找到雾鹿真身所在方位。 在雾鹿的一阵凄惨悲鸣声中,把它钉死在了枯草丛里。 第50章 炼血功 青客山。 鹿开藏身在娇翠茂密的树叶间。 树下,站立着一大排小妖,举着杂七杂八的兵器,正在呼呼喝喝自振声威,准备前去袭杀过路商旅。 鹿开飞身扑下,虹天剑指出,雪白的长虹劈出,照亮了昏暗的林间。 顿时,山中一片鬼哭狼嚎,鸡飞蛋打。 据一只出去望风结果因为太困睡着了、反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妖回忆。 太残暴了! 那个人太残暴了! 我们太久没开张,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张罗着去劫几个人来吃吃。 没想到他就从树上飞下来,二话不说就追着我们砍。 他提着一把没刃的剑,从林西砍到林东,手起剑落,手起剑落,砍得是血流成河,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个魔鬼好可怕,简直让我怀疑妖生。 此时,小妖嘴里的魔鬼鹿开,正站在一群小妖尸体中,查看着系统面板。 上次存了七年的修为,其中三年把境界提升到了聚气境三重。 斩杀了魂婆后,又获得一年多修为,这次来青客山打野,杀了一群小弱妖,又把修为攒到了七年有余。 鹿开把所有修为,都扔进未入门的《金身朝佛》里。 金身朝佛这一门法诀,立刻跨过入门阶段,变为小成状态。 鹿开把真元遍布全身,漫漫浸透肌肤,一点点从内到外,散发出金辉来。 瞬间,他就如一尊纯湛金佛,散发着道道金色霞光。 体内的真元奔涌起来,比之前更为通畅。 妙啊。 看来,自己没有选错法诀。 鹿开还发现,催山楼的横炼法诀固然很耐打,但金光宗的气炼,还有另外一重好处。 那就是疗伤。 金霞真元浸润肌肤,能加快伤势的痊愈速度。 有了金身朝佛,鹿开便能在近期再提升修为境界。 沧澜剑宗的剑锋试炼,无疑是更有把握了。 鹿开心满意足掠出青客山,回到剑院。 剑院的长老弟子们也很忙,弟子们在勤修准备剑锋试炼,长老则在组织明日的四派会晤。 又一天清晨,朝阳初升,旭日临窗。 轰隆隆。 整座摘叶城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城中升起八道光柱,光柱凝成了八只巨大的凶兽掠影。 八只凶兽坐镇八方,嘴里喷出阵元清辉连成一片,就如同一面薄薄的巨大鸡蛋壳,罩住了摘叶城。 四派会晤,精锐齐聚,为防止意外情况,便把八凶阵从地底升腾出来。 会晤地点,选在参龙府的废墟上,大抵是为了表明众派捕捉烈吼,剿灭火兽一族的绝心吧。 参龙府裂缝遍布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鹿开一步入其中,便察觉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原来是杜行。 这倒不稀奇,他肯定很想揍我,但在这儿他又不敢乱来,随他去吧。 鹿开没想到的是,杜行还主动迎了上来。 杜行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内心正在纠结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下了决定,便低声叫道。 “师爹。” 什么鬼?! 他叫我师爹?我没听错吧。 鹿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杜行强颜欢笑道:“我是恨你,但谁让师父她喜欢……我终究是开云派的弟子,不能不尊师重道。” 杜行小心翼翼拍了拍鹿开的肩膀:“放心,你和我师父的事,我会保密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鹿开全程蒙圈状态。 我和你师父什么事? 杜行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吧,又或者是修炼分水刀劲走火入魔了。 …… 李子婳今天的心情很好,步履轻快,哼着童调踏进了开云派的后山禁地。 她所期盼的一天,终于到了。 李子婳步入地下甬道,走到腥臭脏乱的石室。 她看着全身穿刺着树根,和千年老槐树紧紧跟在一起的枯槁树人,痛心地道:“师兄受苦了。” 那树人有气无力地道:“苦,只是相对于甜而言的一种状态。若一直维系不变,苦,便也不是苦了。” 李子婳笑道:“师兄说的话,越来越深奥了。不过,师妹也没闲着,师妹我说过的话,一定会说到做到。” 树人想起李子婳说过,要把摘叶城化作滔天火海的话,惊道:“师妹你难道真会……” 李子婳打断树人的话:“师兄,就在今日,在四派所有人的见证下,我先杀了狄青阳的弟子鹿开。当年,狄青阳也在众人面前,一掌打废了师兄,这便是他报应的第一步。” 树人竭力劝阻:“师妹不可,你是开云派的掌门……” 树人因为说得太大声,胸口一滞,又痛苦地大咳起来。 李子婳忽地一怒,不耐烦地道:“掌门,掌门,只是一个破掌门,这是桎梏你懂吗?” 树人喘了一口气:“开云派是师父传到我们手里,我们当年都答应过师父,要好好守着开云派。” 李子婳冷声道:“好好守着,然后变成像你一样的废人。师兄,对吗?” 树人一怔,粗糙如树皮的脸上,满是嘲弄之笑。 李子婳情绪越发激动:“师兄你也知道,浩土十三州,人类修士一直稳稳掌握十州之地。但千年前变成了九州,百年前变为八州,一直到如今。广袤无边的一州之地,尚且说沦陷就沦陷,更何况区区一座摘叶城。” “八凶阵,就能一直护摘叶城安危么?千年前的金光宗,那是实力堪比沧澜剑宗的庞然大物,鉴州牙海一战,元气大伤,迁到大观山上苟延残喘至今。一个不成器的开云派,便想拦着我么?” 树人摇了摇头:“师妹便没想过,人类修士节节败退的原因么?” 李子婳呵地一声冷笑“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若有一天,斩州也即将沦陷,大宗大派自然安然无虞撤走,又岂会管我等蝼蚁的安危?” 李子婳的长袖迎风鼓舞,露天石室登时呼呼作响。 “我能依仗的,只有自己!” 李子婳浮地而起,白皙的肌肤变得血红,石室内血光澎湃。 万道血线从李子婳的身躯内爬出,如活物一般,沿着地面,沿着墙壁,不断朝前蜿蜒。 片刻间,石室内布满了血线连成的网。 树人一脸骇然:“是……是炼血功!” 李子婳在滔天血色中长笑。 “呵呵呵……他们只知道,沈寒的炼血功是林威给的,却不知林威的炼血功又来自何处,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