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话说那年扬州三月 蒋漪柠十岁那年家里迎来了一个贵客,听说是位从京城来的主,蒋漪柠倒是在这扬州城里听了不少说书先生口中风度翩翩的京城公子哥,对这位倒是颇感好奇。轿辇进府的时候,蒋漪柠趴在自家的墙头,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小少年郎从轿子中走出来,对着父母亲作揖,觉得甚是没趣。还没来得及撇嘴,她就感觉身下一凉,竟直直从墙头摔下来,一时四周很安静,除了父亲脸上愠怒,那个少年嘴角勾起的笑也着实令人讨厌。 晚上,蒋毅拿着伤药和吃食推开漪柠的房门。 蒋漪柠看见来者是自己的父亲,撅起的嘴巴翘的更高了,一股脑地躲进被窝里。 蒋毅无奈地笑了笑,隐退了周遭的丫鬟妈子,坐到自家女儿的床前。 蒋漪柠等着父亲先开口哄她,但待她额上捂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也只等来了父亲一声沉重的叹息。她钻出被窝,静静地看着父亲,蒋毅伸手将漪柠额间的碎发理好,“柠儿,这位傅公子身份尊贵,他在府中暂住的这些日子,理应尊他为贵客,可你需谨记,你莫不可与他有什么交集。” 蒋漪柠自幼聪慧,加之父亲很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与她相谈,细细想来父亲话中应该有话。可是她蒋漪柠是这扬州一霸,怎可叫人白白欺负了去,她一挑眉扑到父亲怀中,甜甜地应道:“知道啦,爹”,一计又上心头。 第二日,蒋漪柠来到古香私塾,那些个小书童一见她进了门,都捂住嘴笑,想必是昨日她的丑事都传遍了这扬州的大小街道了。 蒋漪柠气鼓鼓地坐在板凳上摆弄着桌面上的花。 “哟,这是谁惹着蒋家的大小姐了,我猜啊,不是这娇艳的花,就应该是哪个从京城来的公子哥吧。”罗衍翘着二郎腿,坐到漪柠旁边,倒了杯菊花茶递给她,“来,妹子,败败火。” 蒋漪柠接过茶盏,对罗衍嘲笑她的行为极其不满,低声嘟囔了一番,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拉住罗衍的衣袖,“好萝卜,小妹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哥哥可否助小妹事成啊?” 罗衍看着蒋漪柠谄媚讨好的笑,忧愁地抚上了自己紧锁的眉。 扬州城的春景堪称这天下一绝,扬州城的美人也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蒋漪柠倒是纳闷,这傅彦对这美景美人似乎毫无兴趣,每日在房中读书,不要说府门,就连房门他都很少迈出。若不是前来拜会他的人极多,都要忘记府中有这号人物了,真真是个无趣的人。 蒋漪柠吩咐下人准备了时季的吃食,青团和绿茶,又在绿茶里将从罗衍那讨来的泻药下了实打实的分量后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端到傅彦的房中。 傅彦看看放在桌上的膳食,又看看面前得意洋洋的小丫头,兀自地笑了笑,这小丫头难不成真当自己傻。 傅彦的笑虽未达眼底,却与这三月扬州城的春风一般动人心弦,蒋漪柠一时惊的愣在原地。世间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五官竟比女子的还精致,可眉眼间又带有一般人所没有的英气,说书先生可讲不出傅彦的俊俏。 趁着蒋漪柠发神,傅彦端起茶盏将用衣袖遮住,似一口饮尽,实则全倒在地上。这样也好,倒能以病痛为由拒绝许多登门求见的宾客。 蒋漪柠见傅彦将绿茶一饮而尽喜不自胜。傅彦拿起书卷,挑了挑狭长的眉,示意蒋漪柠出去。 蒋漪柠看着面前少年老成的贵公子,觉得甚是无趣,放下托盘,对他说,“傅公子来扬州也有段时日了,三月下扬州,要不我带您出去逛逛……” 蒋漪柠正好兴致地说个不停,傅彦冷冷开口,谢绝了蒋漪柠的好意。 蒋漪柠被拒,心情不爽,嘟嘟嚷嚷往门外走。傅彦看到她别扭的样子,突然想起些什么。“那就多谢蒋姑娘美意了,愿陪傅某看看这扬州美景”。话语间,傅彦早拂袖走出好远,蒋漪柠愣了愣,赶紧追上去。 扬州城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但玲琅满目的商品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说是带傅彦出来游玩,但蒋漪柠却玩的更欢快,一个人带着丫鬟跑到前面的商铺上东瞅西瞅。 看见傅彦微微蹙起的眉毛,一旁的小厮忙上前解释道,“傅公子莫见怪,我家小姐从小性子就野。可前不久小姐生了一场大病,老爷夫人都急坏了,得亏从京城来了一位神医救了小姐一命。从那以后老爷下令,小姐需静养,这出趟家门都成了难事。” 难怪这初见之时,蒋漪柠会爬到墙上偷看他。傅彦望着前方那道绯红的身影,暗想,治好这姑娘顽疾京城的神医是谁? 憋坏了的蒋漪柠看见前面有一个卖糖人的老妇人,忙拉着丫鬟跑过去,谁料不小心碰碎了路旁古玩店的一个花瓶。 蒋漪柠自知理亏,让丫鬟拿出钱袋子准备赔给店家。这店家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叔,看蒋漪柠的穿着就明白这丫头非富即贵,便开口漫天要价。 蒋漪柠从小就吃不得亏,她护住丫鬟,让她藏好钱袋,指着老板骂道,“你倒是不错过任何一个发横财的机会,这花瓶任本姑娘看最多值一两银子,你居然还敢趁机敲诈本小姐十两白银,你是嫌命长吗?” 店家见蒋漪柠与那些个文弱小姐不同,是个难缠的主,便一招手,几个壮汉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姑娘,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你也别怪我。瞧你这长得跟天仙似的,在醉仙楼里养两年也能出去服侍这些个达官贵人了,价格儿保准高!”周围的随从都跟着这店家笑起来,边笑边往蒋漪柠那边逼近。 “我说跑就跑,跟着我。”蒋漪柠虽天不怕地不怕,可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拉住丫鬟的手,小声地数到,“一、二”,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店家就跪倒在她面前,叫声凄惨。蒋漪柠清楚地看见是一粒小石子击准了店家的膝盖,一粒小小的石子竟能让一个如此健壮的中年男子瞬间跪倒,来者怕是不简单。 这一众随从看见自己的头儿吃了亏,立刻哄闹起来,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此人是从哪里出现的,就已经倒下了一大半。这么快的速度,真是闻所未闻。 傅彦手中的摇扇抵上店家的颈间,那店家吓得脸色苍白,连声求饶。 “向这位小姐赔不是。”依旧是冷冷的嗓音,但是威慑力却是不小的。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店家,抓住蒋漪柠的裙摆,“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求求情,让公子饶了在下的这条贱命。” “哟,本姑娘没听错吧,你刚刚不是还很神气的嘛,想让我放过你呀,没那么容易。”说罢,蒋漪柠狠狠地踹了他几脚,“不是要把我卖到醉仙楼吗,你信不信姑奶奶把你卖到宫里当太监啊。” 人没多大点,口气倒是不小,傅彦可没忘了这丫头刚刚如同困笼之兽的模样。 傅彦冷笑一声往外面走去,蒋漪柠连忙从店家手中扯回裙摆,留下一句算你们今天走运,就跑出去追傅彦了。 “傅公子,没想到您一身好武艺呀。”蒋漪柠见傅彦不理会她,对丫鬟和小厮摆手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近傅彦几分。 蒋漪柠想起此番定是不好向父母亲解释,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傅公子,今日之事能否别讲与我的爹娘听。” 傅彦停下来,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吧,傅公子,我之前生了场大病,病好后我爹就老是拘着我,今日之事若被他知晓,我都不知道哪年才能看到外面的太阳。 “你的病是如何好的?”傅彦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蒋漪柠倒是没想道傅彦会问她这个问题,“爹帮我从京城找了一位神医,当真是把我从阎王爷那给拉了回来。” 傅彦听此话,看着蒋漪柠良久,直到漪柠的脸泛起绯红,他才收回目光,“那不知蒋小姐是否还记得那位京城名医的名讳呢?” “这,这个嘛……”蒋漪柠支支吾吾好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傅公子,这神医姓许,单名一个泊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傅彦听到这名字,眸子中的温度骤降,整个人周遭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蒋漪柠知道这傅公子性子冷冷的,但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怪怕人的。“只是,爹和娘都反复叮嘱过,这许大夫的名讳不能说与旁人听。我想着傅公子是救我一命之人,自是不会害我,也不会将许大夫陷入不义,所以讲与您听。您听过就算了,万不可与我爹娘提起。” 自是不会害她,傅彦沉下眼睑,“今日我们所有的对话都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傅公子果真是明白人,蒋漪柠心情大好,“傅公子您看,这扬州城的姑娘可都死死地盯着您看,肯定是贪念您的美色。” 傅彦懒得搭理这油嘴滑舌的丫头,“这周围有没有清静点的地方?”这大街上闹哄哄的,吵的傅彦头疼。 蒋漪柠给傅彦找的清净之处是个茶馆,她一进门就轻车熟路地吩咐小二,要各色零嘴四盘,再沏壶清茶送到二楼厢房。 这扬州城果然名不虚传,一间小小的厢房里都布满了鲜花,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看见房中有琴,蒋漪柠走到傅彦面前主动请缨,说是要弹奏一曲以报答傅彦的救命之恩。 琴声起,让人似处于城外大好春景中,身心舒畅。本是首及极考验指法的曲子,却被演绎的浑然天成,行云流水间尤见风韵。 曲音落下许久,傅彦才将目光慢慢从窗外收回,不知为何听这小姑娘的曲子,会想到那个恬静温婉的女子,当真是自己过于思念她了。傅彦盯着蒋漪柠的眼睛开口道,“傅某自以为听过这世间最妙的琴音,却未曾想姑娘小小年纪,琴艺竟不输她分毫。” 这扬州城内除了蒋漪柠的母亲欧阳笙仪,是无人能与蒋漪柠的才情相比的,只是欧阳笙仪已不再外人面前奏琴了,她奏的妙音也只有蒋毅与蒋漪柠知晓了。大萝卜的爹罗潜立想当年也是才名响彻京城,他听过漪柠的琴音后称之当世之最。 “一技傍身罢了,不足挂齿。” 傅彦看着面前向他行礼的姑娘,心中倒是反常地泛起了一丝怜悯。 傅彦在蒋府住了三月,他启程回京那日,蒋漪柠跟在爹娘身后相送。天渐渐热了,蒋漪柠偷偷用衣袖擦去额间的汗,抬起头后,瞥见傅彦正盯着她。他的好看眸子的有什么在涌动,但年幼的蒋漪柠觉得那是自己读不懂的东西。 六个月后,蒋府一家惨遭灭门,凶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手段极其凶残,蒋府众人死相惨烈,几十口人的血与肉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自此,往日门庭若市的蒋府,再无人问津。 第二章 京城中的好时光 京城的六伏天可真是热的死人,蒋漪柠嘟囔着,用捡来的柳条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盘算着罗衍什么时候回来。 “漪柠,漪柠”,还隔着老远,罗衍就在对着蒋漪柠招手。走到跟前,连把手中的绿豆汤递给漪柠,“这可是汤婶今日刚刚煮好放凉的。” 蒋漪柠听罢伸手就要去抢,罗衍朝后转个身,绿豆汤稳稳待在碗中,一滴未撒。罗衍这小子丝毫没学到师傅的才学,倒在舞枪弄剑上天赋异禀。 “大萝卜,把绿豆汤给我,一会儿我中暑了,还得你把我扛回家。” 罗衍想想也是,这妮子最近可没少吃,要真把她扛回家,可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嘛。“那你可得答应我,我打碎爹花瓶的事替我保密。” 师父对罗衍可不像对蒋漪柠这般疼爱。上次他舞剑劈了门前那棵正茁壮成长的小树苗,结果师傅让他跪了一宿,要不是蒋漪柠给他偷了几个馒头,怕是这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少年也要与那树苗一个下场了。上上次,他跑到东城白府里去偷看传说中京城第一美的白若雨,结果跑错房间,推开门,袅袅烟雾中是第一美身边的嬷嬷在沐浴。等自己和师父赶到官府的时候,那嬷嬷正向县衙老爷哭诉自己保留了半世的贞操如何被罗衍毁于一旦。那次罗衍被师父用家法教训得皮开肉绽,他誓死要找到那个老嬷嬷报仇。但托嬷嬷的福,罗衍看到了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但他极其失望地形容说,貌不及漪柠倾国倾城,才亦不及漪柠风华绝代。 “看在你给我费心用绿豆汤讨好我的份上,我就帮你隐瞒这一次。”蒋漪柠将绿豆汤一饮而尽。 五年前,爹和娘把蒋漪柠牵到罗潜立跟前,让她唤罗潜立为师父。娘逼着罗潜立起誓,这一世定会护她周全安稳。那晚,蒋漪柠本能地知道有什么要发生,哭闹地往外跑。罗潜立死死地抱住她,她感觉颈间湿湿的,抬头看见师父的眼眶红红的。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可蒋府已经不覆存在,遍地的尸体,血腥味冲天,罗衍掩住口鼻,想拉住往里走的蒋漪柠,罗潜立制止了他。本是个养在蜜罐里的娇小姐,最是见不得血腥的场景,可现如今她对周遭的尸首置若罔闻。蒋漪柠一个一个地翻找,手上,脸上全是血渍。血泊中的众人面容尽数被毁,一个时辰后,蒋漪柠终于在她的房间中找到爹和娘的尸首。本以为流干了的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灾祸会发生在爹娘的身上,他们明明都是极好的人,泪与血混在一起沁透了她素色的裙摆。 将爹娘的身后事办好后,罗潜立说蒋漪柠留在扬州已属不妥,赶快变卖了古香私塾,带着蒋漪柠和罗衍一路北上到了京城。在京城闹市旁的一个小巷子里,买下两间屋子。平日里罗潜立靠教几个小商贩的孩子读书赚取日常家中的补给,日子清苦但很安稳。 在外面疯了一天的蒋漪柠和罗衍一走到家门口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菜香。 “红烧肉!”两个人一起往房里冲,罗潜立看着他们无奈地笑了笑。 “师父,您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呀,您什么时候寻思寻思给我找个师娘回来啊。”蒋漪柠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开玩笑,罗潜立边笑骂蒋漪柠越来越没有姑娘家的样子,边夹了块肉放在漪柠碗里。 “爹,你要是真想再娶,我觉得汤婶不错。”罗衍嘴巴里的饭菜还没吞下去,声音听上去嗡嗡的。汤婶本姓不是汤,只因为她的汤熬的好,大家便都这么叫她。也不知道这汤婶为什么不成家,但她人是极好的,自打罗潜立带着两个孩子到京城安家,她便一直帮衬着。周遭的婆婆妈子些热心肠想做这两人的好事,可也一直未果。汤婶也不与她们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细心照料着这两个孩子。 蒋漪柠朝罗衍竖了个大拇指,“就是嘛师父,汤婶多好呀,人美心善厨艺好,尤其对您,那叫个无微不至呀。” 罗潜立被这两个孩子搞的老脸一红,忙清清嗓子,“你们两个别没大没小的啊,是想让我教训你们吗?” 罗衍和蒋漪柠没见过罗潜立脸红的模样,觉得新奇的很,两个人都在偷偷地捂嘴笑,一不留神蒋漪柠就被白米饭呛着了。看着蒋漪柠被呛的满脸通红,罗衍又捂着肚子指着蒋漪柠笑开了。罗潜立忙倒杯温水递给蒋漪柠,蒋漪柠喝下热水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漪柠,衍儿,明日容将军大胜敌军回朝,你们两个别乱跑到街上去惹什么祸端,听到没。” 蒋漪柠和罗衍两人齐声应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外面街道上就已是锣鼓喧天,一派热闹的景象。 蒋漪柠翻身拿被子捂住耳朵,想继续接上刚刚的美梦。 “漪柠,漪柠,你快出来啊。”才要进入梦乡,又被罗衍给叫了起来。 蒋漪柠气不打一出来,推开门正准备教训罗衍一顿,就被一个馅饼塞住了嘴巴。 “漪柠,外面可热闹了啊,走,哥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为庆祝容将军班师回朝,街道两侧都挂满了彩带,百姓也拿出自己家中最可口的吃食迎接大将军。这周遭还有无数的官家小姐精心打扮了一番,希望自己能入大将军的眼,成为将军府的夫人。 蒋漪柠噗嗤一声笑出来,罗衍问其缘由,她指着他们前面的一个姑娘说,“你看卖臭豆腐的李家姑娘头上都簪了三朵大红花,看她如此含羞的模样,将军可真是好福气,就是不知道他吃不吃的消。” 这卖臭豆腐的李家凭借自己家的独门手艺生意一直不错,日子过的也算殷实。只是李家独女长相丑陋,脾气暴躁,如今已是二十有余了。她爹不知请了多少媒婆,谈了多少次亲,偌大的京城竟是一个愿意娶她的人都没有。 罗衍笑得直不起腰,半晌,他抬起头环顾了周围的姑娘小姐一番,最后盯着蒋漪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你咋不打扮一番呢,白瞎了你这张脸,若是林将军看上你,咱们不就脱离苦海了嘛。” “好呀,你个臭萝卜,居然想卖妹求荣,看我怎么收拾你。”蒋漪柠说着就冲上去教训罗衍,罗衍可是知道这个小丫头的厉害,连忙往前跑。 “大将军来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所有百姓都往前面涌过去,蒋漪柠被人群推着走,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早就看不见罗衍的影子了。 算这臭萝卜走运,回去一定要找师父好好收拾他一顿。所有的人都聚到前街去了,渴望一睹将军的英姿。蒋漪柠对这些才没兴趣,她只想着赶快回家,汤婶可说了今日要给他们送点包子来,她可要抢在罗衍前面回去。汤婶的手艺那可是没得说,一想想那皮薄肉厚,还冒着汁水的包子,蒋漪柠就流口水。 “你不是爱弹曲嘛,小爷我这十两白银赏你,邀你去我府上弹小曲给我听。” 今天不是大将军回京的日子嘛,这街上居然还有这些个纨绔子弟。蒋漪柠想着师父叫自己不要惹事,又看看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暗自寻思着这些事情自有官府中人解决。这么想想,蒋漪柠正想走开,就隐隐听到姑娘哭泣的声音。哎,这官府最是靠不住了,她止住步子,一跺脚,指着一群人围住的地方,大吼一声,“你们干嘛呢!” 容隐才走到城门口,看到前方乌泱泱的人群,太阳穴就微微跳动起来,修长的手指抚上额间,“叶阡,你带着大部队走大路回府,我走小路回去。” “将军,这怕是不妥。”叶阡拉住想进言的副将,他家将军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他说下的事情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遵命,将军。” 蒋漪柠被一群纨绔子弟围在中间,身后护着刚刚救下的姑娘,手心里面直冒汗。这个臭萝卜需要他的时候偏偏不在,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当下的局势真真是糟糕。 “哟,这市井中居然有这等美人,过来让爷亲亲。” “今日是大将军回京之日,你等人在京城中如此放肆欺负良家少女,就不怕被大将军撞见,怪罪下来吗?” “爷管他是谁,在这就爷说的算,今日爷可以放这丫头走,但是你得留下来陪爷亲近亲近。” 这群纨绔子弟家中必定是有些许背景的,才敢在这京城中如此目中无人,蒋漪柠灵光一闪道:“我是大将军随行回京的亲眷,你们敢动我就是找死。” 这群纨绔子弟听这话倒是有了几分忌惮,可带头的那个还是嚣张得很,“小美人,这全是男子的军营中怎可容的下你这种小女子啊,你是当爷傻呢。” 容隐在人群中看得饶有兴趣,一直在边塞待着,着实没机会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姑娘。 “敢动我妹子,就是找死。”罗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过几招就用剑鞘将一众纨绔子弟击倒在地,随后用长剑抵住刚刚一直对蒋漪柠出言不逊的登徒子。那个登徒子见自己的脖子被长剑划出了血,脸都吓白了,但还是嘴硬道:“你们这群粗鄙之人,知道我爹是谁嘛,敢这么对我,赶快把我给放了。” 蒋漪柠走上前取下他腰间鼓鼓的钱袋子,“你爹是谁你自己清楚就行了,本姑娘不感兴趣,今日之事本姑娘就当你是花钱消灾了,日后别让姑娘我再看见你行如此龌龊之事。” “滚。”罗衍收回长剑。 蒋漪柠将朝她跪拜言谢的姑娘扶起来,又把刚刚收来的钱袋子递给她,“姑娘去前面的医馆看看身上的伤吧。” “姑娘,怎会知晓我身上有伤。” “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理应在家中学歌舞刺绣,而你却要到街上卖艺,一定是家中有些难事,无力维持生计了。我虽不知你遭遇了些什么,却闻见你衣袖间有股子草药香,便猜想姑娘许是受伤了。”蒋漪柠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拢于耳后,“以后你别出来卖艺了,你身上有伤,加之人又貌美,太过于危险。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到街头闹市的第一条巷子里找我们,我叫蒋漪柠,刚刚那位少侠叫罗衍,我们可以帮助你。对了,我们还不知姑娘的姓名呢。” “小女姓南,单名一个倩字。” “南倩,真是个好名字,如你一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目送南倩离开,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蒋漪柠忙扯着罗衍的袖子快步朝家走。耽搁这么久,也不知道包子凉了没。 容隐玩弄着手上的玉佩,抬手间,一直在暗处尾随他的侍卫便跪伏在他面前,“帮我看好了那两个人,不容有损。” 回到家中,汤婶已经等了他们半个时辰了。 在回家前,蒋漪柠和罗衍已经对好口供,就说大街上人太多了,将他俩人冲散了,找了许久才碰面,这才耽误了时间。若是将实情道出,师父肯定又要责备他们多管闲事了。 叶阡看着自家将军今日心情甚好,就连入宫朝拜所需做的繁文缛节他都一一应下。一边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长得俊朗的脸上倒平填了几分邪魅。叶阡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将军回一次京,就不知要勾走多少女子的魂魄,刚刚那些个侍奉的宫女耳朵都红透了,就连上坐的文蕴公主都不停地瞟将军。 “将军是回京捡到宝了吗,卑职倒不知将军有何喜事。” “本将军是捡到个宝,还是个能逗趣的宝。”容隐想想蒋漪柠假借他之名耀武扬威的模样就觉得生趣。 看着自家将军不知想着什么笑出声的模样,叶阡和一众随从都觉得新奇好笑,脸憋红了便都低下头,本分地跟在容隐身后。 第三章 初入将军府邸 当年蒋府惨遭灭门,蒋漪柠未曾从蒋府中带走什么物件,只是将平日里素爱弹的那把琴带上了。那是母亲传给她的,算不上多名贵,却是于她而言唯一带着亲人气息的物品了。 容隐站在蒋漪柠家门外,叶阡派人打听到的消息说那个名叫蒋漪柠的姑娘与罗衍是随罗潜立五年前来京城落户的,经证实这罗潜立是他父亲多年挚友。罗衍显而易见是罗潜立的儿子,那蒋漪柠身世又是如何的呢?容隐从思绪中抽出,刚准备抬手敲门,便被屋子里传出的琴音给打断了。 容隐素爱丝竹声远胜于歌舞,今日门外这一曲清冽悠扬,难得于指法,却胜于意境。 蒋漪柠一曲毕,抬头看见门前站着一位男子,虽穿着华服,但眉目舒朗玉致,不像是一般的贵族公子哥。 罗潜立与罗衍闻声而出,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容隐对着罗潜立作揖,“小侄容隐拜见罗伯父。” 这是怎么一回事,容隐不是那位大胜而归的将军的名讳嘛,为何他在师父面前如此谦卑恭敬,还自称小侄? 罗潜立想了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便拉过还在发愣的蒋漪柠和罗衍向容隐行礼。 屋内,看着师父和容隐相谈甚欢,蒋漪柠朝罗衍使了个眼色,两人自幼在一处长大,自然是心意相通。他俩自是欣喜万分,没想到师父默不作声,居然与容大将军的父亲还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呢。 “罗伯父,今日我前来,除了父亲命令我将您带回府中安置之外,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 罗潜立放下茶盏,等着容隐的下文。 “昨日有幸在街上领略了罗公子的武艺,觉得他是可用之才。刚刚有幸又听蒋姑娘一曲,甚是想把他二人收入我身边,为可用之人。” 原来他昨日目睹了南倩姑娘的事。 罗潜立听此话,立刻反驳道:“多谢将军美意,老将军也是知道我的脾性的,请您回去转达他一声我改日定将登门答谢。至于我这两个孩子,他们没有常伴将军的命,还请将军三思。” 蒋漪柠在旁听到此话急的不行,直拉师父的衣袖。若是自己能在将军身边,隐形的权力就会大许多,当年蒋家一案自己就有机会查明真相,爹和娘也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罗潜立何尝不知蒋漪柠心中所想,只是当年之事的幕后主使若他没猜错,是个权利滔天之人,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报仇雪恨的。这也是为何蒋漪柠的父母将她托付给他时,只求漪柠安稳过一世的缘由,想必蒋毅与笙仪早已猜想到这灭门之仇是何人所为。 “罗伯父,可否允许小侄单独与您说几句话。” 蒋漪柠悻悻地关上房门,罗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出人头地的机会还多,你也别灰心啊,虽然我也想跟随将军冲锋陷阵,保卫疆土,但是我相信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还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自己想的什么他一点都不清楚。“榆木脑袋。”蒋漪柠进了另一间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罗衍摸不到头脑,“我好心安慰你,你咋还骂人呢。”看来他这妹子是脾气见长。 饭桌上,蒋漪柠不与罗衍一唱一和逗趣,罗衍也没了兴趣,都只顾低头吃饭。 “漪柠,衍儿,我已经答应容将军的请求了,你们收拾收拾,明日便搬到将军府上去吧。”罗潜立打破饭桌上的沉默。 “真的嘛,太好了,爹!” 蒋漪柠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她何尝不知师父的心思呢?报仇意味着风险,将军府于她而言是机遇也是陷阱,以师父对她的疼爱,怎会舍得自己以身犯险。师父虽严厉,可对她却如同亲生女儿般,千般呵护,万般疼爱。此番这事,师父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坚持,所以才松了口,也不知师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罗潜立看着面前的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分外招人怜爱。他千般呵护的小女孩也已到了豆蔻年华,她机灵,也足够聪慧,有些事情是应该放手让她自己去找寻真相。 他伸手抚去漪柠脸上的泪,谁知小姑娘一把将他抱住,罗衍见状也走上前抱住他们。 罗潜立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背,以做安抚,“我此番就不随你们前去了,这家还是要有人看的。你们要在将军府多学些东西,别闯祸,衍儿一定要保护好漪柠,知道吗?” “嗯。”两人齐声答道。 蒋漪柠能遇到师父和罗衍是她觉得人生最大的幸事。乱世之中,是他们给溺水的她一块浮木,还给了她一个家。两间带有烟火气息的屋子,还有亲人的记挂,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天刚亮,蒋漪柠和罗衍就收拾妥当到将军府报道了。 他们未看见容隐,但有个自称将军贴身侍卫名叫叶阡的来迎接他们两人,还带来了个侍女。 “罗公子是该与将军的侍卫住在一处,住在西院。至于蒋姑娘,将军专门叮嘱了,与将军一同住在东院。” 罗衍面露难色,这爹让自己护漪柠周全,可这住处都不在同处,如何能保护的好漪柠呢。 看罗衍要开口质疑,蒋漪柠忙拉住他,摇了摇头。 叶阡想着这二人兄妹情深,一时分开怕是有诸多不适,便开口劝慰道:“罗公子请放心,将军已经嘱托了全府上上下下将蒋姑娘当成主子对待,绝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叶阡说罢便让身边名叫宣儿的丫鬟带蒋漪柠去她的住处,自己则带罗衍去看看平日里的练武场。 “敢问姑娘芳龄呀?”蒋漪柠看着身边的丫鬟岁数像是还没有自己大。 “回蒋姑娘话,宣儿今年十四岁。” “你比我还小一岁呢,以后便叫我姐姐吧。还有啊,我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你不用对我像对你们将军那般毕恭毕敬的,我怪别扭的。”蒋漪柠看宣儿老是低着头回话,便去拉她的手,“宣儿,你大可不必如此低着头,是不是将军素日对你们管教太严苛,才叫你们这般守规矩。” 听到此话,宣儿微微抬起头看着蒋漪柠,笑了起来,“姑娘可有所不知,我们将军对下人可好了,他体恤我们这些小小年纪便被卖入有钱人家为奴为婢的姑娘们,从不让我们做重活累活。就连将军府下人们的月钱都是这京城大户人家的下人中最多的。” “可你为何初见我时这么怕我呢?” 宣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姑娘如此貌美,加之将军从未带过女子回府,府中的一众丫鬟都说您是这将军府日后的女主人。我们怕您,怕您苛待下人。” 原来如此,这容隐不但是守卫疆土的英雄,而且对下人宽厚,长得如此俊俏还能洁身自好,看来自己没跟错人。 这一天宣儿带着蒋漪柠好好转了转将军府,这将军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将军府主院为东西两院,东院是容隐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而西院则住着容隐的护院侍卫,并且他还在西院建了一个练武场,果真是个军事家。蒋漪柠好奇为何没见到容隐的父亲,此人与师父的关系匪浅,需拜访一下才好。但宣儿告诉她,容老将军在城郊的一处宅院颐养天年,不常进京。 逛了一天还真是饿,蒋漪柠揉揉自己扁平的肚子,撇撇嘴,果真只有吃饱了才能快乐。 看蒋漪柠这副模样,宣儿捂住嘴笑,这样一个美人竟因肚子饿闹脾气,真真是可爱极了。 “姑娘,厨房已在您的房中布下了晚膳。” 蒋漪柠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到房中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 四喜丸子,落叶琵琶虾,酱肘子,玉带虾仁,水晶鲜奶冻,火腿莲子鸡汤,还有燕窝粥,这将军府的膳食也太好了吧。 “你,你们将军府的膳食一向如此吗?”蒋漪柠指着面前的一桌子佳肴,心里止不住的狂喜。 “你也是这将军府的主子,你的衣食住行自要有此规格。” 蒋漪柠没想到这个时间容隐会来到她房中,一下子从板凳上弹起来,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个礼:“见过将军。” 容隐看着小姑娘虽低着头,眼睛却一直往桌上瞟,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一拂袖,坐了下来。 “别站着了,坐下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蒋漪柠上了桌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本来就饿的不行,一碗鸡汤下了肚,是彻底打开了胃口,也顾不得什么吃相了。这将军府的厨子跟师父的手艺可不相上下啊,道道菜都是精品。 容隐拿着筷子没处下手,便放下了筷子,端上旁边的西湖龙井慢慢品着。 将桌子上的美食洗劫一空后,蒋漪柠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丫头倒是唇红齿白,还有个俏皮的梨涡,但最妙的还是那双大眼睛,极具灵气。容隐之前被她的性格与才情吸引,却没注意她还生的如此貌美,果真应了叶阡的话捡到一个宝了。 看着容隐一直盯着自己看,蒋漪柠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将军,其实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什么。” “将军是看中了罗衍的武艺高强,那我对打打杀杀毫不感兴趣,您为何要我跟随您?” “那日你仅凭气味便推断出那买艺姑娘的遭遇凄惨,可见你的聪慧。”容隐顿了顿,“加之你的琴艺高超,甚合我心,你伴我左右也可时时弹琴给我听。” 原来容隐是看上了自己的琴艺,还真是一技在手不愁吃穿啊。 “你好生歇着吧。”容隐抬腿走出房门时朝宣儿说道,“将蒋姑娘的茶换成红茶。” 红茶是去油腻的,这个容隐还真是细心呢,蒋漪柠点点头,这样看这将军府还真是不错的去处。 第四章 原是个温暖的人 蒋漪柠在家中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等宣儿来敲房门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完毕了。 宣儿看见蒋漪柠的装扮,忙说道,“姑娘,您不能穿这身衣服。” 这衣服怎么了,蒋漪柠倒是很困惑,这衣服是刚入冬的时候师父让汤婶给她做的,萝卜还没有呢。就因为这个萝卜闹了好几天脾气说师父偏心,最后还是师父的一顿打治好了他。 宣儿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套淡蓝色的衣裙,全是由锦缎制成,裙摆上的花色别致,还是用金线缝制的。此外因为是寒冬,还配了一件精致的狐毛披风。 “这太华丽了,不是我这个身份能穿的。”外人要是看见自己在将军府穿这个,肯定认为她是容隐养的小妾。 “姑娘,现下京城中的小姐们,都穿这个。再说了您的这套是将军亲自挑选的,将军还吩咐以后姑娘的衣服都要以此为标准制作。姑娘,将军的命令怕是违抗不得。” 既然是容隐说的,也只有硬着头皮穿上了。 宣儿给蒋漪柠盘了一个小小的发髻,簪上一支蝴蝶步摇,其余的头发都披在肩上,散落到腰间。 “姑娘可真美,稍一打扮就像是天仙下了凡。” 蒋漪柠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个富家小姐般打扮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当小姐时的模样了,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挺陌生的。 蒋漪柠用过早膳后,宣儿陪她到外面看看。 将军府的下人看见蒋漪柠都恭敬地行礼,尊称她一声蒋姑娘,想来这也应是容隐特地嘱咐过的。 蒋漪柠见这将军府虽大,但景致远赶不上曾经的蒋府。虽是寒冷的冬日,但母亲曾教过蒋漪柠一个方法,能在冬日留住春日美景。 “宣儿,你吩咐管家去花市买些花,记得要盆栽,越多越好。” “姑娘,这冬日里花甚是难养活,买这么多怕是明日便凋谢了,怪可惜的。姑娘若是喜欢花,我可以差人一日日送来,这样可好?” “我自有办法。”蒋漪柠对宣儿神秘地笑笑。 花买回来后,蒋漪柠将府中所有手巧的丫鬟都叫了过来,又叫宣儿准备了许多棉布、绳子和一些冬日里最常见的木炭灰。 蒋漪柠拿起一块棉布对折,将它拴在花的根部,又在花盆中放入许多木炭灰将根部埋进土里的衔接处死死围住。 “棉布可以让花的根茎处保暖,而木炭灰不但能保暖,还是利于花朵茁壮成长的肥料。” 丫鬟们没见过如此奇特的办法,都学着蒋漪柠的样子将盆栽包好。 蒋漪柠吩咐小厮将这些盆栽搬到府中各个角落,平日里看着过分冰冷的将军府一下子填了些生机与情趣。 几日后,花朵依旧开的绚丽,府中的下人都对蒋漪柠的技术拍手称奇。 容隐出城几日,回到府上,一眼就发现了这府中与往日的不同。 叶阡叫来了管家,管家欣喜地对容隐汇报说:“将军,这蒋姑娘真是个妙人,她教下人们护理盆栽的方法有奇效,这些花在冬日里盛开了许久都未曾凋落,还越开越旺盛了。京城中的不少夫人小姐听说了蒋姑娘的手艺,都想拜访她学学呢!” 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容隐勾起嘴角,“叶阡,去把小丫头给我叫过来。” 容隐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她紧紧抱着自己的琴的模样,像是抱着什么宝物。 “丫头,弹一曲吧。” “不知将军想听什么曲子。” “我很累,弹首能安神的吧。” “是。”几日不见,容隐是要憔悴了不少。他大胜回京,不是应该好好休养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事要奔波忙碌。 琴声渐起,是首舒缓的曲子,每个音符都被她演绎得动人心弦,像极了这个蒋漪柠在用她甜糯的声音安抚着容隐。 “这琴极妙,它有什么来历吗?” 曲子突然断了一拍,但很快又接上了。 “这琴是我娘在我四岁生辰那天传给我的。”蒋漪柠抬起头望向窗外,“现在将军听的这首曲子也是我儿时哄为我入眠所弹奏的。” 容隐不会允许来历不明的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可这小丫头的身世着实难查,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一般。 “你有父母,为何与罗伯父他们生活在一处。” 蒋漪柠闻言收回目光,沉下眼睑,“我爹娘都是苦命人,在我儿时不幸染病双双去世。师父可怜我孤苦一人,便收了我为徒,抚育我长大,教我识字读书。” “那你是如何弹奏这一手好琴的?” “儿时母亲教了我些指法,长大后自己就慢慢摸索着学习。”蒋漪柠知道容隐一定去调查了自己一番,但看样子他并未查到当年蒋府的事情。师父告诉曾告诉她,蒋府存在过的痕迹被不知名的人磨灭的一干二净,就连蒋府旧宅都被夷为平地。师父曾托人去扬州城询问,可此人说扬州当地人都表示未曾听闻过此桩大案。蒋漪柠想,抹去一个人罪证的最好方式就是使之无人知晓此事的发生。只是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扬州百姓因知晓蒋府灭门案,而被夺去了性命。 当真如同小丫头所说吗,容隐玩弄着手中的玉佩,即使不如她所言,这小丫头他也要定了。 “丫头,还有一个月便是除夕夜了,我不晓得要进献些什么给皇上。叶阡挑选了些资质不错的乐妓,你去教导她们如何演奏,让皇上能在除夕夜欢喜就好。”容隐只是怕这姑娘呆在府中无趣罢了,调教乐妓只是个说辞罢了。 “是。”这差事听上去不错,挺有趣的。蒋漪柠白吃白住在将军府本来很羞愧,像这样一来自己也不是这将军府中最清闲之人了。 第五章 少时故友初相逢 许久没回京城了,傅彦觉得与离开那年并未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喧嚷吵闹,喜静的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何况身处这京城中的烦心事极多。 “公子,南倩差人来传话说有事禀报。”莫枫知晓公子一向不喜欢京城,想来公子此时心情也不太好。 “知道了。”傅彦闭上眼睛。 莫枫打开房门,让南倩走了进来。 南倩向着主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公子,蒋姑娘现在入了将军府。” 闻言,傅彦缓缓睁开眼睛。将军府?她怎么会和容隐扯上关系。 莫枫示意南倩继续说下去。 “容将军进城那日,属下奉命暗中观察他,不料被几个纨绔子弟找了麻烦。是蒋姑娘救了佯装遇难的我,这些被容将军看了去,像是相中了蒋姑娘。” “将军府安排人了吗?” 南倩跟了傅彦许久了,是他训练的第一个女暗卫,所以她不像旁人那般怕傅彦。但她知晓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暗卫都很畏惧傅彦,也许只有真正见识过他手段的人才会从心底里害怕。人人都道燚王爷厉害,却不曾想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傅彦养的这群暗卫所为。 “南宣一直潜伏在将军府,属下得知她已经得到机会,去蒋姑娘身边做贴身婢女了。” 莫枫送南倩出了书房,看的出来南倩有些失望。 “天气寒,倩侍卫的剑伤可又疼了?” “已不疼了,多谢莫首领关心。还望莫首领照顾好公子的身子,凡是公子有吩咐,都请尽快通报我。” “这是自然。” 莫枫看着南倩的背影,果真再心狠的女人都绕不开情这个字。 将军府这几日奏乐声不断,蒋漪柠带着乐妓们抓紧着时日练曲子,许多丫鬟觉得新鲜便在旁围观,好不热闹。 但自容隐前段时日从城外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也未再召见过蒋漪柠,像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 叶阡看着自家将军办公的模样发愣,将军这几日越发憔悴,他却也没有法子,只能干着急。 “叶阡,事情有着落了吗?”见无人回应,容隐抬起头看了一眼出神的叶阡,沉下声音又唤了他一声。 叶阡缓过神来,忙回答道,“将军有何吩咐?” “何副将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叶阡望向容隐,有些不安地答道:“何副将身亡的地方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纰漏。只是他死于青楼,目击者表示未见男子经过,所以属下觉得是女子所为。” “哦?”前些时日容隐安置在城外待命的一支小部队被人暗中解决了,就连身边的副将也莫名身亡。女子?有此能力的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一人了。 一随从轻叩房门,“将军,燚王爷来访。” 容隐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正想着你,你倒自己来了。 容隐来到大厅,对着来者行了个礼,“燚王爷连皇上的召见都时常推脱,今日怎的空到末将府上一叙。” 傅彦轻笑一声,“容将军是我朝的功臣,理应拜访。” 蒋漪柠啃着手里的马蹄糕,坐在一旁看着乐妓们演奏的越发流畅,心里暗喜,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你听说没,那燚王爷长得着实英俊,与咱家将军站在一起毫不逊色。” “刚刚就是我去给王爷上的茶,我刚走进屋子里就感觉到他的气势,吓死人。” “我还是觉得咱们将军好,多爱笑呀。燚王爷俊是俊,可是冷冰冰的。” “你懂啥呀,那个叫魅力,我就爱慕燚王爷。” 一群小丫鬟在蒋漪柠身后争论了半天,她们谈论的话题还真是有意思,蒋漪柠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过蒋姑娘。”这几个丫头听见笑声,发现是蒋漪柠,觉得有些难为情,匆匆行过礼后就跑开了。 “姑娘笑什么。”宣儿将暖手壶给蒋漪柠,又递给她一块马蹄糕。 蒋漪柠觉得宣儿甚是懂自己,开心的朝她眨巴了下眼睛,“这群丫头真可爱,也不知这燚王爷是何许人,叫她们如此思慕。” “燚王爷是这世间极好的男子。”宣儿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 蒋漪不以为然,却又觉得今日宣儿这丫头不对劲,“难不成小宣儿你也对这燚王爷动了心思?” “姑娘,宣儿哪配思慕燚王爷,您可别打趣奴婢。” 这小丫头真不经说,不过几句就羞得满脸通红。 “不打趣你了,把我的琴搬来,今日阳光正好,给你弹首我家乡的曲子。” 叶阡觉得眼前的情形怪是尴尬的。这燚王爷说是来拜访自家将军,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品着茶。将军也不做声,只是把弄着他的宝贝玉佩。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琴声,容隐放下玉佩,仔细辨别,着实是蒋漪柠那个小丫头所奏。 “这是将军养的乐妓吗?”傅彦突然开口。 容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是个我养在府中的丫头,喜欢摆弄些乐器,登不得大雅之堂。” 傅彦站起来,“不知本王有没有机会见上这小丫头一面?” 容隐倒是没想到这等漠然的燚王爷也会对蒋漪柠所奏的乐曲有兴趣,只是他还不想将他的小丫头放在世人面前。 “末将可以招些貌美的歌妓来陪王爷,这小姑娘着实不解风情,怕是会冲撞了王爷。” 傅彦眯起眼睛,看来容隐对这蒋漪柠宝贝得紧啊。 两人相持不下之时,将军府的管家匆匆跑进来。 “将军,老爷那有人来传话说是老爷旧疾发作,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容隐闻言马上派人备马,神色焦灼,“今日末将有要事在身,陪不了王爷了,还请王爷自便。” “嗯。” 看着容隐匆忙离去,莫枫上前一步,“公子,何永临解决了,下一步怎么走。” “先不用动了,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说完傅彦朝外走去,便看见坐在后院弹奏的蒋漪柠。她怎会入了将军府,许久未见,还当真与当年一样天真。 一曲毕,宣儿拍手称赞蒋漪柠琴技高超。二人嬉闹了一番,但都未发现身后的傅彦。 莫枫见公子已站了许久,便用小石子击上一旁的树,发出声响,提醒二人。 蒋漪柠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傅彦看清她的脸庞,果真与自己想象中的没差,是当年三月扬州街上欢脱的姑娘。 面前的人有些眼熟,蒋漪柠仔细辨认了许久,突然惊呼出声,“傅彦!” 莫枫与公子自小一处长大,他只见过公子在某些场合笑。但这种机会是极少的,而笑容也多半是毫无温度的,与其说是笑容,还不如说是维护自己的一刃利剑。但此时公子的嘴角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不得不让莫枫重新看向这个蒋姑娘。他很有眼力的示意宣儿退下,自己也站的离这二人远远的。 蒋漪柠自知自己失礼便朝傅彦行了一礼,“傅公子,原来你就是燚王爷。也是,那年父亲曾告诉我您的身份尊贵,是漪柠疏忽了。” 二人静静地站了许久,面前的翩翩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蒋漪柠想起傅彦是知晓当年蒋府的事,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与他人说起。 “傅公子,当日蒋府之事能否别与容将军提及?” 傅彦走到蒋漪柠身边,抚着刚刚她弹奏的琴,“每次见面,你似乎都有许多需我闭口不谈的秘密。” “那是因为公子你可信呀。”看到傅彦眉峰微挑,蒋漪柠接着说,“你看那年我告诉你神医的名讳你也没告诉我爹娘。” 蒋漪柠提起父母亲时,眼底略过一丝悲伤,即使过去五年,但时间无法缓解她心中的痛。傅彦敏锐地捕捉到蒋漪柠眼中的神色,心里又隐隐传来那种熟悉的感觉,傅彦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只是依旧不知如何面对。 傅彦走后,蒋漪柠回到房中,下人都被宣儿招呼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见儿时故友对如今的蒋漪柠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看见傅彦,她本该高兴,可为何心里总揣揣不安。傅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总是会使自己本能地去相信他。只是蒋漪柠不知,这样,是对的吗? 第六章 皇宫夜宴初现端倪 容老将军没能撑过这个寒冬。 容隐派人把罗潜立接到府中,生时老友不得相见,末了理应让生前挚友陪容老将军走这一遭。 丧仪办了小半个月,容老将军是有功之臣,皇上都派身边的盛公公慰问了将军府。这段时间,将军府前来吊唁的人差不多集齐了京城的大小皇亲国戚,但始终未见傅彦的身影。 蒋漪柠已许久未见容隐,本以为他在为丧事忙碌。直到叶阡来找她,她才知道这半个月来容隐从未踏出过房门。 “蒋姑娘,这丧仪都是将军的好友三皇子所操办的,将军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已经不吃不喝很久了,卑职恳请姑娘劝劝将军。” 蒋漪柠倒是能理解叶阡的心情,只是自己与将军并未相识甚久,不知自己去是否会有不妥。 “眼下只有姑娘您能规劝将军了,卑职看得真切,姑娘对将军来说意义非凡。”叶阡像是看透了蒋漪柠的心思般。 “好吧,我去。”蒋漪柠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全是得益于容隐,不光如此,师父和萝卜也受到了许多将军的照拂,将军有难,她是该出手相助。 蒋漪柠推开容隐的房门,虽是白天,但屋子里光线很暗,也未点灯。蒋漪柠往前走,看不清楚容隐在哪。 “我说了不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胆子倒大。” 容隐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蒋漪柠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许久未见将军了,有些担心,所以才想着进来看看。漪柠冒犯了,这就退下。” 蒋漪柠刚准备打开房门,就被容隐一把拉住。蒋漪柠被这一举动一惊,脚有些软,一下子坐到地上。 这地真硬,蒋漪柠在心里诽谤,也不知这将军何时放手,她可不想在这冰冷的地上久待,也不知屁股肿没有,需不需要让宣儿上点药。 这丫头还真不禁吓,这般都能摔倒。 “将军,”蒋漪柠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体一轻,随后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容隐将蒋漪柠打横抱起,走到里室,轻轻放下。 “哎呦。”屁股和这床榻一接触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怎么了,伤到哪了?”容隐听到她发出的声音,皱起了眉毛。 “将军我没事,你,你好些了吗?”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我就独自一人在家习武,一个动作练上千遍万遍,就是想在他回京之时听到他的一句赞扬。” 原来容隐儿时是这样的,蒋漪柠一直错将他认作京城中潇洒不羁的贵公子,却是忘了他常年奔波于战场,将生死不过看作是这世间最平常的事。 “父亲没给我的人生留下太多痕迹,却始终是我心中的信仰。自少时征战起,凶险至极的情形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可我始终相信父亲能过的关,我容隐也可闯过。现如今父亲去了,我倒是不知这路该如何走下去了。” 蒋漪柠自十岁那年那场浩劫后,一直与师父罗衍生活,他们都是极乐观的人,也将她保护的很好。现下,蒋漪柠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容隐。 “我父母亲是我十岁那年离世的,我本以为他们会相伴我一生,见我成婚育子,却未曾想别离来的这样快。我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所幸我遇到师父,他告诉我只要思念依旧,他们就不曾离去。我努力生活,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一直伴我身侧,见我成长。”容隐现在所需的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蒋漪柠想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故事,他会不会好些? 容隐是个自制力极好的人,但自第一次见蒋漪柠起,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也许是潜意识告诉他,他需要这个丫头。派人暗中保护她,将她接入府中,向她倾诉从未说出口的故事,他问过自己为何只对她另眼相看,现在他似乎知道这个原因了。她聪慧乐观,即使遭遇过不幸却仍认为这世间是好的,这样的小丫头又怎能叫他不珍惜? 蒋漪柠见容隐半晌都未开口,刚想着是否该起身告辞,就听到容隐的声音传来,“丫头,要一直留在我看的到的地方。” 于容隐而言,蒋漪柠是毫无危险,可以靠近的安慰。而对蒋漪柠而言容隐又何尝不是一个知己,一个温暖的兄长呢? “好。” 一晃,新年将至。 乐妓们的琴技提升了不少,蒋漪柠也算是松了口气。今夜是除夕,这群乐妓会跟着容隐进宫。这么一看自己入将军府也有段时日了,除了容老将军丧仪期间与师父匆匆见了几面之外,都没去看过师父,正好今夜是除夕,理应叫上罗衍一同回家吃顿团圆饭。 “宣儿,陪我去趟练武场。”这萝卜自打入了将军府就越发勤奋了,他的武艺精进了不少。容隐也曾与她提及有意让罗衍顶替何副将的位置。 蒋漪柠和宣儿刚走出房门便撞见了叶阡,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叶侍卫,这火急火燎地是往哪赶呀。” 叶阡笑起来,“宣儿,我这还不是往咱蒋姑娘这赶嘛。将军吩咐此次除夕,蒋姑娘与他一同进宫。这不,我赶紧将给蒋姑娘赶制好的衣裳送过来。” 蒋漪柠虽不知为何容隐要她一起入宫,但皇宫可是这天底下最奢华的地方,想想能入皇宫看看,蒋漪柠还真是有些激动。 “将军,衣服已经给蒋姑娘送过去了。” 容隐点点头,叶阡示意丫鬟给将军更衣。 其实容隐还并不想让漪柠因跟在自己身边而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听侍卫汇报说,那日自己匆匆离开后,傅彦与漪柠隐退了旁人,交谈甚久。小丫头的身世容隐还没有什么头绪,可保不齐她与傅彦是旧相识。傅彦的手段他是再清楚不过,但就算是如此,他若是对漪柠动了心思,那就理应让他看清楚漪柠究竟是谁的人。 蒋漪柠初入皇宫,无论是偌高的城墙,还是来往的宫人,她都觉得很新鲜。只是周围人的眼光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她今日穿了一条浅紫色的金边拖地长裙,与容隐的衣袍为同一色系。毕竟是进宫,宣儿给她盘了个高高的发髻。蒋漪柠认为除夕之夜是后宫嫔妃与一众大臣夫人比美的时候,自己断不可过分招摇,所以就在容隐给她送来的一众发饰中选了一支款式最为简单的发簪。蒋漪柠虽已一切从简,可她略施粉黛就已极美。来往的人宾客好奇这位这位天仙似的小姐与将军是何关系,都时不时的朝他们这儿望。 除夕晚宴开始,皇上入座,众人举杯,说的不过都是些漂亮话,倒是这皇上白发尤可见,威严却不减,当真有天子风范。酒过三巡,大家都放松了些,开始与一旁的人交杯闲聊。蒋漪柠注意到这皇上对自己的皇后态度冷淡,甚少与她搭话,却同一旁的淑贵妃及前来敬酒的臣子们举杯,所以说这深宫不易啊。就算得了母仪天下的位置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失了夫君的心。 蒋漪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站在容隐身旁许久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是傅彦。蒋漪柠虽与傅彦多年前便相识,可着实算不上熟知,蒋漪柠隐隐觉得他是个比容隐复杂许多的人。 对面的二人着实够吸引旁人的目光,同色系的衣服,看来蒋漪柠对容隐而言并非像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傅彦喝着茶,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朝那金碧辉煌的主位回望过去,他眸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容兄,你身旁的这个丫头与你是何关系,我看着关系倒是不一般。”三皇子早就注意到蒋漪柠了,他与容隐一向交好,虽然众人都对蒋漪柠颇为好奇,但这话也只有他能如此爽快地问出口了。 “普通的侍奉丫头罢了。”容隐瞥见蒋漪柠低着头,这丫头难不成害臊了?容隐笑笑,这丫头怎会害臊,定是这些个珍馐佳肴她只能看着,心里不爽了。 三皇子看着蒋漪柠的穿着就可知她定不是个侍奉丫头,既然容隐如此维护她,那自己可要逗逗她。 “容兄,我看着你旁边这个丫头甚是喜欢,要不送到我府上,我封她做个小妾,定对她百般疼爱。” 容隐琢磨着这弘景这小子胆子是愈发大了,是该教导一番了。 “哦?这醉仙楼里的姑娘们不合三皇子心意吗,都把注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来了。” 三皇子一听此言便恶狠狠地瞪了容隐一眼。当着父皇的面说他去青楼,不是引父皇降罪于他嘛。 这三皇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漪柠对他也甚是好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当今圣上景宗子嗣不多,唯三子一女。大皇子弘柯为当今皇后所生,嫡长子身份尊贵,加之皇后母家上官氏在朝中威望极高,按理说弘柯日后登基的机会是极大的。可他自幼就不得皇帝宠爱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无论皇后如何替他谋划,可景宗照旧对他冷冷的,不予以重任。蒋漪柠认为皇后这步棋走的急了许多,在朝堂之上大张旗鼓地为大皇子筹谋,不是将野心摆在皇上面前了嘛,这皇上本就不喜欢大皇子,如此一来肯定更不会对这母子俩有好脸色了啊。二皇子弘郁因母妃身份低微,自幼被送到邻国当质子。听说他文略武艺都极为出众,而且据说长相也是贵气俊朗逼人,轻逸脱俗。每次逢他回京,大街小巷都要被姑娘小姐们围得水泄不通,蒋漪柠想去街对面吃碗牛肉面都不得,对此蒋漪柠颇有怨言。三皇子弘景与文蕴公主都为淑贵妃所生。淑贵妃的一双儿女是皇景宗最喜爱的两个孩子,加之景宗对淑贵妃的宠爱,她在宫里可谓权利滔天,但在这深宫之中她不免太过锋芒毕露了些。罗衍曾很不解为何上官皇后不得宠爱,却可以身处高位许久。蒋漪柠到对此不以为然,一个将优越感放在表面上的女子终究担不起什么国母之位,倒是强忍着寂寞,却可将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女人才有母仪天下的本领。这个道理不光蒋漪柠懂,景宗更是深谙其道。如此一看,这弘景还真有些像他的母妃,算不得聪明。弘景天性顽劣,对军事与文学都毫不感兴趣,蒋漪柠从心里觉得景宗是个狠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景柯和景郁都百般堤防,他疼爱玩世不恭的弘景,难不成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治国才华?文蕴公主倒是继承了淑贵妃的美貌,长得十分可人。听闻这文蕴公主对人谦和,倒是个不错的大家闺秀。只是似乎与传闻中一样,她对容隐好似有情。自落座起这公主就时不时瞟容隐,连容隐身边的蒋漪柠也不放过。被女子来回打量,蒋漪柠还是头一遭,让人怪不自在的。 景宗许是累了,早早带着淑贵妃回了宫,独留皇后一人在此主持大局。皇后的神情淡淡的,并未有半分失仪,看来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倒是蒋漪柠看见大皇子眼神中满是愤怒,这大皇子恐有些沉不住气,但蒋漪柠转念一想,常年看到自己的母亲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是谁都会郁结于心,也真是难为了皇后。 景宗走后不久,傅彦也告退了。也是,像他这般漠然之人,怎会对此种宴会感兴趣,不过是为人臣子该尽的义务罢了。 只是他未向皇后行礼,便自行离开了,此番态度不像是为人臣子的所为。出乎蒋漪柠意料的是,一向沉稳的皇后似乎有些气恼,还不小心摔了酒盏。索性周围一片歌舞升平,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动静。只是蒋漪柠想不通,一个连自己夫君携别的女人离开都毫不动容的女人,为何这般在乎一个晚辈对她的不恭,难不成这俩人之间有何过节? 第七章 一同上树赏星星 从皇宫中出来后,容隐吩咐叶阡带着一众随从先回府中,又将蒋漪柠带到京城大街上。 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每个商铺和小摊都挂满了漂亮的大红灯笼。周遭红彤彤的一片,加之是除夕的缘故,街上人很多,看上去热闹非凡。 “将军是要来体验一下平常百姓是如何过除夕的吗?”蒋漪柠受周遭气氛影响,看上去很是开心。 “我想着你喜欢热闹,所以带你来逛逛。”看着小丫头兴冲冲的模样,容隐笑着说,“快去看看吧。” 蒋漪柠琢磨着这容隐还真是懂自己,在晚宴上一直站着,这会早就饿了。 “大娘要两个肉饼。”接过肉饼,蒋漪柠跑回容隐身边递给他一个,“将军,我带您去个好地方。” 蒋漪柠口中的好地方是城郊的一片空地,这会儿已有许多人聚集于此,开始放孔明灯了。 “将军,每年除夕夜我都会与萝卜来此,望着满天的孔明灯许愿。将军有何心愿,都可以许哦,可灵验了” 眼前的小丫头满脸期许,那双大眼睛里色彩很美。容隐沉下声来,“真的灵验吗?” 蒋漪柠点点头,“那是自然,我每年的愿望可都实现了,将军有何期望实现的愿望?” 容隐想了想,拉过蒋漪柠的手,盯着她惊愕不已的双眼说道:“漪柠,我若说我的愿望是你,可否能灵验?” 蒋漪柠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又一直将自己与容隐之间的情谊看作是兄妹之情。容隐这么一表露心意倒是让向来镇静的她慌乱起来。 她挣开容隐的手,低着头答道,“将军许是有些误会,漪柠将将军当作是兄长,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 容隐还未来得及开口,不远处就放起了烟花。 “将军,我们过去看烟花吧。”蒋漪柠未等容隐搭话,便一个劲往前走,再回过头找容隐时才发现他们被前来欣赏烟花的人流冲散了。 这样也好,自己正愁不知如何面对他。蒋漪柠也无心再看烟花,好不容易挤出人群。 “哎呦。”蒋漪柠心里乱得很,没看路,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对不住啊。”匆匆道了歉,本打算继续找朝前走,不曾想蒋漪柠瞥了一眼来者,便愣在了原地。 傅彦正站在蒋漪柠面前。两人对立而视良久,蒋漪柠才缓过神来。 “王爷怎会来这儿,”说完看了看周围,“没有随从跟着您吗?” 傅彦觉得蒋漪柠定要叽叽喳喳个没完,便拂袖一人走在前面。 蒋漪柠不知为何,傅彦不接她的话,反倒是激起了她与傅彦说话的欲望。 “燚王爷,我觉得吧,还是叫您公子舒服些,叫王爷总觉得生分,以后我能否以公子相称啊?”见傅彦不答话,蒋漪柠紧跟在他后面继续说道:“公子,您生的这般好看可为何不爱笑啊,总是冷冰冰的。虽说公子这样也很俊朗,可我还是想看您开心笑起来的样子。” 傅彦突然停住,蒋漪柠赶快刹住脚步。 “公子,您要停好歹说一声啊,我撞到您可怎好?” “你想不想去高处瞧瞧。” 蒋漪柠还未想清楚傅彦所说的高处是何处,就见傅彦拉住她的衣袖上了一旁的大树。 这蒋漪柠虽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怕高。可她看见傅彦漫不经心地靠在树干上,自己也不好将弱势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树枝上,悄悄地抓住了傅彦的衣摆。 高处景色甚美。城郊的天本就比京城中的亮上许多,星星也显得更耀眼些。蒋漪柠正想着,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这天本是一片天,按理说都是一个模样,只是观赏它的人身处的地界不同,心思不同,才会让景色有些不同吧。 高处不胜寒,蒋漪柠本就穿的有些单薄,加之怕高,她环抱住自己的胳膊。 “害怕?那回去吧。”蒋漪柠从刚刚开始就未说一句话,还偷偷抓住自己的衣裳,真没想到这自幼胆大的姑娘居然怕高。 “不要。”蒋漪柠想着索性都被他发现了自己怕高,就也不再掩饰,胆大地抓住傅彦的袖子。 “公子,不知您还记得我的父母亲吗?我娘天**漫,她总说爹是个刻板的呆子。爹为了让娘开心,就常在星星明亮的夜晚带我和娘去屋顶赏夜空。但直到他们去世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开始怕高,可能最可靠人离开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成了心痛的源头,高处才让我觉得危险。” 蒋漪柠擦着自己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这些故事藏在自己心里太久了,不知与何人诉说。看见傅彦,看见这个除了自己与师父、罗衍之外,现如今唯一可证明父母亲来过这世间的人,她才慢慢卸下防备。 傅彦对蒋毅夫妇的映象极好,他们都是很善良温和的人。身处蒋府的那段时日,他感觉到从未体验过的家的温暖,也能理解蒋漪柠所怀念的东西。 “你不用怕。” 蒋漪柠抬起头看向傅彦,傅彦感受到她的目光,将视线转开。 “我在这,你若是掉下去了我可以将你抓住。” 傅彦这个人真是的,明明是关心安慰的话,被他说出来还是不带丝毫温度。但他的确是个好人,只是他习惯了掩饰自己,不懂得如何表达好意。 “公子,你的衣服是什么布料所制,摸着触感真好。” “公子,你看那颗星星,长得好像买臭豆腐的李家家中的恶犬。不过公子,他家的姑娘倒是与您甚是相配。”想到李家姑娘的模样,蒋漪柠忘了刚才的恐惧,只顾独自笑开了。 这姑娘还真是心大,一会儿害怕落泪,一会儿又笑的欢脱。傅彦看着蒋漪柠笑的捂住肚子,脸上是他是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愉悦。 南倩在远处隐隐听见蒋漪柠的笑声,暗自捏上了拳头。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跟在公子身边,五年光景,她见过他的所有情绪。自认为这世上无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可以伴他一生。可自当她接到命令需跟着一个叫蒋漪柠的姑娘开始,她就觉得隐隐不安。让公子另眼相看的那个姑娘灵动艳丽,身怀绝技,是个绝妙之人。只是不知公子是出于愧疚待她这般好,还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第八章 皇家围猎暗藏杀机 蒋漪柠一觉睡醒时天已大亮了。宣儿推门进来一个劲的埋怨蒋漪柠昨夜不知去了哪里,后半夜才回来。将军派了许多人去找,都寻不到姑娘,急死人了,还以为姑娘遇到了什么不测。结果她倒是自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蒋漪柠听见宣儿的抱怨,不好意思地翻过身,对着墙壁暗自诽谤傅彦。昨夜傅彦送她回来,说什么他从正门进定会引起事端,便用轻功带她直接入了府,将她丢在房间里扬长而去。这可苦了蒋漪柠,费尽口舌跟众人解释了良久。 “姑娘昨夜虽睡得晚,可现下却不能赖床了。将军今日要带我们去围猎哦。” 围猎?蒋漪柠记得容隐与她提过一句,说是新年第一天所有的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都要随从皇帝去皇家猎场狩猎,原来狩猎是可以带亲眷的。 蒋漪柠一下子坐起来,在京城内憋了许久,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啦。 因为是围猎,蒋漪柠穿了方便行走的衣裳。宣儿帮她将长发束了起来,看上去英气逼人。 容隐在大门口的轿辇里等蒋漪柠,叶阡和罗衍站在轿辇旁侯着。 蒋漪柠老远就看见了罗衍,没想到此番狩猎萝卜也要跟着去,蒋漪柠与他也有一段时日没见了,看见他蒋漪柠开心了不少。 “蒋姑娘,先上轿辇吧,将军等了许久了。”见蒋漪柠与罗衍的亲密模样,怕是这兄妹俩不知要寒暄多久,叶阡适时打断了他俩。 蒋漪柠上了轿辇,看见容隐在闭目养神,并未睁眼注意她,蒋漪柠才放松了许多。昨晚那一出蒋漪柠想来想去认为是气氛太好所致,容隐要脸蛋有脸蛋,要本事有本事,最不缺的就是姑娘。像她这种无家世背景,也丝毫不像大家闺秀的姑娘,怕就是送给他,他也会拒绝吧。 这样一想,本有些纠结的蒋漪柠松了一口气。她看见轿辇里准备了些糕点,瞬间心情放晴,拿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 容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吃的正欢的姑娘,是与平常人家的姑娘不同。她不被那些陈旧的繁文缛节所束缚,率真随性。即使她未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可在外征战多年,容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愿意等着他的丫头。 “丫头,是我心急了些。我日后会慢慢来,也会一直陪着你。”容隐抬手擦去蒋漪柠嘴角的糕点碎。 蒋漪柠哪里料到这一出,她以为容隐只是一时兴起,可现在看来好像与她想的有些出入。 “咳,咳……”蒋漪柠惊得将桂花糕直接呛到了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容隐忙给蒋漪柠倒了杯茶,又帮她拍拍背,好一阵子才帮蒋漪柠顺过气来。 蒋漪柠喝着茶,偷偷地瞟容隐。这容将军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样。连文蕴公主那般的美人都对他情有独钟,可为何他偏偏看上自己这种野丫头呢。都说富贵中人心思难猜,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啊。 所幸皇家猎场离京城不远,一到目的地,蒋漪柠赶紧钻出轿辇,现如今着实不该与容隐二人单独处于一处了。只是这宣儿咋没说这猎场这般冷呢,蒋漪柠正寻思着去营地的帐篷里烤火取暖,肩上就落下了一件黑色外披。 “这野外冷,我会差人回府中给你取些厚的衣物,在此之前你先穿着我的。” 先前府中的丫鬟偷偷讨论容隐时蒋漪柠还未曾注意,现在这么一看这容隐的笑是有温度的,在这冰天雪地里都能带给人温暖,就如同这件外披上残存的体温一般。 “哟,小丫头你也来了。”弘景看见容隐下了轿辇,迎了过来。“小丫头,你这身上的披风像是将军才有的规制啊?” 这个弘景还真是没有眼力价,自己与容隐本就有些尴尬,他用如此暧昧的语气调侃她这不是添乱嘛。 “三皇子,小女有名字,叫蒋漪柠。” “蒋漪柠,这人长的标致,名字也好听。既然你与容兄交好,自也是我弘景的朋友。” 这弘景倒也是真性情,虽有些呆,可蒋漪柠向来是大度之人,“好,三皇子既看的起小女,那小女便交您这个朋友。” “公子,外面开始下雪了,还是回营帐中吧。” 傅彦闻言收回目光,容隐与弘景交好始终不妥,弘景因有容隐的支持,手上的实权大了不少。但最为重要的是这二人的心思,需找个时候试探试探这二人,看看有无二心。 蒋漪柠看见傅彦在不远处站着,忙向弘景告辞后,朝傅彦跑过去。 “公子,您也在这儿真好,我还以为公子会推脱此次围猎,不参加呢。”蒋漪柠跑的气喘吁吁,说话吐出的白气尽数喷在了傅彦的脸上。 莫枫看着自家公子难看的脸色,低着头憋着笑。 “公子,你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昨夜受凉了吗?”蒋漪柠想了想,又摇摇头,“公子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怎会轻易受凉,应该是昨夜回去晚了,没休息好吧。” 傅彦不知为何这蒋漪柠一看见他就喋喋不休,也不知晓她怎么有这么多话要对他讲。 “闺阁女子应少言端庄。”傅彦打断蒋漪柠的话,转身朝营帐走去。 傅彦可是她除了师父和罗衍外,儿时唯一见过的人了,自是看见他就倍感亲切,“公子,您等等我。”蒋漪柠看傅彦走开了忙追了上去。 “容兄,这蒋漪柠何时与傅彦这般熟络了?” 容隐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平静如水的眼睛中平增了些许波涛。 这围猎自有围猎的规矩,参加围猎比赛的皇子大臣们要在皇家猎场中待足一个时辰,时间到后清点每个人手中的战利品,最多者为胜者。 皇帝训完话后一众男子都上马围猎去了,蒋漪柠没让宣儿跟着,自己走出营帐,想去周边转转。 “如此番有损,不光是你我,就连主子也会受到牵连。” “属下明白,属下早已在周遭不下埋伏,定叫那傅彦有去无回。” 蒋漪柠躲在营帐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傅彦看着虽不讨喜,可他的仇家怎么这样多。蒋漪柠未看清这两人的模样,只是隐约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也想不起来是谁。 等这两人离去后,蒋漪柠才敢从营帐后面出来。其实自己不去告知傅彦也无妨吧,他武艺那么高强定是不会有什么差池。且将军临走之前曾告诫自己,狩猎开始后林子里定是一片腥风血雨,万不可因好奇往里闯。可蒋漪柠转念一想,方才那两人说的如此笃定,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寡不敌众,若自己不前去告知,这傅彦恐是凶多吉少。蒋漪柠着实不知该如何才好,真想坐下来弹奏一曲静静心神。 罗衍本看到蒋漪柠在此处想过来找她,可还未走近,就看见她低着头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漪柠。”罗衍轻唤了一声。 蒋漪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听到罗衍的声音,着实被吓了一跳,“你个臭萝卜,没事吓我做什么。我要是被吓出个好歹,你就会被师父吊起来毒打,知不知道?” 怎的从前不知这蒋漪柠如此胆小,轻轻唤她一声都能让她如此受惊。罗衍满腹委屈,小声抱怨道:“你这胆量小,可脾气也忒大了,日后肯定嫁不出去。” 蒋漪柠被罗衍这么一吓,反倒是想起曾经在扬州街上傅彦救了自己的事情。蒋漪柠啊蒋漪柠,你怎可这般胆小怕事。蒋漪柠抓过罗衍,一本正经地说道:“萝卜,若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未回营地,你就去找将军说燚王爷有难,他自会懂得。” 说完蒋漪柠就朝林子里跑去,等罗衍反应过来,蒋漪柠已消失在林子中。 第九章 傅彦中毒性命垂危 要说这皇家围猎场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蒋漪柠走了许久,也只看见几只梅花鹿在林中欢脱地跑来跑去,别说找傅彦了,就连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蒋漪柠寻思着这样找终究是不妥,万一还没等找到傅彦,他就已经遇刺了呢? 蒋漪柠站在一棵大树下想办法,不知怎的就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叶子。儿时母亲曾教她用树叶为笛,吹奏出动人的旋律。傅彦一定还记得在扬州自己初次给他弹奏的那首曲子,蒋漪柠决定就吹此曲,希望傅彦可以听到。 在林中穿梭的傅彦隐隐听见有乐曲声,他停下马,细细听了一会儿,发觉曲子熟悉,是蒋漪柠。她应该知道这林子中尽是狩猎之人,一个不会武艺的姑娘为何要往这林中硬闯。这曲子是那年她弹与他听过的,这般看来她是在寻他?傅彦掉过头朝着声音的源头找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傅彦面对着坐在地上的姑娘,甚是不解。 蒋漪柠看见傅彦寻来了,立马从地上弹起来,“公子,您可真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为何冒着危险来这林中寻我?” 闻言蒋漪柠想起自己是为何来找傅彦的,忙走上前拉住他的衣摆,示意他下马。 “公子,我无意间听见有人准备在这林中刺杀您,我们还是赶紧从这林子中出去吧。”蒋漪柠转过身,抱起自吹曲就一直伏在自己脚边的小狼崽。这小狼崽貌似刚出生不久,长得有些像小灰狗,一蓝汪汪的小眼睛止不住的转。也不知这小狼崽的娘去了哪儿,怕是今日狩猎之人众多,恐已惨遭不测了。蒋漪柠抱起它,它就一直舔着蒋漪柠的脸颊,蒋漪柠被它逗得咯咯的笑。 傅彦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听到草丛中有声响。他一把拉过蒋漪柠,挡在她面前,小狼崽将脑袋深深地埋入蒋漪柠的怀里,就露出个小屁股。 “怕是已经走不了了,你护好自己。” 傅彦话音未落,一群黑衣蒙面人就从草丛中跳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蒋漪柠也只是听说书先生讲过这种情形,原来前来刺杀之人真的是一身黑,蒋漪柠认为虽说这杀手都是干的是杀人的勾当,可是这服装属实是缺乏点新意。 傅彦要一人抵抗着一众武艺高超的杀手,还要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蒋漪柠,着实有些困难。蒋漪柠看见傅彦的额上冒出些汗珠,才注意到傅彦胳膊上有抹血痕。 傅彦将面前两个黑衣人踹倒在地,拉过蒋漪柠的手,就朝林子深处跑。 俗话说得好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是此刻蒋漪柠非常后悔平日里没好好锻炼,这腿脚也太不利索了,几度要摔倒。傅彦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背在背上,蒋漪柠怀里的小狼崽钻出来看看傅彦,又朝后看看一众拿着长剑的刺客,一哆嗦,又把脑袋往蒋漪柠怀中藏了藏。 傅彦跑到悬崖边上,将蒋漪柠放了下来,身后一众杀手步步逼近。 “抱住我。”傅彦盯着前方,低声对蒋漪柠说道。 蒋漪柠一手抱住小狼崽,一手环住傅彦的腰。突然傅彦转身从悬崖上纵身一跃,在快落到崖底之时,他用手上的长剑抵住崖壁,一借力,二人一同摔进崖壁上的一个洞里。 蒋漪柠全程将眼睛闭上,和小狼崽一起打哆嗦,她先前可不知这傅彦的脱身之法竟是跳崖。蒋漪柠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就死死抱住傅彦。在摔进壁洞之前,她忙钻进傅彦的怀里,着地的时候重重地压在傅彦身上,同怀里的狼崽如出一辙。 怀里的姑娘吓得睫毛都在颤抖,过了良久,等蒋漪柠平复下来了,傅彦才缓缓开口,“身为一个姑娘,你是不是该少吃一点了。” 蒋漪柠听到傅彦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忙睁开眼睛,红着脸从傅彦身上爬起来。小狼崽耷拉着的脑袋,像是被吓得不轻。但比它状态更不好的是傅彦,满脸苍白,伤口流着乌血。 皇子和大臣们都回到营地后,却始终不见傅彦的身影。皇上已下了命令务必找到燚王爷,天色渐暗,护卫军打着火把在林子中寻找傅彦。 叶阡看着面前的将军,自己从跟着他起就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模样。将军回到营地后,从罗衍那听说了蒋姑娘进了林子就万分不安。方才派去的杀手回禀说那燚王爷是与一女子同时坠崖,那女子不是蒋姑娘又会是谁? “叶阡,派人去给我找,就算把崖底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丫头。” “是,将军。” 叶阡领了命走出营帐,看见文蕴公主,抱拳行了礼。 “叶阡,将军身子如何了。” 皇上心急燚王爷的事没有心思用膳,便嘱咐文蕴主持众人用晚膳。将军心挂蒋漪柠,就叫叶阡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公主。 “公主,将军好些了,只是心情还有些不佳。” 听了叶阡的话,文蕴让侍女待在营帐外,自己拿着给容隐熬的百合马蹄羹进了营帐。 “你就算身子不适,也要用些食物。”文蕴拉住要行礼的容隐,“你明知我不喜你向我行礼的,我们不必如此生分。” 容隐看着文蕴将汤羹摆好,瞥到她的手上有烫伤的痕迹。 “文蕴,你贵为公主,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做,你又何需动手呢?” 文蕴将汤勺递给容隐,笑道:“能照顾你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容隐看着面前精致的膳食,想到那个爱吃的小丫头。也不知漪柠现在身在何处,是否有食物可以饱腹。 刺伤傅彦的剑上有毒,看傅彦苍白的脸色,这毒着实厉害。蒋漪柠不懂医理,却看过不少医书。这医书上记载过青叶是可以抑制毒性之物,傅彦体内的毒性发作的太快,照这样的速度,他肯定撑不了多久。 蒋漪柠看这个壁洞离崖底不远,自己应赶快去崖底找些青叶帮傅彦抑制毒发。 “公子,您就在此处休息着,我去去就回。” 傅彦想拉住蒋漪柠,可他毒发甚快,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这夜间林中定有许多猛兽,蒋漪柠若是走远定是不安全。 “小狼崽,你以后的名字就叫三月,你要好好守着公子,记得要保护好他。”三月极具灵气,像是听懂了蒋漪柠所言,走到傅彦身边,乖乖坐下看着他。 蒋漪柠发现洞旁有通向崖底的藤蔓,小心翼翼地拉住藤蔓。本是想着像书中侠客般借助藤蔓之力缓缓下降到崖底,谁知蒋漪柠刚一抓上藤蔓就迅速下落,叭唧一声掉到崖底。 蒋漪柠疼得两眼泪汪汪,可她不能休息太久,傅彦还在等着她。她一瘸一拐向前走,下定决心若是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让萝卜教自己习武。 昏睡中的傅彦觉得伤口有些刺痛,睁开眼睛发现是蒋漪柠将伤口处的乌血挤出来不少,又将刚刚在崖底采的草药捣碎敷在了伤口上。 “公子,也许会有点疼,但医书上记载过此法可以抑制毒性蔓延,你忍一忍。” 傅彦像是对蒋漪柠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定在蒋漪柠的双手上。 蒋漪柠见傅彦如此,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后。方才蒋漪柠采了药,踩着崖壁上突出的砺石爬回洞中。虽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贵小姐,可自幼师父与罗衍也不曾让她做任何重活,一双手也是白嫩的很。只是崖壁上的砺石着实锋利,小姑娘又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死死抓住砺石,一双玉手上满是伤痕。 蒋漪柠低着头,想着这双手怕是今后不能见人了,日后如何能用如此丑陋的手来弹琴呢,想到这蒋漪柠心中有些许苦涩。 傅彦用尽力气撑起身子,拉住蒋漪柠的手,“藏什么。” 蒋漪柠从未听过傅彦用如此温和的声音说话,有些发愣。傅彦手掌的温度传来,让蒋漪柠红了脸。 “我可不是嫌自己的双手不好看,只是,只是怕三月看见了害怕。” 三月跑进蒋漪柠怀里,晃晃自己的小脑袋。傅彦小心地避开蒋漪柠手上的伤,但始终紧紧拉着她。 外面又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唤声,蒋漪柠偷偷往傅彦那边挪动。借着洞外的点点星光,蒋漪柠看见傅彦嘴角上扬。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已经如此难受了,但看上去心情很愉悦。蒋漪柠从十岁那年就知道傅彦是个俊朗的翩翩公子,可不知为何看见他笑,就有想一直看下去的冲动。 “怕的话就过来一些。” 既然傅彦都开口了,蒋漪柠也不再不好意思,紧紧靠在傅彦身边。 “公子,可不是我胆子小,只是这林间的野兽太吓人了些。方才我下到崖底,那几声狼嚎可把我吓的不轻。” “既然怕狼,为何一路护着这只狼崽。” 三月躺在蒋漪柠的腿上,把白白的肚皮露了出来,蒋漪柠帮它扣扣肚皮,它倒是把小眼睛眯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儿时母亲用树叶吹曲儿时,我也常伏在母亲身畔听。今日三月也如此,倒让我想起了那段最美好的时日。它似没有了娘亲的保护,那便由我来保护它吧。” 这是蒋漪柠第二次与傅彦提及自己的父母亲,可她最珍视回忆,却叫傅彦始终无法直视。 傅彦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为何叫它三月。” “公子,今日我吹奏的曲子是当年三月扬州我给您弹过的曲子。三月扬州,这小狼崽与三月有缘呀。其实这般看来公子与三月也有缘……” 傅彦等着蒋漪柠的下文,却感觉到肩上一沉,转头一看,蒋漪柠已经枕在他的肩上睡着了。今日受惊不少,想必蒋漪柠也累的不轻。傅彦将蒋漪柠搂在怀里,把搭在他身上的披风移到蒋漪柠和三月的身上,梦中的蒋漪柠感觉到温暖,把头朝傅彦怀里拱了拱,三月也用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傅彦借着月光查看了蒋漪柠手上的伤势,看着小姑娘的侧颜,傅彦将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握住,慢慢合上了眼。 第十章 危机解除真相大白 清晨洞外传来鸟鸣声,蒋漪柠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傅彦的怀里,她抱紧怀中的三月,抬头就看见傅彦的俊脸。 “三月,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呀,睡着的样子都如此俊朗。” 三月伸出爪子想去捏捏傅彦的脸,被蒋漪柠一把拦下来。 “公子的脸是你可以随便乱摸的吗?”蒋漪柠按住三月的脑袋,小声嘀咕道:“我还想摸摸公子的脸呢,怎能叫你这个小家伙捷足先登。” 傅彦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蒋漪柠和三月在他怀中嬉闹。 蒋漪柠察觉到傅彦的目光,忙抱着三月从傅彦怀里爬出来,讪讪地笑道:“公子醒了啊,都怪这小三月不老实,大早上的就闹腾。” 三月一下子从蒋漪柠的怀中跳到傅彦的怀里,将小眼睛努力睁大,楚楚可怜地望向傅彦。 蒋漪柠看着三月这副模样,暗自把这小家伙的这笔账记下:“公子今日的身子可有好转?” 傅彦方才就觉得身子可以用上些力气了,看来这蒋漪柠还是有点能耐。 “我可以使上些力气,但怕是维持不到多久。我们抓紧时间往山上走,想必已有人在寻我们了。” 容隐彻夜未眠,皇上也是派了许多护卫去寻,可一直未传来好消息。 站在容隐身边的罗衍也是心焦。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错,不该让漪柠独自一人去如此危险的地方,若是叫爹知道了,他肯定要被丢到林子里喂野兽。 “将军,发现蒋姑娘了。”叶阡得知消息后忙跑进营帐里禀报。 文蕴公主进入营帐之时,容隐正疾步往外走。 “公主,末将有急事,先行一步。” 文蕴将伸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隐于袖中。自己明明是紧赶着过来告知他蒋姑娘的下落,可为何看见他眉梢掩不住的雀跃,心中竟如此难受。自己与他相识的许多年里,他都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自幼的情谊许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可自己却是将那些温存始终存于心中。她可以接受容隐对自己毫无情谊,可她却无法接受他思慕于另一个女子。难道现如今自己就连最简单的陪伴在他身边都不可以了吗? 蒋漪柠扶着傅彦在林中走了许久,她有些紧张,生怕再遇到昨日那群杀手。 “若是他们再出现,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定不叫你被歹人欺负了去。”傅彦拉起蒋漪柠的手,“这般还怕吗?” 这世间对蒋漪柠好的人有许多,师父和罗衍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可傅彦却是第一个说性命不及她重要的人,旁人皆道他冷血,可蒋漪柠知晓他是个足够温暖的人。 蒋漪柠摇摇头,回握住傅彦的手。跑在前面的三月回过头看了他们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忙往回跑,拉住傅彦的衣袍向上爬,钻进他的怀里。 “三月,你不听话。公子不舒服,不可以缠着他。” 三月听此言,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傅彦怀里滑下来,紧紧靠在傅彦身边。 “有人来了。” 蒋漪柠听傅彦如此说,拉住傅彦的手又紧了几分。 “公子,属下来迟,望公子降罪。” 莫枫带着一众侍卫齐刷刷地跪在傅彦面前。蒋漪柠看着这只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跪拜在自己脚下,不由地佩服傅彦的能力。 “冷吗?”傅彦察觉到身旁的蒋漪柠有些发颤,并未理会面前这群人。 蒋漪柠低着头小声在傅彦耳边地说了句,“高位不胜寒。” 自己身居高位许多年也未曾觉得众人跪拜令人寒冷发颤,傅彦嘴角微微上扬。示意莫枫将披风解下来,转身给蒋漪柠披上。 “日后你总归是要习惯的。”傅彦说完拉着蒋漪柠慢慢走出了树林。 容隐走出营帐便看见了蒋漪柠。傅彦与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卫,容隐忙快步向蒋漪柠走近。可走近后,他竟看见傅彦与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容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冷峻,关切的话已到嘴边,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漪柠你怎样,有没有受伤,哪里疼?”罗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一番关心后,才迟钝地注意到漪柠与傅王爷相握的手。 “我没事,只是燚王爷为了护着我,受了伤。我先陪燚王爷回营帐,你们回去等我吧。”说罢,蒋漪柠将三月抱起交给罗衍,“萝卜,帮我照顾好三月。” 容隐得知她无大碍,转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弘景也未料到蒋漪柠与傅彦会一晚上身在一处,忙一路小跑去追容隐。 傅彦换了衣裳,又唤太医解了毒后沉沉睡下了。所幸傅彦所中之毒并不罕见,加之蒋漪柠提前帮他抑制了毒性,所以已无大碍。 见傅彦无恙后,莫枫向蒋漪柠提议让她回去歇息片刻,自己留在此处照看公子。 蒋漪柠想亲眼看着傅彦醒过来,刚准备拒绝莫枫,景宗便进了营帐。 “参见皇上。” 景宗匆匆朝蒋漪柠挥手示意她免礼,后下命令所有人都出去。 自古有忠臣良将之说,景宗待傅彦如此之好,傅彦定是个担得起重任的肱骨之臣。 蒋漪柠回到营帐时,宣儿带着两个侍女已恭候多时了。 “姑娘,将军叫我们过来帮您沐浴更衣。” 容隐真是挺贴心的,蒋漪柠正好累了,这满身的泥垢也是该洗洗了。只是蒋漪柠不习惯如此多的人伺候她,就叫宣儿留下,其余的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宣儿在帮蒋漪柠沐浴时才发现这姑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样子没少受罪。尤其是那双弹琴的玉手上伤痕累累,叫人不忍直视。 所幸莫枫首领差人送来了些内服外敷的伤药。 “姑娘,我自己常年备着写伤药,您不想唤太医来瞧,那便宣儿给您上些药吧。” 蒋漪柠想了想,嘱咐宣儿不可将此事告知与将军。自己已经给容隐添了太多麻烦了,也不便让他再多费心。 容隐前来看望蒋漪柠的时候,她已经梳洗完毕,头发全都垂下来落于腰际,大大的眼睛望向他,一副乖巧的模样。 “为何会闯进林中,我不是告诫了你那里很危险吗?” 容隐尽量将声音放柔,坐到蒋漪柠的床边,拉起她裹满纱布的手。 “燚王爷是我的朋友,若朋友有难,我怎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考虑朋友。” 朋友?容隐只要一想到蒋漪柠与傅彦紧握的手就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像是被堵住了般。她说他们是朋友,他们何时成了朋友,他们仅仅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 容隐将枕头铺平,扶着蒋漪柠躺下,替她掖好被子。 “你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看着帐内的烛火被吹灭了一大半,文蕴未察觉自己已将指尖抠出了血。 弘景走上前牵住妹妹的手,他的妹妹什么都好,只是太过于执着。有些坚持也许可以有圆满的结局,可有些只是一人从始至终的执念罢了。 在蒋漪柠用早膳的时候,宣儿跑进营帐告诉她燚王爷醒了。蒋漪柠忙丢下筷子,往傅彦那跑。 傅彦正躺在床上喝药,就看见蒋漪柠火急火燎跑进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莫枫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性,他向来不喜他人与他靠的如此近。但毕竟昨日看见蒋姑娘与公子拉着手,莫枫也不知现在该不该制止蒋姑娘,但看公子的神色不是很排斥蒋姑娘与自己亲呢。 “跑这样快,我又不是不在了。” 蒋漪柠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听这话忙用手捂住傅彦的嘴,“呸呸呸,公子说话怎的都没有分寸,大难过后最是忌讳不吉利的话了。” 莫枫识趣地退出营帐,看到在外等候的南宣,冲她笑了笑。蒋姑娘为人宽厚,定不会亏待宣儿。看宣儿的模样,应该生活的不错吧。 傅彦未回答蒋漪柠的话,只是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裹着厚厚纱布的手。 蒋漪柠最不想让傅彦看见的就是自己的手,可他偏偏不让她如意,就将视线停在自己的手上。蒋漪柠慢慢缩回手,却被傅彦一把握住。 “别担心,我定会叫人医好你的手,不会留疤。” 不知为何每次傅彦说的话蒋漪柠都愿意去相信,他这般淡然之人愿意安慰自己,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着实有些不同吧。 面前的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一直低着头傻笑许久,傅彦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王爷,容将军求见。” 傅彦还未指示,容隐就已进了营帐。 “参见王爷,不知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虽是对着傅彦问候,可容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蒋漪柠。 蒋漪柠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异常压抑,面前的两个人似乎很针锋相对。若都为皇上的臣子,傅彦与容隐自是竞争关系。可傅彦不光是大臣,更是国戚,容隐也常年在外征战,二人的敌意不该如此之重。三皇子与容隐交好,容隐自是弘景登基路上的有力帮手。看眼前这般情形蒋漪柠想傅彦心中的登基之选定不是弘景。那日除夕之夜,皇后对傅彦敌意甚之,看来傅彦所棒之人是二皇子弘郁。 “王爷,蒋漪柠这丫头行事鲁莽,害得王爷受伤,我自会带回去好好教导。就不在此处扰您清闲了。” 容隐示意蒋漪柠出去,蒋漪柠走到门口听到傅彦冷冷的声音响起。 “蒋漪柠是为我受的伤,烦将军将她送入我府上,我定会差人好好医治她。” 蒋漪柠走出营帐,看见莫枫一直在偷瞟宣儿,觉得甚是有趣,原来莫枫是对宣儿这个丫头有意啊。 “外面天冷,宣儿快陪着姑娘回营帐中吧。”宣儿听到叶阡的话,忙走上前扶住蒋漪柠。 不知为何蒋漪柠此番听到叶阡的声音觉得甚是熟悉,走了两步后瞧见一旁的营帐,蒋漪柠猛地回头。那日,那日说此番不容有损的人竟是叶阡,刺杀傅彦的人竟是容隐派去的! 第十一章 王府夜谈袒露心声 回城时,蒋漪柠与容隐虽同在一个轿辇上,但两人都很沉默。 傅彦是国戚,自是权力比自己大。虽说自己万般不想送蒋漪柠入燚王府,可也无可耐何。容隐回想起傅彦那日问他的话,你当真不知那日刺杀我之人是谁派来的吗。弘景现在甚是得皇上恩宠,自己现如今不能走错一步,多年以来的谋略眼看着就要实现了,万不可让傅彦搅了局。 “丫头,你先在燚王府住下,傅彦会帮你医治好伤口。等过段时日我自会去接你。” 蒋漪柠低头摸着三月,不看容隐,“将军公务繁忙,不必挂牵着我。” 皇位之争向来惨烈,蒋漪柠不是不懂,只是她不想看见登向那个位置的路上洒满鲜血。容隐对她来说是像温暖的兄长,这样的人也会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对付傅彦,那旁人又会用些什么厉害的招式。 傅彦的脸浮现在蒋漪柠的脑海中,自古成王败寇,蒋漪柠不希望高高在上的他最后败为草寇。 轿辇在大道的分叉处停了下来,向左是燚王府,向右是将军府。傅彦下了轿子,站在树下等着蒋漪柠。 宣儿伸手欲扶蒋漪柠下轿,傅彦在身后拉住蒋漪柠的衣袖。 “丫头,等我。” 蒋漪柠朝宣儿伸出手,衣袖从容隐的手中滑落。 “愿将军珍重。” 容隐拉开帘子,看着蒋漪柠一步一步走向傅彦。明知只是短暂的相离,为何自己却像失去了她一般,容隐自顾自地笑笑,落下了帘子。 要说这燚王府与将军府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少,而照顾蒋漪柠的侍女却是这府中最多的。但傅彦喜静似乎是这府中大家行事的第一准则,无论是做什么都是静悄悄的,从未有人大声喧哗过。 三月垂涎于傅彦的美色,每日都在屋前撅着屁股朝外望,要是傅彦来了就欢喜地原地转圈圈,要是傅彦没来就没精打采地趴在蒋漪柠脚边,连鸡腿也没办法哄好。三月对那一众喜欢它的侍女毫不感兴趣,倒是对眉清目秀的莫枫似乎也有好感。蒋漪柠觉得用一种较为容易接受的方式告诉三月它是一只公狼是当务之急。 傅彦给蒋漪柠请了宫中的楚林墨太医给她看手上的伤,但最让蒋漪柠意外的是自己每次受诊,傅彦都陪在一旁,傅彦公务繁忙,一般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出现。三月倒是会抓住机会,一到这个时候就往傅彦怀里钻。 如此一来倒是让莫枫经常看到宣儿,蒋漪柠每次都会暗中观察莫枫,果真与她料想的一样。这莫枫时不时就偷瞟宣儿一眼,果真是对宣儿情意满满呢。 “她的伤如何了?”傅彦走出房门,问身后跟着的楚林墨。 “回王爷的话,蒋姑娘手上的伤口已慢慢愈合,只不过,要彻底去除这疤痕还需微臣研究些时日。” “你可以。” 闻此言,楚林墨笑起来,见周遭无人,靠近傅彦身边,小声说道:“我自会为公子尽力救治这心尖尖上的姑娘,只是这报酬?” “弘郁将从领国回京,他那字画是最多的,到时候我帮你讨副好的。”傅彦转头看看喜不自胜的楚林墨,“但是你也要记得如今你是朝中大臣,花柳之地要少去。” 楚林墨表面上连声应道,可心里却想,这京城中若是少了一个自己这般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哥得多可惜啊。只是傅彦在府中养了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可属实难得,自己得赶快跟弘郁分享这个消息。 蒋漪柠近几日频频看见傅彦入宫,寻思着朝中事务繁多,也不想着去叨扰他。 近日边塞频频有胡人部落不安分,皇上派容隐前去征战。加之常年在邻国做质子的二皇子弘郁要回京,傅彦是有些许忙碌。 宣儿伺候蒋漪柠沐浴后,在她房中点上安神的香料,放下床帏,悄悄退出她的房间。 蒋漪柠抱着睡熟的三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自己手上的疤发神。 “在担心什么?”房间里突然响起男声,蒋漪柠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拿起枕头下的小刀。 “谁?” 傅彦慢慢走近她,借着外面的月光蒋漪柠看清楚他的脸。傅彦将她手上的刀接过来,“你莫不是想旧伤未好再填新伤,好留在我身边?” 蒋漪柠未曾想傅彦会这般说话,一下子红了脸,又想到反正夜里黑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脸,理直气壮地直起腰,“我看有小心思的不是我,是公子。这明明就是您的王府,您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半夜翻窗入我的房间?” 傅彦深知这虽是他的王府,可那人在这府中安排了多少奸细,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把蒋漪柠带回府中治疗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又怎可堂而皇之置她于危险之中。 “你手上的伤快好了,我已嘱托楚太医尽心为你医治。”傅彦走到桌旁坐下,抚着一把古琴,看向蒋漪柠,“这琴也是有些来历的,恐当今这天下也只有你的琴技才配的上这把琴。” 蒋漪柠下床走到傅彦身边,用指腹拨动了琴弦,悠扬的琴声散在夜色中。 “果真是把极好的琴。”蒋漪柠停住手,给傅彦倒了杯茶,递给他,“公子,万事都要小心。” 见惯了她活泼艳丽的模样,还从未听过她如此严肃的语调,这蒋漪柠自打进府那日起就一直揣着心事,可傅彦却不知这丫头所为何事烦忧。 “公子,容将军是好人,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我不愿看他输,也自是不愿看您败。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否善待容将军?” 傅彦知道蒋漪柠聪慧,可不知她有如此八面玲珑的心思,原来她都将一切看在眼中了。 “为何为容隐求情,你又怎知我一定会赢?” “容将军是我与罗衍的主子,即使我身处燚王府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待我极好,即使他做错了事情,这些也是不能改变的,所以我为他求情。”蒋漪柠顿了顿,“至于你们谁胜谁败我无法知晓,只是才华横溢的弘郁自是比顽劣享乐的弘景更让人信服。” 傅彦抬起头将蒋漪柠看入眼底,“那你是站在哪边的?” 饱读诗书的二皇子弘郁自是比顽劣的三皇子弘景更值得信赖,只是当今圣上的心思似乎偏向的是弘景这边。也是,皇上素来宠爱淑贵妃,这枕边人的威力果真不小。蒋漪柠接过傅彦的目光,“我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哪边,但我会选择真正问心无愧的那边。” 傅彦站起身,摸了摸蒋漪柠的头发。这动作他似乎还不是很熟练,“你休息吧。”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暮夜中,蒋漪柠爬上床,三月流者哈喇子睡得正香甜。幸是没吵醒这小崽子,也不知傅彦对它下了什么迷魂汤,才叫它这般对傅彦着迷。蒋漪柠摸摸自己的头发,那里还留着傅彦手掌的余温。她笑笑,转身抱住三月,看来被下迷魂汤的不只三月呢。 第十二章 权势之争愈演愈烈 罗衍来向蒋漪柠辞行的时候,蒋漪柠正在纠结是吃水晶饺还是玫瑰酥,一听他说自己要上战场,蒋漪柠马上撂了筷子。 “师父可知晓此事。” “我已向爹说明。” 罗衍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蒋漪柠认出是师父的笔迹。 “漪柠,爹说这封信要亲手交到你手上,他还说自己一切都好,你不用挂念他。” 蒋漪柠是没有料到此番容隐会带萝卜上战场,看得出来容隐是极其信任萝卜的,这明明是件好事,可是蒋漪柠的心却是慌慌的。自从那日听到容隐派人刺杀傅彦后,蒋漪柠便觉得容隐也是个有手段的主。虽说容隐与傅彦是竞争关系,他这样做算不得什么,可蒋漪柠每每想起总觉得心惊。此番萝卜跟随容隐上战场,希望萝卜定不要忘了本心。 “萝卜,战场如同修罗场,你自己定要小心,我和师父在京城等你回来。” 罗衍也是明白蒋漪柠的担忧的,这丫头虽说平时爱与自己闹,但是她心里是很在乎自己的。 罗衍与蒋漪柠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罗衍走后,蒋漪柠的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信件。她想不通师父有何要事要托萝卜亲自捎信前来,只是以师父的气性这事怕不会小。 景宗看着堂下的满朝文武百官,最后将视线定在傅彦身上。 “燚王爷,身子可好全了。” 傅彦听闻景宗唤自己,便出列作揖,“回皇上,臣身子已恢复,多谢皇上关心。” 景宗点点头,“既然如此,此番弘郁回京之事就交由你安排。说是羽诺王子和羽曦公主也会一同前来朝拜,你定要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展示我大宗王朝的风范。” 弘景闻言嘴角上扬。谁都知道这西羽国是个再小不过的国家,当年父皇也只是为了收其国为己用才将弘景送了过去。如今容隐兄领命征战沙场,可这傅彦却只能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小事,孰轻孰重明眼人都能认清。 “尹爱卿也帮衬着燚王爷一些,毕竟燚王爷年轻,难免考虑事情会有不周全的地方。” “老臣领命。” 景宗有些疲乏,下朝较往日早了些。 弘柯出了大殿便看见弘景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由冷笑出声,“三弟莫不是真以为此番是你与容将军更胜一筹?” 弘景不知弘柯的这番话是何意。 弘柯沉沉地盯着走在一起的傅彦与尹相二人,“尹相是父皇满朝最信任的老臣,他的权利实则比你我都要大上许多。父皇让尹相辅佐傅彦,不是堂而皇之地将权利赋予他吗,又或是说在隐形中增大了二弟的权利。”弘柯说完此番话,将目光转到弘景身上,“三弟这般看不清形势前景,要我说三弟不该事事都依仗着容将军,这样的话,三弟也会有些长进。” 梅落看着自家小姐自刚刚去向老爷与燚王爷敬了茶,就一直满面春风,忍不住问出口,“小姐可是有何喜事,才这般欢喜。” 尹真儿闻言收住笑,“梅落,你说若是燚王爷成了我的夫君可好。” 自小姐及笄以来,前来尹府提亲的人都要将这门槛踏平了,可小姐一个也不要。老爷自幼宠爱小姐,加之这尹府的确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攀上的门第,老爷也就顺着小姐去了。可知道今日梅落才知晓小姐拒绝众人,是因为心中早已有良人了。 尹真儿躲在花园中目送着傅彦离开,心中是满心欢喜。傅彦的父亲裕王爷与爹爹是好友,裕王爷在世时,爹爹常带自己去王府。傅彦儿时就常板着一张脸,对众人都没有好脸色,可唯独对她很好。傅彦不但允许她进入自己的书房,还教她认字读诗,连王府的管家都开玩笑地说过她日后会是傅彦的夫人。这些年自己一直以大家闺秀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愿理会那些倾慕者,只愿能让傅彦另眼相看。 “真儿,在此做什么呢?” 尹相的话打断了尹真儿的回忆,看见尹相,尹真儿甜甜地唤了声爹。 宣儿看着满桌子的菜蒋漪柠却未曾动筷,心里干着急,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宣儿,你为何与我说傅彦是这世间极好的人。” 宣儿盛了一碗汤递给蒋漪柠,“燚王爷虽看着冰冷,可他却是有情有义之人。姑娘你知道吗,现如今的世道算不得好,许多苦命的女孩子或是逃亡的路上被父母丢弃在路边或是早早被旁人卖入烟柳之地,本是低贱至极的命,却因燚王爷改了命数。王爷他救助这些苦命的孩子,给她们吃食住所,还教她们生存技能,这些孩子能遇到燚王爷就是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不知为何宣儿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尤为动容,蒋漪柠从未见过这般的宣儿,像是,像是亲身经历了这许多的不幸。她放下汤碗,拉起宣儿的手,“宣儿,别难过,这些女子天见犹怜,老天安排她们与燚王爷相遇就是对她们的眷顾了。” 宣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拭去眼角的泪,反握住蒋漪柠的手,“姑娘,自打宣儿跟随您来了这王府,便发现王爷是对您真的是极好。姑娘真的很幸运,能得王爷青睐。” 照宣儿这般说来,傅彦确是个好人,可为何师父却来信提醒自己要离傅彦远些。蒋漪柠想起那夜他为抚慰她带她上树看星空,那个男子明明眉眼灿若繁星却不自知。 莫枫守在书房外,傅彦自接到密函就隐退了周遭的一众人。 傅彦疲惫地闭上眼睛,桌子上的信纸写着七个字,一旁的烛火因深夜的凉风而摇曳不定。 与尹相之女成婚。 傅彦睁开眼睛,冷笑出声,他终还是逼自己走上与他同样的路。可若是娘亲地下有知,是会感到何等的薄凉。傅彦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灵动的姑娘,她正笑着唤自己公子。可突然眼前画面一转,出现了蒋氏一族满门被灭时的场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烛火燃尽,整间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黑暗中的傅彦握紧了拳头,暗自下了决心。 第十三章 成婚消息惹祸端 弘郁回京那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热闹得很。蒋漪柠怎会错过这种有意思的事情,只是傅彦排了许多侍卫将她团团围住,只准在茶馆的二楼坐着。蒋漪柠不满意傅彦的这般安排,总觉得自己被傅彦包装成了一个娇小姐。 “小姐,你看燚王爷过来了!” 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突然叫起来,蒋漪柠顺着这丫鬟的指向望过去,果真是傅彦正骑在高头大马上。蒋漪柠不知坐在她旁边的是哪家的贵小姐倾慕于傅彦,还专程为他前来。虽说以傅彦的相貌身份,这京城中自是有许多姑娘偷偷爱慕他的,但今日主角却不是他,蒋漪柠望向身边的这位小姐,看样子她对傅彦是动了真情。 “不知小姐与这燚王爷是何关系,不看这俊朗的二皇子,倒是只关注燚王爷。” 尹真儿闻言转过头,打量着蒋漪柠,这京城中有脸面的公子小姐她都认得,可不知何时出现了面前的这号人物。尹真儿看看蒋漪柠身边的一众随从,觉得她只是出生于殷实的商宦之家罢了。只是这姑娘着实漂亮,在一众女子中实在出挑。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是燚王爷未过门的妻子。”梅落得意的开口回答蒋漪柠。 未过门的妻子?傅彦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娇美的未婚妻,蒋漪柠看着面前神气扬扬的姑娘,来了兴趣。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尹,名真儿。” 尹真儿,还真个与大家闺秀相称的好名字,只是若是没记错,京城中的尹姓名门只有一个。 蒋漪柠端起茶盏,对着尹真儿礼貌一笑。尹相是当今朝堂之上最有威望的大臣,如有了这层关系,登基可谓是有了一张王牌。只是为何皇上要将这张王牌放在傅彦身上,而不是放在自己的三个儿子身边。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尹真儿对傅彦的情意,可联姻绝不单单靠情意,始终要身居高位的那个人点头才行。罗衍曾将大皇子向皇上请愿求娶尹相之女被拒当成故事讲与她听,现如今看来皇上是想暗地里给二皇子些实权? 回府的路上蒋漪柠兴致不高,宣儿看出些许,便开口劝慰她。 “姑娘,我看那个什么尹小姐根本配不上燚王爷。您不用难过,王爷对姑娘您有意,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蒋漪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在意傅彦的婚事,就连宣儿这个丫头都看出她的不悦。单凭尹真儿,她是配不上傅彦。可在她背后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相府,傅彦若真是想辅佐弘郁上位,那蒋漪柠认为这单两全其美的生意足够吸引人。 蒋漪柠朝宣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与自己一同甩开后面跟着的一众侍卫。 “哎呦,我的腿好疼,走不动了,走不动了。”蒋漪柠说罢便坐在路边小摊的长凳上。 宣儿自是懂蒋漪柠是什么意思,蹲在蒋漪柠面前帮她捏着腿,“姑娘怕是上次坠崖留下的病根儿,王爷一向关心姑娘的身体,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我们这些下人定是难逃责罚的。” 听了宣儿的话,一众侍卫有些发怵。他们虽只是王府普通的看院侍卫,可也是清楚得很这傅王爷的手段。 “看这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几位大哥不如去这附近的药铺看看有什么止疼的药,先给姑娘用上。” 蒋漪柠看这些侍卫还有些许疑虑,故意将眉头锁得更深,装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说起来自己的演技能如此精湛还多亏了罗衍。小时候蒋漪柠有求于罗衍,又看不惯罗衍贱兮兮吊她胃口的模样,就跑到师父面前声泪俱下,诉说罗衍的种种劣迹。这么看来罗衍现如今有机会与容隐一同征战沙场,多亏了当年自己做戏让罗衍多了些被教育的机会,这才成长为正直的少年。 这些侍卫都知蒋漪柠是王府的贵客,王爷向来不近女色,说不定这姑娘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蒋漪柠现在这般痛苦的模样,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还真是不好交代。 “还望宣儿姑娘照看好蒋姑娘,我们去去就回。” 看着侍卫们走远了去寻药,蒋漪柠忙拉起宣儿朝相反的地方跑去。 二皇子回京加之西羽国的王子公主前来朝拜,景宗在宫中大摆了宴席。 傅彦向来反感这般每个人怀着心思,虚情假意的宴请,只是默默坐在一旁饮酒。 宴请过半之时,从府里传来蒋漪柠不见的消息,莫枫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忙上前禀明傅彦。 蒋漪柠不见了,傅彦放下手中的酒杯,朝上位望去。皇帝感受到他的目光,举起酒杯朝他所在的方向示意一番。 傅彦满脸阴郁,莫枫想了想开口道:“公子莫着急,南宣也跟着蒋姑娘的,以她的功夫还是能暂时护住蒋姑娘的。” 傅彦耐着性子等到晚宴结束,弘郁不愿住在宫中,也禀明了皇上到燚王府中住下。莫枫抓紧时间安排傅彦与弘郁出宫。 弘郁早就听楚林墨说了蒋漪柠与傅彦的故事,本想着今日有幸可以看见真人,谁想这姑娘居然不见了。看傅彦的这副着急模样,弘郁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简单。 蒋漪柠放开性子疯玩了一整天。她买了个糖人拿在手上,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对宣儿开口道,“走。宣儿回府。” 蒋漪柠本以为傅彦今日忙得很,自己在外玩一天也无伤大雅,谁知一进王府大门就傻了眼。傅彦与弘郁坐在大厅里,楚林墨和莫枫站在一旁,傅彦面色极为凝重。傅彦见蒋漪柠回来了,命莫枫撤回前去寻找蒋漪柠的人手,又命楚林墨查看蒋漪柠是否有受伤。 “公子,我就是觉得府里闷,想出去走走……”蒋漪柠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跟我进来。”傅彦面无表情走在前面,身后的弘郁和楚墨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蒋漪柠瞪了这两人一眼后,忙跟上傅彦的脚步。 傅彦关上房门,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傅彦没在蒋漪柠面前发过火,现如今一看是比平时冷冰冰的模样吓人得多。 “为何到处乱跑。” “我说了王府里闷,想出去走走。” “还不说实话?”傅彦抬头看着蒋漪柠。 果真还是骗不过傅彦,但蒋漪柠又觉得真实的原因说出来难为情,不想开口。可蒋漪柠想了想,脸皮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心里舒服最重要。 “公子,你是否要与那尹相之女尹真儿成婚了。” 傅彦倒不曾想这消息传得这般快,看蒋漪柠这副模样怕是知道这消息,心里不自在了。傅彦面色柔和了一些,“这是皇上的命令。” “皇上的命令难不成就一定要遵守?”蒋漪柠不知自己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只知自己当下是急的不行。 傅彦知晓蒋漪柠向来是个谨慎之人,看她说出这样的话,心情竟大好。 “所以此番我并不打算遵循皇上的命令。但你日后万不可乱跑了。” “可是,可是尹相的权利滔天,这对你和二皇子极为有帮助。再说了那尹真儿看上去对公子你很有情义,尹相就算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皇上还参与了这件事……” “你安好便好,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傅彦打断了蒋漪柠的喋喋不休,“最近外面乱,你别乱跑,等过了这段时日你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去。” 蒋漪柠难得温顺地点了点头。 傅彦离开后,三月趴在地上,像是因为蒋漪柠与傅彦亲近而生闷气。蒋漪柠抱起三月,摸摸它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傅彦这般说,是给了蒋漪柠一颗定心丸。她不知师父不让她靠近傅彦是何意,但靠近傅彦却能让她感觉到很安心。 弘郁和楚林墨在傅彦的书房中品了半晌子的茶,才看见傅彦走了进来。 “安抚完姑娘了?不知王爷是否感觉自从有了女人啊,这生活着实忙碌了许多哈。” 傅彦听了楚林墨的话,反常地没有开口制止。弘郁看他这样子,也对他的心思了然于心了。 弘郁放下茶盏,看着傅彦,开口道:“王爷如此心急蒋姑娘,是在提防何人吗?” 傅彦朝弘郁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些年你着实长进了不少。”傅彦拿出密函递给弘郁和楚林墨,“皇上若是让我迎娶尹真儿,定会扫除障碍,那么第一步就是蒋漪柠。” 楚林墨闻言有些担忧,“这尹相着实是个好帮手,若是王爷您将他弃之不用是否会有些可惜?” “拉拢势力的路有许多条,不必牺牲些舍不得的东西去换。”傅彦停了停,“他让我迎娶尹真儿是想告诉我当年他选的路没有错,可为何我却觉得他错的彻底。” 第十四章 与西羽国公主初相识 三月一早上起来就不安分往外面跑,蒋漪柠和宣儿一路追着它,直到它一跃到弘郁的怀里。 难怪这狼崽子一早上就如此躁动,原来是看上了弘郁这个细皮嫩肉的美男子。蒋漪柠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三月,明明盼着你成为一代狼王,而你偏偏喜欢美男子,着实丢人呐。 “好有灵气的小家伙,不愧是蒋姑娘养大的,颇为灵动。” 蒋漪柠还未开口,弘郁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就跳了出来。 “郁哥哥是想夸这狼崽,还是想夸美人?”羽曦嘟着嘴,看上去大为不快。 蒋漪柠看着这姑娘,觉得甚是生趣。蒋漪柠见惯了这京城中的端庄美人,可她们生的虽美,却没这姑娘的率真。 “羽曦公主莫要见怪,二皇子这是想将我捧在高处,然后好要走我的三月呢。”蒋漪柠朝着弘郁和羽曦行了一礼。 “这位漂亮姐姐,我未曾道出我的身份,你怎会知道我是羽曦公主?”羽曦听完蒋漪柠的话一下子开心起来,这个姐姐漂亮又会说话,还真是叫人喜欢得很。 “二皇子的亲妹妹只有文蕴公主一人,在下有幸见过公主真容,所以知道羽曦公主您不是她。再者说来,能光明正大站在二皇子唤上一句哥哥的,必是从小一同成长的女子,这样看来唯有您羽曦公主一人。” 弘郁看着蒋漪柠似乎明白了为何傅兄青睐于她。这世间漂亮的女子数不胜数,可像蒋漪柠这般拥有倾城的容颜还能如此聪慧灵敏,不卑不亢,着实难的。 傅彦派人来唤弘郁去书房商议政事,蒋漪柠将不情不愿的三月从弘郁怀中接过来。蒋漪柠见羽曦拉着弘郁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便开口道,“公主可愿与我和三月一同逛逛这王府的院子?王爷不会留二皇子太久的,他过会儿就能过来陪公主了。” 弘郁看着蒋漪柠和羽曦的背影,深感傅彦的眼光好,不像那个楚林墨只喜欢长的好看的庸俗女人。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姓蒋,名漪柠。”蒋漪柠吩咐宣儿准备了些糕点茶水放在花园的圆桌上。 羽曦听见蒋漪柠的名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柠姐姐,你与那冷面王爷可否是一对啊?” 蒋漪柠看着羽曦朝她挤眉弄眼,倒是有些许尴尬,“你从哪听来的此番谣言?” 羽曦伸出手指冲着蒋漪柠摇了摇,“柠姐姐,这可不是谣言。昨日宴请结束后,郁哥哥差人送我和哥哥去使馆,我问他为何不陪我前去,他说燚王府有一名蒋姓姑娘不见了,王爷甚是着急,他要与王爷去找这个姑娘。我虽然当时不快,可我看见冷面王爷生气的样子,怕得很,也不敢说些什么。你说若不是他爱慕你,为何对你如此上心?” 昨日蒋漪柠没有细想,可听了羽曦的话她愈发觉得不对。傅彦自是清楚自己的脾性,本就是出去闲逛,他怎会如此担忧。蒋漪柠将疑问放在心里,对着羽曦笑笑,“那公主你呢,是不是爱慕二皇子?” 羽曦果真还是个小姑娘,一听这话羞的都抬不起头,“柠姐姐,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要帮我保密。” 见蒋漪柠点了点头,羽曦便接着说下去,“我五岁那年郁哥哥被送到西羽国,从此他就一直保护着我。他虽为质子,可他英俊且有才华,西羽国的好多姑娘都喜欢他呢,我当然也是如此了。”说罢羽曦气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心仪我。” 二皇子从傅彦的书房出来后,就将羽曦送回使馆了。小姑娘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约定好下次还要和蒋漪柠见面。 羽曦走后,宣儿递给蒋漪柠一封信,想着兴许是罗衍从前线来的平安信,就隐退了周遭的丫鬟,一人在房中读信。 此信的的确确是报平安的信,只是写它之人是容隐。容隐信上说罗衍一切安好,敌方节节败退,回京之日指日可待。在信件的最后容隐叫蒋漪柠先安心待在王府,等他胜仗回京,接她回府。 蒋漪柠突然想到已许久没回去看师父了,这罗衍平安的喜事还是由她亲口说给师父听最好。蒋漪柠手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她将琴装好,叫宣儿拿着,自己则去了傅彦的书房。 “容隐来信了?” 蒋漪柠知道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傅彦,便老老实实回答道,“容将军说罗衍一切安好,我想师父在盼着这个消息,我也许久未回家看过师父了,此番我想回去看看。” 她的师父不就是罗潜立,此人怕是不简单,当年的事除了当事之人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他了。傅彦知道不该让蒋漪柠与他过多接触,可想了想还是点了头,“让莫枫陪你去。” “师父!”蒋漪柠还未进门,罗潜立就听到她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漪柠,为师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要矜持端庄,你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罗潜立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姑娘,满脸宠溺。 “师父,许久未见您了,漪柠可想死您了。我专程带了琴回来,给师父弹曲。“ 宣儿将琴递给蒋漪柠后,就与莫枫和一众侍卫退到了门外。 果真还是在师父面前才最放松,琴声悠扬,罗潜立看着蒋漪柠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少,依稀有了她娘的影子。 “漪柠你在外面要万般小心,师父可不想再听到你受伤的消息。” 这个臭萝卜,明明自己告诉他万不可将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师父,结果他还是说了。蒋漪柠想着罗衍,抚琴的力度大了些,曲子显得沉重了不少。 “师父,上次是个意外,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罗潜立闻言点点头,“傅彦对你怎么样?” “燚王爷对我极好。而且师父燚王爷就是当年去蒋府做客的贵宾,我觉得自己与他极有缘份。” 傅彦去过扬州,看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只是那人为何派傅彦下扬州,像他心思如此重的人会如此信任自己弟弟的儿子? “漪柠傅彦是个危险的人物,你离他远些,若是可能,还是回将军府去。” 这是师父第二次与她提及傅彦危险这个话题。但看师父的样子并不想与她深谈,蒋漪柠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家中吃完了师父做的红烧肉蒋漪柠才离开。她本能地相信傅彦,但师父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只希望自己的对傅彦感觉没有错,如此也好让师父宽心。 第十五章 宴请之日同夜游 弘郁回京时日尚短,在朝堂之上的根基尚未立稳。楚林墨提议在燚王府办场宴会,以迎二皇子回京的名头,邀些朝中大臣来家中做客。此举一来能拉拢人心,二来能给那些未站队的大臣敲个警钟。 弘郁赞同楚林墨的想法,傅彦也觉得此计可行,只是既要做此事,有一点万不可忽略。 蒋漪柠本想着自己是不用出席这场宴请的,可事实证明她还是猜不透傅彦的心思。 傅彦来看蒋漪柠的时候,蒋漪柠正在跟三月逗趣儿。 “身子如何了。”三月挣出蒋漪柠的怀抱,傅彦伸手去抱它,小家伙一副满意的神情。 “公子大白天来我房中,自会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公子不忌讳?”蒋漪柠示意宣儿给傅彦上茶,自己又拿起一块山楂糕往嘴里放。 从前傅彦不常来蒋漪柠的房间自是忌惮这府中的眼线,可现如今他却不会再忌惮了。因为傅彦打算在宴请上让一众人看清蒋漪柠这丫头究竟是谁的人,也趁机告诉那个人自己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宴请时你与我坐在一起,记得准备首曲子。” 蒋漪柠虽不知傅彦是何意,可像他这般机智的人,定是不会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界。 宴请当晚,蒋漪柠走在傅彦身侧迎接来往的宾客。傅彦请了不少人,皆是朝中权贵。现如今容隐不在京中,单凭弘景一人自是斗不过傅彦与弘郁的。 弘柯进门后未和自己的弟弟寒暄片刻,倒朝傅彦这走了过来。 “燚王爷好大的手笔,这王府好不热闹。只是我看你这旁边的女子甚是眼熟,却不知何时与这位小姐见过?” 傅彦轻笑一声,但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大皇子应该懂得不管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都抵不过现在相见。” 傅彦向蒋漪柠示意,蒋漪柠朝弘柯行上一礼,“禀大皇子,小女姓蒋,名漪柠。” 尹真儿为燚王府的这场宴请精心打扮了许久,可谁知一进门竟看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傅彦旁边跟了个女子。尹真儿对蒋漪柠的脸记忆尤为深刻,那日在茶楼之上她便觉得此女貌为惊人,可未曾想她是傅彦身边的人。刚刚她向大皇子请安时说自己叫蒋漪柠,尹真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许久以来还未有人敢抢她心仪的东西。 晚宴正式开始,众人皆准备把酒言欢之时,皇上身边的盛公公突然造访傅王府,并带来些字画墨宝。 “皇上身子不适,不能亲自前来,特托老奴前来恭贺二皇子回京,这些个物件也是皇上赏赐给二皇子的。” 当时楚林墨提议宴请之时,傅彦说有一事不妥,弘郁一直不知是何事,现如今看来他们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虽说这王府的宴请只是叫大臣们饮酒作乐,可难免不被父皇疑为自己有二心。父皇不轻易出宫,可若是表面功夫做到位,也不会落个不臣之心的名头。 弘郁看向傅彦,他似乎自儿时起就是这般机敏谨慎。父皇布局良久,想必假以时日便可将这大网收起,曝于岸上了吧。 蒋漪柠听从傅彦的话为众人演奏。本是喧嚣的晚宴,可当蒋漪柠一袭绿衣,坐在众人中间弹着曲子时,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弹的不过是夏季寻常的小调,傅彦却觉得异常舒心。本就天气燥热,加之人多口杂,幸之有此曲,傅彦才平静了不少。 尹真儿隐隐听到周围有人在打听这弹曲的姑娘,心中郁结,端起面前的酒杯欲一饮而尽,却被弘柯一把拦下。 “尹小姐是看见那女人心头不痛快了。如此要不要与我合作,保准让小姐出这口恶气。” 尹真儿甩开弘柯的手,不屑地看着他,“你不过是一个被我退了婚且不受宠的皇子,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合作?” “资格?”弘柯拿着酒盏在手中把玩,“凭我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凭我母亲上官氏贵为皇后且母家威望不输你尹家,凭我有手段为你除去心头大患,如何?” 尹真儿不傻,这弘柯虽不得皇上喜爱,可身份着实尊贵,上官皇后显赫的母家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那你不妨先说说我们如何合作?” 弘柯一口饮尽酒盏中的佳酿,嘴角微微上扬。 南宣找到南倩的时候,她正在王府后院的小池塘旁坐着饮酒,南宣见她面色绯红,一把夺下她的酒壶。 南倩看清来者是南宣,放下已出鞘的剑,“今日公子宴请,你不在蒋姑娘身边,来我这做什么?” “姐姐是最出色的暗卫,应该比我更清楚身为一个暗卫的职责。” 暗卫的职责?南倩苦笑道,“在我将公子看进眼中之时,我就已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了。” “姐姐。”南宣拉住南倩的手,“公子是何等人,他虽是我们的恩人,可他的无情决绝姐姐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他无情,可为何偏偏对蒋漪柠有情,我为何入不了他的眼里?”南倩望向南宣的眼睛红红的。 南宣压低声音,盯着南倩的眼睛,“姐姐莫不是忘了蒋姑娘满门被灭是何人所为,公子现如今对她的情分能比的上灭门之苦吗?姐姐,接受公子的情是需承受近乎百倍痛楚的,宣儿不想让你承受这些。” 众人皆知蒋漪柠是燚王爷身边的人,不好招惹。可总有几个胆子大的借讨教琴艺为由,欲亲近芳泽。蒋漪柠一时抽不开身,环顾周围却没有看见宣儿的身影。 “顾太守是个本分得体之人,可顾公子似乎没学到自己父亲的好品德。” 在这京城的贵公子哥中名号最响亮的唯有傅彦与容隐,可容隐为人随和更受到大家的追捧。傅彦于众公子哥来说更多的是恐惧,不管是多嚣张跋扈的贵公子,到了冷若冰霜的傅彦跟前那嚣张的气焰都会灭不少。 被傅彦称为顾公子的原是太守之子顾逸,蒋漪柠听过此人的名号,胸无大志,好女色,是顾太守的嫡子,但他的放荡行径却也让顾太守头疼不已。 “燚王爷说笑了,顾某只是对这弹的一手好琴的姑娘心生敬佩,并无他意,既然王爷不喜如此,顾某告退便是。” 等这些个人走远了,蒋漪柠挪步到傅彦身边,朝他竖起大拇指,“公子果真厉害。” 这蒋漪柠与自己待得越久越没有规矩,傅彦斜了她一眼,快步向前走去。 “出去逛逛。” 蒋漪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通傅彦是叫自己与他一同出去逛逛,忙小跑跟了上去。 “公子以后说话可否说清楚?”他还真是惜字如金,蒋漪柠突然想起什么,忙开口,“公子,府中还有许多宾客需招待,您早早离席恐有些不妥。” 傅彦爱清静,府中太过热闹,他待不习惯。加之,总有人把目光放在蒋漪柠身上,傅彦心情不大愉快。 “弘郁和楚林墨会看着办的,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虽回京许久了,可傅彦觉得这里并不熟悉,与在凉州之时极为不同。 蒋漪柠估摸着时辰,对傅彦说,“我带公子去个好地方。” 蒋漪柠口中的好地方就是汤婶的汤铺。这汤铺靠着码头,晚上没什么人,倒是海风吹着甚是舒适。 “蒋丫头怎么来了,你师父总说你忙,不叫我打扰你。我这可想你了,做好了肉包子也不知道往哪给你送。” 其实汤婶在蒋漪柠心中就像是自己的师母一般,她带傅彦来这儿,一是因为许久未见汤婶很想念她,二是想介绍傅彦与汤婶认识。汤婶是个随和的人,她定会喜欢傅彦,到时候在师父面前帮傅彦美言几句也是好的。 “汤婶,这是傅公子,这段时间待我极好,我想着没什么好回报给公子的,就只有带公子来喝汤婶你美味的汤喽。” 傅彦朝汤婶微微示意,汤婶觉得这男子满身贵气,相貌俊朗,是个人中龙凤。她满心欢喜地招呼蒋漪柠和傅彦坐下,又去给他们准备汤食。也不知这公子是不是对蒋丫头有意,汤婶心里暗自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问问蒋漪柠这丫头,这么好的男子不做丫头的夫婿可惜了。 坐在海边吹着海风是叫人的心情好上不少,傅彦见蒋漪柠喝了一口芋头粉圆甜汤,便满脸满足的神情,觉得这蒋漪柠虽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却看着极为顺眼。 蒋漪柠见傅彦只是坐着,没有动筷,便舀了满满一勺汤,欲往傅彦嘴里送。 “公子,汤婶熬的汤是这一代最有名气的,你不喝可浪费了汤婶的一番好意,来,张嘴哈。” 傅彦从未与人有过这般的亲呢,愣了半刻,夺过蒋漪柠手中的勺子,乖乖低头喝汤。 蒋漪柠还未见过傅彦这副别扭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憋了许久,还是笑出声来。 汤婶看着他们两个闹来闹去的光景,也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你说傅彦与那个叫蒋漪柠的女子甚为亲昵。”景宗看着深夜前来禀报的人,语气中竭力压抑着怒火。 来者答道:“回禀皇上,是的。王爷不但将蒋姑娘引荐给朝中重臣,还与她单独出府夜游。王爷看上去心情很愉悦,与平时大不相同。” “容隐那边如何了。” “大将军大胜敌军,不月将回京。” 景宗闻言点点头,“在此之前,你将那二人给盯好了。” “是,皇上。” 不知独自一人坐在这偌大的大堂之上多久了。景宗摸着手中的玉环,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十六章 惊天秘密浮出水面 清晨宣儿来给蒋漪柠更衣的时候,蒋漪柠看着这丫头,想着好好打趣她一番。 “宣儿,昨天晚上我许久不见你,你去哪了?” 宣儿闻言显得有些许慌乱,忙向蒋漪柠请罪,“宣儿昨日身子有些不适,没能照料好姑娘,请姑娘责罚。” 若是宣儿身子真有不适,自己肯定可以看出来些许。这丫头如此慌张,肯定是干了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 “昨日我与王爷一直在同处,也没见着莫枫首领,你与莫枫,莫不是?” 宣儿看着蒋漪柠朝她猛使眼色,就连三月都一直欢脱地围着她转圈圈,宣儿的脸变得通红。 “姑娘可别乱讲话,莫枫首领是王爷身边最可靠的人,又是这王爷手下一众士兵的将领,宣儿怎配的上他?” “这配不配的上可不是你说了算。”蒋漪柠摇头晃脑一番,“这莫枫要是心仪于你,谁可也拦不住。” “姑娘可越说越离谱了。”宣儿红着一张脸跑出房间,正巧撞上傅彦派来传话的莫枫,宣儿羞的耳朵都红了。 莫枫不知道这宣儿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反常。再看看屋里的蒋姑娘笑的前仰后翻,当真是奇怪。 过了许久,蒋漪柠才平复下来。莫枫告诉她,前线传来消息,容将军大胜敌军,不月将抵达京城,蒋姑娘也可以看到罗衍了。据说罗衍立了功,已经成了副将了。 蒋漪柠听了此番话,欢喜的不得了,一心想着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 容隐回京那日,蒋漪柠本想着去迎,可未曾想罗衍却火急火燎的先来找了蒋漪柠。 “大萝卜你都当副将的人了,怎么行事还这么急冲冲的,师父知道准要责备你。”蒋漪柠看罗衍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还是有些心疼。 “漪柠,皇上下旨赏了我处大宅子,正式封我为将军,阶品不低,为正四品。” 蒋漪柠不懂这明明是件好事,为何萝卜丧着一张。 罗衍朝蒋漪柠使了个眼色,蒋漪柠让宣儿和周遭的侍女退下,罗衍才接着开口。 “我不知皇上是何意,赏了你黄金百两,还让你以我妹妹的身份从罗府出嫁,嫁给容将军。”罗衍见蒋漪柠半晌未开口,拉住她的手,“漪柠,我知道你是为了灭门的仇恨才入了这官家,虽说容将军对我与你都有知遇之恩,但我也知道你对他没有情意。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不做这朝廷官员,与你一同违旨抗婚。” 这不是不愿意便能抵掉的事,蒋漪柠心中清楚,景宗给了她配得上容隐的身份和这许多的嫁妆,就是叫她找不到说辞推脱此婚事。他当真称得上是一国之君,这步棋走的很漂亮。只是文蕴公主心仪容隐许久,容隐算得上是乘龙快婿,为何不以联姻拴住容隐。蒋漪柠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萝卜你先别着急,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没办法强迫我。容将军是你的上级,你定不能因心急顶撞于他,我们现如今不能自乱了阵脚。” 话音刚落,宣儿便跑了进来,“姑娘,大事不好了,在您和罗副将闲聊的空当,盛公公来府上宣了旨,说是将您许配给容将军,并赐婚于王爷和尹郡主,下月初一同操办婚事。” 果然与蒋漪柠想的一样,景宗还特地将尹真儿封为郡主,还真是不一般的风光体面。 晚上蒋漪柠独自一人在房中沐浴。蒋漪柠瘫坐在木桶里,心中乱得很。 师父培养她不与贵族小姐一般。师父不让她学女红,不教她三从四德,却引领她看天下形式。她记得师父说过当今圣上景宗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他过于狠辣。蒋漪柠曾经思考过景宗的狠辣也许是身处高位不得不具备的决绝,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当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蒋漪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屋子里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把她吓的叫出了声。傅彦不想引来旁人,忙捂住将漪柠的嘴。可他之前并为注意到蒋漪柠正在沐浴,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傅彦极其不自然地将头转到一边去。 蒋漪柠也意识到来者是傅彦,可当下这种情况真是蒋漪柠经历过最窘迫的情形。她满脸通红地开口,“公子,能否请您走远一些转过身去,给我点时间,等我穿戴整齐。” 傅彦放开蒋漪柠,走到桌子旁背过身坐下。蒋漪柠穿好衣服,看见气定神闲的傅彦,气就不打一出来。明明是自己吃了亏,可这个罪魁祸首还装做这般无辜。 “公子,许是见的多了,所以都不在乎了。” 面前的丫头脸上有许红晕,不知是刚从水里起来的缘故,还是因为难为情。 “此前都不是自己所愿,唯有此次是我所想。” 没料想到一贯正经的傅彦会说出这种话,蒋漪柠觉得自己的脸烧的越发厉害。 “想来你也知道你的婚事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否心仪于容隐。” 蒋漪柠摇摇头,“容将军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有知遇之恩的哥哥。” 傅彦听到蒋漪柠这般说,心中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神情自若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那公子呢,那尹真儿貌美可人,家世又是出奇的好,加上皇上又封了她做郡主,与公子你亲上加亲,漪柠恭喜公子得此良人。” 傅彦挑起眉:“我不会让她进王府的门。现如今果真应了楚林墨的话,府上有一个女子就足矣了。” 王府中的一个女子,是指她吗?蒋漪柠开心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公子,有一件事让我困惑了许久,希望公子能替我解答疑惑。” “什么事。” “公子与当今圣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彦盯住蒋漪柠的眼睛,她当真不简单,这长久以来从未有人觉得他与皇上之间有何不妥。幸之,她是他的,想来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你为何这样觉得。” “其一是除夕晚宴上官皇后视公子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若公子只是单纯的王爷,皇后想的定是拉拢,而不是仇视。其二是公子在围猎场受伤。我一度以为皇上念公子是忠臣,才如此关心你。可始终觉得不妥的是,皇上对二皇子淡淡的,公子你站队如此明显,皇上怎会如此关心一个皇子的依附之臣。其三就是尹真儿与公子的婚事。众人皆知大皇子想拉拢尹相一派的势力良久,尹真儿是个香饽饽。皇上不把如此权利赋予大皇子,那也应该为自己最疼爱的三皇子谋算。打着尹相宠爱尹真儿,尹真儿心仪王爷之名,大张旗鼓为王爷谋划,当今圣上当真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叔伯?” 傅彦的眼睛至始至终一直盯着蒋漪柠,良久,开口道,“你若知道了其间的秘密,就不能离开我了,这样你还要知道吗?” 其实这段时间蒋漪柠一直在想傅彦问过她的,关于跟随谁的问题。蒋漪柠所感知到的一切让她相信傅彦是个好人,加之儿时相识的缘分,便让蒋漪柠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只要公子不触犯你我的底线,我就会一直陪在公子身边。” 傅彦嘴角上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了。还好,这场战役是他赢了。 “当今圣上,是我的亲生父亲。” 蒋漪柠惊地张大了嘴巴,虽然假想过数次这般的结果,却不知当真如此。可是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清楚这一切。 蒋漪柠想,景宗一定很爱傅彦。一个父亲用尽一生的心血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不惜牺牲其他儿子。现在看来景宗对三皇子的宠爱只是为了傅彦身份不被识破的幌子吧,景宗果真把一切都倾注在了傅彦身上。 “你不要担心婚事,我会想法子。” 傅彦说他会想法子,这句简单的话,就足以让蒋漪柠感到安心。 第十七章 成婚之日遭遇变故 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宣儿每日急的不行,羽曦也怕蒋漪柠想不开,专门从使馆来到燚王府陪着她。可蒋漪柠却日日抚琴品茗,似乎没有将这桩婚事放在心里。 师父托罗衍捎来一封信,信上说他觉得容隐是个可以依靠且安全的男子,可师父也表明若蒋漪柠不愿意,便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 文蕴公主到府上来找蒋漪柠的时候,蒋漪柠先是觉得有些许意外,而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羽曦怕她吃了亏,一直紧紧拉着她。蒋漪柠将三月递给羽曦,让她帮忙照顾三月,又给宣儿使眼色,羽曦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门。 “你是真心的爱慕他吗?”文蕴开门见山地问到。 蒋漪柠见文蕴公主眼下铁青,想必她是得知自己与傅彦的婚讯以来,一直都没休息好。 “我对将军没有情分,若说有,也仅仅是感慕他的知遇恩情。” 文蕴听完此话,显得有些激动,顾不得王女的仪态,将茶盏拍在桌子上,“那你为何要与他成婚?” 蒋漪柠拿出手帕将桌子上溢出的茶渍擦去,“我本不想如此,可天命难违,我应该如何?难不成违抗皇上的命令,连累周围的人都丢了性命?” “那我呢?”文蕴眼睛里包着泪,可她始终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自幼便爱慕于他,事事都以他为先。人人道我端庄得体,可我也想像个同龄女子般与他嬉笑,常伴他身畔。” “自幼的情分?”蒋漪柠又想起那年扬州三月与她比肩的少年,“我也曾与一人有过自幼的情分。可公主您知道吗,我们都是棋子。您的父皇明知你爱慕于容隐,却还将我强嫁给他。公主生于皇家,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皇家无情的含义。”蒋漪柠暗想到,幸之有一个人并非他人那般无情,愿意为她筹谋。在自己觉得如无依无靠的浮萍之时,他伸出了手。 文蕴其实一直都知道父皇无论是对她和哥哥的舐犊之情,还是对母亲的宠爱眷顾都远敌不上他的宏伟蓝图。亲生女儿一世的幸福在他眼里其实一文不值。 “公主您出宫许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遭怪罪。我不会与容隐成婚,你比我更适合当他的好夫人。” 大婚前一天蒋漪柠要搬进皇上赏给罗衍的宅子里。她离开燚王府时众人皆来相送,蒋漪柠对人友善,大家都很是喜欢她。只是,从头至尾都不曾见到傅彦。蒋漪柠知道他在想法子,也知道离开只是暂时的,她有足够的心力等他。 进了罗府,三月跑在前面,蒋漪柠慢慢地走着。罗府上的布景很是雅致,罗衍定是不会如此有闲情逸致。罗衍说这些都是容将军派人来府上修缮的。只是这府邸里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喜字,蒋漪柠倒感觉不是很真切。 次日羽曦带着宣儿和一众丫鬟来给蒋漪柠梳洗打扮。 有道是喜披彩凤双飞翼,乐偕并蒂连理枝。可蒋漪柠看着穿上吉服,戴上凤冠,画着精致妆容的自己,丝毫未有欣喜的感觉。 “姑娘今日真是极美。”宣儿跟了蒋漪柠有段时日了,见过她许多模样,可从未见过她打扮的如此艳丽。火红的嫁衣衬得她肤白凝雪,妆容也是娇媚了不少,不同于平时清清淡淡的模样,但还真是好看。 “漪柠良辰快到了,该出去了。”罗衍推门进来,见眼前的姑娘挽起发髻,穿着红袍。罗衍一直都知道蒋漪柠有倾城之姿,只是往日灵动的双眸中并未见到欣喜之色。 蒋漪柠冲罗衍宛然一笑,羽曦和宣儿带着一众侍女知趣地退下。 “萝卜,人人都道这穿嫁衣,嫁良婿是世间女子最大的乐事,可为何我却毫无感觉。” 罗衍不知如何回答蒋漪柠的问题,也不知这燚王爷是否会如同漪柠所望的那般,救她于困境之中。 像是看穿了罗衍的心思般,蒋漪柠开口道,“无须担心,他定会前来。” 尹真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多年以来的夙愿今日便要成真了。 “郡主可真美,这燚王爷看见了不知要何般欢喜呢。”梅落自是知道尹真儿这些年来对傅彦的爱慕。如今尹真儿如愿嫁入王爷府也是给尹相府添了门好亲事,全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一身吉服的容隐看着载着蒋漪柠的轿辇出现在视线里,嘴角上扬。这个姑娘是他第一个放入心底的姑娘,前方战事焦灼,可每每想到蒋漪柠,他都能静下心来处理眼前的事宜。也许只有他自己知晓征战这些时日中他是有多思念她。 轿辇停在将军府门前,容隐伸出手去扶蒋漪柠,但从轿子中传来了蒋漪柠的声音。 “将军若想让我下轿便答应我一个请求。” 容隐不知这蒋漪柠是何意,示意周遭的奏乐声停下,“丫头你有何请求?” 蒋漪柠撩起红盖头,盯着傅彦开口道,“将军也知漪柠自幼父母双亡,都说拜高堂,可漪柠已没有父母亲,不愿拜堂成亲勾起伤心往事,所以将军直接送我入洞房可好?” 面前的姑娘是属于他的。容隐虽然良久没见蒋漪柠,可与记忆中的模样没差。只是她挽起发髻,一身火红嫁衣,更觉惊艳,美得动人心魄。 叶阡在一旁听见蒋漪柠所说的话,急的不行。这拜堂成亲,先拜堂后成亲,不拜堂哪行。 “夫人,将军已请了罗老先生来做您二位的证婚人……” 叶阡话还未说完,就被容隐制止了,“拜堂本就是种形式,既然丫头不想回忆往事,这堂不拜也罢。” 蒋漪柠闻言放下盖头,将手覆于容隐的手上,进了将军府,入了洞房。 容隐按照礼节在外招呼客人,可蒋漪柠去安安静静地坐不住。蒋漪柠掀了盖头,看着桌子上有众多吃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天折腾下来蒋漪柠还未吃过东西,要说这成婚可真是个消耗体力的苦差事,所以婚成一次便足矣了。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跑到我这来做什么?”景宗看着堂下站着的傅彦,有些恼怒。 傅彦冷笑一声,“你应该知道你给我安排的婚事我自是不会接受的。” “那你会接受谁?那个蒋家余孽?”景宗眼睛盯住傅彦,“你应该清楚,尹相的权力可助你日后更好登基。而一个谋逆之臣的后代只会叫你身处险境。” 傅彦知道蒋漪柠的身份迟早会被景宗查出来,可未想到这般快,可这样也好,“尹相的势力是过分的大了,他自可以助我成事,但亦可使我败事。此番我若做了些让你不满意的事,你便贬我到凉洲,可好?” 招呼一圈客人下来,天色已晚,容隐吩咐叶阡招待好客人,自己心里记挂着蒋漪柠,往婚房走去。 “早晓得你要喊饿,这般可还满意?” 不知道容隐什么时候进了房间,蒋漪柠手中的山药红枣糕吓得落在了地上。 “将军武艺高强,可这般神出鬼没,着实吓人的很,白白可惜了我这上好的点心。” 容隐看着小姑娘置气的模样,觉得着实可爱,“好,以后定不吓你了。这糕点你爱吃我便吩咐厨房日日不重样地送来。”说罢,容隐从怀中掏出一向视如宝贝的玉佩,“这玉佩是我容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现如今你成了我容家的媳妇,这玉佩自是要传给你的。” 蒋漪柠见状摇摇头,“将军这玉佩我断不可收。没有拜堂,这亲也不能算礼成,您也不必待我这番好的。您应该知道我的性子,这婚怕是不能叫将军您如意了。” 容隐自顾自地倒了杯酒饮下,“丫头,当时你走下轿辇走向傅彦的背影在我脑海里闪过无数遍。我不想让同样的事情上演,也不愿承受那份苦楚。所以出征之前我曾向皇上请愿,若此番可大盛归来,便由皇上来指配我们的婚事。” 蒋漪柠从未想过这婚竟是容隐来战功换来的,也难怪傅彦与尹真儿的婚事迟迟未操办,景宗果真算的一手好牌。 “将军,漪柠感慕您的知遇之恩,始终把您视为兄长,对您毫无男女之情。文蕴公主出生皇家,貌美贤淑,是做将军夫人的不二人选。” 容隐丢了酒杯,上前抓住蒋漪柠的手,蒋漪柠力气不敌容隐,被逼得步步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了下来。容隐紧紧盯着蒋漪柠,眼神划过她的乌黑的发,划过她因吃痛微微皱起的眉,最后停在她晶莹明澈的眸子上。 “除了你,谁都不能胜任我心中的这个位置。” 虽一直知晓容隐是战场上令敌方闻而丧胆的人物,但在蒋漪柠印象中的容隐始终是个英俊儒雅之人,可当下容隐却与平时大相径庭。他慢慢朝蒋漪柠靠近,直到对方的呼吸可闻。蒋漪柠本能地知道将发生些什么,却怎样也挣脱不了容隐的牵制。 突然容隐一发力将蒋漪柠拉入自己的怀抱中,蒋漪柠转身看见刚刚他们所处的墙上正稳稳插着一把小刀。 傅彦看着面前穿着红色嫁衣的两人,犹如一对璧人,着实碍眼,面色又沉下去几分。 “王爷这个时辰光临我将军府,莫不是要讨杯喜酒喝。只是若臣没记错的话,今夜也是王爷与郡主的洞房花烛夜。把新娘独自一人晾于洞房之内着实不妥。”容隐一只手将蒋漪柠紧紧拥在怀中,另一只手示意听到动静闯进房中的叶阡和一众侍卫退下。 容隐的眼神越发狠,嘴角漾起的笑也着实怕人,“将军府上下已被我围了,容将军莫不是要用这全府上下百余口的身家性命来换一个怀中的姑娘?” 不愧是傅彦,这手段着实狠辣。容隐拥着蒋漪柠的手加了些力度,“这桩婚事是由皇上亲自指配的,难不成王爷以为这国婚说没就能没吗?” 傅彦剑刃出鞘,速度极快,直逼容隐。世人皆知容大将军武艺高强,却不知傅彦的武艺并不在容隐之下。容隐拥着蒋漪柠移动的速度大大下降,蒋漪柠只觉自己在频频往后退,抬头之际,傅彦的剑已抵上容隐的项间。 傅彦示意蒋漪柠走到自己身边来,可容隐丝毫没有放手,蒋漪柠挣脱不开。傅彦见状手下用力,殷红的血渍就顺着锋利的剑流了下来。 可谁知就在这时,蒋漪柠突然伸出双手握住长剑。容隐未料到蒋漪柠会有此举,松开拥住她的手,出招踢落长剑。 见容隐欲与傅彦大打出手,蒋漪柠捡起地上的剑抵在自己的项上,“将军莫要如此,我对这桩婚事本是百般不愿的,王爷今日之举我早已知晓,您不必为了我伤了自己。” 原来他的丫头早已知晓傅彦会来将军府寻她。容隐低下头,自嘲般笑了几声。良久,他走到蒋漪柠身边,夺下她手中的剑,牵起她的手,细细查看她手上因方才握住刀而受的伤 “你无法嫁给我是因为他吧。”容隐嘴角始终带着薄凉的笑意,“这桩婚事从头至此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有想过你不愿意,我总想着用真心来对你,你总会感动。可,可现如今看来傻的只有我一人罢了。” 现在的容隐与那日红着眼睛不愿面对父亲的离世时很像,蒋漪柠不愿见他这个模样。明明他难过的要命却还带着淡淡的笑,动作轻柔地仿佛自己是一个瓷器,不忍弄坏了。 “圣旨到!”叶阡引着盛公公进了房,看见自家将军与蒋姑娘同跪在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 “传皇上口谕,燚王爷傅彦虽位居高位,却行事不端,有辱皇家颜面。朕为逝去的弟弟深感不安,此褫夺封号,贬于凉洲静心思过。” “谢皇上教导之恩,臣领旨。” “王爷强闯将军府是有些不妥,皇上此番重罚也是为了重振皇家威严。过段时日等皇上气消了,自会想起王爷昔日的好,王爷莫要伤怀。”盛公公将圣旨递给傅彦. 傅彦点点头,拉过蒋漪柠,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穿上,拥住她,走出房门。 盛公公看着久久跪在地上的容隐,叹了口气,“将军需明白,有些事虽看似得了天时地利,却不知始终差了一个人和啊。” 第十八章 凉洲美景璧人相伴 莫枫在将军府门口候着傅彦和蒋漪柠,并早已命人收拾好了他们前往凉洲所需的物品。 自蒋漪柠上了马车后未与傅彦说话,只是闭着眼靠在马车上休憩。 “为何为救容隐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逼。” 傅彦清理好蒋漪柠的伤势后,用白纱布将她的手包住。傅彦虽知她对容隐无情,可她的举动却始终让傅彦觉得心头难受。 蒋漪柠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傅彦良久,才开口道,“将军为国为民付出了太多,可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得到些什么。我对将军有愧,所以始终希望,能护他周全。” “那我呢?” 未想到傅彦会这般问,蒋漪柠愣了一会儿,“公子身边有很多人,二皇子,楚太医,还有……” 蒋漪柠还未来得及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视线中就只剩下那个男子朗逸的面容。蒋漪柠惊的睁大了眼睛,她不知亲吻是何感觉,却真真切切感受到傅彦的气息。 许久,傅彦放开了蒋漪柠。唇上的温度像是在提醒蒋漪柠自己与傅彦做了什么,蒋漪柠满脸涨得通红,她不好意思看傅彦,便只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方才说还有什么。”傅彦看蒋漪柠别扭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一时间心情大好。 记忆中傅彦没有笑的这般开心的时候,蒋漪柠红着脸看着他,“我想说,你还有我。” 傅彦牵住蒋漪柠的手,“对,我还有你。”说罢,傅彦拥蒋漪柠在怀中。那年扬州三月他便知晓,他的身后终会站着这个傻姑娘。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随后便听到了墨枫的声音。 “公子,尹郡主挡住了前路。”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蒋漪柠看向傅彦,傅彦朝她笑笑,示意她放心。 傅彦闻言扶着蒋漪柠下了马车。夜幕之下,三人相望,两名女子皆着大红嫁衣。只是蒋漪柠身上罩着傅彦的披风,而至始至终傅彦都只是着了一身素色衣袍。 “王爷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你与我的大喜之日?”尹真儿盯着傅彦强忍住眼泪发问道。 傅彦拉住蒋漪柠的手,对尹真儿说道,“我并非郡主的良配,此婚自不能成。我已托人给尹丞相捎去了书信说明一切。皇上有令贬我下凉洲,郡主挡住去路一举着实不妥。” 尹真儿看着傅彦与蒋漪柠紧握在一起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我自幼敬慕你,无论是出生背景还是身份地位,都只有我能配得上你,我才有资格做你的发妻。”尹真儿抹去脸上的泪,尽量让自己得体一些,“傅彦,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不会计较这些的。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权势。我去求父亲,求他为二皇子美言,尹家会是你最有力的臂膀。” 势力是傅彦最需要的,可也是蒋漪柠给不了他的东西。蒋漪柠听到这里欲缩回自己的手,可傅彦却加大了力度,将她手握得更紧。 “尹郡主,傅某感怀你的心意,只是无论是你,还是尹家的势力对我来说都不及心爱之人重要。”说罢傅彦带着蒋漪柠回到了马车上。 尹真儿听了傅彦的话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梅落属实不忍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便示意尹相府的护卫让开一条道。载着傅彦的马车就这样与尹真儿擦身而过。 “尹家的确是皇上为你安排的好帮手,加之尹真儿对你一片深情,你不后悔?” 傅彦摸了摸蒋漪柠的脑袋,“我已经的到我最想要的,为何要后悔?” 蒋漪柠轻叹了口气,傅彦以为是她的伤口又疼了,轻柔地拉起她的手查看。 同为女子,她自是能感受到尹真儿的绝望痛心,因为有情所以才会痛彻心扉。蒋漪柠看着傅彦,这个她爱慕着的男子有着深邃的眼睛和满腹的才华。她信他,不会让自己落得与尹真儿一般的下场。 傅彦离去良久,尹真儿还是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梅落如何搀扶她,她也未曾站起来。新娘服单薄,尹相赶来时,尹真儿已哭花了妆,浑身都在打颤。 他是自幼的欢喜,却也成了自己可怕的噩梦。尹真儿从白天等到黑夜,迎亲的队伍都不曾出现。傅彦知晓这场婚姻的利害关系,可他还是冲进将军府,将那个女人带走。尹真儿向来清楚自己的身份,可今日她已经在众人面前放下自己的骄傲,苦苦哀求傅彦。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真是绝情至极。既然傅彦如此轻视她,让她成为这京城的一大笑柄,那她就要让他不得不重视她。 凉洲是个不大的地方,远不及京城繁华,可一入了这凉洲,蒋漪柠就感觉到傅彦像是放松下来一般。 他们的住处在凉洲的傅宅,蒋漪柠不解。难不成他们风雨兼程赶路的这些日子,凉洲知县就建起了一座大宅子? 莫枫向蒋漪柠解释说,傅彦儿时与少时有许多时光是在这凉洲城度过的,这傅宅是故居了。 蒋漪柠曾听师父讲过景宗的弟弟,也就是傅彦名义上的父亲,裕王爷。据说裕王爷从未曾受到景宗的善待,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孤苦离世的下场。可蒋漪柠想不通,景宗不重重自己的弟弟,将他贬到这穷乡辟岭,却将最重视的儿子交于他抚养,这是何理? 三月对自己的新家似乎很满意,咬着宣儿的衣裙满院子跑。 “前些时日忙,也未曾实现诺言带你出去转转。来了凉洲,我空闲的时间多了些,可陪你好好养伤,也可与你在这柳州城内逛逛。”傅彦说罢便看向蒋漪柠。 蒋漪柠伸出手,垂着脑袋,“我这双手真是难有好的时候,我还将你送我的琴一同带来了,现下看来真是可惜了那把好琴。” “无须担心,我已经命人去请楚林墨了,你的手很快就能好。到那时再弹琴给我听也很好。”傅彦拉起蒋漪柠的手去院子里用膳,莫枫站在原地,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莫侍卫是困惑这天底下最硬的石头怎的也会开花吧。”宣儿与莫枫并排站着,望向那对璧人的身影。 “南宣,我跟随公子许久,还真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模样,着实不适应。” 南宣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三月。一直以来他们所见的公子都是个冷漠至极的人。但往往就是对人生表现淡漠的人,动起情来才是最令人动容的吧。无论是公子,还是姐姐都是如此。 “公子会成为这天下最圣明的帝王,而蒋姑娘也是配的上公子身边的位置,愿他们一切安好吧。” 三月极为认同宣儿的话,一直晃着它的小脑袋,把宣儿逗得直乐。莫枫看着这般光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们怕是不能像南宣想的这般安好了。 第十九章 人间情意胜妙音 弘柯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尹真儿。虽然傅彦抗旨违婚的事情已过了不少时日,这尹真儿也重新打扮的光彩照人,可外面不好听的话可不少,他心里也清楚这尹真儿怕是恨毒了傅彦。 “我派梅落去请了大皇子许多次,可大皇子的架子真是不小,直至今日才肯赏光。” 弘柯笑笑,放下茶盏,“郡主说笑了,就以这尹丞相在朝中的位置,我也不敢冷落了郡主啊。” 尹真儿看了看弘柯,他虽不得皇上宠爱,却也是个看的清楚眼下形势的主。 “这些日子外头对我们尹相府的非议我也是听得多了,便越发对大皇子所说的合作感兴趣。”尹真儿挥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随后她慢慢走到弘柯身边,俯下身子,对着弘柯轻声道,“若是此计划能叫傅彦承受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那便更好了。” 弘柯闻言抬头,一用力将尹真儿拉入自己的怀里,笑着挑起她的下巴,“定叫他百倍奉还” 尹真儿的手臂环住了弘柯的脖子,她轻轻靠在弘柯的肩上,嘴角微微上扬。 弘景这些日子天天来将军府找容隐,可容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谁也不见。皇上许多时日未在朝堂之上看见过容隐了,今日还专门问了弘景。可弘景一时也找不到别的托辞,只能说容隐身体抱恙。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容将军是未能与皇帝当日赐婚的姑娘顺利成婚,心中失意,无暇顾及其他。弘景虽有心制止流言,可也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他只是希望父王不要被容隐的满腔怨气和无理行径所激怒。 文蕴公主得知容隐闭门不出的消息后,不顾淑贵妃的阻拦,坚决搬到将军府住下。宫中的人嘴巴毒,都说文蕴公主不懂矜持,有辱皇室颜面。可文蕴对这些话都不理睬,依旧日日亲自下厨给容隐做膳食。可每每送进房中的吃食与端出的并无什么差别,文蕴见容隐这般,心里也不是滋味。 楚林墨接到傅彦的消息紧赶慢赶到了凉洲。 在楚林墨来之前,傅彦已经差了凉洲城中的大夫来瞧过蒋漪柠的手了。只是蒋漪柠那日握住长剑时,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伤口过深难以愈合。楚林墨打开裹住蒋漪柠伤口的白纱布,里面已经血肉模糊。傅彦看着这姑娘已经疼得皱起了眉头,可还怕他担心,一直强打着精神冲着他笑,心里满是心疼。 诊疗的时间很长。傅彦终于见楚林墨关上了药匣子,他忙询问到蒋漪柠的伤势。 “蒋姑娘的手伤的着实重了些。上次在围猎场受的伤,本经臣诊治良久已好了八九分。可凡是重伤必会留下些病根,加之此番蒋姑娘空手接白刃,若是想复原如初,恐是不可能了。” 傅彦朝楚林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外头候着。可蒋漪柠却朝楚林墨笑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楚太医但说无妨,我心里已有数了。” 楚林墨看了看傅彦,又看了看蒋漪柠,面露难色道,“蒋姑娘,你的手我尽全力可以医治好五成。待到痊愈之时,你手上是看不出有伤疤的。只是,只是你不可再提重物,就连日常生活中要用到手的地方都需得小心。” “那我还可弹琴吗?”蒋漪柠一直认为这双手是母亲赋予她的,她不愿眼睁睁看着这双无力的手,生生切断了她与母亲之间仅存的些许联系。 楚林墨点点头,“弹琴还是可以的,只是需静养一段时日,需等手彻底恢复了,方可弹琴。” 听到楚林墨这番说,蒋漪柠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开心地笑起来。 “柠姐姐,柠姐姐!”羽曦从屋外跑进来,一把抱住蒋漪柠。 “柠姐姐,都怪哥哥说有要事处理,这才耽搁了我来看你的时间。”羽曦捧起蒋漪柠的双手,见蒋漪柠疼得吸了口冷气,忙放轻力度,“柠姐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你的这双玉手可是能弹出这世间最美妙的曲子呢。”说罢,羽曦转过头看向楚林墨,“这位大夫看上去一点都不沉稳,他能信得过嘛。” 楚林墨听见羽曦这般质疑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欲开口与她辩驳一番,就被傅彦拉出了房间。 傅彦想着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能让羽曦陪陪蒋漪柠也能让她放松些许。若是楚林墨与羽曦同在一个屋子中,怕是漪柠也没法子好好休息了。 出了房门后,楚林墨转过头看见屋子内蒋漪柠与羽曦聊的欢畅,倒是对着羽曦公主如此喜欢蒋漪柠颇感意外。这小公主虽是从西羽国来的,可却是出了名的娇纵。看来这蒋漪柠果真是有些本事,不但能拿下这般阴沉的傅彦,还能得到娇蛮公主的喜爱。这个女子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入了书房,傅彦便看到弘郁坐在里面。弘郁与楚林墨一同前来,想必是这京城中有变。 “傅兄,这些时日容隐虽未上朝,但我派去盯着他的人却发现他将手伸到了扬州地界。” 傅彦早已料到容隐绝不可就此甘心。只是那扬州的一切早已收拾干净,他又指望能找到些什么呢。 傅彦眼里透出一丝凶狠,“皇上虽有意控制容隐手中的兵力,可也难挡他在军中的威望。皇上秘密交到我手上的兵力也难不及容隐的军队。此番我离京,又是容隐与弘景扩展势力的好时机。若是想有实力与他们抗衡,必得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弘郁点点头,“傅兄说的我懂。只是我想拉拢西羽国的势力着实不易,这羽诺王子是个极难说服的人。” “再难说服,也得劝服。”傅彦看向楚林墨,“我交代你查的事如何了。” 楚林墨正在品茶,看见傅彦盯着自己,讪讪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咽下口中的茶水,站起来回答傅彦。 “王爷,我这段时间可走遍了这朝中大小官员的住处。这尹相虽表面上看上去刚正廉洁,其实背地里是个极贪财的主。他不光贪污公款,更可恨的是他还卖官。这京城中有钱人家的子弟可不少,若是能用钱财在朝中买个一官半职,岂不乐哉?”楚林墨说罢,故作神秘地揽住傅彦与弘郁的肩膀,“而且,醉红楼的妈妈告诉我说这尹相从不到青楼里去,都是派人将头牌接回府中玩乐,你们说气不气人。” 傅彦瞥了楚林墨一眼,极为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你继续盯着这个老狐狸,必要的时候就砍下他的狐狸尾巴。” 羽曦这几天赶路也累的不行,与蒋漪柠嬉闹了一会便抱着三月在床上睡熟了。蒋漪柠不想打扰她,便退出房门,轻手轻脚地为她关上房门。 “姑娘琴艺甚佳,却不知爱护自己的这双妙手,着实可惜。” 蒋漪柠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捂住胸口,转过身去,却发现是那日在王府宴请上有一面之缘的西羽国王子,羽诺。蒋漪柠想起方才羽曦说到羽诺是与她一同前来凉洲的,想来是自己疏忽了。 “漪柠无理了,向羽诺王子请罪。”蒋漪柠朝着羽诺行了一礼后看着自己被纱布裹住的双手,笑了笑,“王子只知我的这双手可惜,却不曾想这世间其实还有许多东西比这琴音难得。” 羽诺之前在燚王府中听这姑娘弹琴之时,便觉得这姑娘是有些故事的。现如今听她这般讲话,羽诺觉得甚是有趣。 “哦?那你若是为了你所说的更难得的东西失了这双手,你也不觉得可惜?” “可惜是会觉得可惜吧,只不过妙音不一定是用弹奏的哦。”蒋漪柠说罢在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放到嘴边,悠扬的曲调便飘了出来。 羽诺赞赏地看向蒋漪柠,随后掏出腰间插着的竹笛,和着蒋漪柠吹出的曲子。羽诺此举给这首曲子平添了一种新的意境。 一曲毕,蒋漪柠对着羽诺开心地笑道,“竟不知王子吹笛子的技艺如此之高,是我在王子面前卖弄了。” 羽诺觉得蒋漪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西羽国夜空中的流星那般闪耀。他被这笑惊得愣了半晌,随后与蒋漪柠一同笑了起来 第二十章 大皇子再得尹氏助力 淑贵妃坐下许久,后位上的女人依旧只顾着饮茶,未曾正眼瞧过她。淑贵妃一脸不快,“听闻尹相向皇上请愿,说是想让大皇子做他的女婿。我本不信,但现如今看皇后娘娘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臣妾是该恭贺娘娘了吧。” 皇后听了这番话,发出一声冷笑。淑贵妃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别说来宫中请安,就连向她行礼也一向是不情不愿的。可这个女人听说了柯儿的婚事,倒是跑得快,火急火燎地就来到她宫中求证。 “尹相是为郡主的婚事来向皇上请过愿了,皇上也是允诺了他。最近发生了些不快的事,为了稳定朝中大臣的心,皇上与本宫的意思都是早些将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淑贵妃闻言急的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身边的贴身宫女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仪了,慢慢坐下。 “皇后娘娘不愧是国母,这气度不是一般的大啊。臣妾可是听说那尹真儿前些日子闹着非燚王爷不嫁,而且大皇子之前向皇上求赐婚还闹了笑话,不是?这才过了多久,燚王爷不要的,大皇子就巴巴地接过来。皇后娘娘果真是心大,不但自己甘愿当个替代品,就连儿媳也不介意是个别人不要的女人。” 皇后看着淑贵妃一脸得意的神情,攥住了拳头。她将怒火压于心中,随后露出一张笑颜,“昨个真儿才到我这儿来过,说是她本与我们柯儿是情投意合的,可两人闹了点别扭,她才应允了与傅彦的婚事。现如今是好了,她与柯儿误会解除,这般看来这桩婚事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皇后搭着一旁宫女慧云的手,走向淑贵妃,“皇上还交代了,等柯儿大婚之后便给他些兵权,让他与容将军一同为国效力。” “怎么可能。”淑贵妃一向不把这个名义上的皇后放在眼里,可现如今这贱人的儿子竟是要抢了景儿的风头。 “皇后娘娘说出这些话之前可否有掂量清楚大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依我看,大皇子因为有个不受宠的母亲,连身份卑贱的二皇子都敌不过吧。” 皇后接下淑贵妃的目光,摸了摸头上的凤钗,“就算本宫再不受宠,也是当今圣上的发妻,母仪天下的皇后,柯儿始终是嫡出的皇子。本宫的母家上官氏是名门望族,而淑贵妃你的娘家刘氏在朝堂之上毫无发言权,就算皇上宠爱你又如何,这么些年你尽想着往上爬,皇上让你如愿了吗?” 见淑贵妃气冲冲离开后,慧云斟了杯茶递给皇后,有些担忧地说道,“皇后娘娘也明白淑贵妃的性子,您无须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皇后接过茶盏,饮下一口,“她没有什么本事,翻不起什么浪花。就算本宫是替代品又如何,那个有威胁的女人早就归天了,这后位也只能是本宫的。” “皇后娘娘能这般想就对了。现如今大皇子与郡主要喜结连理了,皇上也看到了大皇子的努力,终于要给大皇子些实权了。皇后娘娘咱们的好日子还在之后呢,您的位置也不仅仅停在这皇后之位上。” 皇后赞赏地看了慧云一眼,不愧是跟了她许多年的人,但随即她的笑容便消失了,“弘郁和弘景不足为惧,只是怕皇上有让那人之子继位的心。” 凉洲虽说不够繁华,但风景却是极好的。蒋漪柠看着面前专心钓鱼的傅彦,有些忧虑。 “怎么,不喜欢钓鱼。那晚些带你去骑马如何?”傅彦见蒋漪柠不看鱼钩,只顾看着他,便问道。 蒋漪柠走到傅彦面前,双手叉腰,“前日带我在湖上泛舟,昨个带我去野外赏花,今日带我钓鱼,傅大公子可当真是闲啊。” 鱼钩适时地动了动,傅彦眼疾手快,钓上了只肥嫩的大鱼。 “那我这般日日陪着蒋姑娘你,你是高兴与否呢?” 有傅彦的陪伴蒋漪柠自是开心的,又有哪个姑娘不希望情郎日日在自己左右呢?只是自从来了凉洲,日子似乎过于清闲了,她与傅彦可是逃了皇上亲赐的婚,虽说皇上喜爱傅彦不重罚他们,可蒋漪柠觉得事情也不会这般简单就过去了。加之蒋漪柠夜中几次醒来,都看见傅彦书房中的灯亮着,可一大早又会看见傅彦坐在桌前等她用早膳。蒋漪柠偷偷问过莫枫关于傅彦的休息问题,莫枫也是模棱两可地回答她,这怪让蒋漪柠担心的。 “公子,我知道你公务繁忙,却也是想让我高兴才这般日日陪在我身边。其实你不必如此……”蒋漪柠话还没说完,傅彦就从旁边拿了个栗子糕堵住了她的嘴。 “若不说话还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可你这丫头着实话多了些。”傅彦说罢,低头笑笑,“可我也是奇怪,就偏喜欢你这幅模样。” 蒋漪柠乖乖把栗子糕咽了下去,听到傅彦说喜欢她,笑的眉眼弯弯的。 “我就知道我讨喜嘛,以前萝卜总跟我说懂娇羞的女子才有人疼,如今看来都是谬论嘛。只不过公子,皇上虽把你贬到凉洲来,但你心中肯定记挂着前朝,我有羽曦和宣儿陪着,还有三月,所以你不必记挂着我。” 傅彦伸出手拥住蒋漪柠,“我的人自要我来陪,你不用再说些什么了,否则堵住你嘴的就不是栗子糕了。” 蒋漪柠想起那晚在马车中让她猝不及防的那个吻,再看向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傅彦,羞红了脸。 不远处的亭子里弘郁与羽诺在品茶,一旁还有楚林墨和羽曦在与三月玩耍逗趣。看见傅彦抱住蒋漪柠,三月想往他们二人那跑去,但被羽曦紧紧抱住。羽曦才不会让这小家伙去打扰柠姐姐和冷面王爷谈情说爱呢。 “啧啧啧,我要不是亲眼见到这一幕,还真不敢相信那男子是素以冷漠著称的傅彦。” 羽曦伸出手指对着楚林墨摇了摇,一脸不屑地看着他,“这便是你不懂了吧,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我的柠姐姐上辈子定是这冷面王爷的债主,所以这辈子冷面王爷只能对她一人好。”羽曦说完便看见弘郁面前的茶盏空了,忙拿起茶壶给弘郁斟了一杯热茶,后又看向羽诺,“阿哥你拿着杯子是要做什么。” 羽诺有些僵硬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心里想着等回去了再好好教育这个眼里只有弘郁,没有亲哥哥的臭丫头。 弘郁对着羽曦笑了笑,“也不知蒋姑娘的出现对傅兄来说是好还是不好。这心中一旦有了挂念,就代表有了软肋,而软肋对傅兄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 第二十一章 喜讯背后暗藏玄机 文蕴远远就看见叶阡在容隐的门前晃来晃去,可始终没有进去。 “叶侍卫有何事吗?” 叶阡看见来者是文蕴,忙行了个礼,“属下失礼,请公主责罚。” “你起来吧,是我不好,在你有心事的时候来打搅你。不过我观察叶侍卫许久了,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讲出听听。” 叶阡缓缓起身后,听见文蕴这般说,加之自己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开了口。 “公主,前些日子将军派我去调查一桩成年旧案,我昨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可是将军对此事的态度与对其他事情大不相同,现如今将军又处于最低迷的时候,我怕将军会做出些什么,所以对该不该如实告知将军甚是犹豫,还望公主能指点下属下。” 文蕴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沉思了一会儿,对叶阡说道,“你我认识的容隐向来都是一个有见解懂分寸的人。你是忠仆,所以对此事自会有你的顾虑。可叶阡,我相信容隐,他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叶阡觉得文蕴说的极为有理。他向文蕴表示过感谢后,便进了容隐的房间。 文蕴虽不知叶阡所谓何事,但她有种感觉,容隐就快要振作起来了。 屋内,容隐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叶阡见状走上前说道,“将军命我查的事有了着落。” “哦?”容隐闻言抬起了头。 叶阡继续说道,“我派去扬州的侍卫回禀说,在扬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一个农民,他自称是从前扬州大户人家蒋府的管家。我命人将他带回京城,昨日已到了。此人不但能准确讲出许多关于蒋姑娘的事,还对蒋姑娘的父母亲及罗副将与他的父亲都甚为了解。卑职想此人的身份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蒋府是如何没的。”容隐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据此人说蒋府满门都是是被人杀害的,他那时正好被蒋老爷派出去办事,才免于一难。随后他发现所有知晓蒋府的人都丢了性命,所以迫于无奈才到小村庄中隐姓埋名生活。他还交代说,蒋府被灭那年,蒋姑娘十岁。同年春天蒋府迎来了个贵客,他说此贵客是从京城来的,名为傅彦。” 容隐勾起嘴角,看来自己猜想的没错,丫头与傅彦一副旧相识的模样,可傅彦是何许人,怎会平白无故地下扬州。且除傅彦外谁又有如此能力可将蒋府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蒋府惨遭毒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容隐挑挑眉,示意叶阡继续说下去。 叶阡领命,开口道,“这管家说,当时蒋老爷蒋毅告诉他说,当今圣上怀疑蒋毅有不臣之心,便吩咐傅彦前去调查。据说好像是傅彦掌握了蒋毅有叛逆之心的罪证,蒋毅自知逃不过一劫,才将蒋小姐送到罗潜立处。后罗潜立带着蒋小姐和罗副将为掩人耳目,一路来到了京城。” 容隐听完叶阡的讲述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那个看似坚强的丫头是如何承受住这一切的。可这傅彦真是个毒辣至极的人,是他害得丫头家破人亡,可如今他却像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让丫头爱慕于他。自己当然不能让傅彦的奸计得逞,无论是王位还是丫头,都必须是属于他这边的。 饭桌之上,傅彦淡定地说了句话,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蒋漪柠更是惊落了筷子。 “你,你,你说要与蒋姑娘成亲。”楚林墨的手指一直在蒋漪柠与傅彦中间来回摆动,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才过了多久,傅彦就急不可耐了?楚林墨越发觉得自己谈情说爱的本领与这傅彦相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傅彦像是料到了这一众人的反应,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并嘱咐宣儿给蒋漪柠重新拿了副碗筷。 今儿这顿饭吃的很安静,虽说楚林墨与羽曦一直在互递眼色,可蒋漪柠却极为反常,没有加入他俩。 蒋漪柠不知自己是如何吃完这顿饭的,只知自己当下的心情与得知要和容隐成婚时完全不同,满心都是不可置信与欢喜。 回到房间后,蒋漪柠拉着宣儿的衣袖,像是无法确定傅彦要娶她一般。 “姑娘这是欣喜过了头,可见姑娘与王爷心中都是有彼此的。这般看来,这桩婚事还真是一桩佳话呢。”宣儿拉住蒋漪柠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姑娘是个极好的人,王爷也是如此,宣儿知道姑娘的不易,所以宣儿是真心实意地为姑娘和王爷感到高兴。” 自十岁那年离开扬州到了京城,蒋漪柠身边的朋友就只有罗衍一人。而罗衍又是男子,有些话也不方便向他倾诉。直到蒋漪柠入了将军府,遇到了宣儿,她才是觉得真正有了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她很喜欢宣儿,也想让她与自己一般幸福。 蒋漪柠紧紧抱住宣儿,想把自己的快乐传达给她。这个时候羽曦也推门进来了,她虽不知蒋漪柠和宣儿为何抱在一起,可她忙张开双臂跑过去,三个姑娘又闹作一团。 晚上,三月与蒋漪柠闹脾气,不愿与她一起睡觉。蒋漪柠觉得这崽子定是觉得自己将傅彦抢走了,在吃飞醋呢,蒋漪柠便顺着它去了。 宣儿将三月抱出房间时有些吃力。蒋漪柠将三月带回来有些时日了,它长得很快,已经有了些许一头公狼该有的神韵。只是这家伙粘人得很,不喜欢下地,总要人抱着。 蒋漪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傅彦说要娶她,嘴角就不自觉地往上咧,果真与宣儿说的一般,她欣喜过了头。 正当蒋漪柠难以安眠之时,她突然听到几声知了叫,这已是深秋哪还有什么知了。蒋漪柠忙将衣服穿好,一打开门便发现傅彦站在门前。 蒋漪柠欣喜地环住傅彦的胳膊,“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晚了你不也没睡着?”傅彦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蒋漪柠披上,“想不想随我去房檐上观夜景。” 不知为何,中秋已过了,可今夜天上的月亮分外的圆。蒋漪柠感觉到傅彦拉住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个大大的微笑,她将傅彦的手指分开,与他十指相扣。 “公子,你知道吗,扬州的夜景也与这凉洲的一般美。我还未曾想过,在父母离世后,还会有一个人在晚上带我看看月亮,数星星。” 傅彦伸出手摸了摸蒋漪柠的头发,“都快要与我成亲了还唤公子?” 蒋漪柠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我若是直呼你的名讳怕是那楚林墨又要惊奇许久了。他铁定恨自己不是一个貌美的女儿身,无法将冷傲的傅公子收入囊中。” 蒋漪柠想起楚林墨丰富的表情就觉得有趣,蒋漪柠抬头看看傅彦,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蒋漪柠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我见你身边的亲信都尊称你为公子,不唤你王爷,这是为何。” 自那年从扬州回京后,他便不愿听到别人毕恭毕敬地唤他一声小王爷。许是因为脑海里时时浮现出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追着他唤公子的模样,也不知为何他听到这两个字便觉得愉快,就这样他让身边的人都改了口。 “谁知道呢,许是哪个坏丫头带坏了他们。” 什么坏丫头嘛,明明就是她蒋漪柠。她第一次唤傅彦公子可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看来他对自己早就情根深种了。 傅彦不知蒋漪柠为何一个人低着头满脸通红,这姑娘怕是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柠儿,你父母亲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蒋漪柠闻言收起了笑容,盯着傅彦的眼睛说道,“这桩事我定要查明真相然后为爹娘和蒋府百余人口报仇。”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姑娘一定会这般做,可傅彦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有有些难受。 傅彦略显艰难地问道,“那柠儿是与父母亲在一起时幸福,还是与我在一起时幸福。” 蒋漪柠不知为何,她觉得傅彦有些反常,想着许是话题过于沉重了,便换上了一种轻快的语调说道,“与爹娘在一起时,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候,但我不愿再回到与爹娘共处的那些岁月,因为知道后面有此灾祸,而我再无法承受一次。与公子在一起我也真的很幸福,而且我身边还有师父,萝卜和这一众朋友陪着,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只是时常想着,若是爹娘还在,他们看着我如他们所愿这般安稳顺遂该有多好。” 傅彦轻轻拂去蒋漪柠眼角的泪花,蒋漪柠见傅彦面色有些凝重,便朝他笑笑,“爹娘肯定也知道公子是个好人,他们若知晓我要与公子成婚了,也定会觉得欣慰。” 傅彦拥住蒋漪柠,蒋漪柠将头靠在傅彦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傅彦看着蒋漪柠的侧脸,想着这婚定是要快些准备了,皇上那盯得紧,若是回了京城,成婚怕是难了。有些事情,现在柠儿无需知晓,等成婚之后,他有许多时日可与她慢慢解释。 南宣看着南倩盯着房檐上的那两人许久,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莫首领说姐姐被公子派去扬州了,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可有办妥?” “他早就将蒋府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我去扬州本就不用做些什么。”南倩转过身,看着南宣说道,“公子当真要与蒋姑娘成婚了吗?” 南宣有些不忍告诉南倩实情,可想着如此也可让她断了念想,便点点头,“公子亲口说的,也嘱咐我们尽早准备,早日操办婚礼。” 南倩听过南宣的话后,背过身朝房间走去,可一滴泪却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 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第二十二章 相似之名勾起陈年旧事 昨日盛公公来传,说是皇上下了朝要过来用膳。皇后便一早就吩咐了慧云去准备些精致的膳食。 自弘柯与尹真儿成婚以来,皇上对皇后的态度宫中众人皆是有目共睹的。那淑贵妃百般不满,次次去请皇上,皇上都回绝了她。这宫中向来是见风使舵,众人皆传,说淑贵妃与三皇子失了皇上的心,大皇子其实才最得圣心。虽然流言蜚语多,但皇后心中明白,傅彦伤了真儿的面子就等同于得罪了尹相,这谁都知尹相位高权重开罪不得,柯儿有本事让真儿回心转意,皇上也重得尹相的心,自是会更加器重他们母子俩。 “听说皇上昨日又通宵处理政务了,皇上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只有皇上康健了,这天下才太平啊。”皇后边说边盛了碗燕窝粥递给景宗。 景宗点了点头,接过粥碗,“方才在朝堂之前看见柯儿了,我叫盛公公去传他过来与你我一同用膳,估摸着时间,他也该到了。” 景宗话音刚落,便见弘柯信步走了进来。 “给父皇,母后请安。” 景宗冲着弘柯挥了挥手,“本就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多礼节。你母亲宫中的膳食着实可口,你快来尝尝。” 皇后看着皇上如此关心弘柯,心里满是欣喜。自她嫁入皇室为后起,景宗就未曾真正将她看入过眼里。她自知景宗娶她是因为她背后的家族上官氏,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夫妻情分,有的只是利益关系。可现如今好了,柯儿甚是给她长脸,加之得了个尹相这般得力的亲家,柯儿的前途是不可限量啊。 早膳用到一半,盛公公进来禀告说是这些时日屡屡进蒙古部落屡屡犯我朝领土,边防将领已递了折子回京。景宗听了此消息忙赶回去处理政务,离开之时他还嘱托弘柯多带尹真儿回来陪陪皇后。 见景宗离开后,弘柯满心欢喜,“母后,儿臣认为父皇如今对您可甚是上心,儿臣与母亲的好日子到了。” 皇后闻言拉住弘柯的手,“柯儿,你要记住这只是开始,一定要沉住气。你与真儿要抓紧时日生下皇上的长孙,这般你位置才会更加牢固。母亲、上官氏和尹氏都会为你好好谋划的。” 弘柯回到府上见尹真儿在花园中站着赏花,便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自己偷偷从身后抱住尹真儿。 尹真儿先是被吓了一跳,后见来者是弘柯,便倚在他怀里,懒懒地说道,“大皇子这般高兴可是与皇上皇后有关啊?” 弘柯重重地在尹真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知我者唯真儿是也,今日父皇传召我与他和母后一起用了早膳。自我记事起,他们二人就从未在一桌之上用过早膳。现如今可好了,父皇不但给了我些实权,还将母后放在心上了,多亏了你这个小福星啊。” 尹真儿佯装不快,推开弘柯,向前走了几步,嘟着嘴说,“大皇子如今倒是心想事成,可看大皇子这般欣喜地模样定是忘了让真儿夜不能寐的事。” “我怎么可能把夫人的事给忘了呢。我弘柯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岳父与夫人对我恩重如山,那傅彦让尹府失了面子,就是叫我弘柯失了面子,我又怎会放过他。”弘柯走到尹真儿跟前,一把将她抱起来,对着她的耳畔低语道:“只是当下有更要紧的事。” 尹真儿听完弘柯的话,娇羞地锤了锤弘柯的胸口,任他将自己抱入房中。 傅彦的意思是他们虽身处在凉洲,可成婚该有的礼节是断不可少的。 但这傅宅中的人手本就不够,加之大多年岁已高,所以筹办婚事的事就落在了宣儿和莫枫身上。 蒋漪柠看着那些琐碎的事情就头疼,便抱着三月坐在凉亭中喝茶躲懒。她见傅宅的老管家走了过来,突然想起自己何不趁此机会了解下傅彦的过往,便朝着老管家招手,唤他坐在自己身边。 老管家朝蒋漪柠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后,才缓缓坐下。 “少夫人,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奴想为您和少爷做点事却不行了。” 蒋漪柠见老管家如此自责,便拉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您为照料了傅宅献出了许多年岁,现在是该得空清闲的时候了。”蒋漪柠看着面前的老人,还是将一直以来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 “老管家,你与这傅宅中的佣人大多年岁已高,为何不与自己的家人们住在一起,还守在这常年无人来的傅宅。” “少夫人是有所不知啊,这傅宅中的人都是苦命人,哪里来的家人。从前夫人心善,见我们流落街头,便将我们接入这傅宅侍奉,我们也算有了个归宿。虽说夫人和老爷都不在了,可人也不能忘本,我们还是愿意守着这宅子,不愿让它成了空宅,少爷也是惦记着我们的,每年都派人按时送来些银子,叫我们安度晚年。”老管家讲起这些往事颇为动容,蒋漪柠却敏锐地注意到老管家口中的夫人二字。 这么一想,蒋漪柠才发现自己只知傅彦的生父与养父,却不知傅彦的母亲是谁,老管家口中的夫人不知是否是傅彦的生母。 “管家你所提及的夫人是裕王妃吗?” “是的。”老管家眼神有些缥缈,似在回忆很远的事,“老奴进傅宅那年,夫人正有着身孕。可她却仍像个未出阁的小姐般,不喜欢下人唤她夫人,说是显得老气,下人们便都唤她笙涵小姐。夫人命苦,生下来便被遗弃了,但好在得好心人收养。老爷怜惜夫人,对夫人也是极好的,总是纵着她,就连夫人直呼他的名讳也无妨。但夫人诞下少爷是极为艰辛的,早产又大出血,夫人虽保住了一条命,可身子始终不好。少爷三岁时,老爷说是要回京城医治夫人生产留下的病根,嘱咐我看好傅宅,便北上回京了。” 老管家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他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悲痛,良久才继续开口,“老爷他们这一走就是十二年。待老爷与少爷重回凉洲之时,他们身边已没了夫人。老爷变得苍老了许多,身子也大不如前。老奴也没再见少爷笑过,他只是读书练剑,累了的时候便抚着夫人留下来的琴。但少爷对老爷很孝顺,老爷在回了凉洲两年后便郁郁而终,老奴也是头回见少爷落了泪。老爷离世后,京中便派人来传召少爷继承老爷的爵位,封号为燚,命即日回京。此后老奴再未见过少爷,直到此番少爷携少夫人来凉洲。” 听老管家的讲述,这裕王妃确是傅彦的生母无疑。蒋漪柠听母亲讲过她自幼孤苦,幸之得一位姓欧阳的女子收养,母亲的一手绝技也来自她的栽培。笙仪和笙涵,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管家,你可还记得裕王妃的姓氏?” 管家点点头,“老奴记得,夫人姓欧阳。欧阳笙涵,真是一个如花一般的名字,只可惜夫人福薄,去的太早了。” 老管家离开许久,蒋漪柠的内心也无法平静。母亲的名字与裕王妃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且二人都是孤女,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吗? 第二十三章 突然任命打断计划 “蒋姑娘有心事?” 蒋漪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羽诺突然唤她一声,蒋漪柠吓得抱紧了怀里的三月。蒋漪柠用的力气有些大,三月怕是有些疼,一溜烟从蒋漪柠怀中跳出去,留给蒋漪柠一个傲娇的背影。 “羽诺王子,我明白你的武艺高超,可下次走路能不能出点声,算是我求你了。” 羽诺看着蒋漪柠一脸恳求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着蒋姑娘敢逃御赐的婚,胆子怕是不小的。可现如今看来,蒋姑娘的胆量可不大嘛。” 蒋漪柠又坐回石凳上,“我的胆量从前是大的,可我觉得那是件坏事。有勇无谋与谨小慎微,我更欣赏后者。如今胆子小,是因为我有珍视的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用这一命去换那些美好,足矣。” 羽诺竟不知一个女子会有这般见解,他不明白蒋漪柠经历过些什么,却知道她深深吸引了自己。 “我羽诺向来欣赏有才之人。蒋漪柠,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蒋漪柠对着羽诺挑了挑眉,“羽诺,这样甚好。”说罢,两人一起笑开了。 晚上,傅彦到蒋漪柠房中看她。 傅彦牵起蒋漪柠的手,仔细查看她的伤口。蒋漪柠看着傅彦,心里却很乱。 傅彦是一个有谋略的人,他到蒋府那年已有十五岁,他又怎会不知蒋漪柠母亲的名讳与他母亲的名讳甚像。他怕是连她们之间的关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吧,可为何他不告诉自己? “今天为何这样安静。” 蒋漪柠闻言抬起头看着傅彦的眼睛,说道,“公子从未给我讲过你的母亲,我很好奇她是怎样的女子。” 傅彦不知蒋漪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还询问起他母亲的事。他本是可以将母亲的事讲与她听,只是这些与蒋府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蒋漪柠聪慧,若是从中察觉出什么,傅彦不敢去想象之后的一切。 “我的母亲在我眼中就是父亲的妻子,名正言顺的裕王妃。我不管她与那人有何瓜葛,她都仅仅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蒋漪柠察觉到傅彦有些回避她的话,低下头想了想,随后抬起一张笑脸。 “明日我便写信给师父,叫他与萝卜来凉洲,他们是我的娘家人,可不能少了。” 傅彦闻言眼里闪过些情绪,他将这些东西掩藏好后,微微笑着摸了摸蒋漪柠的头,“你师父年岁已高,对这一路上的颠簸定有些吃不消。不如让罗副将前来,等将来我们回了京城再向你师父登门拜访。” 蒋漪柠想想傅彦说的也是,便点了点头。 景宗坐在案前已皱眉不展了几个时辰,盛公公端了碗参汤小心地呈给他。 “傅彦那边有消息了吗?” 盛公公闻言,忙回答道,“回皇上,凉洲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傅王爷在准备与蒋漪柠的婚事。” “那容隐那边呢。”景宗抚上自己的眉心。 “容将军的人已将那人带回了京城,现在估摸着是已经问出了些东西。皇上大可宽心,有了容将军,王爷的这桩婚事是如何都不能成的。” 见景宗面露疲惫,盛公公忙上前为景宗轻揉肩膀,“皇上心里毕竟挂念着王爷,不如将他唤回京城,另给他指派一门好婚事。” 景宗摇摇头,“他是当真不知这江山的可贵,那朕便要让他知晓这江山得来的不易。” 蒋漪柠将写好的信递了出去,没等到罗衍的回信,却等来了皇上的召书。 因近日蒙古一族频频进犯我宗朝领土,皇上派傅彦为主帅,弘郁为副将,即刻带兵镇压蒙古军队。 蒋漪柠不知皇上为何要派已被贬到凉洲的傅彦上战场,但她心里清楚这婚怕是不能按预期的计划进行了。 “皇上为何这般讨厌,这婚礼都筹备了许多了,都怪他来搅局。”羽曦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不知弘郁哥哥这一走要何时才能回来。 楚林墨听见羽曦这搬大逆不道的话,忙捂住她的嘴,“小姑奶奶你若是想让你的柠姐姐日子好过,可就不能胡言乱语。” “你去吧。”蒋漪柠此话一出,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蒋漪柠看向傅彦,“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便是安稳,若是战乱频发,百姓定是苦不堪言。成婚的事情,我可以等你,但是战事急迫,却等不起。” 蒋漪柠心里很复杂,她很期待能成为傅彦的妻子,但她不能让傅彦看出她的难过,要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上战场。 傅彦看着一直冲自己笑的姑娘,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此番前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你乖乖在凉洲待着。在你受上的伤好之前,楚林墨都会在这儿。” “王爷你不用担心,我向皇上告了许久的假,足矣照看到蒋姑娘痊愈。” 傅彦闻之,点了点头,但还有一事他心中依旧放心不下。 夜深了。 莫枫见傅彦在桌前坐了许久,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公子明日就要出征了,今日理应是该好生休息才是。这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傅彦抬起头来,盯着莫枫良久。他是从十岁起便被父亲带到自己身边服侍的,这十多年过去了,他成长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明日出征,你不用随行。”傅彦淡淡地开口,“凉洲虽偏,但也难保他的手不会够过来。柠儿独自一人在这儿,我着实有些不放心。” “属下领命。”莫枫见傅彦闭上了眼睛,便轻轻地从房中退了出去。 傅彦感知到屋子中只剩下他一人,缓缓睁开眼睛,从柜子中拿出一封书信,上面赫然写着蒋漪柠收四个大字。傅彦拿起这封信放到油灯上,火苗瞬间吞噬了整封信,阴影中傅彦眸子慢慢被火光点亮。 蒋漪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良久都不曾入睡,她欲起身之时,察觉到有人在轻抚她的头发,睁开眼睛发现是傅彦。蒋漪柠将脑袋枕在傅彦的腿上,拱了拱,寻了一处舒服的地方,闭上眼睛开口道,“明日就要出征了,公子还不休息啊。” 傅彦把蒋漪柠头前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又将被子拉过来将她盖严实。 蒋漪柠笑笑,睁开眼睛,看着傅彦,“让我猜猜看,公子是不是对我感到不舍啊?” “果真聪慧。”傅彦低下头在蒋漪柠的额前印上一吻,“柠儿,我此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我不在你身边,你定要护自己周全。你要记住除了我和你自己,旁人的话都断不可轻信。你要好好的,等着我回来娶你。” 蒋漪柠鼻子一酸,她忙转过身将脑袋埋入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笑着看向傅彦,“我知道了,公子要嘱咐多少次才能放心呀。” 淡紫色的被子上有一角的颜色变得很深,她怕自己担心她,便好好的将情绪藏起来,笑给他看,可她心里又该有多难过呢。傅彦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将被子掀开,躺了进去,“出征前本是该好好休息的,只是你不躺在我身边,我的心里始终不是很安稳。”说罢,傅彦手臂用力,将蒋漪柠牢牢锁在怀里,“这样便好了,我能安心许多。” 蒋漪柠将脸埋进傅彦的怀里,周遭都是他凌冽的气息,蒋漪柠觉得很安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四章 出征引众人感伤 第二日清晨,蒋漪柠想如同寻常人家的妻子一般,亲手为傅彦亲手穿上出征的盔甲。可奈何这盔甲着实复杂,蒋漪柠在傅彦的注视下研究了许久也没弄明白,最后还是傅彦自己穿戴整齐。蒋漪柠跟在傅彦身后出了房门,她只顾着琢磨自己应该多学习为人妻之道,却没发现周围一众人怪异的眼光。 楚林墨在和羽曦交换了眼神过后,清了清嗓子说道,“王爷与蒋姑娘进展着实神速啊,尔等是望尘莫及啊。” 蒋漪柠不知楚林墨是何意,见周围的人都在低着头憋笑,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后,看见傅彦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下子反应过来。 “哎,哎,楚林墨你可别瞎说。姑娘我与公子是清清白白的,是你的思想肮脏。” 楚林墨自是不敢惹蒋漪柠的,只敢低声嘀咕道,“我的思想哪赶得上王爷的思想,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其实腹黑得很。” 傅彦本离楚林墨极远,此时却是冷冷地盯着他。楚林墨见状忙捂上自己的嘴,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羽曦的眼睛红红的,自昨日得知弘郁也要上战场后,她就觉得这天要塌了一般。战场是什么地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虽然她知道郁哥哥有一身好武艺,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郁哥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给我写信,我定给你准备妥当。还有啊,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可断不能往前冲,要躲在冷面王爷的身后,知道吗?” 弘郁听到羽曦这般说,被她逗得直想笑,可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傅彦的面色又冷了几分,便强忍住笑意,摸摸羽曦的头,“我知道了。只是你现在不是在西羽国的地界上,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多和你柠姐姐学学。” 莫枫见众人聊的火热,便站出来提醒说起身出发的时辰到了。 见弘郁上了马,羽曦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楚林墨在一旁想用手帕给羽曦擦擦眼泪。羽曦抢过手帕,却将贴上来的楚林墨一把推开。蒋漪柠见状走上前,揽住羽曦的肩膀,抬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傅彦。他着实俊朗,但一身铠甲衬得他的眉眼越发冷冽,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息。蒋漪柠见傅彦望向她,冲着她笑了笑。蒋漪柠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的青睐,她的眉眼弯弯的朝傅彦摆了摆手。 看着出征的队伍越走越远,蒋漪柠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了下来。 容隐给蒋漪柠的书信递出去许久了,可仍未听到从凉洲来的消息。容隐细细想了一番,傅彦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的信件传到丫头的手中呢?容隐随即叫叶阡备马,有些事情越早告诉丫头越好。 文蕴见府中下人较平时显得忙碌了些,便叫住了一个小丫鬟。 “这府里有何事需筹办的,我见大家都忙的很。” 这将军府的人都知道从前蒋姑娘住在这儿的时候,将军是极为欢喜的。但这文蕴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自她来府上至今日,将军也未见她几次。将军府的下人都背地里说这文蕴公主恋慕将军不得,就使手段搬进将军府,逼走了将军府的正牌夫人。 这个小丫鬟自然也知这文蕴公主不得将军的心,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将军吩咐了说是要出趟远门,也不知是不是要寻夫人回府。若是夫人回来了,公主您也可以收拾收拾离开了。” 文蕴从小是在宫中长大的,拜高踩低的事情她见得多了。可她再怎么不受容隐待见也是个公主,这些丫鬟怎能这般出言侮辱。 文蕴红着脸,刚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了容隐的声音。 “我看这将军府是对下人太好了些,让你们都没了规矩。文蕴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女儿,连本将军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你们这些奴才竟敢对公主如此出言不逊,我看这将军府你也是不用待了。” 容隐话音刚落,叶阡就示意侍卫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拖了下去。 文蕴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她未料到容隐会为她解围。容隐此举也算是为她在这将军府中立了威,文蕴的心里满是欣喜。 “公主,我有些事情必须与漪柠当面说清楚。此番我去凉洲也不知何时回来,我很感念你这些天的照拂,按理说我是该亲自把你送回宫的,只是当下时间紧迫,还请公主自便。” 看着容隐离开的背影,文蕴欲上扬的嘴角愣是定住了。容隐对她的这点好只是他出于怜悯罢了,哪里比的上他对蒋漪柠的万分之一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文蕴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她自知失态,忙拿出手帕将泪水悉数擦尽。 自弘郁离开后,羽曦这丫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蒋漪柠虽然心里也挂念着傅彦和弘郁,可也要强打着精神照顾羽曦。她专门吩咐做膳食的下人,将羽曦的膳食做得精致可口,可羽曦心里藏着心事,依旧是吃不了几口。 蒋漪柠急得不行,可羽诺王子却显得气定神闲。蒋漪柠对羽诺的此番举动甚为不解,羽诺和羽曦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这兄妹情深,可羽诺此番倒是像不愿纵着羽曦。 像是看出了蒋漪柠的疑惑,羽诺主动约了蒋漪柠品茗。蒋漪柠赴约前来,发现羽诺着实选了一个好地界,泛舟湖上听着小曲品着茶,果真是出身高贵的王子,最是会享受这人间的喜乐。 “羽曦日日在府中要死要活的,王子倒是有好兴致约我泛舟湖上。若是叫羽曦知晓了,王子可少不了一顿埋怨了。” 羽诺听蒋漪柠此言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将上好的龙井沏好,放到蒋漪柠面前。 “在西羽,我并非长子,但我的母亲却贵为大夫人。她是个手段极其厉害的女子,大哥的意外和我的步步的晋升也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蒋漪柠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品,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她示意萱儿退下后,看向羽诺,静静地等着故事的后文。 第二十五章 湖上泛舟了心事 “自弘郁被送至西羽国当质子的那日起,我就知道母亲的心思,想扶持他为中原的王,再将羽曦嫁给他为后。”羽诺喝了一口茶,无奈地笑了笑,“羽曦这个傻姑娘也如母亲的愿,自小就对这中原的二皇子情根深重。可漪柠你我都清楚,自古最高统治者的背后就有成百上千的女人。羽曦是西羽国的嫡公主,我的亲妹妹,我断不会叫她入那冰冷的深宫。羽曦眼中只有弘郁,虽然他的离开会让羽曦难过一段时日,可也好过她不快乐地度过一生。” 真是一个好哥哥,不知怎的,蒋漪柠的脑海中浮现出罗衍的面。蒋漪柠低头笑笑,她与羽曦一样幸运,都有一个可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兄长。 “王子不必这般忧虑,二皇子的样貌品行都极佳,又与羽曦有着自幼的情分,他会善待羽曦的。” 羽诺收起笑容,摇摇头,盯着蒋漪柠的眼睛,“弘郁是个难得的男子,可他对羽曦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爱,强加于身的姻缘对他们来说终究是个负担罢了。” 确实,蒋漪柠这段时间看的真切,羽曦说的一切,弘郁虽都会依着她,可在他的眼里蒋漪柠唯独没有看见对羽曦的情意。蒋漪柠想起她与羽曦初次见面时,羽曦一脸幸福地说出女儿家心事时的模样,她心里生起了些许心疼。 见蒋漪柠发了许久的神,羽诺伸出手在蒋漪柠面前晃了晃,蒋漪柠这才回过神来。 “王子今日邀我在这湖上泛舟,不光光是与我品茶这般简单吧。” 羽诺闻此言,露出赞许的目光,“其实自那日在燚王府听过漪柠你弹奏的曲子后,就一直难以忘怀。你的手也差不多好全了,不知我能否有幸再听到漪柠你的妙音。” 蒋漪柠走到羽诺准备好的琴前坐下,笑着看向羽诺,“真不愧是我的知音,我的手正犯痒呢,就将一切都给我备好了。”说罢,蒋漪柠拨动琴弦,羽诺闭上眼睛,细细赏着这曲子。 一曲罢,羽诺缓缓睁开眼睛,“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你真是个妙人。只是你今日这曲,并没有那日的轻快,你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蒋漪柠走出船舱,站在船头,迎面而来的风轻轻地拍在脸上,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羽诺跟在蒋漪柠的身后,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王子,我的一生既不幸,但又足够幸运。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权势,没法给我爱的人铺路。可我仍然希望他的路能平缓些,即使最后我没能陪在他身边,但只要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便是好的。”蒋漪柠顿了顿,转过身面对着羽诺,“西羽国的力量对公子和二皇子来说很重要,我虽担心他远在前线的安危,可更让我心惊的是若他来日大胜而归,军功加身,岂不是更遭人眼红?” 羽诺曾想过是怎样的女子才会叫傅彦这样的人动了心,但随着他与蒋漪柠的接触,他似乎懂了,这个姑娘真是难以叫人不倾心。 “西羽国的支持对任何一个皇子来说无疑都是极为重要的。而去支持一个可靠的皇子,对西羽国的未来也是极为有帮助的。我当下给还无法确定弘郁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你这个朋友我很珍惜,我可以答应你在危机之时会向你的心仪之人伸出援手,也不至于叫他断送了性命。” 听到羽诺这样说,蒋漪柠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她自那日听见傅彦母亲的事起,心里就慌慌的。他们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她虽不知前路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却也是想为那人做好万全的打算。 傅彦的骑兵队,兵强马壮,对战蒙古部落的散兵绰绰有余,到达战场没几日,捷报便频频传出。只是弘郁觉得此战,傅彦行事未免过于心急。他虽也知道傅彦心里挂念着蒋漪柠,可他总觉得傅彦心事重重的,也不知他心里是压了什么要紧事。 弘郁对这蒙古部落的地界较为清楚,他走出营帐,向湖边走去。 自幼宫中的众人便看不起他与母亲,他们皆道母亲福薄,虽得上天庇佑,有幸生下皇子,可卑贱之躯承受不住如此福泽,便早早地就去了。他从小就知道弘柯与自己不同,他虽与自己一样不得父皇的宠爱,可他却有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谁都不敢对他不敬。母亲在世时,没有人把她当作一个正经主子,还将他与母亲撵到破烂无人的废弃寝殿中生活。可母亲仍每日盼着父皇的到来,日日以泪洗面。在母亲离开的那个冬天,上官皇后来见过母亲一次。他趴在窗沿上偷听她们的谈话,他至今都记得上官皇后说,若不是母亲长得与那女子有些许神似,又怎会得皇上一时青睐,生下皇子。自此,他再也没在母亲眼中看到过期盼。母亲去世后,除了自幼照看他的嬷嬷,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生辰。可他八岁那年父皇竟差人给他送来了新衣和一众精致的玩物,还昭他去了父皇的居所承乾殿,陪他一同用了膳。他满心欢喜以为父皇终于想起他时,却得知自己要被送往遥远的西羽国寄养。从京城到西羽国,要途经蒙古地带,中原人都听闻过蒙古人豪放粗犷,多为强盗,且野蛮至极,一个八岁的孩子又怎会不怕。他经过这里时一众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土匪,劫持了他们的车队。就当他以为自己定要命绝于此时,有个与他一般大的小女孩骑在马上,带着一众人将土匪团团围住,用她稚嫩的声音说,她是蒙古的嫣玛公主。也正是这个蒙古部落的公主,救了他一命。他顺利到达西羽国后,才明白所谓的寄养,不过就是人质,是他的父王为了安抚西羽国所置的一枚棋子罢了。 弘郁从回忆中抽出身来,发现自己已走出了很远,他自嘲地抹去眼角的水渍,准备往回走时,听到湖边有陌生女子的声音,他的手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 第二十六章 真相终有大白的一日 “小将军,我们应该快些了,首领若是知道您私自跑出军营定会担心的。”雪穆为嫣玛递过去衣衫。 嫣玛对雪穆一直催促自己的行为很不满意,伸手接过衣衫的瞬间出招。雪穆料到嫣玛会来这样一招,只是出手防守,并不出招进攻。 两人较量了许久,嫣玛觉得没意思,便停住了手,“就是你们听阿爹的话,不与我像个勇士一样较量,我的武艺才会迟迟没有进步。” 嫣玛虽与哥哥数次一同到战场上来,可也实在是看不惯这营内的糙汉子灰头土脸的模样,每次总要带着雪穆偷跑出军营,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弘郁早就对这蒙古部落里的小将军有所听闻,说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将领,他却没曾想这小将军竟是个女儿身。在这种情形之下与着小将军见了面毕竟也不妥当,弘郁见天色不早了,便放轻脚步离开,未曾让那两人发觉。 蒋漪柠与羽诺回到傅宅之时,羽曦和楚林墨正一脸严肃地等着他们。就连三月也不似平日里那般顽皮,而是老老实实地蹲在楚林墨的脚边。蒋漪柠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开口询问便看见容隐走了出来。 南宣下意识将蒋漪柠护在身后。公子离开的那晚,将她与姐姐叫入房中,吩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容将军与蒋姑娘相见。可依这眼前的情形看,姐姐并未阻拦容将军,也未曾给自己递来消息,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与公子的命令背道而行了。 “将军,姑娘今日出去游湖受了风,您先在傅宅歇下,等明日姑娘身子好些了再与您叙叙旧也不迟。” 容隐对南萱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紧紧地盯着蒋漪柠。 蒋漪柠拉住萱儿的手,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后看向容隐,“将军从京城来到凉洲,想必一路上车马劳顿,漪柠这便带您去厢房中休息。” “柠姐姐!”羽曦见状急得喊出了声,“容将军,本公主知道你是柠姐姐曾经的夫婿,可此一时彼一时,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冷面王爷,可我更看不起你这种趁虚而入的小人行为。” 见羽曦还要说下去,楚林墨忙挡在她面前,抢先开口道,“将军也知这羽曦公主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她有什么得罪将军的地方,也请将军想想两国的邦交,不与她动气。”楚林墨说完朝蒋漪柠使了个眼色,见蒋漪柠冲他点点头,便一手抱着三月,一手拉住羽曦朝房间走去。 “游玩了一日,我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唤我便是。”羽诺看了容隐一眼,也离开了。 “萱儿,你去守着羽曦,别让楚林墨纵着她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萱儿看了看蒋漪柠,又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容隐,有些犹豫,“我还是陪着姑娘吧,将军也算是我的主子,我在总归是对姑娘好些。” “没事,将军来这么远的地方找我定是有些要紧事,你也是了解将军脾性的,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见蒋漪柠带着容隐去了厢房,萱儿忙跑出府邸,找到南倩藏身的地方。 见南倩神色无恙的在屋子里擦拭佩剑,南宣走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剑,“姐姐,你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怎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我们明明有任务在身,你也知道公子的手段,若是让公子知道了这一切,姐姐怕是会丢掉性命的。” “呵,”南倩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一切吗?可我就算做的再好,他也依旧是看不见我。与其让我看着他们恩爱,日日心如刀割,还不如让我一手完结这一切,让他回到从前淡漠一切的模样,这番我心里也好受些。” “姐姐,你现在就离开。此番容将军来找蒋姑娘不知所为何事,若是公子回来怪罪起来,我便为姐姐担了罪责。蒋姑娘待我极好,我找个机会向她说明我的真实身份,想来她定是会保我的。姐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千万不要回来。” 南倩站起身,拉住边讲话边为她收拾包袱的南倩,“我又怎会将你丢在这自己逃命呢。你我都清楚,公子的暗卫遍布天下,我犯下如此罪过,这世上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南宣紧紧地抓住南倩地手,眼睛里堆满了泪水,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她声音哽咽地说道,“那姐姐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公子,公子还是会念及这些年姐姐的功劳,饶姐姐一命的。公子自从遇见蒋姑娘就变得不同了,他不会像从前那般残忍的。” 南倩伸手拂去南宣脸上的泪水,对她笑了笑,“傻姑娘,他就是对蒋漪柠如此在乎,才断不会放过毁了这一切的我啊。”南倩顿了顿,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还有件事属实奇怪,我不知是何意。但我怕此事会对公子不利,你定要找个机会帮我转达给公子。” “什么事?” 南倩靠近南宣,南宣听清南倩说的话后,疑惑地睁大了双眼。 容隐品着蒋漪柠为他沏的茶,细细地观察着她。她的脸色不错,眼睛里也带着神采,看来傅彦把她照顾的很好。 蒋漪柠见容隐一直盯着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开口问道,“将军这般千里迢迢来见我,并不是只为了看看我过得是否安好吧。” 容隐闻言收回目光,“那丫头这段时日是过得好不好呢?” 蒋漪柠见容隐手中把玩着成婚那日他欲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心中有些不忍,“公子不该时时想着我是否安好,而是应该把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公子对我很好,我很知足。看将军的模样,文蕴公主应该也费了许多心力,将军也是时候往前看了。” 容隐并未回答蒋漪柠的话,而是起身走到蒋漪柠身边,拉起蒋漪柠的手,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势。蒋漪柠未料到容隐会这般,也忘了把手抽回来。 “手上再深的刀痕也会有结痂的那日,可丫头若是你心里有了伤痕又该如何呢?” 蒋漪柠不知道容隐在说些什么,刚想出口询问,就听见容隐接着说道。 “丫头你是在扬州长大的,你的父亲名为蒋毅,母亲名为欧阳笙仪。你曾与我说过父母是因病相继过世,其实不然,你父母亲的离世是因为你十岁那年的一场灾祸。” “你,你怎会知道这些……”蒋漪柠一直都知道师父当日能悄悄带她离开已实属不易,所以这些年她从未与他人谈及父母亲的事。按理来说这蒋府的事,只有师父,罗衍,傅彦和她知晓,怎么会容隐也知道这许多。 容隐像是看出了蒋漪柠心中所想,有些担忧地说道,“丫头,我所知道的远比你还要多。我一直想要的都只是丫头你幸福,虽我知道你定是想知道你父母亲遇难的真相,可我又怕你会因为这个真相痛苦,所以你是真的想知道这一切吗?” 自十岁那年,蒋漪柠时时都会梦见蒋府满门遇难,父母惨死的情形。她知道母亲不想让她活在仇恨中,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酿成这一切的恶人亲自去向父母亲赔罪,为了实现这个心愿,她就算是痛苦余生也不会后悔。 “我一定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第二十七章 活宝冤家暗生情愫 见蒋漪柠如此坚持,容隐缓缓开了口,“丫头你十岁那年得了一场恶疾,你的父母亲急得不行,无奈差人去请了他们在京城的好友,也就是之后救回你一命的许泊御医。可一般人哪里使唤的了宫中的御用太医,所以皇上起了疑心。当年皇上派十五岁的傅彦下扬州其实也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蒋漪柠突然想起在那年三月的扬州街头,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问她是否还记得为她治好顽疾的神医名讳。曾经以为不过是一句闲谈,可哪里知道这竟是一个被完美掩盖的陷阱。蒋漪柠一向觉得自己聪慧,却不曾想是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害得蒋府惨遭灭门,害得父母亲丢掉了性命。可那时的傅彦看上去分明只是一个与无害的翩翩公子,她却不曾想那副淡漠的俊颜下却藏着如此狠辣的心。 容隐伸出手轻轻擦去蒋漪柠脸上的泪水,蒋漪柠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傅彦住在蒋府的那些时日中查明了许泊御医确确实实为你诊断治疗过,所以回京后他将一切都禀报给了皇上。平民擅自使用御医本就是大罪,加之你父亲当时在扬州颇具声望,皇上自会以为你父亲有二心,所以暗中派了人灭了蒋家满门。想来也是,只有当今皇上才有如此权势,在灭了蒋家这般名门后,还能将一切抹灭干净,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 师父曾说景宗天性多疑,蒋漪柠却不曾想当今圣上竟是如此狠辣决绝。可蒋漪柠心中的万般滋味都抵不上对那人的失望,她曾以为他会让自己抓住母亲所期盼的安稳幸福,可到头来他却是谋害父母亲的侩子手。自己从头至尾都始终相信他,还满心欢喜期盼着与他成婚,这般的自己是多么让父母亲心寒。 蒋漪柠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融进衣衫中,一下子就消失了。容隐看着这样的蒋漪柠满是心疼,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下一下拍上她瘦弱的后背,希望能予这个令人心疼的小丫头些许安慰。 楚林墨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哄好羽曦,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一直坐在梳妆台边的羽曦,感到深深的挫败感。他楚林墨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阅女无数的公子哥吧,想当年这京城中有多少女子迷恋他啊,可现如今就连一个羽曦他都搞不定,当真是山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羽曦看着楚林墨气就不打一处来,亏他还是冷面王爷的心腹呢,咋就是没有点防人之心。傅彦在的时候这个容隐不来,傅彦一上了战场,这容隐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凉洲来,铁定是让柠姐姐与他回京城的啊。 “楚林墨,若是郁哥哥回来后,见我们没把柠姐姐好好守住,对我失望的话,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什么事都要提及郁哥哥,楚林墨也不知道为何,他一旦听到羽曦嘴中说出这三个字,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很难受。楚林墨一个人郁闷地小声嘀咕道,“郁哥哥,郁哥哥,你就知道你的郁哥哥。你把人家放在心尖上,可人家却只是把你当个妹妹,明明是个尊贵的公主,却事事都要迎合他,你怎的也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的心。”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像个男人一样大胆说出来。” 见羽曦斜着眼睛瞥着自己,楚林墨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我在说离不离开这凉洲,其实不在于容将军,而是在于蒋姑娘。你看啊,这容将军当日能做出拿军功换与蒋姑娘的婚事,便可知他对蒋姑娘是有情的。那日王爷能顺利从将军府带走蒋姑娘,也能看出容将军是极尊重蒋姑娘的。但蒋姑娘对王爷情深义重,加上蒋姑娘不像你一般容易被人哄骗,她是何等聪慧的人,所以又怎会轻易同意与容将军一同回京城呢?” 羽曦站起身来,步步向楚林墨逼近,“我好哄骗?你的意思是本公主没有脑子吗?” 楚林墨被羽曦逼到了墙角,羽曦将手啪的一声撑到墙上,挑了挑眉,等着楚林墨的回答。 “姑奶奶,我怎么会说你没脑子呢。我的意思是,公主你不但貌美如花,而且生性单纯,这是何等的难得啊。” 羽曦听楚林墨这样一说,心情大好,刚要把手放下来,羽诺就推门而入。 “漪柠说有要事与我们商讨,你们两人怎么这样慢……” 羽诺未曾想到屋内竟然是这幅光景,他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妹妹你一向把弘郁挂在嘴边,我还真以为你对这中原二皇子专情的很呢。现如今一看,是哥哥误会你了。” 羽曦忙把手放下来,像是没听到羽诺的调侃一般,红着张脸,不知如何辩解,便只顾往门外走,“不是说柠姐姐找我们嘛,快走吧。” 楚林墨想尾随羽曦走出房间,却被羽诺堵住了去路。 “楚太医不但医术了得,就连怎么把控这小姑娘的心也是了解得头头是道啊。只是我要提醒你一点,我妹妹与一般的小姐不同,她是西羽国的公主,你若只是想一时招惹她,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可就有些话要与你说道说道了。” 楚林墨虽然医术高超,可却是一点武艺都不会。他可是知道眼前的羽诺王子仅凭一己之力便可抵抗百余人的进犯,他自是惹不起的。 “羽诺王子,你肯定是误会了,刚刚卑职与公主不过是在交流当下的情形……” “与他说这么多做什么。”楚林墨的话还没说完,刚刚走在前面的羽曦就折了回来,推开堵在楚林墨前面的羽诺,一把拉住楚林墨的手腕,“羽诺,你若是敢与郁哥哥提及今日之事,看我不去父皇跟前泼你脏水。”说罢,羽曦便怒气冲冲地拽着一脸无奈的楚林墨离开了。 羽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十八章 因果轮回终相报 他们三人来到大厅的时候,蒋漪柠和容隐已经等了他们一会儿了。 “我叫你们来,是因为我要回京城一趟。羽诺王子和羽曦是贵客,你们留在这凉洲也不是很方便,楚太医在凉洲也有些时日了,我的手也差不多好了,我的意思是此番我们可以一起回京城。”蒋漪柠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也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她希望容隐告诉她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她要赶快回到京城,去找师父将当年之事问清楚。 羽曦听了蒋漪柠的话,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我不要。郁哥哥打完仗后,一定会先与冷面王爷回凉洲的,我要在这里等他。柠姐姐,你忘了你与傅彦是有婚约在身的吗,你要守着傅宅等他大胜归来啊。为什么这个什么容将军一来,你的心意就全变了。难不成你与傅彦的那些情意都是装出来的。” 站在一旁的宣儿听到羽曦这番话,忙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这时蒋漪柠抬起头来,大家都清楚地看见她红红的眼睛,羽曦自知失言,老老实实地坐回座位上。 蒋漪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们想待在哪里都行,若是想回京,明日清晨我在大门口等你们。” 回京的一路上,蒋漪柠再也没开口讲过话。大家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无论怎样劝说,她都不肯吃一点东西,也没笑过,不过几日的时间,她就已消瘦了不少。 羽曦熟悉的那个柠姐姐并不是现在的这副模样,她有些怕。每每当她握住蒋漪柠的手时,都像是腊月里的冰块那般冷,毫无温度。他们也问了容隐,他到底与蒋漪柠说了些什么,可容隐始终都回答说,这些事是蒋漪柠的私事,除非她准许,否则谁也不能告知。 在他们离开凉洲那日,楚林墨就已写了书信差人给傅彦送去。这样的变故是谁都未曾料到的,楚林墨觉得还是要告知给傅彦。 一入了京城,蒋漪柠便下了马车,朝师父的住所跑去。蒋漪柠不想让人跟着,她将宣儿和三月都托付给了羽曦。羽诺因为担心欲要跟着蒋漪柠,却被容隐给拦了下来。他虽然知道有些事对丫头来说很痛苦,可也只能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 罗潜立像是料到了蒋漪柠要来找他,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幼看着长大的姑娘,满是心疼。蒋漪柠也在罗潜立的话语中,渐渐明白了前一代人的恩恩怨怨。 当年蒋漪柠的父亲蒋毅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他与傅彦的父亲裕王爷傅琏甚为交好。先帝离世时,并未留下明确的立储人选,而一众皇子中唯景宗与裕王最为出众,也最适合继承大统。只是当时的皇后是景宗的亲身母亲,而名门望族的上官氏也更看好景宗,将嫡女上官岚嫁给景宗,也就是之后的上官皇后。景宗有了如此权势,自然是比裕王更有胜算,一场夺位之战愈演愈烈,最终裕王惨败,景宗登上皇位。景宗是一个极有手段的人,他将国家治理的很好。只是景宗生性多疑,加之裕王曾与他争夺过皇位,所以他是处处提防打压裕王。裕王不甘心如此低于人下,便找来了蒋毅,策划谋反。可当万事准备好时,裕王却放弃了这一切,娶了一位女子为妻,从此在朝堂之上也不争不抢,任凭景宗摆布。裕王再怎么说也是景宗的弟弟,可蒋毅不同。他参与谋反的事情景宗已经知晓,当时他为了保护已有身孕的妻子,便辞去官职,带妻子回了家乡扬州。但是安稳的日子仅过了十年。蒋漪柠十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蒋毅爱女心切求遍名医皆不见效,无奈之下他只得去请了宫中的好友,御医许泊。许泊当时是出了名的圣手,他念及曾经蒋毅对他的帮助,向景宗谎称自己母亲病重,实则他告假来了扬州。蒋漪柠在许泊的诊治后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他们都很小心,却还是走漏了风声。傅彦当时下扬州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查明这桩事。蒋毅曾经欲帮裕王谋反,现如今又擅自动用宫中大臣,自是难逃一劫,这才引来灭门之祸。 其实罗潜立从前并不确定蒋府的灭门惨案是景宗所为。可那日,容隐神情严峻地来找他,他才得以确认这一切都是拜景宗所赐。 蒋漪柠听完师父所讲,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腕,愣是掐出一道道血痕。 罗潜立见蒋漪柠这般,拉过她的手握住,“漪柠,你母亲将你交给我的时候,希望你能安稳地过完此生。虽然你如今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可景宗是当今圣上,你断不可因报仇心切,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蒋漪柠对罗潜立的话置若罔闻。她本是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傅彦虽然看上去冷漠,可他本质却不坏。可事实摆在面前,不容她为他辩解,他不仅是她的仇人之子,更是他一手促成了蒋府的惨案。事到如今,蒋漪柠还有一事不明。 “师父,我母亲的名字是欧阳笙仪,傅彦的母亲名为欧阳笙涵,欧阳这个姓氏本就不常见,这应该不是巧合。” 罗潜立没有料到蒋漪柠连这个都能解到,着实有些惊讶。 “没错,这并不是什么巧合。你母亲与傅彦的母亲都是孤女,她们同遇到了一位姓欧阳的好心女子将她们收养。这位女子为她们二人取名为笙涵,笙仪,并将自己一身高超琴技传给了她们二人。所以你的母亲虽唤傅彦的母亲为师姐,可她们二人感情深厚,就犹如亲姐妹般。” 罗衍得到蒋漪柠回到京城的消息赶到家中的时,罗潜立与蒋漪柠正在吃晚饭。罗潜立知道蒋漪柠在外一定受了不少罪,消瘦了不少,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可蒋漪柠仍旧没有胃口,但她不想让师父担心,还是拿起了筷子。 罗衍入座后,与父亲交流了下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漪柠,你此番回来应该是不会再回凉洲了吧。” 蒋漪柠勉强地笑了笑,看向师父和罗衍,“我之后哪也不去了,就留在师父身边尽孝道。” 吃过晚饭后,天色尚早,蒋漪柠心里本就乱乱的,也毫无睡意,便说出门转转。本来罗衍不放心蒋漪柠,想跟着她,可罗潜立拉住了罗衍。他心里清楚,漪柠心中不好受,需要多给她些时间,好让她自己快些走出来 第二十九章 旧景虽在人却失散 离开京城有些时日了,但这里也未曾有什么变化。天虽已黑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做生意的小商贩,唤孩童的母亲,兴致尚好的达官贵人,京城依旧繁华,一切也显得那么和谐。 从前蒋漪柠就觉得这京城的夜比何处的都要亮上许多。她也曾以为是天子的光照亮了这城,可现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这座城中人的欲望交杂,野心在黑夜中犹为清晰罢了。 其实蒋漪柠心里清楚,从国家社稷来讲,景宗是个好皇帝。他的确做到了国库丰盈,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用如此手段毁了她的家。她的父亲已辞官归乡,可他却依旧不依不饶。她曾与傅彦说过她只愿跟随有良知的那一方,但他终是负了自己,而他的良知早就被他遗弃在那年风景如画的扬州城内了。 不知怎的,蒋漪柠漫无目的地走到了码头边上,海风一如既往舒适轻柔。蒋漪柠突然想到燚王府宴请当日,她曾带着傅彦来此。她也曾真的以为傅彦对自己另眼相看。可傅彦是怎样的人,他是身中剧毒仍面不改色的人。对自己都这般狠辣,又怎会将自己的心轻易交付与他人。从头至尾他也只是耐着性子陪她演了一出戏罢了,看来她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蒋丫头,你怎么来了,叫汤婶好生想念啊。” 蒋漪柠见汤婶朝自己走过来,忙掩住了脸上的情绪,轻轻唤了一声汤婶。 汤婶把蒋漪柠拉到座位上坐好,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蒋丫头,汤婶可想你了。你师父那个顽固的老头,愣是不告诉我你去哪了。还是罗衍来我这铺子上喝了几次汤,我逼问出来的。罗衍说蒋丫头你要成婚了,但不是跟皇上指配的大将军。丫头你看上的,莫不是与上次与你一同来铺子的傅公子?” 蒋漪柠听了汤婶的此番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汤婶估摸着是自己说错话了。那个满身贵气的傅公子指不定又看上了哪家的娇小姐,伤了蒋丫头的心。亏自己对那傅公子颇有好感,看来男人还是不可信。 汤婶叹了一声气后拉住蒋漪柠的手,“丫头,不要怕,有你师父和我在呢。你看看如今罗衍那小子也出息了,当上了副将军,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哈。我家蒋丫头长得这般美,又弹得一手好琴,中意你的富家公子多得很呢。不要再想姓傅的那个小子,汤婶去帮你留意如意郎君。你若是不想成婚,那你师父与我便养你宠你一辈子。” 听了汤婶的一番话,蒋漪柠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见汤铺的生意好起来了,便撸起袖子,帮着汤婶一同招呼客人。 淑贵妃得知皇上要来她宫中用膳,可是费尽了心思好好打扮了一番,可皇上从方才落座起就未抬眼看过她。 淑贵妃便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颇为委屈地说道,“皇上这些日子都在皇后那,今日好不容易想起臣妾了,可却是不与臣妾搭一句话,难怪这宫中的人皆道……” 见淑贵妃的声音小了许多,景宗放下碗筷,看着她问道,“宫中的人说什么了。” 淑贵妃见景宗肯搭理她了,忙走到景宗身边坐下,挽住景宗的手臂,“这宫中的人见皇上您日日去皇后娘娘处,还时不时就召大皇子夫妇入宫用膳,都说皇上您心中已有了继承大统之人,就是大皇子弘柯。”淑贵妃说完见景宗没有反应,又将头靠在景宗的肩膀上,楚楚可怜地说道,“皇上,您可不能如此偏袒大皇子啊。若是如此,臣妾的景儿与文蕴该如何在这宫中自处。皇上您也知道,历来这公主都是各国联姻的工具,若是皇上您不给景儿些实权让他有能力保护文蕴,那改日文蕴若是嫁离京城,您叫臣妾怎么活。” “文蕴也是我视若珍宝的女儿,你大可不必担心朕会将她远嫁。”景宗停了一会儿,话锋一转,厉声道,“只是这弘景着实会胡闹,朕可是听说他召集了众多大臣在城郊的宅子中饮酒作乐。朕该说他贪玩享乐呢,还是该说他欲拉拢大臣,对朕的位置有二心呢?” 淑贵妃闻言,吓得忙跪在景宗面前请罪,“皇上,景儿他定是想帮皇上您安抚大臣们的心,只是他年纪尚轻,考虑事情难免不周全,还请皇上不要降罪与他。” 景宗站起身来,看着跪在脚边的淑贵妃许久,伸出了手。淑贵妃面露喜色,忙将手放在景宗的手中,借力站了起来。 “弘柯娶了尹相之女,不但为朕挽回了些颜面,还为朕拉拢了朝中许多势力。弘郁虽说没常在朝中,可他与傅彦一同前去镇压蒙古叛军,也频频传出捷报。景儿虽然年纪还小,可总该收收心,学些本事,将来才好像他的兄长们一样为朕分忧。”景宗说完这番话,便松开了淑贵妃的手。 淑贵妃见状,忙从盛公公手中接过披风,为景宗系好,并试探地说道,“天色不早了,皇上不如就在臣妾这儿歇下了吧。” 景宗看了淑贵妃一眼,并未停留,只是嘱咐她好生休息,便朝外面走去。 见景宗离开,淑贵妃有些懊恼,不过随即她便唤人去叫文蕴速来她宫中。 景宗叫周围的人都不要跟着,只留下了盛公公一人。他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停了下来。他示意盛公公留在外面,一个人朝宫殿里面走去。 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但景宗依旧记得当日笙涵在此处等他的情形。她是为了她的师妹而来,当时她已得知自己派傅彦去扬州调查蒋毅之事。她是个爱笑的女子,可那日她却泪流满面,哭着恳求自己放过蒋毅一家,可当时的自己却仍恨下心回绝了她。若是他能提前知晓,那日她回府后便服毒自尽了,是否会改变当初的选择呢? 景宗遇见欧阳笙涵的时候,不过才十五岁。那时他还并未成为九五至尊,只不过是先帝的九个儿子中的一个,中宫嫡子傅景。他自幼受母亲的影响,就立志一定要成为这大宗王朝的主人。只是眼中唯有权势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也有了那个爱笑的女子。可一直钟情于他的上官岚找到他时,他竟是在权力与笙涵中犹豫了。后来他借助上官氏的权利登上了皇位,本想着等根基稳固就另立笙涵为后,可偏偏这时裕王笼络了如蒋毅的一众大臣欲造反,逼他退位。刚刚登基的他哪里有势力与他们抗衡,可他此时却意外得知裕王也对笙涵有意,他便狠下心用笙涵换了这大好江山。 在裕王与笙涵成婚半年后,裕王来找过他,告诉他笙涵诞下了一名男婴,是他的孩子。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都自己骗自己说,他将笙涵嫁给裕王是为了保全她。可他自己又何尝不知晓,他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这皇帝的高位,断送了自己与笙涵的一生。笙涵一定是恨他的,否则她如此深爱他们的孩子,又怎会选择独自离开人世?在笙涵离开后,景宗就知道他的余生都将活在思念与痛苦中。 盛公公见景宗出来时一脸痛苦,忙上前搀扶住,“皇上定是想起往事头疼症又犯了,奴才先扶您回寝殿,楚太医也回了宫,奴才宣他给您瞧瞧。” 景宗摆摆手,“一点小事罢了,别惊动了这宫里上下。容隐那边如何了?” 盛公公有些迟疑地说道,“回皇上,容将军前些日子去了凉洲,也将蒋姑娘给带回了京城,看样子皇上想告诉她的话,容将军已经替皇上转达了。只是皇上,老奴不明白,皇上处处为傅王爷谋划,可为何偏偏允了蒋姑娘与傅王爷在一处的心愿呢?” 景宗听到此言,脑海中又浮现出笙涵的容貌,“要坐稳这江山,就要懂得借助外臣的势力。蒋漪柠是罪臣之女,不能给傅彦权势。我曾经因为这个位子而失去了她,如今定要将这个位置完完整整地交付与我们的孩子,也算是我向她赔的罪。” 第三十章 明月引追忆旧事 文蕴本就不知母亲这么晚还传她来做什么。到了宫前,文蕴看见母亲一直在寝宫中走来走去,心中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母亲想筹划些什么,只是文蕴觉得母亲有些过于忧虑了。 淑贵妃正满心为弘辰和文蕴筹谋之时,瞥见文蕴正云淡风轻地品着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文蕴手中的茶盏。 “你说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品茶,我都要为你和你哥哥操碎了心。” 文蕴不以为然地说道,“母亲之所以觉得困扰,不过是因为母亲想去争抢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若是母亲放下那些执念,好好待在您的贵妃之位上享受您的余生,您也不会像现如今这般上火了。” 淑贵妃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教育出这个与世无争的孩子,她压住火气坐到文蕴身边,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文蕴啊,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容隐是站在你哥哥这边的,若是来日你哥哥无法登基,新皇又怎能善待你哥哥和容隐。母亲知道你心仪容隐已久,可若是想让他安好度日,唯有让你哥哥继承大统。” 文蕴听了淑贵妃的话,细细琢磨了一番后反握住淑贵妃的手,“母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哥哥若能继承大统是天命,哥哥若是没有这个命,就算我们做什么也无济于事。女儿还是不希望母亲去趟这潭浑水。” 淑贵妃听了文蕴的话,刚欲发作,文蕴就站起身来,“哥哥做错了事,母亲应该叫他回来向父皇请罪,而不是拉着女儿动些歪脑筋。女儿告退了,望母亲好生休息。”说罢,文蕴就朝外面走去,直到听不见身后淑贵妃的哭闹才停下。 这些年她将她的几个哥哥看得真切,她也自然知道自家哥哥即位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母亲刚刚的一番话也不无道理,但若任由母亲对权力的斗争越发上了心,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皇后听说皇上的头疼症又犯了,忙赶到承乾殿,可皇上却声称谁也不见。 盛公公见皇后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忙吩咐下人端来热茶。 “皇上身边有你伺候着,本宫倒也放心不少。”皇后喝过热茶,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盛公公忙回答道,“谢皇后娘娘抬举,奴才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才有幸来照顾皇上。娘娘您看,皇上身子不适,恐怕也没精力见您。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娘娘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过来看皇上。” 见皇后点点头,慧云便扶着皇后慢慢转身离开了。 皇后抬头看了看圆圆的月亮,缓缓说道,“算算日子,今天又是那女人的忌日。这么些年过去了,皇上还是放不下啊。” 慧云见皇后心情不好,开口劝慰道,“娘娘终究是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死去的女人不配劳您烦心。” 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你我都清楚那欧阳笙涵是怎样死的,若不是本宫使了点手段,以皇上对她的情意,怕是本宫的皇后之位早就要拱手让给她了。说到底,本宫虽然赢了她,却也没赢得多光彩。” “娘娘莫要伤怀。想当年皇上还不是选择了您为发妻,皇上终究是看重娘娘的。欧阳笙涵虽得皇上喜爱,可终究是个没福气的。娘娘愿意花心思了结了她,是她的福分。娘娘要向前看,您还有大皇子呢。现下是关键的时期,娘娘走的每一步都要算计好了,这大好江山终归是娘娘您的。” 皇后刚欲开口,就见文蕴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 文蕴走到皇后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皇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教育道,“最近弘辰闹出不少事,惹得皇上头疼上火。这弘辰和淑贵妃都是不怎么明事理的,可本宫却瞧着公主你是个懂事的。公主若是得空,不妨把对容将军的心思多花些在你哥哥和母亲身上,这样也不至于叫皇室成为他人口中闲谈的笑柄。” 文蕴低着头听着皇后对哥哥母亲和她的轻蔑之词,暗里早已将平整的裙摆抓出了褶皱。 “文蕴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今后文蕴定将谨言慎行,也会时时提点哥哥和母亲,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看着文蕴低眉顺眼的模样,皇后满意地点点头。 待皇后走远后,文蕴才缓缓直起身子,看向皇后离开的方向。母亲其实说的也没错,若是登基的是二哥,那还好些。一旦登基之人是大哥,那依皇后的性子定不会善待哥哥与容隐。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这权力想办法握在自己手中,还能放心不少。只是文蕴满心疑惑,这欧阳笙涵到底是谁,听皇后说的话,貌似这个女子是父皇心尖上的人,而她的死似乎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塞外的天总是要辽阔些,傅彦坐在草坪上,望向那轮明月。一转眼,那个爱笑女子已离开他许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傅彦猜想她应该挺快乐的,那里有裕王陪着她,也不用为了那高位之上的人烦忧伤神。 “傅兄,我找了你许久,你怎么在这坐着。” 傅彦抬头看了眼弘郁,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低声询问了一番。 弘郁内心很是纠结,他其实也知道这事本该等这仗打完了再向傅彦汇报,可他又恐时间一长再生出什么变数。思量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傅彦。 “傅兄,前两日楚林墨托人传了封信,是关于蒋姑娘的。” 傅彦是了解弘郁的,他是个谨慎识大局的人,这事过去了几天他才决定告诉自己,定是件棘手的事。傅彦心里突然一颤,他挑挑狭长的眉,示意弘郁继续说下去。 “楚林墨说在我们离开不久后,容隐便找上了门。不知道容隐与蒋姑娘说了什么,蒋姑娘立刻转变了心意,说要回京。这封信是楚林墨在离开凉洲时慌忙中写下的,估摸着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一段时日了。” 傅彦自那日接到容隐的信时便知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日。只是他本已安排了一番,可事情怎这般快就发生了。看来柠儿终究是没能在凉洲等他回去,从未怕过什么的他,此刻却不知要如何面对那个小姑娘。 傅彦表现得比弘郁想象中平静,虽然傅彦向来是个冷静的人,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切会发生一般。 “看来傅兄早就猜到这些事会发生了。”弘郁在傅彦旁边坐下来,自嘲地笑了笑,“傅兄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的才智,羡慕你的魄力,羡慕你的一切。” 傅彦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弘郁的下文。 “从前我以为父皇对弘辰的纵容就父皇对他的宠爱,可直到你那年一封书信寄到我手中,我才知道父皇这一生都在为你铺路。我自幼就得不到父皇的重视,就算是看着父皇贬你到凉洲,我心里都很是羡慕。” 傅彦拍了拍弘郁的肩膀,又看向天空,“我担不起你的羡慕,你看,我都无法护住柠儿周全。他为了给我铺路,不惜以他人性命为辅,这条路上有太多人的血,所以即使我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弘郁自选择傅彦那日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性命交到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手上。傅彦是个有谋略有手段的人,弘郁始终相信他担得起这天下主人的重担。 “皇兄,不要辜负了这一路上为我们断送的性命,你一定要登上父皇的位置。” “嗯。”傅彦盯着弘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世道无论怎样变,你都是我傅彦的弟弟。” 第三十一章 漪柠惨遭陷害入狱 蒋漪柠回到京城中有些时日了,罗潜立瞧着她一直满脸心事地陪在自己身边,倒也不知说什么来宽慰她。从前那个俏皮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蒋漪柠对什么都淡淡的,不爱笑,也不爱闹,就连美食都无法吸引她。罗潜立觉得蒋漪柠似乎一夜之间突然就长大了。 尹真儿找上门的时候,蒋漪柠正在帮师父磨墨。为了不让师父担忧,蒋漪柠将尹真儿请到里屋里坐下。 尹真儿嘴上说着不过是来与蒋漪柠叙叙旧,可蒋漪柠却注意到她带了若干随从,怕是事情没有她说的这般简单。 蒋漪柠为尹真儿斟好茶后,便站到了一旁。几日不见,这尹真儿不复从前清纯的模样,打扮得华贵至极。纵使她穿着上好的绸缎,也遮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蒋漪柠这般想着,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尹真儿哪里是遮不住孕肚,倒像是故意将这金贵的皇孙显露出来,好让像蒋漪柠一般没眼力价儿的人时刻警醒着。 尹真儿看着蒋漪柠一脸漠然便心中火大,她也是清楚曾经蒋漪柠是怎么靠着这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和人畜无害的神色把傅彦从她身边抢走的。 “蒋漪柠本宫当年是低估了你的本事,本以为你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可不曾想你倒是个有着厉害手段的主儿呢。” 蒋漪柠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并不想与这尹真儿有什么交际。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尹真儿现在是皇妃,若是与她结下梁子,蒋漪柠自知也不会好过。 “民女不过就是个普通百姓罢了,民女既听不懂大皇妃的话是何意,又觉得皇妃身怀皇孙,实在不宜来如此简陋的地方找不痛快。” “听不懂?”那天夜里傅彦拉着她的手,义无反顾地离开,叫尹家成为了这京城中最大的笑柄,她又怎会听不懂?尹真儿端起蒋漪柠给她沏的茶,送到嘴边,还未饮下,便将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盏尽数砸向蒋漪柠。 屋里的声响引起了门外罗潜立的注意,他生怕漪柠受了什么委屈。可尹真儿早就下令让护卫禁守住房门,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 蒋漪柠的样子看上去狼狈极了,她的肩上挂着茶叶,滚烫的热水定是将手臂烫伤了,加之茶盏的小碎片扎进肉里,传来阵阵疼痛。 尹真儿看着蒋漪柠的这副模样,得意地勾起嘴角,“蒋漪柠,傅彦上战场不过半年有余,你便紧赶慢赶地赶回京城,重新投入容隐的怀抱。像你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子,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想破头往皇室贵族里钻,本宫又怎能容你?” 蒋漪柠的身上痛极,但她神情自若,并未表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尹真儿见蒋漪柠这副模样,便起身走到她身边,附在她的耳边,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她被烫伤的地方,狠狠地说道,“你和傅彦带给我的痛苦,本宫会让你们加倍还回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将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维持到什么时候。” 说罢,尹真儿捡起地上的茶盏碎片便往自己手臂上划去,蒋漪柠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就只见尹真儿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条血痕。 “来人啊,区区草民竟敢行刺本宫。” 梅落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赶忙带着一众侍卫冲进房间里,将蒋漪柠控制住。 罗潜立了解蒋漪柠,她是个懂分寸了姑娘,又怎会轻易伤了尹皇妃。可大皇妃确是受了伤,罗潜立又无权无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妃将漪柠带走。 羽曦听说蒋漪柠因刺伤大皇妃而被关进大牢时,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进宫面圣。 羽诺却一把将羽曦拦下。现如今傅彦与弘郁都在外征战,他和羽曦虽然能与景宗说上话,可他们终究只是外来之臣,管不了这宗朝之事,更干涉不了这景宗的家里事。当下之急,是要找个景宗器重的人到景宗面前去进言。 羽曦看羽诺只顾拦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更是火气大,索性伸出手在羽诺面前晃来晃去以引起他的注意。 “哥哥,柠姐姐一个女孩子在牢狱里定是受了不少苦,若是我们还不去帮她,她要在那个污秽难熬的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羽诺用手指轻点了点羽曦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跟着漪柠这么久,怎么还是这样蠢笨呢。我们有什么身份去干涉景宗的家事。这事你我都不要插手,自会有人前去帮助漪柠的。” 弘辰看着容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害怕。他试着扯了扯容隐的衣袖,轻唤了他两声,容隐才扭过头看着弘辰。 “我去凉洲这段时间,你惹出了不少祸端,你知道自己该如何补救吗?” 弘辰一听这话,就像个霜打焉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容兄,我知道宴请大臣的事是我做错了,母亲和文蕴都唠叨了我许久了,我下次断不会如此了。可是容兄,救蒋漪柠出大狱这事我属实是做不到。大皇嫂怀着父皇的第一个皇孙,大皇兄又极其爱护大皇嫂,连父皇都下令要严惩蒋漪柠那丫头,我又能怎么办嘛。” 容隐端起茶盏微微饮了一口,看向弘辰,“丫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若是想得这天下,丫头可以成为你好的助力。” 弘辰听到此言有些不解,“容兄,我也知道蒋漪柠那丫头聪明,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是向着傅彦的。她当日干得出违抗父皇亲赐的御婚这种事,就证明了她是个倔强性子,就算我们把她救出来了,又能拿她如何。”弘辰看傅彦满面阴云,小心翼翼地开口,“容兄,蒋漪柠是有副好面容,可这世间貌美的女子本就不少,你不必为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丫头,而放弃了这世间千万朵娇艳的花。” 文蕴在门外听了许久容隐与弘辰的谈话,才推门而入。蒋漪柠对容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人,这个也许弘辰不懂,但文蕴身为女子,不可能不明白。她自然也是不愿意让蒋漪柠从大狱里出来,在容隐面前晃荡。可她终究是爱慕容隐的,她想见着容隐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愁云密布。更何况,蒋漪柠正如容隐所言是个聪明的人,且看得出来傅彦对她动了心思。母亲对她说的话有道理,唯有让哥哥登基,才能保全哥哥和容隐的安全。蒋漪柠若是站在了他们的阵营,许也不是件坏事。 “这是我刚刚在厨房炖出来的燕窝银耳羹,养人得很。就算手头上有急事,将军和哥哥也要用些吃食,补补身子。” 弘辰接过文蕴递给他的碗,笑容满面地饮下,“妹妹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来今天我与容兄有口福了。” 文蕴并未理会弘辰,只是笑着看向容隐。容隐虽接过了汤羹,却未曾动口。 “即使将军现如今心急如焚也无用,大皇嫂本就与蒋姑娘有旧仇,加之大皇嫂本就是个不好惹,蒋姑娘算是惹上了大事。” 听到文蕴的这番话,容隐抬起头来看向文蕴。 文蕴见此,坐到容隐对面,继续开口说道,“这件事父皇心里正忌讳着,必须先缓一缓。我听说当日蒋姑娘在入大狱之前就受了伤,将军和哥哥不如先安排人进去为蒋姑娘诊治,也好保全蒋姑娘一段时间。大皇嫂也快要临盆了,若是她生下父皇的第一个皇孙,那时父皇定会因高兴而大赦天下。等到那时哥哥再与我一同去拜见父皇,向他请愿放了蒋姑娘,想必父皇到时也会同意。” 容隐闻言点点头,自己的确是因为想救丫头而慌了神,不如文蕴想得周全。容隐赞许地看向文蕴,看来文蕴还是很聪慧的,起码比弘辰强不少。 文蕴见容隐喝完了燕窝银耳羹,便拉着弘辰回宫了。 在回宫的轿辇上,弘辰看着文蕴闭目养神,对她的做法甚是不解。 “文蕴,你怎么会帮着蒋漪柠说话。你明明知道容兄对蒋漪柠有意,而且我们帮蒋漪柠说话说不定会引起父皇的不快,何必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文蕴睁开眼睛,拉住弘辰的手,“哥哥,母亲已经找过我了,说是只有你登上皇位,才能保全我们所有人的平安。我虽然不喜欢蒋姑娘,但是你要知道蒋姑娘的确有才,加上傅彦也中意于她,若是她加入我们的阵营,会帮我们做到很多难办的事。哥哥,母亲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每一步都不能走错,你断不可再做些什么错事惹父皇不快。” 第三十二章 草原博弈谁更胜一筹 蒙古部落早已节节败退,当下的这最后一战,便可将整场战役的输赢定下。 傅彦与弘郁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他们的身后是宗朝的万千好男儿。在他们对面与之对峙的是草原上以英勇而晓名的格伦王子与小将军。 弘郁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将军,轻笑出声。在这战场上的万千好男儿,谁又能想到这个看似神勇的汉子竟是个女儿身。 “傅兄,听闻这蒙古小将军骁勇好战,我请愿当前锋,与这小将军一战。” 傅彦虽不知这小将军与弘郁有何过节,却也知道弘郁是个有分寸的人,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便点了点头,应允了弘郁。 弘郁骑着马走到两方阵营中间,盯住对面阵营里的小将军。这小将军也不知道怕,应了弘郁的请战,骑着马奔到弘郁跟前站定。 小将军似乎是想给弘郁一个出其不备,她率先出招剑刃直逼弘郁的咽喉。 这一招甚险,但弘郁早有准备,只见他微微侧身,让这一招扑了个空。 “接下来该我了。” 小将军不知弘郁何意,便见弘郁勾起嘴角,一个用力站到马背上,趁机用长剑指向小将军的帽子。眼看帽子要落下,长发要倾泻而出,小将军慌了神,可弘郁剑锋一转,接住帽子,紧紧扣回小将军的脑袋上。 弘郁朝着一脸窘迫的小将军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宗朝军队喊道,“这蒙古小将军甚是厉害哈,与本皇子竟不相上下。”说罢,便驱马前行回到营队中。 傅彦饶有兴趣地看向弘郁,这小子方才明明可以一招击退这蒙古小将军,可为何这弘郁偏偏留了一手。 蒋漪柠待在这黑暗阴冷的大狱之中,身上虽然疼,却反倒觉得心里面平静下来不少。 景宗为了自己的皇位不分青红皂白灭了她蒋氏满门,又为了让事情不败露而杀害众多扬州百姓,实在是愧对宗朝的历代君王,他也不配为这天下的主人。而傅彦明知景宗的罪行却从未与自己提及,自己还一直以来将他视作贤明之人,始终相信他,可未成想到他却是那景宗灭蒋家满门的助力。现如今蒋漪柠都分不清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些情意是真是假。蒋漪柠心里突然变得有些苦涩,若是假的,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呢? 蒋漪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看见狱卒将牢门打开,进来的是蒋漪柠不曾想到之人。 文蕴走进牢房,示意身后的御医上前为蒋漪柠诊断。 太医提醒蒋漪柠应该伸出手这样才方便他诊断。可蒋漪柠却始终紧紧抱住自己,一动不动,并用戒备的眼光看向文蕴。 文蕴见状,挥了挥手,让御医先退下后,才坐到狱卒搬来的凳子上,缓缓开口道,“蒋姑娘对我有戒备之心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与你是竞争关系。但无论我如何不喜欢你,可我总归是要顾及着将军的心思。将军和哥哥有意救你出去,但是你也知道父皇重视大皇嫂,一时半会儿你还离不了这大狱。所以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这番我们也好从长计议,不是?” 说罢,文蕴拍了拍手,御医连忙入了牢房,这次蒋漪柠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接受了诊治。 太医给蒋漪柠用完药后,便乖乖退下了。文蕴走到蒋漪柠跟前,低声说道,“我可以许你入将军府陪伴在将军身边,若你想要个名分,我也可以许你做个小夫人。只是蒋姑娘经历了此番的劫数,应该知道谁是时时刻刻念着你的,也应该知道自己应该站在谁的阵营里。” 蒋漪柠深知情字害人,无论是姨娘欧阳笙涵还是自己,都深受其苦。现如今看来,面前的文蕴公主竟可以为了容隐着想,做出如此大的让步,想来这个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我不求陪在将军身边,也不求什么名分。傅彦是个阴毒之人,我在他身边待厌了。若是能出了这大狱,我会成为三皇子的助力,公主大可以放心。” 方才一战,傅彦与弘郁所带的军队大胜蒙古部落。大战结束后,傅彦吩咐军中快些整顿。 这段时日傅彦又收到楚林墨的来信,说是漪柠被尹真儿陷害入了大狱,还受了不轻的伤。蒋漪柠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她也断不会向旁人求饶。加之,那人对她早就心存芥蒂,说不定会以此为契机,永绝后患。 弘郁和蒙古小将军面对面站着,可弘郁总觉得有些熟悉之感。弘郁本来是在军营中准备回京之事的,可谁知这小将军竟骑在高头大马上闯进了军营之中。所幸傅兄是个惜才之人,他对这小将军印象不错,便宽恕了这丫头,还准自己与她说说话。 “你为何要在交战之时给我留颜面?”嫣玛自知武艺在这宗朝二皇子之下,可这陌生的大宗二皇子不但解了她的困境,还给她留足了脸面,也不知他为何这般做。只是嫣玛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看见这俊秀的二皇子就心跳的厉害。她自己都觉得这般扭扭捏捏的样子,真是有辱草原女子的脸面。 弘郁闻言笑笑,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还真是与记忆中的某个姑娘像极了。 “小将军是个女子,却颇有胆量。这草原上的女子果真不一般,将军像极了我曾经认识的一个蒙古姑娘,她也与你一般豪爽英勇。” 嫣玛撇撇嘴,原来他待自己这般不同,只是因为他欣赏的姑娘也出自蒙古。 嫣玛有些失落地上了马,又想起什么,对弘郁喊道,“我知道自己欠你一个人情,我是蒙古的嫣玛公主,你日后若是需要我帮忙,我也不会推辞。”说罢,嫣玛就拍拍马的屁股,一下子骑出去老远。 弘郁闻言心头一惊,嫣玛,原来她竟是嫣玛。弘郁死死地盯着嫣玛离去的身影,当年若不是她救了自己,自己早就死在那群土匪手中了,哪里还有今日。难怪自己觉得小将军与嫣玛很像,弘郁望着消失在草原上的嫣玛,微微勾起嘴角。 第三十三章 文蕴遭遇指婚危机 “你说什么。”尹真儿怒得将手中的茶盏扔在了地上,直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皇妃,奴婢不敢乱说,文蕴公主确实带了御医进了大狱。守门的狱卒还递了消息回来,说文蕴公主与狱中那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梅落见尹真儿一脸怒火,示意小丫鬟退下,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尹真儿。 “皇妃,您现在身怀有孕,动不得这么大的气。以梅落看,这文蕴公主若是想护着蒋漪柠,就是没将您这个皇嫂放在眼里,您也是该给她点教训。” 尹真儿接过茶盏,细细品了一口,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些。确实,她从前以为这文蕴是个老实本分的,可不曾想她也会用尽心思帮弘辰谋算。她护着蒋漪柠,无非是想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中,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和他们争皇位。但是想与弘柯争权夺势,也得看看她尹真儿同不同意。 “梅落,今夜母后在宫中设了宴。你去告诉爹爹,让表哥做好准备,与本宫一同前去。” 皇后从前也会在宫中设家宴,只是景宗向来都会称公务繁忙,不给皇后面子前来的。所以参加家宴的左不过都是一些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众人虽觉得无味,却也不好伤了皇后的面子。可大皇子近来办事得力,连带着皇后面子上也有光,景宗也赏脸来参加了此次家宴。 文藴觉得这宴请虽名为家宴,左不过就是皇后想借尹真儿的胎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罢了,甚是无趣。 景宗近来因得知了傅彦与弘郁大胜蒙古,心里本就欢愉。酒过三巡,尹真儿瞧着景宗兴致不减,给了弘柯一个眼神,二人便端起酒杯,走到大殿中间。 “父皇,母后,自儿臣嫁给大皇子后,便得到了您二老的众多照拂,儿臣感激不尽。儿臣身为皇子公主们的大嫂,理应为他们谋划,所以今日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母后示下。” 景宗看着一脸乖觉的尹真儿,甚是满意,便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尹真儿见景宗如此反应,忙递了眼神给她的表哥,“父皇,母后,这是李太傅之子李唐羽。李太傅本是我母亲的娘家哥哥,李唐羽也是儿臣的表哥。儿臣瞧着文蕴妹妹和表哥都到了许婚的年纪,而李太傅官职不低,又与儿臣有亲属关系。儿臣想着若是他们二人能共处一处,不但郎才女貌,还能亲上加亲,也实为一段良缘。” 文蕴不知道这尹真儿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怎会突然为自己牵线,可她心里唯有容隐,又怎能嫁与旁人为妻。 文蕴还未等景宗表态,便起身向着景宗的方向行了一礼,“父皇,女儿的婚事自是有父皇与母亲做主,不敢劳烦大皇嫂动心思。” 淑贵妃听了尹真儿的话后也满脸不屑地说道,“皇上,臣妾对文蕴可是宝贝得很,才不舍得这么早就将她嫁人。再说了,臣妾就算是要将文蕴许配给哪家公子,也定是要千挑万选的。这大皇妃也不知是真为文蕴操心,还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这般好心。分明自己也曾是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还敢为文蕴找夫婿……” “淑贵妃!”皇后厉声出言,“真儿现如今已入了皇家,是皇家的儿媳,加之真儿身怀龙孙是大宗朝的功臣,就由不得你们胡乱说些什么。文蕴前些日子跑到容将军的府邸住下,也着实有失皇家颜面。也正如此,真儿孕中辛苦,还念着文蕴,想让她早点安定下来。淑贵妃,这是真儿的一番好意,你身为文蕴的母亲,也该知点趣。” “可是,文蕴……” “好了。”景宗打断还欲争辩的淑贵妃,“文蕴前段时间做的事确有不妥,淑贵妃你的这两个孩子还要多教导。” 说罢,景宗看向文蕴,良久才开口道,“文蕴是朕最宝贝的女儿,既然容隐他不识趣,朕也不得不为文蕴另作打算。李太傅为人忠厚,想来这大门户里教出的公子也是谦逊有礼,也算是配得上文蕴。” 文蕴一听景宗此言,忙慌了神,“父皇,女儿想多陪陪父皇和母亲,不想这么早就出嫁,请父皇三思。” 景宗走下主位,走到文蕴跟前,拉起文蕴的手,柔声道,“此前许多外邦使者想求娶你,朕都不忍将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现如今你可以嫁入京中大臣府中,也可以时常回宫中看望朕与你母亲。”说罢,景宗仔细打量了李唐羽一番,满意地点头说道,“李太傅是个好官,朕也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附马。虽说朕松了口说要将文蕴嫁与你为妻,可这事也急不得。你们先相处一段时日,培养培养感情,再商议成婚之事。” 李唐羽满脸欣喜之色,连忙跪下谢恩。 晚宴结束后,文蕴心里乱得很,正要去找母亲哥哥商议此事该如何时,便被尹真儿拦住了去路。 “本宫还没好好恭贺公主喜得良缘,公主便要急匆匆地去哪?” 文蕴知道这尹真儿是一肚子坏水,便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莫要以为自己是赢家了,好好守着你的位子,我们以待来日。” 看着文蕴怒气冲天地走远,尹真儿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现如今皇上亲口为表哥和文蕴赐婚,这事可不能轻易生出变故来。等来日表哥娶了文蕴,自己打听弘辰那边的消息就方便多了,等到那时,还怕容隐和蒋漪柠能翻天不是? 盛公公见从家宴上回来后,皇上便没说一句话,心里着急得很。 过了许久,景宗冲着盛公公招手,盛公公忙快步走到景宗身边。 “去把大狱中的人给朕带过来。” 蒋漪柠刚入了承乾殿,就见殿内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只剩她与高位上那人。只是这承乾殿,不似想象中的奢华,反倒有股子浓浓的书卷气息。蒋漪柠冷笑出声,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就算看千万卷圣贤之书,也无法让他那肮脏的心肠变得纯净。 景宗听到蒋漪柠的笑声,睁开眼看着殿下的姑娘,发问道,“你胆子倒是大,见了朕也不跪下行礼。” 蒋漪柠闻言并未身动分毫,“民女的父母亲教民女上跪苍天,下跪至亲。皇上虽是天子,却实在算不上民女的天,民女自是不敢跪。” 是个有骨气的丫头,看来自己想让容隐办的差事他办的不错,这丫头对当年的事应该是一清二楚了。景宗盯住蒋漪柠,说道,“你既然这般能言善辩,可见你足够聪慧。那你可知朕为何要宣你来这承乾殿。” “皇上唤民女来此,无非就是想让民女记清楚自己与傅彦王爷身份有别,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错。”景宗眼中的探寻意味越发重了,“那你在大狱中的这些时日,有没有将这事情想清楚。” 蒋漪柠心头的恨意袭来,她的神情又冷了几分,“民女自是想清楚了。这皇家中人都是冷血无心的人,民女高攀不起。” 景宗听着蒋漪柠所说的大不敬的话,冷哼一声,“你如此跟朕讲话,怕也是不想要你的这条性命了。” “怎么会呢。”蒋漪柠冷笑道,“皇上无非就是想让王爷对民女心死,可若王爷在回京之前民女就死在了皇上手中,那皇上和王爷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大。皇上自是不想让王爷与笙涵姨母一般离开您吧。” 这丫头居然知道笙涵的事,景宗握紧了手中的玉环,“你很聪明,朕向来惜才,所以朕不杀你。可你也要记得,日后若再敢与傅彦有什么来往,那朕定会做出与你口中冷血无心相符的事。” 第三十四章 秘密商议决定反击 蒋漪柠离开后,景宗却不能安眠。 景宗突然觉得很疲惫,笙涵走了这样许多年了,也不知她原谅自己没有。当年自己因忌惮蒋毅在朝中的势力,才会灭了这蒋家满门。可当时本就身子不好的笙涵知道这件事后,更是不顾身子进宫面见自己为她师妹欧阳笙仪求情。若是自己没派他们的儿子前去做此阴狠之事,若自己多些宽容放了蒋氏一族一条生路,又或者说若自己当时就将这皇位让给裕王,笙涵是否就不会因伤心动气离世,而是与自己一同享受天伦之乐呢。 景宗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女子与他初见时,一脸明媚地对他说道,“傅景,日出天而耀景,落下地而腾文,真是个生机勃勃的好名字。” 又是一个出暖花开的春季,尹真儿为景宗诞下了第一个皇孙。景宗欢喜得很,亲自赐名为锦哲,还下了大赦天下的命令,蒋漪柠也因此被放出了大狱。容隐与罗潜立商量了一番,怕尹真儿再来找漪柠的麻烦。所以容隐又将蒋漪柠接回了将军府,宣儿也从使馆回来接着照顾蒋漪柠。 只是将军府中的明眼人都发现了,这蒋姑娘从前是最爱笑的,可也不知她经历了些什么,现如今总是喜欢独自一人待着。容隐除了处理公务的时间,其余时候都陪着蒋漪柠。但明明容隐也是个极难得的俊俏公子哥,可三月就是不与他亲近,怕是还念着傅彦。 傅彦大胜而归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虽然容隐嘱咐了蒋漪柠身边的人嘴巴严些,可这消息也不是有心制止就能得偿所愿的。 羽曦忙着迎接弘郁回京,便让羽诺日日去陪着蒋漪柠。文蕴平白得了个未婚夫婿,心情不爽,也日日都到这将军府中躲着。一来二去,这三人倒是日日在一处。 离当日家宴景宗当面为文蕴指婚都过去了许久了,可蒋漪柠瞧着文蕴天天还是耷拉着一张脸。 “你就算再不满意这门婚事,这样闹脾气也无济于事。我还寻思着当日在大狱中劝诫我的那个大度得体的文蕴公主怎么不见了呢?” “哎。”文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日我能行事得体不过是想着我定能成为将军的大夫人,又记着母亲的话,辅佐哥哥。可当下我都要嫁给李太傅之子了,哪还有心思筹谋。”文蕴说罢,带着些警觉地看向蒋漪柠,“虽说我有了婚配,你也重新住到将军府里,可并不代表你就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蒋漪柠笑笑,“我很早之前就说过,唯有公主才会是容将军的好夫人。只是我现下需要将军夫人的名衔,为了我们的大计,公主该暂且忍忍。只是当下若公主还不抓紧为自己筹谋,那才是真的要嫁给那李太傅之子了呢。” 羽诺闻言了然于心地看了蒋漪柠一眼,随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文蕴看他们二人云淡风轻的模样,觉得事情似乎还有缓和之机,细细想了一番后,惊呼出声。 “你们是想让我扳倒尹相。” 果真比三皇子聪明些,蒋漪柠点点头,“李太傅是尹真儿叔舅,树倒猢狲散,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一旦尹相出了事,李太傅定受牵连,等到那时,皇上又怎会把你这个宝贝女儿嫁给罪臣之女?尹相从政多年定会有纰漏,加之他为人不检点,因位高权重得罪了不少人,我们想扳倒他是有机会的。只是尹相当前尚且根基稳固,你就先把婚事应下来,所幸皇上给足了你时间准备,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找出尹相的把柄。不过既然尹真儿想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不妨我们也在她身边动点手脚。” “那是自然,我会快些安排此事的。”文蕴说罢,若有所思地想了一番,随即看着蒋漪柠,“你当真决定要站在我们这边了?现如今二哥有战功加身,你可想好了。” 羽诺有些担忧地看向蒋漪柠,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蒋漪柠心意改变,性情也大变。可羽诺始终相信,蒋漪柠这样选择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自然是决定了。我选择阵营不是看谁胜的几率大,而是谁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弘辰资质是不够出众,可也好过某些人心狠手辣。”蒋漪柠突然话锋一转,“傅彦他们也忌惮于尹相的势力,所以他们也会借机扳倒尹相。我们要找好时机,顺水推舟,坐享渔翁之利。” 一旁的小厮看着大皇子在这春满楼坐了许久,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皇子,皇妃还在家中等您,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厮时不时的催促让弘柯觉得烦,便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弘柯郁闷地饮下手边杯中的酒。这尹真儿有家世,相貌好,又聪慧,本是无可挑剔的皇妃。可时日久了,弘柯却发现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只听尹真儿的话,就连朝政上的事,她也不放过,每次自己下了朝她都要仔细盘问一番。明明她已经生产完了,可弘柯想与她亲近,她却总是推脱说自己照顾锦哲太累。尹真儿如此,每每都让弘柯败兴而归。弘柯想起这些烦心事,又欲拿起酒壶斟酒,可不曾想从一旁走出一个貌美女子,一把将酒壶扣住。 “大皇子来这春满楼是来找乐子的,若是大皇子只顾低头喝闷酒,那多没趣。不如让樱姬为公子献舞一曲助兴,也好叫公子心情畅快些。” 此名为樱姬的女子的声音娇媚,又生得艳丽,是个妙人。弘柯嘴角微微向上,“你便拿出你的绝活,若能哄得本皇子畅意,本皇子定有重赏。” “是。”樱姬柔声答道,眼底却勾起一丝邪魅。 傅彦与弘郁大胜而归,京城百姓自发夹道欢迎。只是傅彦急切地找寻了一圈,也未曾见那个日思夜想的姑娘。 弘郁看出傅彦所想,拉了拉傅彦的衣袖。傅兄就算再心急,也得先耐着性子入宫面见父皇。楚林墨也递了消息,说是蒋姑娘出了大狱,住进了将军府。虽与他们想象的有出入,但蒋姑娘好歹保住了性命。 景宗正在朝堂之上等着傅彦和弘郁,见他们二人毫发无损地回京,景宗心里也是颇感欣慰。 “此番王爷与二皇子凯旋而归,朕很是欢喜。现下令免去傅彦褫夺封号和贬于凉洲之罚,重新封为燚王爷。至于弘郁,朕看你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朕会好好思量,许你一门好亲事。” 傅彦谢了恩后,抬头便看见泰然站于朝堂之上的容隐。当年蒋府的事理应没有旁人知晓,可为何容隐却能打听到当年的消息,此事很是蹊跷。 下了朝后,傅彦挡在了容隐前面,盯着容隐的一双眼睛里带上了些狠意,“柠儿只是暂时待在将军府,等本王安顿好一切,本王自会去接她回府。这段时日里还劳烦容将军看护好柠儿,本王在此谢过容将军。” 容隐闻言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大笑了一番后,语气中带上了挑衅的意味,“燚王爷,有些事不是你一厢情愿便能做到的。丫头我自会照顾好,只是你做了何事,你我都清楚。燚王爷是个聪明人,丫头如今是否愿意与燚王爷相见,恐怕这事要另说。” 第三十五章 单相思无果而终 楚林墨和羽曦一早就候在燚王府门口等着傅彦和弘郁归来。 楚林墨看着羽曦心急的模样,蓄意打趣她,便说羽曦像极了一块望夫石。若换作平日里,这楚林墨定是逃不过一场皮肉之苦。可今日羽曦心急如焚,没工夫与楚林墨还嘴。 两人等了许久,才看见傅彦和弘郁的身影,还未等他们二人入了府邸,羽曦便迎了上去。 “郁哥哥,你去了战场许久,都清瘦了好多。我令人备下了好多好吃的,郁哥哥你一定要好好补补。” 弘郁摸了摸羽曦的头,他也知道今日傅彦心情有些不好,他们刚回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所以还是先让羽曦回使馆待着好些。 “羽曦,我现下有些忙,我与傅兄也还有些事情要商议。你今日先回使馆去,我改日得空了,定去看你。” 羽曦不满地嘟起嘴,想着弘郁不能陪她,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就被点着了。她盯着站在一旁的傅彦,恶狠狠地说道,“郁哥哥,你不要光顾着别人,要学着顾着你自己。依我看这燚王爷能把柠姐姐气跑,定是言行有亏,你也不必对他这样恭敬有礼。” 楚林墨看着傅彦的脸色阴的可怕,忙把羽曦往后一拉,讪笑道,“公主最近火气大,总爱伤及无辜哈,王爷别在意。王爷和二皇子先去书房里,臣把公主送上马车,马上回来。”说罢,楚林墨就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羽曦出了燚王府。 好不容易安抚好羽曦这个小姑奶奶,楚林墨还要去书房里面见阴郁的傅彦。楚林墨推开书房的门时,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今晚要去春满楼好好犒赏自己一番。 “我命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傅彦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明明已是温暖的春季,楚林墨还是平白打了个冷颤,“回王爷的话,我暗中盯着那莫枫足有月余,可丝毫未发现异样。他自从凉洲回京之后就一直待在这燚王府中,并未进过宫。” 自那日傅彦在凉州傅宅中拦下容隐的书信,他就已然知道自己身边出了内鬼。傅彦为了试探莫枫,并未让他一同上前线,而是让他守住柠儿。但容隐能如此神速地得了自己的出征的消息,还一路无阻地入了傅宅,看来这莫枫是有古怪。所以,傅彦才悄悄传了书信给楚林墨,让他暗中观察莫枫。只是傅彦临行前也是特意嘱咐了南倩要看紧蒋漪柠的,她又是如何做的差事。 “他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一般,他当年能骗过父亲将莫枫安插在我身边,如今自然也是能骗过我的。楚林墨你还是要盯着莫枫,以防他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是。” 南宣知道公子回京的消息,特地等到蒋姑娘睡熟了,才隐秘地从将军府里跑出来。这些时日南倩告诉她,让她转达给公子的消息,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她认为还是早些告诉公子为妙,这样公子也能有所防范。 正在书桌前处理政务的傅彦,听到门外有些细微的动静,便开口道,“来了,就进来。” 南宣从窗台一跃入了书房,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卑职无用,惊扰了公子。” 傅彦放下手中的卷章,站起身走到南宣的跟前,“你也不算无用,好歹你做到了你分内该做的事。” 南宣微微抬起头,有些不安地说,“公子,南倩没能挡住容将军与蒋姑娘相见固然有错。但南倩却是帮公子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希望公子能允许南倩将功赎过。” 傅彦并未作声,南宣继续说了下去。 “南倩在执行赴柳州查寻有无人知晓蒋家旧案这桩任务时,曾无意在一户寡妇处打听到有御前的人曾两次来过扬州,而此人与莫枫首领长相极为相似。” 两次,傅彦记得当年他下扬州去到傅宅的时候,特意叫莫枫留守在京城内等消息,这许多年来也未曾吩咐他下过扬州。他这两次去扬州究竟所为何事。 “出来。”傅彦突然出声,南倩不知是何意。却是看见南倩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请公子安。”南倩跪下朝着傅彦行礼。 傅彦却未曾理会南倩,而是对着南宣说道,“我现下有许多事要做,柠儿在将军府你要多照看,她有何事都记得要来向我禀报。”说罢傅彦便示意南宣出书房。 南宣放心不下南倩,欲要开口为南倩求情,南倩便对着她摇了摇头。南宣知道姐姐的意思,虽然心头忐忑,却只能退了下去。 房中静了许久,跪在地上的南倩也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个在她心上多年的男子。 站在窗台朝外望的傅彦似乎感觉到南倩的目光,转过身正与她目光对上。 南倩见状微微笑了笑,缓缓开口道,“公子,我入府那年十三岁。公子说我天赋异禀,不该为了生存而浑噩度日,此后公子为我取名为南倩,不但给了我衣食,还差人教我剑术与琴艺。公子你知道吗,对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遇到您就是此生的幸事。” “既然你感念于我的恩德,却为何还要违抗我的命令。” 南倩脸上一直带着笑,直到眼泪落了下来,那满脸的笑意也不曾消散。她忘了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只知道一个合格的暗卫是不能轻易表露情绪的,可她是真的很想对着公子笑,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个如蒋漪柠般爱笑的姑娘。 “公子,您万事都能周全,却独独看不清一个女人的心思。我暗自爱慕您那么多年,我也知道您没把我看入眼里,可我却一直卑微想得到您的青睐。以前我不懂,我以为只要为您的大业拼尽全力,您就会回头看看我。可自从您让我暗中守着蒋漪柠后,我才知道您对我的那点温情,与您给蒋漪柠的相较真是微不足道。” 南倩看着那个一如往常般淡漠的公子,流下的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现如今我认清楚了,您的心上只放得下您的大业和蒋漪柠。就算我暗中谋划,不阻拦容将军与蒋漪柠相见,以至蒋漪柠对您怨恨颇深,也挡不住您对她的情意。” 南倩擦干眼泪,双手合拳,“卑职多说无益,还请公子治卑职的罪。” 傅彦斟了一杯热茶拿在手中,看着热气慢慢在黑夜中消散,“你若是当真感念我的恩情,便想法子得到那人的青睐,入宫好好守着他,也不枉我这些年苦心培养你弹琴奏乐。母亲弹得一手好琴,他会想念琴音,也会喜欢你的。” 南宣心里挂念着南倩,生怕她受了公子的重罚。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后,却从房间中传出了蒋漪柠的声音。 “你这么晚了,去哪里才回来?” 第三十六章 夜宴众人心思暗涌 傅彦和弘郁大胜而归,皇上的意思是要办个宴请,为二位功臣庆祝。 蒋漪柠想着既然需要将军夫人的头衔,自然就要做事做全套。容隐知道蒋漪柠的心思,命人做了一件将军夫人规格的淡白色的拖地长裙,上以金丝线绣繁花,外配一件轻薄纱衣,着实好看。 蒋漪柠让宣儿细细地为她上了妆,还梳了高高的发髻,又带上了支蝴蝶步摇,当真是光彩夺目。 容隐在屋外等着蒋漪柠,看见蒋漪柠这般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上此番的宴请办的盛大,不但所有的后宫嫔妃及皇子公主要参加,还邀请了羽诺羽曦和一众朝中重臣。 文蕴远远地瞧见了蒋漪柠和容隐走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却记起蒋漪柠曾嘱托自己,她只是暂时需要容隐夫人的身份,所以文蕴为了他们的大计,也只能作罢。 蒋漪柠已许久未见傅彦了,托了这晚宴的福,蒋漪柠看见傅彦,却觉得他消瘦了不少。蒋漪柠心里面骂自己没出息,不该忘了父亲和母亲及蒋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想到这里,蒋漪柠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开了。 蒋漪柠记起上次来宫中参加除夕晚宴之时,景宗与皇后还有诸多不睦。可现如今看着那两个主位之上的人,却是把酒言欢。看来这弘柯迎娶尹真儿,又生下大皇孙这事办的是不错。 容隐注意到傅彦的目光一直锁在蒋漪柠身上,冷冷地笑了笑。傅彦是对丫头动了心,可是他阴险狠毒,灭了蒋府满门,丫头又怎会再次回心转意。 景宗端起酒盏说了些官方的漂亮话后,突然点到弘郁和羽曦的名字。 “我大宗朝与西羽国的邦交向来很好,朕也希望与西羽国的关系再近一步。之前弘郁战功加身,朕就允诺过他要为他找个好夫人。朕想了许久,想着弘郁在西羽国长大,与羽曦自幼相处,感情自然不错。朕今日就成就一段良缘,许了弘郁与羽曦的婚事。” 西羽国也可成为登基的有力推手,景宗这样安排是想给弘郁些实权,更是想助力于傅彦。蒋漪柠想着羽曦这回是会高兴的,向着羽曦瞧过去,小姑娘果真是欢喜都要在眉眼间藏不住了。 “皇上。”当事人还未答话,羽诺便走到大殿之上,“二皇子品行端正,才华横溢,的确为良配。只是羽曦也是我西羽国的嫡公主,身份贵重。身为哥哥,也身为西羽国的太子,臣必须问二皇子一句话。”说罢,羽诺转过身,盯着弘郁,“二皇子是否真的钟情于羽曦,还是说,这门亲事对大皇子而言只是权力的交易。” 羽诺这番话引得席上众多大臣议论纷纷,景宗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羽曦知道哥哥是为了她的处境着想,但这番话实属不敬。 羽曦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景宗行上一礼,“皇上,哥哥自幼对羽曦颇为关爱,哥哥只是想……” 羽曦一番话还没说完,只见弘郁快步上前,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父皇明鉴,儿臣虽然自幼与羽曦公主一起长大,却始终将她看作自己的妹妹,并无男女之情。还望父皇三思,再为羽曦公主另谋良缘。” 尹真儿和弘柯夫妇俩听到弘郁的这番话,脸上是藏不住的快意。他们本听见景宗赐婚的消息时还颇为担忧,可却不曾想这弘郁竟这般不知好歹,不但学着像傅彦一般违抗圣婚,还当众让皇上下不来台。 景宗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所有人都低着头跪下,生怕怒气殃及到自己身上。 “朕赏婚于你是看重你,念着你有军功在身。你该如何做,你心里清楚。” “儿臣……” “皇上。”羽曦出声打断弘郁的话,“皇上,赐婚的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也难怪郁哥哥没做好准备。等过段时间,郁哥哥想通了,自就会体谅您的苦心了。您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兴致,不如继续饮酒赏舞。” 景宗听了羽曦的话,面色略微缓和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傅彦见状对着楚林墨眼神示意,楚林墨了然于心地退下宴席,去吩咐南倩准备着献艺。 尹真儿见气氛缓和些了,便拉了拉弘柯的衣袖。弘柯得到暗示,便站起身来朝着景宗举起酒盏,笑容满面地说道,“羽曦公主说的不错,父皇又何须动怒的呢。这二弟不懂事,身为大哥我自是会教育他的。良辰美景,还望父皇能舒意畅饮。” “这弘柯自成了婚后,越发懂事了,想来日后也能为朕分忧了。”景宗举起酒盏,“这杯酒朕不仅要与弘柯喝,也要与大皇妃和尹相共饮。多亏了有你们父女,弘柯才有如此大的长进。” 尹真儿与相闻言端起酒盏起身。蒋漪柠不想看着尹真儿得意的模样,便将头转开了。可谁知这尹真儿似乎偏偏不让蒋漪柠如意,饮完酒后,便提及了蒋漪柠。 “父皇,蒋姑娘虽与儿臣有些过节,但都是过去的事了,儿臣也就不愿计较了。蒋姑娘从前也和二弟一般违抗圣旨,不愿与容将军喜结连理。可现如今,儿臣瞧着他们两人甚是亲密,不知是否喜事将近啊。” 看着景宗听了尹真儿的话,把目光落到她与容隐身上,蒋漪柠见状搭上容隐的手,站了起来。 容隐先瞥了傅彦一眼,后朝着景宗说道,“回禀皇上,臣与未婚妻子蒋氏此前因为一些小事而辜负了皇上美意,现下问题解决了,自是要听从皇上的旨意成婚。” 弘辰见状忙开口道,“由此可见,父皇才是颇有先见之明呢。只是二哥怕是不懂父皇的良苦用心啊。” 此刻的蒋漪柠低着头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全然没了那日她与景宗对峙时的倔强凌厉。景宗默默的瞧了一眼傅彦,蒋漪柠冰雪聪明,自是知道自己留她是为何。 “好啊。近来朝中、宫中都频填喜事。今夜大家就丢掉约束,放开性子,饮得尽兴。” 第三十七章 羽曦落水惹争议 歌舞升平,酒盏交错,蒋漪柠却是觉得心里烦闷。蒋漪柠对面的羽曦心情不爽,一直连连饮酒,竟是连羽诺都拦不住。看着羽曦摇摇晃晃地离席,蒋漪柠朝着欲要追出去的羽诺使了眼色,叫他别轻易离席惹了皇上不快。蒋漪柠微微靠近容隐,说自己饮了酒有些反胃,想出去走走。而后又拒了想要陪她一同前去容隐和宣儿,独自一人悄悄地离了宴席。 夜深了前路看不怎么清楚,蒋漪柠对这宫中的路不熟悉,又不知羽曦往哪里去了,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蒋漪柠貌似是来到了皇家花园,她深吸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她心里琢磨着,自己还是不习惯那种奢华至极的宴会。加之宴会上还有她的灭门仇人,真真是难熬呢。 “为何改变心意,重新嫁给容隐。” 蒋漪柠听到身后声响,自然也知道来者是谁,欲快步离开,却不曾想被那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傅彦走到蒋漪柠面前,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许久未见,她着实有些不同了。从前她是最讨厌涂抹脂粉的,可今日她却艳的惊人。方才在席间,傅彦一直在细细地观察她,分明是那么爱珍馐美食的姑娘,却只顾饮酒,脸上也没了笑。 “燚王爷此举不合规矩。我马上要与容将军成婚了,您这般举止若是叫有心人看去了,也定是要被人非议的。”蒋漪柠手腕用力,可她却不曾想傅彦用了十足的力,她根本无法挣脱。 傅彦又朝前走了几步,逐渐缩短自己和蒋漪柠之间的距离,“你似乎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蒋漪柠抬起头,一脸冷漠地说,“我为何要嫁与容隐,燚王爷你不是最清楚吗。你和当今圣上父子一条心,对我蒋家所做的一切,难不成还要让我细细为你道来?” “柠儿,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还在调查,你要信我。” “信你?”蒋漪柠听着傅彦语气中的无奈笑出了声,“燚王爷还要我如何信你,是由着你杀光我身边亲近的人,还是由着你继续在我身边安插些如宣儿一般的眼线呢?” 傅彦不知南宣的身份是何时被蒋漪柠发现的,可宣儿本就是他派去保护蒋漪柠的,从无对她不利的意思。 蒋漪柠见傅彦不说话,便冷冷地勾起了嘴角,“曾经我也很相信燚王爷您。只是我说过若是想让我跟随您,就一定不能触碰我的底线。王爷如今这般,真是让人寒心。”蒋漪柠的语调还是冷冷的,可不知怎的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傅彦伸出手拂去蒋漪柠脸上的泪水,蒋漪柠欲倔强地转过头去,可傅彦却是没让她如意。 “柠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但就算是看在蒋家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我也不能为自己辩驳。我安排南宣只是想她护着你的安危。至于其他的事,你给我些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蒋漪柠从未见过傅彦这般无措的模样,就要对他心存恻隐之时,脑海里突然闪过父母亲的脸。蒋漪柠狠狠地将傅彦推开,又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对着傅彦行了一礼。 “还望燚王爷保重。若来日等我找到机会,定会毫不留情地将王爷从高位上拉下来。” 说罢,蒋漪柠便转身离去。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了有人落水的声音。蒋漪柠觉得落水那人的求救呼声异常熟悉,细细想了想,发现落水那人竟是羽曦! 蒋漪柠忙跑到湖边,看着傅彦已经纵身跳入湖中了。蒋漪柠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傅彦将羽曦平安救上了岸,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虽然已经是春天,可这夜晚还是有些凉意,那这湖水的温度就更是低了。加之羽曦又在湖中呛了水,脸色实在白的可怕。 蒋漪柠将羽曦扶起,用力拍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才羽曦才将呛进去的水给吐了出来。 羽曦刚好些,景宗与一众人就得了消息赶到皇家花园中,本来幽暗的花园,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蒋漪柠替羽曦捂上厚厚的棉被,又得了景宗的命令和一众宫人扶着羽曦到花园旁的迎春殿休息。羽诺自得到消息起,脸色沉的可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弘郁,便也随着羽曦去了迎春殿。 “跪下!”景宗的命令一下,弘郁便低头跪在了景宗脚边。 “羽曦是西羽国嫡出的公主,她来大宗,是为了宗朝与西羽国的邦交。朕为你二人赐婚是为了大宗的基业,你可倒好,当众拒婚,让羽曦公主伤心失神,还落了水。若是羽曦公主若在大宗出了何差池,朕就是杀了你也不足泄愤。”景宗说罢,还不解气,一脚踹在弘郁身上。惊得皇后与众人连忙跪下,求皇上息怒。 “皇上。”傅彦跪挡在弘郁面前,“羽曦公主落水之事蹊跷,是羽曦公主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蓄意为之都尚不可知。臣以为,现如今还是等公主醒后再作定夺为妙。” 弘柯听到此言,心中一紧。一旁的尹真儿看出弘柯的慌乱,便微微上前一些,挡在了弘柯前面。 景宗平复了下心情,看着傅彦浑身湿透便开口道,“燚王爷今夜救治公主及时,实在有功,朕自会念着你的功劳。朕看王爷的衣衫都湿了,去迎春殿换换吧。” 蒋漪柠看着羽曦在昏迷中眉头也紧锁着,心里实在不好受,也不知这小姑娘是有多难受。 今夜,弘郁虽当众拒了婚,让羽曦心里不痛快了,可蒋漪柠知道羽曦不傻。依羽曦对弘郁的情深意重,就算羽曦再任性而为也知道她若是跳河定是要牵连到弘郁的。加之羽曦不是看不开的姑娘,又怎会因为这件还没定下的事去寻死呢?蒋漪柠看向床上的羽曦,叹了口气,恐怕这姑娘也是被卷到了大宗权力的争夺中了。 “漪柠,羽曦好些了吗?”方才蒋漪柠和宫女们在为羽曦换上干净的衣物,羽诺不方便入内。这一换完,羽诺便急不可待地进了屋子,他和羽曦也真是兄妹情深啊。 “方才羽曦已经将呛入的水都吐了出来,已经好了不少,如今楚林墨已经在往这边赶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蒋漪柠看羽诺面色极差,便从床边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羽诺。 羽诺接过茶水,可依旧愁眉不展,他抬头看向蒋漪柠,觉得自己与她应该是想到一块去了。 “这事究竟是大皇子所为,还是三皇子所为。” 蒋漪柠环顾了周围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才缓缓开口,“我现如今跟在容隐身边,自是对三皇子很了解。三皇子事事都听从容将军的,他不可能越过容将军自己行事。而且弘辰心思浅,他想不到羽曦落水,让皇上迁怒于二皇子,对他更为有利这一层。倒是大皇子身边有个城府颇深的尹真儿,恐怕抓空子害羽曦的事只能是他们做的了。” 羽诺一拳打在桌子上,愤愤地说,“此前这大皇子百般讨好我,想要得到西羽国的支持。可没想到他背地里居然这般阴险狡诈,敢伤害我的亲妹妹。” 蒋漪柠看着羽曦也是很为心疼,沉下眼睑,轻声对羽诺说道,“你先别急,文蕴安排的人据说已经近了弘柯的身。我们要静静地等待着时机,不但要扳倒尹相,还要让弘柯为今日所行之事付出代价。” 羽曦清醒后,蒋漪柠和羽诺就陪着她回了使馆。 据羽曦所言,那日晚宴落水之事确是有人暗中谋害她。她那日失意难过,在席间饮了不少酒,就想出去转转。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花园中,她在凉亭里坐了片刻后怕羽诺担心就准备回去。可她有些微熏,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直到她途经湖边时,才被人一把推进了湖里。羽曦喝了不少酒,又在湖中被迷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推她之人的模样。 蒋漪柠想着这尹真儿和弘柯真是打的一手好牌,算准了此案定是查了也难有结果。 第三十八章 入宫面圣遇故人 蒋漪柠待在使馆陪了羽曦几日,才回到将军府。蒋漪柠还未走到将军府,远远地就瞧见了宣儿抱着三月在等她。只是三月长大了,宣儿看上去很是吃力。 那天晚上,蒋漪柠发现宣儿在半夜离开了将军府,后来宣儿也如实地告诉了她,自己是傅彦派来的。蒋漪柠记得宣儿曾告诉过自己,傅彦救济了不少身世悲苦的女子,原来宣儿也是其中一员。宣儿说自己是傅彦的暗卫,干的是一些不能道明身份的事,此次傅彦让她跟在蒋漪柠身边是为了保护蒋漪柠。蒋漪柠虽已不信傅彦说的话,可宣儿陪了自己那么久,她也是能感觉的到宣儿对自己的真心。所以蒋漪柠不想因为她是傅彦派来的人,就断了自己与她的情意。 “姑娘。”宣儿看见蒋漪柠忙抱着三月跑了过来,“姑娘,怎么此番在使馆待了这么久。” 蒋漪柠已经抱不动三月了,三月便紧紧贴着蒋漪柠的裙边。蒋漪柠伸手拉住宣儿,并给了宣儿一个安心的微笑。三月许久没有瞧见蒋漪柠了,一直在蒋漪柠的脚边来回蹦跶,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想蒋漪柠了。 蒋漪柠才回到房间,容隐便闻言赶了过来。 容隐示意周围的丫鬟随从都退下。他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丫头,你那日怎么会和傅彦同在花园之中。” 容隐知道蒋漪柠的脾性,她断不会轻易原谅傅彦的。只是众人得知羽曦落水的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蒋漪柠与傅彦已在一处。容隐想知道是否傅彦想找着机会为自己辩解。 “那日,燚王爷在花园和我偶遇。但我并未将他所说的话听到心里去,将军请放心。”容隐虽不是个多心的人,但蒋漪柠也不想让他心里有什么膈应,“我既然亲自答应了与将军的婚事,那我就不会做出让将军失望的事。虽然我曾经对燚王爷有过情,可现如今我已认清了傅彦的真实面目,我断不会做傻事。” 容隐想着蒋漪柠这段时间照顾羽曦幸苦了,便早早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膳食,都是蒋漪柠爱吃的菜。 容隐为蒋漪柠添了一碗乌鸡汤,蒋漪柠接过后便喝了起来。 这将军府的厨子厨艺甚好,就连一碗简单的鸡汤也是熬制的细滑鲜美。蒋漪柠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她看着容隐准备的餐食,觉得有些胃口了,便夹起一块酥饼细细地吃起来了。 容隐看着蒋漪柠终于肯动筷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使了个眼色,示意宣儿多为蒋漪柠布些菜。 从前丫头是最爱吃的,她吃饭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是食欲大增。可自从他把丫头从凉洲接回来后,她就一直食欲不振。所幸她现在终于肯打起点精神吃点东西了。 刚用完膳,叶阡就引着盛公公进了屋。 蒋漪柠刚欲起身迎盛公公,便见盛公公连忙摆手。 盛公公笑容满面地对容隐和蒋漪柠行了一礼,“容将军,蒋姑娘,皇上想着您们二人马上就要成婚了,心里本就高兴。加之蒋姑娘前段时间又救了羽曦公主,是大宗的有功之臣。所以,皇上让奴才来请二位入宫陪着皇上说说话。” 景宗想让她和容隐陪他说说话?蒋漪柠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景宗,说话也应该和亲近之人说,怎得找一个被他灭了满门的孤女呢? 容隐知道蒋漪柠心里不光光恨傅彦,她更为记恨的是当今皇上。可他毕竟是天子,就算他做过什么错事,也只会被掩盖过去的,除了当世之人,哪里又会有他人知晓呢? 想到这里,容隐颇为担心地看了蒋漪柠一眼。他轻轻握住蒋漪柠的手,给了她一个微笑。‘ 就算再怎么怨恨景宗,蒋漪柠心里也是知道景宗可不是随便一人就能撼动的。而她也只能等待时机,等一个能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机会。 景宗把蒋漪柠和容隐叫来也不过是说了些家长里短。但景宗的意思很明确,此次蒋漪柠和容隐的婚事断不可再出什么岔子。蒋漪柠听了许久,这景宗虽然面子上是关爱臣子,可只有知道内幕之人才懂得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傅彦罢了。为了让傅彦对她这个罪臣之后死心,为了傅彦能找一个扶持他为王的夫人,为了将自己的毕生基业完整地传到傅彦手中,景宗可谓是费尽心思。 景宗还有些军务要与容隐详谈,蒋漪柠便先从承乾宫出来了。蒋漪柠自是要与容隐一同出宫的,可也不知这详谈军务要多久,她便想着去花园逛逛。 一入了这宫中花园,蒋漪柠便想起那日傅彦拉着自己,说叫自己等着他的模样。蒋漪柠面容上平静如水,可心里却是极为苦涩的。这世间有多少种等待,可并不是每一种等待都能换来圆满的结局。既是看不见前路的等待,又为何要继续呢? 这宫中花园里新开的花,甚是好看,像极了花团锦簇的三月扬州。只是现下春日时节,有不少宫女正在将这些花朵采摘下来做成蜜粉香料,供后宫的娘娘们和公主使用。虽说花的娇艳之姿,能为这宫中女子增添亮色,可也白白辜负了花朵本欲开放在枝头供人欣赏的本意。 蒋漪柠从前以为傅彦是念着与自己的自幼情分,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可看着这些宫女竹篓里的花,蒋漪柠才算是明白了。傅彦灭她蒋氏满门,就是把她蒋漪柠从枝头狠狠折下。而傅彦却想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所以这才选择收她入囊中。原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不知困了自己多久。 蒋漪柠想得入神,却没发现婉妃娘娘到了她的身边来。 “这是哪个宫里不懂规矩的丫头,没看见婉妃娘娘过来了吗,还傻站着不知道行礼。” 蒋漪柠的思绪被这个小宫女的声音给打断了,她抬起头欲向着小宫女口中的婉妃娘娘请安,却被惊得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第三十九章 皇后母子野心被看穿 婉妃见状,轻笑一声,挥手示意周围的宫人都退下。 “婉妃娘娘是何时入宫成了妃嫔的,若我没记错我当年可是唤婉妃娘娘一声南倩姑娘。” 婉妃闻言轻轻勾起嘴角,手腕处微动,手中的团扇扇动起小股微风,这风似带着一股女子香甜的气味。 仅一个动作就如此千娇百媚,勾人魂魄。果真这姑娘入了宫,成了皇上的人,就全然见不到曾经的影子了。 “蒋姑娘曾经在集市上救过本宫一次,本宫心里自会感念,只是看样子蒋姑娘似乎对本宫如今的样子颇为惊讶。其实也难怪,仍谁看见曾经闹市中的苦命女子成了尊贵的妃子,都会惊讶吧。” 婉妃引着蒋漪柠坐到湖旁的亭子中,又拿起茶壶为蒋漪柠斟了一杯热茶。 蒋漪柠端着手中的热茶,心里有些疑惑,“婉妃娘娘如今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只是,这入宫为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您没有家族的支撑,又是何入了皇上的眼的?” 婉妃垂下眼睑,将心思妥善地掩藏好,再次抬起头望向蒋漪柠的双眸中有的只是娇憨可爱,“本宫命苦,但幸好会弹些小曲儿。本宫当年靠琴技讨口饭吃,谁知竟被宫里头调教乐姬的姑姑瞅见了,带我入了宫成了个乐姬。前段时日,为庆祝燚王爷和二皇子得胜而归,姑姑推了我为皇上演奏。这不,皇上觉得本宫曲儿弹得好,就赐了本宫婉转动听的婉字做了封号,封了妃。” 夜宴当晚,蒋漪柠在宴席上待的时间不长,后来也一直在迎春殿照顾羽曦,所以自是没见着皇上封妃的事。 “婉妃娘娘,当年我和罗衍救您,自是希望您能过得好。您如今入了宫,封了妃,虽说这后半生定会拥有荣华富贵。可婉妃娘娘与我都知道,这后宫水深,日子怕是也不好过。我希望娘娘日后的生活能平安顺遂,一切如愿。” 蒋漪柠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容隐那边也应该忙完了。蒋漪柠起身朝着婉妃行礼后,便离开了。 见蒋漪柠离开后,婉妃的贴身侍女雨婷凑了上来,对着婉妃耳语了一番。 婉妃听过雨婷的话心下畅快,她如今是皇上的枕边人,自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想让容隐和蒋漪柠成婚,以此断了傅彦想迎娶蒋漪柠的心思。看样子,这蒋漪柠是极不讨景宗喜欢的,景宗废了这些力气,也不愿让蒋漪柠入皇室。她被傅彦送进这深宫,这一生算是完了。她虽厌恶入宫为妃,可她心里却是清楚,只要她在景宗身边得到一席之地,就可为傅彦在前朝助力。只是断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失意难过,若是能看着蒋漪柠嫁给一个没有情份的男子,那她也不至于显得如此凄惨。 自南倩封妃起,雨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明明如今的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仗着大皇子甚是得宠外,就是婉主子最得宠。虽说雨婷在宫里当了许久的差了,可她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婉主子的心思。 雨婷看着婉妃在发神,她轻声提醒道,“娘娘,皇上邀了您去品茶,再不动身就迟了。” “走吧。”婉妃收回心思,将手覆在雨婷的手上,慢慢走出了花园。 景宗闭着眼睛,耳边是婉妃奏乐的声音,他觉得很是舒心。虽说婉妃的琴艺远比不上笙涵的,但婉妃也算是娇羞可爱,看她弹琴的模样竟有些笙涵的感觉。 景宗缓缓睁开眼睛,婉妃感觉到景宗的目光,停住了手,止住了琴音,走到了景宗身边坐下。 “皇上,您最近国务繁忙,去瞧臣妾的时日都少了许多。现在臣妾在您身边坐着,您还有着其他心思。您若要如此,那臣妾会伤心的。” 婉妃说罢,拉住景宗的胳膊晃了晃,整个小脸上满是委屈。 景宗笑笑,揽住婉妃的肩膀,捏了捏她的鼻子,“朕去哪宫都没有去你宫中勤,你还说朕不在乎你。朕看你要不直接搬到这承乾宫来与朕同住,可好?” 婉妃闹脾气般甩开景宗的胳膊,“皇上最宠爱的是皇后娘娘,才不是臣妾呢。前两日臣妾身体不适,皇上本来在陪臣妾,可皇后娘娘一差人来请皇上去坐坐,皇上就离开了。臣妾是小女子,没有大胸襟,惯会记仇的。皇上对皇后娘娘比对臣妾好,臣妾心里可是记得清楚呢。” “她毕竟是皇后。”景宗拉起婉妃的手,“况且她还是弘柯的生母。你平日里别去招惹她,叫她抓着你的把柄,朕也难做。” 婉妃见景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着不妨借此让景宗对弘柯心里有所忌讳,便开口说道,“皇上不瞒您说,就算您不提醒臣妾,臣妾也断然不敢平白无故去招惹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如今风头多盛啊,哪是臣妾这种无家世无子嗣之人可冒犯的。可依臣妾看,皇后娘娘能如此风光得意,莫不是皇上心里真对这皇位的人选已经有了想法?” 从前淑贵妃向景宗抱怨说这满宫上下都将弘柯奉为继位之主,他并未在意,以为只是淑贵妃想为自己的儿子谋划才会这般说。可现如今,就连无儿无女的婉妃也对这皇后颇为忌惮,看来这皇后的势力是过于大了。 景宗避开了婉妃的问题,说道,“朕在你看来就如此老了吗?已经到了要确立继承人的程度了?” “自然不是。”婉妃钻进景宗的怀里,连声否认,“皇上这可就是冤枉臣妾了。依臣妾看,皇上正值盛年,还可以在皇位上坐个几十年呢。” 景宗被婉妃的话哄得高兴,满面春风地说道,“朕若真能如你所言长寿,那你可要再为朕生个公主啊。” 婉妃不解,“皇上为何不要臣妾为您生育皇子呢?” “皇子有何好。你看朕的这三个儿子谁心里没有点自己的打算,朕想着他们惦记着朕的位子,就亲近不起来,可女儿就不存在这些思虑了。宫中的公主只有文蕴一人,若再给她添一个妹妹也是好的。” 婉妃窝在景宗怀里,甜甜地应了一声,可她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不愧是个老狐狸,将她的话锋一转,让她无法刺探他的心意。 第四十章 身份悬殊令人苦涩 景宗专门命楚林墨照顾羽曦的身子。楚林墨本来是皇宫和使馆两头跑,可他一旦回到皇宫中羽曦的脸就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怎么都放心不下。 羽曦身子弱,落了水后就着了风寒,每每入夜便浑身滚烫,高烧不退。楚林墨实在心焦的不行,便向景宗请了命,直接住进了使馆。 经过楚林墨一段时日的精心照顾后,羽曦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可羽曦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日日都问侍女弘郁有没有来瞧她。楚林墨知道羽曦身体上的病远抵不上心里的痛。楚林墨又陪着羽曦伤心了几日,可见羽曦丝毫不见生气,便一把掀开了羽曦的被子。 “起来,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羽曦抬起脑袋看了楚林墨一眼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小声地说道,“我不想去找什么乐子,我只想睡觉。你把被子还给我,我要睡了。” 从前的羽曦哪里是现在的这幅模样,她可是最爱玩闹的。楚林墨不知为何,自己看见羽曦为了弘郁变成这副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总待在床上对公主养病并无益处,既然公主心里不痛快,我就带公主去发泄下,也好叫公主心里爽快。” 待在这使馆内的这些天,羽曦觉得自己心里的难过是与日俱增,若是能暂时忘掉弘郁也是好的。这般想了想,羽曦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楚林墨的意思是不想让旁人跟着他们,可羽诺爱妹心切,给羽曦配了一众侍卫。羽曦走到哪,侍卫就要跟到哪。楚林墨心生一计,让羽曦的侍女和她互换了衣衫。如此侍卫就会以为公主一直待在房中,而自己也可将羽曦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带了出来。 虽好不容易出来了,这京城的大街小巷也繁荣依旧,可周遭的喧闹声似乎都无法引起羽曦的注意。楚林墨摸摸自己的钱袋子,想着若能让羽曦心里好受些,花些银子有又何妨,便一咬牙带羽曦入了春满楼。 这春满楼可是京中朝贵最喜欢的去处。这儿的歌姬舞姬虽卖艺不卖身,不像醉红楼的姑娘那般深谙风月,可这的姑娘水灵的很。虽是个酒楼,却能在你用膳饮酒时给你舞上一曲,岂不快哉? 可羽曦却一脸嫌弃,“这儿就是些戏子卖弄风骚的地儿,也就你们男子稀罕的紧。” 楚林墨闻言,伸出手指在羽曦面前摇了一番,故作高深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这春满楼的酒菜可称天下一绝,可堪比皇宫宴请。我今日带公主来此,是要饮酒消愁,公主可莫把我想得如此不堪。”说罢,楚林墨一挥手,一个小二便迎了上来。 “给爷找个精致的包厢,再将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和好酒都拿出来,好叫我身边的这位小姐看看眼。” 小儿得了赏钱,开心的去办差事了。楚林墨朝着羽曦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羽曦觉得有些生趣,却也憋住笑,往楼上走去。 楚林墨跟在羽曦身后上了楼,可眼睛却瞥见了一个熟人。这大皇子与大皇妃在人前可是表现得甜蜜恩爱呀,可这大皇子人后却来这春满楼找乐子。楚林墨嘴角上扬,这个大皇子胆子真是肥,竟敢出来找新欢作乐。依尹真儿的性子,怕是知道后,这大皇子就没个清闲日子过了。 弘柯看着眼前斟酒的美人,心里直痒痒。像樱姬这种有容貌又颇懂风趣的女子可真是不多见了。 “大皇子今日不饮酒,只是盯着樱姬看,樱姬都要不好意思了。”樱姬放下酒壶,含情脉脉地盯着弘柯。 弘柯伸出手,一把搂过樱姬,颇为惋惜地说道,“看你这副水灵灵的模样,本皇子就欢喜得很。只是本皇子现如今还要仰仗尹家,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将你接入府邸中。” “樱姬不急。”说罢,樱姬伸出玉手轻轻地覆在弘柯的脸上,“大皇子,樱姬知道大皇妃出身名门,美貌动人。樱姬不求能如她一般得到大皇子的心,只求大皇子能给樱姬些许怜爱便可。” 看着樱姬勾人的双眸里滴出泪滴来,弘柯觉得心疼的很,忙伸出手为她拂去泪珠,“那尹真儿从前是娇媚动人,本皇子也是觉得她可心。可自从生了锦哲,她就未曾好好伺候过本皇子,将一颗心全给了锦哲。而且这女人与她父亲一个模样,野心大得很。我看她对那皇位的渴望,比本皇子的还要多。”弘柯捏住樱姬的下巴,勾起嘴角,“你这般千娇百媚,本皇子早就想将你接入府邸中日夜陪伴了。等过些时日,本皇子找到机会,一定将你接出着春满楼。” “好,樱姬等大皇子。” 各式各样的菜上满了一桌子,可羽曦并未动筷,而是拿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灌,就好像那烈酒是茶水一般。 楚林墨哪里敢让羽曦喝醉,忙抢过羽曦的酒盏,递给她一碗放凉的鸡汤。 “公主这么喝酒多伤身啊,我是个大夫,又是皇上亲自派来照顾公主的,怎能看着公主这般喝酒。公主大病初愈,不要喝酒了,喝些鸡汤,补补身。” 羽曦面色绯红,这酒烈,她又喝得急,怕是已经有些醉了。羽曦看着楚林墨递给她的鸡汤,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良久,她才止住了笑,看向楚林墨的双眸中流下两行泪,“楚林墨,从前在西羽国的时候我常叫宫中的御厨教我熬汤。我想着郁哥哥正是长身体要滋补的时候,所以不管手上添了多少刀伤,我都会日日熬了汤给他送去。郁哥哥每次见了我,都会摸摸我的脑袋,汤也会一股脑地全部喝下,他总是夸我熬的汤好喝。可直到有一天,我尝了尝自己熬的汤,又咸又甜,我全部都给吐了出来。这时我才明白了,郁哥哥只是不想辜负我的一番心意,才日日都将如此难喝的汤尽数喝下。” 羽曦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道,“我以为郁哥哥待我这般好,一定是心里有我的。虽然哥哥常说若是郁哥哥来日有幸登基为王,我成了皇后也一定不会快乐。可无论怎样,我从始至终就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可他,可他,就连让我陪着他都不肯。原来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见羽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林墨欲伸出手擦去羽曦脸上的泪水。可当手臂抬到半空中时,楚林墨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眼前的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是西羽国的嫡公主,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御医,身份的悬殊又如何叫他能这般靠近她。楚林墨强压着心中的苦涩,放下手臂。他将两个酒盏斟满酒,又将其中一个递给羽曦,“今日是我主动提出带你出来找乐子的,我可不能再惹你难过。人人都说酒能消愁,那今日我便忘了自己御医的身份,和你一同放纵一回。” 景宗宣羽诺进宫聊了许久的国事,他一回到使馆就想着去羽曦房中看看她。可没曾想,羽曦的房中除了一个穿着公主服制的小丫头,就再无他人。 羽诺大怒,命人将那个怕得发颤的侍女细细地问了一番。这个侍女交代说是楚太医说要带公主出去散散心,可有不想侍卫随行,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得知是楚林墨将羽曦带了出去,羽诺的心神稍微定了些。他马上派了使馆的所有侍卫出动,去将羽曦寻回来。 同为男子,在羽诺看来,这楚林墨对羽曦的心思已足够明显。虽说楚林墨无家世背景,官职也不够高,是不配做驸马的。可羽诺这些天看见楚林墨衣不解带地照顾羽曦,他心里还是颇为动容。他并不在乎羽曦未来的夫婿是否是皇亲贵族,他只在乎这人是否是真心待羽曦。 羽曦和楚林墨被寻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喝的伶仃大醉。羽诺看着醉成烂泥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欲差人将楚林墨抬回他的房间,可楚林墨嘴里一直嘟囔着要守着羽曦。羽诺心里笑了笑,也就随他去了。 第四十一章 从此是至死的忠仆 春天是个好季节,今年皇上又得了皇孙,心情大好,便想着出巡去考量一下大宗的民情。 容隐和蒋漪柠接到同行出巡的消息时,他们二人正在棋盘上杀的痛快。蒋漪柠正落后容隐一棋,她趁叶阡前来禀告消息的空当,乘机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搅乱了。 容隐见蒋漪柠如此,虽是可惜刚刚那把绝妙的对弈,却也依旧纵着蒋漪柠。蒋漪柠这些日子也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模样,胃口好了,心情也好了些。只是容隐还是能时不时从她的眉宇间读出愤懑不甘,可她能慢慢走出来已属不易,容隐的意思是让她慢慢来。无论蒋漪柠想为蒋家报仇,还是想安稳度日,他都会帮着她筹划。 “以往皇上考量民情,可是没让我同行的。如今倒是新鲜,不光让我陪着去,还让丫头一同前往。” 叶阡恭恭敬敬地答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将军您带领着三皇子和罗副将一同全权负责此次出巡之事。至于蒋姑娘,皇上体恤将军,说是您和蒋姑娘快要成婚了,分开也实属不妥,便许了蒋姑娘一同前往。” “萝卜也去,甚好。”蒋漪柠从大狱里出来,虽见着了几次罗衍,可都没怎么与他好好说说话。罗衍不但深受容隐的器重,也是深受景宗的器重,所以平日里带兵操练很是繁忙。据说罗衍管理军队很有一套,自一次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处决了一名逃兵后,所有的士兵都对他都心生敬畏,认真操练,军队的战斗力也因此提升了不少。可对于景宗器重罗衍一事,蒋漪柠和师父都很惊奇。景宗疑心这么重,自是会调查萝卜的身世。可师父当年在京城中的名气那么大,后来站队也足够明显,景宗怎还会重用萝卜。 容隐告诉蒋漪柠,说这当今圣上是个重视人才的主。罗衍是一个可塑的将相之才,所以景宗也便不拘于罗衍的身份了。 楚林墨得了傅彦的命令一直派人守着莫枫。可自打盯着莫枫起,他都是表现的安分守己,楚林墨都一度以为是傅彦的疑心过重了。可没想到在皇上要出巡的关键时期,他却按奈不住自己了。 莫枫半夜鬼鬼祟祟地出了燚王府,朝着宫中的方向去了。楚林墨听到手底下的人来禀报的时候,他思来想去还是叫人去请了傅彦。这皇宫禁地断是不可行事鲁莽的,楚林墨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不及傅彦位高权重,做事情也方便些。 傅彦深夜入宫禀告说是这宫中有刺客,景宗立马吩咐了侍卫将宫中围住,仔细排查。 莫枫武艺石高,可寡不敌众,他也只能为掩人耳目暂时藏身于一个废弃的宫殿内。景宗深谙傅彦的脾性,向来都不准留字条这些物证。所以每次入宫,若不是景宗派人前来召唤,就是莫枫有要事要禀明圣上自行入宫,这许多年来都从未出过差错。今夜,莫枫是为着他知晓了景宗身边颇为得宠的婉妃正是傅彦安排的南倩,所以才慌忙入宫向景宗汇报。自行入的宫,所以景宗并不知晓所谓的刺客是他,也无法保他。 看着灯火朝自己这边过来了,莫枫带好面罩,紧紧握住腰间的配剑。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莫枫的神色也越发严峻。就当侍卫们要破门而入之时,傅彦出来拦住了他们。 傅彦的眼睛里皆是冷气,一众侍卫都低下头,不敢看傅彦。 “本王刚刚已经查过这座废殿了,并未发现异样。” 带头的侍卫听到傅彦这样说,忙带着侍卫们都散开了。 傅彦转过头看向叶阡藏身的废殿,眸子里的东西沉得怕人。他见四周无人,便入了这废殿。 莫枫早已听到外面的声响,自知是傅彦为他解了围,也清楚自己此次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便摘下面罩,跪在大殿中央。 傅彦看见一身黑的莫枫,冷笑一声,“你倒是认得清楚眼下的时态。” 莫枫缓缓抬起头看向傅彦。自傅彦十岁起,自己便跟着他,但从未有机会这般看他。景宗从一开始就对这未来的继承人心有顾虑,怕父子离心,便安排自己接近裕王,之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傅彦身边。傅彦自幼就有着过人的才华,虽说他为人淡漠,却始终将自己当作兄长般对待。莫枫也曾多次动过恻隐之心,不想再为景宗办事,可奈何自己父母亲的身家性命都被景宗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公子,是莫枫背弃主子,不配待在公子身边,莫枫这就自行了断。” 叶阡欲要咬破嘴中含有剧毒的药丸之时,傅彦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快速朝叶阡掷去。只见叶阡头一偏,听到极轻的一声药丸落地的声音。 傅彦走到莫枫身旁的凳子前,坐了下去,“你的行径不叫叛主,因为这许多年来,你的主人从来都不是我。他果真做了万的准备,只是若是你方才当真咬碎了这毒药,你的父母和南宣也不会有善终的。” “公子,公子怎会知晓这些事情。”过了一会儿,莫枫自嘲地笑笑,“是我想得简单了,公子又是有何不知的呢。” 之前在凉洲,容隐的信差点入了柠儿的手中,傅彦就起了疑心,随后便派了楚林墨将莫枫调查了一番。莫枫的父母亲这许多年来一直都被那人所掌控着,所以他才会为那人卖命。至于莫枫钟情于南宣的事,是一次柠儿与傅彦闲聊的时候,曾与他提及的。小姑娘一脸笃定,所以傅彦就将这事记在了心中。 “虽然这些年我培养了些暗卫,可她们都是女子,不方便跟在我身边行事。你的父母亲我会想办法救出来,至于南宣,她现在跟着柠儿很安全。既然你现如今深得那人的信任,今后怎么行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说罢傅彦便起身离去了。 过了良久,莫枫朝着傅彦离去了方向行了一记大礼,许久都没有站起身来。 第四十二章 慕容氏女子上御船 出巡的事宜是景宗当下最重视的,所以底下的人也用心筹备着,不出一月,就已万事准备周全了。随行的人员也差不多都定下了,除去皇子公主和后宫较得脸的妃子外便就是羽曦羽诺和许多得力的臣子了。 景宗还在生二皇子的气,连带着傅彦也不受重视。本来拟定的出巡陪同人员中,是没有二皇子和傅彦的。只是据说皇上听了枕边人婉妃的进言,竟给了这二人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准许他们同行。蒋漪柠与容隐的婚事定在了出巡回京之时,只是这样一来,蒋漪柠免不了要与傅彦日日相处。她不想动摇自己的心,也不想让容隐再次失望,所以此次定要让自己足够坚定。 出了京,蒋漪柠才知晓此番出巡景宗是奔着瀛州去的,所以走的是水路。蒋漪柠心中有些感慨,这瀛州是自己母亲长大的地方,自然笙涵姨娘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蒋漪柠知道景宗对笙涵姨娘的情意,可若是等到人已经离世了再来追忆,又有何用? 上了船后,蒋漪柠感慨这皇家船队不但奢华别致,上面还有不少御厨。蒋漪柠觉得此趟出行甚是惬意,就连三月那个小家伙都比从前圆润了不少。 天渐渐热了起来,但泛舟湖上却只感微风拂面,甚是宜人。 容隐和罗衍忙于护卫景宗之事,不敢懈怠。可这样一来蒋漪柠身边倒少了人看护,容隐放心不下,特地叮嘱她要少去外面走动。蒋漪柠知道容隐谨慎,但是她身边有羽诺羽曦陪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听她这般讲,容隐才放下心来。 羽诺偷偷给蒋漪柠讲了那日羽曦与楚林墨醉酒之事,蒋漪柠觉得生趣儿的同时,又认为这羽诺好似怀着些什么小心思。 “喏,这是御厨新做了杏仁酥,尝一块?”说着,蒋漪柠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往羽诺那边推了推。 羽诺拿起一块,细细品尝了一番,颇为赞誉地说道,“这杏仁酥酥脆细腻,香甜可口,可称是佳品啊。” 蒋漪柠听到羽诺这般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可是记着羽诺王子最讨厌的吃食就是糕点呢,今日怎又会吃的这般香甜。早就看你喜上眉梢了,说说看,是不是因为羽曦的事啊。”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羽诺笑着点点头,“从前我就与你讲过对弘郁不满意,加之他竟敢在宴请时当面让羽曦下不来台,我就是对他更为不满。前些日子羽曦身子不大好,楚林墨尽心尽力,日夜相伴,我就觉得他不错。现如今,羽曦心情能有所好转,其实也都归功于他。我从不希望羽曦与大宗皇室搅和在一起,现如今看来楚林墨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楚林墨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你确定他能一心一意地待羽曦?” 羽诺挑挑眉,“漪柠,此言差矣,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男子的心。” 蒋漪柠听的一头雾水,刚欲开口询问,便看见羽曦走了过来。 “哥哥,柠姐姐,你们看看这个楚林墨烦不烦,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当真是个讨嫌鬼。” 羽诺和蒋漪柠还未搭话,楚林墨就愤愤不平地开口为自己辩解。 “皇上把公主你交给我,这就是我的差事,我自要尽心尽力。你们可别看公主现在胡蹦乱跳的,其实骨子里她还弱得很。方才公主想带着三月去淌水,三月一顿要吃好几只鸡呢,它身子强壮,可公主不能再受了寒。蒋姑娘,你把三月看好了,别让它一天去缠着公主,公主需要静养。” 蒋漪柠和羽诺闻言相视一笑,可三月听了这番话可不高兴,它挡在羽曦面前,对着楚林墨张牙舞爪一番,满脸写着不乐意。 “楚林墨,你也看见了,这三月虽说一直就喜欢俊俏的男子,可不知是否是它和羽曦有缘分,它是很喜欢羽曦的。既然是这样,我可不想让我家三月不高兴,所以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 听了蒋漪柠的一番话,羽曦边偷笑边冲着蒋漪柠竖起了大拇指。 楚林墨心里不服,欲还要争辩,可羽曦被他念烦了,直接将他推出房间,将房门锁上了。 宣儿给羽曦斟了一盏茶,蒋漪柠和羽诺交换了眼神后,蒋漪柠清了清嗓子。 “羽曦,拒婚事情过了许久了,你有没有放下弘郁?” 羽曦听到蒋漪柠的问话,她悻悻地将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到了一旁。 “喜欢了这样久,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算他当众拒婚,让我失了脸面,我也无法讨厌他。柠姐姐,其实从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充满期待的,可如今却是觉得真的好累。原来得不到回应的爱慕,是这般幸苦。” 瀛洲还未到,这船队便停了下来。宣儿派人出去打听了番,得知是去年为皇上治水有功而颇为得脸的慕容浩的妹妹慕容玥上了船。慕容玥从小养在水乡之地,并未养在京城,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书卷气息,长相也是柔美惹人怜爱得很。而且不知这下面的宫女太监们是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皆传此女是景宗有意许给燚王爷的夫人。 宣儿把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与蒋漪柠听了,可蒋漪柠还未开口,宣儿就被气的不行。 “公子明明是对姑娘你钟情的,可从前有大皇妃挡道,现如今又冒出了个什么慕容玥,当真是讨人嫌。” 蒋漪柠朝窗外看去,皆是一片绿水青山,本是宜人的景,可蒋漪柠如今却是没了心情。罗衍曾与她闲聊过慕容家,这个家族也不容小觑。虽说慕容家入朝为官的人只有长孙慕容浩,可慕容家世代经商,名望颇高。许久之前景宗就有意拉拢慕容家的势力,后来朝中张大人发觉了慕容浩是个可用的人才,将他推给了景宗,这才让景宗与慕容家拉上了线。前朝有慕容浩尽心尽力,身后有慕容家支持助力,想来傅彦是可靠联姻为自己挣个好前程了。 “宣儿,我马上要嫁给容将军了,这种话不许再说。我知晓你的旧主是傅彦,可既然我把你留下了,你也要知道行事的分寸,万不可让容将军看出什么。” 宣儿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声,可随即走到了蒋漪柠跟前,愤愤不平道,“宣儿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可公子对宣儿有大恩,有些话我必须要跟姑娘说。从前公子是个极其冷漠的人,没有什么人敢近他的身。人人皆道燚王爷是个狠辣的主,可只有我们这些受过公子恩德的孤女才会知晓公子的好。其实自姑娘到了京城的这些年,公子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姑娘。从前我以为像公子这样的男子是不会用情的,直到我被派来保护姑娘你,看到了公子为你做的种种,我才懂得了淡漠之人往往用情至深。” 若不是宣儿说出这些年傅彦所做的一切,蒋漪柠竟一点也不知。换做任何一个姑娘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她身后默默做了这么许多,都是会动容的。只是许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蒋漪柠与傅彦中间相隔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就如同那些戏本里的良缘美景终究只是停在了人们的话语间。 “蒋姑娘,慕容小姐求见。” 听见外面的侍卫通传,蒋漪柠和宣儿相视笑笑。这人还真是不禁念叨,一念就到跟前来了。 慕容玥进了屋,看见了传言中倾国倾城的蒋漪柠,觉得传言不虚。眼前的女子不似端庄美人,却生的明眸皓齿,不像是官家小姐,更像是同她一般生长于这温柔水乡的女子。 慕容玥落了座后,朝着蒋漪柠微微一笑,“蒋姑娘的名声在京城可大得很呢,就连小女的哥哥慕容浩曾有幸在燚王府夜宴上看见过姑娘一次,他都对姑娘赞赏连连。说是姑娘不但容貌惊为天人,更是弹得一手好琴,真真是个妙人。” 燚王府夜宴?看来这姑娘对傅彦的事情颇为了解,可能也是一个情根深重的姑娘。 “慕容小姐谬赞了。小姐兄长所言的事是许久之前发生的,当时若京城中出现一个如慕容小姐这般水灵动人的女子,怕是我就没了那好名声。” “蒋姑娘过谦了,蒋姑娘的兄长是英勇的罗将领,家世不凡。加之小女自知才貌皆不及蒋姑娘,也知燚王爷在蒋姑娘与容将军定亲前曾中意于蒋姑娘,所以不敢再蒋姑娘面前造次。只是现如今皇上愿意成全小女思慕燚王爷的心思,还望日后蒋姑娘能提点一二。” 慕容玥将自己大小姐的身段放得很低,倒是让蒋漪柠对她很欣赏。这个女子有着极好的家世和姣好的面容,还能如此不卑不亢,谦逊有礼,是个配得上傅彦的女子。只是蒋漪柠心中有些苦涩,那个俊逸如玉的男子终将是迎来了照亮自己的白玉光。 “皇上圣明,自是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更能与燚王爷相配。等你和燚王爷的婚事定了下来,我们就都是朝廷大臣的夫人了,以后也可多些照应。” 听到蒋漪柠这般说,慕容玥喜上眉梢,“若是真的如此便甚好,以后我便叫蒋姑娘一声姐姐了,姐姐可不许推脱。” 慕容玥从蒋漪柠的屋子里出来后,她的贴身侍女兰心便凑了上来。 “小姐,一会儿晚宴的时候,您还要跳舞呢。现在不如先回去歇着吧,这样才好叫燚王爷眼前一亮啊。” “不急。”慕容玥摇摇头,放低音量说道,“我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那是自然,小姐吩咐的事情,谁敢不尽心尽力。只是小姐,大皇子并未碍着咱们的事,为何咱要费尽心思将这脏水泼到大皇妃身上。” 慕容玥闻言勾起嘴角,“若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两方的阵营斗了起来,得到好处的不就是二皇子了嘛。” 听完慕容玥的一番话,兰心明白了过来,“真是难为小姐了,还未入王府,就事事都为王爷谋划着。” 慕容玥的眼底露出一抹狠辣,“哥哥说了,王爷会是慕容家的贵人,而我爱慕王爷这么多年,是注定要成为这燚王妃的。只要是有人想挡在王爷和我前头,就都得死。” 第四十三章 惊艳一曲引众议 “听说父皇给傅彦找的小娇妻到你这里来过了,怎么样,你能体会我第一次见你的感觉了吧。”文蕴走进了蒋漪柠的房间,挥了挥手,示意宣儿和其余几个准备给蒋漪柠换衣服的宫女都给打发了出去。 蒋漪柠并未搭文蕴的话,仍对着铜镜比划着两朵簪花,“你好歹过来一趟,看看今天晚宴我簪哪朵花更为相宜。” 文蕴听到此言走到蒋漪柠跟前,拿起一朵淡黄色的簪花,替蒋漪柠插在发髻间。 “你这般不自乎那个慕容玥,莫不是真对傅彦没了心思?还是说,你觉得在这将军夫人的位置上也挺舒服的?” 蒋漪柠细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果真这黄色的簪花与她更相配,看来文蕴的眼光是不错的。蒋漪柠示意文蕴到茶桌旁坐下,又替她斟了杯茶,才缓缓说道,“我越是表现出对傅彦的不在乎,越是能让将军放心,不是?这将军夫人的身份迟早都是你的,旁人夺也夺不去。只是皇上此番的眼光甚好,那慕容玥是个柔情似水,谦卑有礼的姑娘,是配的上傅彦的。” “你竟能甘心?”文蕴记得曾经父皇赐婚给容隐和蒋漪柠时,自己可是心急如焚。现如今她看蒋漪柠这幅模样,真是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蒋漪柠嘴角藏着一丝苦笑,“有何不甘心的。我与傅彦之间有跨不过去的坎,将军和你又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我自然是要分得清楚的。” 蒋漪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了话题,对着文蕴问道,“皇上不是说要你和那个李太傅之子多相处一番嘛,你觉得那个男子怎么样。” 一听此话,文蕴心里就郁闷,她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那个李唐羽虽说家世不俗,人也长得不错,可总觉得他是个没主见没个性的,和将军比差远了。但我觉得他本质不坏,只是尹真儿定会操控他来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们要快些行动。”说到这里文蕴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要告知蒋漪柠。 “樱姬很得力,也不枉我们调教了她一番。据她所言,大皇兄与大皇嫂之间已经有了间隙。大皇嫂跋扈,见识又浅,这些日子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下了父皇的长孙,便目中无人了。若是她得知了大皇兄和樱姬的事,定是会闹到父皇和尹相那儿去,到时候肯定会上演一出好戏,我们等着看戏就是了。” 蒋漪柠闻言,点点头,“尹相为官多年,若是有他在,这大皇子就有了较稳定的根基了,这可对三皇子不利。尹真儿能走到今天这步不就是一直仰仗着自己的家世嘛,是时候让尹相知道自己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了。” “是啦是啦。”文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出了声。 她见蒋漪柠一脸不解的模样,便凑近蒋漪柠,低声说道,“樱姬了解到大皇兄想跟尹真儿亲近都不行,很是郁闷,大皇兄还说那尹真儿是尼姑呢。这不,此番出巡大皇兄将樱姬装扮成宫女带了进来。我本想着是大皇兄性急了些,可想想大皇兄也着实可怜啊。” 蒋漪柠和尹真儿笑成了一团,就连宣儿进屋来为她们换热茶时都是一脸不知所云。 蒋漪柠和文蕴一同出现在晚宴上的时候,不光把旁人惊了一跳,就连弘辰也是一脸迷惑。倒是傅彦看到这副情形觉得心情大好,就连脸都不似从前那般臭了。 皇后见景宗落座后,兴致很高,便顺势示意惠云安排慕容玥登场。 丝竹奏乐声起,众人皆见一个带着面纱,穿着一身白色拖地绸缎裙的女子,开始跟着奏乐声起舞。此女子的裙摆处有几朵红梅点缀,似与她的梅花步摇相衬,又似与她手中印着红梅的团扇相配,甚是好看。 慕容玥是自幼习舞的,身段柔得似水,配上这丝竹声中的冬日意境,竟让人觉得自己正置身于冬日雪景中欣赏梅花。 景宗的视线慢慢由慕容玥身上,转到了傅彦身上。傅彦不知是没察觉到景宗的目光,还是赏舞赏得仔细,竟是从头至尾都未从慕容玥的身上移开目光。景宗满意地勾起嘴角,端起桌子上的佳酿,一饮而下。 一曲毕,慕容玥也停了下来,众人皆好奇这佳人有个怎样的天仙容貌,可慕容玥的面纱始终没有摘下来。 “没想到慕容家不但有慕容浩这般满腹才华的男子,还有如此精通舞蹈的女子,甚好。” 见景宗开口夸赞,慕容玥行朝着主位了一礼。 一旁的婉妃也注意到方才傅彦观舞的神情,她摸不准傅彦是怎样想的,但心里也是不舒畅的,便瞥了一眼台子中间的女子,柔柔地开口道,“慕容小姐的舞蹈真是美得很啊,叫我们这些没有才华的女子自叹不如啊。只是慕容小姐带个面纱故弄玄虚,着实是叫我们好奇的很啊。” 慕容玥恭顺地答道,“婉妃娘娘过于自谦了。婉妃娘娘有着一双奏乐的妙手,是小女如何都羡慕不来的。小女不配与娘娘相比,若是相比,也定是小女甘拜下风。” 婉妃听完此话一脸不屑地问道,“那你为何带着个面纱,叫本宫觉得怪不顺眼的。” “回禀婉妃娘娘,小女并不是存心想惹娘娘不快,只是小女的这个面纱需要等有缘人来摘。” “哦?”皇后虽知道这丫头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却也得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给她一个台阶下,“不知慕容小姐所说的有缘人是谁?” 慕容玥缓缓抬起头,朝着傅彦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 景宗见状点了点头,“既然这慕容家的小姐看上的是燚王爷,不妨燚王爷成就了这桩美事。” 蒋漪柠正失神的时候,感受到傅彦的目光。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眸子,蒋漪柠慌乱地移开视线。若是情深意浓时的对望能称得上心意相通,可现下的这种情形,怕也只能称得上是两眼相望皆是失望吧。 在众人的目光下,傅彦站起身,走到了慕容玥身边。 傅彦朝着主位微微低头,说道,“既然臣有幸入慕容小姐的眼,自是愿意为慕容小姐效劳的。” 说罢,傅彦的手覆上了慕容玥的耳后,微微用力,面纱就落了下来。 世人皆道这燚王爷冷漠无情,不近女色,可真当傅彦在众人面前亲手为她摘下面纱,慕容玥似感受到傅彦对她的情意。 傅彦细细地打量了慕容玥一番,出人意料地勾起了嘴角。旁人若笑笑定是不打紧,可傅彦这一笑让众人既觉得英气逼人,又极为惊奇。霎时间,堂下皆是讨论的声音,说的左不过是燚王爷对慕容小姐的心意和这二人站在一处多么般配罢了。 第四十四章 身重奇毒命悬一线 皇后命人添了把凳子在燚王爷的座位旁,一脸笑意地对着景宗说道,“皇上您看,慕容小姐眉目如画,亭亭玉立,与燚王爷多么相配啊。燚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可连个妾室都没娶,若是裕皇弟还在,不知是何般心焦呢。依臣妾所见,不如皇上今日便成全了慕容小姐的心意,赐婚于他们二人,也好成就一段良缘。” 皇后的一番话正中景宗心中所想,他颇为赞许地拉起皇后的手后看向傅彦,“皇后的提议甚好,朕便允了燚王爷和慕容玥的这桩婚事。燚王爷,你对皇后提议的这桩婚事意下如何啊。” 傅彦看了身边的慕容玥一眼后,两人便一同朝着景宗行了一记大礼,“慕容小姐面容姣好,才艺出众,又出身名门,臣自是满意的。多谢皇上赐婚,臣定将好好待慕容小姐,不辜负皇上一番美意。” 奏乐声起,景宗邀众人皆把酒言欢,蒋漪柠也举起了酒盏,象征性地浅饮了一口,便放下了。 婉妃看着那对壁人觉得甚是刺眼。她印象中的傅彦除了对蒋漪柠另眼相待过,何曾对其他女子属过意。这个慕容玥虽然生的美,可与那一众大家闺秀又有何不同,又怎会得傅彦青睐。 容隐为蒋漪柠夹了一块芙蓉糕在盘中,蒋漪柠笑笑,可还未将点心放入口中,便突浑身似火烤一般。容隐见蒋漪柠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忙要带着她回自己的船上。可容隐刚扶起蒋漪柠,她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动静有些大,众人皆将目光转了过来。 容隐忙把蒋漪柠打横抱起,快步走到景宗跟前,回禀道,“皇上,臣的夫人不知是否突发急症,能否准许臣将她带回船上,宣太医诊治。” “盛公公,快宣御医去给容将军的夫人瞧瞧,不得有失。” “是。” 谁都没料到夜宴上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一群人跟在容隐的身后慌慌忙忙地走出了船舱。在容隐抱着蒋漪柠离开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文蕴保留好证据,文蕴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 慕容玥感觉到身边之人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她微微侧过身打量了傅彦一番。虽然傅彦仍是一脸的淡然,但慕容玥心里清楚,傅彦越是表现得事不关己,就越代表他想保护蒋漪柠,不让她过于惹眼。 慕容玥借着为傅彦夹菜为由,靠近傅彦,低声说道,“王爷,姐姐不会有事的。皇上也派了御医去给姐姐看了,应该一会儿就有结果了。等一会儿夜宴散了,我会去看看姐姐,回来定会对王爷如实禀告的。” 傅彦带着探寻的目光扫了扫慕容玥,皱起了眉头。 傅彦的疑心果真很重,慕容玥盯着傅彦的眼睛,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继续说道,“我刚上船的时候,就去拜访了姐姐,她和我很是投机。姐姐是个极好的女子,温文尔雅,又满腹才华,王爷喜欢姐姐也是对的。王爷愿意给我机会让我服侍您,我自是要为王爷分担的。” 傅彦将视线转开后,冷冷地说,“你若愿意做些降低你身份的事情,我也是管不了的。只是你该知道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做的时候也该小心些。” 虽说傅彦的语气不太好,可慕容玥却敏锐地发现傅彦紧锁的眉头松开了。慕容玥勾起嘴角,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玥儿谨记王爷教诲。” 蒋漪柠自吐了血之后,便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御医来了不少,诊治了一番之后,断定蒋漪柠是中了毒。只是这毒的毒性凶猛且传播的速度极快,众御医虽都是大宗的国手,可他们也觉得毫无头绪,只得面面相觑。 容隐看着蒋漪柠的脸色越发白了,心头急得不行,可这些御医也无用,谁都想不出好法子。 自蒋漪柠中毒起,羽曦便跟着着容隐一同来到了蒋漪拧的房间。她看着昔日灵动的柠姐姐现如今的脸色苍白,呕血不止,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当羽曦听到御医说无计可施的时候,气得一下子从床边蹿了起来,指着御医们骂道,“人人都说这大宗朝的大夫们个个妙手回春,可本公主瞧着你们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一个有用。” 众御医皆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最后还是颇有资历的张御医开了口。 “是老臣等无用,将军、公主莫要动气。解毒之事臣等本就不精通,加之这毒颇为少见,臣等实在是束手无策。只是,楚林墨御医医术高超,又颇爱研究些古怪病理,许是他会有法子。” “对对对。”张御医这般一说倒让羽曦想起了楚林墨,楚林墨医术高超,只是他这段时日都被派到了自己这儿,所以皇上也没拨了他过来给柠姐姐瞧病。 容隐立刻派了人请了楚林墨过来。楚林墨摸着蒋漪柠的脉搏诊断了良久,才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毒叫水波凝,故名思意中毒者的血液会如同凝住的水流一般,不出五个时辰,中毒者便会因浑身血液凝结不流动而亡。这毒发作有三个阶段,其一是浑身发烫,血液流动湍急,也就会造成昏迷不醒,吐血不止。其二是浑身发冷,血液流动速度减缓,会造成休克。其三就是持续休克,造成身亡。” 羽曦从未听说过这般厉害的毒,她拽住楚林墨的袖子,连声问道应该如何解毒。 楚林墨盯着容隐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换血。 据楚林墨的说法,此毒无解。唯有等到第一阶段过去之后,抓紧时间将能与蒋漪柠的血液相融之人的血灌入她的体内,让带有温度的血液温暖蒋漪柠的身子,并带动体内血液流动,这般才有可能救回蒋漪柠一命。 现下最要紧的问题就是找到能与蒋漪柠血液相融的人,只是蒋漪柠的父母亲早逝,又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要找到这样一人属实困难。 楚林墨配过血后,发现容隐、羽曦和在场的一众人的血都与蒋漪柠的血皆不能相融。众人都手足无措之时,羽诺在宴席结束后匆匆赶来,献上了一个好计谋。 第四十五章 血液相融解奇毒 羽诺的意思是悬赏召集皇家船队上的宫人们前来为漪柠配血,若真有人可与漪柠的血型相配,便为那人许下升官奖银的重赏。虽说放血之人的身体定会受到大损,可宫人们本就没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要,如此一来既能救将军夫人一命,又能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何乐而不为呢? 果真,这个消息一放下去,就有许多宫人前来配血。楚林墨忙的焦头烂额,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与漪柠血型相符之人。 傅彦听到楚林墨递回来的消息,心里急切,又得知容隐与楚林墨在一起配血,而且楚林墨已经悄悄把漪柠身边的人调开了。所以傅彦避开耳目,入了漪柠的房间。 傅彦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她的状态果真不好,许是因为高烧,她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不光满头大汗,而且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渍。 傅彦取了一滴蒋漪柠嘴角的血迹后,又用刀将自己的手划破。他看着滴入水中的两滴血渐渐靠近,最后居然融为了一体。 蒋漪柠在晚宴上中毒的事,说起来终究丢的是皇室的脸。蒋漪柠现如今是朝中命官的准夫人,可居然能有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搞出这种事情,分明就是存心有损天威。景宗下了命令严查,他又突觉头疼,皇后便服侍景宗睡下了。 慧云扶着皇后娘娘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皇后有些疲乏的模样,她将心中的疑惑压了回去,只是安静地为皇后娘娘篦着头发。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做人情为傅彦指了一门这般好的婚事?” 慧云篦头发的手稍稍顿了一下,开口说道,“娘娘,这么多年,您都费尽心思一直提防着傅彦,不让他凌驾于我们大皇子上面。可那慕容玥的母家的确有些来头,虽然她哥哥在朝中的地位抵不上尹相,但皇上现在看重慕容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越过大皇妃的尹氏了。这样一个有来头的姑娘,怕是会成为傅彦的助力。娘娘今夜主动为他们二人搭桥,不是助长傅彦的气焰吗?奴婢实在是想不通,还望娘娘指点。”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冷笑出声,“本宫做了这些年皇上的枕边人,皇上心里想的什么本宫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这些年明里暗里其实也没给傅彦什么甜头,但他终究是念着那个女人的,所以皇上早就想为傅彦指门好亲事了。从前这真儿本就是指给傅彦的,只是后来柯儿迎娶了真儿,本宫心里就怕皇上对此事心存芥蒂,所以索性做了这个顺水人情。虽说这慕容玥不是本宫心中满意的人选,但是本宫也只有顺着皇上的心意做事,这样皇上才能多念着本宫和柯儿。” 慧云听了皇后的这番话,终于放下了一晚上都悬在半空中的心。她为皇后收拾好后,扶着皇后躺在了景宗身边,为他们二人放下了床帏。 容隐得到傅彦的血可以和漪柠的血相融的时候,他连忙跑回房间。一入了房间,他就看到傅彦正拉着漪柠的手。容隐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傅彦的衣领。 匆匆赶来的一众人,被傅彦和容隐两人对峙的气势吓得不敢上前。傅彦仍是一脸冰霜,只是他眼中的冷意极盛,怕人的很。相比之下,容隐就没有傅彦那般冷静,失了常胜将军的风度,一脸的愤怒。 看这二人的架势,也碍于他们二人的身份,一般人也是真的不敢上前劝解。但羽诺看着漪柠抓紧被子,像是毒发要到第二阶段的样子,忙对着僵持不下的二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恩怨要解决,也要挑准时间。现在漪柠正在濒死的关头,你们二人这般有何用。” 羽诺的话奏了效,容隐一把松开傅彦的衣服,忙走到蒋漪柠的床边,查看她的状态。楚林墨也吩咐人准备好了灌血所需的物品,他说屋中人多无益于灌血冲毒的进行,就留下了傅彦和羽诺。本来容隐是要留在场的,只是他方才有些失态,实在不宜与傅彦呆在一个屋子里面。但为了双方放心,就许了羽诺在一旁守着。 楚林墨在傅彦的手臂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殷红的血就顺着手臂流入了楚林墨事先准备好的瓷盆中。 楚林墨有些担忧地看向傅彦,虽说这放血之人是没有性命安危的,只是仍谁突然放了这么些鲜血,身子都是受不住的。 傅彦虽说在放血,可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蒋漪柠。他察觉到楚林墨担忧的神情,可他并未移开自己的目光,只是低声提醒楚林墨要专注些。 羽诺看着傅彦这副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个局外人都看明白了傅彦对漪柠的真心,可是既然两人都是真心爱慕着对方的,又是因为何事才会闹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灌血冲毒完成后,蒋漪柠虽然一时还未清醒,但她体温正常了,睡得也安稳了许多。 傅彦不方便久留在此处,便在嘱咐了楚林墨好好照顾蒋漪柠后便离开了。 回到船舱,慕容玥已经候着傅彦多时了。她早已得到消息,说是傅彦为蒋漪柠放血冲毒,她心里虽已做好了准备,可一想起傅彦对蒋漪柠这般上心,心头就嫉妒得紧。 傅彦放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可怕。莫枫刚扶着傅彦坐下,慕容玥就将一旁放凉的当归红枣羹呈了上来。 “王爷此番为姐姐放了不少血,身子肯定是受了损耗的。这当归红枣羹是我熬了许久的,王爷快些饮下,也好补补身子。” 傅彦并未接过慕容玥递过来的碗,而是由莫枫接过后,放到了一旁。 即使如此,慕容玥脸上的笑意也未减分毫,她依旧温柔地说道,“王爷也不必忧心了,姐姐是个有福之人,如今已经平安了不是?只是姐姐此番中毒蹊跷,定是有人蓄意谋害的。幸好姐姐已经没有大碍了,也不叫中了歹人的当。可是王爷此番真的好险,还望王爷快些去查明事情的真相,也好不叫姐姐白白受了这些苦。” 傅彦听了慕容玥的这番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傅彦见慕容玥神色自若,像是说出了内心真实想法的模样。傅彦这才端起方才慕容玥熬制的当归红枣羹,并在饮下后说道,“你的心思倒也细,我与她身份有些尴尬,你若是能多去瞧瞧她也是件好事。” 慕容玥看见傅彦对她放下了防备,心中甚是欢喜,忙应下傅彦的话。 回到房中,兰心瞧着自己家小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对,想着去宣御医看看,却被慕容玥一把拦下。 “那水波凝这般厉害,为何还能叫那个贱人躲过了一劫,是否是手底下的人办事情不利?” 兰心走到慕容玥的身后,边为慕容玥轻揉太阳穴,边说道,“底下的人本都是兢兢业业在为小姐做事的,本是不该出差错的。只是方才奴婢去问了问,底下的人说,怕是那人并未饮许多酒,才让水波凝的威力没有发到极致。说来不过就是那蒋姓女子运气好,这才躲过了一劫。” “运气好。”慕容玥冷哼一声,“她那个狐媚胚子哪配有这般好的运气。就算她能躲过这次,我也断不会叫她有命回京城。大皇妃那边呢,有没有把我们的关系撇干净。” 兰心会心一笑说道,“小姐请放心,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那个大皇妃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祸到临头了,小姐可是为王爷办了件好事情呢。” 第四十六章 调查真凶迷雾重重 文蕴在容隐带着蒋漪柠离席之后,就命人悄悄扣下了蒋漪柠所用过的所有吃食,最后在酒水中发现了不对劲。 第二日,蒋漪柠也醒了过来,虽然精神状态还算不上好,可是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也算是大有恢复。 有人敢当众在皇家晚宴上下毒,这件事景宗是断不会容的。这时文蕴禀告了景宗,说自己已经将这件事查出了眉目。景宗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将宫中众人召集在一起。虽说景宗是以还蒋漪柠一个公道为由,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皇上这回是要整顿纲纪,重塑皇室威严。 众人皆落座后,宣儿扶着蒋漪柠走进船舱,景宗免了她的行礼,并赐了坐。看蒋漪柠坐下后,婉妃使了个眼色,身旁的雨婷便端上了几盒子的补品。 “皇上。”婉妃搭着一旁丫鬟的手,慢慢站了起来,柔柔地说道,“皇上,这蒋姑娘是皇上亲自指给容将军的,本来也是个娇贵的女子,可怎也没料到会遭此横祸。这不,臣妾看蒋姑娘的脸色可不大好,所以臣妾特备下了这些上好的补药,给蒋姑娘补补身。这么貌美可人的姑娘,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啊。” 婉妃说完这番话,眼睛瞟了一眼皇后,她的脸色可不似昨日那般的光彩照人。这个皇后昨日竟敢为傅彦的婚事推波助澜,还真是为了讨好皇上不择手段呢。可是这些个微末功夫,自己又不是不会,她既然这般不识趣儿,那就是逼自己出手。 景宗从前以为这个婉妃只是个爱撒娇爱争风吃醋的小姑娘,却不曾想她还能想得这般细致。此举不但为他安抚了朝中重臣,也算是为皇室维和了些许颜面。 “好啊,婉妃。朕看着你能这般为容将军之妻考虑,心中也是高兴的。”说罢,景宗冲着文蕴微微点头,文蕴便走上前行上一礼后说道,“启禀父皇,蒋姑娘那日中毒后,女儿便在第一时间扣下了蒋姑娘用过的食物,并宣了御医与女儿一同细细地查验。这宴席上的其他食物都并没有差错,可女儿却在这蒋姑娘饮过一口的酒盏中查出了剧毒。后来女儿找楚御医求证过,酒盏中的毒的的确确是蒋姑娘所中的水波凝无疑。楚御医还说,幸好蒋姑娘当日所饮之酒甚少,否则就算是灌血冲毒也无济于事。” 景宗听完文蕴的这番话,面色沉得可怕,众人皆知这种事是丑闻,皇上怕是真的动了怒。 良久,景宗对着文蕴缓缓开口道,“下毒的狠辣之人可有查到。” “女儿自是查到了,才敢来回禀父皇。女儿问了专门负责御酒的李公公,他说这御酒是宴请之前才从酒窖里盛出来的,并有专门的宫人负责端呈或换添每位宴请宾客的御酒。可奇怪的是,当日本来要为蒋姑娘呈酒的小林子身体不适,李公公本来是指派了其他宫人代替小林子,可小瑞子却自己主动找到那位宫人,声称自己愿意顶替他的差事。宫人们每日当值幸苦,有这样的好事,自是会答应的。所以之后蒋姑娘的酒水都是由小瑞子呈上的,再无旁人经手。女儿已经命人将小瑞子扣下了,这就将他传召上来面见父皇。” 文蕴拍了拍手,几名侍卫便押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那个小太监面色惶恐,身子还微微发抖,被侍卫扔在景宗面前时,连头都不敢抬起。 景宗厉声道,“若你能老老实实说出这下毒的幕后主使,朕会留你一个全尸,并且会保你宫外的家人安全。可若你还是不知悔改,这对着朝中重臣的夫人下毒可是大罪,朕也定会灭你九族。该如何选择,你在宫中待了许久了,应该知道。” 小瑞子并未回答景宗的话,只是一直扭头去瞟尹真儿。尹真儿瞧着这个太监一直看自己,也不知他是何意,可她又怕皇上起疑,便站起身指着小瑞子骂道,“你一个卑贱的太监,一直看本宫是何意。此次是本宫与你的第一次相见,你可别想把自己做下的脏事甩在本宫身上。若是如此,本宫定是饶不了你的。” 婉妃听了尹真儿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太监都还没说什么呢,大皇妃就按捺不住了?本宫从前可是听说燚王爷拒了与大皇妃的婚是为了蒋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桩沉年旧事,让大皇妃一直心怀不甘,这才起了杀机啊?” “婉妃娘娘,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和这个阉人根本就没见过面,又怎么会指使他去害人。”尹真儿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虽恨蒋漪柠,但此番真的不是她动的手。尹真儿听到婉妃也在胡乱攀扯她,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否认。 淑贵妃这几年也受够了皇后的气,若能借此契机灭灭皇后的威风也是好的。淑贵妃这样想着,便用眼神示意文蕴。文蕴知道母亲是何意,随即看向皇上说道,“父皇,女儿觉得婉妃说的并无错啊。从前这蒋姑娘本就因为大皇嫂入过一次牢狱,想来大皇嫂心中一直就是对蒋姑娘有气的。但是当时怀有龙孙的大皇嫂是主动去寻蒋姑娘的,而且虽说大皇嫂也受了伤,可当时屋子里左不过就她们二人,连个证人都没有,又如何能知晓当日事情的真相呢。女儿思来想去都觉得此事有蹊跷,若当日蒋姑娘并未伤害过大皇嫂,只是大皇嫂因为积年旧事而污蔑蒋姑娘呢?蒋姑娘的哥哥好歹是父皇您器重的罗副将,而蒋姑娘又是将要成为将军夫人的。若此事真的存有疑虑,怕是会伤了重臣良将们的心啊。” 景宗闻言点点头,将视线转到了尹真儿身上,说道,“事情关系重大,先命人将这个太监押下去,严刑逼供。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大皇妃就老实待在自己的船舱里,不必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一听这话,皇后母子和尹真儿都慌了神,皇上能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已经对尹真儿存了疑。皇后心里清楚,皇上现如今头疼病犯得厉害,身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皇上因对尹真儿猜疑迁于到柯儿身上,可怎么好。 皇后端起景宗面前的参茶,递给景宗,掩藏好自己的情绪,颇为得体地说道,“皇上,真儿的性子是娇纵任性了些,可她是出生名门之女,又怎会用这些阴损的招数?这太监都还没有指认清楚幕后主使,皇上就骤然禁了真儿的足,怕是对孩子们严厉了些。” 第四十七章 尹真儿被陷害遭严惩 慕容玥听了这许久,觉得倒是生趣儿。她端起茶盏,微微饮了一口,将目光放在一直未开口说话,面色平静的蒋漪柠身上。这女人还真好运气,虽说这些往尹真儿身上泼脏水的人不一定全都是为了蒋漪柠,可终归是蒋漪柠成了那个忍受委屈的大家闺秀。慕容玥可不想放过打击颇有威胁的大皇子势力的机会,也不想日后这桩事还有再被提及的可能性,便轻轻将手放耳坠处,捋了捋自己的耳饰。兰心看见慕容玥如此,心中明白自家主儿的意思,便小心地给跪在地上的小瑞子使了个眼色。 小瑞子得了示意,便一头跪伏在地上,大声地说道,“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可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啊。” 婉妃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皇上,便开口对小瑞子说道,“皇上先前儿说过了你若是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说出来,还能不牵连你的家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 小瑞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皇上,奴才本是卑贱之命,又怎敢去做伤害贵人之事。可是大皇妃仗着自己身份和家族的权势拿奴才家人的性命威胁奴才,说奴才不帮她做这件事,就要杀了奴才全家。奴才为了保全家中老小安全,也只能任由大皇妃摆布。奴才有罪,但求皇上看在奴才说出主谋的份上饶奴才家人一命。” 小瑞子的一番话算是彻底定了尹真儿的罪。尹真儿现在才是终于明白了,是有人想要陷害于她。依她看说不定是蒋漪柠心狠手辣给自己下了毒,又悄悄留了一手,以此来报复当时因为她而受的牢狱之灾。 尹真儿狠狠地瞪了蒋漪柠一眼后,忙走上前跪下,朝着皇上说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下贱的事。当年蒋漪柠因为伤了儿臣入了牢狱,肯定是她对儿臣怀恨在心,才使出了这出苦肉计来陷害儿臣。这蒋漪柠一直以来都惦记着儿臣的东西,从前她抢儿臣的御婚,儿臣都没和她一般见识。可她后来又看着儿臣嫁给了大皇子,伉俪情深,心怀不满,所以才设计陷害儿臣啊,父皇。儿臣自从生了锦哲,便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对蒋漪柠这种毒妇可是避之不及,又怎会敢动了害她的心思。” 容隐扶着蒋漪柠缓缓起身,蒋漪柠身体还未大好,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可她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皇上,民女怎敢窥视大皇妃的东西,大皇妃所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大皇妃之前就污蔑民女伤害龙孙,民女敬她是忠臣之后,也不敢心生怨念。可是此次大皇妃居然想用如此烈的毒药置民女于死地,民女真的想问大皇妃一句,身份尊贵之人就能肆意妄为了吗?” 尹真儿正欲开口反驳蒋漪柠的话,可慕容玥突然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尹真儿旁边,一边哭一边小声地说道,“回禀皇上,昨日小女第一次上御船,觉得和蒋姐姐投缘,便去她那儿说了会儿话。可小女回自己房间的途中,却遇到一个身形和大皇妃极像的女子在与一个小太监说话。小女还未走近他们二人,他们便散开了,只是小女在他们二人待过的地方拾到了一支金簪。小女瞧着这金簪是皇室中人才能有的规格,便想着先保管着,日后有机会再还给原主。可小女方才注意到大皇妃头上的簪子与小女拾到的那只似为一对,小女惶恐万分。蒋姐姐与小女是知己,可若小女能敏锐些察觉异样,说不准姐姐也不用遭这番罪了。小女愚钝,还望皇上责罚。”说罢,慕容玥哭的更厉害了。兰心见状便会意将手上的金簪递给了盛公公,呈给了皇上。 慕容玥是名门之后,又是在水乡之地长大的姑娘,自是与京城中的众人毫无瓜葛的。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又怎会说些慌话来害人呢。 景宗大怒,一把将金簪摔在尹真儿跟前,金簪上的玉珠瞬间碎的四分五裂,照出了尹真儿不可置信的神情。 弘柯欲上前为尹真儿开罪,可他看见皇后在对着他摇头,便将要吐出的话憋了回去,说出来的不过只是一句,儿臣不知这女子竟是如此歹毒之人,儿臣自知没有管教好府中之人,甘愿受罚。 尹真儿听着弘柯忙着撇清自己的冷言冷语,觉得悲凉万分,只得呆呆地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大皇妃尹真儿言行有愧,有辱皇室颜面,现将她关于房中面壁思过,回京后也不得踏出大皇子府半步。至于大皇孙锦哲,先交由皇后照料,她这些时日也不必与锦哲相见了。” 尹真儿听了景宗的一番话,本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可当她听到自己要与锦哲分开的时候,忙向前爬去,一直朝着景宗磕头,嘴巴里还念着请求皇上不要让她与锦哲母子分离。 皇后心里恨这个尹真儿不中用,可再怎样说,这尹真儿也总归是她的儿媳,她也是有必要说两句表明自己的立场的。可还未等皇后开口,景宗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皇后要照顾皇长孙想来也是很幸苦的,所以日后后宫之中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朕会将淑贵妃晋为淑皇贵妃,婉妃晋为婉贵妃,日后淑皇贵妃负责料理后宫之事,婉贵妃从旁协助。朕不希望这种事情日后再次发生,希望你们都警醒着。” 景宗说完话,便挥袖离开了,其余人等也都退下了。蒋漪柠让宣儿前去将跪在地上的慕容玥扶了起来,也让宣儿替自己表达了感谢之情。 看众人皆离开了,弘柯站起身来,火冒三丈地指着尹真儿的鼻子骂道,“你当当一个皇妃,竟当着父皇做出如此不耻的事。父皇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不入流的伎俩,本皇子和母后都要被你给害惨了。” 尹真儿像是失了往日的娇蛮任性,只是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她本就对弘柯丝毫没有感情,当时嫁给他,左不过是为了保全尹氏一族的颜面罢了。但她现如今是一个母亲,她日后的荣辱与其说是寄托在弘柯身上,还不如说是更要依靠着锦哲的。可皇上竟然为了一件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夺取了她抚养锦哲的权力。皇后是怎样的人尹真儿再清楚不过,皇后定是会教育锦哲远离她这个生母,而亲近自己的。尹真儿现下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灰意冷,孤立无援。 皇后带着怒气缓缓从高位上走下来,走到尹真儿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未失了一国之母的仪态,低声说道,“当时本宫同意你和柯儿的婚事其实除了看重你的家世,便是看重你的头脑。可本宫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会做这种蠢事,现如今本宫和柯儿都受到你的牵连,你也应该识趣儿些,老实些。你若还想要见锦哲就时刻警醒着自己,好好给本宫想出补救的办法,如若不然,你也别怪本宫心狠,叫你们母子生离。” 弘柯跟在皇后身后走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就只剩尹真儿一人于此。尹真儿望着皇后母子远去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他们母子二人本是徒有身份没有实权的,若不是这母子攀上了他们尹家,也不可能有如今这么大的权势。可她尹真儿如今有难,这二人不但不为自己说一句话,竟然还要夺走她的锦哲。她尹真儿从不就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她不但要查出是谁在背后陷害她之事,还要让这心狠手辣的母子二人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 第四十八章 为夺权众人暗中筹划 “柠姐姐,这是将军让御厨们特意熬的血燕羹。里面的血燕窝可是选的极其好的,这炖煮的时间又是刚刚好,姐姐快尝尝,这羹中可是包含着将军对姐姐的一片情深呢。”羽曦说罢从宣儿端着的托盘里面将羹取出,递到坐在蒋漪柠床边的容隐手中。蒋漪柠的手脚还是有些无力,容隐便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了蒋漪柠嘴边。 羽曦看着容隐认真温柔的模样,笑出了声。她看着周围的人一脸不知所云的模样,笑着开口道,“从前我是不喜欢容将军的,可是这些日子我真的发现容将军是个极好的人。他比那个冷面王爷好多了,对柠姐姐又细心又温柔。幸好柠姐姐马上就要和将军成婚了,日后我们定是能看到琴瑟和鸣的景象。” 听到这番话,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宣儿和莫枫两人也相视一笑。只是蒋漪柠注意到文蕴的表情不大自然,蒋漪柠想着文蕴看到容隐如此待自己心中自会苦涩,便示意羽诺先将羽曦带出去。 羽诺羽曦前脚刚离开,盛公公就来寻容隐,说是皇上有事要召见他。蒋漪柠让容隐以公务为重,容隐便嘱咐宣儿照顾好蒋漪柠后离开了。蒋漪柠叫宣儿带着宫人们都退下,等到屋子里只剩她与文蕴二人,蒋漪柠才缓缓开了口。 “此番我中毒之事多亏了你暗中调查,我们才能将尹真儿这个有着歹毒心思的女子抓出来。等我身子好些了,定是要好好设宴谢谢你的。”蒋漪柠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只是羽曦还小,说话又是出了名的不过脑子,你别把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往心里去。” 文蕴走到蒋漪柠的床边坐下,微微笑道,“扳倒大皇嫂,为你,也为哥哥和我自己,你也无须这般记在心上。至于羽曦,她到大宗也有几个年头了,我自是知道她的性子,也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往心里去的。只是其实羽曦说的话也没有错,将军这些年心中始终只有你,我看的真切。虽说你也向我保证过,说你不会成为真的将军夫人,可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竟觉得看不见我和将军的前路了。” 蒋漪柠听着文蕴说出的话,觉得心头难过,强撑着身子,将手伸过去握住文蕴的手,说道,“你又何须这般想呢?将军是还没有看见你的好,所以他才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若是来日,将军留意到你的好了,他自会好好爱护你的。只是这事情也不能急,我们慢慢来,总有一日会心愿得成的。” 文蕴轻轻摇了摇头,她与容隐这么些年的交情,她自是最清楚容隐的性子的。只要是容隐认准的事,其实都是很难有回旋的余地的。只是这长久以来,一直是她不愿意面对容隐的心罢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商议呢。现下大皇嫂犯了父皇的大忌,已经遭到了惩戒。依我看这大皇兄现在就像只被折断翅膀的老鹰,就算能往前进一步,也不能飞上天空了。” 蒋漪柠低头想了想,良久才说道,“这尹真儿虽说是遭了皇上的嫌,但是她还有一个在朝中颇为得脸的父亲,此番我们也只是伤到了尹家的皮毛,并未伤到他们的筋骨。依我看,现如今要抓紧时间找出尹相为官的破绽。不过这件事自会有傅彦他们为我们做。我们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把应该在什么位置待着的人放到合适她的地方去。” 文蕴细细琢磨了一番蒋漪柠说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好好把身子养好,我会尽快安排这件事的。” 傅彦把慕容玥招来许久了,可慕容玥却见傅彦只是拿着书卷仔细看着,似乎没有开口之意,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品着茶。 过了许久。傅彦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慕容玥。等了这样久,可这慕容玥并无半句怨言,只是一脸平和地品着茶,也并未出声讨人嫌,此举很是得体。傅彦觉得这个女子很聪明,只是他本能地感知到此女子心思似乎与表面看上去的并不相符。 “你今日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我很满意。你哥哥慕容浩是个可用的人才,既然我早晚都要与你成婚,那不妨让你哥哥认清他该属的队列。” 慕容玥听到傅彦这样说,心头大喜,忙回答道,“王爷看得上哥哥,那是哥哥的福气,哥哥自是会愿意辅佐王爷的。我与哥哥还有慕容家都将成为王爷的助力,还望王爷放心。” 傅彦听到这番话,嘴角竟然微微向上,这可惊着了一旁的莫枫。莫枫知晓公子只对蒋姑娘一个女子笑过,看现如今看公子的模样莫不是看上了这个慕容姑娘? “你今日留在这儿用了晚膳再回去,也跟我说说你从小生活在这水乡的趣事儿,让我好好了解你一番。” 与慕容玥的欣喜不同,莫枫被傅彦的举动搞的是一头雾水。这般亲昵的语气,这般亲近的举动,莫枫倒是看不懂傅彦的心头所想了。 景宗今夜说是有许多政务要忙,也并未召见任何一位嫔妃。如此一来,婉贵妃倒是得了空。她挑了深夜之时笼着一件披风,独自一人去了皇贵妃的住处。 到访之前,婉贵妃已经差了雨婷给皇贵妃送了信,所以皇贵妃早就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并备下了茶水糕点,端坐在主位上等着婉贵妃的来访。 婉贵妃一入了皇贵妃的船舱,便跪下恭敬地朝着皇贵妃行了一记大礼,并说道,“姐姐今日得了皇贵妃的宝座,妹妹自是要来贺喜的。妹妹恭祝姐姐荣登高位,喜获掌管后宫之权。” 看着婉贵妃这般恭敬谦顺,皇贵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本宫能有今日,其实也少不了妹妹的助力。若不是今日妹妹提及那大皇妃昔日与蒋漪柠的恩怨,本宫也想不起让文蕴说出当日蒋漪柠入狱的事有蹊跷。所以,妹妹无须多礼,起身随便些。” 听到皇贵妃这般说,婉贵妃便直起了身子,走到了主位旁的凳子前,坐了下来。 “姐姐,虽说如今那皇后因为她的好媳妇被皇上迁怒,可依妹妹看,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皇贵妃听了这话,满头雾水,不知是何意。婉贵妃见状继续说道,“姐姐仔细想想,上官岚为什么能登上皇后的宝座,又能在这宝座上待上这么些年?” 皇贵妃仔细琢磨了一番,说道,“她当年能做皇后自然靠的是她不俗的家世。至于,至于为何皇上对她无情意却能让她终年如一日拥有这份尊荣,本宫却也觉得是上官氏的势力。” 婉贵妃心底嘲讽了一番这个愚笨的皇贵妃,不过表面上还是温顺地笑着说道,“她自然是靠家世登上宝位的,可那是皇上初登基时的事了。那时皇上根基不稳,只能借助上官氏的力量来控制住欲夺位皇子们的野心。可这许多年来,皇上根基已然稳固,上官氏虽说势力依旧很大,可也出现了其他能与它为之抗衡的大家族。皇后之所以受尽皇上的冷眼,却又不曾下位,无非靠的是她生下了嫡长子。可若皇贵妃若愿意与妹妹联手,让这大皇子彻底失了皇上的欢心,那就算皇后能保住她的位置,也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这样自然是好。失了宠的大皇子,没有母族的二皇子,终究都不能与我的辰儿相提并论。”可皇贵妃突然收住话锋,怀疑地看向婉贵妃,“本宫对付皇后,左不过是为了我的孩子着想。可婉贵妃你无儿无女,又为何如此好心地帮着本宫对付皇后?” 婉贵妃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走上前,跪倒在皇贵妃脚下,边用手帕抹去眼角的泪,边说道,“妹妹自知没有姐姐这般儿女双全的好福气,所以没有儿女依靠的妹妹我自是要为了自己的以后打算的。这后宫的女子有哪一个不想子凭母贵,可姐姐也知道皇上并非盛年了,身体不大好,也不常来后宫,妹妹虽想要孩子却也是艰难无望。所以妹妹权衡了一番,姐姐身居高位,又有三皇子这个保障,是个可以依靠的主子。妹妹若是为了三皇子和姐姐费心费力,以后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就是有望了嘛。” “你倒是个聪明人。”皇贵妃觉得这婉贵妃所言不虚,正好自己也需要一个为自己筹谋划策之人,这样看来这婉贵妃是个不错的人选。 婉贵妃知道皇贵妃最喜欢阿谀奉承之人,便开口讨好地说道,“妹妹哪里有姐姐的聪明才智,妹妹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将来打算罢了。妹妹倒是觉得姐姐是那上官岚倒台后,继位的最好人选呢。” 皇贵妃被婉贵妃夸得心头大喜,忙让婉贵妃起身品茶。 第四十九章 旧景虽在人却失 从皇贵妃处回来后,雨婷瞧着自己主子脸色不太好,忙把放凉的安胎药端给婉贵妃,并说道,“主子这么晚了还奔波劳累往皇贵妃那儿去,就算有再要紧的事,也要想着自己肚子里这位尊贵的主儿啊。” 婉贵妃闻言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兀自地笑了笑,“这个孩子本就是我为助他事成才留下的的,无论这孩子以后会不会原谅本宫这个母亲,本宫都必须要他知道他的命运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雨婷听婉贵妃的这番话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婉贵妃并未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出声提醒雨婷道,“本宫怀有身孕这件事现如今断不可叫旁人知晓,若是旁人知晓了这桩事,本宫身边也就留不得你了。” 雨婷听到婉贵妃这般说,又慌又怕,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对主儿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请主儿放心,主儿有身孕这件事,奴婢会将一切事情都打点清楚,断不会叫走漏了风声。” 婉贵妃闻言并未搭话,只是剪断了烛芯,一个人缓缓地走入了内室。 到了瀛洲之时,蒋漪柠的身子也基本好全了。这瀛洲是蒋漪柠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蒋漪柠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觉得这里异常亲切。 瀛洲是一个水乡,这儿处处分布着河流,许多撑船人都在河边候着,希望能搭上一个欲要游湖玩乐的贵人,得到些赏钱。这瀛洲的房屋皆是白墙红瓦顶,再映着每家每户都种的柳树,甚是好看。蒋漪柠记得母亲曾常说,有道是杨柳青青杏发花,年光误客转思家。蒋漪柠年少时不懂母亲口中所提的杨柳牵动思乡情,现如今她倒是突然就懂了那对远离家乡的姐妹,是如何思念这水乡柳条的。 行了许久的水路,如今倒是好不容易下了船,皇上率领着众人在瀛洲刚建好的行宫安顿住下了。 三月被拘在船上许久,一下了船久就咬着羽曦的裙摆,两人一同撒欢去了。水乡人民质朴,可楚林墨也放心不下,一直跟在羽曦和三月身后,陪着他们一起逛这瀛洲好风光。 有楚林墨跟着羽曦,羽诺也变得闲了许多,他得了空,便来和蒋漪柠一同品茶。蒋漪柠端起刚出炉的绿豆糕恭恭敬敬地边呈给羽诺边说道,“在小女心中羽诺王子向来是一个有求必应之人,像王子这般讲义气的朋友,能否帮小女一件事呢?” 羽诺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蒋漪柠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可口的点心,现在她把最喜欢的食物分享给自己,看来她所求之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你有何事说来听听便是,若我真将这绿豆糕带走了,你可不是要心头难过了。” 不愧是知己,蒋漪柠想着这羽诺是真的了解自己,便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后,说道,“羽诺,其实这瀛洲是我母亲的故乡,她不在了,我总想着去她的故居看看。但是你也知道,自我上次晚宴中毒,将军就拘着我不让我到处走动,还派了不少侍卫保护我的安全。将军是好意,他本就公务繁忙,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羽诺,我想让你帮我走出这行宫。我所需的时间不会很长的,断是不会叫你为难的。” 这是蒋漪柠第一次与羽诺提及自己去世的母亲,既然是蒋漪柠的心愿,羽诺自然应允了。 羽诺想起楚林墨那日为了偷偷将羽曦带出使馆特地找了宫女的服饰给她换上。虽说楚林墨带羽曦出去喝酒,是不合规矩的,可羽诺却认为这个法子不失为好方法。羽诺为蒋漪柠找了一身合适的宫女服饰,又命她为自己撑着伞。蒋漪柠跟在羽诺身后出院子的时候,头低低地藏在伞后,周围的侍卫只顾着恭敬行礼,未曾生出半丝怀疑。 出了行宫,羽诺为蒋漪柠备好的马车已经候着许久了。羽诺知道蒋漪柠想自己独自一人去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所以他并未上马车,只是把蒋漪柠扶上马车后,仔细叮嘱了车夫一番。 马车在瀛洲城内跑着,蒋漪柠脑子里却满是母亲的模样。有母亲弹琴时的专注,有母亲盯着自己时的慈爱,也有母亲与父亲撒娇时的娇憨。蒋漪柠缓缓闭上眼睛,头轻轻倚在马车的内壁上,脸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欧阳旧府虽废弃了多年,房屋陈设都显得有些老旧,可却是很干净整洁,丝毫未有落败之相。傅彦每年都会派人来欧阳旧府整修打扫一番,只是他从来不准旁人动这宅子里的陈设。人不在了,能有旧景留些念想也是好的。 傅彦在欧阳旧府中慢慢走着,他有许久没来这个地方了看她了,也不知她可有怨自己。母亲去世后,他和父亲一同将母亲的骨灰送到了这旧府的柳树下埋着。可没过多久,父亲也走了,他便差人将父亲的骨灰也送到此处与母亲同葬。傅彦心里清楚,母亲至死爱着的都是那个高位上的男子,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港湾依靠。可傅彦始终都不愿意面对母亲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直都希望母亲能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父亲。 瀛洲的天气很好,许是因为临着水,虽现如今已是盛夏,却不觉得炎热。傅彦还未走到葬着父母亲的柳树前,便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傅彦停住脚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房子后面,默默看着景宗。 一旁的盛公公在柳树下放了些糕点吃食后,将一壶酒递给了景宗。景宗接过酒,冲着盛公公摆了摆手,盛公公便知趣儿地退下了。 景宗一边将酒撒在地上,一边带着悲伤的语调说道,“笙涵,你知道吗,没有你的瀛洲都失了从前的风韵。自你走后,我就染上了头疼病,每当犯病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你回来惩罚我了。这些年,傅彦越来越得力了,要不了许久,他就能很好地继承我的位子了。”景宗顿了顿,接着说道,“许是我年岁渐长,如今时常会去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常常想起你曾经为我抚琴时的模样,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我会想若是当时我拿这江山换了你,那是否我会比现在快乐……” 景宗的话还没说完,傅彦就从他的身后走出来,说道,“你应该知道,是你亲自用你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杀了她,她又怎么会原谅你?母亲虽至死都念着你,可你并没有给她一个善终。如今她在那边定是不愿意回忆起这一世的悲楚,你日后不要来扰了她的清净。” 景宗像对傅彦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他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他收起方才失落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江山是多么来之不易,所以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你心里应该有数。现下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好好接纳慕容氏之女,借助她的势力,去到你该去的地方。你母亲也是想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去的,你不要让朕和你母亲失望。” 听到景宗这番话,傅彦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景宗的眼睛说道,“母亲想要什么,你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母亲去世的这些年,你一直在用你的心愿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母亲与你所愿相同罢了。那高处的位置是母亲最不屑的,而我与母亲所想相同。但你若想让我好好接过你拼尽一生打下的江山,就不要动我在乎的人。否则,我也将毁了自己,毁了这个你与母亲唯一的纽带。” 景宗并未回答傅彦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身为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有人关注着,只是这欧阳旧府他还不想让别人沾染,所以不能在此处久留。 傅彦转过身,对着柳树说道,“其实你从头至尾都不曾想过要他去争那个高位吧,你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你想要的不过就是白头偕老,平淡安宁罢了。可母亲就连我都能轻易知晓你的心愿,为何你妥善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却始终不懂。”傅彦拿起方才景宗留在这儿的酒对着地面上一浇,继续说道,“母亲你一定是想让我幸福的,你也一定不想我为了权利失了毕生的欢悦。我答应你,会好好守着心里的姑娘,断不会作出和那人一样的选择。” 第五十章 旧府相遇仍是心动 傅彦话音刚落,他便敏锐地察觉到这宅子中还有其余人的动静。傅彦拾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击。出乎意料的是,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贸然来犯之徒,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蒋漪柠在马车上已经将宫女的服饰换了下来,着上了一身殷红色衣裙,还戴着一支桃花步摇。她素爱绯色,很少打扮的这样艳丽。只是蒋漪柠一直记着母亲说过她穿红色衣裙好看,来见母亲自是要打扮成她喜欢的模样。 蒋漪柠冲着傅彦行过礼后,轻声说道,“民女不知王爷在此,多有冒犯,请王爷恕罪。只是民女的母亲与王爷的母亲同入了这欧阳旧府学艺,民女只是想来看望母亲从前的旧邸。民女这就离开,还请王爷自便。” 蒋漪柠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傅彦快步上前,一把搂住蒋漪柠的腰,将她拉向自己后,对着她的耳边说道,“柠儿难道就只有这些不打紧的话与我说吗?” 傅彦离蒋漪柠的距离极近,他的气息把蒋漪柠紧紧包裹住,蒋漪柠的脸逐渐变得越来越红。她用手抵住傅彦的胸膛,可傅彦却并未远了分毫。蒋漪柠小声地说道,“羽诺已经将王爷救民女的事情讲与民女听了,民女若是没有王爷,民女早就失了这条性命了。只是民女虽然对王爷心存感激,可民女毕竟是将要成为将军夫人的人,王爷这般属实不合规矩,还望王爷自重。” “自重?”傅彦闻言非但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反倒是与蒋漪柠越靠越近,他勾起嘴角说道,“柠儿要我自重,可是伤了我的心呢。柠儿莫不是忘了你与我在凉州时的温存缠绵了吗?” 说罢,傅彦突然倾身而下,堵住了蒋漪柠的嘴。清风徐徐,空气中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湿,蒋漪柠由刚开始的挣扎变为后面慢慢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傅彦的气息。蒋漪柠突然好想时间静止在此刻,没有外界的打扰,没有家族的纠纷,只有她和她爱慕着的男子,与这水乡的美景融为一体。 过了良久,傅彦才缓缓放开蒋漪柠,他抵住蒋漪柠的额头,叹了口气说道,“柠儿,当日在皇家花园里我对你说的话,我始终没有忘却,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当年之事确是有蹊跷的。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好吗?” 蒋漪柠移开眼睛,不敢与傅彦对视,她又羞又恼,说的话也变得无厘头来。 “你现如今与我这般,慕容小姐知道了怕是心里不痛快的。慕容小姐对我有恩,我又怎可背着她私自靠近你呢?” 傅彦听到蒋漪柠这般说心情大好,只是这时他看见莫枫入了府远远地站在一旁,便知道时间不早了。他放在蒋漪柠腰间的手慢慢松开,心情颇为愉悦的说道,“柠儿原来也会因为皇上为我和慕容氏之女指婚而心情不好,但是柠儿你放心,我心仪之人是你,旁的人断不会入我的眼。” 樱姬在厨房中熬了许久的冰糖雪梨,又专门放凉加了冰,特地等到弘柯与皇上商议完政事后呈了上来。 因为尹真儿的事情,皇上这段时日很是不待见弘柯。方才弘柯不过是上奏提议趁皇上不在皇宫内,可以翻修整顿宫殿,便遭到了皇上的怒斥。他如此提议本是出于孝心,可皇上心里有气,便说他好奢靡华贵之风,还动了好大的怒。天气本就热,弘柯事事不顺,心里烦闷得不行。幸好有樱姬呈上的冰糖雪梨,他一碗下肚,觉得清新凉爽,火气都降了不少。 弘柯颇为满意地拉住了樱姬的手,可不曾想就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樱姬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弘柯见状忙将樱姬的手掌翻了过来,只见白皙的手掌上赫然出现了几个红肿的大泡。 樱姬忙将手缩了回来,低下头,柔声细语地说道,“樱姬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可樱姬自幼在春满楼中习舞,从未下过厨房。今日樱姬算着大皇子从皇上那儿回来的时间,生怕这汤不能及时呈给大皇子,这才慌了神,烫了手。樱姬愚笨,惊着大皇子了,还望大皇子责罚。” “来人,去拿伤药过来。”弘柯朝着门外候着的宫人下了命令后,便让他们退下了。弘柯一把将樱姬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并轻柔地为在她的伤处抹上药膏。弘柯为樱姬上完药后一脸怜惜地说道,“樱儿这般可心,本皇子又怎会怪罪于你,你真是让本皇子心疼啊。” 樱姬勾住弘柯的脖子,并在弘柯的唇边印上一吻后,开心地说道,“樱姬是心甘情愿为大皇子做这些事的,这些日子大皇子为了大皇妃的事愁眉不展,樱姬能做些事让大皇子舒心,是樱姬的福气。只要能日日夜夜陪在大皇子身边,就算是让樱姬失了这双手,樱姬也是开心的。”说到这儿,樱姬顿了顿,她靠近弘柯的耳边继续说道,“大皇子,樱姬不光光想为大皇子做些琐事,樱姬还想带给大皇子更多欢愉,和为大皇子诞育皇嗣。” 弘柯听到樱姬这般说,心情愉快。他抬起樱姬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尹真儿被禁足在房内,她见不到锦哲,心中郁结,什么都吃不下。梅落见尹真儿不吃不喝,消瘦了不少,心里着急,便想着去厨房讨些开胃健脾的酸梅汁。可谁知她在途经大皇子的房间时,听到了女人的笑声。梅落瞧着周围没人,便小心翼翼地趴在门上看房内的情况。可这一看却把她给吓得不轻,大皇子与房内女子正做欢取乐。梅落没胆儿继续看下去,她着急忙慌地去厨房取了汤便回了尹真儿的住所。 房内的尹真儿依旧是坐在地上拿着锦哲曾经穿过的衣物,一个劲地流眼泪。梅落实在是看不下去尹真儿的这幅模样,端着酸梅汁走到尹真儿身边跪下,轻声说道,“皇妃,伤心归伤心,可您还是要用些食物的。这不,奴婢为您取了新鲜的酸梅汁,您用完之后就可以用膳了。” 尹真儿端起托盘里的汤碗直接摔在了地下,她看着一地的碎片和汤汁,哭着对梅落说道,“他们夺走了本宫的锦哲,他们因为一件本宫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把我用性命生下的锦哲给夺走了!你说,你说本宫如何能吃得下饭,如何能不心如刀割,如何能不痛彻心扉啊!” 梅落自幼跟着尹真儿,又怎会不知尹真儿心中的痛呢?梅落爬到尹真儿身边,拉起尹真儿的手,说道,“梅落知道皇妃心里苦,可皇妃若一直这样下去,才是真的会失去了长皇孙啊。奴婢方才看见大皇子在与一个貌美的女子同在一处,若皇妃再不做打算,皇妃的地位怕是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