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夏夜,一阵微风拂过染阳殿前的荷花池,带起若有若无的荷香。 此时的皇宫里已不复白日的热闹喧嚣,剩下的就是眼前这满池的荷花开的自得其乐,各有姿态。 元和帝站在染阳殿的台阶上,看着满池的莲花,对着身边毕恭毕敬的太子笑道,“青儿,你知道吗?你姨母当年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片荷塘了,总是让人时时打理。” “这个……儿臣……”程书印姿态依然恭敬,话语之中却是多了几份惶然和拘谨,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回答元和帝。 元和帝摆摆手,毫不在意,并没有再说多的话,只是遥望着一池荷花静默不语。良久,才摆摆手说道,“行了,走吧。” “是。” 每日都来染阳殿看这池子里的荷花已经成为了元和帝这几年来的习惯,夏日看那争奇斗艳,春日看那小荷尖角,秋日看那残垣断壁,冬日里则是看一池的静默无声。 作为太子,程书印明白,元和帝看的自然不是那一池的荷花莲藕。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就连那染阳殿三个字,也是在那人阖眼长辞之后才换上的。 太子明白,但是却也不明白。 既然爱的如此之深,却又为何在此前并不好好珍惜呢? 情爱一世,当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程书印不懂,他也不想懂。 如今距离他被册封为太子已经过去三年,元和帝已逐渐将朝政上大部分的事情交给了他。 既然接了这个太子之位,那必然就是要好好的守着这一片江山。 哪怕……他并不是元和帝的亲生儿子。 父亲曾对他说过,“若有朝一日,江山重归,不要有恨,也不要有惧,接过它并尽心而为,无愧于心。” 这句话他从小到大一直铭刻于心。如今,程家江山真的重归于手,未费一兵一卒。 他必然是珍重而待,尽心治理。 他看得出来,元和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早已不复当年平叛的大帅之风,分明不过是四十许的年纪,却已然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要学的还太多,哪里还有时间去谈论情爱?想到这里,程书印回归心神,拿起下一份折子继续批阅。 元和八年,元和帝退位于太子。次年,改年号为永初。 永初元年,永初帝改国号“元”为“齐”,至此掩埋于历史长河八年之久的齐国复国。与此同时,永初帝下诏,元和帝依然尊为太上皇,一生宏韬伟略,载入史册之中,由他亲自为元和帝立著。 永初三年,元和帝驾崩。 同年,永初帝立元和亲子为瑞亲王,世袭罔替。 同年,永初帝力排众议,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封元和帝之妃秦昭仪为孝裕皇后,并从妃陵迁出,葬于元和帝身侧。 至此,一代帝王的爱恨,终于随着这扇大门的缓缓闭合而永埋于历史之长河。 众人只道是元和帝用一生守护孝裕皇后,其间密辛再无人知,徒留漫天的猜测与幻想。 唯余永初帝立于陵前,轻声而语,“能做的,我都按照您的要求一一做到,希望您下辈子真的能得偿所愿,与她再会,相伴一生吧。” 001 再次归来 头顶的暖帐是鹅黄的,在烛光的照应下显现出点点的微光,里头藏了金线所绣制而成的暗花。雕花梨木的大床之上,放置的不是通常富贵人家所用的暖玉枕,而是百鸟朝凤的蜀绣软枕。 被褥是几个月前江南织造刚刚进贡而来的如意云纹锦缎,这样的面料,哪怕是放在一般的勋爵人家,拿来裁衣都略显奢侈了些,却被她堂而皇之的拿来做了被面儿。 秦染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是了,这是她的家没错! 不,准确的说,这并不是她上一世的家,而是上上一世!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够有再回来的一天。 手指拂过妆镜前的珐琅妆匣,里头是她那从未见过的母妃留给她的首饰,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的存放着,只佩戴过一次。 那唯一一次的佩戴是在她的新婚之夜。 那一次,本以为她那多舛的命运会就此被人妥帖安放,再免于她颠沛流离,却万万没有料到所跌入的却是另外一个更加黑暗的深渊。 季和书,不,应该是谢祈怀,秦染脸色沉沉,既然我有幸能够重活这一世,那我必然不会再将我的信任托付与你! 两世为人,她秦染学到最多的,便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一次,她必会守住她想守护的人,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郡主!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在外头听见动静的霜雪进来查看,却没料到往日里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郡主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哦,我……”秦染微笑,正打算解释,后头霜竹的话就接上来了,“咱们郡主这是担心的睡不着呀,毕竟和书少爷在外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呢!” “他怎么了?”听到霜竹的话,秦染心中微微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秦染暗骂自己,那么关心他做什么?!明明都已经发誓,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了!想到这里,秦染又说道,“算了,你……” “郡主,难道您忘了吗?”霜竹快人快语,还未等秦染的话完,已经先回答了,声音清脆利落,“前几日王爷来信,说和书少爷在战争中受伤啦!很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呢!” 什么?受伤? 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段儿?秦染的眉头微皱,难道是她失忆了? “霜雪,今年是什么年份?”秦染忽然抬头问道。 “郡主,您今儿是怎么了?发烧了吗?”霜雪和霜竹面露担心,就要走上前来试探她的额头,却被秦染笑着躲开了,她按下霜竹的手,“我清醒着呢!快,赶紧告诉我,今年是哪年!” 霜竹和霜雪是王妃亲自替她选的贴身丫鬟,从小就陪着她长大的,她待她们二人就如同自己的姐姐一般,自然也是随意许多。 “今年是乾安十年。”霜雪言简意赅,相对于霜竹来说,霜雪要内敛许多,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却也并不会因为她的沉默,而在这个府上被人怠慢一丝一毫,反而相对于霜竹,霜雪更有威严的多。 乾安十年。 今年她不过八岁的年纪,季和书今年是……十二岁。 不对,上一世的季和书不是十五岁才跟着父王出征的吗?为何这一世会早了这么多?! 秦染敏锐的察觉出不对来,而且今年还有那件事,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问题了?还是说,这一世出了什么意外? 秦染抿着嘴,低头沉思良久。 霜雪和霜竹此前并未见过秦染如此严肃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俩人面面相觑,隔了好一会儿,到底是霜竹先憋不住,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郡主,您……” 被霜竹这么一喊,秦染回过神来,“啊?哦,没事儿,我就想个问题,对了,父王的信在哪里?再给我看看。” “哦……哦,好,”霜竹转身,从妆台下拿出一个黑檀木的木匣,打开来,里面正是一封一封的信,收拾的妥帖整齐,都是秦染的父亲秦明川在外时给她写的信,从小到大,每一封都仔细珍藏。 看到这个,秦染的眼眶有些发热,是了,父亲,姐姐,太子哥哥……这辈子她要护住的人太多了,他季和书又算个什么东西! 从霜雪手上接过最近新来的一封信,上面正是父亲熟悉的笔迹,虽然经历了两世,她对父亲的笔迹依旧是如此的熟悉,一眼便能够认出来。 忍住自己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秦染平复片刻情绪,这才继续往下看。 说是信,也不过是寥寥数笔的几句话,想必是随着给当今圣上的密报而来,没有太多的时间写过长的话语。 上面不过是简单交代了几句,说了现在他们现在正在西南剿匪,奈何不熟悉西南的地形而显得困难重重。加之西南多山林瘴气,军队根本是防不胜防,顺便又夸赞了一番季和书,说多亏这次剿匪带上了他,聪明,好学,短短几日内就对西南的地形和气候非常了解,不过到底是年轻一些,行事莽撞而受伤,伤势有些重,可能会对行军的进程有些耽误。 哼,他能不熟悉吗?秦染冷笑。 在那一世,西南本就是他季和书的老巢,他能不熟悉吗? 不对! 秦染立刻否决这个想法,这辈子的季和书此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根本还没有去过西南,他又如何能够对西南的地形如此熟悉?难不成…… 秦染低着头,在霜竹和霜雪面前将情绪掩藏起来,但是心底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大。 思量片刻,她抬起头来问到,“今儿是进宫的日子吗?” “郡主莫不是睡糊涂了,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守规矩的郡主呢!”霜竹抿嘴而笑,“皇上都说了,郡主想要进宫便可以进宫的,哪里还需要守着日子呢!” 哦,是了,现下正是皇上和父王的“蜜月期”。 不管实际上是不是,反正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秦染心下里不停地盘算,面上却是一派被笑话了的羞恼,轻轻锤了一下霜竹的胳膊,“哎呀,本郡主这不是,这不是怕给父王丢脸嘛!好歹我也是个郡主呀!” 002 太子哥哥 马车停在了宣和门前,这并不是进宫的正门,却是离太后的慈宁宫最近的宫门。 一般来说,普通的官眷入宫的话,也是不能够从这里出入的。 秦染拒绝了霜雪的搀扶,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依然是那个安静不下来的跳脱性子,学不来那些大家闺秀的仪态端庄。 霜雪无奈,却也由着她去了。 这并非是因为秦染是她的主子,更多还是因为王爷的那句话,“我秦明川本就是武将,为何要守着那些破规矩?她若想当个大家闺秀,那我从宫里找最好的嬷嬷来教她,她若不想,那便由着她,莫非我堂堂瑞亲王连自己的孩子也护不住吗?” 自此,什么礼仪规矩,仪态大方被整个瑞亲王府给抛在了脑后,别说整个王府,就是宫里的从皇上太后到太子皇子,哪个不由着这位沐阳郡主的性子? 只是这里头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那谁又说的清楚呢? 霜雪心头有些发凉,心里头却是打定主意,反正这辈子也就护着郡主一人,就是死,那也是她死得其所了。 宫门口早已有慈宁宫的姑姑在候着了,秦染三两步蹦过去,“云姑姑早呀!可是皇祖母让您过来等我的吗?” “沐阳郡主安好。”亚云面带笑容,给秦染行礼,“正是,郡主这好几日都未进宫了,太后她老人家想念的紧。这不,今儿知道了,就早早儿的派奴婢在这里候着郡主!” “嘻嘻,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秦染蹦蹦跳跳,她并未穿平日里进宫用的宫装,那拽地的长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尤其是经过了上一世,她更是喜欢便于活动的短装。 只不过这毕竟是进宫,总不好太没规矩,便也只能退而求次,穿了个不那么长的裙子。好歹没有拖在地上,也算是方便活动。 跟着亚云走在宫道上,一路上,秦染的嘴几乎就没合上过,总是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端的是孩子的一派天真与活泼。 而亚云也不愧是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不恼也不急,对秦染的回话也是恭敬而轻柔,说话掌握的分寸极好,即回答了秦染的回话,又不会多说任何的信息。 果然是祖母身边长久训练出来的人,真真儿是人精中的人精。 秦染默默感叹,那一世的自己果然是被保护的太好,很多事情都并未看透,待后来看透了,却也迟了。 如今重活两世,这才发现原来身边这些人原来个个都是不简单的。 “小染。”一声温和的呼唤在前方不远处响起来。 秦染的心头顿时紧缩,她转头向前望去。 前方不远处的男子面如冠玉,神色温和,身长玉立,嘴角仿佛永远都会噙着那一抹温和的笑容,只是看到她的时候,眼底才会有独独属于她的亮光。 多少年了,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一抹熟悉的温和笑容了!秦染强忍着没有让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但,到底是放在心底的重要之人,那激动的情绪怎么也能够完全的压制下去。 她顾不得旁人是否会惊讶还是奇怪,向着前面冲了过去,直接扑进了那人的怀中,“太子哥哥!” 太子的眼底有些错愕,但是保护的本能却是让他一把接住秦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小染了?” 秦染埋首在太子的怀中拼命摇头,却也并不抬头。 “那这是怎么了?”太子有些焦急地问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染,不由得有些慌乱,声音紧张起来。 “没什么,太子哥哥你安静点,让我抱一下!”秦染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这倒是让太子稍微放心下来,轻柔地拍了拍秦染的背,“好啦,小染都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呀!”秦染被太子这么揶揄,心下的激动情绪这才有些平复下来,抬头理直气壮的反驳。 在她上一世的时候,十八岁才算成年呢!八岁在上一世的众人眼中,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呢! “好好好,我们小染还是小孩子!就要太子哥哥宠着,是吧?”太子眼带笑意,眼底的宠溺,在场众人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必然,”秦染仰着脑袋,猝不及防地在太子脸上香了一个,“太子哥哥要永远宠着小染才好!” 一番孩子气的话,微微扬起的小脸儿带着几分期许以及更多的洋洋自得,八岁的女孩儿已经是隐隐有些身量了,不在当年抱在怀中那粉嫩的团子。 太子的眼神微暗,再出声的嗓子已经有些暗哑,“小染,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呀,”秦染的眼中干净而认真,“爹爹说了,喜欢谁就可以亲谁的。我喜欢太子哥哥,自然也要亲太子哥哥了。” “你……”太子有些犹豫的,“不是,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自然是知道啊,我喜欢太子哥哥,就亲了太子哥哥,我也喜欢爹爹,所以我也亲过爹爹啊,还有,我还喜欢外祖母,所以我……” “好了,”太子打断秦染,心下略微苦涩,所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放下怀中的小人儿,再面对时已然是平时那副温和的笑容,“太子哥哥知道了,祖母在等着咱们,我们快去吧。” 秦染这才想起来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个时候也是太子结束了早课,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难怪会在这里遇到。 秦染乖巧点头,仰头给太子一个甜笑,“好!我们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 “走吧。”太子站起身来,牵过秦染朝着慈宁宫走去。 有了太子在前面做引导,亚云自然就跟在了二人身后,再后头跟着的是霜雪和霜竹二人。 所有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太子平日里就是将这位郡主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这是宫里头那几位公主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走了没多远,秦染终于站在了慈宁宫的门口。 望着眼前的朱漆宫门,望着匾额上的“慈宁宫”那三个熟悉的字迹,秦染深吸一口气。 到现在,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确实是真的回来了。 003 面见太后 太子牵着秦染跨过门槛,并不打算让秦染等着女官的通报。 现下已经入秋,站在外头还是有些丝丝的凉意,慈宁宫早已换上了厚重的门帘。掀开门帘,秦染人未到,声音已经先一步到了,“皇祖母!小染来给您请安啦!” 进门以后,太子就放开了秦染,任由秦染跑进了慈宁宫的暖阁,自己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踱步进去。 走进偏殿的暖阁,太子就看到秦染早已经腻在太后的怀中撒起了娇,站着的是皇贵妃,也是太子的母妃正在抿嘴偷笑,另一头还站着两三个前来请安的嫔妃。 太子对于自家父皇那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并无任何兴趣,目不斜视地走到太后的面前,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安好,母妃安好。” “好,”太后怀里搂着秦染,看向太子的眼神中具是欢喜与慈爱,“太子也是克己守礼的,日日都问安,从不落下。” 秦染一派天真地坐在太后的怀中,心下却是偷笑,她知道这话是说给站在旁边的贤妃听的,贤妃的儿子正是皇长子。虽然说,也算不上是真的那么不守规矩,但是却也不像太子那么克己守礼到样板的地步。 偶尔有个头疼脑热,迟到早退什么的,自然也有。 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按照上一世的话说,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哪能做到遵守那么多规矩呢。 毕竟像太子这样,以做世人表率为己任的样板,到底是实属罕见。 这么想着,秦染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太子身上瞄过去,却正好和太子看过来的目光对上。秦染朝着太子挤挤眼,吐吐舌头,太子被秦染逗笑。 舒皇贵妃看着俩人之间的小互动,会心一笑,却也不点破。 反而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莫要夸太子了,这都是小辈的本分,哪里值得夸奖。” “自然是值得夸的,”太后摆摆手,“太子能够克己守礼,前日里听说,太子的功课也是头筹,这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好!” 听得太后的夸奖,舒皇贵妃面上自然是喜不自胜,她立刻福身谦道,“太后这是折煞嫔妾,嫔妾不敢锯功,这也是太傅们用心教导所致。” “你也不用自谦,”太后随即说道,“平日里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哀家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教孩子教的好不好,便是从平日里的举止当中就能看清的。” 秦染抬眼偷看站在一旁的贤妃,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是那一张藏在贤妃袖中的帕子倒是让秦染看了个十成十的清楚。 若那帕子的面料再脆弱一点儿,只怕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秦染心下偷笑,不过还是不打算让太后继续这个话题,她向太后撒娇,“皇祖母,小染难道不听话吗?我也很听话啊,皇祖母怎么不夸夸我!” 一席孩子气的话,逗的整个屋子顿时松快起来,太后摸了摸秦染的脑袋,“我们小染啊,最是活泼机灵了,见着哀家夸太子哥哥你不高兴了啊?自己倒是讨要起夸奖来了。” “对呀,谁叫皇祖母不夸小染呢,小染就自己找皇祖母要呗!”秦染嘟着嘴,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 “好,皇祖母夸!皇祖母最喜欢小染了!”太后被秦染逗的合不拢嘴。 站在一旁的太子一言不发,但是眼底的宠溺到底还是没逃过时刻在关注自家儿子的皇贵妃。 不过,这事儿现在自然是说不得,还得再盘算盘算才好。皇贵妃默默心里有了成算。 那边头的秦染已经和太后聊开了,太后问秦染,“这几日,你爹爹没有给你来信?” “来了,”秦染倒是不隐瞒,她也知道隐瞒也没什么用处,索性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只是父王写的很短,都是询问小染平日里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的,哦对,父王还让小染代他向皇祖母请安!” “好!你父王可还安好?”太后点点头,心里头也算是有些安定下来。 “父王在信里说了,还挺好的,他还说要回来陪小染一起过年守岁!”说到这里,秦染露出开心期盼的神色来。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如今也要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她自然是充满了期待,但是多少也有些害怕。 不过,屋里的太后等人也只当是她长时间未见父亲的正常表现,太后心疼地摸了摸秦染的脑袋,“也是难为你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守着那么大一个王府,当真是……哎……若是时柔还在,哪里能叫你受这些苦呢?”说着话,太后便开始拭泪,站在一旁的贴身嬷嬷立刻递上帕子。 满屋子的静默,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程静容是谁?当朝皇帝的亲姐姐,皇上亲封的长公主,瑞亲王的王妃,自然也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秦染的生身母亲。 程静容也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却没想到一朝生产,便再也没有醒过来。太后每每想起这些便是止不住的伤心,面对女儿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是对秦染千依百顺的宠着,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皇祖母不哭呀,”秦染从宁嬷嬷那里接过帕子,起身给太后擦擦眼泪,认真的说到,“皇祖母还有小染呀,小染可以像母亲那样为皇祖母尽孝的!” “你是好孩子!皇祖母知道。”听着这话,太后也觉得心里暖了不少,转而想起来什么岔开了这个话题,“对了,此前老陪着你进宫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季……” “季和书。”太子在旁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哦,对对,季和书,哀家听说此番非要跟着你父王去剿匪,如今去了西南可还好?”太后继续问,她对这个孩子印象还是挺深的。 这孩子也算是瑞亲王夫妇收养照顾的孩子,虽然说没有冠秦姓,但是在瑞王府地位多少有些特殊,这才有资格在秦染出生以后陪着秦染出入皇宫。 只是那孩子向来沉默寡言,在宫里来来回回这么多年,也从未听那孩子说过几句话,若不是这一次他争着要跟瑞亲王去西南,她老人家怕是也记不起来有这么个人来。 但是,秦染的心思却没有这么简单,从太后问起这个问题,她就在心里头飞速的盘算,皇祖母为何要问起他来?季和书,你在跟着我爹出征前,到底干了什么? 004 面圣(上) 秦染在宫里陪着太后一直聊到晌午,又陪着用了午膳。 刚用完膳,秦染正打算伺候太后午睡,就见亚云从外面进来禀报,“太后,钟福公公过来说,皇上让郡主去说说话。” 皇上?秦染疑惑地看向太后。 太后见秦染的模样,以为她是紧张,隧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她,“没事儿,皇上也是好久没见过你了,也就是去说说话。” “好。”秦染见太后如此,心下稍安。 待伺候太后睡下了了,秦染便由亚云领着跟着钟福往御书房走去。一路上,秦染都在默默猜测皇上此番找她前去到底能说些什么话。 对于这位所谓的当今圣上,秦染当真是没什么太多了解。毕竟那一世里,虽然她也骄纵跋扈,但到底也个女儿家,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后宫走动。 和这位陛下也不过就是逢年过节的家宴上那些个照面,说的也不过就是场面上的寒暄。那时候的她也不懂事,对于皇帝所说的那些话具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当然,她也懒得费心思去琢磨。 在那一世,她总觉得父亲是那个永远会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父亲会那样突然的离她而去。在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没有父亲牵着她,她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往哪里走,身边都是无尽的黑暗。 那种恐惧与害怕,让秦染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瑟缩颤栗。 这一世,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不再是那一世那个懵懂无知,娇生惯养,又嚣张跋扈的沐阳郡主。 她是秦染,是堂堂正正的瑞亲王唯一的嫡女。 太后的慈宁宫离着御书房并不远,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郡主慢些,仔细摔着。”钟福弯着身子,有些殷勤的低声提醒。钟福是当今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能让他亲自过来带路的,整个大内都只怕是寥寥无几。 就连舒皇贵妃——太子生母,见了这钟公公也是要礼遇三分的。现下,秦染见钟福这做小伏低的样子,想来应该真的没什么事了。 如此,秦染心下又安定了几分,走到正殿门口,钟福停下来回身对秦染恭敬道,“麻烦郡主稍安,奴才进去向皇上通报一声。” “好。”秦染乖巧的点点头,并没有多话。 秦染生的自然是极好,皮肤白皙,一双凤眼可谓是十足十的继承了长公主,眼眸黑亮,年仅八岁,此番看过去隐隐有了几分倾国之姿。 难怪太后会如此喜欢,钟福有了几分明白,却看着眼前这乖巧的姑娘也生出了几分不解,这沐阳郡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跋扈啊?这不是挺乖巧的吗?钟福又不明白了。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疑问抛掷脑后了,自己到底不过是个奴才,主子们的事儿哪里轮得上他来操心。思量至此,钟福收敛心神,迈着小碎步赶紧进去通报了。 秦染站在门口候着,钟福刚进去,就见太子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太子见到秦染在这儿,也有几分讶异,“小染,你怎么在这儿?”太子快步走到秦染的面前,神色看上去有些担忧。 “皇帝舅舅唤我过来的,说是要跟我说说话。”秦染歪着脑袋一五一十的回答。 “说话?” “是。”秦染乖巧点头。 太子思索片刻,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起身站在了秦染身边。秦染见此,抬头问,“太子哥哥还有事儿吗?” “没有,我在这儿陪着你。”太子摇头。 “那太子哥哥也要跟小染一起去见皇帝舅舅吗?” “不,一会儿太子哥哥就在外面等你出来,然后去我那里吃你最爱的荷花酥,好不好?”太子摸了摸秦染的脑袋,笑着哄她。虽然不知道父皇找秦染过来到底所为何事,但是他也不想给秦染太多的压力。 “那……”秦染有些苦恼,“如果皇帝舅舅说话的时间太长了,太子哥哥还要等着吗?” 太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 秦染并不想让太子在这里等着,毕竟她和皇上要说多久这谁也不清楚,另外皇上对于父亲到底是怎么个态度,她也并不清楚。 况且父亲一直以来都是镇守的西北。如今却突然被派去西南剿匪,这也是相当不合理的。且不说父亲已经多年未去过西南,他对西南的地形早已经不甚了解。再者,西南本来就有驻守的将领,难道不会招致他们的嫉恨吗? 剿匪这种事情,换哪个不能做? 大皇子的生母贤妃的母家,余家。余荣将军,就长年驻守西南,对西南的地形更是了如指掌,为何这非要让自己的父亲去跑这么一趟? 难道说…… 秦染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不行,她不能让太子待在这里!她立刻抬头对太子说到,“要不太子哥哥先回去吧,小染今儿进宫好久了,待会儿就想直接回家了。” “……不去太子哥哥的宫里了?”太子有些不甘心。 “小染也想去太子哥哥那里,但若是宫里下钥了,小染就回不去了呀。”秦染扑闪着一双眼睛,满是认真。 秦染认床,这点太子非常清楚。这是她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毛病,几乎是从来不在宫里休息。也就是太后的宫里是留有秦染留宿的屋子,那是太后心疼外孙女。 但是太子却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好吧,那太子哥哥把黄林给你留下来,若是有什么事儿,就差他过来找我,明白吗?” “嗯,好。”这个是可以的。 见秦染没有拒绝,太子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可见是真的不放心。 秦染见太子走了,也长松一口气,她真的怕太子在这儿留下来。 霜雪站在秦染的身侧,眼神微动,她觉得郡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俩人安静的站在门口,不多时钟福就从里头出来了,笑着对秦染说道,“郡主等久了吧,皇上唤郡主赶紧进去呢!”一边说着,一边将秦染往殿内引。 踏入正殿,来到偏厅,就见一个男人站在书案前,正拿着一只笔,抬头朝着秦染的这边看来。那眼神中的光,让秦染心下顿时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那目光,让她想到了在上一世在沙漠里执行任务时遇到某种生物——狼。 005 面圣(下) 对,就是狼的目光。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秦染还是看到了,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瞬间进入到了戒备状态,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兴奋。 果然是上一世的条件反射吗? 但是这并不是战场,秦染挺直了脊背,定了定神,这才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女秦染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钟福给郡主拿个椅子,孩子太小,站不得太长时间。”皇上吩咐钟福,这个时候的皇上的眼神早已平和。 “是。”钟福赶紧去搬椅子,很快便回来,将椅子放在了秦染的面前。 只是椅子有些高,钟福笑道,“奴才抱着郡主坐下来,郡主可否愿意?” “不,我要皇帝舅舅抱我!”秦染语出惊人,说着还朝皇上伸出了胳膊,俨然一副“我偏要”的熊孩子模样。 一瞬间,钟福只觉得自己背后整个儿都湿透了,这孩子怎么就不按照常理出牌呢!让皇上抱,那是太子都没有过的待遇! 整个室内陷入了沉默,钟福弓着身子,不敢回头看皇帝的脸色。而他面前的这位小祖宗却是不依不饶的伸着胳膊立在原地,大有皇上不抱她,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旋即从身后传来的笑声,让钟福的心口顿时松快下来,“哈哈哈,不愧是九怀的女儿!当真是个直脾气!” 九怀,是父亲的字。 秦染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然,旋即也就恢复了一派天真的模样望向了皇上。 皇上从书案后走出来,当真是将秦染抱了起来,逗她,“为什么让朕抱你?不喜欢钟公公?” “不是呀,”秦染摇摇头,神色认真地说到,“爹爹跟小染说,皇帝舅舅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小染想要最厉害的人抱小染,这样小染以后也会便得很厉害了!” 这一番的花式马屁显然是拍到了皇帝的心头上,皇上很是愉悦,笑起来也更开怀了些,“哦?这真的是你父亲说的?” “是的。”秦染用力点头。 “你爹爹是镇北大将军,朕这次却派他去了西南,爹爹就没跟你说什么?” 秦染立刻警惕起来。没想到这位皇帝会如此的直接,连拐弯都没有吗?还是说,只觉得她是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秦染扑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皇上,“西南和西北有什么不一样吗?小染不明白。” 这回轮到皇上眼神微闪,“也没什么不同,就是地方不一样。” “爹爹说,大将军为国不为家,只要是为了百姓,那就要去呀。”秦染说的头头是道,“都是带兵打仗,不分地点。” “就这些?” “嗯,就这些。”秦染很肯定,抱着皇上的脖子,无辜地跟皇帝对视。皇帝点点头,“好一个为国不为家!你父王是对的,那你爹爹还跟你说什么没有?” “哦,爹爹说了,让小染在家好好听话,不要惹事。” “听谁的话?” 这老皇帝怎么那么烦?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吗?秦染心下翻了个白眼,但是表面却还是一派乖巧的样子,“听……听皇祖母的话,哦,还有听皇帝舅舅的话。” “哦?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不是的,”秦染摇摇头,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继续说道,“爹爹就说要听话,但是平日里,爹爹教导小染要听长辈的话。那皇帝舅舅和皇祖母都是长辈,那小染就都要听呀!” “哈哈,这孩子倒还学会了举一反三!”皇帝抱着秦染,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秦染也就装个懵懂无知的瞪着皇上。 旁边站着的钟福机灵的把话给接过去,“长公主当年也是聪明机敏而闻名,想来郡主定是继承了长公主的聪慧。” “嗯!这是我程家的子孙的模样!”皇帝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悦,无视了钟福搬过来的那把椅子,抱着秦染走到书案后坐下,问道,“爹爹在家有无教你念书?” “有的,”秦染点头,“但是爹爹经常不在家,也就是请先生来教小染,小染一个人学很没意思。”一边说着,一边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也是,你一人小小年纪就守着整个王府,到底是难为你了。”皇帝似乎颇为理解的叹了一口气,又似乎出了一个主意,“那小染要不要来宫里和几个公主一起念书?” “真的可以吗?!”秦染神色惊喜,“那,那小染可以跟公主们一起玩吗?” “让你们在一块念书,自然是能在一起玩的。”皇帝含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准备准备,下个月就进宫跟公主们一块儿念书吧。” “好!小染太喜欢皇帝舅舅啦!”说完,便立刻也亲了一下皇上的面庞。 得,钟福的冷汗又下来了。 皇上倒是不以为意,他自己的孩子见了他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生怕犯一点错惹的他不高兴了,倒是这孩子,性情直率,令人想不喜欢都难。 “还有,你进宫读书,还要找个书童陪着你才好。” “啊?小染就让霜雪霜竹陪着不好吗?”秦染疑惑。 “她们怎么能行,她们只是伺候你的奴才,”皇上摇头,不赞同,“陪着你来读书的,必然是要达官亲眷家的女儿,这事儿马虎不得。” 这是要往自己身边塞人了吗?秦染心下计较,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也不能说更多,只能做的十分乖巧,“那,那就听皇帝舅舅的,小染对这个不懂。” “这事儿,朕还得和你父亲商量商量,钟福。” “皇上,奴才在。” “回头啊,你去一趟太后宫里,让太后她老人家也帮着挑挑,必然是要给小染挑个好的女伴读,毕竟是姐姐的孩子,总是不能怠慢了才好。” “是,奴才遵旨。” “嗯。”皇上应了一声,又抱着秦染说了片刻话,也就放秦染离开了。 看着秦染走出房子的小小的背影,皇上沉默良久,眼神有些阴鸷,“钟福,你说,这孩子嘴里的话有没有假呢?” “这……”钟福摸着脑袋上的冷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皇帝也没打算让他回答什么,神色莫测,片刻才说道,“去,既然朕说了,那就去让太后找找,还有,这事儿跟太后交代,不要让皇贵妃插手。” “是,奴才明白了。” “去吧。” 006 传递消息 在宫里逗留了一天,秦染带着霜雪终于是回到了王府。 进了王府的大门,秦染就立刻吩咐霜雪和霜竹,“去,从今天开始,瑞亲王府闭门谢客,所有人都不见!” “但是,这若是有人问起来……”霜竹有些犹豫。 “没事,不会有人问的。”秦染非常笃定,“有人来访,就说我本郡主这几日心情不好,不见客。” 反正她秦染,哦不对,是沐阳郡主向来骄纵任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此,霜雪和霜竹也不再多说什么,应声后便忙活开来留秦染一人坐在屋内,仔细琢磨今日和皇上的那几句对话。 让她进宫读书这事儿,在那一世是没有的。 不,也可能是有的,但是那时候被父亲给拦下来了也有可能,秦染琢磨着。 在此之前,她对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很了解,只听世人说皇上和大将军很是亲厚,大将军为皇家驻守西北,立下汗马功劳。 当时所有人都说,皇帝很是仰仗大将军,对他非常信任。 那时候的她也信以为真,并以此为傲。 然今日见的这位皇上,秦染发现这位皇上绝对不是世人所传说的那样。 毕竟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当年祖父跟随先皇开疆拓土,打下这江山基业,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被封为一字亲王。 如今父亲算是真正的子承父业,幼年起就跟随祖父在西北吃着沙子长大,现如今镇守西北一方,使得那些边关部族更是闻风丧胆。 他虽贵为亲王,却是真正的“苦出身”,勤学武,看兵法,上阵杀敌,伤痕累累,真正的靠军功撑起了亲王这个尊荣,一世活的光明磊落。 但皇帝却是玩弄权术出身,俩人完全不是一个成长的环境,皇上又如何能够全然的信任父亲?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而说回到进宫读书这个事情,按道理来说,一般皇亲国戚的各家世子才有进入皇家读书的资格,女孩儿都是各家自己教导。 此前从未听得有哪家的女儿进宫跟公主一块儿读书的。而且还找女伴读?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秦染把京城的人都盘算了一圈,首先便先排除了周家。周家是皇贵妃的母家,皇帝如此这般的做派,必然是不想让周家和瑞亲王府牵扯太深。 既然周家不可能,其他的呢?余家估计也是不可能了。 至于说剩下的……秦染挨个中盘算,发现其实都不算太合适。 对了,难道是那个?秦染坐直了身体,没错了,姐姐过来不就是这一年吗?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想来应该是这件事引起的了。 秦染想得清楚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正打算向书房走,就见霜竹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没等秦染问,便说道,“这是太子殿下刚刚差人送过来的桃花酥,说是御膳房的廖师傅做的,是郡主爱吃的口味。” 御膳房的廖师傅是太子特意从江南寻过来的糕点师傅,本来是太子放在自己东宫里专门给秦染做点心的,哪里知道一日皇帝心血来潮给查问太子的功课,尝了一口东宫的点心,便直接将人给挪到了御膳房。 如今太子虽然还是能让廖师傅做点吃的,但是到底不如在东宫的时候方便。 这么多年未吃,秦染也是馋得很,伸手就拈了一块,拿着点心走进书房,吩咐道,“研墨,我要给父王写信。” 西南林地。 此时已经入秋,但是西南似乎也没有什么凉意。秦明川端坐在帅帐之中正全神贯注的看军报。 如今虽然他在西南剿匪,但是西北的战事却也不能不管。 好在目前这个季节来说,西北还算相对平和。另外,还有罗成和万锦中坐镇,应该在他回去之前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正在思量着,忽然听的内账有几分动静,秦明川起身,快步走了进去。 就见床上的人挣扎着起了身,秦明川立刻上前扶了一把,“起来干什么,你伤的这么重,还要养着的!” “王爷,不,大帅,我,我没事的。”床上的人在秦明川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由于躺的时间太长,头发有些散乱,面容上却是十多岁少年的模样。 “你啊,就是逞强,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秦明川无奈地摇摇头,“从小到大就这样要强的性子,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不说,没少被小染欺负吧。”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辩解,“小染,小染年纪还小,性子又跳脱一些,我年长,自然也是要让着她的。” “你就护着她吧,”秦明川瞪了一眼,“我看,也就你季和书能忍受小染那骄纵的脾气了。” 季和书咧了咧嘴,声音有些弱,但是言语中却是带着笑意,“大帅可别这么说,小染如今这性子,不也是大帅您自己宠出来的吗?” 没想到被一个半大的小子给反将一军,秦明川自己也是无话可说,“你们俩都是我的债主,我这辈子我认了我。” 季和书难得见秦明川这无可奈何的模样,现下倒是觉得颇有些好笑。 俩人正在闲话,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随即一个秦明川的亲随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精巧的纸筒,一言不发递了过来。 那封飞鸽传书的信筒和平日里用来送信模样看上去很像,但是其中却是有着一些暗花。这种精巧的变化,只有秦明川和季和书两个人知道。 这是季和书临走前为秦染特制的,但是俩人并没有指望秦染能够用上。 莫非是在京城出事儿了?俩人对视一眼,秦明川立刻将信给打开来,屏住呼吸待看完上头的内容以后,才算是长舒一口气,“没事。” “那小染写这个干什么?还是加急送过来的。”季和书还是不放心。秦明川叹了口气,“还不是我们那个好皇上琢磨出来的事儿,要小染过些日子进宫和公主们一道读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信函递给了季和书,继续说道,“皇上现在让太后给小染找个伴读,小染问我的意见。” “伴读?”季和书的脸色古怪起来,“我朝并没有找女伴读的先例啊?” “呵,没有又如何?”秦明川面带嘲讽,“只要我们的皇帝陛下说要有,那就没有也要有的。” 007 遴选伴读 瑞亲王府的沐阳郡主要进宫读书找女伴读,这事儿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宦官勋贵之家。 果然就如秦染所料,次日大清早开始就不断有人登门拜访,不过一概都被门前的小厮给拒之门外。 那边各大勋贵世家为了伴读这事儿绞尽脑汁,府里这头的秦染却是刚刚起身,正在霜竹和霜雪的伺候下,慢条斯理的用早膳。 “郡主,刚刚赵家差人过来了,”说话的是梦竹,虽然比不上霜雪和霜竹,但也是秦染身边亲近的丫头,就是年纪小,一直就由霜雪和霜竹管着,这些年也颇为得用了。 “赵家?他们打算送谁过来?”秦染挑了挑眉毛。 “奴婢听那人的意思好像是说要送二小姐来,”梦竹掩嘴偷笑,“那二小姐不过就是个庶女,赵家是怎么好意思送过来的。” “就是,”旁边站着的映梅也出声应和,“别家都上赶着送嫡女过来陪郡主读书呢,这赵家还真是别出心裁!” 毕竟陪着沐阳郡主读书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皇上这次为了这位郡主,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选女伴读。 就这,还看不清瑞亲王府在皇家是什么地位吗? “只怕也不是赵家不想送嫡女过来,而来不能送吧。”秦染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慢悠悠的吐出来这句话。 “谁说不是呢,”说到这个,梦竹也来了精神,“昨儿奴婢出去打听了一下,就听说赵家的嫡小姐在家发脾气呢!说是赵尚书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都摔了个稀巴烂,闹的动静,院子外头都能听到!” 梦竹这八卦精神,秦染也是服的不行,当真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儿凑,秦染好笑,“你又没去过赵府,你哪里就知道了,净瞎说。” “奴婢这哪是瞎说呀!”见秦染不信,梦竹着急,“那赵府离的南大街最近了,外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呢!” “好好好,信你。”秦染笑的更欢快了。 横竖这院子里是需要几个梦竹这样包打听的,秦染也就由着她去了,不过这事儿……秦染托腮想了想,随即说道,“霜竹,待会儿你带着人出去把那赵家过来的人给我骂一顿,送个庶女过来当本郡主的伴读,他赵家这是安的什么心?” “是。”霜竹立刻应了,就退了出去。 “梦竹,你也去吧。”秦染挥挥手,梦竹立刻兴高采烈的告退,喜滋滋地跟着霜雪往外走,吵架这事儿她最在行了! 于是,一刻钟以后。 众人就看见赵府的管家一身狼狈被人从瑞亲王府给赶了出来,为首的女子骂道,“呸!你们赵府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敢送个庶女过来陪郡主伴读?不愿意可以不送人过来,送个庶女过来,你们赵府就是打量着羞辱我们郡主吗?!” 赵府的管家一脸的苦色,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 梦竹叉腰站在门口,摆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瞪着赵府管家,张嘴正打算继续说,就听得旁边有人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站在旁边一直未出声的霜竹,立刻福身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本围观的,被围观的众人也跟着纷纷下跪,太子挥挥手,指着趴在地上的赵府管家,“谁能解释一下。”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霜竹站出来,“这位是赵大人府上的管家,昨儿听说了郡主要选伴读的事儿,今儿就把赵府上的二小姐给送过来给咱们郡主做伴读,太子您说说,这羞辱咱们郡主吗?” 听闻此,太子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今天本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又赶上这么一出。 赵家本来就是个滑不留手的墙头草,平日里和贤妃的母家余家走的非常近,但是一直都没表明立场。 如今居然送了个庶女过来,太子沉着脸,只给了那赵府的管家一个字。 “滚!” 那赵府的管家至此,也不敢再解释一二,只能是忙不迭地滚了。 霜竹将太子迎进了门。 太子跨进门就看见秦染正拿着笔坐在榻上发呆,他快走了两步在秦染身边坐下来,“小染,咱不生气啊,那赵家拎不清。” “啊?”秦染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就被太子这么安慰,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太子哥哥你说什么?赵家?哦,那事儿啊,那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秦染撇撇嘴。 “那你在这儿发呆干什么?”太子见秦染这幅模样,也明白她真的是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便也不再提。 “哦,我在跟爹爹写信呢。”秦染将写了几行字的花笺递给太子,对于太子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太子接过花笺,看了一眼,“你想让你的堂姐过来陪你读书?” “嗯。”秦染点头,“别人自始至终都是别人嘛,我小时候跟堂姐玩的好,让堂姐过来我也高兴。” “也好,”太子沉吟片刻,想来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看看这事儿才第一天,赵家就送了个什么玩意过来,可见这以后糟心事儿还不知道多少。 太子本就不想让秦染卷进这场纷争之中,秦染骄纵是骄纵了一些,但是性子单纯,他就是想好好的保住她这份单纯。 今天急匆匆的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却没料到秦染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小孩子想要一个亲厚的人过来陪着自己,这也无可厚非。 太子心里这么琢磨着,当下便有了主意,拉着秦染的手说道,“这样,你给王爷写信,我这头就去找皇祖母说说,估摸着皇祖母也会同意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好!”秦染高兴,“太子哥哥今儿来也是为了这事儿吗?” “是,”太子点头,“昨日我听人说了以后就一直不放心,今儿过来看看你,本想着替你想个法子,却没想到你自己先想到法子了。” “嘿嘿,小染觉得正好让堂姐来陪我玩呀,这是多好的机会,小染是不是很聪明!”秦染摇头晃脑,小神情颇为得意。 “是,我们小染最聪明了!”太子被秦染逗笑,刮了刮秦染的小鼻子,眼底满是宠溺。 我的小染呀,快点长大吧。 008 我的堂姐 选伴读这事儿,秦染和太子联手,速战速决。 就在京城众世家官眷打破脑袋,想办法往秦染身边送人,这边就听说瑞亲王府已经决定要将瑞亲王兄长的女儿给送过来当秦染的伴读。 从开始到现在不到三日,尘埃落定。 众人望洋兴叹,但仔细想想,各家也算是理解。 瑞亲王的兄长诚郡王是老王爷庶出的儿子,从小却与瑞亲王亲厚。奈何这诚郡王秦明信从小便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骨,别说带兵打仗了,就连当年参加科考都未能撑过那三天。 最后还是镇北大将军不忍兄长的日子太过不去,开口向皇上讨了个荫封,得了个闲散的郡王的封号,分了点田地,这才让一家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诚郡王体弱,家里也就一个正妻来回操持,并未纳妾,唯一就得了秦斐然这么一个女儿,却也未能够等到女儿及笄便撒手人寰,留下这一对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 这次选伴读,就自然而然的想着帮自家人一把,也是人之常情了。 京城众虽然理解,却还是扼腕于可惜了这次机会。 不过,秦染才不管外头是怎么个弯弯绕绕,既然伴读的事儿定了,秦染便催着府上的管家安排去诚郡王府上接人。 诚郡王府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平阳,离着京城来回怎么也要个十多日,自然是要早点儿去接。 趁着还没进宫的这段时间,秦染还要忙着把现下京城的情况给梳理清楚。 赵家自然是不用说了,那就是大皇子的一条狗,虽然现下赵家还未有明确的表示,但是赵家和余家向来是走的近,态度暧昧的很。 赵家和余家先排除在外了。 至于其他的……还是再慢慢再看看。 秦染看着面前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张纸,思量了片刻就将那张纸给小心收了起来。 这小书房是秦明川特意给秦染设的,平日里除了自己以外,也就霜雪和霜竹过来打扫,其他的人都不允许进入。目前来说,也是相当安全的。 现下刚刚入秋,估计过不了多久父亲就要回来了。 只是回来休整不了几天,大概就要启程回西北。 冬季本就是西北的那些部族最难过的季节,也是最容易暴动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父亲都要亲自在西北镇守。 在那一世的时候,她和父亲在一起守岁的时候也是寥寥无几,聚少离多的日子,甚至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想到这里,对于季和书的恨意就从心底里翻涌上来。 秦染阴沉着脸,季和书,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 秦斐然在巧月的搀扶下从马车上小心翼翼的走下来,抬头打量着巍峨气派的瑞亲王府,心里头只剩下了感叹。 霜雪早早就候在了门口,见秦斐然过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堂小姐安好,怎么夫人没有一块儿过来呢?”霜雪见就秦斐然一个人,不由得有些疑惑。 “回霜雪姐姐,郡王妃在上月过世了。”巧月细声细语的回答道。 “什么?这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霜雪惊讶,看向巧月。 许是霜雪这话说的有些急,声调稍微高了些,巧月顿时瑟缩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些害怕。 同为贴身的大丫鬟,但是巧月站在霜雪面前,分明就矮了一头,秦斐然心中有些酸涩,但不管怎么说巧月也是自己的丫头。 “是我不让说的,”秦斐然上前一步,将巧月护在身后,“王爷如今在外征战,和书也不在,就剩下小染,我也就不给王府添麻烦了。” “堂小姐这话就见外了,郡主心里头始终记挂着您的。”霜雪笑着说道,秦斐然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霜雪见状,心下叹了口气,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进了宫以后是谁护着谁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先进去吧,郡主早就眼巴巴盼着堂小姐来了。”霜雪立刻随即便转了话题,热情地引着秦斐然进了踏入了王府的大门。 霜雪没有直接带秦斐然去见秦染,先引着秦斐然去了她的院子,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霜雪笑道,“这个院子是西院这边离郡主最近的小院儿了,以后堂小姐就住在这边。” “好,那请霜雪先代我谢过郡主,这个院子很漂亮,我很喜欢。”秦斐然其实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单独的院落。 以前过来这边也不过就是亲戚之间走动,每次过来也就歇在了秦染小院的偏房里头,并不会单独辟出一个院落来。这次作为秦染的伴读,其实在秦斐然的理解里,就是和秦染的丫鬟差不多一个意思。 只是她双亲具已不在,虽然守着个郡王府,但是皇上荫封的旨意并未下来,如今的她也没个县主的名头。 父亲本就是个闲散王爷,既无军功也无才学,她现在寄人篱下,还能做什么要求。 “好,那堂小姐先歇着,这儿有几个丫头是郡主亲自挑了过来给堂小姐使唤的,堂小姐若是看着得用就先留着,不行的话,就再换一批。”霜雪指了指前面站着的几个小姑娘,一个个站的端正,一看就是受过训了的。 “不不不,不用了,”秦斐然连连摆手,“我,我这儿有巧月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巧月一个哪里忙得过来,”霜雪笑,“巧月怎么说也是堂小姐的贴身丫鬟,这院子里里外外的洒扫什么的,总不能劳烦巧月姑娘动手的,多少还是要几个人。” 一番话出口,让秦斐然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只能是答应下来。 霜雪看着安排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告退回去,走的时候叮嘱让秦斐然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见秦染。 秦斐然一一答应下来,俩人送着霜雪走出了院子,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巧月小声跟秦斐然耳语,“这王府的丫鬟都这么有气派!奴婢刚才大气儿都不敢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霜雪姐姐是这府的主子呢!”语气中满是羡慕,什么时候她若是也有这样的气势多好。 秦斐然却是被她的这番话吓的脸色都白了,立刻拍了巧月一巴掌,“瞎说什么呢!这王府的主子除了王爷就是郡主!哪还有什么其他的主子!以后这话可别乱说,知道吗?” 巧月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但是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小姐您也不也姓秦吗?您也应该是这府上的主子才对!” “我啊……”秦斐然叹了口气,抬起头环顾了一下精巧的院子,“主子不主子的我就不奢望了,能有个让我安稳过日子的地方也就够了。” 009 二人所想 霜雪回到秦染屋子复命,“郡主,堂小姐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那住处她还满意吧?”秦染从书中抬起头来,笑着问道。 “堂小姐说她很喜欢,让奴婢代为谢过郡主呢!”霜雪也跟着露出笑容来,“就是看着她身边的那个巧月恐怕不是个得用的,不知道管一个院子能不能行。” “先看看吧,毕竟是一直跟在堂姐身边的人,总不好说撤就给撤了。”秦染倒是不以为意,横竖就是个丫鬟,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 “郡主说的是。”见自家主子不放在心上,霜雪也就跟着也不再去问。 “郡主,”霜竹从内室转出来,显然是从小院儿的暗门进来的,讲手中刚刚收到的密信递给秦染,“这是王爷刚刚送来的密信。” 秦染接过来,展开看了一会儿,喜上眉梢,“爹爹说,十日后就能回京了!” “那太好了!”一屋子人都跟着高兴,但是看到秦染的脸色有些沉,便又安静下来,“郡主,是有什么……” “但是爹爹说,这事儿不能告诉皇上,也就是说爹爹他们这次回京是秘密的。”皇上到底是对爹爹有多少猜忌?以前这些事情为什么她不知道? 秦染沉吟片刻,抬头对霜雪问道,“只有爹爹的信吗?季和书没有来信?” “没有。”霜竹摇摇头,“和书少爷通常也不会写信来,一般都是王爷的信。” “之前这些信都是谁处理的?” “都是郡主收的呀?”霜竹莫名的看着秦染,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自从王爷与和书少爷出征以来,这些密函都是郡主收着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呢?季和书在府上的时候,谁处理?季和书吗?”秦染继续问。 “是啊,最早之前都是王妃,再后来因为郡主年纪小,所以也就是和书少爷一直在收着的,这一次因为和书少爷非要跟着王爷一块儿出征,所以也就只能由郡主您亲自收着了。”霜竹眨了眨眼睛,察觉到秦染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郡主,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秦染深吸一口气,她想到了那一世,也就是说那一世所有的消息都是掌握在了季和书的手里,难怪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稍稍平复自己,说道,“没事儿,以后这些事情都由我自己来处理。” “啊?” “啊什么啊,我才是这个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女!”秦染不满意的看着霜雪和霜竹二人。 “哦……是!”俩人忙不迭的应了。 但是,和书少爷也不是外人啊,怎么感觉郡主对和书少爷的意见那么大?他们是有什么矛盾了吗? 俩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秦染也不管她们俩到底是怎么想的,思量了片刻说道,“我要给季和书写封信,去书房。” 嗯?这又是什么意思? 霜雪和霜竹彻底懵了,刚刚明明还对和书少爷十分有意见,这会儿怎么又写上信了呢? 秦染不管霜雪和霜竹是不是明白,她自己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既然以前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掌握在季和书的手里,她若是不把这些信息套出来,那她想的再多也是白搭。 摊开用来写密信用的纸,秦染片刻没有犹豫,直接就将心里的问题写了下来,这次父亲秘密提前回京,但是并不告知,驻扎地在哪里?京郊吗?又如何做到不被皇上发现呢?这都是秦染的疑惑。 写好密信,秦染给到霜竹,“去吧。” “是。”这就是贴心丫鬟的好处,即便是有疑惑,也会一丝不苟的执行你的吩咐。 写好了信,秦染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离晚膳还有多久?” “郡主是饿了吗?这儿还有一些点心,要不先垫垫?” “不是,我就问问。” “哦,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吧,还早呢。” “嗯,”秦染想了想说道,“你差人去跟堂姐说一下,待会儿我去堂姐的院子用晚膳,让人把晚膳摆到那边吧。” “这,郡主这不合适吧,您才是主人,应该……”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秦染打断霜雪,“我们瑞亲王府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 自家主子就是这么随着性子来,霜雪无奈转身出去吩咐安排,安排完了回到屋内,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秦染低着头,手上正拿着一张花笺,那是季和书出征前特意给秦染选的。秦染的字虽然小,但是写的并不是规矩的小楷,反而有点草书的味道在里面,龙飞凤舞的,也不是多端正。 季和书便特意找师傅制了这些花笺,比一般的女孩子用的花笺行要宽一点儿,底下压着王府特质的暗纹,每二十张为一套,绘制四季时花,十分精巧,足以见得季和书对秦染的用心。 就这样,也不知道郡主到底哪里还对和书少爷还不满意,就连太子也没仔细到这个程度的吧! 霜雪在默默腹诽,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只是说道,“郡主,让斐然小姐当伴读这个事情,奴婢就担心斐然小姐受不住宫里的那些……” “没事儿,我护着她不就行了。”秦染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但是,从名义上说,堂小姐是您的伴读,是要替您挨罚受过的,堂小姐身子看着也是娇弱的紧,若是有什么闪失,让王爷如何跟过世的郡王和夫人交代。” “什么?!郡王妃去世了?”秦染猛地转头,“你们怎么早没跟我说?!” “我们……” “什么时候的事儿?” “堂小姐说,就是上个月的事情。”霜雪被秦染这气势有些吓到了,随即便赶紧将之前秦斐然和她说的话给秦染重复了一遍。 秦染听完长叹一声,“我这姐姐啊……”到底还是胆子小了些,那一世就是这般,想来也是家里环境所致吧,她思量了半晌,问到,“那郡王府上还剩了什么?” “据说就剩下了个奶娘,郡王府的下人们也都遣散了。” 010 我们姐妹 对于诚郡王妃,秦染其实并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 在那一世,她记忆里诚郡王妃也是很早就过世了,只是平日里也见不得几面,那时候的她还是没心没肺地闹腾着,哪里会注意这些事情。 那时候她记得,好像父亲也是在外打仗未归,只是最后派人将堂姐给接进了府中养了几年,后来父亲某次回京述职的时候,就将堂姐给抬成了瑞亲王府的大小姐,为的是能给堂姐说一门好的亲事。 不过这事儿最后到底是没成…… 想到这里的秦染,心头又开始沉闷起来,她抬头,“堂姐现下收拾完了吗?”刚问完这句话,霜竹就从外头走了进来,“郡主,堂小姐过来了。” “嗯?不是让她好好休息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秦染扔下笔,快步向外走去。 走出书房,来到正厅,果然就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的姑娘站在那里,身量纤细,帕子在手里头捏的有些紧了,能看得出来是紧张的。 “堂姐!”秦染唤了一声,面上带着笑。 秦斐然听到声音转过身见到秦染,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似乎在一瞬间放松下来,“小染。” 秦染三两步跑到秦斐然的面前,就要去拉秦斐然的手,就见秦斐然向后撤了一步,规规矩矩的给秦染行了个大礼,“见过郡主。” 这让秦染一时间有些发愣,随即便拉住秦斐然,斥责道,“堂姐这是做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也是有尊卑的,我怎能坏了规矩。”秦斐然抿着嘴。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秦染急了,“我瑞亲王府上哪有那么多规矩!堂姐这是看不起我吗?” “我……我……”秦斐然被秦染这一顶帽子戴上,瞬间更慌了,一时间不知道到该如何解释。 秦染见状,心下暗叹,小的时候还能不顾及这些,大家就是一块儿傻乐。现如今,竟然要生分到这个地步吗?想那一世,可能是由父亲带来的缘故,感觉那时候的秦斐然并没有如此的拘谨。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了? 毕竟这中间又隔了数十年,哪里还能记得那么多细节。 想到这儿,秦染便放缓了声音,安抚去秦斐然,“堂姐以后也是这府上的主人了,哪里需要这么拘谨呢,毕竟堂姐还要陪着我进宫念书呢。” 这句话出口,秦斐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秦染见状,问到,“堂姐这是不愿意陪我进宫?”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横竖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将堂姐接过来,秦染无所谓的想。 “不不,自然不是的,”秦斐然生怕秦染误会,立刻拼命摇头,“我……我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秦染好笑,“姐姐好歹也是郡王出身,论家世背景,在这京城也是高门大户了,害怕这个做什么。” “小染你就别打趣我了,”秦斐然苦笑,“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家这郡王不过是沾了王爷的光,哪里又算得上什么正经王爷。” “堂姐这话就说差了,”秦染拉着秦斐然的手,带着她往屋内走去,“秦家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那都是祖父当年替先皇打下来的江山所挣来的,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沾了祖父的光罢了。” 秦染的这番话说的秦斐然心里头总算有些熨帖,但是她也明白秦染这也不过是安慰她罢了,好歹她还是识的清楚,便笑着说到,“小染说的是,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儿,姐姐这也是刚来京城,改明儿我在府上张罗个聚会什么的,让姐姐和这京城里头各大世家都见见,来往多了,也就好了。”秦染眨眨眼,逗的秦斐然确实是放松了不少。 现下屋子里头也就只有秦斐然和秦染俩人,秦染见秦斐然放松下来,便问道,“我刚才听霜雪说,伯母上个月走了?” “是。”说到这个,秦斐然的面色又难过起来。 “你怎么不来信同我和父亲说呢?”好歹也是郡王妃过世,这京城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可见秦斐然在平阳多不受重视。 “本来是想说的,但是那个时候听说王爷带着和书一块儿打仗去了,王爷为国征战,我又怎好拿这事儿去让他分心。”秦斐然细声细气的将事情解释一遍。 只是听的秦染心里头跟着越来越不舒服,“那若是我不因为这事儿去平阳接你过来,姐姐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了?”就在那个地方沉默着过一辈子吗?那得是多绝望。 秦染不敢想,秦斐然却是笑笑,“过一辈子也何妨呢?虽然说荫封不在了,但是好歹也还有几亩田地房屋,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是,”既然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走后,母亲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看病吃药总是要花钱的,家里除了几个家生子,其他的也养不起,就都遣散了。” “那你为何不说?跟季和书,或者跟我爹爹说都好啊!”秦染的眼眶泛红。 “说了又能如何,”秦斐然笑的一脸淡然,明明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却活的经历了世事沧桑,“王爷即便是能够拉我们一把,但是总不能让王爷一辈子都背着我们诚郡王府这个包袱吧,小染,你说是吗?” 秦染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半晌却又颓丧的闭嘴。 是啊,每个人都有那么多无奈,自己尚且还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顾其他人?哪怕这些人是你的亲眷。 见秦染这颓丧的样子,秦斐然倒是笑了,“好啦,现在我这也不还是来麻烦你了吗?以后还是得靠着沐阳郡主来照拂我了。” “姐姐……”秦染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随即又问道,“那郡王府你打算怎么办?如果皇上知道郡王和郡王妃都走了,这诚郡王的封号只怕是就要收回了,那姐姐你……” “我是你的伴读呀。”秦斐然笑地无比轻松,坦然地望着秦染。 011 派遣安排 “但是,姐姐你的封号……”秦染着急。 “封号不封号的有什么重要,”秦斐然浑不在意,这个时候霜竹进来给两人斟茶,秦斐然看着清亮的茶汤缓缓倒入茶碗之中,平静地说道,“对于我来说,有个地方能吃饱穿暖,有个屋子能遮风避雨也就够了,更何况,如今我还能进这亲王府,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番话说的,让进来的霜竹都有些意外,不过她是下人,到底不好发表主子们的意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安静退下了。 算了,一步步慢慢来吧,有些事情总是急不得。 秦染见秦斐然现在如此这般,便也知道说了也没用,便转了话题,“那郡王府就此封了吗?我听霜雪说,还有奶娘留在平阳,要不一块儿接过来?” “如果妹妹觉得能封了,便封了吧,”秦斐然早已经知道此番进京,再回平阳也是再难,便将父母的遗物也就一并收拾给带了过来,“至于说奶娘,她在平阳有家室,我这儿还有些银钱,到时候给打发,让她自己回家过日子也就行了。” “要不接过来吧,毕竟是姐姐的奶娘。”就是一家子接过来也无所谓啊,横竖这么大的亲王府要养几张吃饭的嘴自然是不成问题。 “不用,人多了,容易出事。”秦斐然说的隐晦,“王爷常在君侧,本就辛苦,我能来京城已经是上天的恩德了,哪里还能奢求别的。” “……”秦染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最后只能是妥协,“那成吧,那就按姐姐说的办,不过这打发的钱就不用姐姐出了,回头就把郡王府剩下的几亩田给了奶娘,也算是做个报答。” “这样也行,我这里还有几间在平阳的铺子,要不也一并。” “那不行,”秦染一口拒绝了,“这些铺面,房产什么的,姐姐还是自己收着,也算是留着傍身,再说了,东西给多了,人的心眼儿容易大。” 这话出口,秦斐然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感情用事了,便也不再多说,点点头,“那就都听小染的。” 俩人聊了一会儿,霜雪进来问道,“郡主,晚膳备上了,现下还是去堂小姐那儿摆膳吗?” “自然是不用了,既然姐姐来了,那就在这儿吃,省得到处跑。” “是。”说完,霜雪便出去张罗着摆膳。 “走吧。”秦染起身拉起秦斐然的手,“本来我想着是今儿去姐姐那儿用膳的,却没成想姐姐先过来了,那今日就在我这里用膳吧。” “我这第一日过来,来拜见主人家本就是应该的,哪里还让主人迁就我的道理。”秦斐然笑道。 “什么主人客人的,”秦染不高兴地拍了一下秦斐然的手,“你瑞亲王府就是主人,别忘了,你也姓秦的!” “是,我记得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见秦斐然比起方才,神色上要活泼了不少,秦染这才放下心来,拉着秦斐然去了花厅用膳。 晚膳做的很简单,就是三道热菜,外加两个凉菜。 “晚上吃的清淡些,对身体比较好。”秦染怕秦斐然觉得素简了,便说道,“等姐姐安定下来了,回头在你的院子里单独设个小厨房,姐姐想吃什么都可以。” “这样就很好了,我哪里又那么娇弱了。”秦斐然不赞同的看了秦染一眼。 秦染笑了笑,也没说话,只是看了旁边的霜雪和霜竹一眼,霜竹和霜雪俩人便立刻会意。 站在一旁伺候的巧月,看着霜雪霜竹二人和秦染的互动,眼带羡慕,不由自主的往霜雪和霜竹那边瞄去。 秦染姐妹俩边吃边聊,时间倒也过的挺快。 用了晚膳,秦染又拉着秦斐然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说道,“要不姐姐今晚就在我这儿歇了吧。” “我还是回去吧,屋子里还有好些东西没收拾呢。”秦斐然笑着拒绝了秦染的提议。 “好吧。”秦染点点头,倒也没坚持。 送走了秦斐然,秦染回头吩咐霜竹,“巧月那丫头,回头你们提点提点她,实在不行就找几个丫头先备着。” 果然是郡主看不上的人,霜竹和霜雪对视一眼,应了下来。 “对了,季和书的信来了吗?”既然十日后便能到京郊,想必是离的不远了,信鸽一日来回应该也是够的。 “来了。”霜雪将此前就已经拿着的信函递给秦染,“这是晚膳的时候到的。” “嗯。”秦染接过密函,展开来看了一会儿,果然是如自己所料,他们这次是分批进京,父亲的亲兵这一批都直接打散,乔装先行回到京郊。至于说大部分的军队,本来也就在后面由其他的将军压阵。 看样子父亲这次应该就是打算把季和书给送回来,然后直接奔赴西北了。 秦染把季和书的信函反复看了两三遍,季和书倒是没隐瞒什么,该说的信息基本上都说全了。只怕是现在还没到隐瞒的时候,秦染心下冷笑,或许现在不过是年纪小,还未到真正恨的时候。 既然这样,该利用的就利用一下。秦染抬步转向书房,又给季和书写了一封回信,给送了出去。 写完了回信,秦染吩咐霜雪和霜竹,“过几日,我打算以赏菊为名义在家里组个小宴会,到时候你们帮着张罗一下。” “宴会?郡主这么做,莫非是为了堂小姐?”霜竹立刻明白过来。 “是,”秦染干脆点点头,“毕竟日后也是要在京城里头混的,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坏处。” “但是,郡主这未免也太着急了些,毕竟……”毕竟这堂小姐才从平阳过来,后半句话霜竹没有说出来,秦染已经瞪了她一眼,霜竹有些害怕的闭上嘴。 “瞎说什么,不管是平阳也好,还是京城也罢,既然郡王之女,那必然是要有郡王之女的待遇,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秦染声音很冷,神色严肃,让霜竹害怕,她从未见过这般严肃的郡主,秦染见霜竹被吓到了,这才敲了敲桌面说道,“以后,堂姐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知道吗?” “是。”霜雪和霜竹双双应道。 郡主到底是不一样了,霜雪心下感叹。 先前只是个感觉,如今这是越发的清晰了。 012 郡主任性 “不过,设宴之前,”秦染继续说道,“先想办法和爹爹见一面,其他的先容后吧。”毕竟不和父亲见一面,其他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做。 思量了片刻,摆摆手,“算了,设宴这事儿等我和爹爹商量以后再说。” “是,”霜雪应了,“郡主时候不早了,要不先歇了吧。” “也好。” ------------------------------------- “和书,你真的没问题?”秦明川对季和书的伤很是担心。 为了能够早点回京,他们俩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看着季和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秦明川也越来越担忧。 “没事,我还能坚持。”季和书忍下腹部的伤口,强笑道。 出来已经大半年,天知道他多想早点见到秦染。 “你啊,”秦明川无奈摇摇头,“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到时候若是小染见你这样子,只怕是会心疼的哭出来。” “怎么会,王爷说笑了。”季和书咧了咧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若是换做以前的小染或许真的会,但是现在…… 季和书苦笑,现在的小染只怕是恨他都嫌浪费情绪吧。 前日里收到那封信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的秦染已经不是此前那个秦染了,现在的秦染是他要赎罪的秦染,她的心早已被他伤透,如何又能为他而心疼呢。 秦明川自然是不明白季和书,只当是季和书觉得秦染年纪小,便絮絮叨叨起来,“小染只是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她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小染还是个孩子。”季和书扯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又何必苛求他。” “所以你就苛求你自己?”秦明川满脸不赞同。 我这哪里算是苛求自己,我这不过是在赎罪罢了,这都是应该受的。季和书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策马又往前走了奔去。 “这孩子!”秦明川以前和这孩子接触的不算多,现下才发现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但是,现在也无奈了,只能是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 五日后,秦染收到了季和书的消息。 秦染立刻对霜雪说道,“备马,我要去京郊!” “是。”霜雪心知这必然已经是王爷回来了,隧问到,“是去京郊的庄子上吗?” “对。”秦染点头,“哦,对了,把堂姐也带上,就说是带着堂姐去京郊的庄子游玩,对外别声张。” “是,奴婢明白。”王爷同和书少爷是秘密回京,这事儿自然不好对外宣扬,带着堂小姐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算是个不错的掩护。 霜雪很快就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那边的秦染也带着秦斐然走了出来,临上马车的时候,梦竹一把拉过就要跟秦斐然一块儿上车的巧月,“巧月姐姐,咱们下人坐这辆车。” “可是……可是我要伺候我家小姐啊。”巧月有些着急。 “霜雪姐姐在这边伺候呢!咱们坐车过去就行!”梦竹说罢,拉着巧月就往她的那一辆马车上走。 “小姐!”巧月着急,扯着嗓子开始喊。 “没事,车上有霜雪和霜竹就够了,你去跟梦竹他们一块儿玩吧。”秦斐然淡笑着回应道。 梦竹立刻笑嘻嘻的说到,“看,堂小姐都开口了,巧月姐姐跟咱们过去吧。” 自家主子发话,巧月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不甘不愿的跟着梦竹去了后面的马车。 秦斐然则跟着秦染上了第一驾车,秦染上车后,立刻说道,“堂姐,我这次出去是为了见父亲,待会儿我会把你安排在京郊的一座庄子里等着我,估摸着要过上个三两天的,你不要害怕,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住着就是了。” 这一番说辞,秦斐然立刻就懂了,她点点头,“一切随小染安排就是了,只是,你什么时候回?” “短则两三日,多的话,估摸着要十天半个月的。”秦染知道季和书身上有伤,所以若是父亲让她把季和书带回王府去,只怕是还要费心安排,毕竟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回京。 “这,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我一个人……”原本两三日她还是能应付的,但是十天半个月,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还是有点慌乱。 “堂姐别怕,”秦染拍了拍她的手,“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妥当了,堂姐到时候只管安心住着便是,那个庄子有温泉,无聊了可以泡泡温泉。偶尔我也会过来陪着堂姐出去走走。” 听到秦染三不五时的还是会回来,秦斐然的心下稍微安定了些许,但是随即也有些好奇,“为何王爷要暗中回京呢?是不是京城有什么变故?” “目前我也不是很清楚,”秦染并不打算跟秦斐然说的太多,“只能等我见到父亲以后再做打算。” 秦斐然了就明白了,秦染肯定是不方便说什么,她便也懂事的不再继续问下去。 几日的相处下来,她还是颇为喜欢这个堂妹,以前来王府的时候,姐妹俩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平日里也不过就是听说瑞亲王家的沐阳郡主,骄纵任性,恣意妄为,向来是眼高于顶。 初来京城时,她还有些害怕这个堂妹不好相处。 却没想到,在王府里,堂妹事事安排的周到细心,甚至就连母亲的牌位,她都安排好了,说等父亲回来了,就安排着请母亲的牌位供奉到祠堂。这番话说的让秦斐然感动,当场就要给她下跪,却被秦染一把给阻止。 她自认不是个拎不清的人,既然这次秦染需要她配合,那她就好好配合。 却不成想,这马车刚一上路,就听得外面有人说,“这不是沐阳郡主的马车吗?这是又要出去玩了?” “必然的,郡主那性子,哪里安分的人,必然是要到处跑的。” “……”秦斐然看向秦染,秦染却是毫不在意,只是冲着外头喊了句,“霜竹。” 霜竹立刻得令,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立在马车旁,冷冷地出声道,“敢当街议论郡主,你们是不要命了吗?”霜竹话音刚落,秦斐然就听得破空的一声鞭子响,旋即刚才还议论的人声就变成了一声惨叫,响彻了半空。 013 姐姐掩护 沐阳郡主的贴身侍女居然随身携带鞭子!并且是会武的!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哗然。 就连秦斐然也惊疑不定地朝着秦染看过去,却只见秦染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完全不打算出去解释任何事情。 在此之前,众人只知道沐阳郡主生气了会拿着鞭子乱抽人,却不知道原来沐阳郡主身边的人居然个个儿都是用鞭子的,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还有没有人多说一句?”霜竹清脆的声音在马车外面再度响起,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良久并未再听到有人敢多说一句,秦斐然就听得霜竹冷哼一声,“郡主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若是活的不耐烦了,那我可以亲自送你们上路,否则最好能把嘴闭上!” 说完这话,众人更是噤声。 这个时候,秦染的声音才从马车里头传来,“霜竹,咱们走吧。” 不过是个孩子的声音,只是平常的一句话,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然,话语中的不可一世让人忍不住好奇这马车坐着的到底是怎样一尊神,但是却碍于霜竹刀子一样的眼神,皆不敢抬头。 得了主子吩咐的霜竹,不再管那地上躺着呻吟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缓缓启动,渐渐走出这闹市之中。 秦斐然坐在马车上,心里头的惧意却是久久没有散去。对于眼前这个不过八岁的孩子,她还是太过于放松了。 或许是因着这几天秦染的关怀,让她放松了,让她真的觉得秦染不过就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再骄纵又能到哪里去?但是,转而想想,能被宫里头的那些神宠上天的人,那必然能够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秦斐然低下头,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替她是多少遮掩了些许神色上的惧意。 秦染自然是知道秦斐然现下是什么感受。但是,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有些东西解释的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并不可信。还不如让时间来说话就好。 马车内的空气就这样凝结下来,一路上二人都未再多说一句话。 霜雪坐在秦染的身后,只负责照顾两位主子的饮食和茶水,车内的尴尬气氛似乎丝毫都没有影响到她。 天色渐晚,马车停了下来。 “堂姐,咱们到了,下车吧。”这个时候,秦染终于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话语之中依然是透着亲昵,让秦斐然的心头稍稍松快一些。秦斐然点点头,跟在秦染的身后下了车。 抬头就见一座修的颇为精巧的宅院立于眼前,门头的匾额上书“沐月居”三字,书写大气逸然。秦斐然指着那字笑着说道,“这个字想必是大帅的手迹了。” “是,是爹爹写的。”秦染点头,拉着秦斐然,“走吧,咱们先进去。”说着话,带着秦斐然就踏进了大门。 这个庄子她也是太久没有来过了,不过她依然还是很熟悉。 毕竟那一世,在她十七岁以后的日子都在这里度过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沐月居早已经不再叫沐月居了,被季和书改了另外一个名字不说,还被他建成了自己的行宫。 当真是…… 秦染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用哪种心情来解释自己的现在感受。不过,面上却是一点没显,拉着秦斐然一路走到了琉璃小筑。 “姐姐,这里虽然偏是偏了点儿,但是胜在离温泉近,这里头的浴房是连通了温泉的,小筑后头就是花园,你若是无聊了就可以到处看看。”秦染嘱咐秦斐然,“哦,对了,若是不想逛园子,就让映梅去找个戏班子过来看戏也行。” “这,这不太好吧。”秦斐然吓了一跳。 “这有什么不好的,”秦染笑了,“来庄子上本就是为了玩乐,自然是要过瘾的。” “但是……”但是你并不是为了玩乐,不是吗?秦斐然看向秦染。 秦染却是说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做全套的,不然岂不是白来了。”刚说完,就听到了外头传来脚步声。 姐妹二人抬头向门外看去,就见着一个精瘦的男人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未站稳便向秦染行大礼,“奴才见过沐阳郡主,见过堂小姐。” “起来吧,”秦染亲自上前将那个男人扶起来,“贾管家,这位就是我姐姐了,这几日就交给你了啊。” “郡主放心,奴才定然是好好伺候堂小姐。”那贾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低着头,并未说话。 “姐姐,这是这庄子上的管事,贾立昌,这几日你在这庄子上住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找他就行了。”秦染指着贾立昌,向秦斐然介绍道,回头又跟贾立昌说道,“霜雪和霜竹我都要带走,留映梅和梦竹下来,回头你再指派几个丫头,老实点儿的,我姐姐胆儿小的很,不要太机灵的,知道吗?” “是,老奴明白的。”贾立昌一一答应下来。 秦染把剩下的事情给秦斐然交代了一遍,重点强调道,“姐姐到这庄子里,就是这庄子的主子了,不用太拘着礼数,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尽管吩咐映梅和梦竹去办就是了,别拘着自己。” “我晓得的,”虽然说刚才被秦染有些吓到了,但是现下被秦染这么一安抚,秦斐然的心里头也是松快不少,说话也轻快了许多,“你有事儿就忙去吧,别顾着我这头。” “好,那我先走了,回头能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再陪姐姐好好的逛逛。” “好,我就闲人一个,小染就不用惦记我了。” 毕竟心里头记挂着事情,秦染在庄子里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待霜雪过来说,“郡主,准备好了。”秦染便立刻起身,朝着秦斐然告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马车换成了马匹,秦染利索地翻身上马,“姐姐,那我先走了。” “好,你自己也多小心。” “我知道的。”说完,秦染利落的催马转身,带着霜雪和霜竹消失在夜色之中。 014 父女重逢 没有秦斐然要照顾,秦染轻装上阵,带着霜雪和霜竹一路飞奔。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就在一处颇为朴素的小宅院门前停了下来,秦染下马,将马扔给在门口迎接的小厮,不等那人行礼就往内冲。 这边厢的秦明川正在与季和书商议事情,就听得外面传来清脆的呼喊声,“爹爹!” 是小染! 俩人对视一眼,秦明川立刻起身去开门,侧卧在床上的季和书的面上却流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来,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来,反复多次。 终于是要见到了,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 从心底里翻涌起来的渴望是让季和书无法欺骗自己,但是那惧意也是实实在在的,毕竟自己哪里还有脸面求她的原谅呢? 秦明川打开门,还未做好准备,下意识就接住了扑进怀中的小身子,“爹爹!” “哎呀,我的天!”好在秦明川常年习武,不然还真的禁不住秦染这小身板一撞,“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 “想爹爹了呀。”秦染腻在秦明川的怀里撒娇,“太久没见爹爹了,爹爹得好好抱抱小染才是。” “好好好,要不今晚小染就跟爹爹睡?”秦明川眼带笑意,言语之中是藏不住的宠溺。威名赫赫的秦大将军,此时此刻的言语之中的甜腻都要溢出来。 今生今世,他满腔的柔情都要交代在这个娃娃身上,但他心甘情愿。 “好呀!这可是爹爹说的,爹爹不许骗小染!”秦染平复了些许的情绪,抬起头来凝视秦明川的面庞。 此时的秦明川不过是三十许的年纪,正值男人最好的时候。棱角分明的轮廓,唇色略深,眼眸与秦染一样,漆黑如墨。 只是此时此刻,平日带兵打仗的锐利的眼神不复存在,只剩下宠溺与柔情。许是最近疲于赶路,面容上泛起了青色的胡渣,显得整个轮廓更是立体。 真的是太久了。 原本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如今还能再次出现在眼前,秦染再也不可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头埋进了秦明川的怀中,眼泪夺眶而出。 “小染?小染,怎么还哭了呢?”秦明川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女儿哭,还是慌乱了起来。 秦明川不知道,他身后的季和书却是明白。他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抿着嘴角,心底却是悄悄地做下了决定。 “我都大半年没见到爹爹了,还不准我哭一下吗?”秦染埋在秦明川怀中,声音闷闷地,一如既往蛮不讲理的撒娇。 秦明川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是他的女儿嘛,转过头朝着季和书眨眨眼,季和书勉强扯了个笑容给秦明川。 夜间的灯光并不明朗,加之秦明川还沉浸在与女儿相见的喜悦之中,并未察觉到季和书的不对来。只是回头拍拍秦染的背,“这又不是爹爹第一次出门打仗了,以前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年就是特别想爹爹,不行吗?”秦染撒娇也是撒的凶巴巴的。 但是秦明川却是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眼前的这个小人儿融化了,连忙哄道,“行啊,自然是行!小染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有什么不行的!”秦染被秦明川这句话逗笑,心情也算是平复了不少。 秦明川见秦染的心情平复,便起身拉着秦染走到了季和书的身边,“小染,来见见你和书哥哥。” 秦染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季和书,胸口和腹部都有血渗出来,哪怕灯光昏暗也能看到季和书苍白的唇色,秦染心中略略一紧,但是情感到底是比理智占了上风,她狠狠地瞪着季和书,道,“我哪里有哥哥,我明明是独女,我没有哥哥!” 虽说是心里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秦染这么说,季和书心中仍是一颤,仿佛被人在心头剜了一刀,那种血肉模糊的疼,让他仿佛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耳边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分明是没有眼泪,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小染,怎么说话呢!我有教你这么说话的吗?!”秦明川惊讶,随即便怒斥道,“季和书受了伤,为了能早点儿和你见着,他忍着伤连夜往回赶,你一来就说这话,是打量着让人寒心吗?!” “我……”秦染张嘴正欲反驳,没想到却被季和书打断了,“没事的,大帅,是我平日里对小染不上心,也怪不得她。” “你还对他不上心?”秦明川不赞同,“我看你就差把她放在手心里捧着了,还要怎么上心?” 季和书笑笑,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解释什么。秦明川只当是他伤口发作,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秦明川有些心疼,虽然是收养的孩子,但是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养在身边也有十年了,秦明川低头拍了拍秦染,“小染,你说话太伤人了!赶紧道歉!” 秦染却并仿佛没有听到秦明川的话,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现在尚且只能称之为男孩儿。 但是,不管是什么,她现在就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跟自己是一样的。 秦明川见秦染久久没有动静,又催促了一遍,“小染,赶紧道歉。” “季和书,你为什么对西南地形会那么熟悉?”秦染不紧没有道歉,反而问了在秦明川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我……”季和书有些虚弱的张嘴,正打算解释,就听得秦明川开口了,“他哪里是熟悉西南地形,分明是自己乱闯,近了山匪的窝,这才让咱们有了机会。” 真的是这样吗? 秦染狐疑地盯着季和书,季和书扯出一个笑容,“是,是我太莽撞了,到处乱跑才引火烧身,这不,我也受伤了吗?”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在家好好待着,非要去跟着爹爹出征呢?”秦染又问。 “不过是为了多见见世面,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季和书耐心解释道。 “但是你以前不是并不想带兵吗?你不是想考取功名吗?现在难道志向改了吗?”秦染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式的追问。 不仅让秦明川惊讶,就连站在屋外候着的霜雪和霜竹二人都惊愕不已。 郡主这是……与和书少爷结了什么仇了吗? 015 为他争执 “好男儿……志在四方……哪有……哪有什么定数呢。”季和书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拉扯连带着心中的口子也跟着裂的更大。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秦染会这般跟他说话? 季和书内心惨笑,面上却是一派轻松,“我不过就是想……想试试,带兵打仗是个什么滋味儿,便跟着王爷来了,郡主莫怪。” “……只是这样?”秦染死死盯着季和书。 “对。”季和书不避秦染的目光,坦然与她对视,俩人静默半晌,谁都一言不发。 反倒是秦明川有些不适应地打断了屋子里的气氛,“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刚见面就和仇人似的?之前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秦染没有回头,下意识就将话问出口,随即便后悔不已。 果不其然,就看到季和书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秦明川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来,“走的时候,小染你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人家,哭着喊着‘和书哥哥不要走的’,怎么这会儿就全忘了呢。” “……”果然。 “是啊,怎么这会儿就全忘了呢。”季和书唯恐天下不乱,轻声重复了一遍。 秦染只恨自己这个嘴比脑子快的毛病,想季和书他们走的时候,那时候还真是八岁的小秦染,如今在壳子里面的魂都换了一个,她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么清楚? 看着季和书嘴角的一抹坏笑,秦染真的是恨不得上去将那张嘴给撕下来。 此时此刻,却又不得不忍着,虽然现在她并没有放弃怀疑,但是在父亲面前质疑到底是不好。 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秦染决定不再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混蛋,转而看向了自家父亲,毕竟今天是来解决问题,并不是来制造问题的。 “爹爹,”秦染叫了一声秦明川,就近直接在季和书的床榻上坐了下来,季和书下意识的伸手将秦染揽过来,却似乎想到什么,刚抬起的手便又颓丧的放下,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继续看向那父女俩。 秦染背对着季和书,并没有看到,只是自顾自的问道,“爹爹如今为何不直接向皇上请旨回京呢?” “皇上大概是不想我回京。”面对亲人,秦明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说了,至于说秦染到底懂不懂这话什么意思,这个不在秦明川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何?”秦染这点想不明白。 “我刚受伤的时候,大帅就请旨回京,但是皇上并未有明确的旨意下来,”季和书将秦染的话茬接了过去,“那时候,余将军已经有余力剿灭山匪,但是皇上依然没有明旨示下。” 将军在外,无诏不得私自回京,但是一个将军带着一个受重伤的孩子,皇上却将奏请回京的折子留中不发,他到底意欲为何? 难道说…… 秦染瞪大了眼镜,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莫非是……大皇子?秦明川见秦染神色怪异,便出声问道,“小染,你怎么了?” “哦,我,我没什么,我就是不太明白。”秦染低下头,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八岁的孩子如何能够分析朝局?这件事她自然是不能说的,她想了想,才开口道,“那余将军不是大皇子的舅舅吗?爹爹说过,余将军也很厉害啊。” “是,所以我们才只能秘密回京。”秦明川无奈,“恐怕皇上是想让我直接返回西北,不想让我进京了。” “那,述职?” “要么余将军代我述职,要么就让和书代我吧。”秦明川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他不行!”秦染想都未想,直接否了季和书代替秦明川的提议,“他无官无职,如何能够代父亲述职?他什么身份,爹爹什么身份?” “小染。”秦明川不赞同的看着秦染,“谁都是一步步走上去的,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但是……” “小染说的不无道理,”季和书接过秦明川的话,“和书毕竟无官职在身,一届小儿,如何能够代大帅去陛下那里述职。” 秦明川听到这话反而露出笑容来,“你又如何知道你无官无职呢?” “王爷!” “爹爹!” 秦染与季和书异口同声,俩人皆是惊疑不定地看向秦明川。秦明川笑笑,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说道,“这次剿匪季和书有功,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将你编入禁军之中,估摸着这几日圣旨也该下来了。” 什么?!季和书与秦染心中具是震惊,为何自己已经着力在改变,他季和书的气运居然不仅没有改变,还提前了?! 那一世,季和书十五岁随秦明川出征,恰逢当时万岁亲征,季和书关键时候护驾有功,被破格编入禁军,不到五年便坐上了四品轻车都尉。 现在,这季和书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就被父亲编入了禁军之中,难不成这篡权夺位也要提前吗?! 霎时间,秦染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了,想都未想,便直接脱口而出,“不行!” “为何不行?”秦明川疑惑,季和书也看向秦染,眼神中晦暗不明。 “他并不是我瑞亲王府亲子,如何能够被直接编入禁军?”秦染的脑子转的飞快,“皇家禁军,向来负责皇上近身安危,如何能由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混入其中?” “秦染!”秦明川彻底被秦染激怒了,“你是怎么回事?和书在王府这么些年,跟着你一块儿长大,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身份不明了?秦染,我是教你这么说话的吗?!” 秦染红着眼睛,瞪着秦明川,“难道不是吗?他到底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我们都不知道!把他送到皇上身边,若是皇上出了三长两短,你我谁能担这个责任?!” “你……”秦明川怒极,扬起巴掌就要扇下去。 秦染本想生受了这一巴掌,却不想被人一把护在了怀中,秦染惊讶的抬头看向季和书,然而秦明川已经打下去的巴掌已然是收不回来。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季和书一声闷哼,剧烈的咳嗽起来。 “和书!”秦明出立刻上前去查看季和书的伤。 季和书放开秦染,他没有去看秦染的眼睛,只是回身面向秦明川,眼神平静,“大帅,不,王爷,我觉得小染说的对。” 016 共处一室 季和书眼神平静,但是他并没有去看秦染带着惊诧的眼神,转而回头去与秦明川对视。身上的伤口因着这突然的动作,被拉扯的生疼,只怕是又裂开了。 然而,季和书也顾不上这些,只是说道,“王爷,小染说的是对的。我身份不明,即便是养在瑞亲王府这么多年,那也还是身份不明,这是改不掉的……”言语至此,季和书的低头敛目,秦明川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片刻他又再度抬头,“所以,我觉得将我编入禁卫军不合适。” 就这么干脆利落的下了结论,秦明川愕然。他又急又怒还心疼,“你们……唉……季和书,你就护着她吧!”话音落下,颓然的放下手,嘴上恨恨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俩人,季和书回身去看秦染,喊道,“小染。”声线还是稳的,但是藏在这稳稳地声音之下的那些悸动与激动,约莫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秦染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季和书,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质问,“你意欲为何?” “哪有什么意欲为何,”季和书轻笑,手捂着伤口,“我说的也不过是实话罢了,编入禁军,于王爷而言他更危险,而我……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秦染冷笑,只怕是时机未到才是正经事。眼眸在季和书略显得有些惨白的面庞上盯了良久,随后才继续向下移动,看到胸口和背部的血迹又比刚进来的时候多了些许。 秦染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 看着秦染向外走的背影,季和书心里头忽而一阵慌乱,下意识就要喊秦染,“小……”然而,才吐出一声气音,后头的声音却被自己给咽了回去,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留住她呢? 季和书贪婪的盯着秦染的背影,却没料到,秦染只是打开门向站在门口的霜雪和霜竹二人吩咐了几句话,便再度关上门又坐了回来。 “你不是要走吗?”季和书有些发愣 “……”秦染无言的瞥了季和书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随手拿起放在秦明川随手放在桌边的书看了起来。 是一本兵书,上头的批注混合了两种字体。这两手字都是秦染分外熟悉的。 一个出自于秦明川。 另一个,出自于季和书。 上头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季和书所写的批注要比秦明川的多的多,秦染仔细看去,季和书是对兵书下的批注,而秦明川则是对季和书的批注的评价,对的,错的,或者是思考不完备的,都一一详细写下。 爹爹当真是把他亲生儿子一样在教导的,秦染不动声色的翻阅,心中思量。 屋内静默无声,只听见秦染翻阅纸张的声音以及偶尔烛花爆开的声音来打破这一屋子的寂静,却似乎又并没有什么作用。 季和书并不想去打扰这难得的宁静时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姑娘,八岁许的年纪,身量比起自己离京之前要高了不少。 面颊上已经开始逐渐褪去些许的软肉,纤细的轮廓开始逐渐显露出来。一双丹凤眼眸,如今已是稚气不再,其中透露出来的是经历了世事的锐利光芒,这不是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但是,恐怕这个世界里,也只有他季和书能够看得出来吧。忽然为多了这么一个秘密有些开心,将这些埋藏于心底,痛苦但至少是独属于他的。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门被打开来,俩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霜竹和霜雪端着水,拿着帕子走了进来,秦染放下书走了过去,霜竹将水盆放下,又把纱布和一些药膏放在桌上,“郡主,都准备好了。” “好,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秦染吩咐道。 霜竹和霜雪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郡主,要么奴婢来帮您吧?您自己能行吗?” 在霜竹和霜雪的眼里,秦染被千娇万宠的捧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能够做这些事情。 “没事儿,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有话要跟他说。”秦染虽是觉得好笑,但是也理解他们的想法,“哦,对了,爹爹呢?” “王爷估摸着是出去散心了,刚才看到陈丰跟着出去了。”陈丰是秦明川的亲卫,秦染知道今儿恐怕是将秦明川气的够呛,不过既然是带着陈丰出去,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好,那你们先出去吧。”秦染点点头,不再多说。 霜竹和霜雪见秦染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放下了东西退出了屋子。 秦染将帕子用清水打湿,回身走到季和书的面前,“把衣服解了。” 季和书倒是没有抗拒,乖乖的将里衣给解开来,露出了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才十二岁的少年,却已然有了漂亮的肌肉线条,可见平日里的训练量真的是不少。秦染盯着少年劲瘦的身体,完全没有寻常姑娘家的害羞情绪。 也难怪,毕竟上一世就是在光着膀子的男人堆里长大的,她对这些早已经是熟视无睹,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见季和书将上衣给解开,秦染并没有着急去拆纱布,而是先将已经身上沾染到的血迹给擦拭干净。然后再将包扎好的纱布一点点的拆开来,纱布下的伤口逐渐露出来。 饶是上一世见惯了伤痕血腥的秦染也不禁倒吸一口气,“你这是怎么回事?从你受伤到现在,怎么也有数十日的工夫了,怎么伤口还这么深?” 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不是仇人了,秦染立刻俯身去查看伤口,伤口的边缘已然是有了腐肉,但是却也不像是有毒的痕迹,她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抬头问道,“你去的那个寨子,兵器是不是都很旧了?” “这是必然的,”季和书笑笑,“这种乡野山匪的兵器,哪里还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破铜烂铁,你不是也没躲开。”秦染没好气,将伤口边缘渗出的血小心翼翼的给擦拭干净,温热的鼻息扑在伤口上。 季和书只觉得他忍得了这伤口的疼,却似乎片刻也忍不得这忽如其来的痒意。 017 处理伤口 “小染,我……” “闭嘴。”秦染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要说话,不然哪句话激怒我了,你就等着去死好了。” 秦染这话说的并不轻,季和书却是在心里头乐的不行,于是从善如流的闭了嘴。俩人再没说话,秦染见处理伤口还需要一点时间,便先放下来又出去朝霜雪他们吩咐了几句,而后回来继续处理伤口。 过了一会儿,俩人带着另外一些东西走了进来,霜竹手里还端着一个炭盆。秦染头也没抬,说道,“把我说的那几样药材放在锅里煮沸,然后把这把刀丢进去煮一煮,再放在火上烤一会儿,最后用雄黄擦一遍。” “是。”霜雪得了命令,和霜竹随即开始忙活起来。 季和书好奇,“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伤口上有腐质,若是不处理干净,你这伤永远也别想好,”秦染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继续说道,“这儿没有麻药,我待会儿要处理的时候,你忍着点儿疼。” “没事儿,这点疼我还忍得住。”季和书咧嘴笑的没心没肺。 秦染却是冷笑,“先别说大话,待会儿就让你疼的叫娘也没用。” “我本就没娘,叫也没用。”季和书和秦染抬杠,一脸坏笑。 “……”秦染懒得搭理他,不打算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专心处理伤口。 待她将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那边的霜雪和霜竹也按照秦染的吩咐将小刀给处理好了递给她。 秦染接过小刀,抬头看向季和书,“会很疼,你忍着点儿,别乱喊,知道吗?” “只要是小染你来处理,我就是疼死也不会叫一声。” ……这个时候还记得耍贫嘴,想来是不知道什么叫疼了。秦染面无表情,她怎么不记得那一世的季和书有这么贫呢。 得了,管他疼不疼,不死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秦染瞅着伤口上的腐肉,直接就下去了第一刀。 刀下去的一瞬间,季和书只觉得眼前顿时一片发黑,他咬着后槽牙生没让自己惨叫出声,但是闷哼是绝对少不了的。 “知道疼了?”秦染抬头,看着季和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吩咐道,“霜竹,找个厚点儿的帕子或者什么东西,让他咬着。” 霜竹闻言,立刻便从秦染吩咐的东西中,拿了两块帕子,叠在一起让季和书咬着。秦染则是毫无所觉得继续处理手上的伤。 这一个时辰过的真是无比漫长,在场所有的人,除了秦染以外都是这么想的。 伴随着季和书一阵阵的闷哼,就连霜雪和霜竹都不忍再看下去,想要退出去,却又不得不在秦染的身边打下手。 季和书则是更加不好过,毕竟挨刀的那个人真的是他。 终于随着最后一块儿腐肉被剜掉了,秦染长舒一口气,将染血的小刀递给了霜雪,“行了,你们下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霜雪和霜竹惨白着脸,忙不迭的收拾了东西就打算退下。 脚步刚踏出门就迎面碰上了消气后只剩下担心的秦明川从外头回来,秦明川看着一盆子的血水,当下脸色就变了,“他们打架了?!” “不,不是,王爷误会了!”霜竹赶紧摇头解释,“这是郡主给和书少爷处理伤口,和书少爷的伤口好多地方都化脓了,郡主刚给他处理完。” “小染?处理伤口?”秦明川一脸震惊,“她什么时候还会这个的?” “这……”霜雪和霜竹面面相觑。 对呀,郡主金尊玉贵的身子,平日里怎么会自己处理伤口的?俩人一时回答不上来。 这个小染,该不会是故意折腾季和书吧?秦明川一着急,便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屋内听到动静的俩人抬起头,齐齐朝他看了过来,秦染坐在榻边,手上正拿着药瓶,季和书则是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浑身被汗所浸透了,头发都是一缕一缕的,但是俩人气氛似乎比先前要好不少。 真的是在处理伤口?秦明川有些傻眼。 “爹爹?”秦染也愣住了,她没料到秦明川还会回来,“这么晚了,您怎么还过来了?有事儿?”秦染问的很是自然,仿佛先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一般。 “我,我不放心,就来看看。”秦明川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小染这是在给和书处理伤口?” “是啊,”说到伤口,秦染白了秦明川一眼,“他这是多久没换过药了?这伤口再烂下去,他这辈子就能交代了。” “有这么严重?”秦明川脸色顿时一白,“之前随行的军医每日都换药,包扎伤口,我以为已经没事了。” “那个砍伤他的刀还是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干净,”秦染说道,“有脏东西在伤口里头,所以伤口始终都好不了,换再多的药也是一样的。所以刚才我又重新处理了一下,这些日子暂且先养伤吧。” 一边说着,秦染手上的事情倒是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熟练的擦药,包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好了,现下隔个三日左右换一次药,估计再有个把月也就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秦明川放下心来,他笑着将秦染抱起来,“没想到我们小染这么厉害。” “哼,我厉害的还多着呢!爹爹,您就瞧着吧。”秦染神情自得,一遇到秦明川,秦染就觉得自己不是那个已经经历了两世的灵魂,反而真的是实实在在八岁的秦染,总是忍不住的撒娇,“那爹爹难道没有什么奖励我的吗?” “有!就看在我们小染这么能干的份儿上,爹爹自然是有奖励的!”秦明川亲昵的亲了亲秦染的脸蛋儿,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托人做了一根非常不错的牛皮鞭子,很是好看,就拿那个当我们小染的八岁生辰的礼物好不好?” “啊?还要等到生日?”秦染不满意了,“那这次呢?这次没有礼物吗?”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爹爹还没想到,”秦明川哄她,“等爹爹想到了就一定给你,这笔账你先记着!” 018 争抢早膳 居然还带欠奖励的,秦染表示很不满。 不过,看在是自家爹爹的面子上,秦染在心里头还是决定原谅他。三人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秦明川说道,“小染今儿就在这儿歇着?” “自然,”秦染颔首,“我将堂姐放在了沐月居,今儿晚上我就在这里歇着了。” “也好,估计我是回不了京了,”秦明川说道,“不过,估计过几日让和书回京的旨意应该会下来,到时候就让和书同你一块儿去庄子上。” “父亲,您还是决定让他进入禁军?”秦染指着季和书道。 “折子都递上去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秦明川好笑的点了点秦染的脑袋,“横竖就看和书这伤势,怎么也得养一阵子,到时候若是有其他的变化,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秦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应了下来,转身盯了季和书一眼,季和书自然是明白秦染的意思。 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朝秦染点点头,眼神温和而坚定。 在那么一瞬间,秦染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似乎动了一下,随即她又暗骂自己一句,转过头不再看季和书。 见到秦染的这个小动作,季和书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折腾了一晚上,三人都很疲惫,也顾不上再多几句话,便各自回房去歇下。 次日清早,秦染打着哈欠,云游到季和书的屋子里。 因着他身上有伤,不方便挪动,早膳便决定就在季和书的屋内吃,秦明川早就到了,坐在屋内见到秦染这个样子,不禁好笑,“若是小染没睡醒,那就回去睡就是了,何必勉强自己爬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贪睡,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通常勋爵人家的小姐都是有着严苛的规矩要遵守的。所谓大家闺秀,那一言一行必然是要循规蹈矩,否则就愧对了大家闺秀的名头。 但是,这些规矩的大家闺秀里,绝对不包含秦染。 秦明川对女儿宠溺过头,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宠的秦染无法无天,早起这种小事儿更是不在意的,每每睡到自然醒。 季和书以前很烦秦染的这一点,觉得秦染不过就是有个好的出身,就毫无规矩,目无尊长,全然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然而,现在再看,已然是和秦明川同样的想法。 我的小染真可爱! “算了,我就这毛病,睡多少都睡不醒。”秦染摆摆手,在桌子边上坐下来,“坐会儿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把玩起来。 秦明川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而问道,“你决定让斐然做你的伴读了?” “嗯。”秦染点点头,“父亲还不知道吧,伯母上个月过世了。” “这个我今儿早晨已经知道了。”秦明川早晨是听霜竹跟他报过以后,才知道的,“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什么都不说呢?” “委屈受的多了,没处发泄,自然后来也就不说了。”秦染轻声说了一句,让几个人都沉默下来。良久,秦明川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太过于疏忽了。” 秦染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说道,“爹爹,我想着等您回去以后,是不是将伯母的牌位请进祠堂。” “这是应该的。”秦明川点头,“只是一时半会儿,我估摸着是回不去京城了,到时候你代我把该做的法事做了。”作为家中的嫡女,秦染点头应下。 正说着话,霜竹带着一干下人端着早膳上来了。 秦染看了一眼,便指挥着霜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放那边。其余的放这边。”霜竹依言而做,季和书看了一眼,面前的清汤寡水,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绿,苦笑道,“小染,你就是想罚我,也得让我起码有点儿油水啊。” 霜竹抿嘴偷笑,秦明川则是干脆的笑出声。秦染拿筷子敲了敲碗沿,“伤成这样,自己还到处乱跑,还想吃肉?就不伤口更厉害了,有你一口都不错了,赶紧吃了。” 季和书面带苦色,霜竹在旁边忍不住开口道,“和书少爷,您就用了吧。这都是咱们郡主特意交代的,别看看着挺素的,其实好东西都在里头。” 听了这话,季和书也算是勉强接受了,不情不愿的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立时瞪大了眼镜,看着只不过是一碗白粥,却没想到一口下去,混合了鱼肉,切的细碎的鸡蛋皮、还有细碎的木耳丝,似乎只是加了一点儿盐来提味儿,就鲜的让人恨不得吞舌头了。 季和书瞪大了眼睛,霜竹见季和书这样子也是抿嘴偷笑。 秦明川则是一脸好奇,“很好吃吗?我尝尝!”说着就要去从季和书手里抢勺子,却被秦染一筷子打了下去,“爹爹,怎么好和病号抢饭吃的,您这儿不是有吗?” “但是我看他那个很好吃啊……”秦明川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在外叱咤风云的镇北大将军,此时此刻正对着自家女儿卖萌。 说出去,只怕是没人能够相信。 那边的季和书已经是很警惕的护住了手上的碗,生怕被秦明川给抢了去。秦明川咂摸嘴,转头问霜竹,“就这一份?没有多了吗?” “回王爷,没有多余的,就准备了这一份。” “这真是,你们怎么就不多准备一点儿呢?”秦明川不满。 “就这小庄子里头,什么都短缺,能凑齐这一碗不错了,”没等霜竹说话,秦染就说道,“横竖也不打算在这儿长住,等回了府,我再吩咐了做给爹爹吃就是了。” “那敢情好,”听到这个承诺的秦明川立刻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回了府上,小染再让人做一遍啊。” “好。”秦染点头,季和书则是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饭碗。 想着是秦染特意吩咐给他准备的,他心道,小染应该还是在意他的吧。这么想着,给了秦染一个笑容。 却没想到,所收获的只有秦染一个白眼。 唉,还是得再接再厉了。 019 回京圣旨 刚用过早膳,就听得外面传来了急匆匆地脚步声,旋即就看得一人身着盔甲大跨步走了进来,“王爷!” “戴宏?”秦明川神情一闪,便立刻明白过来,“是不是皇上的圣旨到了?” “是。”戴宏点头,“皇上的圣旨昨儿晚上到的,怕耽误了和书小少爷养伤,就连夜快马加鞭赶过来给王爷送来。” “爹爹不在,宣旨的太监没有起疑心吗?”秦染疑惑。 “郡主这就有所不知了,”戴宏咧嘴,露出的笑容十分憨厚,眼里却是有几分狡黠,“军营之中,圣旨到的时候,将军不在也是常有的事儿,毕竟谁能料到战场会发生在哪里,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哦,明白了。秦染了然,说白了不就是打点一下吗。 横竖反正这种跑军营宣旨的苦差事,宫里那些地位比较高的管事太监基本上都不乐意,来的无非就是那些不太受重视的。 见秦染了然,戴宏便也闭嘴,只是将手中的圣旨给秦明川递了过去。 秦明川将圣旨打开,“嗯?皇上居然准我我回京?” “嗯?”秦染也跟着疑惑,凑上前去跟秦明川一块儿仔细看那圣旨的内容,圣旨上的内容很简单,简单来说就两条,一个是准许秦明川回京,二个是准了季和书编入禁军的请旨。 毕竟季和书是为军队立功,皇上会准许也是在常理之中。但是,皇上迟迟不下召回令,不就是不想秦明川回京的意思吗?如今怎么又准了呢? 父女俩人对视一眼,都对这事儿分外不解。 在一旁的戴宏,却没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只是笑呵呵地说道,“皇上自然是要允许大帅回京的!毕竟怎么着,在外这么久,总是要允许父女团聚几日嘛!” 秦明川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圣旨收起,对戴宏说道,“既然这样,就让军队加快一两日的速度,五日后我与大部队会合,咱们在京郊大营休整三日以后再进城。” “是!”戴宏得了命令,立即告退便往外走。 刚出去没多久,就听得外头霜竹伶俐的声音响起来,“戴将军来了,要不要用个早膳再走?” “不不不,不了,我还有事儿,多谢姑娘好意。”话音落下,秦染就听得戴宏那脚步加快,还乱的很。 秦染忍不住心下暗笑一声,转而又问秦明川,“爹爹是打算自己回军队?” “嗯,”秦明川点点头,“和书这个样子,我就不想让他跟着我折腾了,回头就说先乘马车回了王府就好。” “也行吧,那我让霜雪去准备准备,过两日我和堂姐去城门口迎他。”秦染顺着秦明川的计划走。 “也好,和书,你觉得呢?”秦明川转头问季和书的意见。 “我都好,”季和书笑笑,“就是这样,恐怕是要麻烦小染和斐然帮我遮掩了。”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明川摆摆手,不甚在意。 既然皇上的圣旨已下,接下来该做什么也已明确,秦染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便打算回沐月居,趁着这几日还能带着堂姐四处转转。 “也好,既然我能回京,请牌位的事情回头就由我来操办吧。”秦明川说道。 “好。”秦染点头答应,心里头却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让她觉得不放心,但是现下也不好说的太多,只能是闭口不言。 收拾的差不多了,秦染临走前将霜雪给留在了小庄上,“霜雪懂些药理的知识,这几日调养的食物我都吩咐霜雪了,爹爹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霜雪。” “不行吧,”秦明川还未开口,季和书已经先说了,“霜雪毕竟是你用惯了的人,若是你不方便怎么办?”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秦染翻了个白眼,“我好手好脚,没了她,我就不能自己做了?再说了,没有霜雪,我还是霜竹,你有功夫替我担心,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小染说的对,”秦明川也帮腔道,“和书你就别推辞了,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不要操心。” 秦染带着霜竹,装扮一番后,顺着小路走回了沐月居的后门。霜竹惊叹,“奴婢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儿有个小路,郡主是怎么发现的?” “此前有一次过来小住,乱跑的时候发现的。”秦染笑笑,没有多说。 不过这个解释,对霜竹来说也已经是足够。毕竟,她家主子从小就是个闹腾闲不住的性子,能发现这么个地方倒也不足为奇。 秦染回来的时候,秦斐然正带着巧月在小花园内赏花,正好和从后门回来的秦染撞了个正着。 “这么快就回了?”秦斐然惊喜的迎上去。 “是啊,”秦染伸手,乖乖地让秦斐然替她解了披风,“我也没想到事情能解决的这么顺利,本来还想着说是不是要耽误一两日,哪里知道皇上的旨意来的这么快。” “陛下的旨意怎么说?”秦斐然也很是关心。 秦染将皇上的旨意跟秦斐然简单说了一下,随即便提到,“本来我还想着若是父亲不能回京,给伯母请牌位这事儿只能由我代劳了,既然现下父亲能够回京,那就还是由父亲来做更正式一些。” 事关父母大事,秦斐然自然是没有推辞,便答应了下来。她顿了顿,还是说道,“小染,谢谢你。” “这有什么可谢的。”秦染好笑,“本就是一家人啊,谢来谢去的不累吗?” “但是,我们家实在是……唉,感觉这些年,一直都在给王爷添麻烦,所以我……”秦斐然咬着嘴唇,说到底还是自己府上不争气。 “一家人,就别说这些啦!”秦染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啦,既然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明儿我就真的要带姐姐出去玩一玩啦,等到真的进宫读书以后,可就没得玩了。”秦染说着这话,还冲秦斐然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转移了秦斐然的注意力,把她逗的直乐,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呀,你说你这样子,哪里像是一个亲贵王爷家的郡主!” 020 礼遇心思 像不像郡主无所谓,她只要是个货真价实的郡主就行了,秦染毫不在乎。 “王爷什么时候回京?”秦斐然和秦染闹腾够了,开始问起正事儿来。 “约莫还要个十多日,他们要在京郊大营休整,没那么快。”秦染伸手拿起霜竹刚刚送来的水果,一边吃一边回答秦斐然,“不过,过两天季和书就到了。” “嗯?和书不跟着王爷一块儿走吗?” “他受了伤,可以跟皇上说需要治疗所以先行一步,过两日就会到了,我们就去城门口接一下,然后再一块儿回府。” “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重吗?”秦斐然神情紧张,十分担心。 “还好吧,”秦染把手里的果核儿扔下,接过霜竹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干净,嘴上却是不停,“昨儿我去的时候已经给他处理过了,其实伤倒是还好,就是他自己不当回事儿才让伤势严重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听闻秦染的话,秦斐然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秦染瞅着秦斐然紧张的神色,探究地看了秦斐然一眼,季和书受伤,她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说…… 秦斐然的心下一动,转一圈眼珠子,回头笑道,“季和书受伤,姐姐这么紧张,莫不是……” “你瞎说什么呢!”秦斐然伸手就要去拍秦染,“小小年纪,怎么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我想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秦染耸肩,“倒是姐姐,这解释就是掩饰,姐姐你……” “你还说!”秦斐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着急,追着秦染就要打。姐妹俩在花园里面你来我往的,在旁人看来倒是一派的和气。 霜竹站在一旁看着,面上也不自觉的带着一抹微笑,映梅站在霜竹的后面,规矩守礼的样子,但是眼神却是片刻不离开秦染手上的东西,一旦茶少了,映梅就拿着水壶替姐妹俩把茶水添上。 巧月站在一旁,偷偷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来了这瑞亲王府这几日,她都觉得过的很是憋屈。她总觉得这瑞亲王府的大小奴才似乎都很排斥她,从来也不和她多说几句,每个人表面看上去都客气有礼,但是实际上真的是生疏的紧,每次她想多攀谈两句的时候,他们就都闭嘴了。 这些日子当真是把她给憋坏了,本想着说来庄子上多少能松快点儿,却没料到,映梅和梦竹似乎都不稀得搭理她。梦竹要料理主院的事情,借口就直接在主院忙活不回来,而映梅呢?那就是闷葫芦一个,饶是她说上一百句,映梅顶多能回一句。 如今霜竹回来了,这位可不是巧月能开罪的起的,一张嘴和刀子似的,生怕哪句话把她给得罪了。 当真是不如在郡王府的时候自在,巧月无不哀怨的想着。 正在出神的当口,巧月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梦竹悄悄地过来了,巧月小声喊了句,“梦竹姐姐。” 梦竹点点头,也算是回应过来了。巧月看到梦竹手里捏着一封信,便好奇问道,“梦竹姐姐,这是郡主的信吗?谁写来的啊?”梦竹瞥了一眼巧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该知道的,不该打听的事情的,不要瞎打听。” 巧月这硬生生的吃了个钉子,只能是不情不愿地闭嘴。心里头却很是不服气,心道,你让我别打听,你自己还不是个包打听。但是,这话到底是没敢说出来,只能是恨恨的站在一旁。 梦竹一直等到姐妹俩闹够了,这才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信函交给秦染,“郡主,这是太子送过来的。” “太子哥哥?”他这个时候写信过来做什么?秦染疑惑,从梦竹手中接过信函,看了一眼当下脸色就有些沉。秦斐然见秦染脸色不太好看,想要问却又不知道问了好不好,正在犹豫要不要问,秦染已经叫了霜竹过来跟前听话。 “把这封信给爹爹送过去,听听爹爹的意思,然后来回我。” “是。”霜雪没有疑问,接过信函转身便出去安排。秦染交代好事情,抬头看到秦斐然疑惑但是又不敢问的样子,便拉着秦斐然进了房间。 巧月跟着要进门伺候,却被外头的梦竹给一把拉住了,“郡主和堂小姐要说体己话,咱们就不要进去凑热闹了。” “但,但是屋里总要人伺候的啊。” “哎呀,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儿?这里是庄子,要伺候郡主自然会叫人的,你操心个什么劲儿?”梦竹翻了个白眼,在房间门口站定。也不知道为啥,她就是看不得巧月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儿,对什么都好奇的很,啥都想知道,自己的本分还做不好。 被梦竹这么一说,巧月也不好再跟着进屋,只能是又委屈又不甘的站在外面。 梦竹撇了一眼巧月,训斥道,“把你那丧气脸收起来!好像谁委屈了你似的,搞清楚你的位置!” 巧月被梦竹训斥的一哆嗦,心底里头也是越发的不甘,好歹她以前在郡王府也是一等大丫头,向来只有她作威作福,哪里有被训斥的时候?如今到了这亲王府,连郡主身边的二等丫头也敢训斥她,当真是人在屋檐下! 俩人守了片刻,屋内的门就被打开了。 就听得秦染一边朝外走,一边对秦斐然说,“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料到,所以爹爹回不回,也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小染,我懂的,”秦斐然不等秦染继续,抢话道,“毕竟好歹我也是知道的,想来母亲也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麻烦王爷,所以你不用顾虑着我。” 饶是这么说,秦染还是觉得有些愧对秦斐然,她拉着秦斐然说道,“若是父亲决意不回,我届时必然会以最高的礼数迎伯母的牌位入秦家祠堂。” “不用,”秦斐然笑的十分淡然,“母亲性情和顺,也最是喜欢小染,不管小染以什么方式让她与父亲团聚,我相信母亲都会很开心的。” 021 好似母亲 接下来的两三日空闲,秦染陪着秦斐然在庄子上转悠。 两个姑娘家,泡了温泉,转遍了庄子后头的整个山头,秦染本想着打两只山鸡兔子啥的开荤。不过考虑到秦斐然还在孝期,不宜杀生,便还是作罢。 又带着秦染去了京郊有名的寺庙里头烧香祈福,秦斐然坐得住,和寺庙内的方丈住持谈经论道很是投机,秦染则不然,她对这些敬畏归敬畏,让她真的坐下来看那些佛经之类的,那简直和要她的命差不多。 秦斐然自然也看得出秦染坐立不安,只能是小谈一番后,便与秦染一块儿回了庄子。秦染不好意思,便说道,“姐姐日后可以常来的,今儿过来见见,以后带着巧月他们来就是了。” “好。”秦斐然弯了弯眼眸,笑的温柔似水。恍然间,秦染似乎在秦斐然的面容上看到了几分郡王妃影子,她对郡王妃不熟,也就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 她的印象里,那是一个极温柔的女人,说话带着和风细雨的柔。秦染从小未见过母亲,一直跟着秦明川长大,被秦明川溺爱的无法无天,骄纵且莽撞。说话做事向来也是直来直去,即便是到了后来最艰难的那些年,她最多做到的不过是沉默,骨子里倔强和执拗始终都是改不了。 有这么深的印象,只是因着在那一世的某次见到郡王妃的时候,听见季和书站在她的身边轻轻说了一句,“她真的好像王妃。” 仅仅这一句,就仿佛让秦染从郡王妃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那种极具女性美的温柔和暖意,真的也是她的母亲所具有的吗? 她不知道,如今这种感觉似乎又在秦斐然的身上又找到了。秦染只觉得世事恍然,似乎有些东西一直在变,而有些东西却好似一直没变,一代代的传承而下。 不过,这些到底秦染没有和秦斐然去说,毕竟有些东西真的是说不出来的。 回到庄子的次日清早,秦斐然早早地就起来了,让巧月把东西给收拾收拾,“今儿我们去接了和书以后就直接回府了,你赶紧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不着急吧,”巧月朝着秦染的院子看了一眼,说道,“那边还没起呢,待会儿小姐用早膳的时候,奴婢再来收拾也不迟啊。” “那怎么行,”秦斐然摇头,“小染自然是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不行,总不能够让小染来等我们。”说罢,继续催着巧月赶紧把随身的东西收拾了。 巧月撇撇嘴,不服气道,“那郡主前前后后好几个人伺候呢,收拾起来自然也快,咱们院子才几个人呀!” “既然知道,那就快点啊,”秦斐然也不生气,看着巧月还不动手,自己便先动手收拾起来,“就是咱们慢一些,所以才要提前收拾,不然哪里赶得上他们,总不好叫人家等着。”巧月这才不情不愿地这才起身开始准备收拾。 正在收拾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圆脸的姑娘,是和梦竹映梅一起的沁兰,她笑嘻嘻的走到秦斐然的面前福了福身子,“堂小姐,霜竹姐姐让奴婢过来帮着收拾收拾,您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沁兰在几个丫鬟里面年纪最小,如今也不过才十岁的年纪。她基本上在秦染院子里的任务就是配着秦染闹一闹,玩一玩,其他人也不会叫她干什么重活儿。 不过沁兰也是机灵活泼的,看着这圆溜溜的大眼睛,就知道是个机灵的。 秦斐然立刻笑了笑,说道,“真是多谢小染这及时雨了,我没什么东西,也就是随身的衣物和首饰之类的,你帮我归置归置,再让巧月放进箱子里便好了。” “好!那堂小姐就先歇着,您瞧着奴婢收拾,有什么不对的就给奴婢指点一下,毕竟奴婢对堂小姐的这些首饰什么的也不熟悉,若是磕了碰了,那奴婢可赔不起。”一番话说的机灵又讨喜,果然是秦染身边最会说话的,秦斐然也不禁露出微笑,“我哪有什么贵重的,不过都是用惯的,你看着收拾就行了。” 听了这话,沁兰福身应了,便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起来。巧月见沁兰这番利索的动作,便知道也不可能再偷懒,只能是不情不愿的跟着收拾。 一切收拾妥当,姐妹二人用过了早膳,便启程往回走。 秦染的车架是一台四驾的马车,在人群中也是相当惹眼的,毕竟是因私出行就折腾如此奢华的,全京城都能猜到大概只有那位沐阳郡主了。 马车走的并不快,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众人也好奇的随之而驻足,想看看这位郡主是在这里等什么。 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另外一辆简单的马车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秦染和秦斐然从车上下来,走向了那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掀开来,一位面容苍白的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有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那不是瑞亲王的养子吗?前些日子听说他受伤了,没想到是真的啊。” “啊?那个就是瑞亲王府的养子啊,我听说之前他非要闹着跟王爷去参军,这回知道锅是铁做的了吧?受着伤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小小年纪不在家念书,非要跟着上战场,想来也是不听命令瞎跑才受伤的吧。” “哈哈哈,我想也是。” 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但是有些话还是顺着到了秦染的耳朵里,不过她也无所谓,只当是没听到的。 季和书的随身小厮将季和书搀扶到秦染的马车上,三人乘着马车径直回府。 “没想到……我居然还能享受一回四驾马车的待遇,值了。”季和书这一番行动,还是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却也不忘嘴上调侃。 “你若是跟爹爹一块儿回来,只怕是还有六架马车的待遇呢!”秦染不想理他,“前几日我给爹爹传了消息,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王爷决定还是先回府。” 022 和书回府 “王爷还是决定先回府。”季和书的一句话,让秦染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也是,现在皇上既然圣旨已下,若是不回去那也是抗旨。” “没错,”季和书附和,“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关系。” 也是。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秦染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随即抬起头来,“那既然这样,就一切照旧,什么都发生就行了。” 季和书与秦斐然都点头应和。 马车进入到坊市后,速度便跟着慢了下来,季和书掀开马车的帘子,瞅着街道两旁的支起来的各类摊子,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感叹道,“真是大半年都没看到过这样的景儿了,才大半年而已,就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秦染嗤笑,“等你再耽误两年回来,只怕是这世界都能翻天覆地了。” “谁说不是呢,”对于秦染这句话,季和书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说的还十分自然。这反而让秦染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没有去看季和书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也不想去探究那眼神到底有什么含义。反而让坐在一旁的秦斐然兴致盎然的看了一出戏。 不过,具体秦斐然到底看出了几分,在场也没人能够知道。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来,府里的大管家曾昌赶紧从门口走下来迎接,见到季和书面色苍白,立刻说道,“唉哟,我的娘唉!早就听王爷说少爷受伤了,怎么就受这么重的伤呢!这得好好养一阵子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季和书从马车上给扶下来,也没管旁边是不是站着自家的嫡出郡主秦染。 不过,秦染对这个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了。她本就不喜欢让人伺候着下车,从来都是掀开帘子直接从车上就跳下去了。 其实以前季和书好端端的时候,也是这个路子。 秦斐然被霜雪扶着下了车,笑着跟秦染咬耳朵,“这曾管家是真的疼和书少爷呢!” “谁叫季和书受伤了,”秦染翻了个白眼,“曾管家一直就是这个性格,不管我和季和书谁要磕着碰着了,他都要大呼小叫的,好像我们都是豆腐做的,磕不得碰不得似的。” 秦斐然低头偷笑。 因着季和书的伤势,曾管家一路送着季和书回了院子。秦斐然和秦染则是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里。一路风尘仆仆的,那马车轧在吐土路上也不知道扬起来多少灰尘,霜雪和霜竹张罗着伺候秦染洗了个澡,才觉得浑身的土味儿算是消失了。 正坐在屋子里吃着霜竹送上来的水果,就听得梦竹进来报说,“郡主,曾管家说今儿就在和书少爷的院子摆膳了,让郡主和堂小姐都过去用膳呢。” 秦染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怎么?我们这一路刚回来,连在自己院子里用膳的资格都没有了啊?” “曾管家说,今儿天冷,人多吃暖锅热闹,所以才想着让大家一块儿吃。”梦竹捂嘴偷笑,“本来奴婢说要摆就在郡主院子里摆,但是曾管家说了,和书少爷有伤在身,所以得照顾他。” “那我不想吃暖锅呢?”秦染扔下手里的水果,看向梦竹。 “若是郡主不想吃也可,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咱们自己做几个菜就是了,只是现在现准备只怕是要用晚膳就有点儿晚了。”一边叨咕着,梦竹一边向外走去。 “唉,回来回来。”秦染叫住了一只脚就要踏出门的梦竹,看着梦竹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只能是认输的站起来,“行行行,我去总可以了吧。” 这回不仅梦竹,就连霜雪霜竹都在身后偷笑,秦染佯装愤怒,恶狠狠地说道,“看来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一个个都拿捏起本郡主了!” “不敢不敢,”梦竹立刻一边笑一边说道,“奴婢哪里敢编排郡主,好啦,郡主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若是吃的不高兴,明儿奴婢给郡主做荷花酥如何?” 这还差不多,梦竹做的荷花酥的手艺是这府里独一份儿,秦染总是很喜欢吃。 被梦竹这么一哄,秦染的小情绪也算是稍稍平复,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出门朝着季和书的院子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刚出了小院的大门就看到了正走过来的秦斐然,秦染笑着招招手,“姐姐!” 秦斐然快走两步到秦染面前,秦染看了一眼,奇道,“姐姐今儿怎么没带巧月出来?”身后跟着的是霜雪给找来的小丫鬟。 “巧月说这几日跑的有些累,我就让她早点儿歇着了,左右不过是吃个饭而已。”秦斐然笑道,看了看霜竹和霜雪,又羡慕的说道,“还是小染的霜雪和霜竹精神头好,巧月没这么奔波过,有些熬不住。” 一个丫鬟,还不如主子熬得住。也不知道,院子里头谁更娇贵些,霜竹和霜雪埋着头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大大的白眼。 秦染却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笑着说道,“我就说姐姐院子里头一个丫鬟忙不过来吧,待会儿我去跟曾管家说一下,再挑几个眼里有活儿的给姐姐送过去,也好支使的开。” “好,那就多谢小染了。”秦斐然这回倒是没有再推辞,毕竟院子里确实还是需要人干活。 俩人一路朝着东院走去,瑞亲王府分为东西两院,也没有什么主院之说。 东院就是秦明川和季和书住的地方,西院以前主要整个儿都归秦染一个人,现下是和秦斐然一块儿住着,东西两院中建隔着的就是一道月门,倒是也近的很。 没多会儿,俩人就到了季和书的院子,门口是季和书的常随小厮文良,见到俩人过来,规规矩矩的见礼,“见过郡主,见过堂小姐,少爷已经在屋内等候了,奴婢带二位进去。” 秦染点点头,俩人跟在文良后面进了院子。院子的风格和西院相比当真是大相径庭,院子里看不到几盆花,甚至连树都只是零零星星的几棵,靠着东面的延边摆了一溜兵器架,上面刀叉剑戟一应俱全。 不过,对于这些,秦染自是见怪不怪了,目不斜视地跟着文良往屋内走,她现在想进去吃个暖锅! 023 东院议事 秦染对季和书院子里的一切见怪不怪,秦斐然倒是看的兴味盎然。 进了屋子里头,里面简单的摆设更是让秦斐然有些发愣,好歹也是王府养子,为何摆设如此简单?几乎除了必要家具,多余的装饰物件儿几乎是一件都没有。 “他就是这个毛病,”秦染见秦斐然的神情,便解释道,“他说就喜欢简简单单的,说摆件看多了眼晕。” “这样啊,难怪。”秦斐然小声惊呼,她是真没见过一个世家的少爷过的如此简单朴素,只怕是这心志也比普通人来的要坚定吧。 秦染则不管这些,径直就走进了内室,季和书正靠在榻上看书,看到秦染进来后眼神随即柔和下来,“小染来了。”说完,又朝秦斐然点了点头,“有伤在身,不能见礼,请堂小姐见谅了。” “是我该向你见礼才对,”秦斐然脸色有些红,“方才一直在路上奔波,也没来得及,我是秦斐然,小染的堂姐,久仰和书少爷大名了。” “很小的时候咱们见过的,”季和书眼带笑意,“许是堂小姐当时年幼,也不记得了。”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秦斐然红着脸忙摆手,“只是那时候和书你……其实还挺……嗯,不好接近的。”一段话说的吞吞吐吐,面颊上的红云仿佛随时都能烧起来。 秦染见状,仿佛很懂一样的心下顿时了然,便也不再说话,伸手拿起季和书放在榻桌上的另一本书看了起来,她没什么耐心去听这俩人你来我往的寒暄。 真的牙酸。 结果,还没看两行,就被季和书给打断了注意力,“小染什么时候看起兵书来了,你看得懂?” “兵书能看懂,”秦染撇嘴,“但是真要带兵打仗我自然是不懂,无非就当话本子看看呗。”一番话逗的屋里的人都跟着笑,季和书笑着拿手上的书,轻轻拍了一下秦染,“胡闹,这是兵书,怎能当话本来看。” “横竖我不会带兵打仗,当话本看怎么了。”秦染的表情十分无赖,“你和爹爹能看懂,学以致用不就行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也是,”季和书摇头,神情颇为无奈却又十分宠溺,“我们小染只需要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便好了,话本子就话本子吧。” “呵呵,只怕是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荣华富贵理所当然呢。”秦染冷不丁的接了季和书的话。 三人一时间都不说话。 秦斐然没想到秦染会这么说,她心下有些忐忑,拿不准秦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多问半句。季和书却只能是心下苦笑,心结已然是存在了这么多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呢?至于说秦染自己,则是完全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书。 毕竟是在季和书的院子里,季和书干咳一声,“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咱们摆膳吧。”说完,便招呼文良准备摆膳。 秋夜的风带着沁人的凉意,这个季节当真是适合吃暖锅的日子。 很快秦斐然就发现,基本上季和书自己没吃多少,全程都是在给秦染夹菜,看秦染喜欢吃什么就多放什么。当真是把这个妹妹疼到骨子里了,虽说不是亲妹妹,到底是有养育之恩在的。 秦染则是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一看就是被季和书照顾习惯了的。 “进宫的事情决定了?”季和书一边替秦染夹菜,一边问道。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秦染白了季和书一眼,反问道。 这倒是真的,季和书默默的吐槽了自己没话找话,而后继续说道,“皇上总共有三个公主,除了宁和公主的生母是德妃,剩下的庆和还有明和公主的生母位份都不高,倒是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差不多吧,”秦染无所谓的点点头,显然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宁和同四皇子是亲兄妹,性子也跋扈些,其他的基本上也就个背景板,我倒是没那么在乎,毕竟我进宫也不是为了和她们好好相处的。” 进宫不过是当一个合格的人质罢了,谁在乎和公主是不是真的相处的好。秦染往嘴里说送了一口菜,面无表情的想着。 但是,坐在旁边的秦斐然却是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个……宁和公主有……多不好相处?”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秦染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了想,给了秦斐然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吧,宁和再怎么骄纵,也不过是皇宫里的规矩教出来的,能比得了我去?没事儿,咱不怕她!” 这……,秦斐然觉得自己更加担心了。 这宫里头谁不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到时候真的由得了秦染在宫里到处莽撞吗?这么想着,不自觉的,秦斐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季和书。 却没料到季和书也冲她笑笑,说道,“没事的,你到时候跟着小染进宫,只要记着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真的吗?”不知道为何,秦斐然还是有些担心。 “真的。”秦染点头,十分自信,“到时候别离开我太远,我自会护着姐姐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看着这一对人都如此自信,秦斐然也只好是压下心中的不安,强笑着跟他们一块儿继续用晚膳。 “对了,这几日你打算进宫吗?”季和书问道。 “自然,”秦染点头,“明日我就打算进宫一趟,一则太子哥哥那封信始终让我不放心,二则带着姐姐去熟悉一下。” “也好。”季和书点头,“我也是正准备跟你说这个事情,大皇子的安排只怕是没这么简单,既然大皇子如此着急的出手了,那咱们也不必太过于客气。” “你想如何做?”秦染抬头看向季和书,论权谋手段,她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个人,难道真的一切都要提前了吗?秦染的心紧缩了一下。 如今眼看着事情已经和那一世有着明显的不同,那她真的能护住她想护着的人吗? 这么想着,秦染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秦斐然。 024 回府迎接 三人用过了晚膳,也没急着走,坐在房间内继续用茶聊天。 “对了,还有一件事,长公主府如今还在咱们王府手上的吗?”季和书冷不丁地问道。 他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觊觎长公主府? 秦染眼底闪过一丝光,随即抬头说道,“长公主府的钥匙一直都是爹爹收着的,我也不知道现在长公主府是个什么情况。” 这话倒不是假话,那一世秦染也是在秦明川过世以后才在秦明川的遗物中找到了那一把长公主府的钥匙,也就是这一把钥匙,在关键的时候让她躲过了那一世的那次追杀,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回来,她也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把长公主府收拾出来,回头趁着荣宠正盛的时候,先把长公主府求到自己的名下,然后再好好收拾一番。如今却没料到,季和书居然也想到了这一步,当真不是巧合吗? 看着秦染无辜眼底的那一层警惕,季和书只觉得好笑,但是心底里却是真的难受,只是他自然是无法表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儿,我的意思是,等过些日子事情过了,去把长公主府上好好收拾一下,你不是要设宴吗?我觉得设在长公主府上也挺不错的。” 啥?设宴设在长公主府上?她秦染没听错吧,秦染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那可是我母亲的府邸,如何能拿来设宴?” “王妃当年就很喜欢设宴,”季和书没有正面回答秦染的问题,轻声说道,“长公主府上布置的也被王府要精致的多,后来在王府设宴以后,宴席大多摆在西院,拘束的多了,以前王妃也会偶尔将宴席设在长公主府,想来她也很愿意小染你能将这个她的这喜好给继承下去吧。” 季和书的一番话让秦染默然,她未见过母亲,完全不了解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却只能从外人的嘴里才能了解母亲的模样了,秦染心底酸涩,被季和书的这番话说的略微松动了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到时候看爹爹怎么说吧。” “也好。”季和书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秦明川决定了要回府,那么相应的准备也要做起来了,秦明川大半年未住的院子需要收拾,被褥要重新晒了重新铺,就连屋内的摆放的花花草草,秦染都恨不得给它全换一遍。 末了,折腾的曾大管家实在是没了脾气,直把秦染往外推,“唉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奴婢们都知道王爷的脾性,定然会收拾的妥妥当当,小祖宗您就回屋好好歇着吧。” 秦染就这么被自家的管家给扫地出了自己亲爹的院子,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这,这,我,我到底还是不是这家的主子了?怎么谁都能训我?!” 看着秦染气的跳脚的模样,全府上下不但没有害怕的,还有打趣的,“郡主,您是主子呀,但是王爷更大,所以现在家里的奴婢们都听王爷的!” “但是我爹还没回来呢!”秦染气呼呼地,“而且,我看你们现在就是不听我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挺听季和书的!” “郡主,您这话说的就太冤枉了呀,”一个路过管洗衣的妈妈开口道,“此前一直都是和书少爷在操心府上大小生计,奴婢们自然也是听和书少爷听习惯了,毕竟和书少爷名义上也是继承了季老管家的衣钵,自然也是有传承的。” 这倒是实话。秦染没有反驳。 以前瑞亲王府的大管家姓季,季和书就是这么跟着季老管家姓的,当初因为这个问题秦染还问过秦明川,明明是瑞亲王府上收养的孩子,最后却是随了管家的姓。 但是,父亲似乎对于这件事有些隐秘,并没有提起太多,只是说老管家年纪大了,一辈子给交代在了瑞王府,好歹临老了有个孩子送终,所以就让季和书承了季老管家的姓。 但是,秦染是不相信这套说法的。作为亲王府的管家,想要过继一个孩子,要哪个不行?为什么就非得是瑞亲王的养子?而且,老管家当年都已经是七十多的人了,一把年纪要个奶娃娃送终吗?那时候季和书才几岁? 父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那时候的秦染没有心思琢磨这些,对于她来说这不是她要操心的问题。而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越想越不对劲,这里面疑点真的是太多了。 秦染心下疑惑,但看自家父亲那一世的说法就知道这事儿想来是不能够直接问出来,她还是决定私底下来查这件事。 府上鸡飞狗跳的日子就过的倒是十分热闹,就这么一天天的,镇北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终于是来了。 清早,简单的用了点儿早膳,秦染就带着秦斐然去了城门口,而季和书则是因着有伤而不便出行。 因着是女眷,也不能出城门,最终也就只能是在城楼上看着。 站在城楼之上,底下为首迎接的正是太子。 今日的太子穿的很是隆重正式,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之光,太子似有所感,抬起头朝着秦染的方向看去。 秦染朝他挥挥手,太子展颜一笑。 秦斐然站在秦染的身边,颇为羡慕的看着秦染,以前她只是听说宫里都很宠秦染,但是她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那些人真的离她太遥远,她想象不出来的。 直到前些日子,她和秦染进宫的时候,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看着她在太子面前肆无忌惮的说话,腻在太后身边毫不顾忌的撒娇,虽然对于皇贵妃能看出来少了几分亲热,但却也是落落大方,甚至秦斐然都看出皇贵妃对秦染的几分讨好。 如今的她才真真的见识了什么叫做荣宠,就连他们口中那所谓骄纵的“宁和公主“,当真是相对于秦染来甚至有些不值得一提。 起码,她所见到的宁和公主,当真是不敢再太后面前说话说的如此随性的。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瑞亲王府的能量吧,秦斐然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几分嫉妒从心底悄然而生。 025 对比的伤 人们等待不到一刻钟,秦染远远就见到一行人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走过来。 “来了!”虽说前些日子才刚刚见到父亲,但是丝毫也平复不了她此时此刻的激动。城门下的太子听闻到秦染的这一声,嘴角绽放出笑容,再次挺直了脊背。 御马立于太子侧后方的大皇子则是嗤笑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扭头不愿意再看太子那一番惺惺作态。这一次父皇派秦明川出兵去西南剿匪,本就是动了他地盘,他不是看不出来父皇这是在借镇北将军的手打压他,但是,他又能如何?真的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一切都拱手让人吗? 他不甘心。 同样都是庶子,凭什么他程天舒就是能够做太子,而他程天敬就应该活该只能是个大皇子?只是可惜,为什么没让那个小子死在匪窝之中。程天敬眼神阴鸷。 眼看着大军越来越近,饶是程天舒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今天的这一场面。 很快,秦明川带着大军走到太子跟前站定,秦明川下马一步步走到太子跟前,跪下行礼,“臣秦明川拜见太子殿下!”随即,秦明川身后的大军纷纷下马行礼,声音响彻了整片天空。 见礼完毕,太子立即走上前亲自将秦明出扶起来,温声道,“大帅此番剿匪着辛苦,如今得胜凯旋,孤今日代父皇来迎接大帅进京!” “臣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明川再次行大礼,在太子温声允准下站起来,太子这才继续说道,“大帅近日来舟车劳动很是辛苦,父皇今晚在宫中设宴为大帅接风洗尘。” 说完又是一阵叩谢皇恩,来来回回。 站在城楼之上的秦染看的当真是心累不已,要说那一世她还真没觉得这些来来回回的大礼有什么不对。但,或许是上一世活的太过于自由,以致于现在看到这拜来拜去行礼问安就觉得特别累。 所幸在瑞亲王府除了她爹爹秦明川,剩下的就是她了,没有一般世家大族那一类晨昏定省,不然真的要把她逼疯不可。 一套来回的见礼寒暄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太子这才与秦明川开始往城门里面走,走了两步,就见太子与秦明川说了些什么,秦明川抬头朝着城楼看过来。 秦染高兴地朝秦明川挥挥手,秦明川也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冲着秦染挥了挥手。 秦明川和太子进了城门后,秦染拉着秦斐然说道,“咱们也走吧。” “不下去迎接王爷了吗?”秦斐然有些愣。 “不用,”秦染笑着说道,“他现下和太子还要去长街接受百姓的迎接,咱们回府等着就行了。” “是这样啊,”秦斐然垂下眼睛,“我还以为小染你可以和太子站在一处迎接王爷呢。” “哪儿能呢,”秦染好笑,拉着秦斐然的手晃了晃,“女眷不得抛头露面,这规矩难道姐姐忘了吗?” “我……我倒是没有忘记,只是,我以为小染你会不同的。”秦斐然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 “单人尚且不能同多人作对,更遑论同整个制度作对了。”秦染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让秦斐然似懂非懂的话,就拉着秦斐然回了王府。 秦明川与太子一行人在长街耽误有足足一个时辰的工夫,这才回到了自己府邸。 “爹爹!”秦明川刚一下马,秦染便不管不顾的直扑进秦明川的怀中,秦明川一把抱住许久未见的闺女,“小染,想爹爹了没有?” “那自然是想的!”秦染抱着秦明川的脖子,甜甜的撒娇,“我这可是好久都未见爹爹了,怎么可能不想!”这番话听得秦明川眉开眼笑,抱着额秦染道,“爹爹也想小染!”父女俩就这么腻腻歪歪的往前走。 王府的门前站了一众迎接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季和书与秦斐然。 季和书一直跟着他在外打仗,如今不过是提早回来几天养伤,秦明川冲着他点点头,笑着说道,“看来最近伤势恢复的不错,如今脸上都见了颜色了。” “还是仰仗了府里的照料,小染是最操心的了,几乎每日都要盯着我换药。” “谁盯着你换药了,不要乱说!”秦染坐在秦明川怀里反驳。 季和书笑而不语,众人自然也跟着抿嘴偷笑,霜雪笑着说道,“郡主还说没有呢,每日里用过早膳第一句话就是问和书少爷换药没?难道郡主您自个儿都忘了?” 秦染被霜雪这么调侃,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方埋起来,而后干脆一脑袋扎在秦明川怀里死不抬头,府中上下笑的更是欢快,秦明川的心情也是难得轻松,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未放下,他转头目光投向了秦斐然,“斐然。” “斐然见过王爷。”秦斐然规规矩矩地行礼,知书达理的样子倒是让秦明川很是满意,不过还是笑着说道,“没必要这么拘着礼,既然来了我这里,本就是一家人。” “是。”秦斐然应了。 虽说秦明川是放下架子在府上很是和蔼可亲,但是他身上那一股子杀伐决断的威信却是丝毫不减,这种感觉在秦明川府上长期相处的其他人或许是已经习惯便察觉不出来,但是秦斐然却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和她的父亲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父亲一辈子身体不好,说的好听点叫温文尔雅,不好听点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在府上自然也没什么威信。府上多年一直也都是靠母亲打理,但是整个郡王府仿佛都没什么主心骨…… 然而,她的这位叔叔却是给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从在城楼上见到他的时候开始,秦斐然就知道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战场之上闯过生死,摸爬滚打,那萦绕周身这辈子都无法散去的血腥之气铸就了他的坚硬与强悍,这是自己的父亲永远比不了的。 秦斐然垂下头,广袖之下的拳头暗自捏紧,这……或许真的就是母亲所说的差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