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母兄弟命丧黄泉,心下毒誓重新 “今后,你就叫素锦如何?” 表情哀痛之至乃至表情麻木的小姑娘猛然听到“素锦”二字,脑海闪过一道惊天霹雳,脸色霎时剧变。 不,我不叫素锦,我有名字,我有名字……我叫……我叫……头好疼,好疼啊…… 娇弱瘦小的女孩抱着头,猛地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死死咬着下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牙齿咬出了血痕,视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空阔的大殿上端坐着天君,一侧立着天君大皇子央错。 那女孩就这么小小一团,缩在地板上,浑身冷汗地颤抖着,格外地可怜。 仙气渺渺的天君大皇子央错连忙上前查看,却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不由有些心急,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快传药王!”天君忙道。 这可是仙族上将遗孤,忠烈之后,出了什么问题天君这老脸可不好看。 然而天君话刚落音,玉殿上疼得冷汗涔涔满地打滚的小姑娘突然停了下来,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直接瘫在了地上。 “孩子!!”央错上前扶起小姑娘,又自行给她号脉。脉息混乱,时有时无,竟是将死之相! 此时,药王背着药箱匆匆从外面进来。 “快给她看看!” 药王一看,这不是素锦一族的遗孤么,连忙上前诊治。毕竟素锦族为天庭立过功,为天君打过仗! “如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君表现得非常担忧。 药王两指按在小姑娘的手腕上,良久方才沉吟道:“这孩子似乎是受了过渡刺激,急火攻心,导致经脉逆行,伤了本元。” “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加以仙药调理,方可痊愈。” 天君一听没有性命之忧,于是放下心来。若是素锦孤女死在他面前,可不好同他们这些天族首领们交代。像这孩子父母双亲兄弟都战死沙场,有这般激动的反应也实属人之常情。 心中对这孩子起了些许恻然之意:“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既如此,便养在央错名下为义女吧,赐号为昭仁公主。” 说完,又转向一旁央错身侧的乐胥:“乐胥,便由你抚养她。” 乐胥连忙应下:“谨遵天君法旨。” 这时,躺在央错怀里的小姑娘悠悠睁开了眼睛,将无神的双眼望向了天君,灰白色的唇微动:“天君,家父曾给我起了个小名……小女名叫长歌……” 不叫素锦。什么素锦,给老子爬! 是的,她是失忆了三百年的穿越者,原名贺长歌。现代修真者,在现代早已有了渡劫飞升的修为,却在飞升之时被雷劫劈得差点魂飞魄散,卷入时空乱流,投胎成了素锦一族族长的女儿。 三百年,她混混沌沌地活了三百年呐!像个傻子、白痴一样活了三百年,终于在被命名为“素锦”的时候清醒过来。 可拉倒吧。什么玩意,这不是她从前无聊扫过两眼的电视剧的恶毒女配吗?!那个傻X到家,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素锦族遗孤吗? 央错见她醒了,便把之前天君的封赏转述给长歌听。 长歌虽心底很是抗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挣扎着起身拜谢。 待天君走后,回想起自己辛苦修炼那么多年白忙活一场,不由心口剧痛,呕了几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乐胥央错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幸亏药王还在,用了几颗凝神静气的仙丹,暂时压下了长歌内里混乱的气息。 “昭仁殿下心思太重,悲伤过度,老夫虽可医身,却无法医心呐!” 此言一出,天宫上下皆认为长歌乃是因失去父母亲族而悲伤过度的,都对她格外怜惜。 可长歌却并不领这份情,她在央错宫中躺了足足一整年,这才像个幽灵一样,回到自己的昭仁殿。 又在昭仁殿里枯坐了三天三夜,一直到第四天早上,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过头,对身边的侍女道:“有吃的吗?给本尊……本公主找点吃的。” 早就因担心长歌情况而心急如焚的侍女闻言,喜出望外,从偏殿急急忙忙端来一盘蟠桃:“殿下,现在厨房的人还未起身,只有这些了。” “无事。”长歌拿起一个桃子,长大嘴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脑海里回忆着当初历经雷劫时的情景。 她已经回忆不下一百遍。她很确定,以当时雷劫的威力,根本不足以将她劈得魂飞魄散,更何况,她修行多年,功德加身,根本不会有那么强的雷劫! 而且,当她被劈没了肉身之后,原本想要就地找个什么附身,以重头再来,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拖入了时空裂隙,并且目标明确地塞进了这个时空! 到底是谁? 是谁在害她?!心中一万头神兽在策马狂奔。 长歌想象着手中的桃子就是那个害她的仇人,细细地,用力地,嚼碎了,咽了下去。 不管这个人是谁,她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抓住他,狠狠地折磨他…… 若是他心有所爱,便毁了他的所爱;若是他心有所恨,便帮助他的仇敌;他想要的,必叫他求而不得,他不想要的,必叫他永远摆脱不了!!! 牛犊子,草(一种植物),最好不要让老子知道是谁! 长歌一边在心里疯狂口吐芬芳,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啃桃子,表情平静,眼神阴冷而狰狞。 一旁的侍女只觉得这四周围冷飕飕地,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斜照过来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投下了一片深沉的阴影,一半是绝色,一半是黑暗。 足足吃下七八个蟠桃,长歌这才停下来,冷漠而麻木的目光落在那侍女身上,道:“本尊……本公主丧父丧母,亲族无一幸免,心中悲不自胜,欲闭关静心,今后不用再来服侍,下去吧。” 在这之前,得把实力给提一提,把这神府空间的狗屎封印给冲破了! 妈个鸡,三百多年了,还是个连最普通的鬼怪都打不赢的弱鸡。她这没有恢复记忆的三百年都是吃屎去了吗?! 从这咱们就可以看出,贺长歌她是个狠人啊,狠起来自己都骂。 侍女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虽担忧长歌身体,但终究不敢违逆,安静地退了下去,将此事告知了乐胥。 乐胥也是拿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忠烈之后没有办法,只是摇着头叹了一声说: “昭仁心中痛苦,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便随她去吧。你且仔细看顾她,莫让她出了什么差错。” 侍女连声应是。 《父母兄弟命丧黄泉,心下毒誓重新修炼:什么鬼素锦,给老子爬!》 第二章一心修炼不问红尘,上清圣人竟来 在侍女出门之后,长歌立即找了三块木牌,挥毫落笔:在侍女出门之后,长歌立即找了三块木牌,挥毫落笔: 上联:悲痛不已,下联:修心守孝,横批:请勿打扰。中心意思就一个:莫挨老子! 这三块木牌,被长歌分别挂在了寝殿外的楹柱以及匾额上。为了保险,她还在门外摆了个驱人阵,反正素锦族都死光了,遗产倒是不少,灵石灵晶多得花不完。用来摆驱人阵正好。 做完这些之后,长歌转身进大殿,将门死死拴好。 “啪啪!”拍了拍手,长歌长出了一口气。 仿佛内心的暴躁和郁结也随着这一口气吐出去一般,长歌低下头,拿出灵晶,在房间里默默画起聚灵大阵。 一个聚灵阵摆下来,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气喘吁吁,两眼发黑,浑身的灵气仿佛被抽干,灵脉干涩生疼。 真是越想越气,如果她的神府空间没有被封印,怎么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神府空间里面放着她的本命神器,星际飞船、智能AI,以及各种奇珍异宝,有了那些东西,她本可以纵情逍遥天地间,如今却不知被哪个混账封印了起来,憋屈到死! 这也是造成她这些年浑浑噩噩的主要原因。想当年,她身为蓝星星际纵队上将是何等威风,如今竟然……草(一种植物)! 这他娘的只不过是画个聚灵阵而已,可想而知,先前的她有多么的废物。 咬着牙,爬到了阵中央,努力坐直了身体,盘起腿。 天界的好处在于:灵气充沛至极,在加上聚灵阵的加持,长歌身边的灵气近乎液化。 这也是为什么出身于天界的龙子龙孙修炼这么快的原因。这群王八犊子占了最好的地方,修炼能不快么?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浊恶之气排空,长歌终于定下心来,重新开始自己的修炼。 侍女回到长歌的昭仁殿,本想去长歌寝殿看看情况,刚走了两步。 “咦,我好像把发簪落在了幽兰仙子那儿,先去把簪子找回来再说吧……” 侍女嘟嘟喃喃地,迈出去的脚尖转了个向,走出了昭仁殿。 日升月落,云霞聚了又散,岁月匆匆。 长歌是投胎重修,有前世的积累,只要时间足够,晋阶起来并没有什么壁垒。 一百年结丹,两百年元婴,四百年化神,六百年炼虚,一千年合体,两千年大乘,三千年出关,至历劫台受飞升雷劫。 “轰隆隆……!!!” 站在历劫台上,长歌仰着头望着天空,眼底划过一丝愕然。这雷劫……也太过弱小了。 成功渡过雷劫。 此时的长歌年三千三百岁,外貌依然不过凡人三四岁小童,根本没长! 三千三百岁成仙。 这是天界,乃至四海八荒,有史书记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四海八荒修者又惊又羡,议论纷纷。 惊也好,羡也好,这些都与长歌无关。 就在长歌离开历劫台,要回去再闭关之时,空茫辽阔的天空出现了一个遮蔽天空的虚影。 一袭青莲衣袍,面容氤氲,神光夺目,不可逼视。 “素锦,汝可愿拜入我上清门下?”上清神音浩渺,在整个天空中回响,震耳欲聋。 空气中的灵气仿佛都变得分外清新,充满了愉悦的香气。 在场所有神仙纷纷下拜,垂头不敢言语。 去你妈的素锦!!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贺长歌知道不,贺长歌,草(一种植物)。 儒雅随和的长歌乖巧地低着头,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声音脆脆甜甜:“长歌拜见师尊!” 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干吧利落脆。 把长歌的心理活动听得清清楚楚,上清垂眸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粉嫩团子:突然不想收她了怎么办???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上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 “什么?!”天君腾地一下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侍者:“你是说素锦她被上清圣人收入门下了?!” 听到这里,天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想当年他自己也不过是原始天尊座下排名最末的弟子而已啊。 想不到,这素锦竟然有这般机缘……再想到素锦手里掌握的素锦一族的遗产,天君眼底眸光明明灭灭,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被天君盯上了的长歌此时正乖巧地跟在上清化身身后,来到了上三天。 上三天自成一境,仙山高耸入云雾,青竹笔挺,竹叶滴翠,银河环绕,莲池点点,波光粼粼,鸟语花香。 在莲花池上,上清团坐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上,长发垂落至水中,沾染星星点点的流光,光这一角的风光,就足以令人魂不守舍。 长歌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今日起,汝便在本尊身边修行。” 说话间,一朵荷叶缓缓从上清身侧升起,舒展开叶片,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蒲团。 “是,师尊。”长歌从善如流,足尖在湖面轻轻一点,如蝴蝶一般落在了荷叶上,盘腿而坐。 一个是修炼狂人,一个是云淡风轻三清圣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 有上清圣人的教导,长歌修行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七千年后。 “你如今修行已满,且去吧。” 说话间,长歌便被送出了上三天。 天空浓云滚滚,长歌知道,这是又要过雷劫了。再次走上了历劫台。 看着这雷声大雷电气势惊人,实际效果却犹如挠痒的雷劫,长歌长睫低垂,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受六九天雷,九九荒火,成为天族最年轻的以为上神。 彼时长歌,也不过凡人五岁小童模样,一张精致的桃花脸,清绝初露,一双丹凤上挑眼,本应有艳色,却因她眼底的万年寒冰而掩去。 历雷劫荒火归来,依旧衣衫清净无尘,眉目清冷绝世。 她对着眼前的天君,义父央错,义母乐胥一一恭敬地行礼,丝毫没有圣人亲传的骄矜。 这让一直心有顾虑的天君心情稍好了些,只是见长歌不到万岁便成神,心里那股柠檬味怎么也散不下去。 “长歌忙于修炼,未曾与天君分忧,于义父义母膝前尽孝,实属不孝。” 天君抬了抬手,让她起身:“你一万岁便历劫成为上神,实乃开天辟地头一回,朕亦知你修炼天赋极佳,何拘此等小节,起身吧。” 嘴上不拘这等小节,却实实在在受着她的礼,这天君也是有意思的很,狗东西。你是元始天尊末徒,老子也是上清亲传,同等辈分却得叫你个死老头子爷爷,呸。就得意吧,装什么装。 长歌依言起身,表面儒雅随和,十分谦逊,心底口吐芬芳。 “天君过誉了,长歌不过运气稍好而已,不值得您如此夸赞。天君于长歌有教养大恩,片刻不敢忘怀。” 天君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这种谦逊到卑微的态度,很是合天君的心意:“你年少有成,却不骄不躁,沉稳有礼,是个好孩子。” 有心让长歌多与他亲近亲近,时常让长歌到他跟前听训。无奈长歌可是个修炼狂人,不出三个月,又开始闭关修炼。 又一万年,天孙夜华降世。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烟霞晃了三年。 天君这下终于扬眉吐气,心里那股对长歌的酸意,瞬间化为乌有,即刻定夜华为天族太子。 第三章 有心宅家苦心练级,无奈天雷前来 三年后的某夜。 一百八十道天雷落在长歌的昭仁殿,将她的寝殿烧成了灰烬。 瘫坐在灰烬之中的长歌,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冷笑着抬起头,望着天空,凤眸泛起微微血红,五彩的烟霞照不进她的心田。 “昭仁公主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长歌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头一脸冷漠地对前来查看的仙娥和侍卫道:“不过是小雷劫罢了。报修造办处。” 狗屁的小雷劫。 就在册立天族太子的那一瞬间,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叫她从入定之中醒来。 她没有搭理。 继而,一股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强行拉出了入定,催促着她走出昭仁殿。 长歌是什么人?她是那种乖乖就范的人吗?!那必须不可能啊! 她用尽浑身解数,抗拒着那股力量,结果就遭到了一百八十道无情雷击,劈得她衣衫褴褛,头顶冒青烟,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将自己修为压制至普通上神的平均水平之后,看也不看这满目的废墟,长歌来到了天君所在的大殿,送上了自己对天君喜得天孙的祝贺。 “素锦啊,来得正好。孙子辈里,只有你和夜华两个,年纪也相差不大,今后便留在夜华身边做个伴吧。” 我佛你娘的慈悲!都说了老子叫长歌,不叫素锦,要说几遍啊!!! 什么年龄相差不大?相差两万岁,这叫相差不大?老子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受精卵还没成形呢! 快拉倒吧!看上老子身份,看上老子潜力,看上老子族中遗产你他么直说啊!说了老子也不答应! 长歌对照顾婴儿根本一点兴趣也无,于是躬身行了个礼,神色恭敬地开口道:“天君美意,长歌自当遵从,只是……” 就在这时,十八重天上突然降下一道凶悍的紫色天雷,劈开大殿的屋顶,精准地落在了长歌身上。 在场所有仙齐刷刷愣在当场。 天君:??? 央错:??? 连宋:???? 桑籍:????? 长歌一顿抽搐之后,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爬起来,受了这一道紫雷,掸了掸身上的黑灰,接着道:“只是小女自三百岁便开始修炼至今,不通天礼恐怕……” “轰隆隆!!!!”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粗更强的紫色雷从天而降,再一次精准地落在了长歌身上。这一次,这道雷火将长歌烧得衣不蔽体,发丝炸散开来,浑身发黑冒烟。 饶是见多识广的天君,仍忍不住惊奇。 央错、连宋等人甚至目瞪口呆:(⊙o⊙) 是谁?到底是谁??!?! 暴怒的长歌将神识开到最大,疯狂地扫描着这附近的一切,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王八犊子,不要被老子逮到! 她低头又掸了掸身上的黑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恢复到之前的齐整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恐怕难以……” 轰隆!!! 天君:…… 央错/桑籍/连宋:=——= 被紫色雷电劈中的长歌,仔仔细细地品味了一番这雷电的滋味,蓦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这不是属于任何人(划重点)的雷电。 这雷电之中,分明是天道之力! 原来是这样!!这紫雷……竟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终于找到你了……你个王八犊子!!!王八犊子啊啊啊啊啊!!!! 不管内心是怎样的万兽狂奔,神兽齐嚎,长歌的表情仍然控制得不错。 闭了闭眼,长歌慢条斯理地再次整理好衣着容貌,终于改口。 我忍!在还没有足以匹敌这个世界三清的力量之前,一定要忍! 恭恭敬敬地谢恩道:“能与天族太子殿下相伴,实乃三生有幸,长歌谢天君恩。” 我谢谢你啊,谢你八辈祖宗! 天君等人还在等第四道天雷,不想再没等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你这便搬去洗梧宫吧。” 长歌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下,从此开始了她的玩伴生涯。 这天雷,如此意图明显地把自己往天族太子夜华身边引,长歌若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白活了这两辈子了。 参照上清圣人莫名其妙跑来收她为徒这件事,她甚至有了更大的猜测,只是还没来得及证实。 虽然很不情愿,如今长歌却没有与那个东西抗衡的力量,只得默默忍下。 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忍! 于是,长歌被包袱款款送到了洗梧宫。 “见过昭仁公主。”伺候天孙夜华的女仙官恭恭敬敬地对长歌行了一礼。 这位虽看起来不过五岁幼童,却有上神修为,是他们这些小仙官招惹不起的。即便是天孙女官,也不敢放肆。 女官怀中的天孙夜华,眨巴着葡萄似的乌溜溜眼睛,望着下方身量瘦削的长歌,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门牙漏风的无齿笑容,并冲着她伸出了手。 此时的天孙夜华不过刚三岁,身量也就是个普通人类1岁的模样,白白嫩嫩,手脚圆乎乎,小脸蛋白里透红圆嘟嘟,糯米团子似的惹人怜爱。 “抱抱!”糯米团子声音脆脆软软。 多么柔软可爱的小东西。 长歌仰着头,望着女官怀里的小天孙,冰冷平静的心湖仿佛滴入了一滴温水,荡漾起点点微波。 虽然满腹的怨戾之气,可就在看到这个奶娃娃的一瞬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长歌心中一软,觉得,至少不要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于是,她伸出了手,缓缓地接住了这个香香软软的小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扑到长歌怀里,咯咯地笑起来,抱着长歌的脖子,吧唧一声,在长歌的脸上亲了一口。 软软凉凉,还沾着口水。 “嘻嘻……”无耻之徒笑得俩葡萄眼睛都变成了月牙,开心极了。 贺·洁癖·长歌鸡皮疙瘩瞬间席卷了全身:噫——!!!!把这个小犊子给我拿走,拿走!!!!!!(土拨鼠叫.jpg) 女官见长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直觉不好,连忙把小天孙从长歌手里接过,尴尬地干笑:“小天孙真的很喜欢您呢,昭仁殿下,哈哈哈哈……” 只见昭仁公主眉头皱成小山,掏出手帕用力擦自己的脸,擦得一张小脸通红。 却不想,小天孙却瘪了瘪嘴,脸上晴转多云,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哇地一下哭了。 这小小的糯米团子,对着正在擦脸的昭仁公主固执地伸出一双胖爪子,哭得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脸,冲着她哭喊:“抱抱……抱抱……哇哇哇……” 长歌惊悚地瞪大了眼睛,连退了好几步,尖叫:“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 轰隆隆!!! 晴天一个大惊雷,落在了长歌身侧,把地砖劈得碎裂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长歌看了一眼地裂,再看一眼那个死活要过来的乳臭未干的奶娃,脸黑绿黑绿。 草(一种植物)泥(一种粉糊状物质)大(形容词)耶!!!!! 小天孙听到雷声,哭得更厉害了,撕心裂肺似的,嗓子都有点哑。力气大得出奇,拼命地挣脱女仙官,朝长歌那边去。 女仙官星云仙子自然是拗不过,也不敢拗过小天孙的,她满脸的苦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把魔音穿耳的小天孙往长歌怀里送。 “昭仁殿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这天君的旨意就是让您照顾小殿下……您看……” 星云仙子一边说,一边望向了大殿外的天空。 浓云滚滚,意思不言而喻。 长歌憋屈到内伤,怀着对一百八十道天雷的恐惧,僵硬着手,接住了天孙。 星云仙子满脸复杂的同情:真是可怜的孩子……谁让她是天孙的天命仙侣呢…… 就这样,身带狂暴buff的长歌狂奔在被雷劈,与马上被雷劈的路上,开始了她鸡飞狗跳的带娃生活。 这令长歌越发深深地,深刻地,憎恶着这个世界。 去他(代词)妈(名词)的天孙。长歌表情温柔,儒雅随和地拉着小天孙的手,在心底“赞美”道。 第四章 治不了上面那个狗,我还治不了 御花园角落里。一群得了闲的小仙娥正聚在一起嗑瓜子喝仙露,顺便聊一聊仙界八卦,叽叽喳喳,也挺热闹 “哎,我们去看小天孙吗?”小仙娥甲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 “没事看小天孙干嘛?”仙俄乙放下了瓜子,好奇地问。 “就是说,小天孙住在洗梧宫,咱们哪儿能随便进去。”仙俄丙补充道。 “害,你们还不知道吧!”仙俄甲一脸得意地说起自己的独门消息:“天君让昭仁殿那位上神照顾小天孙,小天孙可喜欢昭仁公主了,扒着那位小公主不放,走哪儿都得跟着。” 仙俄们秒懂,凑在一起激动地问:“那你的意思,小天孙在昭仁殿??” 在昭仁殿好啊! 昭仁殿荒无快两万年,看守的侍卫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很容易就能混进去的。 “走走走!” “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天孙我们还没见过呢。” 几个仙女们手拉着手,悄咪咪地来到昭仁殿外。 高高的宫腔上爬满了爬山虎和铁线莲,墙头长满了芦苇,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 “这昭仁殿可真是荒芜啊。” “为什么公主殿下不叫宫娥们打扫清理一下?” “可能是昭仁公主热爱自然美?” 小仙娥们嘀嘀咕咕地来到大殿门口,发现轮值的侍卫不在,互相对视一眼,悄悄地溜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里面但凡铺了地砖的,地缝里爬满野草;没铺地砖的,一律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芦苇杂草和藤蔓。 满目的萧索,与阴沉沉寂静的大殿交相映衬,荒凉得有些恐怖。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呀!!!”小仙娥们吓得跳了起来。 “别怕别怕!我听月宫里的兔小仙说,她家有几只没灵智的小兔子在这里走失了。” 虽然这么说着,几个姑娘还是互相抓着手臂,瑟瑟发抖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过来。 小仙娥们哆哆嗦嗦地靠在了一起:“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听说小天孙身份不凡,出生那会儿天降祥瑞,五彩鸟三日不绝,天边的烟霞晃了三年!” “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来都来了……” “走走走走,来都来了……” (四大金句: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人都死了,他还是个孩子。) 金句一出,谁与争锋! 小仙娥们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咔哈哈啊……” “诶嘿嘿嘿……嘻嘻嘻……” 一阵孩子稚嫩可爱的笑声突然从后花园墙内传了出来。 仙俄们互相对视一眼:是小天孙!! 一行人悄咪咪地溜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探进去一个脑袋。 昭仁殿后花园里同样长满了杂草,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在的原因,这里的杂草并不是很茂盛。 虽说是花园,但一株花也没有。花园的正中央,有一株参天的银杏树,树叶金黄璀璨,正随风摇摆着树叶,纷纷扬扬地将小扇子似的树叶落下来。 树叶铺成的地毯上,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正欢乐地追逐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追,一边哈哈大笑,快乐得像只小狗儿。 天界史上最年轻的上神,看着只有五六岁大的昭仁公主长歌,正端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闭目打坐。 那狗尾巴草仿佛是故意逗弄小天孙,每当小天孙快抓住了,就猛地加速离开,小天孙又迈着两条小短腿咔咔笑着追上去。 “噗通!!”小天孙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旁偷窥的小仙娥们蓦地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完了完了完了,小天孙要哭了! 然而并没有。 小天孙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胖手拍了拍腿上的草木屑,又继续追那根狗尾巴草。 “哈哈哈……诶……” “哈哈……” 噗通,又摔倒了。 小天孙熟练地站了起来,小胖手再次拍拍膝盖,又跑过去追。精力好得吓人。 小仙娥们目瞪狗呆。这狗尾巴草确定肯定一定是昭仁公主殿下操纵的呀! 这么带小天孙殿下,合适吗?! “啊哈哈哈哈……看!!” 就在大家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天孙猛地抓住了狗尾巴草,乐颠颠地跑到长歌面前,小圆脸上满是得意和骄傲,以及期待赞赏的小眼神。 长歌睁开眼睛,看着满身泥巴草木屑的小天孙,伸手虚虚地摸了摸他的头:“乖。” 然后接过小天孙手里的狗尾巴草,嗖地一下扔了出去。 小天孙的眼睛跟着狗尾巴草,整个人跟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一旁偷窥的小仙娥们看傻了。 “这是不是有点像战神座下小将军溜……溜……” “呸呸呸!说什么溜狗呢,这是玩游戏!” “我没说遛狗……” “嘘!小声点儿,别被昭仁公主殿下听见了!” 长歌被这群仙娥吵得头疼,目光对花园门口一扫,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那目光冰冷似雪,杀气四溢。 几个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吓得心跳都快要停了。 “吓死我了,刚以为昭仁公主要鲨了我!” “……好可怕啊!快走快走!!” 一个个捂着胸口一溜烟小跑溜了溜了。 红日西斜,长歌收了功,捡了个石子儿,往草丛里一扔。 “咦?”小天孙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长歌。 “去!”长歌挥手一指。 小天孙立刻跑进草丛。 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小天孙就叼着一只大肥兔子颠颠地跑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长歌。 长歌看着这个小天孙,啧了一声。据说这位是父神嫡次子,难不成这个世界的那位父神,是条狗??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她身后的银杏树突然沙沙作响,抖落了一地的金黄。 从小天孙嘴里接过大肥兔,指尖寒光一闪,兔子被熟练地剥皮拆骨。 “去,叫星云弄点调料过来。”长歌指使这个小天孙指使得很顺手。 小天孙咯咯笑了一声,迈开小短腿噔噔往内殿跑。 不一会儿,女仙官星云抱着小天孙,手里拿着调料飞了过来。 这时候,长歌已经把大肥兔子烤得焦香四溢,就差调料了。 上蜂蜜,撒调料,长歌一气呵成,香味飘了好几里,色泽金黄,令人垂涎欲滴。 小天孙从星云怀里挣脱下来,跑到长歌面前,滴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吃吃……吃……” 长歌一脸恶劣的笑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兔肉,一边问:“吃什么?” “兔兔……兔……”小天孙伸出手,想要从长歌手里拿兔肉。 长歌站起身来,高高举起兔子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要吃谁的兔子肉?” “……吃……吃……”小天孙没听懂,焦急地看着长歌手里的兔子肉,不断地踮起脚尖。 长歌咧嘴笑着,大口大口,三下五除二地把美味至极的兔子全都吞下肚,还打了个饱嗝儿。 小天孙目瞪狗呆,愣了一秒,然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星云看得满脸黑线,连忙过去安慰小天孙:“好了好了,小天孙,咱们去御膳房好不好?那里给您专门备好了吃食,什么都有!” 满嘴流油的长歌表情越发地愉悦了。 就在刚刚,她试了出了上面那位的底线。 捉弄小天孙,没有问题;只要不直接开口拒绝这位小天孙的要求,就不会挨雷劈。 好啊,真好啊。 真是谢你八辈子祖宗呢。 于是,长歌走上了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道路。 她先是在银杏树下造了一台摇摇车,快乐地玩耍了两天,被小天孙发现了。 小天孙也想玩,于是她表情笑眯眯地一掌把这台摇摇车拍碎了。 然后又造了一堆积木,放在银杏树下草坪上,堆积木。 小天孙见了,也想一起玩。 长歌没有拒绝。她堆了一个小型天宫,比例是1:1000缩小的,很漂亮,很还原。 小天孙拍着小胖手绕着转圈圈,喜欢极了。 长歌微微一笑,一脚踹个稀巴烂。 小天孙哭了,抽抽噎噎地用积木自己造了个差不多的小天宫。别说,这孩子动手能力和记忆力超绝,天宫像了九成。 然而没等他高兴两秒,长歌又一脚踹倒了。 “哇啊啊啊……素锦坏,呜呜呜……坏!” “……” 长歌听着小天孙凄惨的哭声,心情格外地好。 治不了上面那个狗犊子,我还治不了你? 啧啧啧,可见是堕落到什么地步了。欺负个孩子,还欺负上瘾了。 说来也怪,就算长歌这么恶劣,小天孙还是喜欢找她玩。一见到她,就嚷嚷着要抱抱,不抱都不行。 “抱抱……” “素锦抱抱……” “素锦抱抱我……” 什么鬼素锦,长歌知道不?长歌!叫老子长歌少将!大将军!你个智障儿童。 面无表情地抱着这个牛皮糖,长歌今天依旧是儒雅随和,温文尔雅呢。 好在这种被牛皮糖黏着的日子并没有很长,总共一年多。 天孙殿下资质特别好,四岁以后,说话就不再磕巴,能跑能跳,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啧,不是说神仙的幼年期成长很慢么?看了传说不可尽信。 她哪里知道,被她欺负了一整年的小天孙,急于长大,很不想再被她欺负了。 很快,得知自家小天孙如此天资之后,天君安排了十八个专职家教,专门给他进行严格的君王课程训练。 长歌不再担任玩伴,转而担任学伴了。 这孩子被老师们轮番折磨,小圆脸都瘦成了瓜子脸,表情也渐渐变成了小老头。 目睹这一切的长歌肚子里幸灾乐祸,笑得抽筋,与他一起上课的时候,刻意全方位碾压他,只把这孩子的自信心贬到泥里。 渐渐懂事的小天孙夜华,慢慢地,不找长歌要抱抱了…… 啧啧,真是个带恶人啊。 第五章 岁月光阴不待人,秋月春风等闲 明月孤悬之夜。 银杏树下,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盘腿而坐,正在打坐入定。 突然,女孩的双眉死死地皱起,表情变得狰狞。身上若隐若现地开始出现黑气。 就在这时,女孩一双凤眸猛然一睁,眼底划过一丝血红。深吸一口气,血红渐渐消散。 啧。 好久没戏弄过小天孙了,满腹戾气没法儿排解,有点麻烦呢。 近来天孙越来越乖巧,学习也越来越刻苦了,都找不到戏弄他的机会。 这让长歌憋了很久,心情越来越暴躁了,以至于上课都不想再表现了。 课上的老师们也知道,史上最有天赋最年轻的上神,来这里只不过是装装样子,陪读一下。所以对长歌根本没有任何要求。 心情烦躁的长歌,拿出竹简,用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文曲星君,太阴神君坐下的小仙娥芙蓉来找你了!” 身为老师的文曲星君脸上突然飞起一道红晕,走了出去。 课间休息。 小天孙皱着眉头,看着竹简上的讲阵法,有些看不明白。文曲星君刚才有些走神,讲得不是很具体。 “天枢,你知听懂了吗?”小天孙问一旁的伴读天枢。 “没有,完全听不懂。”天枢蚊香眼。 小天孙看着这个阵法,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文曲星君出去好久,都没进来。 这个阵法已经是仙品品阶的阵法,相当于现代量子力学了。小天孙才十岁,还是个宝宝呢。 小天孙看了看正在竹简上奋笔疾书的长歌,抿了抿唇,默默地走到长歌身边。 “素……长歌,你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这个阵法……” “滚犊子!” 长歌头也没抬。 就在这时,一道手臂粗的紫色雷电劈了下来,把洗梧宫书阁劈了个大窟窿后,目标明确地落在了长歌头上。 长歌当场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小天孙虽也是见过世面,冷不丁被这情况吓得懵了一瞬,连忙过去扶长歌。 脑海里同时想起了幼年时的记忆。那时,她好像也遭过雷劈。 “素锦,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长歌冲他翻了个白眼:去他妈的素锦,老子叫长歌,长歌好不好…… 熟练地站起身,给自己用了个除尘术。 这一套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刚才说什么?” 小天孙夜华对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到,正满头问号,却已经知道有些不能多嘴问,于是他回答:“我刚才问你,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刚刚文曲星君说的阵法。” “你过来,我说给你听。”长歌笑得狰狞。 小天孙心脏哆嗦了一下,恐惧还是被对知识的渴望战胜了,走到长歌身边。 “这个阵法叫……”言简意赅地分析了一遍,语速极快。 “……听懂了吗?” 小天孙一脸茫然:“没有。” 长歌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子上:“你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是装样子的吗?天君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孙子?!” “三百八十九度方向七星斜月画直线,画直线,听不懂吗?!” “蠢到家了!用七成灵力画九层同心圆,七成!谁告诉你是六成的?” “文曲星君?那个傻逼光顾着谈恋爱,讲错了都不知道!” “……” 可怜的小天孙在长歌的咆哮下,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只有神君以上的人才弄得懂的阵法。 天枢躲在书房一角,瑟瑟发抖,气都不敢吭。他敢发誓,如果他敢吭一声气,绝对会被素锦上神鲨掉,血溅当场。 * 某日。 连续练习剑法三天三夜的小天孙满身是汗地瘫在地上,肚子咕咕直叫,实在忍不住,于是对一旁正在写写画画的长歌道: “素锦……长歌,我有些饿了,想吃……” 被打扰的长歌暴躁无比,嘴巴比脑袋更快:“我看你是想屁吃!” 轰隆隆!!!! 长歌当场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小天孙夜华再次愣住,这情景是何其的眼熟! 聪明的小脑瓜子飞快地总结,随即,他眼中划过一丝清明和了然:……原来是这样。 顿时,他小小的,柔软的心中对长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 长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内心给了自己十八个耳刮子。叫你控制不住自己那破嘴。 疼啊,真疼。 …… 自那以后,小天孙很懂事地不再招惹长歌了,也不再要求长歌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 故而,自夜华懂事以后,长歌便甚少被雷劈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生聪明乖巧懂事,一个是个性暴躁被逼装乖巧寡言少语,凑到一块,一百年讲不了一句话。 天界称为奇景。 天君原本极看好长歌的天资,希望能够让长歌多多影响他最看重的天孙夜华,可惜的是,自从长歌晋升上神之后,功力一直“停滞”不前。 幸好他的长孙夜华,天资虽比不上长歌,但也是旷古绝今的,两万岁便修成了上仙,除了长歌,就算是父神嫡子墨渊也及不上。 这着实令天君得意了许久,对着长歌,再没有柠檬的味道。 夜华两万岁这年,长歌已四万零三百岁,已长成凡人十三岁少女的身姿。 那张妖冶的桃花脸渐渐长开,身量也越发高挑,越来越像前世的贺长歌,一个眼波流转,便足以勾魂摄魄。 可惜长歌永远半耷拉着眼皮,眼底是终年不化的天山积雪,满面是北海海底的不化坚冰,那十分的妩媚,生生减去了五分,剩下五分变成了冷漠。 天孙夜华历劫那日,长歌就站在天君身后冷眼看着。一身白衣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惨得很。 长歌累积在心头的怨怼,似乎因此而减少了一分。心情舒畅了不少。然而脸上依旧一片冷漠。 很好,快乐果然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哭之上。 成为上仙的夜华,终于得到天君允许,得以见到自己自出生之后就没见过的母妃乐胥娘娘。 母子相聚的场景,真是感人啊。 可惜感动不了心如铁石的长歌。她半耷拉着眼皮,安静地站在一旁当壁花。 不想当灯泡的长歌默默地退了出来,出了乐胥的寝宫,安静地等在门口。 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劫云已散,天空湛蓝,晴空万里,纯净得像九寨沟五彩池里的水。 长歌微微勾起唇角,掀起半耷拉的眼皮:狗东西,还有三万年,你给我等着! 就是这一抹仰头的浅笑,叫一旁路过的司命神君看呆了去。 这一笑,好似无波的古井落入了石子,漾起层层波纹,平日里宛如冰雪雕像的人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一股动人的神采扑面而来。 长歌察觉到视线,古井无波的目光扫了过去。 等长歌看过来,司命这才涩然回神,耳尖微红。 大家都是体面人。 两人安静地互相行了个礼,司命便匆匆离开了。无怪乎天君要这位素锦上神陪伴太子左右,用尽手段拉拢她。不说这资质实力,便光是那张脸,也足够了。 不久,夜华便被央错从里面带了出来,长歌默默地跟了上去。 回洗梧宫的路上,竟然又遇到了司命。不过这一次,司命是跟在东华帝君的身后。 央错带着夜华和长歌行礼之后,东华帝君目光落在了壁花长歌身上。 “这就是那个三千三百岁修成上仙的孩子?” “回帝君,正是长歌这孩子。她在三千三百岁修成上仙后,又于一万零三百岁修成了上神。”央错回道。 东华帝君上下打量了长歌一番,眼底竟流露莫名出怀念的神色,眼神带着点点笑意:“不错,有空多来太晨宫走走。” 近来于睡梦中,竟回忆起一些不知道的事,有趣。 “谨遵帝君法旨。”长歌恭敬地行礼,应了下来。 “嗯。” 东华走了。 夜华送别父君央错,回了洗梧宫。长歌依旧默不作声地跟着。 走在前面的夜华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盯着长歌看了几秒。 长歌依旧半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这是三百年来长歌第一次主动开口与夜华说话。 “父君说的可是真的?”夜华问。 “是。”长歌言简意赅地回答,依旧低着头。 “那你现在功力如何?”夜华又问。 “普普通通。”长歌道,看起来更加低眉顺眼了。 夜华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从那以后,夜华越发勤奋了。约莫是起了与长歌一较高下的心思。 可惜长歌除非必要,从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功力。长歌如今的功力到底多深,在天界一直是个迷。 两万年后,夜华已长到四万岁,已经是少年了,看起来和凡人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无二。 第六章 一朝春梦了无痕,可怜襄王有意 自夜华三万岁起,天君便让他开始协助理政。长歌从壁花玩伴,升级为壁花助手,负责打理夜华的起居饮食以及……协助夜华理政。 天君的用意,怕是整个天界都看得一清二楚。 长歌身后天界旧首领势力,虽然她从未去联系过,但是他们却把关怀化作礼物,年年送进天宫。长歌虽然从未回应过这些关怀,但是有人替她回应。 天君让长歌与夜华不分你我,不过是想将长歌身后的势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些年来,长歌的容颜越发艳光四射,幸亏她总是低头含胸,不然不知又惹来多少麻烦。 除了跟在夜华身边办事,长歌得闲便喜欢在昭仁殿花园中的古银杏树下闭目沉眠。唯有在这棵银杏树下,她的心才会变得真正宁静下来。 这棵银杏树早已有了灵识,叶子的颜色随它的心情变化而变化。它似乎很喜欢长歌,总是在她在树下沉睡的时候将树叶悄悄变成灿烂的金黄色,偷偷抖落树叶,落在她的绯色衣裙上。 这天,夜华接了天君的命令,便要长歌替他收拾东西前往东海:东海有部族叛乱,东海水君向天宫求助。天君派夜华领五万天军前往东海协助平定叛乱。 这是他第一次出征,少有地有些兴奋。 “收拾东西吧。”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回应。夜华转身,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往日那个低眉顺眼的人在。 于是问身边的司战:“她呢?” 天枢自然知道太子殿下口中的她是谁,于是道:“公主多半在昭仁殿的银杏树下睡觉。臣下这便去请。” 夜华沉吟片刻,道:“不必了。你去收拾东西,我去叫她。” 天枢应了。 这是自懂事来,夜华第一次踏入昭仁殿。 他记事很早,他记得昭仁殿是这天宫之中,最荒凉的所在。没有仙娥侍女,没有任何神仙走动,而天界最具天资的公主,却住在这个杂草丛生,荒凉无比的殿中。 果然如记忆中那样,这里野草藤蔓爬满了整个宫殿,唯有一条青石板的小路未被淹没。 夜华从没人头顶的杂草之中走出来,最终走到了昭仁殿后花园门口。 抬眼,一副绝美的画卷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心,灼烧着他的眼,夜华一时间愣住了,胸口莫名飞快地鼓动。 金黄色绚丽的银杏树下,绯衣的绝艳女子和衣而卧,闭目长眠。 细碎的金色叶片静静地躺在她的发丝裙角,勾勒出傲人的弧度,如热烈灼烧着的火焰般静美。 这一幕,炽热地灼烧着他的眼,深深地刻在了少年夜华的心中,再也挥之不去。 不过这一片静美很快便被打破了。 警觉的长歌在人抵达花园门口时,便已清醒,知道来人之后,这才缓缓起身,扫了扫身上的落叶,冲对方行了一礼:“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自从夜华知道自己的要求,长歌无法拒绝之后,他便极少与长歌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再也没有幼年时那种亲近随意,变得更像是陌生人。不,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夜华知道,长歌她厌恶,乃至憎恨着自己。表面虽温和顺从有礼,实则…… 可夜华心底那种,对长歌莫名的亲昵之情,却无论如何无法消散。 “不必多礼,立刻收拾东西跟我走。”夜华淡淡道。 长歌挥袖换了一身灰色衣裙,走到夜华跟前,低眉顺眼:“是,太子殿下。” 夜华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一身灰衣更顺眼,只是不再有那种灼眼的艳丽了。 到东海之后,夜华亲自挂帅上阵,率领天宫与东海水军的联军,披荆斩棘,虽遭遇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只是战胜之时,他满身是血,狼狈不堪,腰腹被敌方将领砍了一刀,留下了深深的刀痕,鲜血直流。 同样是一同阵前杀敌无数的长歌,却是一袭白衣红袍,墨发如瀑,纤尘不染,站在荒火狼烟的战场,尤其清绝出尘。 夜华手持长剑半跪在地,望着她低头擦拭血迹的指尖。 十指纤细,修长如玉,指尖透着细嫩的粉。 随即,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长歌冰冷平静的目光扫了过来,而后,她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对他伸出了那只干净白玉的手。 夜华犹豫了一瞬,握住了那只温软滑腻的玉手,借着她的力量站起身。手心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还未站稳,那只手突然一松,夜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尖锐的石子磕破了他的掌心。 “呀,不好意思,不小心呢,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夜华抬起满脸鲜血的脸,望进长歌那双饱含纯粹恶意的微笑凤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怎么会对他有这种好心?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学乖吗? 夜华吃力地,缓缓地站起身,提着长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回去。 站在夜华身后的长歌,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刚才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夜华的随身侍卫天枢到了。 长歌立刻追上夜华,伸手扶住了他:“太子殿下,您先要不坐下歇会儿,军医马上就到了。” 夜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一步一步的走着。 刚进帐篷,夜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玉山倾颓。 长歌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 昏睡之中,夜华做了个梦,梦到了长歌那双如玉般精雕细琢的手,还有她那冶艳到极致的,绯衣红袍的妖娆身影。 “呼……!!” 夜华猛地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已经回到了天宫。没有战场上的厮杀声,刀剑声,唯有一片寂静。 凌晨的寝殿空旷而寂寥,他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清晰。 掀开被子,他缓缓从床上起身,看到了身上的痕迹,默默地将床单和衣物都烧了,然后撑着还渗着血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去了后花园的温泉。 温泉池里雾气氤氲,夜华的神思仿佛也如这雾气一般,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整个人有些神思不属,失魂落魄。 他如今已经三万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心里自然是门清。 从前,他也曾听人说过,昭仁公主艳绝天下,唯有青丘白浅上神可与之媲美。 但是他感受不到那种美。每日相见,只觉得平常,只觉得她与众仙人宫娥一般,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唯有她使坏的时候,那种纯粹的恶劣,才会让她显得与其他人不同。 夜华能懂她的心思。他身为天族太子,资质卓绝,心中傲气自不必说。更何况她的资质远超过他,一万零三百岁便修成了上神,她心中傲气又何曾会少? 如此骄傲的人,被逼着做自己不想要做的事,换做是他,也会被逼疯的。 夜华能理解她,所以对她也多了几分包容。再者,她那些使坏的手段,终究也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只是有时候,被欺负得狠了,多少让夜华有些挫败。真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超过她啊…… 她是玩伴,更是夜华追赶的对象,除此之外,并无其它。 只是那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昭仁殿的银杏太静美,又或许是那海棠春睡的美人太过惹眼,他像是突然开了窍,终于领会到何为女子,何为绝色。 “太子殿下!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一早去端药回来的天枢在整个洗梧宫找了个遍,终于在温泉池里找到了脸色苍白的夜华。 夜华接过天枢手里的汤药,一口气喝掉,问:“她呢?” “昭仁公主殿下回昭仁殿了。” “可曾来过洗梧宫?” “不曾。” 夜华双眸暗淡些许,神色平静:“知道了,帮我寻一套里外衣物过来。” 天枢一愣,没有多问,转身去找衣服。 冲破封印扬眉吐气,气没吐完又加 “你与夜华年纪也不小了,今后,你便安心修炼吧。” 从战场上回来,长歌从天君那里接到了这一道口谕。 我佛你娘的慈悲!你让老子当保姆就当保姆,让老子滚就滚,当老子是什么?!去你大爷的天君! 儒雅随和口吐芬芳已经成了长歌日常生活唯一的调剂。 虽然不再当保姆对她来说正和她意。 四万年了。 给夜华当了两万年玩伴,加上近两万年全职保镖加保姆,长歌终于获得了天君的批准,安安静静地回到她那杂草丛生的昭仁殿,当她的宅女。 或许是在战场上好好发泄过,内心的暴戾之气平复许多。修为也开始突飞猛进,以光速突破。 宅了在昭仁殿一年有余,天空中又聚集起熟悉的劫云。 长歌看了看那擎天的银杏树。 金黄色的树叶迎风招展,沙沙作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星光。坐在树下,杏树的芬芳格外地凝神静气。 飞身走向历劫台。 她知道为什么会劈她。 因为……她等了将近七万年,终于等到了! 她终于等到自己修炼到极致,冲破了封印,拿回了自己前世的功法、神器等等的一切! 仿佛压倒在身上的数座高山被挪了一座,长歌兴奋得浑身颤抖不止,眼底满是狂喜。 终于,终于等到了!哈……我的神器,我的星际航母,我的星际飞船,我的太空舰队!!!! 等到了……的时候…… 她强忍着脑海里一瞬间涌出的毁天灭地的想法,缓缓地走上历劫台。 还不到时候,还需要再忍一忍。 忍忍忍!可劳资他妈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好憋屈啊啊啊!!! 深吸一口气: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忍,没关系的。 天空浓云滚滚。 天道此时孕育的天雷,就是对她的警告。得忍。虽然劈不死她,但是真的很痛啊! 轰隆隆!! 熟悉的电闪雷鸣。 雷电已经降下。 这次雷劫,足足劈了一天一夜,一共一百零八道紫天雷火,一百零八道上古荒火。 天界的人甚少见过如此凶悍的雷劫,纷纷前往历劫台围观。 东华帝君看着在雷劫中被劈得衣不蔽体,浑身血肉模糊的长歌,本想要出手相助,却不知怎的,又忍住了。 最后一道雷劫降下,云层渐渐散开,随着天光降下一道月白色闪光,直奔长歌而去。 长歌衣衫褴褛,却依旧站得笔直。她并没有躲避,因为她觉得,那道闪光有种她很熟悉的气息。 等白色闪光飞到近前,长歌凤眸微睁,眼底划过惊喜:——这是她前世送给她大徒弟的神器! 可是等等,明明应该在另外一个位面的神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月轮?”长歌伸出手,那等身高的雪月轮绕着长歌飞了一圈,停在了长歌掌心:“你穿越了位面壁垒么?” 长歌眼底划过深思。 冰雪铸就的绝美轮身,闪着银色冷光的锐利月刃,亲昵地在长歌脸侧转动几许。嗡嗡地发出震动的声音,诉说着重逢的喜悦。 故友时隔十多万年再见,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涌上眼角眉梢。 长歌眉眼弯弯,粲然一笑,眼底碎了满池的星光。 她亲了亲雪月轮,柔声道:“欢迎你回到我身边,雪月轮。” 言罢,雪月轮化作一银光,没入了长歌的眉间,长歌眉间便多了一轮银色新月。 历劫台下一片抽气声。 “原来是神器降世。难怪这雷劫如此猛烈。”连宋以扇击掌,恍然大悟。 “天界已有几十万年未曾有神器出世。上一件神器,还是如今在若水河畔镇压擎苍的东皇钟。这昭仁公主殿下,果然了不得。”司命神君在一旁叹道。 连宋的关注点和别人却有点不一样,他玩笑着对身边的夜华说:“我先前还与人打赌,说这昭仁公主天生不会笑,还赌了我好几坛父君御赐的佳酿,可惜呀可惜~!” 长歌从历劫台上下来,一众神仙上前恭贺: “恭贺昭仁公主喜得神器……” “恭喜殿下喜得神器……” “……” 长歌神色依旧是淡淡地,一一回礼后,又朝自己昭仁殿走去。 “她干什么去?不会又回昭仁殿睡觉吧?”连宋见长歌径直往昭仁殿方向走,问夜华。 “不知。”夜华淡淡道。其实他哪里不知呢,只是不想告诉连宋罢了。 连宋瞪着夜华,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你与她共处将近四万年,怎会不知?” 夜华眼风淡淡扫过历劫台,声音平直无波:“共处近四万年,一共与我说过八百二十五句话。” “其中有五百句话是:是,殿下;好,殿下。” 连宋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咋舌:“你们两个,该不会前世有仇吧?” “不知。”夜华把视线从历劫台收回,转身回自己的洗梧宫。前世或许无仇无怨,今生就说不定了。 连宋:……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难怪相对几万年默默无言。 …… “素锦得了神器,可是真的?”刚闭关出来的天君,就接到了仙官的报告。 “千真万确,众仙家亲眼所见。神器降世,昭仁公主殿下受一百零八道紫天雷火,一百零八道上古荒火淬体,乃得承上天神器雪月轮,威力可媲美上古神器东皇钟。”司命神君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 天君闻言,威严的龙目微微一睁,搭在龙椅上的手忽地握紧。如此强悍的新神,若是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必定又是一个天族的不安分因素。 天君在脑海里迅速想出了无数种控制长歌的方案,最终落在了太子夜华身上:如果他没猜错,天道的意思,那素锦,该是夜华的天命仙侣。如此…… 就在这时,白发紫衣的东华帝君走了进来。 翌日。 天宫宣旨:天族最年轻的上神素锦喜得神器雪月轮,天君大悦,赐素锦与太子夜华为正妃。 一时,天族各界哗然,奔走相告。 唯有昔日太子夜华的贴身女仙官星云,听到这个消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暗道:可怜,可怜。 彼时长歌正在荒草没顶的昭仁殿银杏树下沉眠。 带着天君诏书的小仙君站在藤蔓塞门的昭仁殿前,一筹莫展。 “这诏书便由我带进去,你退下吧。”东华帝君从小仙君手里拿过诏书,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的荒草见了东华帝君,纷纷退让,现出一条三尺宽的行道。东华帝君沿着行道,寻到了昭仁殿后花园的银杏树下。 长歌察觉到有人入侵,早已起身,立在树下等来人。 一袭白衣红袍,墨发如缎,杏叶金黄。 “不知帝君造访,有失远迎。”长歌躬身行礼,长眉低垂。 “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东华帝君走到长歌身旁贵妃椅旁,很自然地坐下,兴味盎然地看着长歌。 长歌依旧低眉顺目,拱手道:“帝君请说。” 东华帝君嘴角微翘:“天界几十万年再出一神器,天君大悦,赐你为太子夜华正妃。恭喜你了,昭仁公主。” “……”长歌低垂的长睫微颤,看不出任何喜悦的感情:“劳帝君亲自前来宣旨,是长歌的不是。” 恭喜?喜从何来?!你他吗跟老子讲讲这喜从何来??? 东华帝君眉尖轻挑:“如此大喜之事,为何不见昭仁公主开颜?” “帝君说笑了。”长歌淡淡道:“长歌心中欢喜不已。” 喜喜喜喜你大爷!我佛你娘的慈悲!敲里吗,知道吗,我敲里吗!谁允许你他娘的不过问老子意见就给老子赐婚的,昂?天君,我天你大爷的! “你自然要欢喜了。夜华乃天定储君,又生得俊俏,天资卓绝,可是这四海八荒每一个怀春少女的梦中情郎呢。你得了他的正妃之位,可是要羡煞旁人呢。”东华帝君握着诏书,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贵妃椅的扶手,不紧不慢,看着长歌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回忆神色。 “再者,天界传言,你本就是太子夜华的天命仙侣,此次赐婚,也是情理之中。” 这等传言,确实是有的。乃是当初长歌第一次拒绝与天孙夜华作伴时传出来的。 后来天孙又很黏她,这个传言就越传越像是真的。 长歌偶尔听过一耳朵,不过懒得理会罢了。她怀疑这里面有乐胥的或者央错,或者天君的手笔,不过是为了笼络长歌背后旧天族首领势力罢了。 狗屁天命仙侣。传言明天老子就能给你上坟,你咋不去狗带呢? 羡神仙眷侣有自由,心怀向往不肯 长歌看着了一眼他手中的诏书,心中的怒火如岩浆奔涌,不想再跟他多话,只从牙齿缝隙里挤出声道:“帝君说的是。” “这道旨意,可是我亲自开口让天君下的,你说,你要如何感谢我?”东华帝君目光一瞬不转地看着长歌,看似认真地问道。 长歌依旧低着头,两片睫毛似蝴蝶振翅:“若有机会,自然要好好重谢(加重)帝君。” 东华闻言,仿佛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扬唇一笑:“好,那我就等着你谢我。” 说完,二人一时无话。 长歌以为他说完就走了,没想到却赖在她的贵妃椅上不走了,还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长歌放在衣袖里的拳头握了握,后槽牙嘎吱作响:“帝君,我昭仁殿偏僻荒凉,帝君还是回太宸宫休息的好。” 东华帝君闭着眼睛,声音怡然:“我常见昭仁公主在此处沉眠,想必是个好地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怎么,昭仁公主不愿让我这个恩人在此宝地休息一会儿?” 长歌衣袖下的双拳再次猝然紧握。 东华帝君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射向长歌。 长歌猝不及防,猛地与他对视一眼,眼底的狂暴冰寒暴露无遗。 东华帝君唇角微微勾起:果然,果然是我前世那好徒儿贺长歌啊……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表里不一。 你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降临此间世界呢?真是好奇…… 只不过一瞬,长歌便将自己的情绪掩去,东华帝君再看时,长歌那双上挑的凤眸重新耷拉下来,半阖着,眼底一片平静。 东华帝君微笑着从贵妃椅上起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有趣,有趣……” 待东华帝君走后,长歌一掌拍在了这暖玉制作的贵妃椅上,直接把贵妃椅拍成了粉芥。 臭男人坐了,脏。 东华帝君的脚步顿了顿,径自离开了。 天君的旨意到了之后,赏赐与聘礼也到了。都是些天君宝库里的奇珍异宝。宫娥侍卫们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这些东西搬进了这荒原似的昭仁殿。 长歌让他们直接放在了大殿里,直接挥手一道寒光,那些珠玑珍宝全都化为了灰烬。 呵,无用之物,看着碍眼。 而功力低微的宫娥侍卫们,却以为长歌直接挥手将东西收入了袖里乾坤。 “公主殿下好像挺满意这桩婚事呢,聘礼全都收下了。”宫娥们小声地窃窃私语。 “我听司命神君那边的人说,太子殿下和昭仁殿下是天命仙侣,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也听说了,天道当年为了把他俩凑一块儿,天雷逼着昭仁殿下照顾小天孙呢……” “嘘……别说闲话了,小心惹公主生气。” “……” 大殿积满灰尘的,宫娥侍卫们虽觉得不合适,不敢言明。 领头前来运送聘礼的天官,以为是这里当值的宫娥侍卫偷懒,将昭仁殿里满目灰尘,荒草丛生的事告知了天君。 于是在这群宫娥侍卫走了之后,又来了一群。 “公主殿下,天君让我们来打扫昭仁殿。” 长歌从新制的睡椅上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直灌入四肢百骸,浑身血液都快要冰冻了。一个个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句话。 长歌懒得与他们计较,径自离开昭仁殿,长歌没面沉如水地杀向天君的玉清宫。 刚到玉清宫正殿,就发现殿外站着一个人,而殿内正跪着两个人。 殿外站着的是天孙夜华,殿内跪着的是二皇子桑籍和一个柔弱少女。 “把这个擅闯天宫的小巴蛇,丢入诛仙台!” “你们站住!” “要退婚的是我,与少辛无关!” “少辛是儿臣心中所爱。儿臣恳求父君,恩准儿臣退婚!迎娶少辛!” “儿臣此生,非少辛不娶!” 天君大发雷霆,连掴了桑籍两掌,把那叫做少辛的小巴蛇丢入了锁妖塔,任凭桑籍苦苦哀求,始终没有心软。 “给我好好地跪着!” 天君从殿内出来,对夜华道:“夜华。” “孙儿在。” “你不像你二叔。” “……” 满身戾气的长歌,看到跪在大殿内,神色担忧焦虑却丝毫不后悔的桑籍,一时想起了一段过往。 那时,长歌才刚当上神没多久,夜华还不是太子。某日她被满身戾气折磨得惨了,脾气上来,死活不肯让小天孙抱……后来……好像是桑籍出手帮了忙吧。 那时,桑籍的出手,让长歌多少感受到了一丝这个世界的善意。 看着桑籍和少辛,心底多了一丝羡慕。 真好,他们虽然上头有天君,却能有自己的选择,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即便这个未来,有风霜刀剑,可能会让他们命丧黄泉。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千金难买我愿意。我,不愿意。 若是我愿意,当场死去也不后悔,若非我的选择,即便眼前是全世界最尊贵的位置,是四海八荒万千少女向往的东西,于我也不过敝履。 天君还在借此教导太子夜华:“……你是未来的天君,在这天宫里,你可以有很多妃子,却不能有让你失去原则的女人。” “你是为四海八荒而生,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夜华恭敬地应下:“孙儿明白。” 从回忆之中抽出神思,长歌从夜华身后站了出来。她虽对桑籍心有触动,却没空管那闲事,她自己有更重要的事。 天君气在头上,一时没发现长歌,骤然见她,有些愕然:“是素锦啊,你何时来的?” 去他妈的素锦。长歌日常口吐芬芳。 “与太子殿下先后而来。”长歌应道。 就在这时,东华帝君座下司命神君到了。 “参见天君,太子殿下,昭仁公主殿下。” 司命此来,是为了凡间中荣国赤炎金猊兽作乱的事。来得不巧,正碰上桑籍与少辛这档子事。 桑籍本与青丘女君订了婚约,却喜欢上了女君身边的一条小巴蛇。这可是件打脸的丑事。故而,天君会如此愤怒。 司命对此心中门清,暗道自己来得不巧,脸上却仍然平静淡定,把事情汇报给了天君,末了,还是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长歌。 哎,这位上神,是真的长得好。看一眼心情都能好一年。 天君闻言,立刻吩咐太子夜华亲自去降服这昔日翼君擎苍的坐骑,夜华自然应下了。这是夜华锻炼的好机会,正好他就在这里,自然顺手就交给他。 一同吩咐下去,看了看低眉垂眼的长歌,又道:“长歌你甚少出昭仁殿,来这玉清宫,还是第二次。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天君说完后,殿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层云滚滚,雷光闪动。 天君神色微变,看向长歌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这天上的雷,怕不是和她即将要说的话,有什么联系。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没学乖? 果然。 只见长歌拱手道:“方才长歌接了天君懿旨,赐长歌为太子正妃。” “确有此事,怎么,你不愿意?”天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身为天君的尊严,是绝不可被一而再地挑衅的。 一旁的夜华面色如常,平静冷淡。心中早对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料。 他望了望殿外的乌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天君的威压扑面而来,长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这位天君陛下,权谋手段确实不错,修为却差了些。 长歌表情却越发恭敬,忙道:“太子殿下风华绝世,又是未来储君,能做太子殿下正妃,自然是三生有幸。只是……” “只是什么?”天君追问道。 “长歌貌丑德薄……” 纵使天命诚难违抗,宁死也要一试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降下一道紫金雷,精准无误地劈在了长歌身上。 长歌瞬间倒地,顿时愣在了当场,浑身瞬间发黑,浑身颤抖着,甚至能闻到肉的焦香。 这是等级最高的紫金雷! 疼,真的好疼,真的好疼啊……长歌颤抖着蜷缩成了一团。 这熟悉的节奏,这熟悉的味道。天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级几万年前他命长歌与夜华作伴时的情景。 夜华心脏抽痛,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长歌扶起,运功为她疗伤。 他不是一次见长歌不在历劫台遭雷击了,但是遭如此凶煞的雷击,却是头一次见! 司命神君也想起了那件奇事来,当年,他记得小昭仁公主原本是想拒绝当太子夜华的玩伴吧…… 可怜…… 长歌闭着眼睛呕了一口鲜血,却仍然不肯服软,依旧接着道: “且长歌不通天礼,怕做了太子正妃……” “轰隆!!噼里啪啦!!”又一道雷落了下来。 夜华身子往她身上一挡,紫金雷落在了他身上。一瞬间,他脸色惨白,口吐鲜血,歪倒在了地上。 “夜华!!”天君脸色大变,忙抬手将夜华捞了过来,扭头冲着长歌喝道:“素锦,快住口!” 长歌嘴角鲜血直流,口中却没有停: “怕做了太子妃有失礼节,丢了自家脸面事小,丢了天君颜面事大……” “轰隆隆隆!!!”又接连劈了三道雷。 天君怒不可遏:“朕让你住口!!!” 长歌这下疼得连话都说不出,七窍流血,却仍然微笑着抬起手指,凌空书曰:“长歌貌丑德薄,不通天礼,难担太子正妃之职,望天君替太子殿下另有良缘。” 我不要,我不想,谁也不能强迫我。 天空依旧雷声阵阵,这次的闪电没有再劈在长歌身上,而是劈在了长歌写下的金灿灿的字迹上。 足足劈了五道天雷,这字迹才消散开来。 天君看得心惊,既心惊于那紫金天雷的凶悍,更心惊于长歌那远超夜华的实力。 思及此处,天君越发坚定了跟着天道走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长歌的怒火,看着眼前衣物焦黑,面色泛青的长歌,语重心长: “长歌啊……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我不……” 轰隆隆隆!!! 接连的天雷让长歌闭了嘴,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东华帝君刚一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叹息一声,他念在前世的些许缘分,将长歌抱起,带到了昭仁殿那株银杏树下,为她疗伤。 夜华则是被天君送到医仙宫药王处。 *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缝撒落下来。 树缝里的天空蓝得纯粹,纯粹到令人落泪。 这株让人凝神静气的银杏树,此时此刻,竟然是散发着馨香的冰绿色。 空气中吹来微凉的萧瑟的风,与这满目冰绿一起,将长歌内心沸腾着的黑与红压下。 平静地梳理到目前为止,了解的信息。 天君,东华帝君……还有各种天族的神仙们,他们口中都说,成为天族太子夜华的正妃,是天命,是天道的旨意。 长歌想,这或许是真的。但是,也并不全是真的。 天道为什么不直接降下旨意,让夜华直接娶她呢?这样不是更方便快捷吗? 天道身为掌控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神,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答案很简单: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它做不到。它不能无视逻辑规律凭空让夜华娶她。它只能借着天君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说,天道它确实可以操纵一切,然而却不能凭空而毫无逻辑地操纵。它通过借天君的手,操纵她,压迫她。 也就是说,不是天君下的这道圣旨,她会好好地在昭仁殿睡大觉。 当然,也有可能通过其它人的手来逼迫她走上天道给她安排的那条路。 比如东华帝君,又比如太子夜华,甚至是新出炉的神器雪月轮…… 那么现在可以总结一下。 第一,可以确定,她来到这个世界,与此间天道有关。此间的天道,与其他位面的天道并不一样,它似乎更喜欢参与这个世界。 第二,天道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那么,天道为何要把她拉入这个世界,目的又是什么?尚未明了。 第三,天道在借天君之手,把她往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天族太子夜华身边推,而具体目的未明。 长歌陷入了深思。 身体恢复很快。挨了这么多年的雷劈,她的身体早已是千锤百炼。天雷独有的淬炼功能在她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恢复能力极强。 若单以肉体强横程度论,她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坐拥星际战舰,瞬间轰灭行星等级的武器,可即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狗天道压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难以压制的怒火近成实质,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体内的戾气与怒气交织,红色与黑色交缠,将她一双清澈的眼眸变成了浓墨的黑红。 银杏树叶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冰凉的冷香越发地浓郁了。 白衣红袍的上神微微皱眉,对这股冷香有些厌恶,站起身来,离开了后花园。 离开后花园越远,长歌身上的戾气就越浓厚,到最后,犹如堕入魔道的魔神一般,散发着一股几欲摧毁一切的可怕威压。 神智变得越来越模糊,暴戾、杀戮、痛苦、绝望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身体的力量在暴走,长歌忍不住狂奔起来。要快,要快! 快点发泄掉这些负面情绪…… 长歌一路狂奔至瑶池水畔,不知被哪里冒出来的石子儿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跪坐在地上,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剧烈的疼痛再次将她浑身的血液点燃,烧遍了全身,烧红了她的双眼。 痛苦的怒焰冲出胸膛,长歌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 无尽的悲愤,怨怒,仇恨,汇集在一起,将这一声长啸送到了四海八荒每一个角落。 太宸宫正在饮茶的东华帝君忽地放下了茶杯,身形直奔瑶池。 与此同时,正在医仙宫的夜华猛地睁开双眼,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而后腾云而起,直奔瑶池。 等到了瑶池,他却只站在她身后,不再靠近,眼底满是担忧。 长啸之后,长歌猛地呕出几口鲜血,却见她狰狞而笑,眼底满是疯狂,她对着天空道:“想逼老娘嫁给夜华?” 她支撑着站起了身子,指着天空道:“逼了老娘四万年还不够吗?!” “老娘就是不嫁,你有种劈死我啊!!!” 天空中雷光闪闪,却并没有天雷再降下。 “不敢劈了是不是?”长歌在手中凝聚起雷光,失了心似的大吼道:“不敢让我死是不是?!” “我踏马就要死给你看!!!”说着,将凝聚着雷光的手闪电般插入胸膛,将心脏扯了出来。 这一瞬的动作,就连一直在一旁伺机而动的东华帝君都没来得及阻止。 “长歌!!!” “长歌!!” 长歌手握着自己的心脏,厌恶至极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神仙,而后痛快地粲然一笑,将心脏捏碎了。 这群神仙,全都是帮凶,全都是困住她的帮凶! 纤细的身子轰然倒下。 夜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接住了她,双手颤抖,近乎失声:“长歌!!!!” 脑子一片空白,一股浓郁如海的悲伤将他淹没,心痛得双目发黑。 骄傲如她,宁肯死,也不愿意由人摆布,可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从不下雨的九重天上,忽然电闪雷鸣,继而风雨大作。 系统正在加载中……系统正在加载…… 东华帝君默立一旁,目光深沉,望着天空,思绪电转。不会,她不会就这么死掉的。 大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将东华帝君的神思唤回,他猛然发现这雨水竟似蕴含着极强极纯净的灵力。 他将目光移至长歌的身上,忽地瞪大了双眼。 那血肉模糊的心口竟然开始重新长出一颗小小的,搏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在雨水的浇灌下,像幼苗一样茁壮成长,不过一刻的时间,便长全了!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喉头梗塞的夜华看向她心口的伤口时,一愣,而后立刻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东华帝君。 “这雨,是天道降下,润泽万物,起死回生。”东华帝君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他从未想过长歌竟会如此抗拒这桩婚事,看来当时在昭仁殿,长歌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了。 过不了多久长歌就会苏醒,还是不要在这里刺激她了。 这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之久,雨停之后,瑶池仙雾缭绕,灵气更胜从前。 果然如东华帝君所料,长歌在雨停之后,悠悠苏醒。 再次睁眼,又看见了夜华那张脸,长歌又闭上了眼。 “烦请太子殿下将我放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夜华依言,把长歌放在了瑶池旁凉亭的石椅上,默然离开。 长歌双目无神,浑身是血地坐在那,木木呆呆,像是个破破烂烂的傀儡娃娃。 夜华快步离开了瑶池,没有回头。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绝望而压抑的呜咽,让他步履稍滞。 夜华早就知道,这个陪伴了自己近四万年的人,是个一个为了反抗连命都不要的疯子。 他知道她反抗的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夜华心中才如此纠痛。 回到自己的洗梧宫,太子夜华对前来串门八卦的连宋道:“长歌说她颜丑德薄。” “颜丑?”连宋一脸不可思议:“这九重天,若是长歌颜丑,怕是没有一个人敢自称好看了吧?” “对了,刚才玉清宫和瑶池那边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长歌她又被雷劈了?” 夜华沉默一瞬,接着道:“长歌说她颜丑德薄,不堪太子正妃之位。” 连宋立刻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她马上就被雷劈了是不是?” 这么多年来,连宋早就掌握了长歌被雷劈的规律:但凡违逆天君所说的有关天孙的旨意,或者天孙夜华本人的旨意时,一定会被雷劈。 “哎。”连宋叹了一声,心中怜悯:“这么多年,怎么就学不乖呢?” 又看了一眼神色沉重的夜华,心中不禁道:果然是天定的储君,上天的宠儿。老天爷都帮他找媳妇,人家不乐意,还要天打雷劈。 夜华脑海里闪过长歌那双因愤怒而血红的双眼,和她自杀时决绝的眼神,心想:她可能永远都学不乖了。 为何天道一定要长歌陪在她身边,为何天道雷劈她却又强行将她救起。天道的目的是什么? * “滴……天命系统绑定成功……系统正在加载中……系统正在加载……请稍候……” 耳边响起机械音质的平板声调,长歌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系统么……呵,都是他们玩剩下的玩意。如今她竟然沦落到被这种东西绑定的地步了…… “系统加载成功……天命任务加载中……” 终于……要开始了么…… “天命任务加载成功,主线任务一:荡平四海八荒。子任务一:协助太子夜华捉拿赤炎金猊兽;奖励:九绝清心丸(可一次性清除戾气,持续时间三个月)×10,声望值999,功德值888,功力直升准圣。是否接受任务?” 所谓上神,修为不过大罗金仙水准,如今长歌便是大罗金仙后期修为。直升准圣么……呵,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呢。 长歌点开系统界面,快速浏览了上面的商城,在商城里一眼找到了一个金光闪闪,极为耀眼东西:位面之门,售价1亿功德,声望值3亿。 放在商城第一页,设计得金光璀璨,夺人眼球。 长歌嗤笑一声,回到了任务界面,点击接受任务。 既然对方已经出牌,那就接招吧。 * 长歌这边刚接下任务,天君便派人给长歌送了一堆东西表示慰问,又传旨让夜华带着长歌一同下凡去降服赤炎金猊兽,顺带散散心。 夜华让贴身侍卫迦昀来通知长歌的时候,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暖玉躺椅上闭目沉眠。 昭仁殿的银杏树从冰绿色变回了温暖的黄色,气味芬芳,凝神静气。 听了迦昀的传话,长歌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迦昀站了一会儿,自行回去了。 这么多年来,迦昀自然将长歌的心思看在眼里。 她除了修炼,根本对任何事不感兴趣。对太子殿下更是一点兴趣也无。无奈天雷滚滚,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想到这里,迦昀不由得心中暗叹:何苦来。 从迦昀那里得知长歌的情况,知道她身体已经恢复,夜华垂眸,一直悬着的心便也放下了。 “不必再去烦她。我一人去吧。” “可是天君……” “天君那里,自有我担着。” 太子夜华披上玄色外衣,不顾身上伤情未愈,出了南天门,迦昀默默站在他身后,只觉得他的背影格外孤独苍凉。 “太子殿下。” 一个古井无波的悦耳女中音响起,太子夜华猝然回头,与长歌四目相对。 白衣红袍,玉带束发,身形瘦削高挑,身板笔直,眉眼绝艳。 夜华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起来。 迦昀在一旁看得真切:明明是明艳到灼眼的容颜,却生生被她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破坏了整个气质。好好的一个人,被磋磨成如今的样子。 她本该是星河孤月,林中翠竹,雪中红梅,耀眼夺目。 原先迦昀还羡慕嫉妒过这位比他小三万岁的上神的天资,如今想来,受天道如此“钟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太子夜华等到长歌走近,两人很自然地并肩而行,正如幼年时的模样。那时太子夜华,还是天孙夜华。 二人正要走,却被疾步赶来的连宋拦住了。 夜华对连宋行了一礼:“三叔。” 长歌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连宋,表情木然。在这个天庭,她身为上神,不管是品阶还是修为,都足以成为她的凭依,而不必向除了天君外的任何人行礼。 连宋对夜华点了点头,却走向夜华身后的长歌,表情焦急而迫切:“素锦,原本这件事我不该来麻烦你,但是,看在桑籍曾经对你的照顾的份上,帮帮他吧!” 这些人到底脑子有什么毛病?为什么非得叫她素锦呢?长歌心想。 玉清殿锋芒初露,天君忌惮坚定决心 长歌眼珠子动了动,目光投向连宋:“你是要我向天君求情,放了桑籍殿下和他的小巴蛇。” 连宋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你在天君身边近七万年,从未开口求过天君。今次你第一次开口,天君一定会答应的。” “然后桑籍殿下带着小巴蛇去青丘负荆请罪?”长歌冷冷一笑,又道:“就算天君答应放了桑籍殿下和小巴蛇,青丘也不会善罢甘休。” 连宋忙道:“青丘那边你就放心吧,青丘女君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去求个请,就算三叔和二叔欠你的,怎么样?” 长歌一双木然无神的眼睛盯着连宋看了许久,连宋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就差点说要放弃算了。 却不想长歌突然道:“那走吧。” 玉清宫正殿上。 天君正在与狐族狐帝和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商议桑籍与白浅的婚事问题,桑籍不守婚约,倒是爱上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巴蛇,这可真是难看至极。 长歌走了进去,分别见过了三人。夜华在长歌身侧,也一起行了礼。 天君向狐帝和折颜介绍道: “二位上神,这就是本君的孙儿夜华,和他未来的正妃,昭仁公主素锦。” 折颜看着夜华有一瞬以为自己见到了墨渊。细问之后,才知道只是相像,并非原人。 商业互吹了一番之后,长歌说明了来意。 “你的意思,是要桑籍前去青丘赔礼?对桑籍和小巴蛇网开一面?”天君挑眉看着长歌,声音微微拔高。 狐帝的脸色当场就黑了。怎么你天族二王子桑籍背叛婚约,前来退婚,你们不想着给个交代就算了,还想着对那桑籍网开一面?! “是。”长歌垂眼道。 “胡闹!此事关乎青丘狐族与天族之颜面,若不能给青丘一个交代,我天族岂不是令天下耻笑!” 天君一脸怒容,一边说,一边将余光瞥向了在场的青丘狐帝与折颜:“况且,天族与青丘联姻,是早已定下的!绝不可能更改!” 长歌丝毫没有被他这一脸的怒气吓到,只是平静地说:“桑籍殿下心盲眼瘸,已配不上高贵的青丘女君,女君容倾四海八荒,值得更好的。” 天君听到这里,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长歌:这孩子一直对婚事不满,难道说,她想……?! 在玉清殿门外偷听的连宋听到此处,倒抽一口凉气。什么叫值得更好的?! 桑籍撂挑子,难道要把这婚约落到他连宋头上?! 耳聪目明的长歌听到了大殿外连宋的动静,唇角勾了勾。 长歌这马屁拍得还算不错,倒是合了狐帝的心意,他心中怒火也稍稍平了些许。 长歌对在场的人有什么反应,并不在乎,她声音平静地接着道: “况且,以女君之姿,自当寻个情投意合,举世无双的有情郎,我看……” 外面的连宋站不住了,抬脚就要往殿内走。 只听长歌又接着道: “我看……女君无须联姻。弱者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床笫裙带之间。” “再者,两族联姻,不过是为了两族关系更加和谐友好……” “但是我想,天族与青丘早已水乳交融,血肉相连,密不可分,并且将一直这样友好下去。” 连宋:什么叫水乳交融?!!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只见那女上神长身玉立,身姿笔挺如出鞘利剑,薄唇开合之间,突然自己大罗金仙后期的无上威压释放出来: 身上衣袍广袖无风自动,猎猎飞舞。 在她周身,无形的气流漩涡猝然扩散,搅动着这附近的一切,玉清殿中的玉石砖瓦竟因这强横威压开始寸寸碎裂,天顶的瓦片纷纷化为粉芥。 天地为之变色! 白衣红袍的上神第一次将自己的强悍实力展现在众人面前,她那双冰冷的凤眸落在狐帝、老凤凰折颜身上,皮笑肉不笑: “两位上神,你们说是吗?” 在场所有人脸色霎时剧变,纷纷后退,唯天君面色如常。 然而,天君心中却并非如表面那么平静。他万万没想到,素锦竟然已经是大罗金仙修为!甚至是大罗金仙后期修为,只差一步,便是准圣修为! 他自己,也不过是大罗金仙修为!知道这一点的天君又惊又喜又酸,隐隐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忌惮,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这四海八荒,恐怕除了东华以及上三清那三位,再也没有比她修为更高的人! 折颜与狐帝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底均划过惊惧和愕然,以及愤怒! 好一个昭仁公主!!好一个素锦上神!!天族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要做了吗?! “早听闻昭仁公主资质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折颜微微眯了眼。 “狂妄小辈!!” 如此被人当面威胁,两人心火直窜脑门,狐帝和折颜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当下释放了自己同样强大的威压。 咔嚓……轰!!!!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玉清殿被三位上神级威压顷刻间摧毁! 三股灵压已成实质,一红一白一蓝,红白灵压联合,一齐香那蓝色灵压碾压过去。 蓝色灵压被压制后瞬间暴涨,以绝对的优势将那红白灵压碾了下去。 红白不甘,同样暴涨,如此来回几个回合。 这番动静,接把暗地里的较劲,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天宫大大小小的神仙们,纷纷飞过来查探。 天君还不想把事情闹大,见势头不对,召来夜华,直接封锁现场。 随着玉清殿的崩塌,躲在门外的连宋藏无可藏,他同样不想让事情闹大,也不敢再逗留,立刻动手协助夜华。 只可惜,还是太晚了。 早已有人看清楚了玉清殿发生的真相。 三色灵压你来我往,不过十数回合,最终那深蓝色的灵压以绝对优势,将红白二者踩在了脚底。 狐帝与折颜齐刷刷退了一步。 长歌见好就收,极为克制地将威压收了回来。也因此,代表青丘的两位上神并没有受伤。 不过脸色却极为难看。 狐帝暗喘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将内心的巨大震荡压在心底。 长歌见那二人狼狈,面上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凤眸如同星辰坠落,顾盼生辉: “你们看,我说的不错吧,方才这番水乳交融,相信两位上神已经深刻理解了两族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了,两位,我说的对吗?” 在场的 天君:…… 狐帝:! 折颜:…… 连宋:???!!! 夜华表情复杂:……她这是,在当众调戏两位上神? 狐帝到底是狐帝,他深吸一口气,对长歌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昭仁殿下方才说得……不错。只是……” 狐帝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天君。 很显然,双方都还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大家都是体面人。 天君略略沉吟,抬眸,痛快地冲一旁的折颜和狐帝拱手道: “此事,确实是那桑籍背信弃义在先。两位上神尽管放心,该有的惩罚,天族一样都不会少,必使桑籍与那小巴蛇,前去青丘,负荆请罪!” 说要惩罚,却不说到底是什么惩罚,说到底,到底如何惩罚,还不是天君说了算。 看那天君的样子,估计是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折颜和狐帝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恐怕这桑籍与那小巴蛇,怕是要被救下了。 这也是技不如人,狐帝含恨咽下这口气,冷冷地看了长歌一眼。 敛了气息的长歌眼观鼻鼻观心,气定神闲。 折颜眼角余光扫过长歌,脸上神色尚算平静。 有了这位昭仁公主,天族实力足以力压四海八荒其它各族,青丘就算再不服气,也得认了。 “哼!希望天君说话算话!” 狐帝冷了脸,甩袖转身。 虽极为恼怒此时,却也不得不按捺下心中怒火,在天君虚伪的赔罪之下,悻悻而归。 “恭送两位上神。”长歌对着他们的背影,拱了拱手,谦逊温和,温文尔雅,私底下嘴角却裂到了耳边。 天君的目光落在长歌身上,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越发显得锐利深沉。 素锦,必须成为天族太子妃,此事,绝无商量! 千年单身万年狗,一顿操作猛如虎 天空划过一黑一蓝两道虹光,坠落于东荒俊疾山。 来者自然是自上界下来的长歌和夜华。 正值仲春,本应是万物生发,满目翠绿。然而俊疾山上却是一片荒芜。 传闻赤炎金猊兽的长相酷似麒麟,其性格非常暴躁凶恶。在洪荒时代,赤炎金猊兽掌控无尽火域,通过本体衍生的火灵珠,吸收来源于无尽幽冥火域最精粹的毒火,曾利用本体火源在蛮荒之地肆虐,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无一不沦为废墟,三万年不生,三万年不长。 这真可谓是兽界的核弹级生化武器了。 当年,身为圣人的伏羲圣人为了降伏这只赤炎金猊兽,神体被这赤炎金猊兽这本源业火焚伤,不得不请女娲圣人重塑一半的神躯。 只是如今的赤炎金猊兽,不过是翼君胯下的一条狗,被天族打得抱头鼠窜,逃到这东荒俊疾山,过得像阴沟里的臭老鼠。 长歌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赤炎金猊兽,是个不错的小可爱。 夜华余光瞥到长歌微微上翘的嘴角,心中一跳,默默移开了眼。 二人没有闲话。 夜华自觉走在前面,朝着赤炎金猊兽的老巢走去。 长歌默默跟在他身后。 分工合作是不可能分工合作的,只有夜华在前面打,长歌在后面看这样子才能维持得了二人之间的和谐。 没想到这赤炎金猊兽功力不错,夜华被逼得化成龙身,与之大战数回合。最终还是太子夜华技高一筹,一击将其重伤致死。 夜华也被金猊兽的业火所伤,竟是无法恢复人形,于高空中坠落,功体倒退,竟成了条小黑蛇。 长歌站得老远,看见夜华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真他娘的彩。 幸好把那赤炎金猊兽杀死了。夜华落地之前,心中暗自庆幸。 夜华却不知,赤炎金猊兽虽不敌,但到底是上古洪荒时期就存在的凶手,没点压箱底技能,怎么苟到现在? 那兽早已使出最后逃生技能,化作无形火焰遁逃了。 此时的夜华是极其不愿意见到长歌的,他不想让长歌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然而已经看到了)。 于是他找了个山洞躲起来,打算修养几天再出去。被长歌知道了,一定会在心底嘲笑他太菜吧(宁可真是了解她。)。 想到长歌当时在玉清殿力压两位上神时的身影,小黑蛇的眼睛里流露出倾慕和向往,以及……迷恋。 真是强大啊……强大到令人心底生发战栗,不由自主地仰慕。 仿佛命运一般地,夜华遇到了那个还是凡人的白浅。 因擎苍诅咒而记忆全失的白浅,偶然间来到了这个山洞,发现了正在修养的夜华,看他可怜,将他带回了家。 手握剧本的长歌,此时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素手微张,迎接这温暖的阳光。 金色的阳光透过指尖,让那只如玉白皙的手指透着浅浅的粉色。 长歌眉间白色月弧微微闪动,一轮雪月出现在指尖。 “雪月轮……” 指尖的雪月散发着晶莹的白光,微微闪烁之后,月轮化作了一个白衣白发白瞳的少女,杏眼桃腮,笑容灿烂而纯真。 雪月轮出去之后,在长歌神府深处,一道鲜艳的红光随之出现,一柄通体鲜红的唐刀缓缓从识海跃出,嗡嗡颤抖。 长歌感觉到神府的异样,凤眸微睁,眼底溢满了笑意。 “哇,主人终于放我出来了,都快憋死我了!主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她抱着长歌的手臂,半撒娇半埋怨。 长歌微微勾唇,摸摸她的头,笑:“怎么会,你永远是我的小可爱呀……” 雪月轮白瞳闪烁,笑嘻嘻地蹭了蹭长歌,小脑袋靠在长歌肩膀:“嘿嘿……我也永远爱主人~” “是么……真是个乖孩子。” 两人坐在一起,雪月轮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长歌飞升失败之后的事。 “这么说,你是叶无暇送来找我的?” “是呀主人,无瑕哥哥得知您飞升失败,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找到您。而我身上恰好有您的一丝神魂精血,所以他就把我送入时空裂隙……” “嘿嘿……所以我就顺着主人的气味,找来啦!!” “辛苦你了……”长歌冰冷的面容上冰霜消解,阳光给她披上了一层柔光,宛如春之神女亲临。 雪月轮愣愣地看着长歌,眸中流露出痴迷,楞了许久,这才回神:“嘿嘿……不辛苦,只要找到主人,再怎么也不苦。” 真美啊,主人的身体…… “嗯,既然不苦,去帮我看看夜华的情况吧。”长歌吩咐道。 “是,主人!”雪月轮瞬间收敛了嬉笑模样,啪地一下敬了个军礼,转身化作白光,朝夜华坠落的方向寻去。 雪月轮走后,长歌抬手,掌心出现那柄鲜红色唐刀。 刀锋锐利,刀身仿佛红色星空,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它竟有种摄魂夺魄的魔力,只一眼就能叫你心神动摇。 “你醒了。”长歌眼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刀身,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 “好久不见,老朋友。” 刀身嗡嗡颤抖着回应。 去吧,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长歌在心中默默低语:掌心唐刀渐渐暗淡,最后化作点点红光,消失在眼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日落时分。 雪月轮也很快就跑了回来:“报告主人!太子夜华被一名凡间女子捡回家了!” “很好,我们去帮一帮那位四海八荒第一绝色,青丘女君白浅。” “诶??主人的意思,那个凡人女子是青丘女君吗??” “对。” 雪月轮一听是白浅,灵动的眼睛眸光闪烁:“嘿嘿……那我得好好看看咯~看到底是主人好看,还是那白浅好看!” 长歌浅笑不语,心中却另有打算:或许,可以给太子夜华和青丘白浅之间的恋情消减一些障碍,加速他们的进程。 如果他们两个爱得非卿不可…… 那再好不过了。说不定她就可以借此摆脱夜华,从此走上自由自在的舒心生活。 *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长歌径直走到这俊疾山唯一的茅草屋,长歌敲开了门。 而雪月轮再次化作了新月,没入了长歌神府。 “谁呀?”屋内的凡人女子打开门,抬头就看见了长歌,不由得一愣。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她光往那里一站,这世间所有的光便都汇聚到了身上。 “我是天君大皇子央错的义女,昭仁公主长歌。”说着,长歌伸出纤细玉白的手指,在女子眉间一点。 不过是个落水狗的诅咒而已,破它不过分分钟的事。 那女子瞳孔蓦然放大,而后一股灵力波从她身上散开,身上的禁制被打碎。 一阵白光之后,女子摇身一变,变回了那个四海八荒第一绝色,青丘女君白浅上神。 “唔……好难比较啊,白浅是仙气小姐姐,主人是美艳大姐姐,类型不同没办法比呢……”雪月轮在长歌神府,表情非常地纠结。 “……”长歌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话。 白浅回忆起事情经过,正要开口感谢长歌,却被长歌打断了。 “不用谢我。”长歌抬手,微微一笑:“那条被你捡回来的黑蛇,是天界太子夜华,前世是战神墨渊的胞弟,乃是昆仑虚莲池养的那朵金莲。” 如此,这两人就是门当户对,颜值、实力相当,搞对象也会容易很多吧? 也就不用经历那什么三生三世的磨难,可以早点修成正果了。 哎,我可真是个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人。 “在下还有事,告辞。” 长·天真善良小天使·歌话未落音,人就跑不见了。 白浅这边却是越听得一头雾水,继而目瞪口呆,满脸惊愕,心底戒备顿起。之前她只是个凡人,这位昭仁公主怎么知道她就是白浅?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对方已经走远。 还有,师父墨渊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昆仑墟那朵金莲…… 白浅和桌子上盘着的夜华面面相觑。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白浅决定蒙混过去。昆仑墟那段经历,她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也不懂她什么意思。”夜华更是一脸懵逼。什么墨渊的胞弟,什么昆仑墟的金莲,他一概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长歌这个女人想甩了他,自己快活去了。这个认知让夜华十二万分的郁闷加不爽。 “不过她确实是昭仁公主,我也确实是太子夜华。” 白浅闻言笑道:“你这位未婚妻,还真是有趣……竟然就这么把你扔给我了?” 夜华一阵沉默后,道:“还请上神帮忙,带我跟上昭仁。” 白浅点了点头:“可以。” 跑走的长歌心里哼哼:所谓天命仙侣?难道说的不是白浅和夜华?三生三世的磨难都阻止不了他们,不是天命仙侣是什么? 为他们扫除身份上的巨大障碍,这下可谓是门当户对,没有什么仙凡之别了。 长歌心中暗暗道:可千万要顺顺利利啊。老子的幸福生活,就看你们了。 然而,千年单身万年狗,不谈恋爱万万年的前星际修真联盟上将,钢铁直女贺长歌却不知道:有时候磨难,才是男女爱情的阶梯,感情深化的重要道具。 现代心理学上,管这个叫罗密欧朱丽叶效应。 她一上来就帮白浅恢复记忆,他俩还怎么培养感情!!? 没了这些,两个陌生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这样走到一起? 雪月轮在长歌神府将长歌这波神操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为自家主人点了一根蜡烛,眉眼弯弯,幸灾乐祸。 插手剧情倒砸手,去到凡间走一走 长歌出了俊疾山,寻到了苟延残喘的赤炎金猊兽,手持惯用的解剖刀,将它的尸身精准地拆卸,扒皮拆骨,有用的收入囊中。 一如她过去做过的一样。 锋利的刀划开皮肉肌理的时候,长歌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隐隐的兴奋。真爽啊……如果用这把刀去解剖那些神仙…… 随即,长歌立刻甩了甩头,将刀收起,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无用的边角料,被长歌一把三昧真火烧掉,把那颗金猊兽火灵珠,从骨灰里扒拉了出来,也不嫌弃脏,吹了吹灰,当做糖果一般,放进了嘴里。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荒凉的俊疾山谷里,除了风声,唯有这咀嚼声清晰可闻,清晨的山雾阻隔人的视线,模糊的身影在谷中若隐若现,荒凉又恐怖。 咔嚓,咔嚓…… 长歌捏着那火灵珠,一口一口,慢慢地嚼碎了,吞进了肚子。 随着火灵珠入腹,炽热熔岩般的功力从腹部直涌向四肢百骸,开始不断冲刷着她的经脉。 锤炼,冲刷,再锤炼。 整个人仿佛置身熔岩火海,从里到外燃烧起火焰。体内灵力飞速运转,眉宇之间又开始隐隐出现黑气。 一颗火种顺着她的经脉灵力,犹如雪花一般,飘悠悠地,落在了丹田,生根发芽。火焰忽大忽小,时而火红,时而雪白,时而幽黑。 许久,长歌睁开了眼睛。 眉间月轮白光一闪,眼底红光明明灭灭。 长歌耳边响起了机械音质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完成子任务一,任务奖励已经发送至包裹,请注意查收。” “子任务二已发布:消除天族隐患翼君擎苍。奖励:圣品九绝清心丸(永久性驱除戾气)×1,修为升级至准圣中期,功德50000,声望100000。” 系统空间里的东西,长歌没有一丝一毫兴趣,扔在那里看都不看一眼。 甩了甩带血的刀,收入掌心。 长歌办完事,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天空中远远传来一声柔美女声。 “昭仁公主且慢。” 长歌顿了顿,心中一紧。 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了这个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的神女青丘女君,声音冷漠,眸底霜雪:“何事?” “你的人。”青丘女君袖手一挥,将一条小黑蛇扔了过来,转身便飞走了。 长歌眼眸蓦然瞪大,眼睁睁看着那条小黑蛇朝自己飞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对官配男女不去培养感情却跑来找老子?他们脑子有什么毛病??? 夜华眼看着就要飞进长歌怀里,原以为,不指望她会出手抱住自己,至少会用个法术接一下。 而长歌却突然挪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夜华掉在了地上。 “啪。” 声音不大不小,小黑蛇闷声落地。 这一声啪,犹如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长歌脸上:为什么? 是我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夜华趴在地上默默地想。 长歌垂眸看着地上的蛇:“……你是不是跟桑籍一样心盲眼瘸?” 夜华艰难地竖起身子,一双橙黄色眼睛看着长歌:“……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跟着白浅?!” “我为什么要跟着白浅?” “你难道不喜欢她吗?青丘女君,四海八荒第一绝色,与你实力相当,门当户对,你他妈为什么不喜欢她?” 听到这里,就算夜华脾气好,也忍不住生气了。 说来说去就是要甩开他,就这么嫌弃他吗?!好歹他也是天族太子,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二个以两万岁之姿飞升的天才! “我他妈为什么要喜欢她?!你是不是有病啊?!” 哦豁,持重端庄,沉稳有礼的太子夜华被长歌感染,竟然也“儒雅随和”起来了。 绝望的长歌看着眼前这条因为生气而竖起了脖子的黑蛇,心道: 我真傻,真的。单知道门当户对更可能成就情侣,却不知道剧情一旦破坏就会脱缰狂奔。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青丘白浅绝色倾城,却不知道夜华可能是个眼瞎。 难道,这条爬虫,就这么砸在老子手里了吗? 又或许,我他妈可能对男女恋爱有什么误解? 是了,不仅对男女恋爱又误解,而且被原剧情误导了,我他娘的是个鲨掉。 今天又是心平气和的一天呢。 “是啊,我有病。”长歌居高临下,绘制着精致铭文的绣鞋落在夜华面前。 夜华心弦一颤。他分明从长歌那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感受到了一股无端的荒凉。 一步,两步,三步…… 她那张精致美艳的脸上满是阴冷,初夏的阳光照不进她那双阴沉冰冷的眼。 她这副表情,是要干什么?夜华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什么?” 长歌未答。 就在他以为长歌要一脚踩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尾朝天,头朝下被人拎了起来。 罢了。原本也没指望能通过白浅来达成目的。 “主人主人,咱们难得下凡,不如去凡间转转?”神府中的雪月轮突然建议道。 “去干什么?”长歌无声问。 雪月轮先嘿为敬:“嘿嘿……咱们去看看凡人们怎么谈恋爱呀~说不定还有机会把砸手里的东西给甩卖出去……” 长歌歪头一想:也对。 她将小黑蛇提到眼前,问:“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跟我去凡间转转?” “……我功法尽失,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长歌沉默一瞬,把他扔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我不想呆在这里。夜华被无情扔进袖中,心底默默地说。但他没得选择,他不是不想说出自己的要求,却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只因为,再也不想看到她被天雷劈得浑身是血的样子。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他发现长歌身上萦绕着浓郁的灵气,很适合修养,于是又安心地盘成蚊香,开始疗伤。 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封建王朝的农民又开始了他们或乞讨,或流浪,或山林湖泊之间挖野菜捉虫充饥的生活。 刚下过一场雨。 泥土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积水。踩一脚,鞋子就会深陷入烂泥地里。 冰冷滑腻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偶尔还会有些尖锐的小石子儿给你些此生难忘的惊喜。 身躯佝偻,皮肤黝黑的老人衣服已经烂成了一缕一缕,一拉就破。他背上背着一捆柴,赤着脚,拄着一根木棍,两眼无神地走在前往城里的路上。 他的头发花白凌乱,像是一颗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芋头,木刻似的脸上,只有眼睛偶尔一眨,方显示他还是个活人。 像他这样的人,在路上还有不少。 城门口的卫兵一脸不耐地驱赶着流民,对每一个过城门的穷人搜刮最后一滴血肉。 长歌走过护城河外的大土路,脚边烂泥和牛屎狗屎混合,她甚至还闻得到屎尿骚臭混合着草木香的酸爽味道。 上交了三个铜板的入城费,长歌终于进了城。 低矮的城墙,木质为主的房屋,肮脏不堪的街道,面黄肌瘦、粗布褐衣的人们,11路为主的交通,充满了难以言喻味道的空气…… 一脚踩在砖石路上,噗叽—— 黑色泥水汤汁一样飞射在长歌的鞋面和裙角,她的脑子嗡地一下,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变黑了,浑身上下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一股难以忍受的战栗席卷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逼死洁癖症。Firstblood。 就长歌被这突然的暴击整懵了,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迎面撞过来一个满脸漆黑浑身污垢的半大小子。 那半大小子本想伸手在长歌身上摸,却被长歌的护体罡气反弹,直接飞了出去。 铺面而来的汗酸汗臭油腻体味挡都挡不住,一股呕意直冲脑门子,就在那一瞬间,眼神极好的长歌还看到了他头顶蠕动的虱子! 长歌浑身一哆嗦,弯下腰,干呕了一声。 呕。Doublekill 进入这座城市,这可能是我做的最愚蠢的决定。干呕着的长歌默默地想。 瞬间的灵光一闪,这令人恶心的世界 “你怎么了?”小黑蛇从袖口爬出来,露出一个小脑袋,橙黄色的眼底有隐藏的关心。 “这个世界真恶心。”长歌直起身子,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小摊子上零零总总的干货瓜果被撞得满地都是。 那小贩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拎起少年,张口怒骂: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兔崽子,撞了老子的摊子,快给老子赔!!” “三叔,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少年满脸赔笑,口中求饶:“我和我妈三天没吃东西了,身上一个钱也没有了……” 街上来往的行人被吸引,一个个过来凑热闹看戏。但是他们脸上都是十分的冷漠,没有一个上来说话劝解的。 长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她扫了人群一眼,伸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掏了掏,除了一条滑腻腻冷冰冰的蛇,一文钱都没有。 她又正在自己的神府空间找了找,总算找到了一条东珠项链。她抠了一颗珍珠下来,找到这城中的一家当铺。 当了一百一十八两银子。这些钱,足够普通老百姓生活五六年。 当她从当铺里出来,就看见对面青楼里摇摇晃晃地走出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也不看有没有人,闭着眼睛对着墙放水。 带着湿热的骚臭味道瞬间扩散开来,长歌再也忍不住,直接化作流光,飞了出去,找了个山清水秀的河边,弯着腰干呕起来。 一只小小的手突然轻轻地拍在着她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温暖又温柔。 长歌当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眼含泪花地直起身子,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 那是幼年状态的太子夜华。一张粉嫩圆嘟嘟的脸,关心的表情,已经变成漆黑的眼睛。 “喝点水。”他仰着头,用一双短短胖胖的小手,捧着一个玉制的茶杯,努力地把茶杯往长歌面前递,茶杯里是清澈剔透的灵泉。 长歌垂眸,从他接过那茶杯,一口灵泉下肚,冰凉的泉水抚慰了她的肠胃,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望着远处低矮的村落出了神。 我怎么会信了雪月轮的邪,跑到这个世界的人间来寻什么恋爱经。真是失了智。 长歌自嘲笑笑。 夜华手脚并用地爬上石头,坐在了距离长歌一尺远的地方:“因为太脏了吗?” 长歌嗤笑了一声,看着夜华那张看似天真不谙世事的幼生脸:“不仅仅是脏,而是落后。令人从心理到生理的肮脏落后。” “恶心,倒胃口的落后。” “我不明白你口中的落后指的是什么。”夜华的童音脆脆地,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满是严肃,意外地反差萌,“但是自从父神开天辟地以来,人类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是啊,他们从茹毛饮血,到学会用火,花了多少年来着?”长歌问。 “是上神燧人氏赐予人类火种。”夜华回忆着神界的历史,认真地纠正道。 “狗屁!”长歌嗤笑了一声,反驳:“分明是燧人氏自己学会了钻木取火,然后把方法告诉了其它人,然后你们这些只不过占了血脉便宜的天神,给燧人氏封了个上神的名头,把人类发明钻木取火的功劳捞到了自己身上。” “我想起来了,人类学会用火,花了四十万年。哈,四十万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天界才过了一千多年。” “自有天界以来,已经过了五十万年,而人类已经过了多久呢?” “一亿八千二百五十万年。” “当神仙们在移山填海,腾云驾雾,享受琼浆玉露,人类依旧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人类依旧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靠天吃饭的生活。” “人类之中,有修真天赋的,飞升成仙,进入天庭,过上神仙的生活。没有天赋的,依旧过着刍狗一般的日子,从地里刨食,祈求神仙们的垂怜,一日日,一年年,一成不变……这也叫进步吗?!” “人间只不过是神仙们的养猪场,游戏场,牲口养殖基地,信仰之力收割场,韭菜基地……” “这韭菜基地,已经有快2亿年没有变过,而你告诉我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哈……” 到底是哪里想不开,会想要来这样一个凡间。多呆一秒都会觉得恶心不已。 长歌一想到这些,就从生理到心理上,觉得恶心,觉得厌烦,觉得可恨,觉得可悲,可恶! “你觉得这不公平。”夜华敏锐地察觉到了长歌言语之间对现状的不满,总结道,“让你觉得恶心的,是这个世界的现状,而不是凡间。” 长歌对上夜华的眼睛,眸光如电,凤眸微眯:“你阅读理解做的不错。” 夜华移开了视线,低头不再说话。 在天界,他在她眼里只看得见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与无比的憎恨,她的眼睛里只有无边的冷。 可在凡间,一个洁癖到连婴儿口水都要洗十八遍的人,竟然对着满是屎溺的街道,对着浑身脏污的人的触碰,没有崩溃,更没有大发雷霆乱发脾气,只是干呕。 她看那些凡人的眼神,与看神仙的眼神截然不同。她那双永远只有冷漠的眼睛里,分明有着深藏悲悯。 她分明是个神仙,怎会用得到凡间的银钱?换的那些银两,十有八九另有用途。 看着夜华这副乖巧的模样,不知怎的,长歌竟然有了些说话的欲望,她道:“你说的没错,这令人恶心的现状,让我想起一些前生的往事。” 前世的世界,也像这个世界一样。有修真者,有神仙,有凡人。神仙妖魔鬼物共存于世界,唯有凡人被各族死死地踩在脚底。 几万年,几千万年,乃至几亿万年,凡人像是蝼蚁一样,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摩擦。 凭什么呢?凭什么凡人就要被踩在脚下,凭什么凡人的命运由神仙来掌控?凭什么神仙们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凡人却要每天为自己的肚子发愁? 都是开天辟地以来诞生的智慧生命,凭什么仙妖魔要高凡人一头? 出身凡人的贺长歌,在得知这个世界的格局之后,第一次这么问自己。难道要向那些神仙们下跪祈求,向那些妖怪们低头求饶,向那些魔物们乞求活命? 不,绝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 凭着自己第一世的记忆,和那股绝不服输的韧劲,她走过弱水,翻过刀山,蹚过火海,终于上到灵剑山,拜师学艺,凭借着自己超绝的天赋,一路击败各同门与各门派高手,最终站到了人族修真界的顶峰,成为天下第一的刀修。 击败人族修真界所有高手之后,贺长歌开始了自己一统人族修真界的步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历时五十年,终于成立了修真联盟。 在此期间,她还组织修真界的老怪物们一起,研究了一套不需要基础,入门门槛极地的修真功法,在人族之间传播。 从此,人类进入了全民修真时代,很快解决了温饱与衣食住行的问题。 不仅如此,长歌还大力发展修真科技,力求将第一世的现代科技与修真相结合,在三百年内,使得人族修真科技实现跨越式发展,掌握了对仙妖鬼魔族的终极武器——灵核子弹。 去他妈的神仙,去他妈的妖怪,去他妈的魔物,去他妈的鬼物,都别再想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拉尿! 此后三百年,长歌披荆斩棘,最终完成了六界的统一,带领各族进入了星辰大海的新时代,开始了对外星域文明的征途。 也就是这个时候,长歌感受到了飞升劫,然而就在渡劫那天…… 后来的事,也就都知道了。 长歌的飞升劫,与此界凡人飞升成仙的飞升劫并不相同。那是真正跨越位面的飞升,从低级位面飞升到高级位面的飞升。 只要她飞升成功,她的原生世界,也会因此受益,从低位面,开始向高位面晋级…… 而这些,都是她修为已臻至化境,抵达天道境,掌握天道规则时了解到的。 长歌回忆到这里,猛然打住,眼底划过一道雪亮的光。 她猛地站起身来,一双凤眸眸光雪亮地盯着天空,半晌,她咧开殷红的唇,勾起一抹笑。 “呵……”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长歌的笑声先是低低地,继而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抑制不住地癫狂,抱着肚子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一个狗天道啊,打得一手好算盘呐!!! 她就说,她一身功德无量,会有哪个王八蛋不开眼打她的主意,原来是天道出手;她又疑惑,堂堂天道,即便有了私心,又要什么没有呢,何必非得跟她一个小小修士过不去,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不要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刚一开口,夜华又闭上了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她不想说,他是必定不会问的。 长歌好不容易才收了笑意,一双微红的凤眸看向夜华:“走吧,我们回天庭复命。” 说着,向夜华伸出了一只素白如玉的手。 夜华犹豫了一瞬,伸出短胖的小手握住了她的两根手指。冰冷却柔软,就像她这个人。 长歌拉起这个小胖墩,单手把他提到半空,腾云而起。 夜华原以为他就要跟着一起飞上天空,却不想手上突然一松! 小小胖胖的身子立刻摔了下去,摔了个屁股蹲。 屁股着地的时候,夜华望着半空中那个垂眸看着自己的人,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呀,一时手滑。” 那人眉眼弯弯,眼底碎了一池的钻石,嘴角的笑容恶劣又张扬。 夜华没由来地心头一跳,如果自己能给她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快乐,就算是被戏弄,也是甘之如饴的。 地上的小胖墩傻呆呆地,长歌竟从他眼神之中看到看对她的怜惜和心甘情愿。 她狠狠地皱起了眉。 老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怜了???? “主人主人,你不在凡间多呆一会儿吗?”许久未曾出声的雪月轮又在神府开腔。 “有什么好呆的,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长歌在神府之中反问雪月轮。 雪月轮心头一跳:“嘿嘿,主人,您在说什么呀,小雪怎么听不懂呢?” “呵。”长歌没有再说话。 就在长歌打算拎了夜华的后颈,飞回天庭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凡间捡到狗一只,天君也爱毛茸茸 就在长歌打算拎了夜华的后颈,飞回天庭的时候,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长歌与夜华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翠绿翠绿的草丛摇摇晃晃,而后,一个黑乎乎的小鼻子从里面拱了出来,然后是一张毛茸茸的脸,一双滴溜溜的鲜红色眼睛,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看到这边的长歌,吐着舌头,撒欢似的迈开四条小短腿,哒哒跑到长歌面前,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似的。 “汪汪嗷呜,嗷呜嗷呜……”毛茸茸软乎乎,奶声奶气的,偏还作一幅威风凛凛的模样,可爱到爆炸。 长歌的冰冷的目光落在这只姜黄色小狗身上,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她忍不住弯起了眉眼,拎起了小狗子命运的后颈肉,把它抱在了怀里。 “哪儿来的小可爱,奶声奶气地,还学狼叫呢……” “哈哧哈哧……”小狗子像是找到组织似的,开心地舔着长歌的手指,不断地在她身上蹭啊蹭。 长歌揉搓着小狗毛乎乎的脑袋,又捏了捏它的小肉垫,举起来又用脸蹭了蹭它尖尖的小耳朵。 心中高呼,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毛茸茸! 夜华见那小狗不住地在长歌怀里蹭,还伸舌头舔她的手指,心中一阵烦闷,脸色渐渐阴沉。 可当他看到长歌的脸时,那种烦闷渐渐变成了震惊和嫉妒。 此时她的身上再也见不到过去那种如冰似雪的冷漠,反而像是笼罩着一股乳白色温暖的光晕一般,温柔得令人落泪。 她不是不会温柔,而是不会对他温柔。 长歌抱着小狗子好好地撸了一通,觉得整个人都熨帖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允许你做我的宠物。” “汪汪汪!嗷呜~~”狗子看起来非常高兴。 “不过是只下界妖犬……”脸色不好看的夜华克制不住地多嘴了一句。 长歌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夜华立刻闭上了嘴。 一手拎着狗子的后颈肉,另一只手拎起了夜华的后衣领。 长歌腾云而上,直奔九重天。 玉清殿重建的速度很快,不过三天,就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没了过去的厚重感,有些单薄。 天君刚下早朝,就接到了夜华与长歌的求见。 小胖墩夜华走在前,长歌一手拎着狗子跟在后面。 狗子划拉着四条小短腿,好奇地打量着玉清殿,小尾巴甩阿甩,丝毫没有上到天宫的紧张感。 等夜华汇报完这次的任务,天君看向正低头打量小狗的长歌。 “素锦这次,也辛苦了。”天君的表情略有柔和,眼底却是无尽的探究。素锦这次凡间回来,仿佛整个人都变了。没了平日里的低眉垂眼,多了一丝宝剑出鞘的锐利。 长歌放下狗子,拱了拱手道:“陛下言重了,这都是长歌该做的。” 狗子软乎乎这么一团,被放在玉砖上,四下打量一番之后,眼睛一亮,撒开四条腿,哒哒哒跑到天君面前,一把抱住了天君的小腿。 “嗷呜嗷呜,呜呜呜……”毛团子软软暖暖的一团,抱着天君的腿,疯狂甩着尾巴,一双红色的眼睛像是星辰闪烁。 天君骤然被这毛团子一扑,先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继而感到了毛团子柔软的皮毛和温暖的小肚子,冰冷平静万年的心竟然有一瞬间的柔软,他罕见地低下头,拎起了这只小毛团子。 毛团子看到天君的脸,整只狗子都发了光,兴奋地舔了天君一脸。 夜华蓦然瞪大了眼睛:这狗命不久矣。 天君被舔了一脸的口水,居然没有生气,放下狗子,反倒是笑了:“哈哈,这只小妖犬倒是会讨人喜欢。” “嗷呜嗷呜哼唧哼唧……”小狗子对着天君一顿撒娇打滚,四脚朝天,露出了小肚皮随便撸。 夜华:???????到底是谁给的胆子??!! 长歌:这小东西,倒是知道最应该讨好谁。 夜华用余光瞥了一眼长歌,以为她会不高兴。却没想到她只是用如水一般的目光注视着那小狗子,半点也没有不开心。 短胖的手指悄然握紧。 “狗子,过来。”长歌对小毛团子招了招手。 原以为小毛团子会屁颠颠地跑过来,却不想那小毛团反倒是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抱紧了天君的腿。 “哈哈哈……”天君再次笑了,“看来这小犬妖还没玩够,素锦,你就让它在这多玩一会儿。” “是,陛下。” 长歌乖顺地应下,跟在夜华身后,离开了玉清殿,身上的柔光久久不散。 刚出玉清殿,夜华和长歌两人就分开了。 一个去洗梧宫,一个回昭仁殿。 夜华刚一到洗梧宫,就碰上了抱着酒坛子过来串门的连宋。 “夜华?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连宋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渐渐变态的笑容,他把酒坛子放在一边,伸出罪恶之手,就要揉上夜华肥嘟嘟的脸:“来,小夜华,给叔叔看看……” 夜华后退一步,目露寒芒:“二叔敢再上前一步,侄儿就剁了你的爪。” 这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有一种神一样的反差萌。 “哎呀,就给三叔捏一下,就捏一下,你小时候我都不知道捏过多少次呢!”连宋依旧上前了一步。 夜华闻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问:“我小时候,可爱吗?” “当然可爱了!害,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走路都摇摇晃晃地,就知道追着素锦跑了……” 连宋的眼神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长歌呢,她是什么反应?”夜华记事其实很早,只是一两岁时对自己的心情印象深刻,他记得自己很快乐,很开心。他那时和长歌在一起很开心,因为长歌总和他一起玩。 “她啊,从小就是个修炼狂人,虽然吧,看起来很不耐烦,但对你倒是还算温柔吧。” 连宋想起小仙娥传出来把小天孙当狗溜的传言,忍不住抿着嘴笑。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被逼着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玩耍,不答应还要遭雷劈,换他来也不会有好脾气的。 夜华想的却不一样:难怪她会对那只小犬妖这么温柔。原来是喜欢可爱和毛茸茸啊。 “三叔来洗梧宫,有何贵干?” “差点忘了正事!”连宋把一旁的酒坛子递给夜华:“这是桑籍送来的北海北海特产深雪梅酿,万年才产一坛,说是用北海深处的玉髓琼浆酿制,藏于深海灵泉眼,万年方取出,托我转交给素锦。” “三叔为何给我?” “害,这不是……你送过去更方便嘛。”连宋现在只要一想起长歌与狐帝、折颜斗法时的凶残模样,心都要哆嗦一下,莫名的不想见她。 “多谢三叔了。”夜华两手抱着酒坛子,正要吩咐身边的迦昀把酒送过去,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亲自送过去吧。 “对了,听说父君最近就会让你们完婚,你知道不?” 夜华一愣:“陛下还未与我们提过。” “前两天东华帝君与父君闲聊,父君提了那么一嘴。” “为何这么突然?”夜华想起长歌的态度,又怕长歌去父君面前闹,心中泛起了担忧,并无半点喜色。 “谁知道呢。”连宋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昭仁殿的方向,脑海里是长歌力压两位上神的绝世之姿。 夜华担忧之后,又很快明白了天君的用意。恐怕是长歌那日在玉清殿太过张扬,天君恐怕无法掌控她…… 而自己,则是束缚长歌的那道绳索。 抱着酒坛,夜华没有直接去昭仁殿,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寝殿,打算第二天再送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累积的公务已经堆满了整个紫宸殿,这才不过三天时间啊。 去后院的温泉泡了个澡,夜华呆在温泉里发了一夜的呆,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了加班加点的工作。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揉了揉眉心,夜华正瞥见放在一旁的酒坛,于是抱着酒坛,慢慢踱着步子,来到了昭仁殿。 穿过荒草没顶的外殿,夜华双手抱着坛子,走到了后花园。 那株古老的银杏树,在黑夜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淡黄色的暖光在树叶上飞舞。 红衣白袍的上神屈膝而卧,纤细白皙的手掌遮着双眸,长袖落在肩膀,玉臂与红衣相映,屈起的长腿白得发光,流畅的线条没入衣裙。 “你来干什么?” “二叔从北海给你捎来一坛深雪梅酿,是北海特产,万年才产一坛。”夜华把酒坛放在了石桌上。 “放着吧。”声音冷冷淡淡。 就在这时,一只奶黄色毛团子从一旁冲了出来,扑到了长歌怀里。 “哈哧哈哧……嗷呜嗷呜……” “小东西,舍得回来了?”长歌直起上半身,两指拎着狗子的后颈肉,眉眼宠溺温柔。 夜华默默,转身离开。我的原型要是只毛茸茸就好了。 魂入凡间遇少年,法力全失无奈何 伸手拿过酒坛,长歌拍开封泥,一股清冽梅香扑鼻而来。 冰冷的透明的酒液入喉,一股清冽梅香弥散开来,划过喉咙进入是到后渐渐回暖,回甘,入腹之后,一团温暖的火焰渐渐燃烧,温暖的洪流扩散开来,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梅香四溢的雪中梅林,甘甜清冽久久不散。 长歌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整理最近一段时间的思路。 以“系统”给任务的趋势,以及她在凡间那灵光一闪的发现,很显然,本世界的天道所图甚大。 该如何摆脱这个该死的,无处不在的天道,拿到属于自己的自由,顺便狠狠地教育一下这个狗天道,长歌心里已经有了思路。 其实早就说过的,不是吗? “若是他心有所爱,便毁了他的所爱;若是他心有所恨,便帮助他的仇敌;他想要的,必叫他求而不得,他不想要的,必叫他永远摆脱不了!!!” 不,这还不够。这世间,最残酷的不是永远得不到,而是曾经得到了,却失去了,并且再也得不到! 这酒酒劲不烈,却很容易上瘾,一不小心就见底了,后劲还挺足的,长歌摇摇晃晃地直起身,竟有些头晕。 醉眼朦胧之间,长歌一脚踩空,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向下坠落。 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上瘾,宛如生出一双翅膀,借着风在空中自由翱翔。 只是快乐总是短暂的。越来越快的下坠速度让长歌意识到自己得快点把腾云术用出来,不然就算她是个神仙,也得摔成肉饼。 怎么回事?!无法调动法力?! 长歌悚然而惊!果然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是桑籍还是夜华?! 她只觉背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醒醒,醒醒!” 少年的声音耳边炸雷似的响,长歌皱了皱眉,睁开眼,头疼欲裂。 “唔……”揉了揉太阳穴,长歌看到了眼前这个少年。 皮肤漆黑,脸瘦得脱相,一双眼睛大得出奇,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半干不湿的短褐,头发乱糟糟一绑,还是湿的。 他手里端着一碗水,碗破了个大缺口,水是半浊不清的。 “阿兄,她醒了吗?”一个脆脆的声音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摸摸索索地走了过来。 女孩也是一样的一张黑漆漆沾满污垢的脸,一双大眼睛黯淡无神,一条腿还瘸了,小手瘦得像是鸡爪。 她脸上却带着笑容,很恬静。是个小瞎子,还是个小瘸子。 “刚醒,”少年脸上没有笑,把碗递到了长歌面前:“喝点水吧,你烧得厉害。” 长歌喉咙正干得冒烟,伸出手,接过了碗,咕嘟咕嘟地喝掉了这碗水。喝完回忆起少年沾在水面的黑色大拇指甲,也晚了。 “谢谢。”声音一出口,长歌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她的声音。这声音娇软柔媚,细声细气地,和她本来的声音半点相像也无。 长歌立刻看了看自己的手:娇软纤细,嫩得像是能掐出水,和她原本的手也不像。 难道说穿越了??! “婉柔姐姐,你还好吗?”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长歌的衣袖。 锦缎纱衣,花纹精致,这是大户人家才能穿得起的衣服。 “我……”长歌实在头疼得厉害,脑子都有些迷糊。但很显然,着小女孩和少年认得原主。 “醒了就快回家去吧,我家可请不起大夫,养不起你。”少年收起那只破碗,用起了腻的袖子擦了擦碗,面容冷漠地说。 “家?我家在哪儿?”长歌靠在破土墙上,唇色发黑,脸色发白。 “婉柔姐姐,你家就在十里外的清溪镇呀,你不记得了吗?”小女孩歪着脑袋,疑惑地问。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现在浑身酸痛无力,脑袋针扎似的疼,想回去也难。更何况那也不是她的家。 “你不想回去想去哪儿?”少年竖起了眉头,声音不快:“贵人好了就快点走吧。” “哥哥……你别这样,婉柔姐姐以前帮过我们呢。”小女孩拉了拉少年的衣摆,小声说。 少年白了长歌一眼,披散了头发:“要不是看在以前的份上,我才懒得救她……哈欠!” “咕咕……”“咕噜噜……” 小女孩和长歌的肚子同时叫了起来。 少年看了两人一眼:“我去找吃的,妹妹,你不要乱跑。” 说完,少年踩着草鞋,离开了这个破屋子。 小女孩对着长歌的方向笑了笑:“婉柔姐姐放心吧,我哥肯定会找来吃的。” 她摸索着手边的茅草,手指灵活地翻动,开始用茅草编织什么东西。 一开始看不出是什么,只看得见满是老茧和伤口的粗短手指在茅草之间来回,很快,一只活灵活现的蚱蜢就出现在小女孩的手中。 她用牙齿咬掉多余的草头,又摸了摸整只蚱蜢,眼角眉梢都是成就感:“婉柔姐姐,这个送给你。” 说着,她把草蚱蜢递了过来。 长歌伸手接过,很精致,很逼真,像是工艺品:“你做得很好看。” “我阿兄也这么说,嘻嘻……”小女孩羞涩一笑,又开始编织,黑乎乎的小脸上是全然的专注,她全神贯注地编织着手里的草蚱蜢,像是倾注着她的心血。 “编好拿去卖吗?”长歌觉得头疼缓了许多,也捡起了几根茅草,开始学着编织。 “是啊,我多编一些,阿兄明天就可以拿去市集上卖,就能换大白馒头吃了……”女孩的脸上充满了对白馒头的期待,整张小脸都在发着光。 长歌望着她的小脸,有一瞬间的出神,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她的腿上,那条小腿以诡异的角度曲折着,骨头已经长歪了。 “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小女孩的脸变得暗淡起来:“不小心挡了贵人的路,被撞的……” 长歌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开,低头,手指飞快地翻动。草蚱蜢,她是折过的。稍稍回忆一下,就想的起来。 “嘶……”茅草锋利的锯齿割伤了娇嫩的手指,长歌将手指含在了嘴里。 “婉柔姐姐,你没事吧?”听到动静,小女孩连忙转过脸来,关心地问。 “没事。”长歌吐掉了鲜血,编织的后续工作收尾,一边问女孩:“你只会编草蚱蜢吗?” 女孩听到长歌这么问,小脸又一次暗淡下来,只听她有些哽咽又有些惭愧地说:“……我阿爹只教过我这个……” “……”长歌手一顿,觉得自己问这话真是多余。明明已经看见她开始编织第二只一模一样的蚱蜢。 “我教你折别的。你想折什么?” “真的?!我想折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小狗。”小女孩爬了两步,凑到了长歌身边,兴奋地说。 女孩身上传来一阵酸臭味,很是有些日子没洗澡了。没爹没娘,半大小子的哥哥带着她,能收拾得像个人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平日里洁癖到令人发指的长歌,此时却好像选择性眼瞎鼻子嗅觉失灵了,半点反应也没有。 你这个要求我很难办啊。长歌觉得自己的头又有些疼了。 长歌抬眼,看到了墙垣上长的香蒲,眼睛一亮。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走过去薅了一把,就有了一捧的“毛茸茸”。 “把香蒲花和茅草一起编……”长歌握着女孩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折小狗。 女孩黑乎乎的小脸有些红。婉柔姐姐身上好香,手好温暖,软软的…… 少年说她很矫情,说者无心听者明悟 “婉柔姐姐,你看我折得像不像?”女孩举着手里毛茸茸的小狗,递过来给长歌看,快乐又得意,像只找到吃食的小鸟。 “你很有天赋。”长歌真心实意地夸赞。教一遍就会了,动手能力和记忆力都很强。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是日落西山了手边已经编织了几十个各式各样的草编动物。 有小狗、小猫、小马、小鸟,小人儿……桌子凳子椅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外出找吃食的少年还没有回来,长歌和女孩的肚子已经唱了一整天的空城计。 长歌勉强撑着身子,去破破烂烂的厨房,端了一碗水,和女孩分了喝了。 这个荒凉的破院子里,连一口水井都没有,木桶里的水也快见底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饿得浑身没力气的女孩突然直起了身子:“是阿兄,阿兄回来了!” 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少年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来,手里拎着一条巴掌大的鱼。 女孩耸了耸小鼻子,露出缺了门牙漏风的灿烂笑容:“阿兄,是鱼对不对?” 少年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对女孩说:“妹妹鼻子真灵,是一条大鱼!你等着,我去做鱼汤给你吃!” 说话间,少年的余光瞥到长歌,眉头皱了皱:“贵人怎么还没走?” “我身上没力气。”长歌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又昏昏沉沉起来。 少年狠狠地皱起了眉。这才多大的鱼,多一个人分,妹妹得少吃很多了。 不过他却没说什么,默默地生起了火,开始做鱼汤。 不一会儿,鱼汤的鱼腥气和香气弥散开来,女孩和长歌齐刷刷咽了一口唾沫。 “妹,你快趁热喝些汤。”少年给女孩端来鱼汤:“等会儿我给你把鱼刺挑了,咱们再吃鱼肉!” “谢谢阿兄,阿兄真好~”女孩实在饿得很了,端起碗就开始喝。 长歌从来没有这么饿过,即使挑嘴如她,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少年手里的汤碗。 少年黑了黑脸,不情不愿地给长歌也端来一碗:“就这一碗,多了可没有!” “谢谢。”长歌双手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鱼腥味很重,味道很寡淡,汤里漂浮着两块鱼肉。 即使是这样,长歌也觉得,这已经赛过人间的一切美味了。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极度的饥饿了。 少年累了一天,终于坐了下来,细心地给妹妹挑鱼刺,自己却没有喝哪怕一口鱼汤。 “阿兄,你吃过了没?”女孩喝完一碗热汤,觉得独自已经饱了很多了。 “我吃过了。”少年舔了舔手指,把鱼肉递到了女孩的嘴边。 女孩就着少年的手,一口吃掉,脸上露出甜甜的幸福的笑容:“真好吃……要是每天都能吃到鱼肉就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少年的目光落在女孩身边的草编上,惊喜地问:“妹,你学会了新的草编吗?” “是呀,是婉柔姐姐教我的。婉柔姐姐还夸我学得快呢!”女孩骄傲地说。 这时长歌已经喝完汤,静静地把碗递回给少年。 少年接过碗,出去找了个水沟把碗洗了,家里只有两个碗,他现在要喝汤,只能用这个。 入夜之后,少年和女孩蜷缩成一团,互相取暖,打算就这么熬过今夜。 正是九月份,夜里已经很凉了。 女孩已经睡着了,少年却还没有睡着,他望着屋顶茅草缝隙里漏下来的月光,心里想着明天该早点起来,去市集,找个好位置把草编都卖了。 “贵人,你睡了吗?” “没有。” “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能走得动路就回去。” 少年眉头皱得死死地。谁知道她得什么时候能走的动道?非得自己能走才行吗?不能通知家里人来接? 不行,得早点把这个累赘送走。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少年又问长歌。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私奔?” 长歌闻言,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嫁给周家大少爷不好吗?他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嫁给他,不愁吃穿,周家人也不会亏待你,你为什么非得和一个穷书生私奔呢?” “……”长歌没有答话。 少年又继续说:“真不懂你们贵人的想法。” “我听说,那个穷书生却不要你,骗了你的钱跑了。” “跑了就跑了呗,你为什么要跳河自杀?” “……”这问题真是没法回答。长歌沉默了两秒,开口道:“大概是因为……绝望了?” “你们这些贵人,可真容易绝望啊……”少年讥讽地开口,枕着手臂,望着茅草缝隙里的星空说:“你凭什么绝望呢?” “我九岁就没了爹妈,还带着妹妹,我都没有绝望,你凭什么绝望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矫情了。” 少年的话中,充满了柠檬的味道。却不是没有道理。 “我妹妹,三岁被火熏瞎了眼睛,五岁被人撞断了腿,就这样,我妹妹也没有寻死觅活,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出身富贵人家,不愁吃,不愁穿……我要是你就好了……”少年羡慕地叹息着,声音越来越小:“这样,我就可以带阿妹去找大夫,治好她的眼睛和腿……” 透过夜月清凉的月光,长歌看到了那两个互相抱团的幼小身影,心中突然一酸。 是啊,即使父母双亡,妹妹残疾,少年也没有放弃,仍旧顽强地活着,即使又瞎又瘸,女孩也依旧坚强地向往着美好,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怨天怨地,颓丧地面对一切呢? 再惨,也还有命在,四肢健全,耳聪目明,甚至还有三世的记忆,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少年说的没错,确实太矫情了。 还要矫情到什么时候呢? 再惨,能惨到哪儿去呢?真是一叶障目啊…… 出身不够好吗?实力不够强吗?没有人爱你吗? 都不是。 之前,真是魔怔了。竟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它不恶心,一点也不。 在这个世界,有像少年这样别扭善良着的人,有像女孩这样坚强温柔的人,也有像桑籍那样执著追求纯粹爱情,知恩图报的人…… 还有像夜华那样,外表沉默寡言,内心却温柔体贴的人…… 即便,要狠狠给那狗天道一个教训,也不必要苦了自己,不是吗? 思及此,久久缠绕于心湖识海上空的乌云,一下子消散开来。 仿佛一下子搬下了一座大山似的,长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有的污浊之气,随着这一声叹息,烟消云散。 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愉悦,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宛如春之神女亲临。 久违的法力重新回到了身上。长歌缓缓站起身来。 少年只觉得黑暗之中突然缓缓亮起了淡淡柔光,他顺着光望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红衣白袍的女子衣袂飞扬,长发飘飘,容颜缥缈出尘,如九天仙子坠落凡尘。 “少年,你叫什么?”长歌凌空踏步而来,声音清冷通透,直击人心。 “我……我叫姜伯懿……”少年直直地望着半空中的仙子,磕巴着回答:“我妹妹叫姜凌薇。” “今天谢谢你了。这个送给你。”长歌从神府空间里拿出了一个黑色手环,送到了少年手上。 “今后,有缘再见了。” 空荡荡的茅草屋里回荡着这句话,半空中神女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少年愣愣地伸出手,手指碰到了那个手环。 手环自动套到了少年的手腕上,他顿时吓了一跳。 随即,他耳边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少年吓得跳了起来,神经紧绷:“谁!?是谁?!” “恭喜宿主,科学技术学习系统绑定成功……发布任务一:学习草编技术,赚下人生的第一桶金!任务奖励:中医科学基础书籍一套。”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茅草堆里那个娇柔富家少女身上,嘤咛一声,她睁开了那双剪水双瞳。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死了吗?” 我手握剧本,不可能会输 “呼!” 美人靠上的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仿佛刚从水底冒出头一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刚才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出于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惧之中,像是被拉扯着跨越时空了一般。 后背还有隐隐的痛。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位婉柔,跳水的时候,被河里的石头撞到了背部。 侧头看到掉在地上的酒坛,长歌笑了笑。这哪儿是什么“深雪梅酿”,分明是“浮生一梦”。 从美人靠上坐起身来,长歌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身体内的戾气已消散大半。 丹田的火焰忽白忽蓝,再不见深红之色。四周围的灵气开始澎湃地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这是顿悟了。 打开系统面板,又看了一眼子任务二:消除天族隐患翼君擎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翼君擎苍的现状了。被锁死在东皇钟里,正闹着要出来呢。 而东皇钟……东皇钟里有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正好拿过来用用。 长歌双腿盘起,闭目入定,稳固修为。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 长歌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 在外面等待宣旨的仙官感觉到长歌出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进来吧。”长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话音传来之时,昭仁殿外密密匝匝的藤蔓荒草一下子散开,让出了一条青石板的大道。 仙官领着仙娥们鱼贯而入,仙娥们端着琳琅满目的衣裳首饰,全都来自天君府库。 看到那株银杏树下的红衣白袍身影,仙官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这位上神的容貌所震慑。只是今日再见,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细看之下,仙官终于明悟:是了,是身上的威压更强势了。 仙官领着众仙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有些哆嗦地从玉盒中请出圣旨,战战兢兢地打开。 真是倒霉,为什么其他人都有事出门了,非得让他来宣旨啊! “请昭仁公主,上神素锦听旨。” “叫我长歌。”长歌目光平静地凝视仙官,表情有一种势不可挡的锐利。 仙官额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背后冷汗涔涔。他敢发誓,他要是不答应,立刻就得血溅当场。 “啊,是,是,请昭仁公主,上神长歌听旨。” 听到这一声“长歌”,长歌隐约感受到些什么东西,突然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歌在。” “兹闻昭仁公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度之甚悦。今太子已至婚龄,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昭仁公主素锦待字闺中,与太子夜华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道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月老姻缘司操办,命来年三月初三完婚。” 宣完旨,仙官胆战心惊地把圣旨递交给长歌,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已经有不少仙娥开始偷偷抬头看天空了。 可奇怪的是,他们等了许久,天空依旧晴空万里。 “传旨仙官。” 清冷通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仙官猛地抬头:“哎?” “松手。” 仙官一看,自己还死死地拽着圣旨,连忙松开了手。 长歌拿过圣旨,一行行扫了过去,嘴角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仙官和仙娥们简直就像是碰见了鬼,一个个目瞪狗呆。 不过身为仙官仙娥,他们的素质也不至于太差,很快就回过神来,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看样子是要出去和大家八卦一下这个惊天大新闻——昭仁公主竟然笑着接了赐婚的旨意。 夜华刚疗好伤,从迦昀那里听到消息,立刻便从洗梧宫狂奔而出,直奔昭仁殿。 黑色流光在长歌面前坠落。 “长歌!”夜华满脸惊魂未定,目光灼灼地盯着长歌,上下打量着:“你有没有事,还好吗?哪里疼?” “我这就去找祖父,让他收回旨意。”话未落音,就要去玉清殿。 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冰冷柔软,掌心带着微茧的手抓住了。 长歌抬着下巴,凤眸微眯,表情很危险:“怎么,你不想娶我?” “……”夜华长目微睁,似乎是没有明白长歌的意思。 这时候,他才有精力注意这四周的情况。 后花园没有被雷劈过的痕迹,他一路过来,也没有听到过雷声,天空一片晴空万里。 长歌,是愿意嫁给他吗?!得知这一点的夜华强压自己内心的雀跃,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绷的神经依旧没有放松。 以他对长歌的了解,长歌绝不会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不,我愿意接受祖父的安排。”夜华垂眸,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纤长手掌:“但我不想让你委屈自己。” “你错了。”长歌放开手,眼角眉梢的霜雪在阳光下消融,望着夜华:“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说着,手抬了抬,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半道却转了向,抱臂于胸前。 如果抛开个人情绪与偏见去看夜华,其实他挺不错的,不,或者说,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正直,个性稳重,勤勉努力,看似冷漠,实则体贴。 还有就是,长得很好看,很漂亮。虽然长歌并不在意这一点,但优点还是承认的。 夜华猛地抬起头,对长歌对视。 那双宛如蕴藏着万千星辰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子,一双凤目微弯,薄唇缓缓勾起,像是四月春风里摇曳的罂粟花,温暖又妖冶,令人一眼就沉醉不知归路,美得让人上瘾。 “是认真的吗?”夜华眸光微闪,问道。 “是认真的。” 夜华不再询问。 默默转身,化作黑色流光离开。 回到紫宸殿,坐在书案前,手提着毛笔,半天没能写下一个字。 浓墨滴在宣纸,晕开一个巨大的斑点。 她变了。 常年笼罩在她身上那股阴郁冷漠,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变得温柔,像是冬日里冉冉升起的太阳。 夜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回了数万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那时她还没有那么冷漠阴郁,坐在银杏树下,用狗尾巴草逗他的时候,表情也像刚才那样温柔。 “殿下……您今天……”天枢有些惊悚地看着夜华。 “怎么了?” “您还是自己看吧。”天枢有些不忍直视地挪开了视线,抬手在夜华面前布下了一面水镜。 镜中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莫名多了一股憨憨傻傻的气息,跟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一样。 夜华很快收敛了这一脸的憨笑,低头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天枢:看来,昭仁殿那位没有去找天君自讨苦吃,或许还挺乐意地接了这道天君圣旨呢…… * “把昭仁殿收拾一下吧。”长歌出门前,对在昭仁殿外守卫的侍卫道。 “是,殿下。” 弱水河畔。 东皇钟亘古不变,好似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悬浮弱水之中,毫无异状。 记得这被封印在东皇钟里的翼君,曾经差点冲出封印的,后来又被白浅重新封印了。 东皇钟这种东西,长歌也是见过的。不知道世界不一样,是不是版本也会有什么不同。 抬手一招,长歌将那个悬浮在弱水之中的东皇钟招到了眼前。 伸手轻触钟壁,长歌强横的神识以雷霆之势杀了进去。 巧了不是,这边世界的东皇钟原理,和她本世界的东皇钟一模一样呢…… 就在长歌神识进入之后,东皇钟瞬间暴涨,遮天蔽日。 红衣白袍的上神站在东皇钟之前,显得如此渺小。 与此同时,太宸宫正在撸红毛狐狸的东华帝君肃然起身,抱着狐狸直奔弱水河畔。 广漠无垠的弱水之上,湛蓝的天空渐渐凝集起滚滚浓云。 轰隆隆!电闪雷鸣。 大雨倾泻而下,仿佛有人在天顶端着大澡盆子往底下倒水,通通都倒在了那个伸手触摸东皇钟的人身上。 “素锦!!!”东华帝君只来得及淋上这场劈头盖脸的雨,神色巨变。 “帝君,我听去昭仁殿传旨的仙娥们说,昭仁殿下不喜欢别人叫她素锦。”白凤九趴在东华帝君怀里,弱弱地说。 “乖,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 东华帝君走到长歌近前,伸手想要拉开长歌。 就在这时,一道紫金色手臂粗的天雷啪地一声落下,就在东华帝君的手指前一寸的地方落地。 轰隆隆!!! 雷声震耳欲聋,暴雨砸在东华帝君的脸上,生疼。 东华帝君眼睛蓦然瞪大,指尖还带着些许雷光,劈啪作响。 我手握剧本,不可能输…… 吧。 东皇钟内旷野千里,到处都是迷雾,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死寂,一丁点声音,一点点颜色都没有。 这里是一片迷雾的虚无,是一个牢笼该有的样子。 “小姑娘,你是来陪我的吗?”擎苍在迷雾深处桀桀怪笑,嘶哑的声音完美地与阴森的迷雾融为一体,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 长歌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说话间,长歌纤细高挑的身躯化作无数从天而降的火雨,耀眼的火光将整个空间的照得亮如白昼。 长歌于高空中俯瞰,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躲在迷雾之中的人形怪物。 头发张牙舞爪地肆意生长着,向着空中伸出触手,直扑长歌而来。 长歌浑身燃烧着白色火焰,触手刚一接触到火焰,就被燃烧殆尽,灰飞烟灭。 擎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痛苦怒吼,漆黑迷雾之中黑色藤蔓森林暴涨,铺天盖地地涌向长歌。 就像是漆黑的深海之中坠入一颗云爆弹,在这一片漆黑之中突然爆炸出一团覆盖面积极广的白色烟雾。 紧接着又一声巨响,整个雾团发生爆炸,在瞬间释放出大量热量,巨大的高温火球,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膨胀,吞噬一切能遇到的东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科学,真是无所不败的终极利器啊……所以说,修真也要讲科学。 这吞噬一切的火球,正是长歌丹田内的异火所化。身为一个引领现代修真的领头人,对灵火的控制早已出神入化,这点丹田异火,对她来说,无异于手握致命大杀器。 化身恐怖火球的长歌把擎苍的肉体连同灵魂全都焚毁,正向整个东皇钟内部扩散。 东皇钟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极高的温度将四周围的空气都点燃,红衣白袍的上神身上也渐渐被火焰包裹,贴在钟壁上的玉掌被火焰吞噬,渐渐焦黑。 “长歌!贺长歌!!!”东华帝君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刚才的紫雷就是对他的警告。 而此时将自己的火焰充斥了整个东皇钟的长歌,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顿时喜出望外,一口吞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一举突破准圣,乃至圣人的修为。 原以为一切会按照她的想法走。 起初是这样没错的,她顺利突破了准圣的修为,然而,这功力却突然失去了控制,就像是烧红了的热油里猛然泼进的冷水,轰地一下。 通红的东皇钟突然剧烈地震动,紧接着一声巨响。 东华帝君只来得及抱着他的小狐狸逃离现场,耳朵一阵轰鸣,直至丧失听力。 刺目的白光一闪,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东华帝君瞬间失去了视觉,与此同时,他蒙住了小狐狸的眼睛。 暴烈的冲击波将弱水河畔的水土扬起,超高的温度随着冲击波将一切扬起摧毁,灰飞烟灭。 爆炸的那一瞬间,长歌只有一个想法: 草(一种植物),老子手握剧本,为什么会输?为什么?!!! 洗梧宫演武场。 手持龙渊剑的夜华突然心中一慌,手中宝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昭仁殿早已不是往日的荒凉,天君连下几道旨意,让恭贺给昭仁殿好生打扫了一番,还令专司御花园的英招上仙在昭仁殿负责进行园林设计。 如今的昭仁殿,已经是一派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模样了。 “她去哪儿了?” “公主殿下出门了,并未交代去向。”在昭仁殿侍奉好几万年的那位侍女低头回答。 就在此时,炽白光柱冲天而起,天宫一阵地动山摇。 夜华心头一紧,一股无端的恐慌笼罩他整个心头。 * 白光过后,东华帝君给自己和小狐狸套了一层厚厚的防护盾,来到了爆炸现场。 灼热的温度还没有消散,因为酷热,连光线都被烧得扭曲。 现场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从高空望下去,深不见底。 弱水河里的水源源不断,汹涌地往里灌。 东华帝君神色阴沉,目光一寸寸地在深坑扫过,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奶娃娃,正漂浮在弱水之上。 不可能,三千弱水深,鸿毛不浮,芦花沉底,怎么会有人能在弱水上浮起? “帝君,快看,那有个孩子!”白凤九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东华。 东华抬手一道法力落在那孩子身上,将她召了过来。 是个三四岁大的女童,生得粉雕玉琢,雪玉可爱,似是汇集了全世界的灵气所生,像是睡着了一样,很安静。 “哇……好可爱啊,帝君,这是谁家的孩子呀?”小狐狸从帝君的怀里跳出来,绕着孩子团团转,一幅被萌到了的感觉。 “我家的。” “啊??” 东华帝君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女童的脸颊,脑海划过一些记忆的碎片,眼底罕见地浮现了些许温暖。 他想起来,她那时上灵剑山,也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吧。自灵剑山有历史以来,年纪最小,天赋最高的破关者。 东华对那时的长歌印象极深。 那么瘦瘦小小,伤痕累累地从刀山火海之中爬出来,就算身受重伤,小身子也挺得直直地,眼中的星火熊熊燃烧,只要一阵小小的微风,就能生起燎原之势。 “唔……”女童皱了皱眉,睁开了那双漂亮得令人惊叹的星辰之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紫衣的俊美男人,和一只毛茸茸的红狐狸。 长歌伸出一双短短胖胖的小手,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看着那男人,歪了歪头,脆生生问:“你是谁?” 东华伸手摸了摸长歌发丝浓密黑直的发顶,唇角有一丝丝的浅笑:“我是你师尊。” “你还好吗?” 长歌看着东华,良久:“哦。我很好。”师尊是什么鬼? 这个男人穿一身古装,是在搞cosplay吗?扮相还可以。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光溜溜地,怎么办,有点害羞。 小娃娃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对东华说:“能给我一件衣服吗?我觉得有点儿尴尬。” 这时,一旁的白凤九从自己的兜兜里叼出了一件小裙子,放到了长歌面前,尾巴摇啊摇,张嘴微笑着。 “谢谢你,小狐狸。”长歌伸出手摸了摸白凤九的头,然后自己把小裙子套在了身上。 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末了,还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地:“我觉得很可爱,你觉得呢,小狐狸?” 白凤九连连点头:可爱,可爱,超级可爱。像是天道精雕细琢的人偶瓷娃娃一样可爱。 长歌环顾了四周围,发现这里是一片荒芜,还有一个正在灌入河水的大坑,像是某种高烈度炸弹爆炸现场。 按照这个冲击波毁灭的范围来看,大概相当于十吨TNT的强度。 有什么人扔了颗氢弹? 不对,如果是刚扔了氢弹,这里哪儿还会有活人,而且,还是不穿防护服的人。 但是这里炽热的温度告诉长歌,这里绝对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明明之前是在家里睡觉啊…… 现在只有五岁的长歌,小脑瓜子想不明白,只能默默地看向那个自称是自己“师尊”的人,眼底隐隐有些戒备。 “大叔,你说的师尊,是老师的意思吗?”长歌仰着头,看着这个长头发的男人,声音又甜又脆,乌溜溜的眼睛漂亮极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噗呲。这一声大叔,像一把小刀子,扎在了东华的心口。 “比老师更亲密,你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东华蹲下身子,伸手想捏捏长歌的苹果脸。 长歌看出这个男人似乎对她有一点点的喜欢,强忍住躲开的欲望:“听是听过。” “我记得语文、数学、国际通用语、物理、化学、生物、统计学、概率学、音乐、绘画等等十几门功课老师,但里面并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 东华一愣。 这明明是长歌修真界改革之后建立的修真学校教授的科目…………她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单纯的记忆倒退……那又是什么情况? 只听长歌声音脆脆甜甜地继续说:“但我知道大哥哥你肯定不是坏人,请你帮我打个110吗?我的爷爷奶奶会给你很丰厚的报酬。” 长歌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小孩,她可聪明了。 这个白头发男人冷冰冰地,虽然看着不像坏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让打110最稳妥。 听到长歌叫他大哥哥,东华帝君莫名地舒坦,嘴角的笑意更加真诚:“我当然不是坏人,走吧,我直接送你回家。” 说着,对长歌伸出了手。 长歌却没有伸手。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叫他大哥哥时,他脸上的愉悦,于是扬起可爱灿烂的笑容:“大哥哥你真好,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心地最善良的人啦,你帮我打个110电话就好,不用麻烦你送我回家啦!” 彩虹屁拍起来。 “我没有手机呢……只好麻烦一点,亲自送你回家啦。”东华帝君笑眯眯地看着长歌,额角却隐隐有些青筋。 这人小鬼大的小丫头…… 瓷娃娃小小地后退了一步,滴溜溜的眼睛望着四周,旷野千里,荒无人烟。 实力相差巨大,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长歌顺从地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拉住了东华的一根手指,甜甜地笑:“好的呢,大哥哥你是个好人~我爷爷奶奶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要多少钱都行哦~” 长歌疯狂暗示:我家有钱,送我回家比绑架我更有价值。 东华:…… 白凤九凑过来,蹭了蹭这个瓷娃娃小女孩儿:好可爱好可爱~ 就在这时,天空坠落一道黑色光芒,在三人面前化作身材高大颀长,身着玄色长袍的俊美男子。 那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长歌身上:“长歌,你怎么了?” 小长歌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漂亮的叔叔:“叔……大哥哥怎么知道我叫长歌?你认识我吗?” 东华帝君注意到了这个由叔,到大哥哥的转折。 夜华闻言,立刻把目光转向东华帝君,拱了拱手,问: “帝君,还请告知,长歌身上发生了什么?” 东华帝君指了指那边的深坑:“东皇钟爆炸,长歌被波及,受了重伤,失忆了。” 夜华脑子嗡地一下炸开。那深坑的样子,分明是极具杀伤力的爆炸,重伤……失忆…… 那该有多疼?明明已经受过那么多次伤,为什么还要让她吃这么多苦…… 良久,他走到长歌面前,单膝跪地,双目微红:“长歌,别害怕,我是夜华,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长歌歪了歪小脑袋,滴溜溜的双眸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发红的俊美青年,突然甜甜地笑了。 “其实他才是我的师父吧?”长歌一脸看穿的表情,仰着头对东华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叔叔,小长歌的心莫名地放了下来,小脸上笑意不减,小苹果脸红扑扑地,软萌软膜,叫人好想咬一口。 东华帝君低头:“嗯?为什么?” “这位大哥哥看我的眼神很暖很温柔,是真的很关心我,像我爷爷奶奶一样。” 夜·爷爷·华:…… 东华:噗……等等,什么叫真的很关心?难不成我的关心就是假的了? 白凤九:咦???这个孩子竟然是昭仁公主吗??? 记忆全失也无妨,本性从不改 五岁的长歌,是个广阳镇出了名的天才小朋友。 她两岁就跟着爷爷学认字,三岁就学完了小学课本的内容,四岁学完初中内容,五岁已经在学高中和大学的内容了。 儿子儿媳又车祸早逝,两老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又乖巧懂事,所以非常爱重。 两老对长歌,那是真的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要什么都尽量满足。 虽然家里钱不多,可只要小孙女想要学,要什么家教老师都给请。 市里排名第一的公立小学校长听说了长歌的天才之名,亲自过来收长歌入学。 小长歌本人也是不负长辈们的期待,人小鬼大,聪明伶俐又嘴甜。 因此,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生活得非常幸福,几乎是在所有人的宠爱之下长大的。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永远离开慈爱的爷爷奶奶,还有镇上的温柔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还有那些特别特别喜欢她的老师…… 从来没想过会来到一个如此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学校,没有警察叔叔,没有亲切的叔叔阿姨…… 虽然多了一个未婚夫(……就很奇怪,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吗?),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爷爷,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帅的干爹,一个很漂亮的干妈…… 但是他们看起来那么陌生,一点儿也不可亲。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说她失忆了。 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长歌害怕极了,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墙角,低低地抽泣。 空旷的寝殿里,小长歌细小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冷寂又可怕。 “长歌,小长歌在不在?” 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在殿外响起。 小长歌连忙用小手擦掉眼泪,抽噎了两声:“我在呢,大哥哥。” 夜华刚一走进长歌的寝殿,就被一个小小软软的团子抱住了大腿:“小长歌?” “大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家,我好想爷爷奶奶……”小长歌眼睛湿漉漉地,眼角红通通,可怜兮兮地。 夜华听她这么说,心中暗想:东华帝君说长歌失忆了,恐怕是失去今生的记忆,反而记起了前生的记忆吧。 之前在凡间,也听长歌说过一次前生的记忆。恐怕她口中的爷爷奶奶,她口中的家,该是前世的。 既然是前世,如何能回去…… 只是看着小长歌眼泪汪汪的小脸,夜华不忍把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她。 于是夜华蹲下来,抱着小小的长歌,心里软成一团,轻轻摸着小长歌的头,柔声安慰:“长歌乖,我现在还没有能力送你回家,等以后好不好?” 小长歌听到他这么说,终究还是明白,她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回家了。 “大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爷爷,干爹干娘,二叔三叔他们都叫什么?”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历史是什么样子?世界观呢?” “种族,国家呢?” 夜华很有耐心,一边细心地讲解,拉着小长歌的手,领着她去她从前最喜欢的地方,昭仁殿那株银杏树下。 这株银杏树散发着安定人心的馨香。 抽抽噎噎的长歌,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悲伤。 听完夜华的解说,小长歌皱了皱眉,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嫌弃。 “你们这个世界,也太落后了吧……” 夜华看着小长歌,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凡间时,长歌那时候的表情,真是一模一样,不由有些好笑。 不管是哪一世,性子都是这么像,连嫌弃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智慧文明出现之后,竟然那么久都没有飞出母星,虽然掌握了空间技术,反重力技术,超能力,却没有带领全人类走向星辰大海。” “人类文明已经出现快两亿年了,竟然还处在奴隶制和封建制社会……生产力水平还这么低……” “你们也太逊了吧……身为掌握最先进技术的人,只想着怎么压迫和玩弄人类和其它种族,完全没有任何人道主义精神。” “你们神仙,最初不都是人类吗?本质上不都是和人类同根同源吗?” “凭什么掌控我们人类的命运呢?” “凭什么只有你们能学习超能力,我们人类就不能学?” “凭什么我们人类的姻缘,要你们神仙来决定?” “真讨厌。”小长歌叭叭叭说了许多,最后总结道。 小长歌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且充满了愤怒,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燃烧,成燎原之势。 刚刚走进来的东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那一瞬间,东华帝君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 果然,长歌就是长歌。就算是失忆了,她骨子里那种叛逆和不平,也不会消失。 夜华摸着小长歌的头,声音沉稳,他眸光闪动,认真问小长歌:“既然这个世界这么讨厌,那你帮我一起改造它,好不好?改造成你喜欢的那样。” “好啊!!”小长歌快乐地跳了起来,兴奋地绕着夜华转圈圈,掰着手指头开始做计划。 “第一步,我要建立学校,发展科学技术,让所有人都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可以上……” “等生产力发展到足够程度,第二步就是推翻封建统治,建立人民的政府,继续发展生产力!!!” “第三步,就是开始扩展,开启一统全球的步伐,我们要……” 小长歌站在美人靠上,一手叉着小胖腰,一手指着浩瀚的星空:“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对,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夜华宠溺地摸了摸长歌的发顶。 是夜。 玉榻上,小长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抽抽噎噎地,眼角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夜华坐在床头,为她盖了被子,手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她小小的背。 更深露重,夜华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长歌眉间的月轮银光一闪,一道月色流光从她眉心飞出,飞出了寝殿,落在了那株银杏树下。 月色流光化作白衣白发的美丽女子,她面对银杏树,露出了得意的又扭曲笑容。 “我做的不错吧,不该奖励我吗?” “不过真是可惜啊……主人那么美丽的身体……竟然就这么毁了……” 昭仁寝殿。 夜华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小长歌,伸手摸了摸她眉间的雪色月轮。 熟睡的长歌却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大哥哥,我突然想起来,实现我们星辰大海征途之前,先得把蠢蠢欲动的翼界平定了,然后把长海不听话的鲛人族打服了,用拳头把实力强大的各界各族先收服了才行。” 刚才,就在刚才的梦里,小长歌梦见了奶奶。 是四岁那年的夏天。 奶奶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小长歌陪着奶奶,一边看电视,一边看书写作业。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仙侠言情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她把作业写完,书看完,闲来无事,就跟着奶奶一起看了。 剧情她还记得很清楚……男主角叫夜华,女主角叫白浅,有天宫,有天君…… 原来是穿越啊…… 醒来的小长歌恍然大悟。 可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穿越。 虽然在奶奶和妈妈那个年代,穿越文、穿越电视剧大行其道,为人们描述了一个美妙的异世界,让人们产生了,只要穿越了就一定是主角,就一定过得好的错觉。 可熟读史书,知识丰富的小长歌知道,真的要穿越的话,不管是古代社会,还是古仙侠世界,还是中世纪魔幻世界,都是非常残酷,非常落后的。 正如鲁迅的《狂人日记》里所说的:“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不需要把时间倒推多久,只需要倒推九十年,在华夏那片大地上,饥荒、瘟疫、战争、贫穷每一天都在上演,易子而食,吃观音土,啃草根,吃树皮都算好的。 历史照片上满目疮痍,历史书上字字血泪。 小长歌时常一边掉金豆豆,一边抽抽噎噎继续看。 根本就不好玩!!讨厌! “好,我答应你。不过得先好好睡觉休息,明天才有力气做事,对不对?”夜华耐心地哄着小长歌。 “呼……大哥哥说得对……”小长歌又倒了下去。 打着哈欠拍拍身边的空位:“大哥哥,你也睡呀~” 夜华心头软成一片,眸底一片水光:好乖。 他此时并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乖巧可爱的身躯里,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或许他们已经共处五万年,但是长歌从来不曾全面了解过夜华,同样,夜华也并非对长歌了如指掌。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次日,夜华就向天君提出了出兵翼界的建议。 天君答应得很爽快,他抱着那只还没有化形的犬妖,慈眉善目地表示:翼界翼君三番两次骚然天族边境,许久不来天宫觐见,这是藐视天宫权威,是得好好教训一下。 于是,夜华领着八十万天军,带着小长歌就这么出征了。 “慢着。”临出征前,东华帝君叫住了一大一小两人。 “帝君。” “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叫我师尊!”东华帝君瞥了长歌一眼,对她叫大叔这一点耿耿于怀。 “长歌还小,战场危险,不必带她去了。” 长歌紧紧抓着夜华的手,满脸的兴奋:“可是大叔你不是说我以前很厉害吗?我认为人在危险的境地可以激发潜能,说不定我就恢复了呢?” “我才不要呆在昭仁殿这么冷清的地方,我要和暖呼呼的夜华叔……哥哥在一起!” “噗咳咳咳……”东华帝君猛地咳嗽起来,瞪着眼睛看夜华,一脸的鄙夷:你个畜生牲口,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了吗?!什么叫暖呼呼的夜华哥哥? 噫! 夜华一脸的问号:??? “总之你不能去,太危险。” “大哥哥会保护我的。”小长歌坚决不听东华的劝。 最终还是长歌赢了。 “帝君,失礼了。” 一身戎装的夜华拉着小长歌的手,率领八十万天军,连夜行军,浩浩荡荡,直奔翼界。 六界承平日久,翼君猝不及防,连军队都未曾组织起,被夜华杀了个措手不及,八十万天军直入翼界,如入无人之境。 与夜华站在两军阵前,小长歌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飞快地划过无数的记忆。 好像在遥远的过去,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果然是失忆了么…… 无数的天兵天将与翼族军队阵前交锋,海陆空三军齐上阵。 天空不断有人坠落,鲜血染红整个海面,陆地上尸横遍野。 长歌低下头,踩在流血漂橹的地面,或鲜红,或碧蓝,或漆黑的血液汇聚,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子。 但是她并不觉得恶心,这种味道,像是已经闻过很多年,已经习惯了。 低头捡起一把剑,长歌左手握剑,右手食指与中指下意识地并拢,从剑柄处往剑尖一划,这把黯淡无光的剑,瞬间凝结起耀眼的白光。 “我好像……会用这个。”长歌有些发愣,对一旁的天枢道。 “公主本就会用剑。”负责保护长歌的天枢低头回答。 夜华与现任翼君离境的战斗正如火如荼,天军与翼族也是打得热火朝天。 在天空之上,像是两个巨大的鸟雀群在互相博弈,遮天蔽日。 就在这时,一道明蓝色光剑杀了进来,有如闯入沙丁鱼鱼群的鲨鱼,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剑光每过一处,便有无数翼族成为剑下亡魂。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身体自己就行动了。 长歌兴奋得浑身颤抖,身体它有战斗的本能!!各种剑招和法术信手拈来,根本不用动脑子。 在血雨腥风之中冲杀的感觉,让她感觉无比的快意,酣畅淋漓!这或许就是“割草无双”的快感?? 夜华抽空看了蓝色剑光闪烁之处,抬手接了离境一招,巨大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敌我双方军队冲散。 离境趁机回到自己的阵营,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面色惨白。 “鬼族的援军到了没有?!!”离境的心情异常的暴躁沉重,翼族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战场。 “君上,鬼族鬼君正在赶来的路上!” “还不快去给我催!” “是!” 看着来势汹汹的天族军队,离境双目发红:看来这天族,是存心想灭了翼族了…… 离境望着伤痕累累的翼族将士们,声音嘶哑地怒吼:“翼族的儿郎们!打起精神!再退一步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灭了天族,还我山河!!!” “灭了天族!还我山河!” “灭了天族!还我山河!!” 翼族的怒吼声穿透了云层,整个天空都是他们悲壮的吼声。 长歌手持长剑站在天军最前方,与夜华并肩而立,高声大吼道:“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清脆甜美的声音毫无威慑力。 话音一落,天军这边一片死寂。 天枢和迦昀面无表情,心里甚至还有些想笑。 对面的翼族阵地已经传来了不断的嗤笑声。 “你们天族是没有人了吗?竟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打头阵,哈哈哈哈……” “小姑娘,你几岁了?断奶了吗??” “哈哈哈哈……” 比起翼族充满鼓动和感染力的口号,长歌的口号显得如此的不切实际,惹人发笑。 没有一个天军想跟着喊。 虽然天族与翼族的小摩擦时有发生,但那不是一直以来默许的吗?为什么突然就发动这场战争? 这在大多数天族天军看来,是无意义的,毫无理由的。 但长歌不需要去说服他们,去解释给他们听。 夜华不需要,天君更不需要。 长歌面无表情地抬手,一道蓝色剑光一闪而过,方才说话的敌方将领已经人头落地。 这一手让翼族瞬间安静如鸡! 就在这时,夜华低沉浑厚,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在战场上响起:“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天枢和迦昀连忙跟着大喊:“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星辰大海!!” “杀啊……” “杀啊……” 喊杀声震耳欲聋,刀兵交加之声宛如雷鸣。 就在这时,翼族的援军,鬼族的四十万大军也杀到了,加上翼族剩下的四十万大军,现在双方算是势均力敌。 战事开始焦灼。 长歌手持长剑,腥风血雨之中,在敌阵中七进七出,手中的剑刃已经卷折,心想,要是有星际战舰就好了…… 直接炮火洗地,哪里还需要用这种法术加冷兵器的组合。 就在这时,从她眉心神府飞出一道夜色的光,瞬间化作了遮天蔽日的星际战舰。 “华夏初号星际战舰AI启动,尊敬的主人,华夏等待您的指示。” 虚拟的人形出现在长歌面前,一身笔挺军装,容貌俊美,神情严肃。 长歌剑指翼族鬼族联军,眼中锋芒毕露:“锁定目标,消灭敌方有生力量,火力倾泻!!” “为了星辰大海!!” 翼族人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从天而降的火雨摧毁了所有拿着武器的翼族战士,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不可抵抗的强大,瞬间湮灭了翼族引以为豪的天空部队,以及前来增援,气势汹汹的鬼族地面部队。 当他们看到从天而降的极速火雨时,一股巨大无比的危机感和恐慌笼罩了他们全身上下,这是从未见过的强大群攻“法术”,精准而极具摧毁力。 强大到恐怖,恐怖到令在场的翼族与鬼族甚至生不出反抗的想法,或者说,他们根本忘记了怎么反抗。 天族人也将永远记住这一天。 那个小小的,据说已经功体倒退,失了记忆的昭仁公主殿下,只挥手召唤出遮天蔽日的“浮空岛”,骤然派出巨大的“铁鸟”,以极精准、极快的速度发射出铁疙瘩,锁定了每一个敌人。 没有人逃脱。 普通翼族士兵的法术防御在这些攻击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一触即破,中者立死。 翼君离境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一句话:这怎么可能……我堂堂上古神族…… 可是很抱歉,这世间,并非越古老,越强大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人类、神仙、鬼族、翼族、鲛人等等等,都在不断演化,不断进步。 今人绝非不如古人,因为今人永远站在古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望得更远。 这场战争,本质上是一场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降维打击,来自异界高等文明的贺长歌开始了一场对原生文明的摧毁性打击——《修真文明史》 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来,真的 血腥气浓郁的战场之风吹起小长歌漆黑的长发,在半空中猎猎舞动。 小小的苹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一有的,是坚决,是一往无前。 摧毁旧的世界,迎来新的太阳。 夜华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细心地擦掉那张小脸上的鲜血,很认真,很仔细。 他已经在思考用哪一个方案接手翼族的地盘了。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一个优秀的指挥家,绝不会打没把握没准备的仗。 “叔……大哥哥,我是不是很残忍?”长歌看着沾满鲜血的鞋子,小声问。 “武为止戈,战争是为了和平。这是最大的仁慈。”夜华平静地回答。 终止六界几十万年以来的纷争,是最大的仁慈。 “然而这并不能掩盖这是一场残酷战争的事实。或者翼族人的史书上,会将之称为侵略战争。” 在满眼血腥的战场,长歌的脑子异常清醒。 “不,今后没有翼族,也没有鬼族,他们都将是天族的一份子。更不会再有翼族史书。” 夜华的声音平静而温暖,像是在谈论天气好不好,口中的话语却无比残酷。 “说得对,最多两代,翼族鬼族就会只记得天族的好了。” 长歌对此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一场不过百万人的战争算什么?当年阿妹你看直接在广岛和长崎先后扔下一个核平鸽,霓虹人不照样对阿妹你看人跪舔么?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对不对,我们这场战争是正义的,为了统一的,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为了全文明种族的幸福! 硝烟过后,胜利的一方开始打扫战场。 长歌和夜华也没闲着,士官们正在向长官报告战损和战果,夜华也要听一听将士们的战争报告。 长歌又小又矮,站在男人堆里人都看不到她,于是她耸了耸肩,走出了军帐。 走到一个还剩下一口气,被轰烂了半边身子的翼族士兵面前,向他伸出一只短短胖胖的小手,笑容天真而善良地说: “我们为和平而来,真的,不骗你。” “让我来帮你吧。” 这两句话在不久之后的翼族领地接收时,成了每一个天族士兵的口头禅。 那翼族士兵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长歌,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朝长歌吐了一口唾沫。 “呸。” 带血的唾沫沾在长歌的小裙子上,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败者最后的一点无能狂怒罢了。 冲他笑了笑,长歌对身边的天枢说:“天枢哥哥,给他治疗一下。不要让他死了。” 说完,想了想,还是去找了夜华。 夜华正从主帐里出来:“长歌,怎么了?” “叔……大哥哥,我们打算怎么处理战俘?” “反抗的,就地格杀,投降的先暂时关押起来。”夜华道。 “伤员可以提供治疗吗?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劳动力。”长歌道。 “劳动力?” “给伤员提供人道救助,然后送他们去劳动改造。同时组建思想教育部队,对俘虏进行思想教育,如果能策反就更好了。”长歌说起来头头是道。 夜华想了想,他道:“可如此,会消耗大量人力和时间,短期内不划算。” “长期划算呀。通过这样,我们可以告诉翼族人,我们真的是为了和平而来,我们不会滥杀无辜。战场上没有仁慈可讲,但是下了战场,我们还是很讲人道的。”长歌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对,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 夜华看她那昂首挺胸的小模样,眼底有了一丝笑意,蹲下身与她平视:“这些我之前没考虑过,具体的操作,你是不是可以过来帮帮我呢?” 小长歌以咏叹的语调,单手放在胸口,躬身行了个西方绅士礼:“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太子殿下~” “呵,你这是哪里的礼节?”夜华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弧度。 “西边来的。”小长歌笑眯眯。 “对了,叔……大哥哥,我们要怎么接手翼族的地盘呀?” “我拟定了两个方案。” “一是直接扶持一个天族控制的翼族傀儡,统治翼族;二是直接将翼族并入天族领地,天族派遣长官管理翼族。详细的方案都已经做好,就等打扫完战场,上报天君,让他老人家做决策。” 夜华说完,问长歌:“小长歌觉得用那种方案好呢?” 小长歌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狡黠地说:“我觉得两种方案都用比较好。” “哦?怎么说?”夜华来了兴致。 “我们刚刚与翼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翼族有男丁的家庭,必定都是与我们有仇的。” “直接用以上两种方案中的任何一种,都是很有难度,而且难以彻底消弭翼族对天族的仇恨,并且随时有反叛的隐患。” “我们可以先用第二种方案,派遣一个个性粗暴,对翼族没有好感,最好还有仇的长官,去建立临时官府,管理翼族。激化天族临时官府与翼族的矛盾。” 夜华听着有些皱眉,但没有打断长歌,而是继续听她说。 “与此同时,我们派遣奸细打入翼族内部,将翼族底细摸清楚,最好还能在翼族残余势力之中成为领头羊。” “等矛盾累积到刚好的程度,不至于爆发,又不至于太小,我们再派遣一位公正严明的监察官员,把原来的长官拿下马,为翼族主持公道,与翼族共建官府。” “这样一来,翼族们对比之前悲惨的生活,和现在的和平,就会觉得,受天族与翼族共同统治,是可以接受的。” “但我原本的目的就是这个实施第二套方案,同时——让翼族心甘情愿地接受天族的直接统治。” “我们虽名义上是与翼族共同统治,但实际上翼族内提拔的人,都是我们的人,这就是隐形的直接统治。” 夜华听到这里,呼吸猛地一紧,深邃深潭般的眼睛里盛满光华:“小长歌,你是怎么想到的?” 小长歌得意洋洋地背着手,走了两步,仰着小下巴说:“这是门槛效应的活学活用罢了。” “门槛效应?”夜华不断地从长歌这里听到这些新奇的东西,只觉得长歌就像是个宝藏,你永远不知道从她嘴里还能蹦出写什么奇奇怪怪,又很有趣的东西。 “我现在要你把生命、连同全部修为给我,你答应吗?” 夜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脸上露出些犹豫来。 “那我只要你五分之一的修为,太子之位不要了,你答应吗?” “我答应你。”夜华这回没有丝毫犹豫。 “看,就是这样。我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你五分之一的修为。” 长歌歪着小脑袋,笑得很灿烂。 夜华了然。 “计划完整推行下去之后,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建立新的政府体系,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上进行全新的改革……尤其是教育的改革。” “这样,就可以潜移默化地,从精神与肉体上,对翼族进行和平演变。” 听完长歌的提议,夜华立刻拉着她的小手,回到了主帐,提起笔,将具体计划全都记录下来。 期间,还不断地与长歌探讨补充。 “唔……真是完美的计划。”长歌看着帛书上的三个备选方案,得意地点了点头。 “有长歌参与,定然完美。”夜华摸了摸长歌的发顶,眼神宠溺。 长歌被人夸奖,越发翘起了尾巴,她傲娇地点了点头:“看在叔……大哥哥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以后你可以叫我糖糖。” 夜华听她那一声生硬的转折,有些哭笑不得。每每总想叫他叔叔,却生硬转去叫大哥哥,也是为难她了。 是不是嫌他太老了?夜华有些头疼。 “糖糖……”夜华有些无奈:“你以后也直接叫我夜华吧。” “你没有小名儿吗?”长歌歪头,眨着眼问。 “没有。” 长歌立刻露出怜悯的表情:“那你真可怜。我爷爷奶奶都叫我小名儿。他们说我就像蜜糖一样甜~” 被同情了的夜华表示有被冒犯到:“……你爷爷奶奶说的没错。” “那我给你起个小名儿,就叫花花好了。夜华,是夜空中的光华。但是华就是花,叫你花花,肯定没问题!” 夜华嘴角疯狂抽搐,额角黑线一片:“不,还是叫夜华吧。” 大家都是体面人,留个面子行不行? “哼!”小长歌一跺脚,噘着嘴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嫌弃不好听?真是没眼光,我不跟你玩了!”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夜华尔康手…… 甚至都追不上她的速度。 夜华还有很多事没有忙完,便没追上去。 罢了,以她身上的功力,基本没谁能伤害得了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功力恢复了,记忆却不能恢复吗? 总觉得,是一份甜蜜的折磨呢。 * 打扫战场花了三天,三天之后,夜华留下大部分军队在此驻扎,剩下少部分一起回天族复命。 整顿好行装,大军准备出发。 “迦昀,她呢?” 迦昀低头答道:“殿下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 “这两天一直是这样?” “是,每天早上会出去一个时辰,准时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天空中划过蓝色光弧,落在了夜华面前。 小长歌看了夜华一眼,冷哼了一声,抱着小手在胸前,一脸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气性可真大。 夜华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与她对视,小声在她耳边说:“不生气了,花花这个小名很好,我很喜欢。” 小长歌眼睛一亮,转过脸来看着他:“真的?” “真的。” 夜华说话时,鼻尖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不浓,却极顽固,很有特点的血腥味。 夜华不动声色地上下细看了小长歌一眼,在她软底的粉缎蝶纹小朝靴鞋底边缘,看到了没有洗干净的血痕。 很少,很难察觉。 “那好吧,看你识相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夜华眼底一片柔光,伸手把这个傲娇的小娃娃抱起,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腾云而起。 因为靠的很近,血腥气更重了。 “糖糖,你这几天早上做什么去了?” 小长歌眨了眨滴溜溜的眼睛,咧嘴一笑:“我习惯早上做运动,锻炼身体去啦!” 夜华低眉,给长歌用了个高级除尘术:“嗯,要一起锻炼吗?” “嘻嘻……好呀,下次叫你。” 请假一天 那最近好忙,所以今天要请假一天真的很抱歉。同时,蠢作者也需要一些时间整理一下思路。感谢收藏和给推荐票的小可爱们,真的太感谢啦! 大获全胜新战神,千依百顺老天君 “恭迎太子殿下大胜归来!!” “恭迎公主殿下大胜归来!” 南天门内,早已听闻全胜消息的天族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为这两位立下赫赫战功的殿下道喜。 “哈哈哈!!”天君少有的喜形于色,一边朗声大笑,一边朝夜华与长歌走来。 天君身后,那只毛茸茸土黄色小狗屁颠颠地跟着,尾巴甩得跟螺旋桨一样,冲着小长歌就奔了过去。 “夜华、素锦,你们都是好样的,一路辛苦了!!”天君伸手拍了拍夜华的肩膀,又伸手摸了摸小长歌的小脸蛋。 “这都是孙辈们该做的。”夜华神色恭肃,半点没有得胜归来的骄矜。 听到天君叫自己素锦,小长歌本能地皱了皱眉。原本打算反驳,但是看在这种场合的份上,她忍了下来。 “小素锦,本君可是听说,你在战场上风头无二,所向披靡哦,要什么奖励呀?”天君慈眉善目地问小长歌。 小长歌伸脚踢了踢这只毛茸茸,甜甜笑答:“天君爷爷奖励什么,长歌都喜欢。” “哎哟,真是个可心小宝贝。”这么贴心的回答,把天君逗乐了,一把抱起了小长歌:“走,爷爷给你们设了洗尘宴,咱们去吃好吃的如何?” “好呀好呀~天君爷爷您喜欢吃什么呀?一会儿长歌帮您布菜!”小长歌在自己的名字上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哈……不给夜华布菜吗?” “爷爷才是长歌心里最棒最好的人,当然只给爷爷布菜啦~” 天君是万万没想到,自小就固执倔强的长歌,一失忆,就变得这么软萌可爱。 “哈哈哈……” 原本还打算让药王加紧时间给长歌制定治疗方案,现在天君突然就不太想了。 这样的长歌,可比没有失忆的长歌可爱多的多的多啦! 洗尘宴是天君家的私宴,天君的三个儿子一家都已经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提。 休息五日之后,天君向各界广发请帖,要开个大型庆功宴。 雪片一样的请帖飞入六界有头有脸的人手中,一时间,六界剧震! 所有人都有了共识:看来,平静千万年之久的六界,要有大变了。 或许,新的太阳,要冉冉升起了。 * 庆功宴上。 太子夜华已是天君法定继承人,已经是赏无可赏,但长歌还是可以封赏的。 故而,在席上,天君当着六界所有仙家的面,问坐在夜华身边的小长歌: “小素锦啊,你想要什么封赏?只要你说,本君就答应你!”天君笑眯眯地看着长歌,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让长歌当场展示武力。 以长歌的见识,断不可能提出什么超出常规的要求,这一点天君还是很放心的。 毕竟已经提前提点过夜华。 之所以当众提问,只不过是为了展示天君对长歌的看重,以及,对长歌掌控,同时警告六界宵小,不要以为长歌现在看起来懵懂,就开始打什么歪主意。 比如某许久不出世,却突然出现在这个庆功宴上的魔族首领。那人正兴致盎然地盯着长歌,眼底似有玩味。 小长歌很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 “要什么都行吗?”小长歌问。 “什么都行。”天君肯定地回答,同时余光瞥向了夜华。 夜华移开了眼神,低头喝了一口茶。 “那我要天君爷爷以后都叫我长歌,不要叫我素锦。” “还有啊,我要当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噗!!咳咳……”小长歌话未落音,一旁的连宋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得满脸通红,修目眼睛瞪得溜圆。 整个宴会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阵阵抽气声。 这位昭仁公主,可真敢说啊! 应邀而来的青丘女君白浅,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盏,眼底一片复杂,透过夜华,像是在寻找另一人,脸上满是追忆。 天君眼睛一眯,猛地看向夜华:说好的提点呢?!! 怎么能让她提出这种要求!?在场有多少前战神故旧?!这不是把他架火上烤吗?! 夜华眼观鼻,鼻观心:不过是个战神之位,给她又如何? 有些气急败坏的天君咬了咬后槽牙,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爱,袖中的手却已经握紧:真是个好孩子呀…… “哈哈哈哈……好……好!那就封你为战神!战神长歌!!” “耶~!!!!天君爷爷最棒了!!” 与此同时,长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束缚的东西,继而又多了些东西。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愉快,有一种想要飞起来的自由畅快!兴奋的浑身发颤。 这种浑身松快的感觉,好像不久前也有过一次。只是记忆里找不到。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办了一件特别特别了不起的事! 别人或许以为她是因为得偿所愿,所以开心得不得了。 但只有长歌自己知道,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云,刚才的要求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提,刚才那种突然自由的感觉,才是让她浑身颤栗的理由。 即使失忆了,她的本性仍然如此。追求自由渴望逍遥,不管是哪一生哪一世。 一时间,全场一片欢腾,祝福声、恭贺之声不断,大家纷纷向新生的战神长歌敬酒。 小长歌笑容灿烂得像小太阳似的,得意又骄傲,她有样学样,也拿起小玉盏,要回敬众人。 “小孩不能喝酒,喝果汁吧。”夜华喝掉了小长歌杯中酒,另倒了一杯蟠桃果汁递给她。 那可是天宫窖藏的顶级琼浆玉液!光闻味道都馋死了!!!!就这么被他喝掉了!! 小长歌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小眉毛都竖了起来! 但她还是礼貌地回敬了前来敬酒的仙家。 而后低声咬牙反驳:“我成年了!这是你亲口说的!” “不行,听话。”夜华也小声地安抚:“你现在的身体还未成年,不胜酒力,喝了这酒会难受的。” 小长歌留恋地吸了吸酒香味,真的好香,好好闻哦。 小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红晕,她为委屈巴巴地看了夜华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不跟你玩了。” 说完,吸了吸鼻子,默默地再喝了一口蟠桃果汁,又再喝了一口。 Emmm…… 怎么说呢,恰到好处的清甜,不腻,柔软可口,有点上头哦,她一下子又忘记了委屈了。 小长歌双手抱着玉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像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似的,眼睛亮晶晶地,软软萌萌地,可爱极了。 夜华一双冷峻修长的眉眼,此时满是温柔,揉了揉长歌的发顶:“乖。” 小长歌捂着杯口,扭头躲过他的手,傲娇地冷哼一声:“别以为你榨了果汁贿赂我,我就原谅你了,哼。” 夜华只浅笑不语。 连宋在一旁看得真切:自从长歌失忆之后,夜华这个木头桩子冷冰坨子,像是开了什么窍似的,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可惜桑籍没来,不然一定要给他说道说道。 长歌这副可可爱爱傲娇小模样,看得一旁的乐胥心里直呼受不了,拉过小长歌,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哎哟,这孩子怎么生的,怎么这么可爱……” …… 小长歌没喝上琼浆玉液,心中一直惦记着,时不时就偷找机会想偷喝一口,结果被夜华拎着提前离开了席位。 “夜华哥哥,好哥哥,就给我喝一口嘛,我从来没喝过……” “不行。” “死夜华,臭夜华,你放开我!我可是战神!战神!你快放开我!!!给我喝一口,就一口啊啊……” 不管长歌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庆功宴之后,可小长歌还是对那琼浆玉液念念不忘,耿耿于怀。那个香味,真的太好闻了,喝起来一定很好喝…… 可夜华又决计是不可能给她这酒的。 找谁能给酒喝呢? 当然是天族最大的天君老爷爷啦! 长歌趁着夜华不注意,一溜烟跑到了玉清殿花园,找到了正拿着飞盘遛狗的天君。 自从天君有了这只毛茸茸,业余时间都花在这里。 “天君爷爷!长歌来看您啦~”小长歌迈着小短腿,一溜小跑跑到天君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么一团柔软小姑娘抱着,天君他老人家整个心都软了,一把抱起了长歌。 “我的乖孙媳妇儿,找爷爷什么事呀?” “天君爷爷,我想喝上次庆功宴上的那种琼浆玉液,就一口,一口就好,好不好,好不好嘛~”小长歌抱着天君撒娇。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甜甜地叫着爷爷,是个男人就拒绝不了,天君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那酒确实很烈,小姑娘喝了怕是…… 这犹豫的瞬间,叼着飞盘回来的小黄,那双红色星辰般的眼睛突然划过一道暗光。 随即,天君立刻答应了下来:“那就一口,就一口,小长歌要说话算话,不可以贪杯哦!” “确定、肯定、一定哒~” 说完,小长歌就飞一般地跑去了酒神看管的酒窖,拿到了一小坛琼浆玉液。 一拍开封泥,一股浓郁诱人的酒香四散开了,小长歌仿佛置身梦幻神境一般,沉醉不已,小胖手抱起小坛子就要往嘴里灌。 因为不放心跟过来的天君恰好看到这一幕: “小长歌,只有一口!” 小长歌已经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醉眼朦胧地冲天君傻笑:“天君爷爷,真的好好喝哦~再一口好不好?” 天君正要开口拒绝,一旁的小黄突然眸子又是一道暗光划过。 天君口中的拒绝,竟又变成了答应:“那就再一口。” 一口,两口,三口。 最后一小坛酒都被小长歌喝完了。 她醉醺醺地扒拉着天君的长胡子,咯咯傻笑:“天君爷爷对我最好啦,就像爷爷一样,什么都会答应我,最爱天君爷爷啦~嗝儿……” 老天君胡子被扯得生疼,听着长歌甜甜软软的话,心里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就在这时,夜华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老天君怀里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小长歌,脸一下子黑了:“祖父,请把她交给孙儿吧,孙儿会照顾好她的。” 夜华从自家祖父手里接过醉得一滩烂泥一样的小长歌,摸了摸她的额头,默默看了老天君一眼: “祖父,以后还是莫要让她喝酒了。” 老天君看到自家孙儿那黑得像锅底的脸,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心虚。 “那什么,孩子爱喝,就让她喝一点,不妨事,不妨事……” 小长歌正躺在夜华怀里,一颗小脑袋不住地往他胸膛钻,迷迷糊糊听到两人的话,本能地哼哼唧唧反驳: “不许说爷爷,爷爷最好了,什么都依着我……夜华最坏,一点儿酒都不给喝,小气!哼……” 平长海轻而易举,驱虎吞狼谋算长远 玄衣的太子殿下对自家祖父躬身行礼告退,抱着长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昭仁殿。 一路上遇见不少仙官仙娥,纷纷用一脸的姨母样,忍笑看过来,一边低头欠身行礼。 夜华低头,发现小长歌正钻在他怀里,扒拉他的衣服,顿时脸色一变,抬袖笼住了小人儿,瞬间闪到了昭仁殿。 “嘶……”胸口传来湿漉漉软绵绵的触感,夜华浑身一颤,倒抽一气,挪开宽大的袖子。 怀里的小娃娃正一口一口地啃着他胸口的肌肉! 夜华一个趔趄,差点连带着长歌一起摔在地上。 连忙把人放在寝殿的榻上,连退了两步。 平素八风不动的太子夜华,在这一瞬差点失态,回过神来,脸红得要炸开了。 这……这也太羞耻了。 “奶奶……这次的QQ糖有点硬哦……”小长歌迷迷糊糊地,不满地嘟囔。 这句话有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一下子把夜华脸上的温度滋灭了。 深吸了一口气,夜华拢了拢衣领,走过去为小长歌盖上了薄被,坐在一旁,为小长歌拢了拢发丝。 这一头漆黑顺滑柔韧的长发,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强韧,笔直。 深夜的月光透过窗台,倾泻了一地,窗外的竹影落在地板上。 微风一过,树影摇曳,空旷的寝殿有些清冷。 微凉的夜风拂过,发丝缠上了夜华的手指,缓缓攀上了他的手背,然后是手臂…… 夜华低头一看,而后瞬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愣神! 先前还是幼儿状态的长歌,此时正缓缓地长大,曲线玲珑的胴体曝露在月光之中,白玉氤氲。 双目猩红的长歌在体型长大的瞬间,翻身将分神的夜华压倒在床上,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长歌低沉清冷的声音,带着森然的杀意,有如恶魔的低语。 妈的,警戒心竟然已经低到如此地步了吗?!人都到床头了她这才醒来?!初醒的长歌又惊又怒,心中杀意横生。 而被掐住脖子的夜华非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欣喜:“长歌……你恢复记忆了?” 双目猩红的长歌没有回答,双手却越收越紧,唇角裂开一个狰狞的笑:“你很高兴?可我却一点都不高兴呢……” 她没有发现,她的身躯长大了,衣服却没有跟上她成长的脚步,衣服绷得紧紧地,胸前的肌肤白腻无瑕,好似羊脂白玉,异常丰满,被领口勒出了爆满的弧度,有些地方,甚至撑裂了。 夜华不经意一撇,耳朵就烧了起来。 这可真是……色迷心窍了。明明此时最应该的是求饶,或者反抗。 但是,毕竟夜华是整个天宫最讲究体面的人。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眼睛,挤出了一句:“长歌,衣服……” 长歌低头,狂暴怒:??????????? 夜华这狗东西竟然敢撕她的衣服?!谁给他的胆子?!昂?!! “占老子便宜?!杀了你!!!!” 手越收越紧,夜华的脸色也越来越青。 长歌越掐越觉得不对味:“草,你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杀我。你眼底没有真实的杀意。 就在夜华快要断气的时候,长歌却松了手,身体一歪,倒在了夜华身上,昏死了过去。 “咳咳……呼……”夜华大口大口地喘气。 酒香与长歌身上青竹幽兰的体香糅合,变成了无药可解的催情剂。 软玉温香在怀,夜华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中,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深深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月落日出之时,怀中的人又变回了幼年状态。 太阳照常升起,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早起的夜华,给迷瞪瞪坐在床上的小长歌洗漱完之后,带着她去御膳房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然后去了洗梧宫紫宸殿。 一天繁忙的工作开始了。 看到这堆积如山的玉简,小长歌顿时一个激灵,从宿醉之中清醒过来:“不是,花花,你们为什么不用纸呢?玉简多麻烦啊,不好运输,也不好存储。” “纸?你是说凡间用来书写的纸张吗??”夜华跪坐在书案前,侧头看向长歌。 很显然,他对小长歌叫他花花,还适应得挺快。 “对啊,你们真落后,不思进取,不思改进。”小长歌撇撇嘴,“我之前就想说了,虽然天族的文字内蕴法力,需要更坚韧的材质来承载,这只需要在纸张材质上做一些小小的调整,就可以了啊……” “很简单的事,为什么不做点改变呢??” 是啊,为什么呢? 夜华凝视着小长歌,沉思良久,方道:“或许……是漫长的生命,让人产生惰性了吧。” 小长歌眨了眨眼:“也对。如果我一生下来就是你们这种长生种,反正时间漫长,有足够的时间应付这些麻烦,也就不去想什么便利了。” 既然提了这事,夜华就代长歌提点了军需处那边的仙官,把改造纸张的事办下去。 军需处负责仙官很是尽责,很快就在太上老君那边仙童的帮助下,把能承载仙族语言的纸张做了出来,并且很快实现了量产。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小长歌一早被夜华从被窝里拉出来,就是为了商量在翼族推行新官府改革的事。 这段时间,他们的计划已经一步步在翼族推行,并且进行得非常顺利。 长歌的计划拟定得几乎完美,而夜华选定的负责人,也是十分得用,执行力极好,几乎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不过一年时间,翼族新官府就控制了翼族全境的三分之二,翼族残余旧势力仍然在负隅顽抗。 而残余势力的首领,正是打入敌人内部的迦昀伪装而成的人。 就在这时,长海的鲛人族扯起了造反的大旗,要掀翻水君吃饭的桌子,自己当家做主人。 小长歌和夜华同时接到消息。 哦……剧情终于来了吗? 小长歌瘫坐在躺椅上,短短的小手指敲着扶手,一下一下地,很有节奏感,一边赞叹:“富有反抗精神,很有种的嘛!” 夜华瞥了她一眼,神色肃然:“把详细情况汇聚成报告,一个时辰之内交给我。” “是。”传信仙官躬身领命。 现任长海水君,可是天族的可心人,跪得端正,很听话。所以无论如何,天君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天君爷爷,就让我去吧!我还没见过鲛人呢!” 听说鲛人长得极美,还可以泣泪成珠,那如果鲛人到了人类社会,岂不是光靠看催泪剧就可以发财了??? 小长歌抱着天君的大腿,一边撒娇一边请命。 天君脚边的小黄依旧热情地对小长歌挨挨蹭蹭,小长歌一脚踢开了它。 老天君虽面上不太显老,却已经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了。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顺心意了,他老人家,也跟着心宽体胖起来。 他摸了摸小长歌发顶,眼神看向了夜华:“小长歌真的要去吗?” “对,不用加派军队,我一个人就可以!爷爷,我是新晋的战神,让我去好好耍耍威风嘛~求求你啦~” 夜华接收到自家祖父询问的目光,移开了眼睛:这不关我的事。 “那朕就准了!”老天君非常爽快! “(^-^)V耶!” * 碧海蓝天,天光水色一线,平静的海面倒映着天空偶尔越过的鸥鸟,以及朵朵白色的浮云。 海风拂过脸颊,正是春末夏初赶海的好时节,晴空万里正好。 一切都那么和谐。 然而,鲛人族首领乌灵此时此刻的心情却并不那么美好,他潜伏在海底,望着那飞鸟略过的天空之中。 那个唯一的,幼小的身影。 那个传说中一剑斩断翼族大将头颅的女杀神,天族新鲜出炉的战神长歌。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成功了,他就要当上这长海的新任水君…… “喂——有没有人呀,出来打个招呼呀~”小长歌高声长啸,甜甜脆脆的声音直没入海底。 高频率的声波震动直接将附近的鱼群震晕,无数鱼类翻了白。 水底的鲛人族们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清澈的海水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小长歌凤眸一眯,抬手一抓,抓住了一只潜伏在近海的鲛人。 啧。 青皮獠牙,面目狰狞,五指之间有一层薄膜连接,像是青蛙的爪子,手臂上鱼鳞的倒刺寒光森森,背上生有鱼鳍倒刺。 太丑了,看来不是她想象之中,能泣泪成珠的神话种族。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召唤出航空母舰,派下潜艇,让航母AI精准地发号施令,将这群穷凶极恶的鲛人,慢慢地绞杀。 水下的爆炸掀起滔天巨浪,一浪接着一浪,不断有鱼群翻着白肚皮浮出海面,被巨狼冲向了岸边。 海边的渔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海神发了怒,拖家带口地登上了最高的山,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霆海啸。 长歌驾驶着个人潜艇,一马当先,像驱赶沙丁鱼群一样,驱赶着这群被灵力导弹吓蒙了的鲛人,欣赏着他们的仓皇失措。 一道灵子电浆炮精准地杀死了鲛人族首领之后,这群沙丁鱼更是群龙无首,四散而逃。 战场上,只有追着他们杀,才是最爽的嘛,你们打某荣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吗?你们看TS天神下凡一锤四的时候,不爽吗?① 然而正爽的长歌,却克制了自己的爽感,命令AI精准控制命中的导弹数量,巧妙地引导这群狼狈逃窜的丧家犬,奔向了长海水君的旧地。 她的嘴角勾着天真而残忍的微笑,眼神是无比的冷静。很显然,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鲛人冰苍是个被迫参加军队的鲛人贵族少年,在这场一面倒的屠杀之中,侥幸逃过了那水中飞弹的轰炸,狼狈地夺路而逃。 他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逃,他只知道,哪里没有炸弹爆炸的冲击波和火光,他就只能往哪里逃。 最后,他竟然看到了水族水君的王城?! 冰苍甚至看见了那高大华美的水晶王宫之中,随风摇曳的海藻,还有水中妖娆舞蹈的美姬…… 仓皇的冰苍瞬间就红了眼睛。 反正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不如趁机抢杀一把,杀一个就是赚到,杀两个是赚翻了,说不定,还能品尝一下水君后宫美人的滋味! 冰苍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睛,越发变得鲜红,一股在绝望之中爆发出来的残暴充斥了他整个脑海。 在他身边,无数的同胞们,都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狡猾战神先发制人,懦弱水君无能狂怒 水族水君此时正领军在前线防御,他听到了远处前线传来犹如海底火山爆发的的炮火轰鸣,本能地觉得害怕,缩在海底岩洞之中瑟瑟发抖。 连水君都如此,更遑论那些一般水族,纷纷抱着脑袋躲在了珊瑚礁缝隙。 这都是水族的本能,怪不得他们。 水君万万没想到,四下逃窜的鲛人族残兵,竟然绕过了防线,去到了水族王城,抄了他们老窝! 水族那些老贵族们,简直是倒了血霉,精锐的年轻战士们被派往了前线,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战斗力大减。 凶狠残暴被逼到绝路的鲛人族们,有如蝗虫过境,扫荡、毁灭了他们所看得见的一切美好、污秽。 ——他们是公平的。 彼时,鲛人少年冰苍从一个贵族柔美女子的身体抽出,满脸的餍足,原来,王城女子,是这样的好滋味。 擦掉脸上的鲜血,冰苍看了一眼这个满脸泪痕,宛如破布娃娃似的女妖,稚嫩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怜悯和惭愧。 他趁着所有族人不注意,将这女子藏在了珊瑚假山石的缝隙里,布下隐藏结界,再次加入了族人之中。 这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恶狼,看到一滴甜美的血腥味,都会鲸吞虎噬。 屠戮还在继续。 回过神来的水君接到斥候的报告,心神欲裂,一路狂飙突进,带着大部队折返。 而此时,长歌已经将残余的鲛人战士全都生擒。 带着大部队匆匆回防水君,看着王城一片狼藉,四处残垣断壁,满城血腥味,两眼发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可是抱着完全的信任,将一切都交托给这位新晋战神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身边的人扶住这才没有出丑,一股惊天之怒喷薄而出,他怒视长歌,正要开口质问长歌。 (天真的水君……有没有人来告诉一下他: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到别人手里,就不要怪别人不把你回事呀。) 长歌却是比他更痛心疾首,她当着所有幸存者,以及所有水族军队的面,率先开口诘问: “水君为何如此无用!我独自一人便消灭了九成鲛人部队,没想到水君二十万大军,竟连这一万残兵败将都守不住,生生让他们屠了王城!” “水君,你身为一域之主,如此昏聩无能,有何面目面对水族父老?!” “如果不是本战神及时赶到,你水族王城,怕是连个吃奶的婴儿都要被杀尽!届时,你要如何向全族,向天君交代?!” 原本满腹怨怒的水君,被长歌一连串的诘问,问得张口结舌,整个人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指着长歌,手指颤抖着: “你……你……”分明是这位战神攻敌不力,她竟然还敢公然倒打一耙?! “你什么?!难道我说得有错?!”长歌虽矮,却居高临下地漂浮在半空中,气势威严极其迫人。 水君心中又悲又怒又气又愤又无奈,浑身都在哆嗦,嘴唇哆哆嗦嗦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众位水族将领们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双目喷火,七窍流血,又悲又愤,有几个甚至当场呕血。 认真说起来,那小战神说得也不算错。 但自己心里明白,和被人直接点破,那是一回事吗?! 虽然心中对水君的无能十分不满,但此时,所有水族人都站在了水君这边:大家都是体面人,就不能给留点面子吗?!昂? 说什么一人消灭九成鲛人,这战神分明有全灭鲛人的实力! 身为天族盟友,水君曾经派遣自己的亲儿子去参加过鬼、翼联军对抗天族的那场战争。 故而,水君清楚地知道,这位新晋战神,分明是故意的! 水族将军大臣们,见自家水君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说得哑口无言,不由护主心切,开口便骂道: “我水族水君领兵作战,岂容你一个黄口小儿指手画脚!住口!” “分明是你……” 已经有人想把水君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就在这时,水君恶狠狠地横了那人一眼,眼底森然杀意尽显。 正义愤填膺的众人也纷纷把刀子一样的目光射向那人: 这是哪家来的蠢货?敢在此时捅破窗户纸,不怕这位战神殿下直接削了你的脑袋? 那人立刻死死地闭上了嘴巴,低头缩了回去。 这一幕刚好被长歌看到。 见水君还有点脑子和眼力见,于是她看着那个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的水君,语气缓和:“罢了,水君您为水族操劳日久,有所疏忽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递了梯子,水君充分发挥了一个政客应有的品质,踩了这个梯子。 只见他双目通红,鲜血和泪而下,普通一声就对着王城方向跪倒,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我的臣民……我的家园……我的王宫啊……怎会变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战神殿下……说得没错,此番惨景,本君难辞其咎!” 这哭天抢地的架势,很显然是有十二分的真情在的,他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跪地痛哭。 一时间,哭声震天。 长歌虽然嘴上不饶人,心底深处却动了一丝恻隐。 可战争从来就是残酷的。有些事,她必须去做——为了星辰大海! 于是,长歌脸上带着十分真切的悲戚,走到水君面前,伸手扶起水君:“方才也是我太过痛心,才会口不择言,还望水君殿下见谅,殿下节哀。” “哪里,战神殿下一片赤子之心,本君自是知晓……只是……”说到一半,水君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也是一脸的理解体谅。 瞧瞧这情真意切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水君真这么想呢。 害,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嘛。 一番安抚慰藉之后,水君擦掉了通红眼角的泪水,利落地安排打扫战场。 之后就该谈一谈这战俘的问题了。 “这些战俘,本上神就先带走了,水君您,好自为之。” 说完,长歌挥袖就要把这群瑟瑟发抖的鲛人族战俘带走。 原本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水君,突然大吼一声:“慢!” “还请战神殿下,把这群下贱的畜生……交给本君处置。” 水君望着那群鲛人族残兵败将,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鲛人族少年冰苍看到了水君的脸,心中绝望之余,又有些好笑。 这个水君,自来就昏聩无能,自己无法保卫自己的王城,反倒怪罪起拯救王城的战神,真是可笑,可笑。 现在做这幅欲择人而噬的模样,也不过是失意者的无能狂怒罢了,最终的胜利,看来是属于那位新任战神了。 长歌当然是最后的胜利者。 她上有千依百顺老天君,下有听话乖巧小花花,她想干啥干不成呢? “抱歉,水君殿下,这些是我的俘虏。”长歌摆了摆小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水君。 虽然说是可以把这些俘虏交给水君,让他泄愤,但那对长歌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反正已经把这水君给得罪死了,再在这些小节上弥补,根本毫无用处。 而水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放过这些烧杀抢掠的禽兽的,他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跟长歌讨价还价。 “殿下,您看这样,就分八成,八成行吗?” “……”长歌看了一眼那群满身血腥味的鲛人,转念又一想,也确实需要给水族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于是她道:“一成。” “一成太少了,六成。” “四成,不要拉倒。” “行吧。” 战俘们像货物一样在被讨价还价,不再有任何身为智慧生命的尊严。 于是长歌带着连同冰苍的那六成俘虏,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事情太过血腥,长歌也不想看,早点回去才是正事。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玄妙的感觉涌上了长歌的心头。 像是浑身沐浴在了阳光之下,整个人都觉得清朗通透,温暖舒适。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很快长歌就回忆起来,这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她只顾回味在战场中来回穿梭的快感了,忘了这茬。 这次再次察觉,终于咂摸出味儿来了。 难道说,是因为做了喜欢做的事?? 长歌却不知道,这是功德加身之时,天道自动赐予的福利。 她此时的功力已然是圣人中期,她已经是三清之下,功德加身,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长歌站在云头,心情愉悦地飞回天宫,快乐得想要哼歌。 爷爷说得没错,工作了之后,有个信任你的好领导真的很重要。 你看,这次她单独行动,就比之前和夜华在一起的时候要方便得多。 原本只能偷摸着干的事,这次被她光明正大地干了。这次第,怎一个爽字了得! 你猜她上次偷摸干了啥? 杀人呗。 杀那些盘踞在上层几十万年的高贵血统的贵族们呗。 如果不是她暗地动手,那翼族天族联合建立的官府,能进展得这么顺利?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要做就做一票大的,干脆一点。 等这些贵族的血流干了,谁还记得翼族那片土地上曾经的统治者是谁呢?对底层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群吸血鬼罢了,又有何不同? 谁在乎呢?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长歌低头一看,是从凡间传来的…… 咦? 这边的世界,也有国际歌吗? 好奇心的趋势下,长歌暂且下了云头,来到了凡间。 眼前的场景,让她神魂剧震!! 沧桑人间三百载,敢教日月换新天 人间。 时值仲夏,火热的太阳肆无忌惮地对世间万物释放着自己无边的热情,也不管大家是不是真的需要。 宽阔的柏油马路温度极高,打个鸡蛋下去能直接熟了。 马路两边的白杨树被晒得打了卷,树上的鸣蝉不知疲倦的高歌,盼望着哪只漂亮母蝉能欣赏它的歌喉。 十字路口的福来超市门口的竹躺椅上,躺着一个穿着短打,袒胸露乳,秃头顶油腻中年胖老板。 他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子,呼啦啦摇着蒲扇,都吹不走这该死的热意。 收音机里传出嘹亮豪壮的《国际歌》,声音大到直冲云霄,就这样,也赶不走他身上的瞌睡虫。 电台的主播正例行公事地每日一播《国际歌》。 脚边的狗子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耳朵噼里啪啦地甩苍蝇。 远处的大水泥工厂,机器还在轰鸣,巨大的烟囱浓烟滚滚,隔了老远都闻得到味儿。 远远地听到摩托车突突突的响,胖老板眼睛瞬间睁开,一下子来了精神。 “哟,这不是栓子嘛,从县里回来啦?” “害,这不刚回嘛,给闺女买了条新裙子,那丫头吵着要,没办法呀!”摩托车上的黑脸中年汉子满脸的无奈,眼底却满是宠溺。 “也就你们家把个闺女当个宝,要我说,你家大丫可算投的好胎!是个有福气的!我家那丫头都羡慕你们家大丫呢!”胖老板生意人,这好听话张口就来:“怎么样,天儿这么热,来跟冰棍儿?” 黑脸汉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不想买,又抹不开面子,便说:“哎,那就来根老冰棍!” “好嘞!”胖老板手脚麻利地把盖了厚厚棉被的冰柜打开,拿出了一根盐水冰棍儿递给了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问胖老板要了个塑料袋子,小心地装起来,挂在了车把儿上,骑上车就拐进了村里头的泥土路。 “走了啊!” “慢走啊!” 胖老板挥了挥手。害,还以为是自己吃呢,果然还是拿回家给大丫吃。 怪不得自家丫头这么羡慕,这栓子,是真的疼闺女。 胖老板飞快地把冰柜关上,瞌睡虫上来,正要瘫回躺椅上。 “也给我来一根冰棍儿吧。” 这甜甜脆脆的女童音,好听得跟冰柜里最贵的抹茶味冰淇淋一样,一瞬间就把瞌睡虫给赶跑了。 胖老板只听见声音,正四下招人呢,只见一只白玉小手扒拉着冰柜的边缘,然后,一个身穿蓝色小留仙裙的小姑娘从冰柜旁走了出来。 “嘿,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儿呀!”胖老板看见小姑娘,顿时乐了,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这长得可真是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漂亮,尤其那双眼睛,特别讨喜,小脸儿红扑扑的,特讨喜,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养的闺女。 这孩子可真会长。 小长歌听胖老板这么说,也很开心,她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嘿,从天上来哒~” “哈哈哈……确实是只有天上才有的漂亮小仙女儿!” “我说小仙女,你要什么口味儿的冰棍儿啊?”胖老板蹲下身来,笑眯眯地问。 小长歌伸出两根手指比划:“我要盐水冰棍,两根!” “好嘞!”胖老板麻利地拿出两根,递给了小长歌。 小长歌从兜兜里摸出一粒银锞子递给胖老板:“伯伯,我只有这个,可以吗?” 胖老板一看这孩子手里成色极好的银锞子,顿时眼睛一亮,虽然很想要,不过还是开口拒绝了:“哎哟,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过我这冰棍,可值不了那么多,你家大人呢?” “他们没来,我一个人出来的。伯伯你就收着吧。”小长歌把手往前递了递。 胖老板连忙推拒:“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伯伯我开门做生意,赚的是良心钱,你这银锞子,得值个好几百块了!快收回去,这冰棍儿啊,就算伯伯我请你的!” 小长歌见状,冲胖老板甜甜一笑:“那谢谢伯伯啦!伯伯做生意厚道,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哎,借你吉言喽!” 小长歌冲他挥了挥手,强忍浑身兴奋的颤抖,踏上了前往县城的柏油马路。 “这孩子,哪家儿的啊,可真是讨喜。”胖老板笑眯眯地望着小长歌的背影,往躺椅上一瘫,摇起了蒲扇。 树上的蝉鸣声更嘹亮了。 收音机里的国际歌已经放完了。 小长歌走在前往县城的路上。 马路两旁,金色的麦田一望无际,已经有农民们弯着腰在收割麦子了,偶尔也能看得到人开着收割机的身影。 不过那算是少数,大多数农民们还是弯着腰人工收割。 村庄连成一片,大多数都是红砖平顶的小平房,也有不少请转青瓦的老式屋子,阡陌纵横,鸡犬相闻。 宽阔的水渠里有不少男孩在里面游水嬉戏,摸虾捉鱼,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 担心的大人们抄着细荆条冲着这群调皮鬼怒吼,荆条甩得噼啪响。就怕这群小王八蛋溺了水。 小长歌一手拿一根冰棍,左一口右一口美滋滋地舔着,心里简直美得冒泡。 这盐水冰棍的味道,有几分奶奶亲手做的冰棍味道,嘿嘿! 从这乡村的场景来看,这和她故乡的8九十年代的乡村十分相似了! 嘿,这可真是……太亲切,太可爱了! 小长歌一路走,一路看,目光贪婪地注视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乡村图景,萦绕心头的无尽思念在这时终于有了一丝的缓解。 不过她最想要的,还是去县城看看。 她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到了县城。 县城里的楼房比乡村多得多,不过也没有到后世那种高楼林立的程度,顶多七八层高的样子,马路还是很宽阔的,推着自行车的人们来来往往,马路中央的汽车还不算多,也不算少。 人们脸上的精气神可真真不一样,比翼族、水族、鬼族那些人精神多了。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每一个人都觉得,只要努力,未来就会变得更好。 这让长歌有一种回到故乡的错觉。 真好啊,这个世界。 而且,这个世界先爱我了。冰棍儿就是证据,所以我也要爱它! 小长歌把冰棍吃完,还舔了舔手指,走进了县城的图书馆。 中土的人们,最好的习惯就是喜欢记历史。这一点,小长歌一直为之骄傲,这里的人们显然也拥有这样的好习惯。 历史告诉长歌,三百年前,这个世界还是亿万年不变的一潭死水,一直到一个叫姜伯懿的人出现。 他出身微寒,却自强不息,历经艰难考中当时的状元,可他却没有去当官,反而与情投意合的妻子山岚一起,投身教育。 夫妻俩一起开了一家私塾,不教八股,不教应试,却教授当时人们视为奇淫技巧的各种科学技术知识,教授共产主义哲学,教授他们认识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的方法。 没有人愿意来他的私塾,他就收留流浪儿,给他们教授这些知识。 就这样,从教五十年,夫妻两人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成为了顶天立地的人物。 他们之中,有的成为了商业巨贾,富甲天下;有的成为朝中柱石,一手遮天;有的成为封疆大吏,守卫一方百姓;有的成为举世闻名的名匠,设计出精巧的器械,在农业、交通、军事、文化等方面上大有建树;更多的,是投身了造反的大业之中。 姜伯懿夫妇去世后,他们的学生,带着走投无路的劳苦大众,造了皇帝的反,建立起了一个新的,一统九州的王朝。 这个王朝不再重视八股文,重视的是科学技术的传播和发展。然而,封建统治的桎梏仍然没有从大众头顶挪开。 历史的车轮滚滚缓缓向前,各阶级之间的血腥却波澜壮阔的斗争一页页翻过。 这个古老而僵化的中土文明,在崇尚科学技术的风潮、崇尚人生而平等的思潮、创造共同富裕世界的理想这三驾马车的拉动下,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推翻了头顶奴隶主的大山,又掀翻了封建地主的桎梏,踹倒了买办资本家这头拦路虎,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社会主义。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叫姜伯懿的人身上。 小长歌关上历史书,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姜伯懿,可真厉害呀…… 不过他还是没有主席厉害。 嘛,看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亿万年不求变的,古老僵化到极致的文明的份上,还是勉强给他差主席一等的位置吧。 如今,这个被命名为“星”的大一统文明,正在经历第三次科技革命,电子信息科技方兴未艾。 大马路上拿着砖头似的通讯器通话的大有人在,人们纷纷投去艳羡的目光。 这不就是当年揣着大砖头一样的大哥大打电话的场景吗? 长歌已经能预见这个文明未来该是如何日新月异了。 而根据她所查看的资料,那些西方世界的文明,依旧处于农耕牧歌的时代,封建领主们依旧享有着农奴女儿的初夜权。 啧啧,看来西方神仙们,管得很紧呐。 不过,这跟中土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么一成不变下去吧,这样对中土才是最好的状态。 长歌怀着十二万分之一的期望,查阅过国家地图,希望能找到和故乡类似的地方,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果然,这里虽然文明相似,但到底还只是平行时空。 不过这并不影响长歌兴奋的心情,凡间的巨变,意味着,他们星辰大海的计划已经迈进了巨大的一步! 沧桑人间三百载,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是何等的伟业!感谢姜伯懿!感谢山岚!感谢中土人民,人民万岁! 一路走一路看,长歌整个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等到实现星辰大海,科技发展到极致,他们就可以穿透时空壁垒,回到家乡,去见爷爷奶奶! 这么美妙的消息,长歌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夜华了! 她也不再在凡间多呆,极速回到了天宫,而后直奔洗梧宫。 “小花花,夜华哥哥,花花大宝贝儿~~~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青丘女君上门求灯,小长歌以此要挟 “小花花,夜华哥哥,花花大宝贝儿~~~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长歌飞奔至洗梧宫紫宸殿会客厅,也没注意四周情况,一边飞扑向夜华,一边兴奋地大声喊。 此时洗梧宫紫宸殿的会客厅里,可不止夜华一人,一共有四人,二对二对坐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长歌正兴头上呢,开心得要死,压根儿没注意。 夜华连忙起身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小长歌,余光瞥了一眼对面客座上坐着的两人,脸皮八风不动,耳朵根却悄悄红了。 大宝贝什么的……虽然很羞耻,但…… 他低头,声音沉静:“……小心些,莫摔着了。” 一旁的连宋捂住了眼睛。他的大侄子这样子,简直没眼看了。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了。 侍立的天枢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小花花,什么大宝贝儿,我的长歌殿下哎,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哟! 坐在夜华、连宋对面的青丘女君白浅、十里桃林折颜,这两人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小长歌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连忙从夜华怀里钻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青丘女君白浅。 她突然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的花花大宝贝儿是白浅的官配。 这件事莫名让小长歌觉得有点不爽。 她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抢人的??那可不行!小花花可是军政一把抓的好手,她最强有力的烂摊子收拾专家以及强有力的后盾之一! 上次暗地里做掉翼族、鬼族贵族的事,还是夜华帮忙收的尾呢! 小长歌瞬间就有了危机感:绝对不能失去夜华。 如果夜华娶了青丘白浅,那就意味着青丘狐族、妖界有了最大的靠山,到时候她想做点什么,就很不方便了。 这会给他们星辰大海的计划带来极大的不便! 革命可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流血牺牲的!不经历一次大换血,长生种族千万年一潭死水的格局就绝不会发生改变! 如果是凡间,她或许会手软,但是这是一潭死水几十万年的长生种界。 上层大清洗这种事,过去她会做,现在会做,将来也不会放弃。 一旦夜华站在了青丘这边……小长歌已经在想象其中的艰难险阻了! 于是,小长歌沉着脸瞪着白浅,站到了夜华的身前,插着腰,抬着小下巴,态度傲慢地说:“你们青丘的人来找花……夜华有什么事吗?” “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家(语气加重)里的事,是一定要经过我同意的!” 连宋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放下茶盏,憋着笑瞥了夜华一眼,没吱声。 对面的老凤凰折颜对长歌还有些心有余悸,更多的是余怒未消。要知道,两个上古神族联手都没压住一个新上神,他和狐帝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四海八荒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嘲笑他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长歌失忆了。既然失忆了,从前那事儿,还是翻篇吧。 故而,老凤凰低头喝茶,当背景板。 白浅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小长歌的敌意,不由有些好笑,她似乎记得当初,这位上神对太子夜华可是半点不上心的,如今失忆了,倒好像掉了个个儿? “我们来,是想向太子殿下借聚魂灯一用。”白浅虽内心好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直接告诉了长歌他们的来意。 小长歌一听,脸上深色莫辨。 是了,夜华还有个神魂双胞胎哥哥墨渊。 白浅为报养育教导、挡雷劫之恩,一直致力于将墨渊复活。 昆仑墟墨渊还有一大波弟子等着这个曾经的战神复活。 想到这里,小长歌的危机感又深了一层。 墨渊身为父神嫡子,在整个四海八荒的号召力可不是盖的,就算是天君也比不过的。 可以说,除了上面那三位,墨渊的身份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他醒来,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那就只有趁他刚醒来,功体虚弱之际把他干死了。 于是,小长歌咧嘴,笑得很是灿烂:“原来就是这事儿呀……” 她看向夜华:“要借吗?” 夜华刚才一直注意着长歌,虽猜不透她的想法,却隐约知道她似乎不是很乐意,于是问:“你觉得呢?” “可以呀,但是……”长歌看向青丘女君,道:“女君得保证,墨渊上神苏醒之后,不得插手六界之事。” “不然,这聚魂灯,我们是借不了的。” 白浅一听,想也没想就要答应下来,却被折颜拦住了。 白浅救师心切,认为自家师父自来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根本无意插手六界之事,所以这个条件不难。替师父答应下来,也是很容易的事。 折颜却不这么认为。当前天君与眼前这新任战神所做的事,折颜看得一清二楚。 现任天君,野心不小!如果有一天,天族与狐族走到了对立,那此时答应长歌的条件,岂不是自断一臂? “是否插手六界之事,理应由墨渊上神自行决断,浅浅身为弟子,断没有替师父做决定的道理,不知两位可否通融?”折颜按下白浅的手,缓缓道。 长歌的用意,夜华秒懂,他腰板笔直,声音沉稳,态度坚决:“抱歉,折颜上神,这已经是通融后的决定了。” 长歌的理想,亦是夜华的理想,他二人要走的路,决不容许有任何可能的绊脚石。 白浅不可能错过任何令师父墨渊苏醒的机会,最终,她不顾折颜的劝阻,还是答应了长歌提出的条件。 连宋在一旁当了好一会儿的壁花听众,看着夜华与长歌两人将聚魂灯与青丘的两位送走,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羡慕来。 这两人,可真是……妇唱夫随啊! 想起自己的冤家,摇了摇头,连宋饮了一杯佳酿。 夜华这里有一坛从酒神处拿来的紫竹叶青,五千年才出一坛,也是极为难得的。 趁夜华他们送人的时候,连宋偷偷拿了出来。 “所以三叔是来做什么的?”长歌看了连宋一眼。 “哎,我这不是怕夜华镇不住场子,来替他撑腰来的嘛!”连宋笑眯眯地解释,举手投足,尽是潇洒风流。 “和成玉元君闹别扭,过来蹭酒喝。”夜华无情地戳破了连宋的遮羞布。 “啧,夜华,好歹我也是你叔,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小长歌这才注意到酒壶里那清香四溢的酒,伸出小手就要去摸那酒壶。 夜华正想拦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收回了手。 连宋却不想被人分了这美酒,举起酒壶就往嘴里倒:“话说回来……素……长歌啊,你已经是夜华家里人啦?” 小长歌一边拉连宋的袖子,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我义父义母的女儿,昭仁公主,我们当然是家人!” 害,就这? 连宋一脸索然无味,同情地看了夜华一眼,把剩下的一点点酒,倒给了小长歌。 “给你给你,也不知道是学的谁,竟然是个小酒鬼。”连宋一脸的无奈。 小长歌双手捧着酒盏,美滋滋地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很快,整张小脸就通红通红起来。 “嘿嘿……”小长歌的视线渐渐模糊,一双漂亮的凤眸变得水濛濛地:“夜华,我刚想告诉你的事,还没说呢,我跟你说……” 夜华扶住小长歌,对一旁的三叔连宋道:“糖糖醉了,三叔,慢走不送。” 连宋虽然很想看看小长歌醉酒的样子,不过还是离开了。 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嘛…… “你知道吗,就在咱们花时间稳定翼族鬼族的这一年里,凡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有可能,凡人比天族更快迈入星辰大海的时代!” “我们也要加快步伐了……走,我们去找天君爷爷述职,水族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接下来就是妖界了……” 小长歌在夜华怀里嘀嘀咕咕,眼睛水濛濛亮晶晶,很是兴奋,整个人虽不太清楚,却根本不像上次那样,醉了就要睡。 “走,我们出发~夜华大宝贝儿,带我去找爷爷……带我去呀……” 长歌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跌坐了回去,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夜华的束缚。 “糖糖,你喝醉了,殿前失仪,是要被祖父罚的。”夜华耐心地哄着她。 “嘻嘻……那先歇会儿再去……我好开心呀……好开心……凡间只需要三百年,就变化这么大,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飞天遁地啦……” 夜华闻言,双目微睁。 就连天族也只掌握了半位面技术,还未脱离整个星球的范畴,区区凡人怎么可能…… 夜华几乎不可置信,可又觉得似乎,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那坛深雪梅酿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紧接着,夜华的内心深处,传来了一股由心底生发的喜意。 种下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了吗?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夜华摸了摸她的小脸,目光里满是柔情,眼底深处尽是为之倾倒的仰慕。 早就知道她是怎样了不起的人了,不是吗? “我刚刚要挟白浅,会不会很卑鄙?” “不会,天下没有白捡的好处,这一点,青丘女君应该清楚。” “夜华,我好高兴啊……” “嗯,我也很高兴。” 醉酒的小猫儿终于消停了,口中的话语渐渐变成了呢喃。 半醉半醒两人交心,深夜对话又起波折 渐渐地,怀中娇小的女孩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成了一个曲线玲珑有致,线条优美,活色生香的玉人。 这一回,她的衣服没有被生生撑爆,而是随着她身躯的变化,变成了贴合身线的紧身衣。 两人漆黑浓密的长发交织,散乱一地,像是倾泻了一地的缠绵旖旎。 夜华的目光落在玉人身上,满是贪恋。明知如此太过沉迷不妥,却依旧无法自拔。 只是他还没有看够,人就已经被推开。 “老实交代吧,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苏醒的长歌满脸的阴沉,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捂着脑袋,凶巴巴地瞪着夜华。 她胸前的波涛随之涌动,分外惹眼。 这小子是不是又想对她干什么坏事?! 夜华只一眼,便恋恋不舍地挪开实现,不敢再看。怕惹急了她。 也不想骗她,垂眼只道:“你那日在弱水河畔,被东皇钟的爆炸击中,暂时性失忆,变成了五岁幼童。” 听夜华这么说,长歌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只听她又问: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之后,就会短暂地恢复记忆,身体也会暂时性地复原。原因暂时还不知道。” “多久了?我干了些什么事?” 长歌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靠在桌案,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放在桌案,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如玉葱白的手指,根根分明,指甲圆润,指尖透着浅浅的粉,单只这玉指,便教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已经一年多了,你和我一起,将翼族与鬼族的地盘,纳入了天族治下,你刚刚一举平定了长海的鲛人叛乱,并且,驱虎吞狼,扫清了水族的旧势力……” 长歌闻言,微微一笑。果然,果然是自己会做的事。 只是终究还是要顺了那狗天道的意啊…… 狗东西……狗东西……迟早有一天…… 等着,等她变成屠龙勇士…… “你刚从凡间回来,你说,凡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不了多久,就会走向星辰大海的征途。”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了。原本她是有这么点意思,却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没想到啊,那个叫姜伯懿的孩子,竟然…… 哈哈哈……好,很好! 长歌闻言,薄薄的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身上的不悦与阴沉一下子消散了。 说到底,她还是信夜华的。虽然失忆,但自那之后,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没什么不高兴的。 暖风盈盈之中,她笑容灿若春花,容色熠熠生辉,刹那间令天地失色。 在看到她这样的笑容那一瞬间,夜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一个长歌的身影。一时间愣住了。 陌生的记忆里,长歌手持血色横刀,迎风而立,绯红色长袍与马尾长辫随风猎猎飞舞,蓦然回首,便是这般绝美耀眼的笑容。 灿烂又骄傲,如东升旭日,美到令人不敢逼视,却又不忍移开视线。 这是从不曾见过的场景。 那柄血色横刀,夜华从未见过,而她也从未穿过纯绯色长袍,也从未将长发束起过。 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呢? “看来,我失忆了并不是件坏事。这段时间,劳你照顾我了。谢谢你。”长歌此时的谢意是真心实意的,不掺一丝假。 夜华对上长歌那双满是星辰的凤眸,也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从小到大,都是他对不起她在先。 “过去的事,是我任性了。我不该迁怒你,一直以来,谢谢你的包容,让你受委屈了。” 这些话,长歌一直很想告诉他,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天道的意志,和夜华又有什么关系呢?迁怒了他那么久,已经够了。 “不会,我没有觉得委屈。倒是你,一直以来,委屈你了。”夜华双手放在膝盖上,悄悄握紧。 不知怎的,他见到长歌这副诚恳歉然的模样,半点没有欣喜和宽慰,只觉得她离自己太远,于是,心弦微颤。 长歌闻言,轻笑出声,她凤眸弯弯,笑道:“那确实挺委屈的。不过那不关你的事。” 这弯月凤眸,波光流转,是道不尽的写意风流。 无怪乎从前她虽然个性冰冷,却仍有不少天族私底下聚集在一起,偷偷垂涎她的容颜。 夜华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目光灼灼,嘴角止不住上翘。 长歌与他双目相对,竟有些吃不消,默默移开了视线,神色依旧镇定,只听她说道: “夜华,一直以来,你都很优秀。在你监理朝政的数万年来,各界一直相安无事,你功不可没。你的优秀,四海八荒的人都看在眼里。” “你又擅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看人的眼光极准。” 听到长歌的赞赏,夜华像是饮了醴泉,满心的欢喜,眼神也雀跃起来。 “所以,我希望你帮助我,站在我身后,无条件支持我,做我背后的那个人,可以吗?” 来吧,帮助我,帮助我成为龙,再去屠了那条拦住我的恶龙。 夜华正要张口答应,却见长歌身子一歪,如玉像倾颓。 夜华连忙扶住了她:“糖糖,糖糖?” “傻糖糖,何须多问,我自会在你身后。” * 入夜之后,夜华把长歌送回了昭仁殿。 皎洁的月光总是过分偏爱着她,宁可透过窗纱,也要流连于她的脸颊。 是白玉生烟,是氤氲朦胧,是至静至美。 夜华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榻上,为她盖上轻纱的薄被。不经意瞥到她红润粉嫩的唇,夜华一时口干舌燥。 或许是怕自己做出点什么无耻之事来,夜华豁然起身,离开了寝殿。 临走到门口,夜华抬眼望了望那一轮亘古不变的明月,莫名又想起了长歌如玉的容颜。 耐不住又折返回去,低头弯腰,一寸寸靠近。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与她清浅兰香的呼吸交织,一寸寸,近得几乎看得见她脸上的绒毛。 就在这时,长歌眉间银月光华一闪。 一道月轮飞跃而出,飞到了屋外。 夜华一顿,收敛神色,追了上去。 就在夜华追出去的那一瞬间,躺在榻上沉睡长歌忽然睁开了眼。 昭仁殿后花园的银杏树下。 夜晚的银杏树依旧散发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树叶不是平时的金黄,也不是翠绿浅绿,而是暗光闪烁的红。 白衣白发的绝美女子,一脸讥诮地望着追上来的人,开口道:“你可真是痴心妄想……” “与尔何干?”来人面色阴沉,眼底暗潮涌动。 “你我的交易已经完成,你何时兑现诺言?” “已经完成?你莫非以为,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难道不是?” “如果不是我引她去凡间,事情怎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呵……”来人低声冷笑,厉声质问:“如果不是你急于求成,在东皇钟内做手脚,她怎会受如此重的伤,竟还敢提交易?” “受伤?哈哈哈……你让她受伤的次数还少吗?滑天下之大稽,她如今受的苦,都是因为谁?!” “……”来人沉默不语,半晌,只道:“你我的交易是否完成,由我说了算。我奉劝你耐心一点,没有坏处。” “那我也奉劝你一句,收起你对主人的肮脏心思,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对方冷笑:“这与你何干?!” 夜华刚追到银杏树下,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光闪过,银杏树竟下起了粉色的叶雨来,神思一时有些恍惚。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明朗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一半是清朗无双,一半是幽夜冥冥。 昭阳殿内,长歌重新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一抹笑。 一身夜色的夜华没有回洗梧宫,却是回了长歌的寝殿,远远坐在桌案前守着。 只是怕她半夜出什么意外,或者起夜口渴,他守着,也好就近照顾。 远处的香炉里,瑞脑还未燃尽,袅袅青烟徐徐升腾。 一袭玄衣的夜华,支着脑袋,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长歌身上,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 岁月静好,你我安和。 朝堂的勾心斗角,案头理不完的公务,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他此时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不知不觉间,慢慢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月上中天之时,寝殿里只有两个平静舒缓的呼吸声,一个微粗,一个纤细。 就在这时,长歌缓缓睁开了眼。 她悄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夜华身侧,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悄然滑入掌心。 夜华睡得很熟,似乎梦见了什么。时而长眉紧锁,时而修目舒展,时而唇角含笑,偶尔竟还会脸红。 森冷的刀尖已经递到了他脖颈细薄的肌肤,他却一无所知。 “糖糖……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沙哑的呓语在空阔的寝殿内回荡,长歌像是恍然被惊醒,猛地收回了匕首。 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想要杀了他?疼他都来不及,怎会想杀他!?! 这根本不在她原本的计划之内! 电光火石之间,长歌突然想起了那个绑定在自己脑海中的系统,以及那个分明早已背叛了自己的雪月轮。 难道说,就算炸毁原本的躯体,以功力重塑自己的肉身,也无法摆脱狗天道的控制吗?! 长歌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落寞地跪坐在了地上。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不,不对。她刚才检查过神府。 那个系统与自己的契约,已经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之中,随着自己割裂出去的那部分神魂一起炸毁,连渣都不剩下了。 唯一可疑的对象,应该就是雪月轮了。 是雪月轮。用了眸中方法,短暂地取得了长歌新身体的控制权。 长歌蹲下身来,轻轻推了推夜华。 “醒醒……醒醒!” “嗯?”夜华茫茫然抬起头,一双深邃漂亮的长目里蒙着一层梦境的迷雾,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糖糖……”声音低沉沙哑,竟罕见地有些慵懒性感,他伸手将长歌揽入怀中,倒下躺好:“好困,睡吧……” 长歌被整个包裹着,呼吸间全是夜华身上淡淡的暖香。明明是老成持重的人,身上的香却是清浅温暖的类型。 察觉到不对的长歌,抬手将匕首扔了出去,精准地扎中了香炉中燃烧的火星。 这香,有问题。 “夜华,醒醒,快醒醒……” 夜华却像是睡死了似的,喊了他半天,都没有回应。 长歌叹了一口气,算了。 从神府空间里拿出录音笔,把自己要说的话录了进去,放在了夜华手里。 长歌宿醉,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地,加上殿内香料的味道影响,瞌睡越发浓郁。 可她却不敢睡着。怕一睡过去,雪月轮就会趁虚而入。 奇怪。 雪月轮与狗天道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要动夜华? 为什么……呢…… 欲改革众仙不满,老天君殿前震怒 长歌到底没抵抗住瞌睡虫的侵袭,睡得昏天黑地。这香,属实有些厉害。 临睡前,长歌庆幸自己已经把话用录音笔录下来了。 次日。 做了一整晚梦的夜华,缓缓睁开了眼睛。 察觉怀中异样,低头一看,长歌乖巧地枕着他的手臂,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手握着他的手。 嗯?长歌是不是……长高了些? 手里好像有个东西。 夜华轻手轻脚地拿出来,当他碰到录音笔,长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夜华,以后别让我喝酒了。香炉里的香料有问题,记得查一下。” “把昭仁殿所有的侍卫仙娥都换了。” 听到这里,夜华脸色一变。 是了,身为上神,他本不需要睡眠,怎么回毫无警戒心地睡着入梦了? 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香炉边,捻起一点香料,嗅了嗅。 这香料里,为什么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昭仁殿后那株银杏树的散发味道。 夜华眼底乌云滚滚,眸光锐利如刀,射向了那株银杏树。大致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 或许是因为与长歌开诚布公地谈过话,夜华这段时间的行动,越发与长歌同调。 不管长歌提出什么意见,他都能及时准确地给她反馈,并且拿出初步方案与长歌一起探讨。 例如长歌提出的,在翼族、鬼族旧地进行教育、军事教育、军事制度改革的事。 当前两族旧地虽是与天族联合共治,但推行的依旧是封建官僚体制,长歌二人希望能先从军队和教育上入手,借军队改革,慢慢地,彻底地渗透两族旧地,从文武两方面对两族之地彻底掌控。 与此同时,在天族也开始设立军事学院,进行军制改革,每个飞升上来的人仙/妖仙/鬼仙,都必须先通过军事学院的培训,方能上岗到任。 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从教育上慢慢进行改革,将革新的思想渗透进新神仙脑子里。 “如果没什么事,就散朝吧。”老天君抱着狗子,对众位仙官们挥了挥手。 天族如今文有太子夜华,武有昭仁公主长歌,一文一武震慑四海八荒,一时四海安平,并无大事发生。 每日的超会也是早早散场。 等众仙家散去之后,夜华和长歌两人留了下来。 “你们俩有什么事吗?”老天君端坐在龙椅上,好像早就知道些什么,没有像平时那样早早离开。 小长歌上前一步,道:“回禀天君爷爷,我们想建个军事学院,给每个新入职的天军以及新晋飞升的仙人做军事培训。并同步推行军制改革。” 天君作为一个在位十几万年的政治家,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只不过一刹那,就想通了小长歌提议的深意。 “可已有了谋算?”天君问道。 “原是有计划的,可长歌说,要先做个摸底调查,才好做细致规划。”夜华答道。 天君捋了捋漂亮的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长歌说的不错,确实该私底下先问问众人的意思。” “此时,朕准了,允你们二人便宜从事。只是细节之处,你们该好好商量才是。毕竟不是小事,免得到时候伤了众仙家颜面。” 老天君对长生种的毛病,那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一番话,是在提醒两人,想要建这么个新鲜玩意,很有些难度。 毕竟此间牵扯到各方势力。 尤其以四大天王为首的天军原战斗部队,以及各老首领的旧族势力。 老首领势力原是站在长歌这边的,可长歌这些年,一直疏于联络,感情淡了许多,幸好天君委派大皇子央错每年专门给长歌打理这层关系,这些旧首领们还算认长歌这个先君之女。 表面上是如此,实际上还认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老天君对老首领们足够尊重,老首领们在面子上也很是过得去,大家相安无事很多年了。 老首领旧势力的族群,是天族兵源的生力军,四大天王手下的凡仙部队,也是天族的主力之一。 这两大势力,原本并不直接听令于天君。现在要开这个军事学院,毕业出来之后的新兵,势必都将心向夜华与长歌,也就直接归属天君势力。 这可算是直接挖了两大势力的墙角了。 不过无妨,只要老首领们还乖乖听话,长歌是不介意给他们,以及旧部族的年轻人优待的。 为了调查天族众人对军事学院的接受度,两人一起编制了一个问卷,发了大概两万份,收集了各方的意见和建议。 为了能够拟定更适合的计划,两人带着太子殿下东宫小班底一起,亲自去了各个神仙洞府走访,搜集资料。 最终结合问卷调查与实地走访的结果,制定出了正式的计划书,于一个月之后的早朝,递交给了天君。 这段时间,夜华和长歌的动作,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老神仙们八风不动,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表态。新神仙们,尤其是一些底层的天兵侍卫小仙娥们自然是很好奇,或许还隐隐很是期待。 另一部分人却非常的不爽。这部分人,就是现任的高级将领们,以及实际掌控军权的各大天王。 这天一早递交上奏章,天君就这个提议,向众位仙家征求意见。 现在是要求大家表态了。 老神仙们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在场的老神仙们,纷纷大摇其头。 “不可,不可,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 “自古至今,天族军制都是如此,运行通畅,毫无瑕疵,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急于变革?” 先前这些人还算婉约,脾气暴躁的李天王就很不客气了:“太子殿下,军制自上古以来,皆是如此,本不需改制。莫不是太子殿下认为父神所创立的军制有问题?” 这么一大顶帽子盖下来,就看你吃不吃得消。 与李天王同样义愤填膺的,还有其它三大天王。四人站在一起,表情相当一致。 父神在这群天族眼里,可谓至高无上的存在。容不得任何人的质疑。 原本场上还有神仙们在交头接耳,互相讨论着军制改革、建校的事,一听李天王的话,瞬间安静了下来。 目光齐刷刷看向了站在文官首位的太子夜华。 夜华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神色平静,语气坦荡地回答:“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军制也好,官制也好,确实是父神一手订立下来的。于各族而言,父神制定下的各种制度,正如法衣那样合身。” 李天王闻言,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挺直了腰杆子,以长辈的姿态再次质问: “那太子殿下为何还要与昭仁公主一起胡闹?” 胡闹这个词用得好。 大家都知道长歌失忆了,如果夜华就此低头,坐视李天王把这次改革的提议定性为胡闹,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同时,还可以挑拨一下长歌与夜华之间的关系。 最近这位小战神风头太盛,手下的天兵天将们口中心头,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以一敌万的小战神,哪里还有他们四大天王什么事? 不趁机搞一搞她,根本不符合李天王的睚眦必报的性子。 夜华一听,脸当场一沉,心中憋着怒气,问道:“不知天王此时身上穿的衣物,与年幼时穿的可是一件?” 李天王想都没想,回答道:“当然不是,年幼时衣裳太小,如今如何能穿得下!” 夜华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父神定下的制度,昔时昔日确实是完美无缺的。正如人会长大,天下各族也在不断成长。故而,今时今日,身上这件衣服,需要改一改大小长短,不是吗?” 李天王亲自踩进了夜华的坑里,老半天爬不上来,憋得老脸通红,半天只得怒道:“这是胡闹!父神定下的规矩,岂容你们两个黄毛小儿胡乱改动!” 夜华这下脸彻底黑了,正要开口驳斥。 却听座首的天君突然道:“李天王可是对朕心存不满?” 李天王闻言,脸色当场就变了,躬身行礼道:“陛下何出此言,老臣怎敢!” “哦?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就是你对朕很不满咯?”老天君挑眉,语气非常危险。 李天王汗如雨下,脸色发白:“不是,老臣没有,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不会又任何不满。” “没有不满,你公然贬斥太子夜华与昭仁的提议?!” 天君一拍桌案,猛地抡起手中的玉玺,直接砸向了李天王,口中咆哮:“竟敢说是胡闹?你当朕老糊涂了?看不出是不是胡闹?” 李天王心胆俱裂,只来得及多开这块重达千钧的玉玺,脸色苍白腊。 在场所有仙官安静如鸡,没有一个敢出声圆场。 刚才还站在李天王身后的其他三大天王,纷纷退出了十丈远。 此时此刻,李天王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四大天王掌控天军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 天君这一番杀鸡儆猴,成功地镇住了所有异议。 而那个站在天君身侧,面带微笑,乖巧懂事的新任战神,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在她身后的天空,正无声地播放着当初长歌在战场上以一敌万的英勇风姿。 无声的示威,往往比高声的咆哮威吓,更令人胆寒。 天君摸了摸长歌的发顶,微微一笑。抱着手里的狗子,挥了挥手,表示散朝。 在顺应天命这一点上,天君自谓已经是个老司机了。 即便他不愿意支持长歌的改革,那又如何?天命如此,在命运的齿轮之下,任何胆敢阻拦的,都是螳臂当车。 今日李天王做了这只螳螂,他日,或许就是自己了。 不过,老天君并不畏惧这一点。 若可以亲眼得见一统六界,便是以身祭天,又如何? 更何况,昭仁在自己这一边,即天命在我。天命在我,何须犹豫彷徨?! 天君是天命最虔诚的信徒。他这一生,都不会违抗天命的。 “花花,走了,你发什么呆呢?”众人散去之后,长歌拉了拉正站在原地的夜华。 最近夜华好像总是神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刚才朝堂上争辩的时候条例清晰,怎么一下子又这样了? 这可怎么整,翼族那边的改革马不停蹄,每天汇报的文件跟雪片一样。 他又成天魂不守舍,工作效率大大降低,长歌为了帮忙,都忙坏了,就算这样,也还是忙不过来。 小长歌头都秃了。 彼时夜华正望着长歌和她背后的全息投影出神,被长歌一叫,恍然回神:“哦,好,走。” 最近糖糖又长高了很多……已经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了。 这意味着,她功体恢复得很顺利。 再过些日子,她该长成大姑娘了。 可她自己却还是无知无觉,半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大庭广众之下,就直接拉了夜华的手。 夜华的心又忍不住怦怦乱跳起来。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克制自己的心。 夜华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远。回想起那晚的梦境。 狗天道现身要挟,忆前生沧海桑田 明月高悬的深夜。 夜华在一片迷雾之中茫然行走,一直走到那株银杏树下。 抬头一看,平日金黄色的树叶,此时已经变成了深色的血红,点点血色荧光萦绕着整个银杏树。 一个赤发红瞳的男人从树后缓缓走近。 夜华见来人相貌,猛然一惊,后退了一步。 “你是何人?”夜华袖中手已然凝聚起了隐隐法光,浑身肌肉紧绷,有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来人一脸阴鸷,一脸怨毒地盯着夜华,切齿道:“你该知道我是谁。” 夜华闻言,眼底划过暗光。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夜华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道。 他掌中法决早已准备好。 对方同样死死地盯着夜华,眼底是无尽的仇恨与嫉妒:“既然知道,你就该继续当你的讨厌鬼,继续让她讨厌你!”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趁着她失忆接近她,更不该让她喜欢你!一直当个被讨厌的人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 “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把她带来的!” “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怎么敢染指……!!” 对方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伴随着血腥的掌风袭了过来,夜华侧身避过。 两人一来一往,似对对方的招式十分熟悉,简直就像是在跟另外一个自己过招。 缠斗许久,终究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怒目而视。 “她不是任何人的。她属于她自己。”与那人歇斯底里相对的,夜华却是无比的冷静。 “你放屁!她就是我的!我亲眼看着她从豆丁那么大,成长到足以帮助一个世界走向进化,我陪着她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风霜雨雪,走过艰难险阻,凭什么不是我的?!”那人的声音冰冷彻骨,却隐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疯狂。 “这都是你一厢情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夜华反驳。 “我不管!!!她就是我的!如果你胆敢再靠近她,那咱们就一起玩完吧!” 那人身后的银杏树四周,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暴烈的风刃将银杏树叶割裂成碎片,银杏树开始若隐若现。 银杏树四周的空间,开始出现蜘蛛网一样的裂痕。这四周的物质空间开始一点点地崩溃。 夜华见状,神色一变,冷声道:“你疯了!快住手!我答应你就是!” “不够,把你身体借我。” “现在不行,至少三个月之后。” “一个月之后。” “可以,但只借三天。” “说话算话。” …… 从昭仁殿后花园出来,夜华低头,掸了掸衣袖,侧头望了一眼寝殿的方向,将身形隐没在夜色之中。 那家伙,可真是个疯子。 回到洗梧宫,夜华只觉得身上仍旧有一股萦绕不散的银杏树味道,他很不喜欢。 于是转而去了后院的温泉,将自己没入了泉水之中。 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些他从未有过,却曾经真实经历过的记忆。 那是他前世的记忆。 是的,一直到那天在长歌寝殿沉睡的那晚,他才回忆起,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世了。 是做夜华的第二世。 第一世的他,确实如长歌记忆里那般,正如命运的安排一般,他遇到了白浅,与她经历三生三世,最终走到了一起,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可能要继续过着这样的幸福温暖的,一成不变的神仙日子。 一直到,那一天清晨。 宁静湛蓝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无数异界之魂闯入了这个世界,他们或夺舍,或继承,或与原身共存,借助这一方世界原住民的躯体,躲过了天道的探查。 他们这些穿越者,一个个以为是天命之子,开始了作天作地之旅。有的人开后宫,有的人装逼打脸,有的人宅斗,有的人宫斗,有的人修仙,有的人修魔,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了建设这个世界来的。 他们都把这里当成了异界文明的试验场,这个落后的世界,突然有了异种文明之火,没有被人们好好利用,反倒成了毁灭的开端。 穿越者们一开始也是认真发展生产的,可到了后来,他们互相发现了对方的身份。 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天命主角,没成想竟然还有这么多,于是,酷烈的战争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他们谁也不服谁,开始了互相之间的猛烈攻伐。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更有甚者,有个双商极高的穿越者女仙仗着对曾经剧情的了解,处心积虑插入夜华与白浅之间,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仙界战争,最终导致夜华与白浅反目,死在了对方的手里。 原本这个世界就处于外来者带来的无尽的战争之中摇摇欲坠,维持极其艰难。 如今,身为世界支柱的世界之子,天命之子,气运之子的男女主双双身亡,顷刻间,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等夜华死亡之后,他魂归天道,这才发现,原来世界是如此的脆弱。 这只是一个由一本书衍生的次级世界,世界的支柱就在身为男主的夜华和身为女主的白浅身上。 随着夜华和白浅的身亡,这个世界也就灰飞烟灭了。 原本这一切会在白浅和夜华身亡的时候终结,这个世界也会归于寂灭。 但这个世界,出了男女主,还有另外一个存在,决定着这个世界的走向——那就是天道。 是的,很罕见地,又很幸运地,这个世界觉醒了有意识的天道。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个觉醒的天道开始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个天道结束。 你当晴空万里的天空,为何突然会出现时空隧道? 自然是这个天道打开的! 天道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直接将世界重启,并将身负大功德,大气运的长歌拉了进来。 是的,刚才那人,就是长歌口中的狗天道。 夜华不知道天道为什么要把长歌拉进来,但他隐约有些猜测。 他当初魂归天道的时候,曾经接收了一些模糊的,天道本身的记忆。 他知道,长歌是那个完整高级世界的大气运大功德加身者,飞升之时,甚至可以带着整个世界,走向更高一级世界进化的道路。 那么,天道的意图,就很容易猜测了。 重活一世,没想到命运的轨迹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此时此刻,靠坐在温泉池壁,夜华长叹了一口气。 回想起这一世的自己,曾经也有那么一回,尴尬又难堪地在清早的时候跑来泡澡,不由有些好笑。 历经沧桑的夜华,此时对白浅的感情也只是淡淡了。前世的曲折,已经将两人之间的感情磨尽,只剩下一地鸡毛。 人们都盼望真爱永恒,可人都知道,越缺什么,就会越想要什么。 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何来永恒?永恒不过是童话。 可生活从来不是童话。 婚姻与爱情需要经营,很多时候都经不起考验,更何况是那种处心积虑的考验。 遗憾的是,前世,他和白浅,没有经受住考验。 没有人出轨,也没有人变心,只是不够信任,最终一错再错。 消散了热情,冲淡了甜蜜,最终只剩下相互的怨恨。 前世的记忆虽然清晰,但是曾经对白浅那种至死不渝的爱,却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夜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此时此刻,在这颗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她有最璀璨的笑,最骄傲的心,最坚韧的品性。她是一把刀,一把剑,一柄枪,唯独不会是一朵花,一汪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生,夜华就是喜欢,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很喜欢与她并肩共事的感觉。 或许比起情侣,夜华更喜欢与她做亲密同事也说不定? 军事学院落成,姻缘终少一笔 “小花花,花花!花花!” 耳边响起长歌少女期的声线,有少女时特有的软嫩和青涩。 如果不是叫他花花就好了。 回过神的夜华惋惜地感叹,却见长歌早已在他浴池旁边蹲着了,手里还抱着一大叠文件。 “夜华,你最近状态不怎么对,怎么老是走神?我都帮你处理了一大半公文了。”长歌皱着眉头抱怨,不过很快她的抱怨就被兴奋替代了:“新月之地的改革很顺利,这是他们递交的年终报告,各地已经修建起了通往中央的快速飞行通道,最晚明年年中,中央官府就可以修建起七纵七横的飞行、路上交通网络。” 新月之地,是翼族和鬼族旧地的新称。 长歌跳下温泉池,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大叠文件拿出来,递给他看,机关枪似的开始说话:“你看!今年的国民生产总值,比过去五十年的总和还要高!生产力水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今年出生的新生儿,达到了历史新高。要知道,长生种的出生率可是一直很低很低的!” “还有,老君那边拿出了军事学院选址方案,都很不错,我挑了两个,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 夜华迅速凝神,认真地听长歌说,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有商有量,很快就把一堆又一堆的公务处理完了。 看着温泉池岸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夜华猛地意识到:长歌好像已经一个人独自处理公文快半个月了。 这是终于憋不住,这才把公文搬到这里来的吧? “那么,军事学院的教授人选呢?你有方案吗啊?”长歌问道。 教授人选关系着整个天族上层那些将军们的根本利益,要长歌独自确定人选的话,还是有些为难她了。 夜华想起长歌自来是个不愿去处理神仙们之间复杂人际关系的人,于是道:“我已经有了腹稿,待之后我拟出草案,我们商议之后,再交由祖父裁决,可好?” 长歌挑眉,声线微微拔高:“之后?现在就拟定不好吗?你还有什么事?” 夜华这个王八犊子,偷懒了半个月,害她苦哈哈地在紫宸殿昏天黑地地忙了整整十五天,快被公文烦死了!看见这成堆的文件就心里发虚! “糖糖……”夜华一脸的无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长歌:“我现在想上去换件衣服。” “啊?”长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肌肉结实的光洁胸膛,恍然大悟:“哦,对。给忘了。” “那你快点儿过来,我先去紫宸殿了。”长歌从温泉池里爬上岸,袖手一挥,将公文收入袖中。 然后匆匆往紫宸殿去了,也不管身上衣衫湿透的样子。 “糖糖!!”夜华连忙起身,叫住她:“衣服,把衣服烘干!” “知道了!你别忘了,赶紧过来!” 长歌头也没回,只打了个响指,衣服就又变成了干燥清爽的样子。 夜华这才放下心来,似遗憾似放心地叹息了一声。 方才那惊鸿一瞥的曲线,已经有了过去的丰姿,叫人挪不开眼。 快速地换了衣服,夜华追了上去,此时,他已经在考虑该把哪些天军将领们放进军事学院了。 不过一趟路的功夫,差不多就已经完成了初步拟定。 害,其实他哪儿有什么腹稿,只不过是刚刚开始想罢了。最近确实受过去记忆影响太大了。 最终,天界军事学院的地址被选在了东海水族王城附近。 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东海上临天族,海岸便是人族繁衍的中土,到哪边的距离都差不多。 正好东海水君因上次那一战,在族中的声誉大减,水族各部人心思动,把军事学院建在东海王城附近,既可以就近吸纳学生,又可以威慑水族各部,同时还可以吸纳人族修真者,一举三得。 毕竟当前的东海水君还是天族最乖最听话的水族代理人,天君他老人家还不想换代理人。 仙人们搬山填海,移石开路,很快就把军事学院建好了。 落成礼这天,老天君带着一众神仙仙官们,前来观礼剪彩。 东海水君及各部族、人界顶级修士、新月之地总理玉衡,还有天族各部的老首领们,都前来贺礼。 在落成仪式上,老天君开怀大笑道:“今日学院建成,乃是我天族里程碑式的大喜事。朕将亲自担任学院院长一职,同时学院将邀请各族出色将领担任教授,在座各位若是有优秀子弟,欢迎前来报名考试,进入学院学习!” 一时间,在场各族声音雷动,欢欣鼓舞。 在场的,哪一个不想成为天君座下门生?就算不是天君,有各族名将担任教授,又哪里差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当下所有人都在开动脑筋,加足马力,互相打听学院入学的条件。 有些性子急的人,当场就在下面喊: “陛下,不知这入学的考试是个什么章程?” “天君陛下考试难不难啊?具体考些什么?” “俺家儿子今年五百岁,能参加吗?!” “我家女儿今年刚满千岁,可否入学?” “……” 长歌站在主席台的一侧,与夜华并立,已有夜华肩膀那么高了。 她唇角扬起,满面春风,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在座的各族代表们。 夜华低声问她:“在看什么?” 长歌用下巴示意那位人族修士代表:“看那个人。” 夜华看过去。 那人族代表,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深绿色制服,肩膀上有五颗金色的星星,生得俊眉朗目,鬓若刀裁,轮廓深邃,是个英气勃发的军人。 他手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手环。 似是收到长歌的目光,那人抬眼,冲长歌微微一笑,礼貌地微微颔首。 长歌也笑,纯真浪漫,灿若春花。 见这两人眉来眼去,顿时,夜华的脸有些微微发黑。 会后,天族太子夜华身为军事学院的副院长,很快就被前来询问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歌则趁机单独找到了这位人族代表姜伯懿。 两人刚一见面,姜伯懿就躬身对长歌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姜伯懿,见过前辈,多谢前辈对晚辈的栽培。” “嗯????”长歌一脸问号,她很茫然地问:“我什么时候培养过你?” 姜伯懿微微一愣,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黑色腕带:“前辈忘了,这是您四百年前赠与我的学习系统。” “四百年前?”长歌恍然大悟,原来是失忆前的自己做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我失忆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长歌挠了挠头,紧接着眸光闪闪地问:“凡间历史上说的那个史上最伟大的教育家姜伯懿,是不是就是你?” 姜伯懿笑了笑,低头谦逊地回答:“我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而已。” “真了不起……”长歌惊叹道:“再过一两百年,人类就可以飞出母星了吧,真期待啊……” 姜伯懿看眼前这位神女,心下有些讶异。她的表现,好像纯然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半点不觉得人类发展太快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就算是现在,天族东华帝君座下的司命星君,也依然掌握着人类的命运啊…… 如果人类发展太过强大,他们就不怕有一天…… 不过姜伯懿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在意,当初就不会把这个学习系统交给他了。 又或许,把学习系统交给他,也是命运的一环? 不得不说,他想错了。 “如果那一天来临,晚辈一定请前辈前来观礼。”姜伯懿彬彬有礼道。 “好啊!”长歌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她凤眸闪烁着星光:“人类总有一天要摆脱提线木偶的命运,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对你们很有信心!” 姜伯懿闻言,粲然一笑。他在长歌的眼中,看见了从未见过的笃定。 她仿佛笃定人类必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曙光一样。 姜伯懿啪地一下敬了个军礼:“谢谢阁下,我代表全体中土人族,感谢您的恩赐与祝福。” “不要谢我,一定是你们先爱我,我才爱你们的。” 长歌摆了摆手,转身离去:“记得派人来参加入学考试啊!” “一定!” 远处的夜华已经在朝她招手了。 等她到了夜华近前,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过长歌并没有太在意。心下猜测估计是刚才太多人围着他了,所以才不高兴。 “你们聊了什么?”夜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脸上的不悦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上次我不是一个人去了一趟凡间嘛,发现凡人史书上那个人,也叫姜伯懿。我就去问问他,是不是那个人。” “是那个人吗?” 两人此时是肩并肩走着,手挨着手,只要一点点动作,就可以牵到对方的手。 夜华垂眸,悄悄伸出了手。 “就是那个人,真是巧了,他还认识我!”长歌抚掌大笑,“原来四百年前,我给他送了个小礼物,哈哈……难为他还记得。” 素白柔荑就这么错失,夜华抿了抿唇。听到长歌曾送了那人礼物,这下脸色是彻底黑了。 他站在原地,眸光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眼底红光闪烁:要不要去杀了他呢? 恨春风不解曲中意,道相逢对面不相识 长歌走了几步,发现夜华落在后面,疑惑地歪头问:“小花花,你干嘛呢?赶紧走呀,我们还好多事要做呢……” 夜华眼底雾色茫茫,再抬眼又是风平浪静,眼底还带着些委屈:“糖糖,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长歌大吃一惊:“真的?” 随即,她笃定地说:“那以前我肯定不喜欢你。” 夜华闻言,勾唇:“为什么这么说?”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对他好,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夜华闻言,如遭雷击,楞在了当场,继而神色大变。 长歌见他一幅霜打的茄子模样,忙拉了他的手,小心安慰他:“你别难过,我以前或许不喜欢你,但现在肯定最喜欢你的。” “什么?”夜华有些不可置信,表情十分复杂,却无半分欣喜。 “我很喜欢你呀,就像喜欢爷爷奶奶那样。在这个世界,你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夜华闻言,眉眼舒展开来,似松了一口气。 自然地回握住长歌的手,露出一个极克制的浅笑:“你说的没错,我是你最亲的人。所以你要送什么礼物给我?” 长歌闻言,秀眉微微一皱,不高兴地噘嘴说:“虽然我没有送过你礼物,可你也没有送过我呀……为什么要我先……不都是相互的吗?” 夜华用拇指克制又隐忍地摩挲着长歌细嫩的手背,看着她笑道:“好,我回去就送你个礼物。” “那我也给你准备,嘿嘿。” * 话虽然这么说,但回去之后,长歌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之前她在自己的神府里找到了很多类似姜伯懿手里的系统,还有些教学专用智能机器人老师。 长歌打算和这些智能机器人一起,编制军事学院的教科书。当前的教科书,都是从天君藏书阁里找的,有关法术、军事方面的书籍。门类还是太少了。 当初建立军事学院的目的本就不是纯粹培养军事人才,而是想通过军事学院培养自己的嫡系,影响他们的思想。 所以长歌觉得,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法术军事武技,兵器制造等等,囊括政治、经济、文化、哲学等几大方面的内容,样样都要有。 这项工作之前就在做,已经有不少书籍已经编制好,只是还差几本。长歌打算在开学之前,把教材都准备好。 就在她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昭仁殿书房里突然落下瓣瓣青莲,一时间满室清香,仙雾弥漫,灵光氤氲。 长歌一抬头,看见来人,楞了足足半分钟。 “你长得真好看。”长歌一双凤眸仿佛星辰坠落,纯粹又明净,里面是纯然的惊叹和欣赏。 那人一身青莲衣裳,长发坠地,身后神光璀璨,凛然不可冒犯,眉眼却十分温柔。 来人佯作生气,训斥道:“逆徒,竟调戏起你师父来。” “师父?”长歌想起来,听夜华说,自己好像确实有个师父,还是三清之一的上清圣人。 “见过师父。长歌失忆了,没认出师父,是长歌的不是,还请师父见谅。”长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诚恳地道歉。 上清微微摇头,神色慈爱地看着长歌:“可知道为师为何而来?” 长歌一愣,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师父来帮我编书的吧?师父有教无类,我此番开设军事学院,广收天下各族学生,实在忙不过来,师父看不下去,所以来帮我了是不是?” 上清原本想等她摇头,再说出来意,没想到被她抢了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哭笑不得:“罢了,你说的,也不算错。” 原本只是想来提醒她某些事,但现在看来,一切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长歌抓了个大佬帮忙,工作效率突飞猛进。 只是,这段时间,夜华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得亏有上清帮忙,不然长歌得在心里吐槽死他。 两天之后,成套的教科书终于摆上了天君的龙案,只等他盖章签字就好。 天君捋着胡须,满意地上下打量长歌:“长歌吾儿,最近辛苦你了。快去歇歇吧,人都累瘦了。” “你乐胥义母为你准备了些吃食,回头会给你送去。” “多谢天君爷爷……” 一听有好吃的,长歌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一溜烟小跑回了昭仁殿。 没想到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义母乐胥,长歌连忙见礼。 乐胥拉着长歌一起坐下,上下打量着这个重新长大一次的长歌,是越看越满意。 若说之前长歌未曾失忆之时,要做夜华的太子妃,乐胥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 之前长歌那冷冰冰的性子,乐胥怎么也喜欢不上来。如今失忆了,倒真是个好事。 不但人没变傻,反倒更加活泼可亲,一口一个母亲叫得可甜。 “你瞧瞧你,这阵子忙得脚不点地,都瘦了。”乐胥怜爱地摸了摸长歌的小脸儿,心疼地说:“为娘的给你亲手做了些栗子云糕,你尝尝看。” 长歌远远就闻到香味了,伸手捻起一块,小小地尝了一口:软糯香甜,齿颊留香,甜而不腻,好好吃哦…… 长歌幸福得捧着脸,眼睛弯成了新月:“好吃,母亲的手艺,比厨神都要好呢!” 一旁的小仙娥见状,笑着说:“这做栗子糕的栗子,可是娘娘亲自从镇元大仙那里求来的长生栗,专门做给公主殿下吃的呢。” “哇……谢谢母亲,母亲待我真好~”长歌抱着乐胥的手蹭蹭撒娇。 “傻孩子,你是夜华未来的妻子,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长歌但笑不语。 两人正言笑晏晏之时,昭仁殿后院传来了一阵悦耳悠扬的琴声。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长歌侧耳倾听,仿若置身清幽竹林,又仿佛置身百里桃花森林,所见一片浪漫的粉,所闻是清浅的香,所感是缱绻的风。 在幽深的竹林深处,有人在深情呼唤她。 长歌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来到了琴声所在。 是那株参天的银杏树下。 此时的银杏树,树叶是淡淡的粉,荧光点点,占据了整个后花园的天空与四周。 天空中黑凤与蓝凰翩跹起舞,耳鬓厮磨,缠绵高歌。 树下夜华一袭白衣,膝上放着一张古琴,此时正神情专注地抚弄着琴弦。 那令人心弦颤动的琴音,正是这张琴所发出。 长歌目光落在他拨弄琴弦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根根分明,手形很漂亮。 指尖滑动的瞬间,一个个悦耳的音符流淌出来,像是置身温暖阳春之中,四周围都是鸟语花香,和煦可人。 听这琴声,长歌先是有些疑惑,继而恍然大悟,她连蹦带跳地走到夜华身边,挨着他坐下。 这一定是他送的礼物吧,知道自己最近太累,给她弹催眠曲来的。 静静地听着这曲琴音,只觉得身心都安宁下来,一时间忘记的疲惫,全都涌上了心头。 不一会儿,她就靠在夜华肩膀上,睡着了。 琴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呼吸脖间喷洒,“夜华”的脖子很快就红了一片。 低头露出一丝苦笑。 一曲凤求凰,琴者一腔缠绵悱恻错付,终究还是对牛弹琴。 听到耳边清浅的呼吸,“夜华”喉咙干涩,他侧脸低头,极克制地,颤抖着唇,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在他身体之中真正的夜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一滴血色之泪从“夜华”眼角滑落,他一双原本漆黑的眼睛此时一片通红,眼底像是藏了一片悲凉的大海,几乎将人淹没。 他在心底不断地说着对不起。糖糖,对不起。 漆黑的长发渐渐变成了若隐若现的白色。 长歌只觉得一片冰凉柔软落在额头,长睫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 “夜华,你头发怎么白了?” “夜华”不答。 长歌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肩膀,闭着眼嘀咕了一声:“怎么你身上这么重的杏树香……” “呵。”“夜华”淡淡一笑,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做了自己想了很久,梦了很久的事。 吻了上去。 长歌懵懵懂懂,在那一吻落下来时睁开了眼睛,猛地推开了他,眸光锐利地盯着眼前这个人,戒备得像只舞爪呲牙的野兽: “你不是夜华,你是谁?!” 夜华怎么可能对她做这种事!他绝对不是夜华! 夜华闻言,心中一喜:糖糖可以分辨得出来……是不是说明…… “糖糖,不要闹了,我不是夜华是谁?”对方一脸宠溺,若隐若现的白发早已变成了深色的黑,没有半点异样。 长歌细细打量他一番,又上前两步,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银杏香味浓了些,味道还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灵魂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可是…… 长歌疑惑许久,将信将疑:“我总觉得你有哪里不对。” “傻。”“夜华”很自然地将长歌拉入怀中,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你不是累了吗?就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你。” 夜华心中的喜色一下子烟消云散,坐在冰冷的地面,失魂落魄:到底,还是没有认出来。 原以为,原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足够亲密熟悉,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长歌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抵不过香甜梦境的诱惑,推了推他,往一旁的美人靠上一躺。 “夜华”怀中一空,心中一阵失落。 “花花大宝贝儿,再弹一曲呗~我听着好入眠。” “好…… 军事学院报名潮热,欲战神苏醒白浅求助 一大清早,南天门外,一群值班的小天兵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军事学院的教材是上清圣人参与编制的!” “什么?!你听谁说的?!” “圣人编制的?!那岂不是只要读了圣人写的书,就可以立地成神?” “上清圣人编制的?!那我们如果能考进军事学院,岂不是间接受了圣人亲传?!” “害,你们还在那讨论什么呢,赶紧去报名入学考试了!我就不等你们了!” 路过的小仙娥听闻,连忙过来打听:“女仙也可以报名吗?!” “昭仁公主说了,不论男女老少种族!都可以报名考试!按成绩排名录取!” “真的?!那我得回去跟小姐妹们说说~!” 小仙娥兴奋地蹦了起来,匆匆驾云飞去找小姐妹们。 “哎,对了,都考些什么啊?军事学院有公布参考吗?”小仙娥刚走没多远,又回来了。 侍卫甲回答:“都在南天门外告示牌上的公告上写明了,你自己不会看啊?” “怎么跟小仙女说话呢,来哥哥告诉你!”侍卫乙笑容满面,亲切和蔼地说道: “考体能、法术、品德、武技、《战争法》,还有一门策论,命题为《新月之地观察》。” 就在说话间,又来了个小仙娥,听到他们的话,连忙凑上来问: “体能什么的我知道,战胜法又是什么呀?还有那个什么《新月之地观察》……新月之地又是哪里?” “哎呀,你都在月宫待多久了,新月之地是从前翼族和鬼族的旧地呀,现在改名叫新月之地了。” “嘿,不知道了吧,《战争法》是昭仁殿下和太子殿下一起编制的战争律法,专门针对即将要上战场的军人制定的,凡想要考军事学院的人,必须对此倒背如流。” “别说了大哥,快告诉我在哪儿可以买到?”小仙娥怀泽急切地问。 “昭仁殿外参考书摊上有卖,量大从优哦!”侍卫乙一幅非常熟练的样子。 看样子是没少介绍生意了。 怎么说呢,他能告诉你,摆摊卖书的是他哥吗? 就在众侍卫仙娥说话之时,云端落下一位身着白衣,仙姿倾倒众生的女神。 众人见状,纷纷让开路,躬身行礼。 来人神色匆匆,并未理会他们。 怀泽望着那个绝色上神的背影,悄悄拉了拉侍卫乙的袖子:“大哥,这是谁呀?长得快有太阴星君好看了。” 侍卫乙小声地回答:“这可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青丘女君白浅,你不知道?” “哈哈,我刚飞升没多久呢……”怀泽刮了刮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侍卫乙嘿嘿一笑:“不知道就对了,这位也不常来。” “来干啥来的,看样子也不是来觐见咱们天君的呢……”怀泽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大人们的事。”侍卫乙现在满心想着自家大哥可以借着卖辅导书的机会赚多少仙石,哪儿有功夫去管青丘女君的闲事。 却见那青丘女君,一路行色匆匆,直奔洗梧宫,直闯入了宫内。 守门的侍卫们知道这是青丘女君,不敢阻拦,只得苦着脸跟在后面。 “夜华,夜华,你出来!” 白浅人未到,声先至,听得出,她很急切,甚至有些激动。 正在紫宸殿的夜华听到动静,忙放下手中的公文,走了出来。 “青丘女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夜华拱手行了一礼,谦和地问道。 白浅一双妙目落在夜华身上,心头先是一痛,继而千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强压下内心的复杂,幽幽对夜华道:“没有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夜华远远与她对视,从她眼中看见了千万年过去的纷繁复杂,心中隐约有猜测,便问:“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白浅闭了闭眼,眼底有深深的伤,过去的事,她着实不愿在去深想:“是半年前的事了。” 半年前,不正好是夜华想起前世的时候吗? 半晌,她方道:“我来,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去瀛洲一趟。” “结魄灯已经将师父的魂魄修缮完整,就差神芝草了。” 墨渊毕竟是自己神魂双生的兄长,夜华是不可能放手不管的。 “即便你不说,我也要去的。且稍等片刻。” 说罢,他回紫宸殿交代了些事,便拿了自己的剑,匆匆走了出来。 “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这一身玄色劲装,真是当出他穿着去采神芝草的那身。白浅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此时两人并肩而行,又恍惚间回到了过去,唯一少的,就是儿子阿离。 此时此刻,白浅格外地思念自己唯一的孩子,一时间喉咙哽咽,一句本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夜华,等我们回来,就成婚吧,我想阿离……” 夜华心一颤,心中一团乱麻,不知从何理起。他和白浅不一样,前生记忆,对他来说不过大梦一场,其中情愫,早已随着世界的重启而消磨殆尽。 没有了阿离,虽有遗憾,他却并不觉得不可接受。 如今白浅说出这话,很显然是被前生记忆印象不浅。 “青丘女君,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夜华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拒绝她,这是对眼前这位曾经与自己共度半生的人的尊重。 白浅闻言,身子晃了晃,惨然一笑:“是了,是了,你如今已经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旧人。” 说着,就往外走。 “浅浅……” 好巧不巧撞上了刚从外面进来的长歌。 白浅冷冷地扫了长歌一眼驾云而去。 夜华正要追上白浅,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长歌,一时怔住了,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长歌看出了异样,见他一身劲装要出行的样子,便道:“你有急事的话,先去吧。我这边只是找你商议有关水族改革收编的事,不急于一时。” “好。”夜华看了一眼长歌,飞身而起,追上了前面的白浅。 长歌抬起手,望着那一黑一白并肩而行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沉甸甸地。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就把这种不悦之情甩到了云霄之外去了。 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天界官制改革的前期准备,省得一统六界之后,才来想这个。 水族、鬼族、翼族、天族已经尽数归于天君,确切的说,是归于天族治下,下一步,就是妖族、魔族。 介于以青丘狐族为代表的妖族实力之强悍,长歌决定好好准备一下自己大杀器。 紫宸殿内。 天枢正在一旁的小书案上看好兄弟迦昀递交过来的《官府工作报告》,这一年日新月异的变化,让天枢时不时发出惊叹之语。 “迦昀这家伙,在新月之地过得可真是舒服,早知道我也请命了……” 一抬头,见长歌走进来,天枢忙放下报告,起身敬了个军礼。 “官府工作报告?我看看……”长歌在夜华的座位上坐下,拿起报告,飞快地翻阅起来。 新月之地是真正的日新月异。迦昀已经带领着联合官府,直接仗着便利的交通,和万众一心的臣民,统一了整个新月之地。 改革全方位铺开,从明年正月初一开始,全年实行省、市、县、乡、村五级官府机构。 三年内完成各级议会的建立,行使立法权;完成各级司法机关的建设,行使司法权;完成各级行政机关的组建,行使行政权。 建立各级学校,全面实行义务教育,收纳适龄儿童;建立公共医院等社会公共服务系统等等…… 过了明年,新月之地就要成为与凡间发展相类似的地方了。 长歌看得心潮澎湃,直呼迦昀果然不愧是夜华看重的人,办事极其靠谱。 “天枢你也想去新月之地吗?”长歌见天枢一脸的向往,于是问道。 天枢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更想去军事学院。” “军事学院?去了只能从小兵开始哦!”长歌提醒他。 身为天族太子的伴读兼侍卫,天枢在天族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如果进了军事学院,大家起点都是一样的,一切归零。 天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对昭仁殿下口中描绘的军校生活更感兴趣一些。” 那种激情燃烧的岁月一般的生活,天枢很想去尝试一下。 更何况,听太子殿下说,上清圣人有可能到军事学院授课。这可是千万载难逢的机会!不去才傻了! 其实,这个小道消息,是长歌放出去的。 扯虎皮拉大旗,长歌做得是手到擒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不济,自己亲自上马,教授课程不就得了。 论起来,她可是上清圣人亲传弟子,圣人之下第一人,比起圣人又差到哪儿去了? 长歌点了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好好准备,莫在考场上丢了洗梧宫的面子。” “是。” 说话间,长歌已经提笔开始写水族改革收编的奏章了。 忙得焦头烂额,睡觉睡不着吃饭吃不好,头都秃了 呜呜,对不起,各位小可爱大宝贝们,先得停更一段时间了。 那该死的论文憋出来了,蠢作者再完结这个故事。 实际上这个故事本身只有十几章而且给写完了。 只是后来蠢作者扩写了。现在战线拉得有点大,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感谢一直以来给蠢作者推荐票和收藏的小可爱们,跪谢! 蠢作者很快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