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莫思量,我终于可以离开你了。 “她……自杀了?” 浮屠山脚下,谋权篡位、祸乱天下的女帝水笼烟居然不战而败,自杀了! 被夺位的旧帝莫等闲领着大军才刚刚赶到,双方都未开战,双方势均力敌,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呢!可水笼烟居然就这么自杀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都不肯相信,这个逆天女帝居然会轻生!难道是觉得无敌太寂寞? “唔……啊——师妹!”水笼烟的夫君,平东王莫思量泪腺崩溃,八尺男儿,竟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可是阴狠毒辣,智勇卓绝,天下第一强的男人啊!没想到也有今天!实在令人折舌! 莫思量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失去了水笼烟,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莫思量永远都会记住这一日,与他纠缠一生,为他所向披靡,为他谋尽天下的水笼烟,终于在莫思量大仇得报之后,选择永远抛弃他了! 莫思量以为,水笼烟会和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或者君临天下,却不想……水笼烟竟然选择让他在自己的贪欲里孤军奋战! 而旧帝莫等闲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看着莫思量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水笼烟用那把征战天下的长剑穿透他心脏之前的那一幕。 十年前,水笼烟以为莫思量坠崖身亡,哭得昏天暗地,事后毫不犹豫一刀捅进莫等闲的心口。 这一切真是让人忍不住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莫等闲感到可悲的笑了笑,他的心也狠狠抽痛,水笼烟死了,这个女人带走了他一生的信念,带走了他的功过,带走了最真实的他。 明明是这个女人让他武功尽失变成一个废人,也是这个女人碾碎了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摧毁了自己作为帝王的骄傲,更是颠覆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三观。 说起水笼烟,这个人在他生命里出演了太多角色,却都在此刻全部死去。 爱恨也罢,忠心也罢,背叛也罢,朋友也罢,他此刻都失去了。 莫等闲心如刀绞,心中爱恨纠缠随风飘散,一切好似指间沙。 “莫思量也自杀了!” 三军将士虎躯一震,这一幕太骇人! 这一对权倾天下的璧人,居然双双自杀!真是大失所望!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三军将士心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好比一场大戏才响起了锣鼓点,主角居然罢演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奶奶的事情! “居然……呵……你们还真是……” 莫等闲这个曾经的三皇子,与他那阴狠毒辣的二哥莫思量,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一刻,他莫等闲都比不得莫思量! 事业,女人,他莫等闲万般皆下乘! 一瞬间,莫等闲浑浊了双眼,那张脸看起来更沧桑。 一刹那,风沙卷石,天昏地暗,世界变得死寂而荒凉。 “罪臣已除!天佑我风云国!天佑吾皇!恭迎吾皇回归帝位!” …… “呜呜——大将军!我的将军啊——” 哀鸿遍野,哭声震天,水笼烟不由得心烦,难道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再说了,就算为她哭丧,不是应该喊颜帝么?或者女帝啊!大将军是什么鬼?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称号了!是她还跟着莫等闲打天下时用的称号。 水笼烟无奈的叹息,不是很想睁眼说话,虽然她挺想诈尸,对着这群哭丧的人大吼一句:“我已经晋升为女帝了,不要再叫我大将军了!” 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都死了,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小姐啊——我苦命的小姐!你醒醒啊!大将军已经去了,你要是也去了,水家可就真没了!老奴怎么对得起水家的列祖列宗啊!” 啊呀!这是老管家的声音! 哎哟喂!这场景不对啊!不是给自己号丧啊!什么情况! 水笼烟猛地就睁开了双眸,刺眼的阳光挤进她双眸,刺得她脑门一疼!赶紧抬手遮挡! “小姐!小姐醒了!快叫大夫来!小姐终于醒了!” 老管家转悲为喜,一把将水笼烟死死拽入怀里,老泪纵横! 水笼烟闻到老管家一身浓烈的桂花香味,总算反应过来了,原来她重生了!重生到十二年前了! 这一年,她十八岁,唯一的亲人——爹爹,世称平南大将军,战死边疆! 她成了将门孤女,从此往后因为自己将门嫡女的身份,因着父亲留下来的天罗地网般的复杂关系,她一次次被豺狼虎豹算计利用,最后走上一条悲惨人生的不归路! 水笼烟忍不住心酸一把!两滴泪从眼角滑落。 “哎呀我的小姐——你可别再伤心了,你再哭晕过去可怎么得了!皇上很快便会来咱们府上,你晕过去可怎么面圣?” 水笼烟深吸一口气,淡定的推开老管家,亲切的一笑,淡淡说道:“我知道,皇上要把我过继给其中一个将军府。” “小姐你怎么知道!”老管家简直震惊!自家小姐怎么猜得到皇上的心思? 水笼烟回想往事,当年就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哭晕过去,这才让那帮与爹爹反着干的逆臣贼子钻了空子,将自己硬生生塞给四大将军中最心狠手辣,最尖酸刻薄,最不是东西的镇东王府! 不行,这回可不能让这群狗东西再算计自己! “水伯,快把平西王母妃送我的那件白色流仙裙拿来!再把她送来的那串血珊瑚手钏找出来!我要穿去见皇上。” 水伯见她思维敏捷,眸中无半点悲伤,冷静沉着的模样,深感欣慰,同时也很困惑,自家小姐怎么忽然这么坚强?昨晚还哭着要随大将军去呢! 不管怎样,想开了就是好事! 水伯赶忙下去找了,留下水笼烟在房间里。 水笼烟跑到铜镜面前打量那张哭得憔悴不已,我见犹怜的可怜小脸,顿时心疼! “哎,这可怜见的,当年自己竟然哭成这个鬼样子呢?难怪那些老狐狸见了我笑得那般得意!” 眨眼间,水伯已经拿了东西回来了,水笼烟换上后给自己化了个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妆容,这才气定神闲的走出房门。 不出意外的,皇帝与一干重臣,以及爹爹的故交,都等着了。 见水笼烟信步而来,众人震惊之余都忍不住感慨,到底是将门虎女!死了爹还这么坚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果然是大家风范! 水笼烟特地扫了一眼镇东王和其余几个老狐狸,总算从那老奸巨猾的眼里看到了失望与不甘! 哼!跟我斗,这辈子都没你们欺负我的份儿! 水笼烟鼻尖冷哼,不急不缓走到皇上面前,再不像前世那般,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走到皇上面前。 回想那画面,自己简直太弱了!水笼烟是不会让自己再弱鸡的! “水笼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水笼烟一副将军参拜天子的模样单膝跪下,左拳抵住右手掌。 呃……习惯了…… 水笼烟不由得汗颜,上辈子做了大半辈子的平南大将军,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参见天子。 本以为会让人笑话,却不想皇帝见状大为惊喜,赶忙伸手扶起水笼烟,赞不绝口:“果然是将门虎女!有见识,有气度!不愧是平南大将军的嫡女!” 水笼烟淡淡一笑,看着眼前这个“明君”,其实就是个笑面虎,阴刀子! 前世坑死自己的大儿子不说,连一贯最孝顺他的二儿子也一起坑死!那可是莫思量啊!举国上下就没有敌手,文可安邦兴国,武可杀敌平天下! 这么优秀的儿子你不稀罕,偏偏去维护小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和皇帝性情极为相似的皇子,三皇子莫等闲。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严重怀疑大皇子莫云深和二皇子莫思量不是亲生的! 虽然这不可能,但是这么偏心的爹,水笼烟还真是第一次见! “皇上谬赞了,爹爹一贯教导我,做人要冷静,泰山崩于前而泰然自若。” 水笼烟大大方方,平平静静回话,嘴角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真是好淡定! 随后镇东王摇头冷嘲热讽道:“没心没肺,平南大将军真是有个好女儿!如此波澜不惊,泰然自若!” 右丞相云天惊也跟风冷哼:“可不就是,现在平南将军府最后的顶梁柱都没了,倘若平南将军府从此不复存在,你也淡定得了?” 水笼烟真是想一个鞋拔子狠狠甩在云天惊脸上,上辈子就总和自己过不去,还不是嫉妒自己美貌与才华一身,又深得三皇子莫等闲喜欢! 忘了说了,云天惊最是仰慕三皇子莫等闲,说是莫等闲最忠实的走狗也不为过。 咳咳,好像太过分了,毕竟上辈子还和云天惊共事十年之久呢!经过双方被迫无奈的和解与摩擦,居然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 水笼烟真想扶额,命运简直不要太有趣!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保住自己的平南将军府,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比较好。 水笼烟不想再卷入这场皇位之争,更不想重温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之间,她不想做权臣,也不想做佞臣,更不想做女帝。 好容易重生,请让我做个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好吗! 要不然做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吧,见风使舵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莫思量和莫等闲谁做皇帝都挺好,上辈子不就轮流做过了吗?还不是不分伯仲! “右丞相真是太天真了,平南将军府身为五大将军府之首,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水家的人死绝了吗?我水笼烟就是顶梁柱!” 水笼烟微笑而不失礼貌的反唇相讥,依旧风轻云淡的打量着那被称为“天真”的云天惊尴尬的脸色。 现在还不是朋友呢,凭什么要让着你?敢欺负将门孤女,简直不要太可耻!就凭这一点,现在必须踩你一脚! 水笼烟心头还是有气的,毕竟上辈子就是云天惊与镇东王轩辕光将她推入镇东王府那火坑的! 002 镇东王,你算个什么东西? “真是荒唐可笑!一介乳臭未干的女流之辈,竟然口出狂言!”镇东王满是不屑! 水笼烟鼻尖冷哼,眼眸骤冷,她最是厌恶看不起她是女人的人!上辈子,她将这些人碾压成渣,这辈子,若再欺辱她,她照碾不误!直接给你碾成灰信不信! “镇东王,说话可要负责任。我乳臭未干?女流之辈?口出狂言?我爹最是谦卑和善,往日里没少被你怼。可我不一样,我性子烈,耿直,就只会说大实话。要我说,你这镇东王也是浪得虚名!连我这黄毛丫头半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水笼烟身子挺立,收起了悲哀,一身帝王之气自然流露,任谁看了都被震慑! 镇东王更是目瞪口呆,可水笼烟那狂言也着实驳了他的面子!必须给水笼烟点颜色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水笼烟!你别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我是可怜你死了爹,对你三分礼让。你胆敢再口出狂言,我便不客气了!”镇东王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狠狠一巴掌拍飞水笼烟,简直太气人了!他镇东王可是东南西北四王中的首脑!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镇东王如此气度,岂不让人笑话?水笼烟正是伤心的时候,大将军尸骨未寒,你便对他的爱女口出恶言,大将军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啊!” 皇帝瞪了镇东王一眼,今日是来收下水笼烟做女儿的,摆出这副样子皇帝还怎么把水笼烟过继给镇东王府?水笼烟说他是浪得虚名也不为过! 镇东王闻言压下来怒气,换上一副笑颜,对水笼烟关心切切:“水小姐别介意,本王一时糊涂,回头一定厚礼奉上,给你消消气。” 水笼烟真是想狠狠啐他一口,她还是三岁小孩?要你拿物件来哄?滚回家哄母老虎去吧! “不必了,彼此都有错,何须介怀,一笑泯恩仇。”水笼烟这话直接点明镇东王刚才就是做错了! 两个人拌嘴,大家不会觉得一个黄毛丫头有失风度,但是一个几十岁的镇东王拌嘴输了还口出恶言,那就是小家子气! 水笼烟忽的跪下参拜,拱手道:“皇上,爹爹虽战死边疆,可边疆尚未收复,想必爹爹九泉之下也难安。臣女请求继承爹爹遗愿,远赴边疆,收复失地,扬我国威。” 言惊四座! 皇帝也认为她是伤心过度,于是劝道:“烟烟啊,你想为国尽忠是好事!不愧是平南王的女儿,小小年纪便志气高远。可那战场不是儿戏,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可怎么向大将军交代?朕会再派遣得力干将收复失地的,你就好好待在临安城享福,后半生自然衣食无忧的。” 水笼烟盯了一眼皇帝,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道貌岸然,还真是和太子莫等闲一个德行!果然两父子! 可水笼烟岂能让步?前世收复失地的便是镇东王,也正因如此,水家所有的势力都被镇东王捡去,连她水笼烟也从此成为这帝王之争道路上的一枚棋子。 旋即,她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手指粗的两棵树苗,麻利一折,两根三尺长的树枝便到手了。拧掉树叶,那就是称手的兵器。 “烟烟你这是做什么?”皇帝唤她越发亲切,旁人都羡慕她能有如此殊荣,于是又是一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投来。 水笼烟将其中一根木棍丢给镇东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勾唇一笑:“镇东王是四郡王之首,若真要选出我朝最得力的干将收复失地,非镇东王莫属。可我这个做女儿的,虽不才,却也对敌军恨得紧,现在更是恨不得手刃敌军,将我爹爹的尸骨从边疆护送回来。” 水笼烟负手而立,举着木棍指着镇东王,声音说不出的清冷:“所以,若只能让一个人去边疆收复失地,那就让赢的人去吧。” 镇东王一下明白了,水笼烟既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也不想让家族势力落入他人之手。 旋即他忍不住冷笑,即便让水笼烟去了沙场又如何?一旦死亡,这平南王府的势力也照样落入人手!水笼烟这是自掘坟墓! 皇帝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反正他不能也不会开口同意水笼烟的说法,否则,他这一国之君也会被人轻视,居然欺负一个将臣之女,实在寒心! 于是皇帝默不作声,静静坐在一旁观看。 镇东王见状也走上前去,灵堂外,庭院里,一众朝臣散开,大片空地上站着一身白裙的水笼烟,通身帝王之气与桀骜不驯的姿态实在太过瞩目。 而镇东王与生俱来的霸者之气也不甘示弱,这场武斗,好像挺有意思。 众人已经在打赌了,不少人认为水笼烟或许有胜算,当然,并不是因为水笼烟是将门虎女。 而是因为,他们认为皇帝和镇东王会更乐意让水笼烟去沙场送死,这样一来,也不必顾及谁的面子,可直接大大方方吞下平南王府的势力。 “小丫头,我让你三招,你只管来!只管用力打,不然本王会觉得你是在挠痒痒!啊哈哈哈——” 水笼烟真想一鞋拔子丢过去!自负的男人! “别说让我三招,你让我半招,你就输定了!将门虎女,焉能欺负尔?我可不能丢了我爹的脸!也别废话了,一起动手吧,我必一招致胜!” 水笼烟心里清楚得很,镇东王与她之间的差距可真不是一分两分,而是两个层次! 前世被当做杀手培养,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高手没打过? 一个小小镇东王,岂是她的对手? “狂妄!”镇东王也不容她一再放肆,抡起棍子,毫无章法就一棍子打下去。 就凭着他那虎背熊腰的身板,这一棍子下去,水笼烟怕是要乖乖跪下! 呼呼—— 棍子风驰电掣朝水笼烟俯冲而去,那淡然自若的人儿毫无抵挡之意,众人皆大惊,有的甚至捂住了眼,这一棍子下去,那如花似玉的人儿身上可就多了一道伤! 正当众人都以为会听到水笼烟的惨叫声时,传来的却是镇东王粗粝的痛叫声。 “啊——” 皇帝亲眼看见水笼烟就在木棍快要触碰到她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中的木棍反手回击,竟然将镇东王手中的木棍劈开了! 镇东王紧紧握住木棍的手受到猛烈的力道袭击,猝不及防被割开很深的口子。而这个当口,水笼烟那瘦弱的身子竟然掐住了镇东王,那单薄的右手迅猛的举起镇东王来,随着手上力道的加重,镇东王很快便脸红脖子粗。 “住手!”皇帝是又惊又喜,惊讶水笼烟果然将门虎女,青出于蓝!喜的是,自己又得一名大将,就水笼烟资质不凡的能力,假以时日,便能赶上空缺的平南王之位! 要知道,皇帝一共三个皇子,分别是大皇子平北王莫云深,这也是当下天朝的太子;二皇子平东王莫思量,是莫云深的胞弟;另一个便是最得皇帝喜欢的三皇子莫等闲,这也是皇帝一直最属意的继承人。 所以,水笼烟的父亲能被封为平南王,是风起国天朝最无上的荣耀!也因为如此,水家的势力最是让皇家忌讳。皇帝只想让这股势力归于三皇子莫等闲,这样一来,莫等闲便能挡住无数杀招,帝王之路也顺畅些。 做爹的,当然不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走得太艰辛。 水笼烟闻声,轻轻松了手,镇东王便重重摔下,捂着脖子喘着粗气。 水笼烟却不依不饶冷声道:“镇东王就这么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远赴边疆,敌军有厉害的,镇东王还能安然无恙?若镇东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爹会愧疚的!” 这番话真是羞煞镇东王了!谁也没想到堂堂镇东王,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收拾了! 云天惊看得咬牙切齿,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跳出来冷冷道:“水笼烟!你以为带兵作战是一个人的事情?三军将士都是最寻常的人,你要清楚领军作战的主帅最要紧的便是指挥谋划的才能,而非像你这般一介莽夫!” 水笼烟斜睨,这云天惊讨厌起来真不讨喜!这张嘴就不能闭上? 罢了,反正谁都是这么想的,云天惊只是说了大实话罢了。 旋即,水笼烟单膝跪下道:“皇上,臣女愿亲自领兵收复失地,若不能收复失地,臣女提头来见!” “这……烟烟你不要胡闹啊,你一个女儿家,大门不出……”皇帝也不愿意这么好一个人才就这么没了,一瞬间舍不得水笼烟去送死了,忙不迭拦着。 “我去意已决!请皇上成全!我爹尸骨未寒,此刻不知在何处受罪!若是落在敌军手里,那还有一番罪受!臣女宁可战死,也绝不让爹爹尸骨被敌军欺辱!” 水笼烟铿锵有力,言辞凿凿,说得皇帝也哑口无言。 “皇上请放心,臣女虽小,却深得父亲真传。领军作战之事绝非难事,若皇上不放心,便派遣平西王陪臣女一道前往吧!” 皇帝又是一惊,水笼烟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平西王莫等闲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自己又看上了水笼烟的才能,明着暗着都是要将她送到莫等闲手里的,现在水笼烟倒是自己送上门了!真是太得朕心了! 必须准了! 于是皇帝装模作样咳嗽两声,笑道:“那也好!有三皇子护着你,朕也安心些。既然如此,镇东王也陪同前往吧!若他们二人有什么闪失,朕拿你是问!” 镇东王虽心有不甘,却只得作罢,点头领命。 方才水笼烟那一招,的确震慑到他了,他现在还觉得自己身在阴曹地府!那水笼烟简直像极了阎罗王! 水笼烟见皇帝上当,嘴角笑意更深,于是感谢道:“臣女跪谢皇上龙恩浩荡!臣女一定不负皇上期望,凯旋归来!让敌军也瞧一瞧风起国平南王的女儿是何等英杰!也让敌军主帅尝尝被一个小主帅打得屁滚尿流的滋味!” “哈哈哈——烟烟你这张嘴真是能言善辩!说得朕开心!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巾帼英雄!既然如此,那朕便钦封你为主帅,镇东王为副帅,平西王陪同,一起收复边疆!” 皇帝眸中满是对水笼烟的期待,真是一个绝世好玉!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水笼烟得意一笑,同时看向镇东王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心中满是嘲笑。 就你这样,还跟我斗?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上辈子可是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女帝!区区镇东王,真是炮灰! 003 好一个“一家三口”! 可是,水笼烟最是清楚,镇东王最爱面子,所以现在还是哄哄为好,免得领兵作战时遭镇东王暗算。 水笼烟缓缓走到镇东王面前,一副歉意模样跪下道:“水笼烟年幼无知,之前对镇东王多有冒犯,还请镇东王海涵。水笼烟只是情绪失控,报仇心切,这才……还请镇东王见谅!” 这样一来,倒是镇东王的不是了,他必须原谅这个无知幼女! 镇东王老脸一黑,心里膈应得慌,却还是要装出大度的模样来,笑道:“无妨,你是少年出英雄,方才果然一招制敌,到了战场也如此,那真是扬我国威!” 水笼烟勾唇一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在皇帝面前给自己戴高帽,倘若战败,那自己必须死,否则平南将军府会被人耻笑! “方才若非镇东王让着我,毫无章法打下来那一棍,只是想替爹爹教训一下心急言狂的我,我怎么能赢?镇东王这份恩情,水笼烟没齿难忘!来日沙场战敌,还望镇东王多加庇护!” 水笼烟已经跪下磕了个头,这副诚恳模样,谁人不说大度,不说她识大体?平南王果真将门虎女! 镇东王面子也挽回了,脸色好看些了,可他自己知道,即便他方才不轻敌,水笼烟也能收拾他!被掐住脖子的那一秒,镇东王感受到了无边的杀意,堪比战场杀敌。 “呵呵——好,你放心,皇上有令,我必然护着平西王和你。” “谢皇上隆恩,谢镇东王垂怜!”水笼烟又是一拜,礼数皆全。 接下来便是举行丧礼之类的,那空荡荡的棺材里没有平南王,只有陪葬品。 水笼烟已经记不清爹爹的容颜,上辈子因年岁太远,这辈子因上辈子也不记得了,所以,爹爹是何模样,她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了。 皇帝临走前,特意拉起了水笼烟的手,于是,那串平西王母妃柔妃送来的手钏也被皇帝瞧见。 皇帝先是一惊,随后问:“这手钏是柔妃送的?” 水笼烟点头微笑:“皇上好记性,我爹以前提过,这是我出生那年柔妃娘娘送的。” 皇帝猛地想起,是,那一年,他登基为帝。水将军是开国重臣,被封为平南王,而当初自己为了笼络住水将军,便让同岁出生的三皇子与水笼烟有了指腹为婚的婚约。 可一直以来,皇帝都十分忌惮平南王,生怕水笼烟嫁到平西王府,诞下儿子,自己就要被逼宫。所以这婚事拖了整整三年,今年水笼烟十八岁。 皇帝一想起柔妃,整个人都如水一般温和,那是他此生挚爱。 可惜,他们的儿子却不是太子,也正因为这个缺憾,他才处心积虑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可柔妃早逝,现在的皇后灵悦心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妃,现在的太子是大皇子。 要想立莫等闲为太子,何其困难! “烟烟啊,你和等闲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日后你们在一起了,要相互扶持啊!” 皇帝眼里满是复杂,本想将水笼烟交给镇东王打理几年,成器了再送到莫等闲手里的。况且,他已经为莫等闲物色好一个平西王妃了,水笼烟这下真是有点多余了,做王妃或者侧妃,都不妥。 水笼烟自然听出皇帝言下之意,可她才不会嫁给莫等闲! 上辈子也没嫁给莫等闲!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皇帝给莫等闲选了个左丞相之妹云雨微,那个婊里婊气,心高气傲,也是个不凡的女人,后来成为莫等闲的得力助手,也是后来的皇后。当然,这是水笼烟夺位之前。 正因为莫等闲不是个专一的主,偏生又爱极了佯装深情,所以水笼烟才能那么狠心将他抛弃。即便是青梅竹马,即便他爱自己,可自己又不是唯一,那还有什么好稀罕的? 二女共侍一夫?不好意思,水笼烟做不到! 水笼烟望着皇帝那殷殷期盼的模样,既不想承诺,也不想反驳,反正都毫无意义。 于是她只是腼腆一笑,算是回应,这反应既不会招致他人的嫉妒,也不算答应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又对她安慰了两句,随后离去,一干重臣也都陆续离去。 水将军府终于安静了。 水笼烟望着空荡荡的灵堂,望着熟悉的院落,忽的悲从心来。 这一世,她重来了,可缺憾是,没再见到父亲。 “爹……我想你了。”水笼烟眼眶微微湿润,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微冷,已经入秋了。 水伯站在一旁,心疼不已。同时,又折服于水笼烟的先见之明,若非穿了这一身柔妃送来的流仙裙,再戴上那串手钏,皇帝是绝不会任由她胡闹的。 旁人不清楚这两个物件,水笼烟最清楚不过,这是柔妃当年初遇皇帝时穿的。所以,即便皇帝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内心必然波澜壮阔。 平西王府。 皇帝骤然降临,平西王莫等闲赶忙相迎,父子俩饭后坐在一起唠嗑了。 皇帝望着那满天星辰,目光柔和,开口便是:“闲儿,我想你母妃了。” 说完话已经湿了眼眶。 莫等闲心酸,他也想母妃了。 “父皇,听说,今日烟烟穿了母妃送她的流仙裙,戴了父皇送给母妃的定情物,珊瑚手钏。父皇睹物思人了吧?” 莫等闲红着眼眶望着皇帝,那四十出头的男人,眼角流下泪来。 “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年没有执意娶灵悦心,你母妃就是我唯一的女人,她会成为皇后,你也会是太子。可如今……如今……” 皇帝居然掩面而泣,他永远不会忘记,柔妃是怎么死的——是被灵悦心活活排挤死的! 莫等闲又好生安慰了皇帝一番,随后问道:“父皇准备让我迎娶烟烟过门做平西王妃么?” 皇帝大梦初醒一般,扭头道:“不可。如今水将军已经没了,你若娶了她,日后水将军那些势力东走西散的,便帮不上你什么忙。朝中两大丞相,最得力的左丞相云惊澜是帮着你二哥的,右丞相云天惊虽一心向你,可远远敌不过他那长兄云惊澜的。所以,你还是立云惊澜嫡妹云雨薇为王妃,将来对你有好处。” 莫等闲轻轻点头,随后问:“那烟烟?” 皇帝无奈叹息一声,皱眉,一脸困惑:“我也很好奇,她怎么那么厉害,从前我可未曾听水将军提起自己这个女儿有多厉害。我还以为只是个懵懂的女娃娃,呵,谁想到,竟是个巾帼女英雄啊!” 说到这里,皇帝一脸欣喜,大笑道:“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她,我敢打赌,不出几年,她必然更胜水将军一筹!” 莫等闲思索一番,轻轻点头道:“儿臣谨记于心。父皇,她真能收复失地?水将军已经守了十年边关,可如今依旧……她又不曾上过战场,不曾领兵打仗,如何能收复失地?” 皇帝轻声一笑,拍拍莫等闲肩头笑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你想想,不管她能不能收复失地,起码都去了一趟边关。举国上下谁不称赞她孝顺?那如果她收复失地,回来我便封她做平南王;若不能,那边将她过继到镇东王府。因为此番出关,是镇东王陪同的,这可是视如己出的行为!你说,我如何能拒绝?我真是求之不得!” 莫等闲这才笑了笑,姜果然是老的辣! “父皇英明!” 皇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蹙眉道:“都说了私底下叫我爹,我都没有以朕自居,你怎么倒是先和我生分起来了?” 莫等闲心头喜滋滋,表明仍旧是谦卑温和,拱手低头道:“爹……爹说得是。只是,闲儿不敢如此,虽这是我的府邸,可也免不了会出现旁人的眼线。爹对我的宠爱本就让旁人妒火中烧,若是太明显,儿臣的日子不好过便罢了,儿臣岂能让爹也过得不舒心?那儿臣真是太不孝了!与其这样,儿臣还不如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平西王府偷偷念着爹娘的好便是!” 莫等闲这招真是高! 一语道出前面两个皇子对他的为难,后脚又将皇帝和他娘亲捆绑在一起,中间还拽上自己,好甜蜜的一家三口!旁人都是多余的! 可谁让这是他爹呢!父子俩性子就那么相似!皇帝对他最喜欢了,现在听他这么多肺腑之言,更是恨不得将皇位捧到他手里! “闲儿,你知道你为何要叫莫等闲么?”皇帝将头贴着莫等闲,难过不已。 “儿臣不知,愿听父皇详说。” 不知?详说?莫等闲若是个女儿身,一定和他娘柔妃一样,可以去宫斗了! 莫等闲的名字,还有他娘亲与皇帝的风流史,早被扒拉八九十遍了!成日里见不到皇帝,不扒拉这些扒拉什么? 而且柔妃从莫等闲懂事起便教导他,一定要谦卑和顺,讨人喜欢,才能像她一样,即便没有娘家靠山,也能照样过得滋润!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皇帝当初也是个不讨喜的皇子,得不到太上皇重视,被欺凌,他绝不会再娶灵悦心这个大富婆! 当然,灵悦心不是丑陋之人,相反,那是个极其精明的女人,娘家势力庞大,可谓半壁江山。正因为如此,这个皇帝的帝王之路才能走得那么顺利。 可现在皇帝翻脸不认人了,想起柔妃的好了,就喜欢那温温和和的女人! 皇帝长叹一声,回忆道:“那年你出生,你娘想我想得紧,可我常年在外奔波,回到平西王府又只能先去见灵悦心。所以她更想念我了,不久便病倒了。临终前她对我说,若有来生,还嫁给我,只是,只是……” 皇帝已经泣不成声,八尺男儿哭得泪流满面。 004 负心薄幸是天家 “嗯,爹,你别太伤心了,我娘泉下有知,会心疼你的。” 皇帝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又说道:“她说,花月不曾闲,莫放相思醒。她希望来生与我相遇,莫要等到人闲花落,才与我共话相思!所以你叫莫等闲……” “娘亲这是将心头的遗憾与期待都放进了我名字里,也是将爹与娘亲的过往都埋藏在心里了呀。” 莫等闲还真不是等闲之辈,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这般巧舌如簧,吐字如莲,每个字都说到皇帝心坎里去! “是啊!所以,闲儿,爹一定会让你当皇帝的!爹一定要你娘亲成为未来的皇太后!你要为你娘追封皇太后,知道吗?只有这样,爹死后,才能和你娘葬在一块!” 敢情皇帝这是怕大老婆,又将希望都寄托到儿子身上,对柔妃的亏欠都放到儿子身上!真是好“深情”! “嗯,闲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的期望。”莫等闲眼底划过一丝欢愉,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似欣慰,又似得意。 翌日。 清早的阳光十分充足,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水笼烟回忆着往事,临死前的那一幕,犹如红铁烙在她心上。 “唔——啊!师妹!” 莫思量那崩溃的嘶吼像铁锤击打在她心头,水笼烟皱着眉头,抱紧了被子,眼角滑落泪来。 “思量……你终于知道错了么?”水笼烟很快便哽咽了,双眸不断滚落泪珠来。 前世遭受莫等闲万般重创的莫思量,倾尽一生来报复,最终在水笼烟的帮助下掠夺了莫等闲的一切。 水笼烟不愿天下人讨伐莫思量,便自己登了龙位,做了那个万人唾弃的妖孽,将莫思量保护得完好。 水笼烟至今仍旧不住的在想,仇恨是否可以大于天呢?明明莫思量可以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可那人要选择复仇,宁可冒着失去幸福的危险。 “呵……天家无情,我怎么就以为你是个例外呢?”水笼烟有些绝望的闭上双眸,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冰凉如水。 这一世她绝不要再与莫思量有任何关系,更是要远离天家,平静的度过一生。 “小姐,镇东王来了。”水伯的喊声打断了水笼烟的回想,她一下惊起。 “他来做什么?”水笼烟警惕起来,这时候来做什么?莫不是赶着要出发? 水伯答:“他说今日便要远赴边疆,此刻已经整顿三军,就等着小姐了。” “这个杀千刀的!”水笼烟心里蓦的升起一股寒意,昨日才哭丧,距离发丧都还有两日,这狗东西竟然要出征! 水笼烟想尽个孝都不行,这狗东西真是欺人太甚! “小姐?”水伯没再听见动静,守在门外也挺担心。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水笼烟孝服下一身暗红色搭配黑色的着装,霸气冷漠的邪气妆容,深邃寒意深深的眸子好似万丈深渊。 昨日女儿家的温婉发髻此刻也都肆意散下来,恰到好处的分散在脸侧,肩上,若非胸前的特征实在明显,世人一定都认定这是个狠绝霸气的男人。 水伯震惊的不知如何发话:“小姐……你……” “别担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对了,那老混球在大堂?”水笼烟语气里满是不屑,以及厌恶。 水伯见她如此自信,帝王之气暴露无遗,又惊又喜,抹着眼泪说道:“大将军若能看到小姐能有如今的变化,不知该有多欣慰!可也不知该有多伤心,小姐这样子一定是因为失去水将军,所以才……” 水笼烟哭笑不得,看来自己这样子,真的很黑暗。 罢了,前世早就习惯了别人诧异的目光,这次也不在乎了。 “好了水伯,父亲才走,我们更该坚强点才好,否则,让那些狗东西看扁了,更要欺凌到我们头上了。” 水笼烟抱住这个一手带大自己的伯伯,十分依恋的蹭了蹭他的脖子,打趣道:“水伯,你这身上的桂花香,真是好有娘亲的味道!” “呵——你这孩子!那不是水伯年轻时候也风流倜傥嘛!就爱身上带点香气,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水伯开怀一笑,老脸不禁红了。 水笼烟也笑了笑,随后与水伯一道去了大堂。 而镇东王站在大堂上也等得有些不耐烦,轻蔑的自言自语:“你们家小姐是脑子清醒了,怕了吗?呵,那沙场岂是女儿家戏耍之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好皇上钦点本王给三皇子保驾护航,否则,就凭你们家小姐这黄毛丫头,定然有去无回!” 下人们都对他厌烦至极,不敢怒不敢言,大将军离世,他们将军府便注定是要一落千丈,镇东王府从此成为五大将军府之首,可万万得罪不起。 “我是脑子更清醒了,镇东王好像还活在梦里啊!这是昨日被我气到了,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么——” 水笼烟威风凛凛从走廊信步而来,嘴角带笑,眸光寒意森森,通身邪气暴露无遗。 镇东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皱眉扭头望去,着实骇了! “你……”镇东王被她那一身霸气震慑,水笼烟那十八岁的身子里如何能有这样的王者之气? 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好似经历了沧海桑田,竟然比他这个四十好几的镇东王还要沧桑! 可水笼烟深邃的眸子里还有嚣张与冷傲,如冬日寒冰,又如滚滚惊雷,透露着危险与狠厉。 “镇东王急赶着来是想再给我爹上柱香?”水笼烟冷哼一声,斜睨他,随后接过水伯手里的香,站在父亲灵位之前,鞠躬,上香。 镇东王早愣在一旁不知如何回话,眨眼间,水笼烟又拿起一炷香,笑里藏刀走到镇东王面前,将香往前一递。 沉稳清冷又嚣张的嗓音说道:“难为镇东王有这份心,我爹泉下有知,定然倍感欣慰。” 镇东王望着那双危险的眸子,赶忙抢下香来,快步走到灵前,鞠躬,一脸恐慌根本掩饰不住,手里的香抖得厉害,喉间更是动得快。 好容易将香插上去了,却舍不得放手,额上渗出汗水来,身子僵在那里不敢回头。 水伯与下人们看得想笑,却都憋着。 水笼烟勾唇一笑,伸手搭在他肩头,冷声问:“怎么?杵着做什么?坐下。” 镇东王如遭雷劈,缓缓转身,快步坐下,抹了抹额上的汗,满脸堆笑:“夫人说,你才失去父亲,恐你伤心过度,无人照看,这才让我早早过来瞧一眼。不过看你这样子,我……” 水笼烟忽的大笑,爽朗而带着丝丝危险气息,吓得镇东王端起的茶盏抖个不停,茶水洒出来烫他一手。 水笼烟笑道:“哈哈哈——放心,我好得很!往日里父亲希望我乖巧些,可我天生就是个霸王小子性格,哪里乖巧得了?所以就当着父亲小鸟依人,背着父亲大大咧咧。眼下父亲管不着我了,我就不必再表现以往那小鸟依人的模样了。”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镇东王闻言才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原来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刀子,并不是因为忽然失去父亲性情大变。 “听说,镇东王已经整顿三军,想即刻出发?” 水笼烟将茶盏轻轻一搁,眼神尽是冷冽,嘴角带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盯着镇东王。 镇东王只觉得汗毛倒立,皱眉赔笑道:“原是以为你会迫不及待要去收复边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忙慌的整顿三军,只等你一声令下。不过你要是想过两日再走,也是行的!” 水笼烟深吸一口气,不发话,单边勾唇笑,吓得镇东王心惊肉跳,屏息凝神。 忽的,水笼烟又笑,起身朝镇东王走去,惊得他从座上猛地蹿起来,直立立的盯着水笼烟,呼吸急促:“我、我知道大将军发丧在即,我并没有想要你即刻出发的意思,真的!” “哎呀,紧张什么!我又不熟悉边关,到那边去需要镇东王庇护之处实在太多。我只是想替爹爹好好谢谢镇东王,这么为我着想,真是犹如生父在世!水笼烟实在感激!” 水笼烟客套着,又一把狠狠攥住镇东王的手,颇有力道的握了三次,等看到镇东王鼻孔彻底放大时,才松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镇东王只剩下喘着粗气不断客气的份儿:“客气了!你是主帅我是副帅,我自然当好好辅助你的。” “既然如此,那便三日后出发,等我给爹爹送灵之后,即刻赶往边疆。”水笼烟如是说。 “好,都依你,都依你。”镇东王不会再有任何反驳之词,只想早点抽身。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三日后再来请你。”镇东王低头作揖,准备离去。 水笼烟忽的忽的喊住他:“等等!” “什么事——” “我的帅印何在?” “帅印?呃——帅印……在我府上保管着的!若你现在便要,我即刻叫人送来!” 镇东王满头大汗,生怕说错半个字。 “那便有劳镇东王了。另外,明日我要去军中一趟,镇东王陪我一道去吧,也介绍一下那些将士给我认识认识。我一个黄毛丫头,人微言轻,恐不能服众。有镇东王护着我,必然一帆风顺。” 镇东王哪敢说半个不字,忙点头称是。 “如此,便多谢镇东王了!我也算狐假虎威了!哈哈——” 镇东王才一脸尴尬,这哪是狐假虎威,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水伯,替我送一送镇东王,我头有些晕,不便起身相送了。” 水伯哎了一声,好好的将镇东王送了出去。 水笼烟在座上盯着镇东王一路客客气气与水伯说话的模样,心头大为痛快,这老狐狸,就该好好收拾一顿! 旋即,四周的家仆都围上去,欢喜又带着几分畏惧的打量着水笼烟,试探着问:“小姐,你真的还好吧?” 水笼烟笑声里满是爽朗,银铃般的笑声配上天真的笑容,调皮说道:“你们又不是外人,我干嘛吓你们?都别瑟瑟发抖了,我平日里什么样子你们还没见过啊?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哈哈!我就知道,小姐绝不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刚才小姐真是好威风啊!” “嘘——” 水笼烟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坏笑道:“少让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很多狐狸尾巴都露不出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都心照不宣。 此时,庭院里又传来水伯焦急的呼喊声:“不好了,小姐!二皇子来了!” “莫思量?”水笼烟心头一惊,他怎么也来了? 005 最熟悉的“陌生人” 谁知话音未落,莫思量的人影已经闯入水笼烟的视线。 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黑玉发冠闪烁着寒光。 狭长的眉眼,眸中星辰万点,深邃,阴冷,狡诈悉堆眼角。 高挺的鼻梁,爱笑的唇,邪魅霸气的妆容,嚣张跋扈且腹黑。 通身霸道又张扬的黑色,幸好有副沉稳霸气的好嗓音,吐出清冷又强势的话语时,能让人更深刻感受到,这就是一只凶——残——的——狼! 莫思量原本是容光焕发,满脸带笑的,可走上台阶抬眸看到水笼烟一身暗黑系着装,甚至比他更霸气,更冷漠,更沉稳,更阴冷,更腹黑,更嚣张,更阴刀子——这好多好多面的时候,莫思量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谁?水家那个小白兔呢?从前老欺负的那个小白兔呢?老躲在三皇子身后看见自己就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呢! 眼前这个邪魅异常,吓死他的妖魔鬼怪是谁!是谁!谁! 莫思量收了收脚,一脸懵的低头想往回走,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水笼烟却高喊一声:“莫思量,你还是老样子啊。” 莫思量心头又是一惊,这嗓音里带着三分眷念,三分怀旧,三分感伤,一分感慨,是什么情绪? 他猛地一回头,凝重得如临大敌,盯着那坐得四平八稳的人,不确定的问:“你是水笼烟?爱哭鬼?”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可没少吓哭我。怎么,现在也被我吓得想哭?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水笼烟也伸了伸脖子打趣他。 “哼。”莫思量缓过神来了,虽表现得不屑,可眼角还是偷偷打量水笼烟。 “哎哟喂,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偷偷摸摸的看干什么嘞!我又不是不给你看!”水笼烟忍不住笑,所以嘴里的茶水一下喷了出去,整个人埋头趴桌大笑。 “……”莫思量一脸黑线。 “够了!”莫思量发怒了哟,冷哼一声,随后瞥向那笑得合不拢嘴的人,反问道:“你怎么笑得出来?你不是该伤心吗?” 水笼烟顿时收了笑,挑挑眉望向那最爱挑事的人,反问道:“你希望看我伤心欲绝,然后跑到莫等闲怀里嘤嘤嘤?” 莫思量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那你还每次都非要在莫等闲面前欺负我呢,怎么,这回我要是也扑倒在他怀里嘤嘤嘤,你也欺负我?” 水笼烟盯着那孤傲的脸看,那小脾气倒是忍让着的,只是温温和和的说:“你才没了爹,我岂能再胡闹?” “哦,这样啊,那多谢了啊。”水笼烟微笑,想起前世两个人在一起后,莫思量言明,自己总喜欢欺负她,是喜欢她,可惜,后知后觉。 水笼烟叹息一声,即便自己深爱着莫思量,可这一世真不想再陪他血战天下了,天家薄凉,莫思量给她的悲伤远大于欢乐,她已经不想要那份欢乐了。 “叹什么气?是担心收复边关的事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莫思量眼里满是关怀。 看得水笼烟有些失神,前世,自己是瞎了吗?莫思量也挺关心自己,自己就真一点没看出来?还是莫等闲那温暖明亮的人太闪耀,因而自己一直忽略莫思量? 水笼烟又是一笑,都不是,她是觉得莫思量那样聪慧之人,怎么会对她有好感,且她与莫等闲有婚约在身,莫思量想对付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她呢? “没什么,我只是叹息,一向高冷傲气的二皇子,急赶着来这里,就只为看看别人的未婚妻是否安好,真是小可怜见的。”水笼烟不怕死的打趣他,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效果出奇的好,莫思量气得起身,声音变冷了:“我是看在水将军为国尽忠的份儿上才来看你的!谁说是为了你!” “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现在你看也看了,可以请你离开了吗?”水笼烟头也不抬,又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 莫思量见她下逐客令,心里大为不爽,又见她今日通身气度不凡,可又看不出来是不是受刺激才变成这样,于是只得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真的还好吗?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喜欢这样浓重的颜色的衣服的。”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你哪个好?”水笼烟勾唇一笑,她听得出来,莫思量是十分关切。 “一个一个回答。” “哦,第一,我知道的很多,你指的是什么?第二,我难道不好吗?你觉得好该是什么样的?第三,我以前就很喜欢这样的暗黑系色,只是因为莫等闲喜欢淡雅的颜色,所以我才只穿白色。” 莫思量是有醋意的,听完她的回答,还是略带不满的说:“大将军没了,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你和莫等闲的婚约拖了四年有余,昨日父皇可有催促你们完婚?你要是从边关回来,是不是就打算成亲了?” 水笼烟觉得他可爱得很,别人的未婚妻,打听这么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水笼烟满脸带笑问他。 莫思量顿了顿,纠结不已,最后还是说了:“莫等闲到现在都没来看你,怕是被云家嫡女云雨薇绊住脚了吧。” 水笼烟愣了愣,哦,是的,是该被绊住脚,那可是莫等闲未来的皇后,是个强有力的帮手呢。 “哦。”水笼烟依旧波澜不惊。 “要是莫等闲以后三妻四妾,你受得了吗?”莫思量试探着问出这话。 水笼烟一口茶喷出去:“噗——” 旋即愣神看着那直白的莫思量,哭笑不得,前世莫思量可没说这一句,怎么着,现在开始挖墙脚了? 水笼烟想看看他到底要不要表白,于是反问:“我要是受得了,你怎么看?我要是受不了,你怎么办?” 莫思量耳根子刷的红了,水笼烟难道看出来自己心仪她了?不可能!这蠢货小白兔怎么可能看出来!一定是我多想了!淡定淡定! 莫思量深吸一口气,而后直勾勾盯着水笼烟,柔声问:“你要是受得了,就你这性子,不被三妻四妾玩死才有鬼。你要是受不了,你……” “嗯?”水笼烟也盯着他笑。 “你……你希望我怎么办?” “噗——哈哈哈……” 水笼烟忍俊不禁,连连扶额,感慨:“莫思量啊,你还真是可爱得很!什么叫我希望你怎么办?我是你亲兄弟的未婚妻,难道我希望你来解救我,安慰我,保护我……” “有什么不可以!”莫思量一下打断。 水笼烟最后两个也顺势一起带出了:“娶我?” 水笼烟:“……” 莫思量:“?” 众人:“!” 大家愣神片刻后,莫思量再问:“你说什么?最后两个字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水笼烟扭头端茶喝,挡住双眸,轻声道:“是三个字,讽刺我。” “小姐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某人多嘴。 “不是这样说的还能怎样说?就是这样说的!” 水笼烟脸颊微红,皱眉警示水伯,又迅速低下头去,感觉莫思量毒辣的目光要烧死自己了。 莫思量不知如何是好,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又过了会儿,莫思量又提起话题:“随你出征的都是镇东王的亲信部队,你到了边关多加小心,若是号令不动他们,只管让莫等闲号令镇东王。千万别逞一时之气,得罪了镇东王,你寸步难行。” “是吗?”水笼烟抿了一口茶,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镇东王远赴边关,轻轻松松便收复了疆土,回来便封为大将军,一下便踩在了爹爹平南王这个称号的头上。 要知道,镇东南西北四郡王都是称为将军,唯有水将军称为大将军,又封了平南王。所以,镇东王后来的地位可谓直线上升。 原本没什么不妥,可水笼烟昨日与镇东王交手,就他那豆腐渣功夫,怎么做到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复边关的? 要知道,爹爹平南王的武功可谓高深莫测,又十分精通兵法,守了十年边关一朝出事,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连爹爹都没能收复的边关,镇东王如何轻松得手?一切未免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所以水笼烟此次出征,不完全是为了给爹爹报仇,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要亲眼看到镇东王是如何收复边关的! 若其中有猫腻,她饶不了镇东王! 莫思量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主动提出:“我手中可调动亲信兵马十万,虽不多,可还是能有点用处,你要不要带去防身?” 水笼烟还沉浸在思考中,因而这话她没听清,只是习惯性嗯了一声。 莫思量见她同意了,便将腰间的虎符递给她。 水笼烟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虎符,那是莫思量亲自训练的精锐部队,以一当十也不为过。 “你这是做什么?鹰狼军也要随军出动?谁的意思?”水笼烟一脸懵。 莫思量才知道她方才走神了,于是生气的将虎符往她手里一塞,冷哼一声:“和你说话真累,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哎——你还没说清楚这虎符干嘛给我呢!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皇兄的意思啊?”水笼烟望着那愤然离去的人,一脸莫名奇妙。 难道这一世大皇子莫云深要莫思量早些来讨好自己了? 一旁的水伯堆笑道:“人家二皇子是自己愿意派兵保护你的!让你走神,这么重要的话都没听见!” “呃——这样子吗?”水笼烟有些小感动,这冰山人设这么贴心啊? 她看着手中的虎符,若有所思,忽的眸光一动,坚毅的表情冷哼一声,将虎符放入怀里。 随后轻声道:“水伯,给我安排马车,我要去平西王府。” “小姐,你去平西王府做什么?你有孝在身,不宜登府,皇上若知道了会怪罪给你的。” 水伯提醒她,皇帝在父亲归西的消息传来那日,便派人前来告诫,有孝在身莫要去平西王府,以免莫等闲招惹了邪祟。 “准备马车,我要去平西王府做件大事!”水笼烟干脆利落,随后又给父亲上了一炷香,磕头。 解下一身孝服,目光坚毅,冷淡,补充道:“我和莫等闲拖了四年的婚约,也该有个说法了。” 006 渣男,我要退婚! 当马车停在平西王府门前。 水笼烟缓缓从马车上下来,霸道的眉眼扫向熟悉的平西王府,凝望过去的刹那,脑海里浮现出莫等闲那一张张变换的表情。 这个险些成为她“前夫”的人,带给她多少悲伤痛苦,可也教会她成长。 水笼烟心情复杂,她前世与莫等闲恩怨难算,最后的自杀身亡,是她对莫等闲所有恩仇的最后结算。 所以,她们两清了。 “站住!”守门的自然看见了这是平南王府的车马,可有孝在身之人不得踏入平西王府半步。 水伯为难的看着水笼烟,想劝她放弃。 水笼烟云淡风轻看向守卫,她靠近时,一股子霸气直逼得守卫低头,不敢直视。 “水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做下属的,皇上有令,戴孝之人不得踏入平西王府。平西王身子弱,若招惹邪祟,属下们担待不起。” 纵使已经隔了一世,可水笼烟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还是觉得心凉。 她淡淡一笑:“我不进去,你帮我把平西王请出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守卫仍旧一脸复杂,为难的说道:“可平西王出来见你,不也等于接触了戴孝之人,这真的很不祥。” 水笼烟好看的眉头猛地皱起来,随后薄凉的眼神扫向守卫,冷声道:“我爹是大将军,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他的女儿为他守孝就是不祥之人?” 守卫抿了抿唇,低头轻声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是皇上吩咐了不准……” “够了!你给我滚进去告诉莫等闲,老娘是来解除婚约的!让他滚出来给老娘写一封悔婚书!” 水笼烟真想一把捏死这守卫的,太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她的地位已经这么不堪? 水笼烟心头蓦然恨意横生,父亲马革裹尸,鞠躬尽瘁,这些躲在安乐乡的混蛋王八羔子们倒是半点尊敬之意没有! 水笼烟要是这辈子不替父亲保住平南王之位,她就不叫水笼烟! 所有瞧不起她的人,瞧不起平南王府的,从今往后,都只配跪着! 守卫见她说话也爆了粗口,虽是个将门孤女,可她让镇南王吃败的事迹还是广为流传的。守卫自是得罪不起,于是进去通传了。 话分两头。 莫等闲此刻正在自家大花园与左丞相嫡妹云雨薇欢快的赏花,丝毫不知大难临头。 守卫匆匆忙忙赶来,知道莫等闲正在兴头上也只得打断:“平西王,水将军嫡女在门口求见。” 求见?守卫说得真是太委婉了! 莫等闲听闻这两个字,眉头一皱,眼底多了一丝同情。 一旁被打扰的云雨薇自然很不爽,当即白了一眼守卫,傲气的声音质问:“她不好好跪在灵堂给她死去的爹守孝,来这里干什么?一身晦气,要是引来什么邪祟伤到平西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守卫知道云雨薇的厉害的,可水笼烟要悔婚,这也是大事! “她穿着孝服来的?”莫等闲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守卫连忙摇头:“没有!水小姐‘干干净净’来的!平西王您就去看一眼她吧!她就在门口等着呢!” 云雨薇更不开心了,不耐烦的指责道:“平西王府养你干什么吃的!你赶紧把她给我拎出去!她爹都没了你还怕什么!” “这……”守卫十分为难。 “云雨薇你好大的狗胆啊!青天白日的就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信不信我打碎你一口狗牙!” 水笼烟不偏不倚听到云雨薇那话,真是胸闷气短!恨不得掐死这小贱人! 云雨薇也没想到水笼烟能来,顿时惊住了。 旋即,云雨薇放肆的笑:“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打扮?怎么,爹死了就穿得阴冷邪气,生怕被人欺负了去?哼,不男不女的!” 水笼烟脸色微冷,却还是脸上带笑,不急不缓走到莫等闲跟前,抬起冷漠的双眸打量这个伪君子,轻声问:“她怎么在这里?和你赏花?” 莫等闲赶忙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可手放在肩头上方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放下去。 “呵——怎么?怕沾染了晦气?”水笼烟真是恨不得看过去的目光将莫等闲冻成冰! 这个渣男,前世没来看自己一眼,事后还各种委屈说自己被皇帝关在平西王府,不得踏出半步!圣命难违! 都是什么狗屁话!原来在这里躲着私会小情人! “烟烟,不是的……”莫等闲愣了愣,快速的将双手背在身后。 云雨薇一下冲到莫等闲前面来,一双大眼白多黑少,此刻瞪着水笼烟简直丑炸了! 她尖着嗓子冷讽道:“这里是平西王府!不是你那红极一时的平南王府,你可别想在这里撒野!就算平西王不计较,我还不依呢!” “贱人!”水笼烟实在忍不下去了,这贱人狗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什么屁话! 啪啪!两巴掌十分响亮! 水笼烟可是练武奇才,那两巴掌下去,直打得云雨薇脸也肿了,发髻也乱了,微胖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好一个狗吃屎的姿势! “雨薇!”莫等闲惊了,赶忙伸手去扶。 扭头便是冷声责问:“你好端端打人做什么!你伤心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 水笼烟惊呆了,这渣男嘴里还能吐出什么狗屁话来! “莫等闲,你再说一遍!”水笼烟声音冷到极致,前世那些什么故人情分,什么君臣情分,什么友人情分,都他娘的给我滚蛋! 莫等闲见她通身流露出一股杀气,心下也知道不能招惹水笼烟,旋即语气温和了点,哄了哄躲在怀里的可人儿。 换了句话说:“你快回平南王府去吧!要是让父皇知道你硬要跑来平西王府,我可保不了你!” 水笼烟气得闭眼,狠狠皱眉头:“……” 片刻后,云雨薇矫揉造作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快滚!没了你爹撑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很快,你平南王府也会化为乌有!你这个没人要的下贱坯子!” “啊——我的腿!” 云雨薇惨叫一声,整个人连带着莫等闲一起滚到一边去,那有些微胖的右腿已经被活活踢断!此刻只能惨叫连天! 水笼烟望着那张大惨叫的嘴,冷声警告道:“你再敢发出半点声音,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云雨薇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噤了声,可断腿之痛疼得钻心!她额上已经满是汗水,紧咬着唇,已经见了血。 水笼烟麻利的从怀里扯出一张纸来,白纸黑字写着退婚书,她将退婚书贴到莫等闲眼前,冷声道:“给我签字画押!” 莫等闲本来还有怒气,当看清楚那是退婚书后,惊得一把松开了怀里的云雨薇,一把扯过退婚书仔细瞧着,轻声念出来:“我平西王自愿放弃与水笼烟的婚约,今后两人再无瓜葛,永生不再结为夫妻。往后余生,各自嫁娶,互不干涉。今白纸黑字为证,若有一方违约,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云雨薇一字一句听着,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时间也察觉不到疼了,拽着莫等闲的衣袖笑道:“恭喜平西王!贺喜平西王!终于摆脱这个累赘了!” 可莫等闲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冷面冰山的人,疑惑的问:“烟烟,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要是不嫁给我,你还能怎么办?没了父亲的支撑,往后的日子你会过得很难的!” “是吗!那就无须你操心了!”水笼烟真是瞎了眼,前世才会信了这个大猪蹄子的邪! “别废话了,我意已决,你赶紧给我签字画押!”水笼烟又扭头看向水伯,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水伯?水伯——”水笼烟寻不见人,无法,只得望向莫等闲,又说道:“赶紧叫你府上人拿笔墨来,别再拖了,我一个丧门星可高攀不起您!” 莫等闲打量着水笼烟的怒气,想起皇帝对他的叮嘱,这可是未来能够超越水将军,填补平南王空缺之人,对自己的帝王之路大有裨益,可千万不能放走了。 于是他赶忙起身,几下撕碎了纸张,一脸情深模样紧抓着水笼烟的手,哄着:“烟烟别生气,气大伤身。我们指腹为婚天下谁人不知?我可从未说过要悔婚。再者,你本就没了爹,若再拿了退婚书回去,只怕那些个势利眼的奴才也不把你当人看!往后你还怎么做人啊?我万万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水笼烟咬紧牙关,心中恨意陡然升起,她仔仔细细再打量莫等闲这双含情目,真是想一巴掌呼死自己!前世是真瞎了吗!居然没看清莫等闲这副嘴脸! “好了,别废话了。既然你不愿意写退婚书,我写悔婚书!”水笼烟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来,悔婚书几个字赫然在目。 “我早有准备。”水笼烟硬气的打开书信,莫等闲还想抢。 “我写了几十份,你撕毁了我还有,你撕得完嘛你!”水笼烟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打开书信,铿锵有力,冰冷至极,气愤填膺念道, “我与平西王指腹为婚,自我及笄以来已有四年尔,平西王毫无娶我入门之意。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水笼烟承父亲之遗愿,务必解除婚约。从今往后,与平西王莫等闲再无瓜葛,天各一方,各生欢喜,绝不反悔!水笼烟,亲笔!” 水笼烟狠狠将信件砸在莫等闲脸上,眼里满是嫌恶,冷讽道:“收好这封悔婚书!若皇上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你好自为之!” “烟烟——”莫等闲彻底慌了,万万没想到水笼烟居然这么无情! “平东王到——” 007 护妻狂魔平东王驾到! 伴随着水伯的一声高喊,将水笼烟与莫等闲都镇住了。 “莫思量!”莫等闲语气顿时不好,满是警惕与怨恨,一双眼盯着喊声传来的方向。 水笼烟见到莫思量黑着脸风风火火朝这边来,心下便明白了,水伯必然是怕自己吃亏,所以去请了他来。 糊涂!这下子注定要乱成一锅粥了!水伯真是坏了我的大事! 水笼烟扶额,旋即莫思量已经到了跟前,望着莫等闲脚下的书信,眼尖的瞥见几个字:“悔婚书?” 莫等闲连忙弯腰捡起来,胡乱往袖子里藏。 地上还有被撕碎的纸张,不用猜,一定是水伯说的那封退婚书。 莫思量勾唇一笑:“怎么?死皮赖脸不愿意退婚?可水笼烟已经给你悔婚书了,你与她再无瓜葛了。” 莫等闲自小受他欺负,一见莫思量便如见毒蛇,哪有好脸色的,当即就是怒斥:“我和烟烟的事,轮不到你多嘴!这是我的未婚妻,你离她远一点!” “她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真是心有灵犀,异口同声! 水笼烟皱眉看向莫思量,责备道:“你闭嘴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你不好好在平东王府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我担心你冲动惹事,不放心过来看看。”莫思量倒是好温柔,好关怀,一瞬间让水笼烟怀疑他是不是也重生了? 水笼烟眯着眼问:“莫思量,你怎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好?有什么阴谋诡计?以前你可没对我有过好颜色。” “以前你是他的未婚妻,现在你不是了。我干嘛不能对你好?”莫思量傲娇的哼了哼,爱笑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水笼烟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以后你都不用针对我了,我和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自己斗,别扯上我。” 莫思量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声笑道:“你这么可人儿,我怎么舍得斗你?” 咦——鸡皮疙瘩掉一地! 水笼烟猛地推开他,可莫思量却早有防备,一下两只手将她拥入怀里,笑脸盈盈。 躺在地上的云雨薇眸中满是妒火,此刻更是大声吼:“平东王,这可是不祥之人!你也不怕招惹了污秽!天下女人多了去了,何必可这一个死了爹的孤女!” 莫思量这才注意到那疼得满头大汗的人,语气薄凉的问道:“她腿怎么了?” 云雨薇怒骂:“还不是被这小贱人踢断的!我一定要告诉我兄长,看他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莫思量顿时大笑,水笼烟眉头一锁,习惯性掐住他脖子,力度适中。 莫思量低头看去,水笼烟这小狮子模样真可爱,真是好想亲一口。 “哎呀,不开心了啊?”莫思量邪气一笑,随后松开水笼烟,云淡风轻道:“我来逗你开心开心。” 话音刚落,云雨薇另一只脚也被踩断,惨叫声不绝于耳。 水笼烟也愣住了,莫思量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嗯……不过我好喜欢!活该这小贱人受这罪! 莫思量的脚力可就十分霸道了,踩在那细皮嫩肉的腿上使劲磨蹭,碾压,疼得云雨薇直接惨叫连连,碎发都湿漉漉贴在脸上,好生难看! “平西王……救救我……救……”云雨薇伸出手望向莫等闲,满眼乞求。 而莫等闲站在一旁,始终没帮忙,也不吭声。 不消片刻,云雨薇便彻底晕了过去。 莫等闲盯着两人甜蜜的一举一动,气得肺炸,冷声道:“水笼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背着我勾引野男人!” 哎哟喂——可了不得!现在的莫等闲还狗急跳墙了呢?还学会咬人了? 水笼烟真是长见识了,连连摇头。 “什么叫背着你?我这是当着你的面。而且,不要用勾引这种词,就算是勾引,那也是平东王勾引我,以我的姿色魅力,还用得着勾引么?” 水笼烟哼了哼,又习惯性的反手勾住莫思量的脖子。 “说得极是,是我勾引你的。”莫思量一下扣住水笼烟的细腰,对怀里嚣张又可爱的人儿爱不释手。 这一幕真是暧昧至极,水笼烟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她和莫思量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关系。 这动作,该是两人做了夫妻以后才有的合拍小动作。 “你们一定早有奸情!好你个水笼烟,竟然欺到我头上了!”莫等闲气急败坏,一下又将袖子里的悔婚书拿出来,怒骂:“还想悔婚,没门儿!我这就入宫禀告父皇,治你们的罪!” 莫思量闻言表情凝重,冷声喊道:“莫等闲,你若敢高到父皇面前去,我保证日后让你没半天好日子过!” “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这是父皇的天下,天子脚下!你不要太放肆了!”莫等闲怒不可遏,莫思量简直欺人太甚! 水笼烟懒得听他们争吵,一下扒开莫思量的双手,抬头挺胸一脸目光柔和又带着几分狠厉,走到莫等闲身旁。 轻蔑一笑,轻声道:“莫等闲,你可真是个极品,有娘在的时候就给娘告状,有爹在的时候就给爹哭鼻子。你好好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半分成熟稳重的气息?就你这样子,还想做太子?别痴心妄想了!皇上再想捧你,你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莫等闲猛地一惊,水笼烟怎么对他如此了解?皇帝想让他做太子,也是昨日才表明的心迹,水笼烟如何得知? 莫等闲着实被骇住了。 “好了,别用那副惊愕的表情看我。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是觉得凭借这一纸悔婚书就能扳倒我的话,你只管去。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忙着心疼你被甩了呢,还是忙着骂你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水笼烟这番话着实厉害,的确是这么回事,皇帝素来强势,纵使再宠爱莫等闲,也不想看到一个哭哭啼啼,毫无担当的儿子。 水笼烟又扫了一眼莫思量,夸奖道:“好好看看莫思量,就算通身气派再如何邪气,不如你有正人君子范儿。可人家好歹是个真小人,比你这伪君子讨人欢喜多了!论人品相貌才情,你样样败给他。试问,天下人会希望谁做未来皇帝呢?又试问,当今圣上,真能糊涂到把江山拱手给你这样一个逊色的顽劣子孙?” 水笼烟将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连莫思量都震惊不已,这还是那只小白兔吗?这已然是头猛虎,连他都自叹不如。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除和你之间的孽缘。莫等闲你也别怨天尤人了,你自己有没有吃盆占碗你心里最清楚。云家嫡女,镇西王嫡女,哪个你不想要?但凡能助你的帝王之路走得顺畅的,你都想攥在手心。眼下我确是个最无权无势的,你也不用心疼失去我这个垫脚石,我走了,更好的才能替上。” 水笼烟说完话便冷眼扫了莫等闲那吃惊又错愕的表情,随后潇潇洒洒离去。 莫思量也警告性的扫了他一眼,随后赶忙追水笼烟去了。 莫等闲听完水笼烟这几段分析,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了,两个人前脚走,他后脚便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一想到如今他也是孤家寡人,娘亲本是个宫女,被皇帝青眼才纳为妃子,那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如今莫等闲没有什么很可靠的力量可以依附,因而,水笼烟说得半点不错。 他这样贸然去告状,结果只会得不偿失。 若是要皇帝知道水笼烟已经心向着莫思量了,想必皇帝会对莫等闲轻视的。到时候莫思量倒是更具有魅力,更得皇帝欢心。 莫等闲眸中满是恨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将悔婚书又撕了个稀巴烂。 “呃……疼……”云雨薇有醒来的迹象。 莫等闲眸光骤冷,望着那逊色于水笼烟千万倍的人,忽然恨自己瞎了一双眼,竟然以为云雨薇强过水笼烟千万倍,这才偏向云雨薇的!却不想在这里栽了跟头! 真是悔不该当初! “来人!送云雨薇回左丞相府!” 莫等闲才懒得留下云雨薇,还是趁着云雨薇有伤,将她送回去给长兄左丞相云惊澜,让那个偏向于莫思量阵营的丞相好好看看,莫思量怎么对他嫡妹的! 话分两头。 水笼烟心中有气,出了平西王府也是忿忿不平,才准备上马车就被莫思量一把抓住。 她回眸望去,那人脸上满是不正经,邪魅的靠过来,轻声细语:“你一个人回家也是冷清得很,要不要去我府上坐坐?” 水笼烟本来还对他印象稍微好些,可他现在居然又是一副谋划算计的模样,还真是本性难移。 水笼烟顿时眼里多了一丝厌恶,天家薄凉,真是半点不错。 “好了,逢场作戏也终有头。出了平西王府,你还是你高冷偏激傲气的平东王,我还是那个将门孤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就此别过,平东王自重。” 水笼烟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说完话便上了马车,看了水伯一脸惋惜的模样,催促道:“该回去了,水伯我们走。” “水笼烟——” 莫思量不甘心的喊住她,随后一把扯开马车前帘,皱眉道:“你说方才你是逢场作戏?我不信!你在骗我!” 水笼烟挑挑眉,感到惋惜又无奈,眸中满是嫌弃的说道:“我也送你几段话吧。” 008 强势婆婆来找茬 “这第一,即便我从今往后无依无靠,我终究还有父亲留下的产业,想要安稳度日并非不可。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巴结莫等闲,更不会巴结你。”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 “你无须解释。”水笼烟满眼冷漠,眼前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了。 十年夫妻,需要他解释那么多? “第二,我此生都不想与你有瓜葛,所以,也请你自重。” 水笼烟从怀里掏出虎符,忽的丢进他手中,表情复杂的看着莫思量那吃惊又微怒的脸。 这下真是激怒莫思量了,他倔驴脾气一下上来了,直接冲进马车里。 “你干什么!下去!你给我滚下去!”水笼烟真没想到他这么无理取闹,这可是平西王府门前,人多眼杂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莫思量冷眸,通身气派满是霸道阴冷,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 “驾——” 水伯居然驾车走了! “水伯!你干什么!”水笼烟大惊。 莫思量冷笑:“水伯,有劳您送我们去平东王府!” “你疯了!被人看见怎么办!你真以为莫等闲不会告到皇帝面前去?” “随便他!我莫思量不怕!” “你永远都是这样!只顾着你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你这些放肆都是谁来替你承担后果?是你兄长莫云深,是当今皇后,是一辈子对你赤胆忠心的左丞相云惊澜!你什么时候能为他们想一想!” 莫思量安静了,死死盯着这聪慧至极的女人,狭小的空间里,水笼烟气得直喘,脸红的模样在莫思量看来真是太美! “水笼烟——”莫思量咽了咽口水,一把狠狠捏住水笼烟的臂膀。 “松开!混账东西你要做什么!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水笼烟素来知道他的霸道的,这倔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 倘若驳了他的话,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你说的是错的。 “我爱你!”莫思量一下扑过去,将水笼烟禁锢在怀里,偏头霸道的吻过去。 熟悉的吻,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力道。 水笼烟一瞬间恍惚了,仿佛自己还没有重生,她还是莫思量的妻,还是莫思量捧在手心的宝贝师妹。 “你够了!”水笼烟猛地一偏头,逃了出来,可身子还是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没够!我想娶你为妻!从前我是不敢想,可我又一直想!我想娶你,我想要你!你难道真的半点情意也感受不出来么?” 莫思量双眸多了一丝受伤,好似被辜负了。 “你处处针对我,我难道要自作多情的以为你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我不是白痴!”水笼烟冷冷哼一声。 “我是想针对你吗?我是想针对莫等闲,可哪一次不是你跳出来护着他?纵使不是我的错,你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帮他!就因为他会装柔弱,会装忍让,会装大方!所以我这个素来嚣张跋扈,霸道阴冷的人,便永远都是错!” 水笼烟没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她竟然误会了十年…… 莫思量爱怜的贴近她,抚上她白净的脸庞,轻声哄道:“现在你醒悟了,终于不稀罕他了。那你能不能好好看我一眼?我莫思量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伤你一分一毫。往后余生,我就不能护着你吗?” 水笼烟险些听哭了,要不是听到那句往后余生,她还真是感动至极。 往后余生,为了帝王之位,莫思量多少次让她心寒,一意孤行的莫思量哪里知道,水笼烟要的从来就是安稳,而不是君临天下。 “不需要。你的余生都是皇权争斗,我的余生只有闲茶淡饭,你我陌路殊途,无须有任何关系。没了我水笼烟,你还会爱别人。你这一套甜言蜜语对我不管用,平东王,有空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在背后支持你的人吧。帝王之路最是忌讳儿女情长,你可不要犯了天家大忌,功亏一篑。” 说完这话,马车骤停。 莫思量一惊,却听得水伯道:“平东王府到了。” 水笼烟皱眉头道:“送你到门口了,你快回去吧。” “你以为我是要你送我归家?”莫思量一拳打在马车上,眉峰紧蹙。 水笼烟望着霸道的人,声音冷到极致:“你给我听好了莫思量。我水笼烟生平最恨天家皇子,所以,我绝不嫁天家之人!不管你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想娶我,就弃了你这皇子身份,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妻!若做不到,便不要要求我做什么!” 莫思量大惊,愣住了。 “你不下去,是要我踢你下去?要别人看见你莫思量从我马车上滚下去?”水笼烟声音更是清冷,莫思量心凉不已。 “好。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莫思量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下了马车。 水笼烟撩开侧面的帘子,冷眼望着莫思量道:“莫思量,你若真心为我好,便少出现在我面前。眼下什么时机你不清楚?若你也想害死我,只管自私的为所欲为,他日我若死在旁人手里,你也不必来我坟前假惺惺掉泪祭奠!” 莫思量顿时皱眉,吃瘪。 “水伯,走!” 水笼烟躲在马车里,无情。 马车跑出很远了,莫思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水笼烟。 一瞬间,他感到挫败,仿佛自己都远不如水笼烟来得懂事,来得沉稳。 马车上。 水笼烟眸子满是忧伤,一想着莫思量刚才的表白,以及前世诸多误会,错过,她便忍不住落泪。 水伯叹息一声,问:“小姐,你为何要那样伤他的心?平东王是真心喜欢你的,水伯不会看错人的!” 水笼烟吸了吸鼻子,反驳道:“水伯,那如果有一天他因为要做皇帝而被迫与人联姻,他还会毫不犹豫拒绝吗?” “这……不会的!平东王有那么多人扶持,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呢?小姐你就是太会给自己出难题了!” “我出难题?水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当云家嫡次女云桃夭是摆设吗?瞎子都看得出来云桃夭有多喜欢他,可他拒绝过吗?不拒绝,不接受,这就是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笼烟抓紧了衣角,怒不可遏,前世就是因云桃夭仗势欺人,对她多番打压。 要不是云桃夭,她不至于那么多灾多难! 云家,五个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可都与她作对!若说她前世命途坎坷,其中有一半的功劳都是拜云家五子所赐! 嫡长子云惊澜,权势滔天的左丞相,前世因她帮着莫等闲夺天下,云惊澜又暗地里和莫等闲极好。 故而两个人明着暗着来往,出事了黑锅都是云惊澜主动甩给水笼烟的!这最是心肠歹毒的一个男人! 嫡次子云天惊,心胸狭隘的右丞相,与水笼烟从来便互看不爽。 要不是水笼烟夺了莫等闲的皇位,又不忍天下大乱,对云天惊手下留情。共事十年,互相了解后才成了朋友。若非如此,两人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嫡长女云雨薇,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尖酸刻薄,薄情寡义,工于心计,真是所有恶毒的词语放在她身上也不为过。可偏生这样一个人深得莫等闲喜欢,重用。 水笼烟这相对来说耿直强势的性子倒成了最大的败笔,处处讨莫等闲嫌弃。可人家偏不说,就放冷火让你难受!还以为是自己的错! 一想起这两个人,水笼烟真是恨不能一棍子打杀了他们! 嫡次女云桃夭,比起长姐云雨薇好不到哪里去。这倒是个出手比较光明磊落的对手,可惜,一样小家子气,就喜欢告状,搬救兵,借刀杀人。 前世借他人之力,好好的打压了水笼烟几次,在水笼烟每次落败之时,雪上加霜的一定是云桃夭!真是想忘记这个仇恨都不能! 最小的嫡女,云冰雪。从小便被过继给镇西王做了嫡女,聪慧伶俐,模样是三女之中生得最好的。正因为她牺牲自己幼年时能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幸福,一出生便被送去镇西王府了,所以,成年后不论是镇西王府还是丞相府,都对她偏爱至极。 要说性情好,三女之中,也只有云冰雪最好。 痴情平西王莫等闲一生,无数次雪中送炭,即便知道莫等闲有多渣,依旧爱得一塌糊涂! 可也正因为如此,云冰雪对水笼烟的嫉妒和打压是最狠的,往往能够给水笼烟致命一击的,永远都少不了云冰雪在其中作梗。 水伯无奈的叹息着,驾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水笼烟知道,水伯是个三妻四妾也不为过的思想,前世莫等闲娶了云雨薇,她险些闹出人命来。也是水伯劝自己息事宁人。 “呵——” 水笼烟苦笑,低头的瞬间落了泪。 她忽然很想爹,倘若爹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寒心。 但凡她受了半点委屈,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总能哄她,再教她如何制敌。 “吁——” 水伯拉住了马车,却忽然大惊:“不好了小姐!那好像是皇后娘娘的步撵!” 水笼烟真是头疼,这些大佛,接二连三的来给她下马威,何时是尽头? 不用想,定然是莫思量上了她的马车被人瞧了去,所以皇后娘娘才能来得这么及时。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笼烟施施然下了马车,抬脚便往府里去。 “好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姑娘好大的胸襟和能耐!” 水笼烟大惊,抬眸的刹那,正对上那双冰冷精明的眸子,双眸里寒光乍现,宛若要吃人的母老虎! 不好,是皇后! 009 和婆婆斗智斗勇 当皇后缓缓从将军府踏出来,一双凤眸闪烁着精明的光,烈焰薄唇,精致霸道的妆容,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水笼烟前世与皇后勾心斗角多年,最是熟悉皇后的套路,此番再交手,她已经得心应手,再也不会像前世一样被皇后的气场所震慑。 水笼烟浅浅一笑,大方走上前去行礼参拜:“水笼烟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祝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微微颔首,高亢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有你在,本宫安得了?” 好一个皇后娘娘!一来就给我下马威,看来今生的战役要提前了。 水笼烟微微叹息一声,随后抬头微笑:“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此生也只愿意安稳度日。” 皇后冷哼一声,又扫了一眼水笼烟未曾戴孝的一身,摇头道:“你父亲尸骨未寒,你怎么不好好戴孝?像你这样的不孝女,以后嫁入皇家势必遭受非议。” 水笼烟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忍不住喘息,皇后就是这般人狠话不多,句句话放在刀刃上。 正因为有这样的娘亲,才有莫思量那样的狠人。 皇后瞥见她那一刻的走神,还有嘴角的微笑,当即拂袖眯眼斥责:“你笑什么?放肆!” 水笼烟毫无惧色,微微抬首,敛声屏气道:“臣女不敢放肆,臣女只是打心里羡慕又感慨,平东王好福气,有皇后娘娘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又能言善谋的母后。日后平东王必然是天之骄子,众人难以望其项背。” 皇后最是在意这个小儿子的,比起平北王莫云深,其实莫思量更胜一筹。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不希望看到两兄弟反目,所以对待两个儿子也向来是公平公正,即便是现在平东王当了太子,皇后仍旧是一碗水端平,对两个人一样关爱。 “你起来吧。”皇后微微叹息,也不让水笼烟继续跪着了。 水笼烟仍旧是不起来,头埋得更低。 皇后疑惑:“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让你起来回话。” 水笼烟声音里满是歉意回答:“臣女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这是其罪之一。臣女竟然让皇后娘娘在此久候,有失礼数,这是其罪之二。臣女不知所犯何罪,竟无端引得皇后娘娘踏入此地,有失吉祥,这是其罪之三。臣女有罪,不敢再失礼数,更不敢半分怠慢。” 皇后闻言放声笑,微微摇头道:“量儿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最是个要强又能言善辩的,也怪机灵可人的。我这是初见你,在我看来,你倒是和量儿有那么一丢丢的般配。” 水笼烟一脸惶恐之色,伏地沉静的回答:“臣女已是孤女,无论身份门楣,都配不上平东王半分。且臣女并非平东王所言那般,平东王实在过誉了。臣女不是要强,只是爹爹一直教导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以骨子里有些将门之后的倔强罢了。臣女最是嘴笨,说话不知轻重,爹爹一直教导我谨言慎行,可我偏是个好动的野蛮性子。向来耿直,大抵是因我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听起来中听些吧。” “好了好了,本宫是不是吓着你了?瞧你这番话,任谁听了不喜欢?你这性子可不是个急躁的,你倒是做事进退有度,说话张弛有度,本宫很是喜欢。快起来吧,大将军为国捐躯,本宫可不能薄待了他唯一的女儿。” 皇后微微叹息,伸手去扶水笼烟。 水笼烟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前世的皇后对她向来只有冷漠与对抗,哪里有过一分好颜色?更不会这般温柔。 水笼烟不由自主抿了抿唇,随后退在一旁,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皇后娘娘可愿移步?臣女备下些清凉爽口的吃食,给皇后娘娘解解渴吧。” 皇后忍不住拉起她的手,仔细打量这一身霸气穿着的人,若不是水笼烟此刻敛声屏气,谁会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雷厉风行又精明的人儿是个黄毛丫头? 皇后点点头,随她进了将军府。 水笼烟自然知道皇后最喜欢吃什么的,于是端上来那一碗“秋日盼龙飞”的沙冰时,那白若宝玉的嫩豆腐雕刻着小飞龙,外圈点缀着奶黄色的佐料,堆在那冒着白烟的沙冰上,甚是好看。 皇后一眼便喜欢上了,连声笑问:“这是什么吃食?这般好看。” 水笼烟微笑,解释道:“这是闲来无事,我自己发明的,还没个名字呢,皇后娘娘若喜欢,可为它取个名字,也不枉它得了皇后娘娘一句夸奖。” 皇后望着那玉面小飞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思量,这小飞龙本该翱翔九天,翻云覆雨。可惜,上头有个偏心的父皇,还有个羸弱的皇兄。 皇后哀叹一声,轻声道:“这是秋日,这颜色这般好,不如就叫它‘秋日盼龙飞’吧。” “‘秋日盼龙飞’,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小小吃食,也牵扯出皇后娘娘心头挚爱,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水笼烟示意左右之人退下,她悄悄的落座在一旁,漫不经心用铁勺挖着那玉面小飞龙。 皇后本不多心,可最后那句羡慕又嫉妒,触动了她内心的警惕。 皇后见将军府的人下去了,也示意自己身旁的人下去。 现在只剩下她和水笼烟了。 皇后语气稍稍冰冷反问:“你何出此言?” 水笼烟也不卖关子,直接说:“皇后娘娘是人中龙凤,就是男子也比不得您万分之一。正因为如此,才能培养出平东王这样的人杰。可皇后娘娘也别低估了平西王背后的靠山,往往看起来风平浪静的,背后都是暗潮涌动。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泛起滔天巨浪,猝不及防袭来,让人心惊。” 水笼烟眸子清冷又深邃,看得皇后也有些佩服,小小年纪居然能有这份定力与霸气,不愧是将门之后。 皇后又何尝不知道水笼烟背后的意思呢,那个偏心的皇帝,处心积虑要为平西王铺路,即便平北王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的活着,不也不讨他喜欢? 皇后免不得又是难过,眼眸里尽是对平北王的担忧,不多时,又盯着那玉面小飞龙看,红了眼眶。 水笼烟也蛮心疼这个皇后,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后娘娘,您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女强人,更是个好母后。您能让平东平北二王和睦相处,兄友弟恭。可您也知道,平北王身子向来不好,臣女冒昧说句实话——” 水笼烟坚定的目光看过去,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倘若平北王因故退位,那太子之位会落入谁手?臣女虽愚钝,却也知道皇上踏入平西王府是常事,踏入平东王府或者平北王府却是罕见的事。这鹿死谁手,自不必说。所以——” 皇后已经皱起了眉头,一脸深沉与担忧,目光紧紧追随着水笼烟谋划分析的脸。 又听得水笼烟说道:“皇后娘娘不如早些让平北王退居幕后,趁着平东王如日中天的干劲,将他推上太子之位。任凭平西王如何挣扎,也绝对不是平东王的对手。等到时机成熟,平北王可以继续享受安宁,而皇后娘娘只要待平西王如亲,一切都不会受人非议。整个风起国,依旧天下太平,依旧繁荣昌盛。整个天家,依旧兄友弟恭,依旧团结一致。这是皇后娘娘与皇上,最期待,最想得到的结果。” 皇后动心了,其实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可平北王会怎么想?莫云深为太子之位付出太多了,难道要告诉他,现在你的弟弟比你更强,所以你要退下来? 皇后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酸,狠狠一拍桌,指着水笼烟斥责道:“大胆!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本宫饶不得你这样的恶毒小人!” 水笼烟见状也淡然,她知道,皇后最是变化无常,因为这位可敬可怜的母亲,为了这两个儿子已经殚精竭虑多年,而那无情的丈夫,更是将她最后的温暖也剥夺。 要是有人威胁到她的儿子们,她会毫不留情的对其痛下杀手。 水笼烟叹息一声,淡淡说道:“皇后娘娘多虑了,今日我说这番肺腑之言,并非为了平西王,也并非为了自己。相反,我只是可怜皇后娘娘一个人辛苦几十年,若日后有什么变故,只怕皇后娘娘余生心悸。臣女只是一番好心,皇后娘娘是明智之人,其中利害,一想便知。” 水笼烟端坐在那里,轻轻啜了一口茶,无比淡定从容,更生沉稳霸气姿态。 皇后看不出来她有一丝一毫的小人气息,可皇后也不会忘记她是平西王莫等闲的未婚妻。 “哼!还要狡辩!你与平西王的关系众人皆知,难道你还能为了他人而阻隔未婚夫的路?”皇后冷漠不已,想到平西王,他便恨不得嚼碎了这几个字。 当初皇帝也是从平西王一路走来,登基为帝。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平西王这个封号,是皇帝的影子与期望,而这个封号竟然给了妾室所生的莫等闲! 皇后眼中生出恨意来,她如狼似虎的盯着水笼烟,冷冷问:“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会被封为平南王?” 010 婆婆的伤心过往 水笼烟自然知道的。 当年莫等闲的娘亲只是个宫女出身,无依无靠。而水将军作为开国大将,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这样一个好靠山他岂能不替柔妃抓紧? 所以皇帝封了水将军为平南王,犹如亲王待遇! 表面上是水将军得了好,可实际上,水笼烟与莫等闲的指腹为婚,都只是皇帝为莫等闲铺路罢了。 皇帝这是硬生生要将水将军世家都变成柔妃母子的依靠,变成当年柔妃的娘家! 水笼烟摇头感慨道:“臣女不知。”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悲哀,戚戚然回忆道:“当年你爹功高震主,皇上生怕他心生造反,便决意封他为亲王。这样也可安抚你爹,二来也是为柔妃肚子里的儿子铺路。皇上一共三个儿子,平东平北二王本就先三年出生,所以先封了号。” 说到这里,皇后目光中带着丝丝泪光,也带着怨恨,顿了顿声,她又说道:“可钦封你爹时,却选用了平南王,这平西王的封号居然留给了那贱人的儿子!” 皇后还是忍不住发怒,一掌拍在身旁的桌上,凤眸满是恨意:“那孽障自打娘胎里就备受荣宠,可怜我那两个孩子,早早地便被父皇冷落,即便百般讨好也不得皇上喜欢……” 皇后带泪缓缓坐下,轻轻捂住嘴,心酸漫出来,弥漫在房间里。 水笼烟忍不住感慨,她是知道一点点的,那还是前世莫思量告诉她的,莫思量的童年都活在对莫等闲的嫉妒里,也活在皇帝对其的冷落里。 所以莫思量才一直要事事都与莫等闲争,样样比莫等闲技高一筹才肯罢休,这也是莫思量那般争强好胜又工于心计的原因。 皇后扶额默哀了许久,随后缓缓抬头问:“水笼烟,本宫见你是个聪明人,这才与你说几句体己话。本宫也希望你往后的路好走些,毕竟,我也是当娘的,知道你往后日子不好过。” 水笼烟蹙眉,轻声道:“皇后娘娘,我支开众人与你私语,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更不是为了亲近皇后娘娘。臣女只是希望皇后娘娘莫要爱子心切,抱着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心,去伤及无辜。更不希望皇后娘娘因此走上一条很辛苦,又不可回头的绝路。最后伤人伤己,实在是平添罪孽,又糟心得很。” 皇后见她一脸平静,无争无斗的模样,也半信半疑,主动问道:“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本宫好,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你是平西王的未婚妻,为何要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水笼烟抬眸正色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得更详细点,当知道今日我舍得脱下孝服去平西王府,就是为了解除与他的婚约的。只是,他不肯,我便丢下悔婚书离去。正好平东王赶来,恰好撞到一起,这才让皇后娘娘误会了。” 皇后闻言大惊,片刻才回神,微微伸出手指问:“你与平西王?悔婚?为什么?” 水笼烟起身走到父亲灵位前,若有所思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父亲在我八岁那年便远赴边疆,这么多年书信来往,我也深知他愧对于当年答应的这场联姻。父亲一直希望我嫁个寻常人家,过寻常安宁的生活。所以,现在父亲不在了,我更要完成他的遗愿。这也是我的心愿,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唇瓣微微抖动,仿佛什么被触动了,眸中再次氤氲:“你这心愿多好呀。” 水笼烟扭头瞥见她伤神的模样,又想起平东平北二王的名字,试探着问:“皇后娘娘,您也是个性情中人吧?平北平东二王的名字,或许寄托了您心中的遗憾,也寄托了您对爱情忠贞长久的美好心愿。” 皇后猛地抬头,目光多了一丝凄惶,她沉默良久,陷入沉思…… 二十多年前。 皇宫。 皇后刚刚生完莫思量,身子正虚弱,可怀里的小皇子让她心情大好,再多的疲惫也不能阻挡她想逗逗小皇子的心。 “皇后娘娘,您快歇着吧,夜深了。” 宫女这声提醒让她猛然冷下脸来,抬眸望向那漆黑的夜,随后怀里的小皇子皱皱眉头,仿佛也不开心了。 皇后轻轻咳嗽,蹙眉低声问:“皇上还在乾坤殿么?” “回禀娘娘,皇上已经在卿柔殿歇下了。” 宫女声若细蚊,可每一字都相当清晰,在这偌大的悦心殿回响。 那些字句犹如惊雷,击打着皇后险些崩溃的心,她眸子里不由自主蒙上一层湿润,忽的又化为清泪滴落下来。 “呜哇——” 小皇子被泪水砸到,猛地吓到了,顿时哭出声来。 “乖,乖,皇儿不哭不哭——母后在。” 皇后眼里的泪却像断了线一般,无法停止,于是她赶忙将小皇子递给宫娥,免得泪再落在小皇子脸上。 宫娥也忍不住心酸,轻声道:“柔妃娘娘不过是受了风寒,皇上整颗心都在她那儿!今夜二皇子来得太突然,好好的大喜事,却不能扰了皇上的……” “住嘴!”皇后猛地将被子扯开,迈开腿便要出去。 另一旁的宫娥惊得赶忙拦住她,连声劝道:“皇后娘娘您别走动,您刚生下二皇子,不能见风!” “本宫要去见皇上!二皇子出生了,皇上为什么不来看看他!” 皇后眼里满是恨意与痛苦,她方才险些死去,为什么皇上听闻消息还不来?是宫人没传达?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抓紧了身旁宫娥的手,皱眉厉声问道:“李公公呢?为何还不回来?快去给本宫叫回来!” 宫娥点头,正准备转身,李公公着急忙慌的身影已经闯入大殿,喘息声传来话:“皇后娘娘——” 皇后大喜,又往前走了两步。 李公公却一个人出现,一脸为难,又带着伤心。 皇后愣神,不甘与不信写在脸上,那仓皇的脸庞上刻着很明显的委屈。 “皇后娘娘——皇上他……他……” 李公公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实在不敢说出去。 “你说。”皇后缓缓转身,眼泪断了线。 “皇上听闻娘娘已无大碍,本来走到半路了,又给柔妃娘娘生生拉回去了!” “你说什么!”皇后猛然转身,凤眸惊大,片刻后吼出:“那贱人竟然如此下贱!” 李公公看着皇后那惊大的眼眸,撇撇嘴一脸悲哀的解释道:“是柔妃娘娘忽然身子不适,皇上担心她,所以折回去了。” “岂有此理……”皇后满心绝望,对这个皇帝,柔妃,已经恨之入骨。 “唔——啊!天哪!这是为什么——”皇后哭得肝肠寸断,二皇子也吓哭了,整个悦心殿哭声一片。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罪!皇上——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皇后哭倒在地,心中无数怨恨化作嘶吼,她犹如困兽。 从前种种温暖,后来种种冷落。 对待柔妃的真心真意,对她的冷漠无情,每一个瞬间,都化作利刃,凌迟着皇后那颗二十岁的心。 双十年华,却将一颗心和往后余生都葬送在深宫大院,葬送在无情的帝王家! “皇后娘娘,二皇子可取好了名字?” 李公公等皇后冷静下来了,这才敢问。 “呵——”皇后闻言更是心凉,皇帝又不愿意给孩子取名字,难道已经厌恶她到这个地步了? 大皇子莫云深出生后,皇帝各种理由不取名字,仿佛那不是他的骨肉一般! 现在又是这样! 皇后已经不再期望了,把心一横,带着些许怒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年前,大皇子取名为莫云深,现在……” 皇后缓缓起身,走到二皇子跟前,抱着那满是泪痕的小皇子,轻声道:“一寸相思一寸灰,此生莫要再思量!二皇子就叫莫思量吧!” 众人心头大惊,更多的却是同情与默哀。 …… 皇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回忆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已经四十一了,早就过了心碎神伤的年纪。 可往事却不肯放过她,总出现在午夜梦回,让她一次次被凌迟,被皇帝的无情包围,让她不得逃脱。 “呵——”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脚下的湿润,她才惊觉自己落了泪。 水笼烟递出去的白色绢帕也终于被她瞧见,皇后轻轻接过来,擦干泪痕,迷茫的问:“方才……聊到哪儿了?” 水笼烟轻轻拥住她,皇后一惊,随后又湿润了眼眶,轻轻伸出手抱住这安慰她的身体。 “皇后娘娘不要悲伤,平东王最是人杰,日后必能继承大统。平西王从来就过得太安逸,即便有皇上鼎力相助,也难成气候。” 水笼烟轻轻安慰她,皇后手上的力道加重了,道出一句:“烟烟啊,你既然不喜欢平西王,那你看量儿如何?配你可行?” 水笼烟一愣,放在皇后肩上的手很明显抖了抖,随后她从皇后怀里退出来,微微带笑,说道:“承蒙皇后娘娘抬爱。可我实在不想嫁入天家,而且我也配不上平东王。他的帝王之路,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我往后必然度日艰难,我不想拖累了他。” 皇后顿时好感倍增,连忙拉着她的手,一脸心疼说道:“你说这话我可心疼你了!量儿再无能也能保护你,你莫要担忧。本宫看得出来,量儿是喜欢你的,本宫今日见你,也打心眼儿里喜欢你。你若嫁过来,本宫往后也有个说说话的体己人!” 水笼烟甜甜一笑,婉拒道:“皇后娘娘这分明是缺个体己的丫鬟,哪里是缺个儿媳妇儿!若皇后娘娘愿意,往后我多去宫里陪娘娘便是。” 皇后自然听得出她的婉拒,于是也只得作罢,又调转锋头问道:“听闻你要远赴边疆,收复失地?你可是闹着玩的?” 011 这个儿媳合心意 只听得水笼烟轻声笑:“沙场无情,我岂会儿戏?只不过,是不甘父亲就那样没了。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断不会如此罢休。” 水笼烟又放下手中茶盏,叹息道:“我不愿只做个待在府里哭哭啼啼的不孝女。” 皇后更是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水笼烟是个如此性情中人,更是个大孝女。 而莫思量也最是孝顺,她忽然觉得,水笼烟真是太适合做儿媳妇儿了,眸中赞许之色添了不少。 可水笼烟却没注意到。 皇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令牌来,递给水笼烟,轻声道:“好孩子,拿好这个东西。到了边疆,自有人助你一臂之力。” 水笼烟只瞥了一眼便忙跪下,连忙拒绝:“皇后娘娘万万不可!这虎符我不敢接!” 皇后连忙拉她起来,责备道:“别动不动就跪,哪儿来那么多礼数,小心跪坏了身子。” 水笼烟坐在一旁后,皇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本宫当年也是没了父亲,可本宫也是将门之后,一身好武功。依靠着父亲留下的这虎符,领着灵家军所向披靡,最后打下半壁江山。” 皇后眸中满是赞誉与荣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起来。 她欢喜的看向水笼烟,笑问:“听闻镇东王都不是你的对手,想来你必然与本宫当年一样厉害吧!” 水笼烟浅淡一笑,谦卑说道:“镇东王那日太轻敌,也并未想过要为难我,所以才让我侥幸赢了一招,那算不得什么。” 皇后闻言轻轻摇头,将那虎符又是一递,眸中满是爱怜:“那你更不能拒绝本宫的好意了!这虎符你只管带去,边疆形势复杂,你父亲忽然没了,其中说不清楚的。那边疆逆贼也不是等闲之辈,你若没个得力助手,想活着回来都是难事。” 水笼烟自然知道的,于是也不再拒绝,接下虎符又跪着谢了一番。 皇后又与她闲聊了好一会儿,天擦黑了才舍得离开,临行前,将水笼烟招到步撵前,笑道:“你只管放心,你既然已经给了悔婚书,那平西王再如何耍赖,本宫也会为你做主的!等你凯旋归来,本宫一定接你到宫里好好庆祝一番,也让本宫疼疼你!” 水笼烟腼腆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垂爱,臣女感激不尽。”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回宫了。 水笼烟望着那远去的步撵,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如释重负回了府。 水伯赶忙迎上去,问道:“皇后娘娘这是铁了心要断了你与平西王的联系啊。” 水笼烟眸光一转,轻声笑道:“我岂会不知?不过这样也好,我正愁没法子让平西王心甘情愿接受这个事实呢。皇后娘娘出手,那我更是可享清闲了。” 水伯上前问:“烟烟,水伯本不该多嘴,也不该干涉你的心意。可我终究是你父亲的心腹,他将你托付给我,我若让你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对得起他?你若不喜欢三皇子,其实我也理解。可皇后娘娘这边,是多好的靠山啊,你怎么也不要呢?”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一声,语重心长望着这位前世因为贪心而丧命的水伯,轻声道:“水伯,知足常乐。烟烟作为晚辈,一向礼敬于你。可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水伯待我如亲,无可厚非。可有时候,你也不必为了我去谋划什么,或许,那样是害了我。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后半辈子如何对得起爹?” 水伯听不出她这言下之意,可水伯知道,水笼烟希望他不要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 于是水伯也点点头,无奈的叹息:“好吧,只要你不后悔,水伯也不多说什么。” 水笼烟拍拍水伯的肩头,一脸笑意:“好啦,水伯不要愁眉苦脸了。明日你还得陪我去一趟军营呢,两日后我们便要出发了,一路上还要水伯多加照顾呢。” 水伯点点头,随后欢欢喜喜与水笼烟进了将军府。 当夜。 皇后寝宫悦心殿。 莫思量来时,一桌子的珍馐,他不由得笑问:“母后今日心情如此好?难道是水笼烟入了您的眼?” 皇后为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笑道:“你小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莫思量闻言更生欢喜,连忙笑道:“怎么样?烟烟是不是很棒?她可是难得一见的佳人。给您儿子做媳妇儿,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您可别错过了啊。” 皇后微笑着,莫思量没注意到皇后眸中的一丝危险气息,莫思量这样夸奖水笼烟,皇后心里更是芥蒂水笼烟,生怕水笼烟诱拐了自己这宝贝儿子。 莫思量光顾着水笼烟的好,却忽略了自古便有的千古难题——婆媳关系。 按照定律,媳妇儿越是讨夫君喜欢,便越是讨婆婆厌恶,毕竟都是为了争一个男人。 莫思量见皇后不回话,顿时察觉到不对劲,放下筷子看向皇后那波澜不惊的脸,轻声问道:“母后,您不会对她图谋不轨吧?那可是儿子二十一年来唯一喜欢的姑娘,您不忍心看到您儿子孤孤单单的吧?” 皇后轻哼一声,凤眸一转,冷声试探道:“云家嫡次女,桃夭不就挺好?相貌才情不会逊色于水笼烟。再者,她的长兄云惊澜可是一直帮着你的,你可不能薄待了云家。” 莫思量顿时闷着头喝汤,撇撇嘴道:“母后您这是赤果果的偏心。云桃夭就是个花瓶,只适合留在宅子里观赏。可烟烟不一样,文可比丞相,武可胜将军,又与我性情相似。比起云桃夭那小女儿不知要强多少倍,我可真心瞧不上云桃夭,母后您可别给儿子添堵。您要是真撮合了我和云桃夭,儿子死也不愿意娶她,儿子宁愿得罪云惊澜,退婚。” “胡说八道!”皇后闻言大怒,莫思量何时起变得如此不顾大局? “母后。”莫思量顿时沉默,一脸沉静,认真的看向皇后,轻声道:“今日她去平西王府退婚,出来我便向她表白了。” “什么?你可是平东王!注意你的身份!”皇后更是不悦,这个蠢出生天的儿子! 莫思量想到这里更是憋屈,不由得冷笑自嘲:“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人家根本没瞧得上我。她说,要想娶她,除非舍弃这天家皇子的身份,与她做个寻常夫妻。否则,她情愿嫁给平凡人,也不愿与我有半点关系。” 皇后又是一惊,伸着头问:“果真如此?” 莫思量搁下筷子叹息:“这还有假?” 皇后顿时思量起水笼烟的话来,若水笼烟句句属实,那皇后倒是多心了。 水笼烟在将军府与皇后的那些话,此番想来,倒真是为皇后做打算,真是真心为了平东王平北王好。 皇后又动了心思。 随后她试探着问:“量儿,你与你大哥近来关系如何?” 莫思量忍不住一笑,拍着皇后的肩头笑道:“母后您从小到大问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您就放心吧,我与大哥关系只会越来越好。我绝不会做出任何逾距的事来,更不会伤了大哥和母后您的心。” 皇后顿时心酸,感慨道:“母后对不起你,明明你是弟弟,母后却从小要求你让着哥哥……” 莫思量又是一笑,安慰道:“母后您这是哪儿的话?那是我应该做的,皇兄做太子十分难,我自然该为他效力的。我们可是亲兄弟。” “嗯,你能如此想,母后倍感欣慰。”皇后笑着点头,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您今日找我前来,就是为了吃顿饭?”莫思量开始步入正题。 皇后凤眸一转,轻轻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学坏了?母后想你了还不能找你吃顿饭?疑心病这么重,你这是随了谁?” “自然是随了母后,我样样都是随了母后。”莫思量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那目光一冷,满是讽刺。 难道还能随了皇帝?哼,除了这张脸,这血液,他什么也不想随了那薄情负心的皇帝! 皇后叹息一声,笑道:“我今日将虎符给她了。” “什么?您是说灵家军的虎符?”莫思量脸上泛起欢喜,也有嫉妒羡慕。 “那可是您的心头肉!我问你借了多少次你都不肯,怎么这下子舍得给她了?是担心她有去无回?”莫思量又笑着补充。 皇后欢喜一笑,尝了一口红豆汤,笑道:“她与我年轻时候有些像,我与她虎符,也算了却心里一个遗憾。当年我没能为你外公拼死一战,现在,我就看着她为父亲拼死一战吧,全当是自己在了却心愿与遗憾了。” 莫思量闻言心头沉重,皇后对水笼烟的点滴欢喜还真是微不足道啊,这虎符给了水笼烟,像极了双刃剑。 有了虎符,水笼烟多了一层保护,或许能无恙。 可有了这保护 伞,水笼烟更会杀红了眼,到时候不知退让,更容易陷入敌人的陷阱里,更是九死一生。 莫思量不敢发表意见,他不知道皇后这意思是为了水笼烟好,还是要除掉水笼烟。 可他希望是前者。 莫思量吃着忽然问:“对了,母后,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皇后问:“什么事?” 莫思量轻飘飘说道:“我想去趟边疆。” “……”皇后呆住。 “你再说一遍试试——”皇后冷声。 012 女将气度宽似海 次日。 镇东王统辖军营中。 此刻正值午休,三军将士都知道水笼烟会来,那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 “你说,这小妮子生得如何?” “你说这话不怕死?那可是平南王之女。” “哎呀怕什么——她爹都没了,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儿家,能干什么?我不信她还能吃了我,哈哈……我倒是巴不得她吃我呢!” “此次出征她可是主帅,依我看,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别被她一阵胡乱指挥丢了命,那可不值得!” “是啊,边疆的乱党逆贼可不容小觑,平南王都丧命于那,更何况是我们。” “这小妮子不顾性命也要为父报仇,战场上还不是拼了命要我们往前冲,哥儿几个可别犯傻听军令啊,该退就退,实在不行就装死,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不是逃兵吗?”忽的,一声冷冽之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传来。 说话那人不耐烦扭头回答:“你懂个屁!跟着好将军,那就是逃兵。可跟着个废物将军,那就是走为上策!” 水笼烟轻声笑,点头称是:“有几分道理。可你怎么就知道这位将军是个废物呢?” “嗳——这还用说?十八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干什么?怕是杀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吧!要不是她爹死了,她能这么英勇上阵杀敌?” “哦,那依你高见,皇上为什么要让她做帅?” 水笼烟一身男装,穿着与普通将士无异,故而只是眉清目秀,肤白皮嫩了点。 “你不知道副帅是镇东王?还有个三皇子陪着呢。这哪里是拿我们三军给那小妮子玩,这分明是让三皇子去边疆历练历练。有镇东王保驾护航,自然无恙。倘若立功回来,镇东王不就可以顺利继任平南王之位?哼,到那时,咱们也沾光了!贼有面子!” “哈哈哈——你可真聪明,连这些都知道。” 水笼烟目光里几分笑意,随后看向其余几人,笑问:“哎,你们觉得这一仗能打赢吗?” “不可能!依我看,太悬了!” “为何?” “你是新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水笼烟笑着摇头。 “嗳——那你可都听清楚了,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平南王的兵,实力强过我们一倍不止,驻守边疆的兵力高达百万。可那万里长城,竟然也没能守住!听闻平南王死的时候是被人吊在城门上活活凌迟而死——” 水笼烟不自觉皱眉头,渐渐咬紧牙关。 “你知道平南王何许人也?就是十个镇东王也比不得他半分。且平南王镇守边疆十年有余,不论谋篇布局或者行兵打仗,那必然比我们强过百倍!可这样都败了,可想而知,咱们这一仗必输无疑!” “既然必输无疑,那为什么还要去?不如现在就做逃兵?” 水笼烟眸子清冷,语气也冷下来。 “嗳——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说这种不腰疼的话。镇东王可不打算全军出动,他只打算出动三分之一兵力。这一仗也就是走走过场,让那小妮子见识一下边疆战事的危险,到时候胡乱编个理由就回来了。” 另一个点头称是,一脸奸笑:“那可不!这一回来,可就是荣耀加身!所以说,这一仗去得值!可千万要活着回来!别送死就行。” 水笼烟冷笑一声,反问:“那到了战场上,你真要装死做逃兵?” “喂喂喂,你小子说话注意点!这可是军营!不怕被杀头?你这么年轻,自然气盛,不怕死。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家有娇妻,百亩良田。难道你因为一个废物将军而命丧黄泉?我不是想做逃兵,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水笼烟忽的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用兵作战,因为自己的冲动好斗,吃了败仗,死了无数将士。 她不曾询问过将士们行军打仗的真实想法,现在来听一听,心里颇为感慨。 “可是,水将军不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吗?现在他死于沙场,你们不愿意为他一战么?” 水笼烟语气柔和几分,这样问。 那人闻言顿默,无奈的叹息一声,又道:“话虽如此,可我们终究是镇东王的兵。吃的是镇东王的军饷,所以,只要镇东王不想拼命,我们也不会拼命。谁活着都不容易,像水将军这样的杀敌将领是举国的大英雄,可……要怪就怪我们不是水将军的兵!否则,我也愿意舍身为水将军讨个公道和说法的!” 水笼烟见那人也是义愤填膺,又十分无奈,确信这是真话。 “冒昧问一句,你在军中是何地位?” 那人忽然觉得不对,撇撇嘴警惕几分:“问这个干什么?小子,你要去告状?”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是三军将士都如你这般有见地,还是部分将领才有这样的觉悟和认知。” 那人才敢放松,笑道:“哎,你过誉了,我只是个领兵冲锋的。不过啊,三军将士谁都有这种想法的,只是看谁会说,看谁不会说罢了。” “哦,那敢问尊姓大名?”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我陆中天就是。我看你才来军中,好多事都不知道,以后我罩着你了。叫我一声陆大哥就是。” 水笼烟点头一笑:“好啊,陆大哥。” 这时,水伯的声音传来:“烟烟——烟烟——” 陆中天顿时皱眉:“军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咋咋呼呼喊什么,大伙儿都在午睡!石头,去告诉他一声,要找人半个时辰后再嚷嚷,给我闭嘴。” 水笼烟拦住石头,笑道:“那是我伯父,他来找我的,对不起,多有打扰,我去提醒他。” 陆中天满意的点点头。 水笼烟往前走了两步,又问:“陆大哥,以你这样有思想见地的,行军作战若也骁勇善战,他日必然前途无可限量。男子汉大丈夫,要么马革裹尸,要么建功立业,否则,来从军作甚?做长舌妇?哈哈,开玩笑的,你别见怪,小弟只是觉得陆大哥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羡慕得很。” 陆中天闻言脸上也有几分愧色,目光中对这个小年轻也有几分赞许,不过还是忠心提醒:“小兄弟,不是大哥打击你。在镇东王手下做事,想有个封赏,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你要是没背景,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做你的大头兵。” “嗳,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别打击他了,日子久了他自然会懂。” 水笼烟微微一笑,补充道:“建功立业,不一定是要拿个封赏。从军的初衷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功名利禄。若三军皆只为功名而战,若将领都是镇东王这样的人,举国可还有兵可用?外敌来犯,举国无兵可用!” 一番话说得陆中天又羞又愧,心中熄灭许久的激情再次被点燃,陆中天起身拱手行礼,谦卑说道:“我陆中天活了三十年,竟不知道这番道理!还是小兄弟有胸襟!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从军自然是保家卫国!什么功名利禄,只为谋求那些个虚名,真是枉为男儿!” 水笼烟也行礼,淡淡一笑:“陆大哥谦虚了,人到中年,若一事无成,又无建树,难免失意。陆大哥不必介怀,小弟也是拙见,只是不敢忘记自己身为将士,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不敢有太多私心杂念。” “你说得极是!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陆中天与其余几人,目光中皆是对水笼烟的赞许。 水笼烟笑了笑,勾唇调皮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烟烟——”水伯的声音更近了。 “小弟先行告退。”水笼烟朝水伯那边走去。 陆中天忍不住猜测,这人必有来头,可究竟是谁? 不多时,午休结束。 三军将士集结,镇东王一身戎装,霸气的站在高处,一声令下:“镇东军听令!” “属下听令——” “此战艰险,乃是为水将军而战,尔等须骁勇善战,夺取胜利!归家来自有封赏!” “是——谢镇东王!” “下面,给你们介绍一下本次出征的主帅——水将军独女,水笼烟!” 众人满是期盼,不知这是个多温柔的小美人,都翘首以盼。 沙沙沙—— 略微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盔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两支翎羽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渐渐出现一双挑眉,深邃冷漠的眼眸,小巧的鼻梁,勾起一抹笑的唇瓣,以及那一身红黑相配的战袍,腰间的宝剑也十分霸气。 “这……真是俊俏!” “好一个女中豪杰!” “如此气度,不愧是将门嫡女!” 水笼烟走路姿势稳重霸气,笑容里带着几分痞气,侧脸垂下的一缕青丝十分飘逸。 虽着战袍,可女儿家的美态还存三分,余下七分转化为英气,看得三军将士喜爱不已。 “是她!” 石头眼尖,一下认出来这就是方才与他们说话的“小兄弟”。 陆中天就在石头旁边,低声问:“什么?” “方才那人!你仔细看看!” 陆中天定睛一看,果然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陆中天——站出来!” 水笼烟在镇东王身旁嘀咕了一句,镇东王便望向三军,叫陆中天站出来。 石头满头大汗,满是担忧:“陆哥!怎么办?” 陆中天也是冷汗直冒,可也只得硬着头皮! “陆中天!出来!” 镇东王有些不耐烦,粗眉紧锁。 陆中天一咬牙,从人群中站出去,当他站在最前方时,镇东王才看清楚他不过是个领兵冲锋的小将领,于是目光又是鄙夷。 “你就是陆中天?”镇东王撇嘴。 “属下就是陆中天。”陆中天单膝跪下。 水笼烟垂眸笑看陆中天,她趴在栏杆上的姿态十分美,可在石头看来,这却是个阴毒的女人! “你上来。”水笼烟朝他轻声喊。 陆中天顿时噎住了! 013 邪夫离我远一点 他犹豫片刻后麻溜的走上台阶,到高台上,对上水笼烟那笑意浓浓的脸。 “见过主帅。”陆中天单膝跪地,眉宇深锁。 水笼烟见他满头大汗,勾唇一笑,面向三军将士,高声问:“你们是镇东军,与我父亲平南王毫无瓜葛。你们吃的是镇东王的军饷,忠的是镇东王,自然也效命于镇东王,是吗?” 三军将士见她来了个下马威,都不敢发话,只是见水笼烟笑意愈加浓。 水笼烟笑问:“陆中天,你来告诉三军将士,身为将士,职责是什么?” 陆中天站起身来,正色高声喊:“为国效忠,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九死不悔!” “说得好!”水笼烟赞扬,随后又问:“那你怎么看待将军的愚或者智?若是个废物将军,三军将士该如何?” 陆中天吓得喉间一紧,心中后悔不已,恨不得将那些话全咽进肚子里! 陆中天又答:“属下唯命是从,莫不敢违!” 水笼烟笑着扫了一眼,又问:“愚忠送死你也不怕了?” 陆中天脸色更是难堪几分,不敢发话。 镇东王站在一旁冷笑,连连摇头,这样给三军将士下马威,谁肯服她?到底是个黄毛丫头,以为凶残便可制服三军,真是天真! 水笼烟又凑近一分,再次问:“大声回答,我不喜欢有嘴却不会说话的人!” 陆中天把心一横,厉声道:“将帅之令,属下当唯命是从,莫不敢违!” “错!” 陆中天闻声一惊,猛地抬头。 水笼烟意味深长看向他,随后看向三军将士,高声道:“我虽是将门之后,却从未上战场杀敌过。虽精通兵法,却无经验,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愚昧而葬送了三军将士的性命!” 三军将士闻言心中感动,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水笼烟又继续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势必会被仇恨冲昏了头。可你们不一样,那是平南王,与你们毫无关系。你们比我冷静,比我更会分析形势,更熟悉敌军。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我做出错误决定之时,勇敢的告诉我错误之处,这是对我负责,也是对你们自己负责!否则,我们都会有去无回!家中老小皆成为孤寡之人!” 三军将士更是面色凝重,说得没错。 “陆中天听令!”水笼烟脸色一沉,厉声命令。 陆中天拱手跪下:“属下听令!” 水笼烟正色道:“你人已中年,却只是个小小将领。” 陆中天眉头一锁,面色更尴尬。 “即便你仕途不得意,也未曾忘记身为将士的使命!此等胸怀,令我佩服不已!” 水笼烟话锋一转,锁眉正色高声喊:“此等将士,乃是国之大幸!比起那些从军只为功名利禄之人,陆中天便是榜样中的榜样!” 陆中天更是羞愧,欲言又止,眸中复杂之色,心中五味陈杂。 水笼烟伸手扶起陆中天,宣布:“即日起,本帅封你为急先锋,兼任本帅的军师,负责提点本帅,辅助本帅取得本次战役大胜!” 陆中天深呼一口气,燃起胸中激情:“属下多谢主帅赏识!” 水笼烟示意他退下,而后望向那震惊又面面相觑的三军,高声道:“你们是镇东军,我此战之后无权管辖。三军将士有人有勇无谋,有人能谋善战,有人滥竽充数,有人抑郁不得志。可你们都要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即便只是一个小小将士,也要谨记你们保家卫国的职责!” 三军将士听得激情澎湃,却也感慨良多,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忠言逆耳了? “镇东王乃是杰出将领,自然赏罚分明。三军将士何其多,建功立业何其难,僧多粥少,便更要勿忘初衷。唯有这样,才能不辱使命,上天才会更眷顾有才之人!否则,即便走运得封上位,也名不副实,实在浪得虚名!” “属下谨记水将军教诲!” 三军将士齐齐跪下,场面十分轰动。 镇东王看见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激情澎湃,有人目光坚定不移,有人眸中满是感怀。 他自己也感触良多,真是没想到水笼烟会这样与三军将士见面。 镇东王忽然觉得,水笼烟不是闺阁中的小女儿,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个巾帼英雄!不愧是平南王之女,虎父无犬女! 水笼烟等三军将士喊声停下来,又道:“现在,我想看看你们的实力。军中可有人愿意上前与我对阵,赢了我,赏千金!输了,欠我一个人情。” “赏千金!天哪!” 无数人蠢蠢欲动,几个为首的将领也按捺不住了。 “我来!”“我!”“还有我!” 水笼烟笑着朝他们招手:“一起来!” 众人大惊,她疯了么!那可是镇东王手下最杰出的四大副将! 陆中天赶忙上前劝谏:“主帅,您别冲动!” “放心,我知道分寸。”水笼烟自信一笑,挥挥手,陆中天退下了。 四大副将步子稳健走上台来,三军将士都捏了一把汗,伤了主帅可怎么了得?这主帅刚才还那般机智,现在怎么就犯起傻来? 四大副将拱手行礼,水笼烟轻声道:“速战速决,只管出手,死伤一概无须你们负责。” 四人仍旧不敢动,水笼烟直接抓住其中一个就是过肩摔,又迅速踢飞离她更近的一个。 “呃——” “啊!” 剩下两人这才敢动手,一起上。 水笼烟嘴角勾起一抹笑,迅速的闪躲,攻击,不出片刻功夫便将四人打趴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三军将士无不震惊,也有人理解,那四个人也不是特别厉害。 “水将军!我不服!” 底下还有人叫嚣,水笼烟也深得他们喜欢,一个个都想见识一下这位少年将军的厉害。 水笼烟点头:“只管上来!” 话音刚落,军中便有好几人飞身而来。 “镇东王好福气,军中小将也这么多。”水笼烟朝镇东王一笑。 镇东王脸色好不尴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好像哪里做错了。 几人上来也毫不客气便动手,水笼烟却都一一化解,而且自身速度更快,更猛,几个人打得热火朝天。 半柱香的功夫,便都败下阵来。 “水将军!我也要与你过过招!” 台下仍旧高声不断。 “呀——是灭顶鹰!”忽然有人瞧见上空盘旋着一只雄鹰,那雄健的姿态,实在令人瞩目。 “拿弓箭来!”水笼烟勾唇一笑,有人来了。 “不可!主帅,那是平东王的战鹰!”陆中天一下着急。 水笼烟示意他无妨,随后拉满一道弓,三箭朝灭顶鹰射去。 灭顶鹰轻易躲过了,还叫了三声,似乎在嘲笑水笼烟。 水笼烟前世与灭顶鹰周旋过无数次,最后这只傲气又傲娇的灭顶鹰终是变成了烤乳鹰,那叫一个香! 水笼烟一想起莫思量前世那又急又气还无奈的表情便忍不住勾唇笑,随后迅猛的搭上九支箭,齐齐射向灭顶鹰,连续发射九九八十一支箭后,终于形成一个圆圈,让灭顶鹰无处可逃。 一声尖叫,灭顶鹰身子一栽,跌落下来。 “呵——灭顶鹰掉了!” 众人感到匪夷所思,原本还叫嚣着要上台的人都不敢作声,对水笼烟佩服得紧。 “水将军真是好箭法!”莫思量赞许又带着三分生气的声音传来。 灭顶鹰正好跌入他怀里,莫思量拔掉插在羽毛边缘的几支箭,检查了一遍,灭顶鹰竟然毫发无损! “哼!胆小鹰!”莫思量顿时鄙夷这灭顶鹰。 水笼烟勾唇笑:“怎么,觉得它配不上灭顶这个称号?不如赏赐给我呀,我就叫灭顶将军好了。” 莫思量着实噎着了,随后飞身上台,凑近那一身戎装的美人,调戏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水笼烟习惯了先听坏消息。 莫思量轻轻摇头,将灭顶鹰放飞,可那灭顶鹰却落在水笼烟肩头,不肯走。 “哎——你这畜生!”莫思量又是一惊,看来这灭顶鹰要重新认主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莫思量哼了哼。 水笼烟却是有些惊喜,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样的机缘。 “言归正传,坏消息就是,我母后对你很不爽。” 水笼烟愣住,忍不住扶额,反问:“一切拜你所赐,是吧?” 莫思量勾唇一笑,凑近道:“真聪明!再猜猜看,我怎么得罪她的?” “还用猜?肯定是你这傲娇的平东王吵着要随我出征,把你母后给气的呗!” 水笼烟漫不经心的表情与腔调,看得莫思量很不满意。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傲娇什么傲娇?本王愿意保护你,难道你不感激?”莫思量挑挑眉,轻轻拂去她肩头的灰尘。 水笼烟望着他少年得意的笑容,无数感慨涌上心头,最后道出一句:“来,赢了我,我就让你跟着去战场,若输了,即刻回你的平东王府去,别给我当累赘。” “你……”什么叫累赘?莫思量真是被鄙视到家了! “好!我弄疼你了可别哭鼻子!”莫思量邪魅一笑,猛地出招。 “呵——不愧是你莫思量!十足的真小人!”水笼烟笑着骂他,语气里满是对他的欣赏。 她前世最喜欢骂莫思量真小人,可她很欣赏莫思量这真小人,很真实,虽然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可这人是帝王之才,如此便是最应该。 “接招!”水笼烟也尽全力回击。 两个人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对阵,看得三军将士沸腾不已。 镇东王尤为震惊,水笼烟竟然如此卓绝! 莫思量可是战神,出招以阴狠毒辣著称,能够挡下他十招的人不多,可水笼烟竟然已经挡下三十招!并且处于上风! 莫思量见她毫无破绽,不由得皱眉,轻哼一声,耍了个流氓,猛地将手伸向水笼烟的胸部,吓得水笼烟连忙收手护着。 这一收手,没了防御,莫思量抢先一步一招扫堂腿,水笼烟双腿失衡,身子猛地朝右边倒下。 “怎么样?”莫思量毫不客气将她横抱在怀里,优雅帅气的转了个圈,俊朗的面容凑近水笼烟那气急败坏的脸。 014 渣男抓狂了 “真是无耻之尤!”水笼烟真是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真是无下限:“禽兽!” “呵,是吗?可终归是我赢了。”莫思量得意一笑。 水笼烟推开他,跳下来,底下的人无不是看戏的脸,笑得欢快。 “不愧是你,最是无耻小人,天下无敌!”水笼烟狠狠白了他一眼。 灭顶鹰忽然又落在了莫思量的肩头,傲娇的看着水笼烟。 “哎——你这小东西,居然还会见风使舵!跟你主子一个样!”水笼烟忍不住骂,这灭顶鹰真是气死人! “哎!你又飞过来干嘛!”水笼烟上一句话刚落,灭顶鹰又落在她肩头。 莫思量忍不住笑道:“哈哈哈——跟它主子一样?我看它主子注定是你了。灭顶鹰送你好了,它性子更随你。” 水笼烟一脸黑线:“……” 一场精彩刚刚落幕,天色便已经晚了。 水笼烟望着后来冲上来与她对阵的那些人,笑道:“诸位身手不凡,此次出征,多多仰仗你们了!诸位不嫌弃的话,即日起便是我的贴身侍卫队了。” 那二十个人皆是大喜:“谢主帅!” 一直观战不语的水伯终于舍得上前,对水笼烟笑道:“烟烟,天黑了,该回家了。明日还要给将军送灵。” 这一句送灵瞬间将欢快的气氛凝结,是啊,要给爹爹送灵。 若爹爹还在,今日该多欢喜?她重生了,爹爹也在身边。 “好。”水笼烟眼里满是落寞,随后看向莫思量,轻声道:“你若真为我好,便不要跟着来。皇上已经指派了莫等闲陪同,你又没拿到皇上圣旨,你这样公然与莫等闲对着干,会吃大亏。到时候皇后娘娘都算在我头上,我哪里扛得住?你这害人精还是离我远点吧!” 莫思量眉头一锁,拉住她手腕冷哼:“我就是害人精?那沙场多无情,我不放心你!我必须去!有我在,必然大胜归来!到时候得了封赏的可不止莫等闲一人,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水笼烟无奈的摇头,放弃挣扎,轻声道:“随你,你这张嘴,最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我不与你废话。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我是从死人堆里长大的,战场罢了,不在话……” 忽然,水笼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连忙改口:“我是说,将门虎女,自然骁勇善战,我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有任何闪失。” “你在关心我?”莫思量微微一笑。 水笼烟看着那温情的脸,忍不住皱眉斥责:“你是脱胎换骨了吗?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惊悚?对我这么殷勤做什么?我又看不上你!” “哇——看不上平东王……” 水笼烟不慎又惹了祸端。 莫思量也不恼,猛地又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禁锢着。 “喂——混账!你放我下来!否则我掐死你!”水笼烟习惯性又掐住他脖子。 这份小默契真是甜到掉牙! “那就动手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莫思量眼里满是得意。 水笼烟忍不住扶额:“……” 又是这句,难道莫思量从小不学好,就学了这些? 水笼烟真是忍不住感慨良多!她前世竟不知莫思量是这样一个风流浪荡子!后来怎么和他好上的?真是瞎了狗眼! 正想着,莫思量忽的停下了。 “嗯?抱不动了?那就快放我下来。”水笼烟准备翻身下来,却被禁锢得更紧。 “莫思量!”一声怒骂闯入,水笼烟也哆嗦了,居然是莫等闲。 水笼烟望着那气得通红的儒雅帅脸,顿时撇嘴,莫等闲又是这副摔了醋坛子的佯装深情脸! 再也不想看了,给我滚! 水笼烟不等莫思量再说话,主动跳下来,随后猛地歪头吻上去。 “哇——主帅居然主动了!” 水笼烟皱了皱眉头,要不是为了气走莫等闲,她才不会英勇献身! 莫思量得意一笑,猛地将她按在怀里,搂紧腰肢,开始猛烈进攻。 水笼烟已经来不及撤退了,就这样被吃干抹净。 等她终于推开那混账东西时,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石头羡慕的声音再次传来:“哇——好甜啊!” “……”水笼烟一脸黑线。 莫思量将她拉入怀里,看向气得发抖的莫等闲,冷声道:“还看不懂?烟烟已经是我的了,人也好,心也好,都是我莫思量的。你这个败军之将!” “你!”莫等闲的愤怒被推上另一个高潮,脖子已经又红又粗,一双眼要迸出火来。 莫思量再次冷笑:“别总你你你的,你什么你?我叫莫思量你不知道?你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呵,哪像你的名字,等闲之辈!” 莫等闲:“……” 水笼烟:“!” 算你狠!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随后打了个圆场:“镇东王,平西王来了,您招待一下吧。我们还有事,就先回了,明日见。” 水笼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拽着莫思量那惹事精便走了。 莫等闲捏紧拳头,看着离去的两个人,总觉得被绿了!被这个混账二哥绿了!被这个死对头绿了! 镇东王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平西王,您还要与三军将士见个面么?” “见什么见!不见!”莫等闲沉不住气了,拂袖离去。 石头忍不住摇头,真是个小气鬼,还好不是主帅,只是个陪同主帅作战的,不然那可真倒霉,搞不好人家平西王一个小生气,就要三军将士送死呢。 出了军营,水笼烟骑上马,却不料莫思量也翻身上马,将她困在怀里。 水笼烟满头黑线:“莫思量——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还有个平东王的样子么?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平东王去哪里了?” “那个小混球,被我赶跑了。从今往后,你身边将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守护神,叫平东王!为你而生的平东王!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深情且强大的男人,只属于你。” “咦——鸡皮疙瘩掉一地!”水笼烟抖了抖身子,忽然觉得初秋的晚风有点凉意。 “烟烟——烟烟——”莫等闲居然追出来了! 水笼烟又是一惊,眼里满是嫌弃的看着那忽然冲到脚下的人,冷冷问:“你不去见过三军将士,来这里做什么?” 莫等闲打起精神,一副深情模样说道:“烟烟,你误会了,我和云雨薇没有什么。她一直都想着黏着我,你也知道,她二哥云天惊是我的谋士,我不能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他这一句话瞬间将水笼烟拉回昨日的回忆里,还有前世的回忆,那么多不堪,那么多痛苦,原来,在莫等闲这里,永远都只是那一句,“我不能”。 也总有理由让莫等闲掩盖自己做过的事情。 水笼烟忍不住冷笑,冷声道:“莫等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莫等闲眸光一亮,急忙喊道:“我以后不会和她来往密切的,你不要生气!我心里只有你!” 水笼烟狠狠皱眉,不耐烦的冷声骂道:“混账!” 莫等闲愣住了。 水笼烟又训斥道:“我是失望你的为人!你真的是太失败了!看看你这熊样,小时候靠娘,长大了靠爹!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这般不成器!半点担当也无,口蜜腹剑,伪君子气息十足!你难道就不会半夜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这令人作呕的样子吗?” 莫等闲噎住了,可水笼烟居然这样骂他,水笼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住嘴!你凭什么说我!水笼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养尊处优,根本没经历过绝望!” 水笼烟更是生气,直接跳下马,狠狠甩了莫等闲两巴掌! 怒不可遏揪着他的衣领,怒斥:“你给我闭嘴!废物!” 她一双眼红了:“你这样的窝囊废,难道就只会给自己找借口吗!你对得起背后支持你的人吗?扶持你这样的废物上皇位,真是比登天还难!谁要是选择支持你,真是瞎了狗眼!” 莫等闲挣扎着,却发现水笼烟力气十足,他根本挣不脱。 啪啪! 又是两巴掌! “还敢躲!莫等闲,你给我听清楚了!” 水笼烟一脚将他踩在脚下,狠狠骂道:“你娘就只会献媚取宠,虽然当年风光无限,深得皇上喜欢,可那已经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这棵大树已经永远的倒下了!你一心想出人头地当上太子,难道就是靠不断的给皇上吹耳边风么?就是靠着你娘教你的那些狐媚手段么?你真是愚昧至极!还不如做个女儿家,嫁出去算了!” 莫等闲吃瘪,眸中落泪,不甘又气愤,可也知道水笼烟所言不假。 水笼烟又揪着他衣领说道:“谁不艰难?你以为莫思量容易?自打你出生,他不就一直都嫉妒你?你今年十九岁,他辛苦了十九年!你毁掉了他整个童年,整个少年,整个阳光的心!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自己太难了?你被宠爱了多少年,你心里没个数?我要是你娘,一定从坟墓里爬出来狠狠打醒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要是未来皇帝是你这样,必然亡国!妇人姿态,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水笼烟狠狠踹了他一脚,又呸了一声。 “水笼烟——你真是……呵!”莫等闲眼中满是恨意,指着莫思量一起骂道:“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我会永远记住今日的耻辱!” 水笼烟皱眉,挡住莫思量,冷声道:“今日的耻辱是你咎由自取,是我给你的,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迁怒于人,永远这么心胸狭隘,难成大器!” “你不用为我说话,他莫等闲一直都恨不得杀了我,我自然也是如此。不过,他永远不会有赢的机会了,起码这一世,注定如此。” 水笼烟猛地一惊,抬眸望向马上的人,莫思量通身阴冷的气息,像极了前世她所熟悉的莫思量…… 水笼烟望着那阴冷腹黑的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水笼烟,你今日给我一个说法!你是不是要嫁给他!” 莫等闲忽然冲过来,狠狠捏住她肩头,她忍不住吃疼。 “莫等闲——”马背上的人声音更冷,更阴沉,那双眸子幽深冷漠,一身杀气猛地蹿起八丈高,惊得水笼烟直冒冷汗! 015 二哥哥不要啊! 莫思量只是一脚,莫等闲便被踹飞。 水笼烟身子不稳,往前一个趔趄,幸好莫思量将她捞入怀里,否则额头必然要磕在地上。 “二哥哥不要!” 水笼烟下意识喊出这句话,死死拽住莫思量的衣袖。 莫思量一愣,停下动作反问:“你叫我什么?” “我……没什么。”水笼烟立即松手,赶忙将莫等闲扶起来,皱眉头道:“都是自家兄弟,干嘛大动干戈?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莫思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这什么鬼话? 水笼烟伫立原地,心中烦闷,长叹一声,随后道:“明日我还要给父亲送灵,失陪了。” “烟烟!”莫等闲又死死抓住不放,水笼烟真是眉头都要打结了! “你究竟,是要嫁给谁?”莫等闲眼里满是挽留与惶恐。 水笼烟扒掉他的手,冷声道:“莫等闲!我又不是什么能人异士,你紧抓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自强自立一点,好好提升一下自己吗?再说了,我现在于你而言可是个不祥之人,你这样纠缠可是会招惹祸事的!” 水笼烟白了他一眼,迅速翻身上马,莫思量也立刻飞上去,又将她困在怀里。 “你干什么?他得气死!”水笼烟狠狠掐了一把莫思量,恨不得把这挑事鬼丢了喂狗。 “我干什么?我在追你啊。”莫思量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满是霸道与深情。 水笼烟动弹不得,眼里也没好气,蹙眉生气。 “你听着,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再有谁敢与我抢你,杀——无——赦!” 莫思量眼神忽然狠厉,水笼烟也着实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莫思量已经夹了马腿,黑马迅速跑开了。 莫等闲不甘心的伫立原地,气得咬紧牙关,眼里满是恨意。 “莫思量!我要你付出代价!” 莫等闲一下钻进轿子,怒气冲天:“回府!” 话分两头。 莫思量骑着马带着水笼烟走在郊外,水笼烟几经挣扎也没能逃脱,只得丧着脸在马背上烦心。 莫思量望着那一丛芦苇,轻声道:“烟烟,你不喜欢我吗?” “你有完没完?你很有魅力是吗?天下女人非你不嫁是吗?” 水笼烟烦都要烦死了,哪里还有好语气。 莫思量叹息一声,随后道:“明日你不必给你父亲送灵了。” “什么?”水笼烟登时微怒,反手捏住他脖子,渐渐用力,眼里多了一丝厌恶。 “你爹没事,边关传来你父亲的死讯是假的。”莫思量淡定的说。 水笼烟愣住:“此话当真!” “我已经派遣狼鹰军的先锋部队去查探了,探子回报,这一切都是水将军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将内鬼和外敌一举歼灭。” 水笼烟蹙眉,内鬼?果然,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不行,我得即刻出发!”水笼烟转身欲走。 莫思量一下将她拉回:“急什么?你这么着急去,打草惊蛇反倒是坏了水将军的大计。” 水笼烟登时明白,是的,她要演好这出戏,将那些混账揪出来! “你知道父亲没死?”水笼烟反问。 莫思量看着那怀疑他的目光,爱怜的抚上水笼烟的脸庞:“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水将军绝非等闲,他不可能轻易战死边疆。” 水笼烟看着那精明的双眼,腹黑的人,忍不住皱眉头。 这一世的莫思量有些不一样,难道他也重生了?不可能,倘若真是这样,以莫思量的性子,一定会暗杀了莫等闲,直接夺位。 要知道,前世皇帝与莫等闲知道莫思量实力太过强盛之后,竟然真的对其下达杀无赦的命令。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皇帝却是猪油蒙了心!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水笼烟忍不住深呼吸,掐着日子算起来,父亲一死,自己就被过继给镇东王府。不出一月,平北王就会突发疟疾而死,到那时候,也就是莫思量与莫等闲彻底拉开战争帷幕的一日。 水笼烟不自觉抚上那刚毅的轮廓,轻声问:“莫思量,你觉得,我们前世见过面吗?” 莫思量笑着反问:“你相信前世?” “我不信,假如有前世呢?” 水笼烟目光柔柔,带着一丝悲哀。 莫思量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倘若有前世,你一定也是爱我的。这一世,我也要爱你。” 水笼烟蹙眉,这模棱两可的话,她无法判断莫思量是否重生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明日给父亲送灵,还有诸多事宜未曾备好。这些王八羔子既然要害父亲,那我绝对一个都不放过!” 水笼烟狠狠捏紧拳头,寒眉冷目。 莫思量轻声点头,一双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的蒹葭丛。 波光荡漾的湖面,一对对鸳鸯自由自在的戏水,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 翌日。 水笼烟将送灵之事搞得沸沸扬扬,十分隆重,而她也从头到尾都是冷面冰山,还竖着一面旗:必除乱贼,为父报仇。 大街小巷的人都不住感慨,水笼烟真是孝顺,真是英勇,真是巾帼英雄。 送灵之事很快完结,不少眼睛也都回去复命了。 水笼烟一身戎装,头上绑着一根白色布条,神情冷漠。 水伯站在一旁,轻声问:“烟烟,我知道你心情难过,可到了战场上,你一定要听我的劝,不要冲动行事,否则,你也是有去无回,那我可怎么跟将军交代啊!” 水笼烟轻轻点头,安慰水伯:“放心吧,我会听水伯的话。” 水伯这才欣慰的点点头。 黄昏时分,水笼烟忽然抵达镇东王府,下令出征。 镇东王正吃着饭,就看见水笼烟一身戎装而来,忙换上衣服,反问:“平西王还不知道此事,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不必了!他赶后来便是,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 水笼烟骑上马,望着收拾仓促的镇东王,一脸意味深长。 对视良久后,水笼烟微微蹙眉,夹了马腹扬长而去。 镇东王眉宇紧锁,寻思片刻后也翻身上马,跟上去。 大军当夜出发,十万火急朝着边关行进。 翌日当午。 行军休息。 镇东王不见莫等闲赶来,连忙问:“平西王怎么还没跟上来?我们多等等吧,这一路艰险,若平西王出了什么事,你我担待不起。” 水笼烟勾唇一笑:“镇东王也知道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我还以为镇东王以为他有多能干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平西王乃是儒雅之人,自然比不得我们练武之人粗野,他贵为皇子,保护他是我的职责。” 水笼烟点头一笑:“所以,他待在府里才是最安全的。” “什么!你什么意思?你没通知平西王!”镇东王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满头大汗。 水笼烟又是一笑:“你若执意要他来,你回去接他便是。不过,我们已经先行了一日有余,你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我可不会等你们。” “岂有此理!皇上有令,平西王要随你出征,而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平西王!”镇东王真是气得肺炸,平西王都没来,他来干什么? “好,既然皇命不可为,你现在就可以去接他了。不过,你只能带一小队人马去,其余人要随我进军边关。” 水笼烟眼神里满是震慑,看得镇东王敢怒不敢言。 随后又听得一句:“镇东王,你别忘了我才是主帅。你也得听我的。” 镇东王当即吹胡子瞪眼:“水笼烟你别太放肆!没有平西王,你以为你能做主帅!” 水笼烟也怒了,冷言冷语道:“我也警告你镇东王!你现在是副帅,我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我不允许你去接平西王,你就不能去!再者,平西王在府内待得好好的,最是无恙!倘若跟我们去,就你那点退化的功力,一旦保护不好他,你就是死罪!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镇东王闻言,也不再激动。 的确如此,那么个绣花枕头,倘若出了什么事,皇帝绝对饶不了他。 “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等我们班师回朝,我自然会向皇帝请罪,一切罪过我来扛,与你无关。你只要当好你的副帅就好,其他事不要管。” 水笼烟冷哼一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全军出发!” 水笼烟翻身上马,下令出发。 话分两头。 平西王府。 莫等闲被莫思量狠踹一脚,胸口正闷着,喝了些汤药昏昏沉沉的。 云雨薇问询赶来照顾,此刻正给莫等闲喂汤药。 “平西王,你也太纵容那小妮子了。她都明目张胆要和莫思量在一起了,看他们那样子必然早就暗中勾结了!这样的小贱人你还稀罕什么啊?她出征必然有去无回,到时候整个水家的势力都要落入你手里的,有了这股势力,你还担心敌不过莫思量吗?” 一提到莫思量,莫等闲便气得抓狂! “这个莫思量,现在是越来越放肆,竟然敢对我说杀无赦!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会死在谁手里!” 莫等闲正咳嗽着,忽然一声通传:“圣旨到——” 莫等闲忙下地跪接,皇帝身边的福公公已经来了。 见莫等闲一脸苍白色,连忙走过去搀扶,一脸心疼喊道:“哎哟我的三皇子啊,您怎么伤成这样子!幸亏是皇上没看见,否则又该心疼死!” 莫等闲连忙问:“父皇没来么?” 福公公一愣,随后笑道:“皇上近日烦心事多,所以不便抽身过来。不过,皇上还是最疼三皇子的,特意让老奴送来了圣旨呢!” “快给我看看父皇说了什么。”莫等闲一下拿过来圣旨,也不等福公公宣旨了。 福公公哎了一声,被挤到一旁。 莫等闲打开圣旨,一看内容,居然让他安心歇着,不要出征! “岂有此理!我……”莫等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换了好脸色,转身焦急询问福公公。 “公公,父皇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不是说好了让我去出征的吗?这几日大军就会发兵边关的!” 福公公摇头道:“我的三皇子喂,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去啊!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当得起!皇上这也是为你好啊!” “不行!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水家军和水家势力名正言顺到我手里来!”莫等闲连忙喊:“来人,给我备轿,我要去见父皇!” 福公公一把拉住他:“三皇子,你就不必去了!已经来不及了!” 莫等闲心里一阵凉意,双眸瞪得大大的,不祥的预感飘上心头。 他一把猛抓住福公公,唾沫横飞的质问:“什么来不及了?” 016 你们居然不等我! 听得福公公说道:“镇东王他们已经出发一天一夜了,您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什么!” 莫等闲险些气晕过去,一把掀桌,嘶吼:“为什么走了不叫我!” “哎呀三皇子,水姑娘也是为你好,她可是特意让府上人向皇上求了圣旨,才让你留下来的!” 福公公一脸笑意,连声安抚着他。 “水笼烟?”莫等闲双眸一眯,寒意更深,“可恶!” 话分两头。 水笼烟行军在半路上,一直安稳,并未像传说中的那般艰险,她不由得心生疑惑。 “镇东王,这一路上未曾见到边关蟊贼,怎么回事?” 镇东王也疑惑,便摇头。 忽的,一只苍鹰盘旋在上空,发出尖锐的鸣叫。 “是灭顶鹰!” 有人眼尖,认出来了。 “莫思量?” 水笼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莫思量,难道是他铲平了路障? 灭顶鹰飞旋两圈又消失了,由此水笼烟更坚定了她的想法,莫思量一定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水笼烟不由得勾唇笑,眸中笑意深深。 这个霸道的人,还真是一成不变。 好容易到了边关,水笼烟望着那颓圮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精神抖擞的将士们,不由得欣喜。 可一想到父亲没死,内鬼尚在,她便无法安心。 “陆中天。” 水笼烟将其传唤过来,命令道:“让上面的人开城门迎接我们。” “是。” 陆中天骑着快马朝着城门而去,嘴里高呼:“镇东军到,开城门!” 守在城墙上的是副帅段天亮,他早看见了镇东军的旗帜,这一声喊,他便开了城门。 不多时,水笼烟等人便都入了城。 段天亮不知水笼烟是谁,于是直接越过水笼烟跪在了镇东王的马下,满脸堆笑:“末将段天亮恭迎镇东王!” 镇东王脸色立刻不好,眼神不断示意段天亮去见过水笼烟。 段天亮先是一愣,随后又走过去看着一身戎装的水笼烟,恭敬的行礼:“末将段天亮见过这位女将军。” 水伯在一旁冷声道:“这是主帅,水笼烟。” “啊——是……水将军的独女!” 段天亮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水将军在军营中经常念叨的女儿。 “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水姑娘降罪。” 段天亮不由得多看了水笼烟两眼,那英气逼人又长相倾城的水笼烟,十分得他欢心。 水伯附在水笼烟耳畔轻声讲了几句话,水笼烟冷笑一声,望着段天亮道:“你就是副帅?” “是!末将主要负责协助水将军,现在水将军不在,所以一切事物都由我打理。”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从今往后就不用了,我来打理便好。”水笼烟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激怒段天亮。 水笼烟低头一瞥,正好对上段天亮狭隘的眼神。 “你过来。” 水笼烟冷漠的传唤段天亮。 段天亮堆着笑走过去,看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娃,眼神里颇有些蔑视。 “趴下,我要下马。”水笼烟一脸微笑,声音几分清冷,像是开玩笑。 段天亮先是一愣,随后大笑:“水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这是军营,你该叫我主帅。”水笼烟笑容逐渐消失,眼神多了一丝犀利:“跪下。” 段天亮真是左右为难,三军将士看着呢!他好歹是个副帅,不论如何,也是有威望的,岂能跪下给一个黄毛丫头当板凳? 可不跪下,这小丫头又是皇帝派来的主帅,违抗军令可是要杀头的。 段天亮冷哼一声,不肯跪下。 我就不信,这小丫头还能杀了我! 水笼烟早料到了,也不为难他,只是冷冷一笑:“段天亮你好骨气啊!” “哼。” 段天亮颇为得意一哼。 旋即,猛的一个踏踢连贯动作,水笼烟翻身下马,一脚狠踏在段天亮肩头。 那健硕的人便生生跪下去了,嘴里猝不及防一声痛叫。 “啊——” 水笼烟立在他肩头,冷笑片刻后落地,转身笑靥如花,声音变得柔和娇美:“怎么了?堂堂八尺男儿,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承受不住?那这边关你们可怎么镇守?你可是副帅,就这点能耐?怕不是个绣花枕头吧!哈哈——” 水伯冷笑,附言:“主帅你有所不知,段天亮可是靠关系近来做副帅的,连水将军都不敢废了他的位置呢!” “水长生!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劳资评头论足!活腻歪了你!” 段天亮摸着肩头起身,怒不可遏。 “他算什么?他算我半个爹!对我恩重如山!你算什么东西!” 水笼烟眸光骤冷,一身杀气蓦的升起。 段天亮还没反应过来,水笼烟便一脚将其踹飞。 众目睽睽之下,段天亮颜面扫地,被一个黄毛丫头收拾了。 段天亮的走狗们不由得围上水笼烟,一个个凶神恶煞。 水笼烟不由得大笑:“哈哈——怎么?想动我?你们有本事还是有资格?” 其中一个人也冷笑:“我们没资格动你,你也没资格管教我们!你是镇东军的主帅,可不是我们水家军的主帅!” “放肆!这是水将军的独女,你怎么说话的!” 水伯狠狠皱眉头,指着那人怒斥。 那人更是蔑视,一身痞气道:“是水将军亲娘也没用!我们只认帅印不认人!” “说得好!” 水笼烟拉住水伯,眸光暗藏杀意,声音冰冷至极:“那我就给你帅印!” 众人只见水笼烟从怀里掏出一个虎符来,那痞子将军见到这是灵家军的虎符,顿时噤声。 要知道,这水家军中绝大部分将领都是隶属灵家军的,只是这么多年来,皇后默认将灵家军嵌入水家军之中。 但是这虎符与水将军手里的帅印一样可以号令三军!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老将军,对着水笼烟庄重行礼,问道:“不知这灵家军令牌主帅从何得来?” “皇后娘娘钦赐的!”水笼烟淡淡回答。 此话一出,无人不震惊,没想到当今皇后娘娘竟然也对这将门独女如此宠爱。 一时间,无数人又惊讶又困惑,好似被什么给堵住了心口。 水笼烟收起了虎符,看着那痞子将军道:“方才你说那话真是粗鄙不堪,水家军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将领?即刻起,你便去后勤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现在我眼前!否则军令处置!” 痞子将军浑身一颤,抖着腮帮子怒吼:“凭什么!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我跟着水将军十年有余,水将军都没有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既然知道水将军待你不薄,为何方才说话那般粗俗?就算是水将军的亲娘也没用,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眼里还有水将军吗?” 水笼烟眉头拧成一条线,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打飞这心口不一的贱人! “我……我是一个粗汉子,不会说话!难道就因为我说错一句话,你就要撤了我的官衔!我不服!” 痞子将军着实慌了,连忙看向段天亮,喊道:“副帅!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段天亮见识了水笼烟的厉害,岂会护着痞子将军,于是皱眉呵斥:“闭嘴!军令如山,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副帅!你!”痞子将军气得发抖,众人看他的目光不一,直看得他胸闷气短,暴跳如雷。 “劳资不干了!” 他将头盔扯下狠狠砸在地上,怒骂:“你这小妮子,就会作威作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抵御敌军!” 水笼烟勾起一抹冷笑,冲过去狠狠捏住他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将其丢出军营,狠狠砸在火堆旁,顿时打翻火堆,燃起衣服。 “啊——水!快给劳资水!” “不许给!”水笼烟双眸一眯,端坐在主帅座位上,看着痞子将军满地打滚,满嘴骂娘。 众人目光又气愤不已的,有惊恐万状,有阴狠冷冽。 水笼烟全然不在乎,反倒是大大方方与他们对视,看得那些人心里发怵。 好一会,痞子将军身上的火才灭了,水笼烟望着那一身糊味的人,对段天亮说道:“段天亮,去给我抽他耳光,四十个,少一个,我就打你十个补上!” 水笼烟满脸堆笑,根本不像是在说一句恶毒的话,更不像是生气,倒是那眼里的顽皮与一抹阴冷,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面面相觑,水将军怎么有这样一个女儿,可现在水笼烟是他们的主帅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段天亮愣住,不愿动。 “水伯,去打段天亮,四十个耳光,一个不少,他敢还手,我就拿红铁块给他脸上烫一个印,看他还敢不敢还手。” 水笼烟笑得开怀,侧卧,眼神里多了一份嚣张与狂妄,看得众人火冒三丈。 水伯早就不满段天亮,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啪啪啪声不绝于耳。 打到四十下的时候,水笼烟又问:“水伯,我爹今年是四十岁吗?” “不是,四十三,我记得可清楚了!” “哦,那就再加三巴掌,给我打得重一点!” 水笼烟眼里恨意乍起,与方才还有些纯真的模样截然相反,一身冷漠犹如寒气,直逼人心怀。 “你什么意思!”段天亮终于发怒了,狠厉的眉眼死盯着水笼烟。 水笼烟冷冷道:“身为副帅,在我爹阵亡后居然不想着怎么给我爹报仇,居然只顾着怎么保命!听闻,外敌来犯时,正是夜半。我爹撤兵回来,是你不肯开城门,这才让他们无法安全撤回,被敌军逼上绝路,最后下落不明!” “那是三更天!风沙漫天,火把无法照明!谁知道是不是水将军回来了!敌军最是狡诈,万一冒充水将军,我贸然开城门,全军都得死!” 水笼烟闻言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铁杯盏对准段天亮就是一个狠砸,正好砸中段天亮额头,血流如注。 “啊!” 段天亮发出惨叫。 水笼烟慵懒的从座椅上坐起来,满脸恨意:“所以,我爹死了,我要你们都生不如死!” “岂有此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身为主帅也不能胡作非为!” 又一个不怕死的站出来。 水笼烟捡起一个杯盏,瞄准他,满脸堆笑:“身为主帅,的确不该如此放肆。但是很可惜,我从来都没把自己当成主帅,我只是拥有帅印的主帅!所以,我才不想管这些!来边关,能不能御敌也不重要,我目的就是来收拾你们这群废物的!” 话音刚落,一个杯盏又准确无误砸中那人。 “放肆!你欺人太甚!劳资不伺候了!让你一个人猖狂去吧!” 那人气得直接将头盔丢在地上,怒目而视。 017 一群废物,靠边站! “好得很,来人,把他们的兵符解下来。” 水笼烟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笑,一脸阴毒。 “岂有此理!小妮子,你别太猖狂了!” 段天亮终于也沉不住气,摸着额头的血,怨恨的扫了一眼指尖的血红,气势汹汹走向水笼烟,凶神恶煞。 水笼烟不为所动,反倒是一脸淡然问:“怎么?想杀我?” “我只是不想让三军将士将身家性命交在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身上!把帅印兵符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否则呢?” 水笼烟一脸欢笑,眼底潜藏杀意。 “否则,我要你葬身于此,正好和你爹做个伴!” 段天亮凶残的一面暴露无遗,一把锐利的匕首从腰间缓缓摸出来,眯着眼停在水笼烟面前。 水笼烟淡定的喝了一口酒,站起身来喷在段天亮脸上,随后大笑。 “你!你不想活了!” 段天亮狠狠一刀扎过去,水笼烟稍稍闪躲,那匕首还是划破了她的手臂,血流如注。 “烟烟——” 水伯慌了,他以为水笼烟能闪过去的,而镇东军的先锋队二十人也慌了,水笼烟之前对付他们可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这么弱? 段天亮见她受了伤,皱皱眉头,也没打算再下手,这么点苦头也够水笼烟长个教训了。 谁知水笼烟却是冷眸一眯,厉声下令:“逆贼!竟敢行刺本帅,来人,拖出去斩了!” 段天亮猛地慌了,抖了抖身子,凶神恶煞看着四周的人。 “先锋队,还不快拿下这逆贼!” 水笼烟捂着手臂坐在一旁,等着水伯给她包扎。 二十人一拥而上,狭小的空间里,打作一团。 段天亮寡不敌众,被按倒在地上。 水笼烟已经包扎好了,慢悠悠的走到段天亮身旁,捡起那把匕首,狠狠扎在段天亮手背上,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呵,段天亮,你以为你能为所欲为?我就是这般嚣张,不走寻常路。你行刺本帅,罪该万死。一会儿我就亲自行刑,让三军将士看看你的死状!” 水笼烟冷笑着举着匕首将段天亮的手脚都挑了筋,众人看得胆寒,却没人敢劝阻。 经此一事,水笼烟在军中立刻树立了威信,却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个午休的时间段,已经有不少人谋划着如何杀掉水笼烟了。 “我们可都是与段将军出生入死的,我们绝不能看着段将军就这样死了!否则下一个就是我们其中一人!” “可她是主帅,行刺主帅,按律当斩!” “她不过是个孤女,什么武功也不会,方才若不是镇东军那些人,段将军才不会被抓住!所以,我们只要杀了她,夺了帅印便可!” “那我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就说战死了,或者被敌军偷袭的!有的是理由!” “好!说干就干!” 几个人趁着午睡,悄悄溜到水笼烟所在的军营里。 蹑手蹑脚靠近那红色轻纱垂挂,飘逸动人心魄的床。 “这小妮子还挺会享受,不愧是闺阁小姐。” “少废话,这女人心狠手辣,给我乱刀砍死,夺了帅印便将她喂狗!” “快找帅印!还有虎符!” “在这儿!都在这儿!” 其中一个人在案牍旁看到了帅印和虎符,忙收捡入怀,随后示意其余几人动手。 “小妮子,去死!和你爹一样蠢出升天!” 随后便是一顿乱砍,六个大汉围着那床幔一顿狠劈,雪白的被褥晕开了花,几个人也是解了气。 忽然,军营外二十先锋冲了进来,陆中天厉声斥责:“大胆!竟敢行刺主帅!” “行了行了!你们镇东军还是不是男人?居然被一个小妮子使唤!现在这小妮子已经被我们砍死了,帅印虎符我们都有,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互相照应吧!别惹那些不痛快!” 陆中天皱眉反问:“什么计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水将军的独女,你们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包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我们上报皇上,让你们株连九族!” 为首的不由得大笑,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冷笑道:“那她怕是没这个机会让我们株连九族了。我们会上报皇上,小妮子不适应军营生活,忽然暴毙。再不然就是被敌军偷袭,不幸身亡。不缺理由!” “岂有此理!快去找镇东王来,这群逆贼,还不肯认罪伏法!水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几人忍不住冷笑,其中一人忍不住接嘴:“水将军再如何英勇,不也死了么?不瞒你说,是上面有人不想让水将军活着,所以,我们只是个代为执行的人。你也别想着上报不上报的了,你可动摇不了上面的人半根汗毛!” “什么……你口说无凭!”陆中天一脸狐疑,和身旁的人面面相觑。 那人一脸痞气笑道:“否则,你以为水将军真是战死的?我们水家军镇守边关十几年,外敌不敢来犯,即便来犯,也决不是我们的对手。可这一次的小规模战役,水将军却落了大败,呵呵——要不是我们给那边放了消息,那边怎么会是水将军的对手呢!” 陆中天不由得震惊,拳头咯咯作响。 “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那可是水将军,你们的主帅,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那人闻言只是轻声笑,满眼鄙夷:“水将军是个好主帅,却不是会做人的。他可最是瞧不起我们兄弟几个,老是说我们狡诈阴险,重用那些光明磊落的。我们在他手底下快二十年了,却还只是个中将,哼!想要出人头地这辈子都怕是没机会了!” “就是,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么多年,一点好没捞着!真是受够了!” 陆中天还想说什么,营帐外忽然传来镇东王的声音:“放肆!身为将领,非但起不到带头作用,还在这里诡辩,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为首的几人无不震惊,看来人果真是镇东王,几个人又转为笑脸。 为首的将怀里的虎符和帅印双手奉上,一脸笑意:“镇东王,这是虎符帅印,请收下。那小妮子已经被我们正法了!” “混账!竟敢行刺主帅,你们都要死!” 镇东王将虎符帅印收下,退了一步,示意二十先锋拿下他们。 为首的见情况不妙,顿时后退,抄起家伙便怒斥:“镇东王!你这是做什么?你拿了虎符帅印便想过河拆桥!你想一个人回临安城邀功吗!你太卑鄙了!” “就是!你以为没有我们的协助,你能击退外敌吗?我告诉你,这边关蟊贼不是好惹的!而且我们的探子只听从我们的暗语,你敢伤我们一根汗毛,我保证让你一个情报也拿不到!到时候你别想收复失地回去邀功!” 镇东王一脸阴狠,冷冷道:“本王听不懂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他们!” 二十先锋准备一拥而上,那六人连忙摆阵,火冒三丈,怒骂:“镇东王你这个老狐狸!难怪段将军让我们小心你,你简直太没有合作的诚意了!我一定要突厥王杀了你为我们报仇!” “突厥王?你们是对面的人?” 一声清冷带着杀意的声音传来,六人大惊! 不错,走进来的是水笼烟。 水笼烟望着那吃惊的六个人,淡淡一笑:“兵不厌诈,不用吃惊,你们砍死的是段天亮。” “什么!大哥!” 为首的连忙掀开被褥看,那血肉模糊的人一身军装,可不就是段天亮! “你这贱人!竟敢戏耍我们!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没机会了!放箭!” 水笼烟冷眸一眯,下令放箭,二十先锋立刻撤退,从军营外射入无数乱箭,将六个人迅速射成马蜂窝。 水笼烟大步上前,一脸狠绝,拎起来为首的人,问:“谁让你们杀我爹的?告诉我,我放过你九族,否则,我全杀了,保证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告诉你……” “等……等一下,我告诉你,你别杀我娘……” “没出息的东西!她不杀我们,上面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娘!” 话音刚落,为首的便一刀抹了想告诉水笼烟消息的那人脖子。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冷声道:“好,那我成全你。” 随后丢掉手里的人,再次下令:“给我五马分尸!” “你好歹毒的心!” 那人惊恐万状,却也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陆中天连忙劝道:“主帅,他们好歹也是有些威望之人,你这样对他们,恐怕难以服众啊!不知道情况的人会以为你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陆中天!他们杀的人是我爹!是保家卫国的水将军!你觉得我过分吗?他们刚才要是砍死我,你现在还能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吗!” 水笼烟冷声反问陆中天,其余十九人皆是胆寒,后退半步。 “那……株连九族,也未免太过分了。” 陆中天又皱眉,一脸不忍。 “这个是假的,他们是他们,他们家里人是他们家里人,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水笼烟厌恶的扫了一眼苟延残喘的六个人,冷声道。 “多谢……主帅!” 有一人热泪盈眶。 “主帅,其实要杀水将军的人是……” “呃——” 那人话音未落便又被为首的抹了脖子。 “岂有此理!” 水笼烟气急了,抄起一把刀就狠狠刺入为首那人的胸膛。 “你……休想知道!” 那人竟然自刎! “可恶……” 水笼烟冷冷拂袖,准备离去。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若不株连九族,其余人怎么会长教训?” 018 家贼难防! 忽然,军营帷幔掀开,莫思量冷漠至极的眼神闯入众人视线。 镇东王立刻退后半步参拜:“镇东王见过平东王。” “免礼。” 莫思量冷着脸走过去安慰水笼烟,轻声道:“你若轻饶了他们家人,以后还会有想要对付你们水家的人,斩草要除根。”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株连九族没意思。他们的家人,发配边关,正好让他们一家团聚,在这荒野之处反悔一生!” 水笼烟怒气难消,看得莫思量几分心疼。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莫思量又问。 水笼烟望着周围的人,冷声道:“真是家贼除不尽!鬼知道这军营中还有多少是包藏祸心的!今晚便发起大规模战役,我要让突厥王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些个探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好。”莫思量将她轻轻搂入怀里,安慰着。 水笼烟顾着生气,没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在旁人眼里就是接受了莫思量,镇东王眼眸闪过一丝阴冷。 片刻后,水笼烟又下令:“封锁消息,就说他们行刺主帅,全都埋了。今晚,全军出动,直捣黄龙,攻下突厥王!” “是!”陆中天干劲十足,终于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 两个时辰后。 镇东王营帐中。 一个老将军入了营帐,满目愁容。 “唐将军来了,请坐。”镇东王连忙起身相迎。 唐将军一脸凝重,开门见山:“现在情况这么乱,要不要上报上面?” 镇东王摇头一笑:“不必,今晚她要出战,那就顺着她,只要战败,她就必死无疑,那样我们也是完成了任务。” 唐将军皱眉:“可她手里有灵家军的虎符,想来皇后娘娘是护着她的。这可有点难办。” “凡事总有意外,她与黄后娘年并无交情,这点我可以肯定。是因为平东王一心向她,所以皇后娘娘才给了虎符。皇后娘娘要保护的是平东王,娘娘的言下之意唐老将军可不要会错了意呀,到时候我们可是两头都得罪不起。” 唐将军闻言轻轻点头,又道:“晚上真要出兵?突厥王可不是随便就能收拾的,这荒野大漠,夜间出行最是危险,很容易便被黄沙吞噬。” “所以说,她终究是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死了爹,伤心过度,这才来此耍耍威风,败败火。我们多少顺着她点便是,反正过了今晚,她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镇东王一脸阴毒,从腰间摸出一包白色粉末,倒入茶壶里,又给唐将军倒了一杯水。 “唐将军快喝下,这是解药。马上吃晚饭了,这东西保你无恙。” 唐将军不禁皱眉,一句话还没问出去,镇东王又满脸堆笑回答:“放心,只是让三军将士腹痛的药物罢了,晚饭过后立刻见效,这样我们都不用出去送死了。” “嗯……好吧。”唐将军点头,随后喝了那杯水。 与此同时,水笼烟的营帐里。 水笼烟与二十先锋讨论着如何作战,营帐内热火朝天。 莫思量端上来一碗清补凉,笑道:“快些吃,败败火。” 水笼烟望着那熟悉的清补凉,嘴角勾起一抹笑,笑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可是平东王。” 莫思量勾唇一笑,又道:“我已经尝过了,可好吃了。” 水笼烟轻轻摇头,尝了一口,赞不绝口,一脸赞许看向莫思量。 二十先锋也都会心一笑。 “开饭了,快来尝尝边关的特色菜!” 一个老厨子端上来香喷喷的饭菜,二十先锋早就饥肠辘辘了,目不转睛盯着那些饭菜。 水笼烟示意他们吃饭,自己也坐上桌了。 “这道清水豆腐可是一绝,鲜嫩 爽口,入口即化,主帅快尝尝吧,我可是特意为你磨的豆腐!” 水笼烟谢过之后挖了一口尝尝,随后看向那老厨子,只见他笑得一脸慈祥。 水笼烟扭头吐了豆腐,笑眯眯问:“怎么是酸的?放久了?” 老厨子一脸疑惑:“不会!我才起锅拿出来的!” “可能是我吃惯了鲜嫩可口的食物,这个我真咽不下,抱歉啊,老伯,我一向娇惯,这个真吃不了。” 水笼烟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吐出来,皱眉道:“这茶也不好喝,诶……” 莫思量轻叹一声:“早知道,就给你带点茶叶和点心出来了。” “这豆腐看着好吃,我尝尝,真有那么酸?可能边疆就是这个口味。” 莫思量作势伸手要去拿,水笼烟连忙抓住他的手,皱眉道:“我吃过的东西怎么能给你吃?想得美!” 莫思量被逗笑了,却在下一刻从水笼烟笑意浓浓的眼眸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两人凝视后,相视一笑,随后夫唱妇随的都不去碰那豆腐。 莫思量端起豆腐递给老厨子,说道:“你吃吧,边疆食物来之不易,你也辛苦了,磨了一下午。” 老厨子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这是给主帅的,我一个莽夫,哪有这福气吃!” “让你吃你就吃。” 水笼烟忽然冷了声,一脸逼迫,两眼死死盯着老厨子。 老厨子见情况不对,莫思量也将碗筷递到自己手里了,只得低下头吃了一口。 “不酸啊!”老厨子微微皱眉。 随后意识到水笼烟是故意的,便噤了声,立在那里不敢动。 水笼烟又夹了其他的饭菜,都尝了尝,又都吐了出来,随后对陆中天喊道:“传我令,三军将士不得吃饭,不得喝水,都等一等。” 陆中天也察觉事情不对,赶忙出去传令。 老厨子连忙喊道:“主帅您这是做什么?饭菜不合你胃口,您可以不吃!可三军将士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吃饱可怎么出征?再不吃,饭菜可就凉了!” 水笼烟冷笑着看他,轻声问:“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呃——什么意思?” 水笼烟摇头冷笑:“我是专门收拾贱人的!” 老厨子心里一凉,满头大汗。 水笼烟起身走向军营外,军营外大伙都准备开饭了,却因为水笼烟一道令而没动筷子。 水笼烟大步走过去,夹了一筷子三军将士吃的饭菜,果不出所料,又是放了东西! 水笼烟狠狠吐了菜,轻声下令:“把那老厨子抓过来。” 片刻后,老厨子哆嗦着跪在地上,开口抱头求饶:“主帅饶命!我也是奉命行事!” “那谁让你给三军将士下药的?” 水笼烟声音高亢,附近的将士都听见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孙老,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少人忿忿不平。 “我……我也是没办法啊!不过你们放心,我只是放了些许软香散进去,吃了就只是大家伙没力气而已。” 人群更是生气。 “我们今晚就要出征了,生死未卜,你居然还让我们没力气打仗!你疯了吗!” “你们要是没力气,主帅就不会让我们出征了呀!我也是为大家好!” 孙老立刻扮演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满脸委屈求饶:“这夜里黄沙漫天,出征便是九死一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军将士送死啊!” 众人顿时火消了一半,都理解起来。 水笼烟冷笑:“你是觉得我不会作战,所以不惜给三军将士下药,也要阻止我出征,是吗?” 孙老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只得用力点头。 “没想到水家军里竟然有这么多阳奉阴违的东西!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水笼烟火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住。 “主帅!孙老也是一片好心,您就饶了他吧!” “是啊!主帅!饶了他吧!” 水笼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掀翻了一口大锅,饭菜都洒出来。 水笼烟指着孙老和一众将士,厉声问:“我爹才死了几天!你们都不想为他报仇雪恨,是他为人太差还是什么情况?谁给我一个解释!” 众人不敢吭声。 水笼烟气得心慌,狠狠一脚踹向孙老,厉声责问:“你哪里来这些软香散?谁给你的!说!” 孙老立刻狡辩:“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就是我自己的!” “呵!好会狡辩!那软香散就是在临安城也卖得贵!且保质期短,三军将士这么多人,你是要攒下五十斤吗!撒谎!” 水笼烟怒不可遏,旋即松开了孙老,厉声道:“把镇东王给我叫过来!” 孙老立刻心惊,脸色煞白。 镇东王很快来了,随同的还有唐将军。 见水笼烟这阵仗,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镇东王一来便抽出刀子,怒不可遏:“大胆!竟敢做出如此禽兽之事!看我不杀了你为三军将士泄恨!” 那刀子竟然疾风电火一般砍了下去,孙老吓得惨叫一声,三军将士看得触目惊心。 “我让你杀人了吗?” 水笼烟拦住了那砍刀,镇东王 震惊不已。 垂眸看去,水笼烟竟然只用了两个手指便夹住了这把砍刀! “你……”镇东王 震惊不已。 水笼烟望着他嘴角的油腻,反问:“看来你吃了饭菜。” 镇东王立刻松开大砍刀,一副慌张模样:“快给我拿水来!快!” 水笼烟冷冷喊道:“不许拿!” 镇东王又是一愣。 水笼烟冷声道:“一刻钟后,你若安然无恙,我便要你狗命!” 镇东王立刻明白一切怎么回事,唐将军在一旁立刻捂着肚子,连连叫苦,凄惶的声音喊道:“拿水来!” 水笼烟立刻转身望去,见唐将军一副演戏的模样,不由得心寒。 “莫思量!”水笼烟一声喊。 莫思量立刻走上前去,安抚道:“你说。” 水笼烟眼眸里只剩下杀意,高亢的生意喊道:“我水笼烟是为父报仇而来,可也没想要你们来给父亲陪葬!谁不知道夜里行走沙漠九死一生?可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你们却一次次让我感到失望!” 三军将士不敢言说。 “我奉命而来,身怀虎符帅印,你们却堂而皇之要杀我,害我。你们眼里还有法纪二字吗!我爹真是战死的?段天亮不开城门,害我爹被围困,你们在干什么!可见,你们眼里的确无法纪!我爹一定是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导致你们这样不忠!” “莫思量,我要是杀了唐将军,皇后娘娘一定会怪罪给我。你替我杀了他吧!” 水笼烟忽然调转枪头对准了唐将军,这是猝不及防。 唐将军一脸惊恐,霎时起身怒斥:“胡闹!水笼烟你以为你是天王劳资吗?这里不是给你撒野的地方!” 水笼烟狠狠皱眉:“你不是肚子疼?现在不疼了?” 唐将军一愣,旋即黑着脸,一脸怒气。 “莫思量,杀了他。” 水笼烟冷着脸,没有更多的话。 019 最毒女人心 只见莫思量也毫不犹豫抽出剑来,一下便刺向唐将军。 “平东王——” 唐将军凄寒入骨的喊出这么一声,旋即看着长剑停在自己的心口。 他浑浊了一双老眼,带泪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看不清大局!我死了不要紧,灵家军还在!可你这样对得起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烟烟说的话,我都听从。”莫思量平淡的回答。 旋即,又是一声寒心的语气喊出:“可恨啊——为了一个女人!平东王!你对不起皇后娘娘,对不起灵家军!”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大家各有各的打算。” 莫思量冷冷回答,双眸一眯,握紧长剑便刺过去。 唐将军狠狠皱眉头,闭眼等死。 “嗯?”莫思量被拦下,水笼烟一脸冷漠站在他身旁,扼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如此,那灵家军就此和水家军分开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为其主。” 水笼烟将虎符交还在莫思量手里,一脸淡然轻声道:“借您贵手,下个令吧。” 莫思量看着水笼烟那冰冷深邃的眼眸,心中一冷,他知道,水笼烟动真格的。 “没有余地了?”莫思量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皇后娘娘视我为眼中钉你知道的,皇上现在也该视我为眼中钉。怎么,莫思量,你连我最后想自保的后路都不留给我?” 水笼烟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一双眸子说不出的清冷。 “既然你下不去手,我自己来。” 水笼烟一脸冷漠,准备亲自下令。 “没有,我可以。” 莫思量赶忙拦住这脾气暴躁的人,旋即下令:“灵家军听令!即刻从水家军中分离出来,按照各自原先的军牌划分,不得有误!” 唐将军眸中满是怒气,悲哀:“不可——万万不可啊!” 莫思量堆上笑容,哄着生闷气的人:“不要动怒,伤身。” 水笼烟欲言又止,眼里还是闪过一丝难过,被莫思量捕捉到了。 “镇东王,你竟敢给三军将士下药,该当何罪?” 水笼烟冷眸看过去,一脸威严。 镇东王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得说道:“我也是担心你不熟悉边关之事,糊涂丧命,所以才出此下策。再说,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奉命行事。” “又是奉命行事,呵,这真是个不错的好借口!” 水笼烟冷笑,心里却对所谓的“上面”有了准确的答案。 除了皇帝和皇后,还有谁? 前世水家一倒,她与莫等闲有婚约在身,水家的文臣势力便都归了莫等闲。而水家军都归了皇后,因为灵家军终究是吞并了水家军。 所以,水笼烟从一开始,就计划着如何将水家军彻底分离出来,她要救父亲,更要自保。 没有水家军,她和父亲都无法立足。 可水家军里有灵家军,那犹如农夫与蛇,谁知道这条蛇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 镇东王冷哼一声,他知道水笼烟不敢对他怎么样。 “镇东王听令!” 水笼烟漫不经心看过去,镇东王一脸愣神。 “即刻出发,直捣黄龙,踏平突厥王老巢!否则,提头来见!” 水笼烟死死盯着镇东王。 镇东王立刻暴跳如雷:“水笼烟,你这是要把我和镇东军往死里逼!” “除非你舍得镇东军陪你死。” 水笼烟更是冷漠,又补充道:“你镇东王一定有办法从突厥王手底下套出消息,我相信你。” 水笼烟当然确定镇东王能取得胜利,前世,镇东王的军队骁勇善战,也是凭借踏平突厥王才最终荣升新一任平南王的。 “你!”镇东王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水笼烟冷声说,旋即转身离去。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水笼烟这一系列的先发制人与快刀斩乱麻,让人心惊又佩服不已。 谁也不肯信,一个十八岁的丫头,竟然有这般心计。 可上当后,镇东王,唐将军,还有段天亮的党羽,无不是哑巴吃黄连,都太低估了这丫头的实力。 尤其是镇东王,水笼烟两根手指轻松拦下他的那一刀,让他不敢思量。 午夜时分。 水笼烟已经彻底将水家军分离出来了,水将军手下的忠诚将领都为此欢呼雀跃,水伯也成了她的副帅。 这边关将士,一下子分成了三拨。 分别是水家军,灵家军,镇东军。 水笼烟坐在高墙上吹箫,萧声悠长凄迷,闻者断肠。 莫思量跃上墙头,听她满怀心事,听她思绪凌乱,听她伤心断肠。 许久后,水笼烟才停止了吹箫,开口便是:“想问什么便问吧。” 莫思量轻声道:“我告诉过你,水将军无恙,他的死只是个局。你为何还要这样大张旗鼓收拾人?你不信我?” 水笼烟眸子里闪过一丝悲凉,若非最后一句,你不信我。 只怕,水笼烟要更寒心莫思量了。 “莫思量,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问题,我只想安稳的生活。等这次战役过去,我就让爹爹辞官归隐,再也不问世事。” 水笼烟撇过头去,眼眸里多了一丝无奈。 莫思量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又问:“现在你把水家军分离出来了,兵力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你要领着这一半的兵力去作战吗?” “镇东王和突厥王有勾结,你信吗?” 水笼烟冷不丁的问,莫思量沉默不语。 “镇东王一定能赢,就算他不想踏平突厥,我也要他踏平!” 水笼烟目光里满是坚定,她有足够的实力让突厥王彻底消失,而也只有突厥王消失,她才能走出下一步,为她的水家铺一条平坦大路。 “好了,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还有要事。” 水笼烟将红玉萧收起,一脸难过的离去。 莫思量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心里难过,他想起这混乱的局面,也觉得心烦不已。 翌日天亮。 水笼烟站在城门上,目送镇东军走出城门。 镇东王愤恨的看了她一眼,才缓缓离开了城门。 镇东王前脚走,水笼烟后脚便下令:“半个时辰后,跟上镇东军!” 烈日灼人,镇东王许久没有遭这样得罪,心里更是愤恨不已。 跟在他身旁的军师连连感叹:“这日头真是大!这小妮子是诚心不想让我们好过!” 镇东王眯着双眼思考着对策,看着头顶的烈日,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三军,哪一个不是人困马乏? 大中午出征,真是要命。 而突厥王那边也得了消息,知道镇东王来了,心中也明白几分。 突厥王望着手中的字条,忍不住皱眉,转身看着被五花大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略有几分悲哀的说:“水将军,今日是第九日了,朝廷都派了救兵了,你的水家军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救你的意思啊。” 那重伤被捆绑的男人满身伤痕,闻言只是抬起那双冷冽的眸子,扫向突厥王,一言不发。 突厥王将纸条递到他面前,略带嘲讽意味:“你看看,这就是朝廷来的救兵。要求我即刻杀了你。” 水将军睁开疲惫的双眸,果真,上面写着:即刻杀掉水江坤。 水将军闷哼一声,粗眉紧锁,满脸痛苦,连呼吸都很沉重。 “水将军,你还是归顺我们突厥吧。以你的才华,我愿重用你作为突厥的上将军,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面对突厥王的威逼利诱,水将军始终冷漠,一言不发。 突厥王叹息一声:“哎,你何必呢?你天朝的皇帝皇后都想着除掉你,你还要效忠,水将军,做人愚忠,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水将军闻言又是一声闷哼,一双清冷的眸子扫向地面,有些空洞。 “你的水家军都捏在段天亮的手中,他根本不会救你,你只能等死。你与我耗了整整九日,又是何苦呢?过了今日,你可就再也没机会考虑归降了。” 突厥王又提醒他。 水将军终于有反应了,低沉悲凉的声音轻声道:“大丈夫宁死不屈,忠军报国,九死不悔。你杀了我吧。” “你……诶!” 突厥王百般无奈,只得挥挥手:“来人,把水将军带下去。” “可是,王,镇东王说一定要看到水将军的首级,否则他便要食言。” 突厥王闻言狠狠皱眉头,冷声道:“这混账!居然跟本王谈条件!岂有此理!” “王,听闻那边来了个厉害的女将军,一来就整顿了三军,段天亮及其党羽都死了。” 突厥王闻言大惊,瞪着一双眼反问:“水将军,你朝中何人如此英勇?竟是个女将军?” 可水将军也是一脸震惊,根本不知道这女将军是谁。 “听闻,这女将军也姓水,还是个年纪轻轻的丫头。” “嗯?莫非是水将军你的爱女?” 突厥王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他知道,水将军经常在军营里提到的就是这个独女。 “不可能。” 水将军眼眸里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 “为什么?” 突厥王反问。 “我的女儿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从来没有见过大世面,她怕战争,厌恶战争,又怎么会靠近这里半步呢。” 说到这里,水将军眸光碎成了片,满脑子都是那个哭哭啼啼或者满眼倔强,扯着他衣角不肯放他去边关的八岁小丫头。 水笼烟是没见过大世面,因为一直被锁在水将军府,水将军生怕她受到外界的伤害,便不让水伯放她出去。 这也导致前世水笼烟善良又带着几分胆小的性格。 可后来的水笼烟,经历了丧父,家败,受尽了欺凌,终于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帝。 这些,水将军不知道。 “不管是谁,我看这个女将军也不过是个棋子。镇东王按照约定来了,朝廷那边就不会有什么变数。这女将军一定也是来走过场的,水将军,你真是朝廷的一枚弃子了。” 水将军又发出一声闷哼,红了眼眶,恨意渐渐出现在眼底。 “好好想想吧水将军,与其做朝廷的走狗,不如来我们突厥大显身手,这里自有你的一片天。想想你的女儿,她失去了你这棵大树,会过得有多惨。”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将士来报:“王!镇东军已到关口!他飞鸽来说,要看到水将军的尸首挂在城门上!” 020 奋勇杀敌,父女重聚! 只见水将军整个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愁眉似锁难开。 “知道了,下去吧。” 突厥王一双眼眸充斥着冰冷的幽深,叹息一声,最后说道:“水将军,我替你感到心寒呐!” 半个时辰后。 镇东军已经抵达突厥王大本营城下。 镇东王慑人的目光盯着紧闭的城门,不一会儿,突厥王便从城墙上吊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镇东王鹰眼一扫便认出来那是水将军。 随后他轻轻点头,对突厥王喊道:“突厥王,这境州在你手里也待得太久了,是时候归还给我朝了!” 突厥王顿时双眉紧拧,这怎么和说好的不太一样?不是说好了镇东王救走水将军就撤吗?怎么变成收复失地了? 不等突厥王反应过来,镇东王忽然下令:“攻!拿下境州!” 突厥王大惊,立刻发起防御,吊在城门上的水将军还残留着一丝意识,眼下也知道境州被围困了。 忽的,镇东军背后围上来一层密密麻麻的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镇东军包围了一层。 镇东王往后一看,果然是水家军。 心头顿时一惊,眯了眯眼下令:“放箭!” 这是要射杀水将军! 突厥王狠狠皱着的眉拧成了死结,下令将水将军从城墙上吊上来,从城墙上开始往下反射箭。 一时间,状况十分混乱。 镇东王还没嚣张一会儿,水笼烟便已经赶上来,二话不说,将马打近靠近镇东王后便是一剑狠狠劈过去。 镇东王立刻闪退,水笼烟又追赶,场面一度混乱。 不多时,便停战了。 水笼烟气喘吁吁望着镇东王,仇恨一下子从心里涌上来,冲红了脖子脸。 这混蛋居然要杀父亲!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时像有一颗火球在心房熊熊燃烧,从心里发出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她浑身的血管都要炸开了。 “镇东王!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竟然放箭暗伤我爹!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一道苍老的声音立刻传来:“主帅!住手!” 是水伯。 水伯靠近后连忙劝道:“现在还不是起内讧的时候,突厥王在这境州内易守难攻,我们先克敌要紧!” 水笼烟根本听不进去,此刻恨不得一把抓住镇东王,把他搓烂,把他的骨头碾碎。 “烟烟——” 莫思量的声音闯来。 水笼烟即刻将仇恨转移,那双眼睛凶光闪闪,竟充满了怨毒,仿佛是莫思量要杀了她爹一般。 “你不是说一切都是爹布下的局吗?莫思量!我爹为什么会在敌军手里!” 莫思量百口莫辩,他不得不承认:“我是怕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才那么说的。你先冷静,水将军还在,我们就能将他救出来!” “行了!莫思量,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先斩后奏,城府颇深!简直无可救药!我居然信你的话,我真是活该!” 水笼烟愤恨不已,她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水伯却死死拉住他,劝道:“冷静!合力攻城重要!” “来者可是水将军独女水笼烟——” 城墙上忽然传来突厥王的叫喊声。 水笼烟立刻扭头看去,只见突厥王身旁站着披头散发的父亲,看那惨白又落魄的神色,想必已经受了很多折磨了。 水笼烟震惊不已,痛楚的眸子睁得极大,心中猛烈的传来剧痛,心在一刹那间忽然好乱。 “是——我是!” 水笼烟不安的看向城墙上的人。 突厥王望着水笼烟一脸焦急的模样,立刻动了威胁的念头,一把扯过水将军按在墙头,厉声喊道:“立刻退军,否则,我杀了水将军!” “好,我退!” 水笼烟立刻下令:“全军撤退!” 镇东王用抱怨的眼看着她,那眼光仿佛要把她撕碎,嘴里唾沫横飞吼着:“岂有此理!踏破境州近在眼前,绝不可以撤退!” “弓箭手准备!攻城兵准备!”镇东王愤恨的盯着水笼烟,冷笑不已。 “我才是主帅!镇东王,你要违抗军令吗!” 水笼烟打马追去,镇东王围着圈的跑,这一幕简直气煞水笼烟! 城墙上的突厥王又一把狠狠揪住水将军的头颅,让水笼烟看清楚那饱受折磨之人脸上的沧桑与残败。 十年未曾蒙面的父亲一出现便是这样的模样,水笼烟寒心不已,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寒心无比! “烟烟——” 水将军面色凝重且极为警惕,望着慌乱的水笼烟,扯着干涸的嗓子呼喊:“大局为重!境州失守近十年,我朝早就盼着收复境州了!你不要为了爹一个人坏了大局!” “爹——我不要!我宁可退军也绝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水笼烟简直想跪下给水将军磕头了,她不想再体会失去父亲的悲凉,前世因失去父亲受到的各种酸苦,她今生不会再想要尝到一丝一毫。 “爹宁可死!” 水将军忽的纵身一跃,从城墙上摔下来。 “爹——不要!” 水笼烟疯了一般打马而去,与此同时,突厥王下令放箭。 “全军撤退!” 镇东王瞅准了机会,立刻下令撤退。 莫思量大惊,立刻打马追上去,同时下令:“狼鹰军,掩护水笼烟!” 忽的从黑压压的大军中飞出一队‘苍鹰’,每个人身上架着稻草填充的翅膀,齐刷刷飞上空中,将那些乱箭都给挡了下来。 “爹——” 水笼烟终究还是赶上了,与从城墙上坠落的父亲相接,只是可怜了身下的战马,被那强大的冲击力给压倒了,一下栽在地上。 水将军眯眯着眼睛,颤抖蜷缩的手指勉强的指着水笼烟,嘴唇哆嗦的想要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爹,你先别说话,我先带你回去!” 水笼烟回头的刹那,莫思量恰好骑马而来,他翻身下马,朝水笼烟大喊:“上马!” 片刻后莫思量下马了,水笼烟将父亲扶上马,一把抽出莫思量腰间的绳索,转身便甩上城墙,奋力一跃,顺着城墙刷刷便溜上去了。 城墙上的敌军只顾着射杀狼鹰军,丝毫没有注意到水笼烟已经爬上来了。 莫思量无奈,只得打马让战马驮着水将军往回撤,自己也顺着那绳索快速爬上城墙。 水伯在底下看着更是着急,当即下令全军进攻,于是水家军与灵家军都齐刷刷冲向城墙。 大军摧城之势不可阻挡,突厥王的军队哪里禁得起这般冲击,城墙上的士气瞬间低落。 水笼烟爬上城墙后更是擒敌先擒王,凭借着杀手的特性,快速的抓住了突厥王,不消片刻时间便胁迫突厥王开了城门投降。 这一战高捷十分顺利,三军已经驻扎境州。 等到水将军醒来,已经过了一日。 房内。 水笼烟衣不解带守着,直到水将军睁开赤红的眼眸,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爹!” 水笼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看着那威武的将军,喜不自胜。 水将军望着那水灵灵的人,眼泪从他那凝滞眼睛里像泉水样的流溢出来。 “烟烟——爹对不起你!” 十年未见,父女相见竟然是这样的画面。 一番安慰后,水将军才知道水笼烟已经斩杀了段天亮及余党,眉头拧成结。 “爹,要不是我及时赶来,只怕我就见不到你了。现在三军告捷,回去自然有个交代。镇东王怎么处理?” 水笼烟已经下令将镇东王捆绑了起来,此刻正跪在门外。 “给我押进来!” 水将军眸光讥讽地扫了镇东王一眼,犹如一阵寒风扫过,镇东王心头感到冷飚飚的。 “镇东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外敌!该当何罪!” 镇东王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凌乱的发髻被汗水沾湿,可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他背后还有皇帝! “你血口喷人!” 镇东王狡辩。 水将军那双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对着镇东王,冷冷质问:“你还要狡辩!就是你让突厥王将我吊在城门上,你还要看到我的尸首!还有你与突厥王这些年来的暗度陈仓,我回去后一定会禀告皇上,让皇上裁决你!” 镇东王惊觉身体已经慢慢僵硬,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渗透进身体。 倘若真到了临安城,皇帝势必不会保他,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镇东王不由得磕头求饶:“水将军饶命!我也是一时糊涂!还望水将军高抬贵手!” 水将军冷冷一挥手,镇东王便被带下去了。 随后他望着站在一旁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水笼烟,关切的问道:“烟烟,此番攻城你立下大功,我回去后一定向皇上请功,好好犒赏你!” 水笼烟闻言眉毛几近要拧到一处,又扫了一眼周遭的人,挥手撤下了他们。 这才贴近水将军说道:“爹,你听我说,我们不能请这个功!” “何出此言?”水将军满脸困惑。 水笼烟想起前世皇帝那些鸟尽弓藏的行径,不由得一阵阵心寒,还有莫等闲的狼子野心,此生千万不能给莫等闲这样的机会! “爹,你镇守边关这十年,临安城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功高震主,皇上早就想除掉你了。我们绝不能再有任何功绩了!” 水将军浑如刷漆的剑眉紧皱着,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把功绩让给莫思量!” 水笼烟幽黑深邃的双瞳如同柔媚的黑夜,一心算计看得水将军心里凉凉的。 “让莫思量领赏最好不过了,皇上与皇后势均力敌,莫思量必然无恙。” 水笼烟又补充道。 “烟烟,爹经此一战,已经心凉不已。你的意思爹明白,此番回去,爹就向朝廷辞官,回家好好陪着你,如何?” 水将军对水笼烟十分愧疚,水笼烟早年丧母,没有守护水笼烟长大已经成为水将军心里至深的遗憾。 此番水笼烟竟然还为他出征,一种负罪的心情压得水将军喘不过气来。 “谢谢爹!我终于可以和爹过上平静的日子了!” 水笼烟扑进那健硕的怀里,享受着久违的温暖。 水将军干涸的喉间发出哽咽,感激的眼泪沿着沧桑的脸颊流下来,在他饱经风霜而忧郁的脸上掠过了喜悦的微光。 虽然这是对水笼烟轻轻的一诺,可在水笼烟往后的生活里也就是绝大的安慰了,水将军终于可以弥补身为父亲的愧疚了。 021 百日夫妻两条心 当水笼烟大战归来,轻松收复了境州,水将军也终于还朝,这是大喜的事。 可莫等闲却坐不住了,得了消息便飞也似的奔向水笼烟。 他急得如火焚五脏,油煎六腑,汗珠子如雨点一般直往下掉! 见到水笼烟时满脸堆笑,招牌式的微笑却让水笼烟反感至极。 水笼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莫等闲这卑微的姿态。 明知道莫等闲向来谨小慎微惯了,这副姿态也十分合情理,可不知怎么的,一切都这么讨厌、乏味,令她浑身不舒服、不自在。 “烟烟——一路辛苦了,听闻水将军也还朝了,父皇早就备好宫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莫等闲走到水笼烟的马前,伸出手去,俊美突出的脸庞、清逸的五官混着优雅与阳光的独特气质,蕴含着属于男人的俊魅。 本该是个颠倒无数少女心的俊男,可在水笼烟眼里,一切都太虚伪,这人皮之下藏着那么肮脏的心,她这一世再也看不惯。 “烟烟——” 莫思量的马儿靠过来,人已经翻身下马,满脸堆笑伸出手去迎接水笼烟。 只见莫思量昂首挺胸,大步而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容貌英俊神情冷漠,五官略显僵硬,不苟言笑,两道眉毛高高挑起,透出一股蔑视众生的高傲。 最令人在意的是他那一双眼睛,褐中偏黑瞳色,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 水笼烟黑眸流转着些许美艳的光泽,扫视一番在场众人,翻身下马,径直转身朝父亲坐的马车走去。 将父亲迎接出来,巧妙的避开了两位皇子的争抢。 莫等闲又想跟上去,却被莫思量伸手拦住。 那英俊至极的脸颊冷酷而成熟,挺拨傲岸的身躯使得他那一身黑衣更多了几分令无数少女心动的男性气息。 “从今往后,你离烟烟远一点,否则,休怪我对你无情。” 莫等闲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可莫思量那有力的手臂将他轻轻一拦,他便再不能前进一步。 莫思量性感的薄唇勾起,轻轻一挑眉,好生得意,愉快地迈着快步,像一阵清风荡到水笼烟身旁。 “此番得胜归来,父皇一定会嘉奖你,敢问这位年轻有为的女将军,想好要什么封赏了么?” 莫思量表现出一丝丝的调皮,与他原本阴冷腹黑的气质有所违背,水笼烟看得迷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多亏了平东王鼎力相助,我才能得胜归来。平东王想要什么赏赐?我向皇上讨了来送你。” 水笼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父亲就在身旁,这是对她最好的赏赐。 “女将军都开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想要一纸婚约,不知可否?” 水笼烟紧紧盯着他充满戏谑的眼睛,勾唇冷笑,捉摸不透莫思量这话里几分真心。 “平东王,玩笑话也要适可而止。” 水笼烟轻哼一声,眼眸森然一瞪。 莫思量一溜烟跑到水将军另一边去,狗腿的搀扶着,水将军倒是受宠若惊。 “谁稀罕你扶我爹,快放开!” 水笼烟不满意了,这一幕让皇后娘娘看见了还得了?一转眼又不知要被皇后怎么吃掉。 “水将军可是举国的大英雄,我怎么就不能扶了?这可是至高的荣耀!” 莫思量那副狗腿的模样真是让水笼烟吃不消,她不断的猜想,莫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刺激到了这一世的莫思量?好好一个冰山男神老爷们,怎么变得这般舔狗? 正想着,一道妖艳的身影闯入水笼烟眼帘。 只见云雨薇披着一袭红妆妖艳的长袍,毫不保留的把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淋漓致的展出出来,妖艳的星眸波光流转,勾起妖艳的唇,露出个美丽的笑容。 若非这是在皇城,定然以为这是哪家的歌姬。 云雨薇看着他们俩搀扶着水将军来,心里自然多有不悦。 水将军这棵参天大树可是具有百年口碑的那种!此番得胜还朝,日后必定风光无限! 水笼烟的日子也会过得风生水起! 一想到这里,云雨薇的心像被一坛子酸醋浸透,觉得火烧火燎,难以忍耐。 莫思量扫了云雨薇一眼,就因为停留在她身上的这一眼,云雨薇越发得意,撩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露出了那张很妖艳的脸庞。 甜甜的喊了一句:“雨薇见过平东王。” 莫思量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眸光一转落至云雨薇身上,道:“原来是云家嫡女,我还以为是宫里新买的歌姬呢!” 云雨薇先是一愣,随后她感到了侮辱,胸中的火一蹿蹿的,脸涨红得像喝了烈性酒。 这时,莫等闲赶上来,凛冽的眼神,看得云雨薇背后不禁一凉:“你穿成这样子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云雨薇真是好不委屈!明明她与水笼烟都是一样的穿着大红色,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数落? 云雨薇强烈的嫉妒像蛇一样咬着她的心,那双冷漠如冰的眼眸也裹着仇恨,齐刷刷的射向水笼烟。 恨意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她却只能压下心中的不甘与屈辱。 水笼烟轻轻摇头,蔑视她,扶着父亲继续往前走。 莫等闲路过云雨薇时,忍不住又是一眼狠瞪! 那双眼睛凶光闪闪,竟充满了怨毒,好像一只毒蝎子,顷刻间便能蛰死云雨薇。 云雨薇顿时吓得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朝后退,惨白了脸,唇不停地颤抖。 水笼烟扶着父亲走到了皇帝跟前,那虚伪的男人身着明黄色龙袍,正淡淡地站在乾坤殿门口,负手而立,冷扫人群。 那股悠然而冷傲的气质之下,笑里藏刀,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仰视的念头。 “臣水至高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将军花白的胡须,浅浅的皱纹,还有那一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都让人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皇帝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拼死护着自己的中年将军,那个为了巩固自己帝位而三次远赴边关镇守疆域的将军。 “水将军——” 皇帝一时间也一动不动,睁大了双眼,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微微张着嘴,千言万语堵在心口。 “皇上龙体可安康?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头疾可治愈了?” 水将军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面善得像尊喜兴佛儿。 看得水笼烟心里一顿晕,父亲对皇帝这股子热情劲,比见到自己还开心,难不成这皇帝与父亲的君臣情分已经深到无法自拔了? 想到这里,水笼烟长叹一口气。 前世自己与莫等闲的君臣情分后来不也如此深? 水笼烟不由得瞥向莫等闲,恰好莫等闲也盯着自己,四目相对,一时竟生出些许尴尬来。 水笼烟胸口好像猛地塞进了大团棉花,透不出气来,心跳得怦怦响,似乎一张口那颗热乎乎的心就会一下子从口里跳出来。 复杂的情绪全装在眼眸里,惹得莫思量凑近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 水笼烟轻轻摇头,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 皇帝与父亲说了什么水笼烟没有注意听,她只顾着发呆,想着怎么帮着父亲从高位上退下来。 “烟烟——来。” 忽然一声笑传入水笼烟耳膜,她才惊觉,抬眸看去,原来是皇后唤她。 水笼烟怔了怔,缓缓走过去。 皇后关切的将她的手攥在手里,堆笑道:“听闻你在军中好生威风,丝毫不输给你父亲。才三两日便将我灵家军也抽丝剥茧踢出了水家军的阵营,这是觉得我灵家军配不上你水家军是不是?小小年纪这眼睛倒是挺毒辣,惯会看人的!” 皇后那一张含着笑的薄唇仿佛机关暗道,吐出的字眼无不刺激着水笼烟的神经,慑人的目光像一匹恶狼,将水笼烟压制。 水笼烟淡淡一笑,低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哪有什么眼力劲。只不过是我生怕误杀了灵家军的老将,这才急着让灵家军分离出来。当时情况紧急,我觉得水家军就算是为父亲战死了也理所应当,可灵家军没有这个必要。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娘娘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皇帝抢了话去:“皇后这是做什么?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纯属误打误撞才将父亲救了出来,这会子还没缓过神来,你倒是急着一番质问,这是什么道理!” 皇后娘娘薄唇一抿,眼角带笑,连连赔不是,那双手却将水笼烟抓得更紧。 水笼烟丝毫不惧怕,反倒是与皇后靠得更紧,还扑上去在皇后怀里撒了个娇,俏皮一笑:“皇后娘娘这是关心我呢,要不是皇后娘娘将灵家军的虎符赐给我,只怕我去了边关还号令不动某些人呢。更别谈后来救出父亲了。” “哦?什么人竟敢违抗朕的旨意,竟然敢不把你放在眼里!朕一定不能轻饶了!” 皇帝佯怒,瞬间抢功劳,硬是要将自己的隆恩都加在这场胜利里。 水笼烟适可而止,轻轻摇头,将皇后抱得更紧,甜甜一笑:“都过去了,还好有镇东军保驾护航,否则我们可就真回不来了!” 水笼烟这话绕来绕去,皇后或者皇帝都于她有恩,却又好像与他们都没多大关系,两边都不得罪。 “好了好了,都入宴说话!朕也有好多体己话要对水将军说呢!” 皇帝殷勤的迎着水将军,水笼烟则是乖巧的站在皇后身旁,水家的人哪边也不想站,谁也不想得罪。 可这一切看得云家几位小姐牙痒痒,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水笼烟和她父亲! 宴会一开始,一队歌姬便施施然迎上来,个个穿得鲜红无比。 坐在显眼位置的云雨薇简直气得肺炸,总觉得四周射来的目光好像寒冰箭,本是个嫡女,现在却被人当做歌姬一般看待。 她这是有苦说不出,真是打掉了牙齿肚里咽,胳膊掉了袖里藏。 忽的,皇帝开口道:“水将军,此番你得胜归来,朕一定要为你奉上一份大礼!” 022 天要下雨,爹要辞官 当水将军望去,只见皇帝将莫等闲唤到身边去,满眼带笑:“烟烟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闲儿正好也该娶个王妃,水将军,不如来一个双喜临门啊!” 水笼烟微微抬眸,瞥向父亲,只见水将军呵呵一笑,满脸歉意的望着皇帝,又望向莫等闲,许久才开口道:“臣这次回来,也是想说一说这个事。” 皇帝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如此说来,水将军倒是和朕想到一块了。” 水将军眉头一皱,眉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可怕的马蹄印,一双浑浊的眼望着水笼烟,欲言又止。 “水将军,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朕说,朕一定为你做主。” 皇帝也有些着急。 “爹,您终究是要脸面的,不如,由我来说吧。” 水笼烟从水将军身旁起身,跪倒正殿中央去,低眉顺眼,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征之前,我怕自己回不来,空占着平西王未婚妻的名义,所以写了悔婚书送到平西王府,平西王收下了。现在我回来了,可说出去的话绝不反悔,我也认真想过了,我配不上平西王,所以,我在此恭祝平西王与云家大小姐喜结连理。” 云雨薇一听便坐不住了,脸色即刻变得阴郁,眉心隆起,心像波涛中的小船起伏不定。 莫等闲见状更是当场一副深情款款模样走上前,与水笼烟跪在一排,向皇帝请辞:“父皇,儿臣心里只有烟烟,此生非烟烟不娶。我与烟烟青梅竹马,指腹为婚,若不能娶她,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水笼烟当即微微凝眉,她装出一副感到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的模样,眼泪迅速地涌进了眼眶里。 而后扭头看向云雨薇,强装镇定道:“那日我脱掉孝服去平西王府与你告别,不是你说我是不祥之人么?不是你将云大小姐护在怀里赶我走么?平西王,我与你所有的情意早断绝在那一天。往后,还请平西王自重,与云大小姐好好地。” “水笼烟,你少血口喷人!那一日分明是你打了我在先,又引得平东王对我出手。现在你倒要恶人先告状!你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吗!” 云雨薇顿时变得焦躁异常,心里火烧火燎,仿佛只需一点火星,就一触即爆。 云雨薇哪里能让她将自己拖下水?这样一来,皇帝还能饶了云雨薇么? 水笼烟闻言冷冷一笑,强忍泪水看向云雨薇嚣张跋扈的模样,冷声质问:“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怎么好意思在圣上面前做出这副吃亏的模样?我若理亏,你为何当日不告到圣上面前去!” 莫等闲眼瞧着事态要恶化起来,赶忙瞪着云雨薇,示意她闭嘴。 可云雨薇那一腔怒气岂是藏得住的?她也是千金大小姐,从小娇惯,如今被水笼烟反打一巴掌,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旋即又指着自己的腿说道:“水笼烟!那一日就是你踹伤我的腿!你敢承认吗!二哥!那一日我伤成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我绝不是血口喷人!” 云雨薇焦急的看向云天惊,这个素来护着她的二哥,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皇帝看向云天惊,冷声质问:“右丞相,这是怎么回事?” 云天惊傲着一张脸,走出座位,停下步子,漆黑的瞳眸深深看了水笼烟一眼,唇角漾起一个高傲十足的笑意:“回圣上,臣妹所言句句属实,那日的确是水笼烟将其腿踢断了送回来的。” 宴席上立刻沸腾起来,不少人已经朝水笼烟投过去恶毒的目光,原本对她救出父亲的这份孝心全部化为鄙夷。 水笼烟却淡定得很,就是要这个效果,现在云雨薇越是猖狂,一会儿就越是难堪! 皇帝眉宇深锁,看向莫等闲,责备道:“这么大的事,平西王你怎么不告诉朕一声?” 莫等闲心里实在窝囊,此刻进退两难,如同抽去了扯线的木偶人,无精打采,怎敢接话? “父皇,此事不能全听云家兄妹一面之词。儿臣那日也去了一趟平西王府,也见到了一些事实。” 莫思量站出来为水笼烟说话,却瞥见水笼烟眸中的寒意,真是多管闲事。 皇帝立刻示意莫思量说下去。 莫思量扫了一眼莫等闲,冷声道:“那日是烟烟要为水将军送灵的前两日,我路过平西王府,正巧听说烟烟去平西王府退婚了。她一介孤女,又有孝在身,平西王府因她有孝在身,认为她是不祥之人,怕给三弟招惹去邪祟。真是左右为难,所以儿臣便想着进去将烟烟请出来。谁知道——” 莫思量停顿了,像刀尖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盯剜了云雨薇几下,冷着脸怒斥:“谁知道正好看见他们三人起了冲突,烟烟正被云大小姐辱骂是不祥之人,还说烟烟不过是个死了爹的孤女。这话谁听了不生气?也难怪烟烟失手伤了她!” 云雨薇脸色煞白,眯着眼睛,颤抖蜷缩的手指勉强的指着莫思量,嘴唇哆嗦的想要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莫思量又看向莫等闲,冷哼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日三弟怀里确实抱着云大小姐,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倒是对烟烟十分冷漠,生怕沾染了晦气。” 这番话更是实锤了莫等闲与云雨薇偷偷摸摸在先,羞辱水笼烟在后的事实。 皇帝震怒,猛地一拍桌,指着莫等闲斥责:“逆子!” 莫等闲百口莫辩,只得惨白着脸色一脸弱势望着水笼烟,乞求原谅:“烟烟,都是我一时糊涂,你不要生气,那日我是担心你伤了雨薇不好给云家一个交代,所以对你冷淡了些。你不要多想,我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了。” 水笼烟闻言震惊不已,一见到他,心中更像活吞了一条毛毛虫一般不舒服。 莫等闲啊莫等闲,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厚颜无耻的! 难道前世那些求饶讨饶的话语也是如出一辙? 好!好得很!我真是瞎了狗眼,前世才会觉得你是真的舍不得,真的悔过! 水笼烟心头的仇恨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填满整颗心房,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对我?你对我当然好。你怀里抱着云大小姐,嘴里说着我是不祥之人。放任云大小姐说我是丧家之犬,说我不过是个死了爹的孽种,没人要的下贱坯子,爹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番话气得水将军是当场拍桌,指着云雨薇怒斥:“你这狐媚的女人!竟敢这般欺辱我儿!” 水笼烟赶忙拉住父亲,一脸伤怀的劝解:“爹——别动怒,女儿已经教训过她了。她再如何没教养也终归是云家大小姐,咱们不能不给云家面子。” 水将军一双眸愤恨地瞪着云雨薇,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最后是用手指着云雨薇许久,才肯罢休。 云天惊万万没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一时间连带着他的面子也丢光了! 云天惊连忙扭头给水将军赔礼道歉:“水将军,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见谅!我对此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在无意冒犯!” 水将军根本不想看到云家的任何人,于是两眼一瞪,花白的胡子吹起来,不言不语。 水笼烟赶忙一脸接受的样子笑道:“我爹就是这样子,右丞相别见怪。那日的事情云大小姐做得不对,我也有做得不对的。我们算是两清了,这笔账便一笔勾销吧。” “如此,多谢水姑娘了!” 云天惊虽心有不甘,却只得如此草草了事。 转身恨恨的看着云雨薇委屈的脸,与她一道退回席间。 剩下莫等闲还跪在那里,期待着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水笼烟又提到悔婚书:“平西王,此次出征艰险无比,我已是身心俱疲。回来后不希望再受到任何纠缠与打扰。既然悔婚书你已经收下,往后我们便再无任何瓜葛,也请平西王自重。” 莫等闲闻言犹如被当头浇了彻骨的冷水,他突然感到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期待,身子轰的软了下去,眼里满是后悔。 水笼烟乖巧的站在父亲身旁,一脸求保护的柔弱姿态,任谁见了不同情? 水将军那常年征战,饱经风霜的脸上也显露出气愤与恨意,任谁见了不感慨? 千错万错,都是莫等闲与云家大小姐的错,这婚事,悔定了! 场面一度尴尬,皇后赶忙笑着打了圆场:“今儿是给水将军父女接风洗尘的日子,不说这些了!平西王也被跪着了,快快起来,跪坏了身子皇上又要心疼了!” 皇帝闻言更是寒心,看着莫等闲那副不争气的模样,气得只想冲过去甩他一耳光! 弄丢了水笼烟这把好刀,这个蠢样,简直令人抓狂! 整个宴席上,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雨绵绵的沉重,皇帝自然心中不快。可皇后却笑得格外明媚,好像心里放了晴一样,竟然贪杯了,不久便有些昏昏沉沉了。 等到宴会快要结束时,皇帝示意福公公宣旨了。 福公公眯着笑靠近水将军,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圣旨,恭贺道:“恭喜平南王,贺喜平南王,即将荣升!” 水将军抬眸望了一眼龙座上一脸不悦的皇帝,跪下听旨,只听得福公公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平南王收复境州,劳苦功高。朕特赐其为上将军,赐良田万顷,黄金万两,望其一心为民,为国尽忠。钦此。” 水将军愁眉似锁难开,恭敬伏在地上,迟迟不肯喊出臣接旨这三个字。 福公公等了一会儿,又为难的看向皇帝。 皇帝皱眉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问道:“水将军这又是何故不接圣旨?难道封你为上将军你也不满意吗?” 四周又开始议论纷纷,水家功高震主早就是明面上的事情了,皇帝还要怎么恩赐?难道与他共享江山么? “臣,不敢接受皇上隆恩!” 水将军伏在地上,滚烫的热泪自他眼中朝地上洒落,四周原本小声的议论顿时如雷灌顶。 一时间,众人安静下来。 又听得水将军肩膀若有若无地抖动着,缓缓道出一句:“臣生而为民,九死不悔。不敢贪功,更不敢浪得虚名。此番能够归来,都是靠着烟烟拼死相救,否则,臣定然马革裹尸!”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仿佛塞入了巨石,一个个都难受不已。 “臣——请辞官回乡!万望圣上恩准!臣已经年迈,老眼昏花,不能再为皇上尽忠了!” 水将军忽然将头磕得碰碰响,水笼烟听得心惊肉跳,眼眶里饱含泪水,隐忍着,不敢低头看父亲那副姿态。 023 天家无情,不伺候了! 只见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怒气显现于眉眼间,沉默良久,整个乾坤殿静得可怕,身体微胖的大臣都敛声屏气,不敢大力呼吸,生怕暴露了自己准确的方位。 许久后,皇帝才敛着眉问:“水将军,难道朕对你不好吗?你竟然忍心离朕而去。” “皇上——” 水将军眼里满是泪水,心里凉透了,一切果然如水笼烟所言,皇帝就是巴不得将他最后的价值也榨干。 这个皇帝是不是忘了十年前自己便该解甲归田,却因为边疆忽然叛乱,所以自己又披甲上阵? 如今,竟然这般无情! 水将军抬眸正视那龙座上的人,此刻那双眼睛凶光闪闪,竟充满了怨毒,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在皇帝心里翻腾。 水将军把心一横,拱手再次请求道:“臣请辞官回乡!永不过问朝政,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目光更加阴沉,杀心渐起。 水笼烟见状哪里忍得住,忙不迭接话道:“皇上!臣女斗胆请求做个最末的将军,只为了却父亲想为国鞠躬尽瘁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遗憾!父亲已经垂垂老矣,实在不宜再伺候皇上了!可臣女还年轻,臣女愿意将身家性命全部献给我朝!誓死保卫我朝安危!” 此话一出,众人莫不惊诧,她一个丫头,如何挑得起大梁? 皇帝脸色阴转多云,蓦然怔了怔,冷声质问:“你?你如何比得过你父亲?” “皇上莫要小瞧了臣女,臣女自小练武,自认为天朝无人能敌得过我,就连镇东王,也敌不过臣女一招,那日皇上是亲眼所见!臣女并非邀功,并非贪心,臣女只想忠孝两全!哪怕只是做一个普通将士,臣女也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水笼烟将头抬起,满眼的坚定,一股帝王之气与狂傲的杀气扑面而来,惊得皇帝身子往后倒了一下,心里一阵荒凉与惊悚。 皇帝咽了咽喉咙,举棋不定。 虽然套牢了水笼烟,同样等于套牢了水家及其所有势力,但是水笼烟统帅三军,是否合适?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不合适! 皇帝狠狠皱眉,愁眉似锁难开。 皇后望向举棋不定的皇帝,轻声道:“皇上,依我看,烟烟这是举世无双的忠孝。她虽年纪轻轻,可哪个英雄不少年?即便她不是很出色,有水将军手把手交出来,哪还会差得了?假以时日,我天朝必定出一个文武双全,举世无双的大将军!” 皇后的话也有些道理,皇帝此刻望向水将军,的确已经垂垂老矣,这枚棋子也该退休了。 于是皇帝点头,指着水笼烟厉声道:“水笼烟!朕今日便赌一把,朕将这天朝的未来赌一半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一定要刻苦训练,将来还朕一个上将军!” “臣女领旨!” 水笼烟皱眉应下,还你一个上将军?还你一个女帝都不是问题! 皇帝仍旧心有不甘,此刻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之前好了,看向水将军时带着几分挖苦:“水将军,现在你可满意了?朕让你那爱女代替你做平南王,上将军就免了,等她历练历练再行封赏。你可要抓紧时间替朕训练出来一个合格的上将军!不对,要青出于蓝!” 水将军拧着粗眉,低沉的嗓音回答:“是。” 他目光清冷的望着那薄情的皇帝,心里滋生出恨意来。 这个少年皇帝,从来如此,几十年了,未曾改过! 真是白伺候一回! 水将军望向爱女,目光里顿时多了难过与愧疚,没想到还是连累了爱女。 “爹,还不快叩谢皇上隆恩?” 水笼烟勾唇一笑,示意父亲不要难过。 水将军冷哼一声,拱手做谢,眉头拧成绳,不想舒展。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宴会之后,无数声音齐齐攻向水将军父女。 最先亮出刀子的当属云家右丞相,嫡次子云天惊。 云天惊走近水将军,脸上浮现的都是带着鄙夷又惊叹的表情,声音薄凉又高傲,一双眸子如鹰狼的不驯:“恭喜水将军了!恭喜水姑娘了!不,应该称你为平南王!真是女中豪杰啊!我也着实羡慕你有个精打细算的爹啊!这个平南王之位多少人引颈而望多年不得,你却轻松收入囊中,不愧是将门虎女。” 面对云天惊的冷嘲热讽,水笼烟是不愿意忍气吞声的,虽然知道他就是这个德行。 “我也羡慕右丞相有一个好兄长,云惊澜可是我朝最拔尖的谋士文臣哪,若不是有他的庇佑,右丞相之位怕是轮不到你坐的!皇上真是好给左丞相云惊澜面子!我这区区一个平南王之位罢了,怎么敌得过你这天朝右相之位来得贵重无比!” 水笼烟也是一脸鄙夷、轻慢,气得云天惊一口气提不上来,生生堵在喉咙里,闷得慌。 “好你个水笼烟,好利的一张嘴!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我再如何靠兄长支撑,我也是真材实料!不像你,呵,绣花枕头!” 云天惊也不怕得罪水将军,毕竟,这天朝有一半的天下还是他们云家的!朝中可是两位丞相!水家不过武夫,没有战事,便一文不值。 水笼烟面不改色笑着,眯起眼睛,用一种十分凛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忽的冷哼一声。 凑近道:“绣花枕头?说的可是右丞相这张帅脸?小白脸?文弱书生?” 哎哟我的九尾狐奶奶!这可把云天惊气得跳起八丈高!当即就抬手呼了过去。 水将军看得惊了,还未轮到他出手,水笼烟已经踢出快腿,将云天惊踢倒了。 “哎哟右丞相!您这细皮嫩肉的,摔坏了多少女人心疼啊!快快起来,别气得连身子都站不稳!” 水笼烟语气里满是关怀,可嘴上却勾起得意的笑,眼里满是笑意,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云天惊吃瘪,一听,脸就涨得更红,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吼道:“岂有此理!你居然敢当众踢我!” “大胆!你竟敢当众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 水笼烟就像吵嘴一样,笑着气他,惹得众人抿嘴笑云天惊,竟然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云天惊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觉得整个胸腔就像一口烧满热油的大铁锅,闷得慌! “走着瞧!” 云天惊拂袖,冷冷瞪着她,边走边回头瞪。 水笼烟一手叉在腰间,勾唇一笑,自然流露出英气逼人。 看得水将军十分欣慰,没想到自己的爱女竟然有这般风范,真是大幸,他还以为他的女儿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没想到是这般英雄人物。 “烟烟——” 忽的,莫思量也踏着潇洒的步子迎面走来,满面春风。 水笼烟收起一半笑容,挑眉道谢:“刚才,谢谢皇后娘娘,你回头替我道个谢。” “这种大恩,你不是该亲自道谢么?” 莫思量一笑,旋即看向水将军,拱手道:“水将军,母后特让我请您一聚。” “不去不去,我爹刚受了惊,现在要回府歇着。” 水笼烟才出龙潭岂能再入虎穴?这皇帝皇后都不是好东西,她谁也不想得罪。 “烟烟不得无礼。” 水将军按住躁动的水笼烟,点头笑道:“平东王带路。” “爹!” 水笼烟赶忙扯住水将军的袖子,哼唧,一脸不情愿和疑惑。 “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刚夸你是巾帼女英雄,你现在就小女儿姿态了?” 水将军笑起来,水笼烟这傲娇的小脾气还真是一点没改。 水笼烟温柔的看着父亲,一把抱住,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的心。 “爹,我想你,十年了,每一天都在想你。你还不许我撒娇,你坏。” 水笼烟说着说着竟然落泪,不仅是那十年,还有她失去父亲往后的十年,前后二十年,她哭干了眼泪,也没等到父亲回来。 没有人会知道她失去父亲后过得有多难,有多艰险。 “好,爹的错,你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好不好?爹都纵着你。” 水笼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依偎着高大的父亲,死死拽住那有力的臂膀,一脸欢喜跟着去了悦心殿。 悦心殿。 皇后准备得很丰盛,整个人露出久违的笑容,明明菜色都很寻常,可今日那饭桌上仿佛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平南王到——水姑娘到——” 一声高喊让原本忐忑的皇后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旋即身子得有些站不稳,宫女忙扶着她。 当看到苍老的水将军踏入悦心殿的那一刻,这个四十岁的女人咬紧了嘴唇,觉得心情激动,眼眶潮湿,心底的每根神经都为这个男人而痉挛了起来。 “水将军!” 皇后见到水将军的一瞬间,高贵的双腿跪了下去,眼里饱含泪水。 “皇后娘娘——不可!不可!” 水将军眼里也都是泪水,阔别快二十载,当初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竟然一眨眼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那眼眸里也多了许多的沧桑和成熟。 皇后泪眼婆娑,坚持要给水将军下跪磕头。 水笼烟在一旁看得懵,莫思量轻声在她身旁解释道:“你爹救过我母后,二十年前,若不是水将军孤身入敌营救出我母后,我们都没有今天。” 水笼烟惊了,他们两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正想着,又见皇后一脸感激道谢:“水将军大恩悦心没齿难忘,今日水将军得胜归来,悦心一定要给你磕头!否则,我爹也不会原谅我!要不是为了救我,水将军当年不会险些丧命!” 水笼烟闻言眉头锁得紧,再看向皇后那一脸诚恳的模样,她立刻有一股恶心感觉泛上心头,好像吃下去一只苍蝇。 莫思量见状心里隐隐难过,他察觉出来水笼烟对皇后的敌意和一丝杀气。 水将军接受了皇后的磕头谢恩,几个人坐上桌,皇后笑得合不拢嘴,金尊玉贵的手不停地给水将军夹菜,敬酒。 而水笼烟从头到尾都是不咸不淡,甚至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整张脸有些许难以掩饰的冷漠。 “烟烟?烟烟——” 水将军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才惊觉回神,一脸懵。 水将军叹息一声:“哎,你这孩子,皇后娘娘叫你呢,怎么傻了一样?莫不是方才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 024 他日,必谢你今日不娶之恩! 顿时,水笼烟愣了愣,随后淡淡说道:“是啊,方才在乾坤殿真是骇人,我还以为天家要吃了我们父子呢。” 皇后闻言又是一笑,顺便起身走到水笼烟身后,将双手按在她肩头,低头靠在她脸侧,一副亲密的样子笑道: “烟烟还是个小丫头,虽然奋不顾身救父,可这心里还是害怕的。真是像极了我当年,我对烟烟也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前些日子她还未出征,我就打趣说,将来要是能娶她这样一个女儿家做儿媳妇,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水将军一听,心里也乐,这样一来,水笼烟后半生可谓是四平八稳了。 本来还担心莫思量不会善待爱女的,可之前看莫思量对水笼烟那副态度,真是用心。 现在皇后也念旧,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此,我看——” 水将军喜不自胜,贪杯了,说话也不太有分寸了。 “爹,这是天家,尊贵无比,岂是我们能高攀的?女儿配不上天家皇子,也不想高攀,免得落人口实。” 水笼烟说得冷漠至极,那声音竟然有几分阴冷的气息,听得身后的皇后心里发怵,手也迅速的从水笼烟肩头拿下来了。 “哎——你这孩子,平东王对你可是十分的用心,爹不会看错人的!你都二十了,还不够老?赶紧把自己嫁了吧!” 水将军脸红了,喝的酒已经上了头。 水笼烟蹙眉,扭头看向宫人,正色喊道:“拿完醒酒汤来,我爹醉了。” “没醉!爹可是斗量的酒量!爹这是高兴!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如今得胜回朝,可真是双喜临门!” 水将军头渐渐低下去,眼泪浑浊了双眼,触不及防落下泪来。 水笼烟伸出去的手停住了,她心有不忍,知道父亲受了很多罪,也许,很多话,现在不该抵触父亲。 “烟烟你少说两句吧,你爹心里的难处你不懂。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子女过得好。你就听你爹一言,好生过日子不好吗?” 皇后也真是会顺水推舟,脸上一副为水家考虑的样子,心里却打着如何拉拢水家为自己效力的如意算盘。 水笼烟想想便生气,她绝不会再次落入这群人的手里! 前世,这个皇后对自己如何心狠手辣,自己还没体会够? 以前只以为是皇子之争,这个做母亲的用心良苦,情有可原。 可现在居然告诉她这个皇后是父亲用命救回来的! 既然如此,这个皇后仍旧在自己前世帮着平西王莫等闲后,对自己多次痛下杀手!尽管自己后来多番退让,这个皇后也未曾手软,反倒是一次次利用她的心软,利用她对莫思量的爱和敬意,多番利用! 这个狼心狗肺的天家皇后!薄凉入骨!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反驳道:“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臣女的家事皇后娘娘也操心不已。我年纪大了我知道,可我十年未曾在父亲跟前尽孝。如今父亲九死一生归来,我不想着如何尽孝,就想着如何攀高枝儿?我要是哪个为人父母的,但凡是个要脸要皮的,绝不会让这种女人入家门!” 水笼烟这铿锵有力的一段话说得皇后脸色急速变化,脸色一会白一会儿红的,十分精彩,就不知道那红是羞红的还是气红。 水笼烟一双眸子阴冷得厉害,仿佛要将皇后当做蚂蚁捏死一般,那眼神里的杀气将皇后震慑的猛然一抖。 莫思量连忙打住水笼烟,沉稳的声音传来丝丝安抚:“烟烟你别激动,我母后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开玩笑罢了,你别当真。你要留在水将军身边尽孝,谁也不能阻拦。” 水笼烟闻言这才气消了一点,可一想到皇后不停地打自己主意,不由得一阵心烦。 水将军红着脸,又猛地灌了自己几大杯,那烈酒烧喉,不一会儿他便浑身都是酒气了。 “爹——您少喝点。” 水笼烟心疼不已,不知道父亲在郁闷什么,难道真是想将自己嫁出去? “爹,回头女儿便寻个好人家嫁了,了却爹爹一桩心事。寻常人家的好男儿多的事,愿意做上门女婿的也不少,咱们慢慢挑。” 这番话却将莫思量的心着实扎疼了。 莫思量冷着眸子,皱着眉头,一脸难过的听着水笼烟连珠炮似的话语脱口而出,喉咙不断的滑动,难过却不敢言明。 皇后看得更是心疼,索性一拍桌,斥责水笼烟:“烟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逼你嫁给量儿不成?你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量儿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说这话是打本宫的脸吗?” 本以为发怒能够震慑水笼烟,却不知水笼烟乃是做惯了女帝的人,震慑二字,她真是说倦了!也做倦了! 水笼烟起身,眼眸里满是沉静与震慑,反将一军:“如此说来,皇后娘娘是没有任何让臣女嫁给平东王的意思了,臣女感激不尽。平东王的不娶之恩,臣女没齿难忘!” “你!” 皇后气得伸手指着她,词穷。 忽地又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发出骇人的声音。 四周的宫女都吓得哆嗦,连忙跪下。 水笼烟却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面前的酒壶碎了,碎片将她的右手心割破,鲜血渗出来,血腥味弥漫。 水笼烟一副狠厉的模样望过去,眯了眯双眸,一双眼睛像一支支弦上的箭,直对着皇后,看得皇后简直受不了,张着嘴连连后退。 水笼烟却厉声道:“我管你是谁!想打我们水家的主意,来世都不会有机会!皇后娘娘您看清楚了,站在您面前的是虎狼!不是病猫!您一个深宫妇人,只懂得如何争权夺势,为皇子谋前程!” 水笼烟狠狠捏住手心的碎片,缓缓松开,任由血流下来,一双眼泛着危险的胁迫气息:“你哪里懂得我们武将世家为国尽忠的赤诚!我们的功勋荣耀不是拿给你争权夺势的!我们也不是没脑子的猪狗!由不得你这般作践算计!我水笼烟在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毁了水家,更不会让水家陷入绝境!沦为你们争权夺势的工具!” 言罢,水笼烟带血的手掌狠狠将面前的桌拍碎,那身子竟然如疾风一般将一直趴在桌上醉态的父亲捞起,搭在肩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皇后目瞪口呆。 而莫思量全程冷着脸坐在一旁,即便眼前的桌子碎了,他也是面不改色。 “我爹喝醉了,告辞。” 水笼烟搀扶着一身酒气的父亲快速离开了悦心殿,皇后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整个人在悦心殿来回踱步,气得抓狂,简直要憋出内伤! “好一个水笼烟!好一个水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皇后狠狠一脚踢其中歪在地上的桌角,却将脚踢疼了。 一时间更气,水笼烟这个莽夫!居然能一掌拍碎这张红木桌! 她心里顿时没那么想要这只猛虎做儿媳妇了。 莫思量望着母后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走近安慰道:“母后,我理解烟烟想要尽孝的心情。我和她一样,自觉愧对最亲的人,所以,只想着陪在至亲身边,取悦至亲。其余的事,来日方长。你别生气了,烟烟不是有意气你的。” 皇后真是不知道这话真假,可儿子这么偏袒外人,她心里是吃醋的。 一双眼顿时不依不饶看着莫思量,冷哼道:“量儿!你这是为母后好还是坑母后?母后怎么忽然无法分辨了?” 看着皇后惊讶又困惑的表情,莫思量笑着摇头,哄道:“母后你就是疑心病太严重了,一生算计谋划,太劳神了。儿子是一心为你,你却怀疑。儿子真是要伤心死了。” “哎呀,说什么傻话,母后当然信你。只是,最近你很是孝顺,母后倒是觉得有些反常。你可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干嘛?” 皇后仍旧是一脸怀疑,捉摸不透眼前睿智的儿子。 莫思量笑着笑着,眼里泛起泪,心酸涌上他心头。 “哎呀,娘的宝贝儿子,怎么了这是?为娘说话气着你了?哎呀对不起嘛,为娘只是……只是……” “母后,我爱您。” 莫思量忽的狠狠将皇后拥入怀,十分眷念的贴着那张为他和兄长操劳二十年的脸,被负心皇帝欺负了二十年,因失去爱情而黯淡过的脸。 莫思量心疼不已。 “傻儿子,怎么忽然这么说话?真是……为娘都不好意思了!” 皇后笑逐颜开,眼角落下泪来,原因阴郁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等皇后舒了一口气,莫思量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语重心长哄道:“母后,儿子发誓,烟烟一定会嫁给我。但是你给儿子一些时间好吗?也给烟烟一些时间好吗?她心里毕竟有过莫等闲,从小他们便走得近。儿子对她,向来只有捉弄欺负的份,虽对她有意,却从未言表。” 想到这里,莫思量又是一笑,心里甜蜜蜜的,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儿子的错,所以不能怪烟烟忽然难以接受。但凡是个好女孩,喜欢过别人,都很难移情别恋。儿子倒认为这是个好事,来日方长,我慢慢让烟烟喜欢上我,一定将她好好地,欢欢喜喜的,心甘情愿的带到你面前,给你敬茶做乖儿媳,好么?” 皇后被他哄得十分开心,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强扭的瓜不甜,再者,水笼烟这般烈,她也难以驯服。 “好,都听你的,那日后你有用得着母后的地方,只管说,母后一定帮你。” 莫思量点头笑,旋即提醒道:“那母后答应我,不要再生出利用水家的心。儿子不需要,儿子想要的东西,从来便没有得不到的。母后觉得儿子是莫等闲能击败的?” 皇后爱怜的看着他,心疼的摸了摸这个倔强的孩子的头,一脸心疼:“他有皇上……” “可我有您!还有自己。” 莫思量眼里满是坚定,他绝不会输给莫等闲,从前现在往后,都不会输一局! “母后放心,儿子只有分寸。水家,不管是您,还是父皇,其实都无法掌控。有烟烟在,谁也不能动水家半根毫毛。你相信她,她绝非等闲之辈。” 025 老谋深算两父女 竟连莫思量都这样评价了,皇后也皱眉思索起来,又想起方才水笼烟的反应,还有那眼神,那徒手拍碎酒瓶,满手鲜血的魄力,真是个不好惹的主。 皇后有些后怕,摸了摸心口,连连皱眉。 “你都这么说了,母后以后不会打水家的主意了,你放心吧。” 皇后觉得脑仁疼,连忙拿过安神汤喝了一口,心里才觉得安稳点了。 “刚才她真是吓到母后了,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狠?竟是个男子也比不得的性格,这么要强,注定吃亏。以后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保护她?我看,她想嫁出去,嫁得如意郎君,难!比登天还难!” 听见皇后这有些赌气的话语,莫思量忍不住摇头,又有些霸道的笑道:“她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皇后又是一笑,伸出手宠溺的捏了捏莫思量的鼻翼。 话分两头,此时,已经是黄昏了。 水笼烟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手上已经裹了纱布,隐隐泛疼,她却无心管。 她撩起轿帘,望着天空。 黄昏时候的天空,好像穿上了一件红袍,而那沿河丛生的小树,看起来更像是镶在红袍上的黑色花边。 而这红黑的配色,正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也是自己前世的“战袍”,一世的荣耀。 水笼烟扶额,感到有些累,这一世重生,遇到的问题可能是前世从未遇到的。 必须未雨绸缪,她这样想,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以防万一。 这天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忽的,马车停下。 水笼烟皱眉,还没问话,忽的听得下人通传:“小姐,将军请您下车说话。” 水笼烟疑惑,才这么一会儿,爹就醒了酒? 她缓缓下了马车,看到父亲挺拔健硕的身影立在桥头,暮色下,父亲的身影像极了一尊石像,将全世界都石化,安静。 弯弯曲曲的河水,正无声无息地流着,河边那一丛丛的柳丛,似乎都还是老样子。那块大青石也还依然倾斜地浸在水中。 “父亲。” 水笼烟声音温柔,渐渐靠近水将军。 水将军扭头看她,花白的胡须,浅浅的皱纹,还有那一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都让人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水笼烟不由自主笑了,像个孩子,天真挂在脸上,洋溢着幸福。 水将军揽住她的肩头,任由这脑袋像小时候一样依靠在自己的肩头,听自己沉默,或者听自己吹箫,又或者听自己诉说着什么。 “烟烟,方才你的意思,爹都明白了。爹离开京都很多年了,这些人和事,爹或许都不如你了解。往后有什么大事,爹还得靠你处理。爹不会逼你的,你嫁不嫁,爹都宠着你。” 水笼烟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热呼呼的,就像喝了一杯浓酒似的,血涌上了脑袋。 “爹,你刚才——” 水笼烟禁不住问,难道刚才是装的? 水将军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又道:“爹可是斗量的酒量,怎么会醉呢。” “那你刚才还那样说话,真是气死女儿了。” 水笼烟撅起嘴,有些不满意。 “爹那是做给皇后看的,这个故人之子,对爹那般热情,可她的灵家军却对爹颇有意见哪。爹还没有老糊涂,怎么会分不清好歹呢?” 原来都是试探。 水笼烟顿时笑得开怀,扑进水将军怀里,调皮笑道:“爹果然是只老狐狸!” “哼,爹不是老狐狸,怎么教出你这只小狐狸?” 水将军望着九月的阳光遍洒在河水上,闪耀着万道光华,这人生,好像也这般美好。 “爹,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水笼烟一脸娇俏。 “嗯?你说。” 水将军总是满脸的宠溺。 “我以后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你就放心把水家军交给我吧,放心把水家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哦?我的烟烟这么能干?好啊,爹就放心的将这些交给你。不过,爹要做你的师父,看着你如何完成这份荣耀的使命的!” “好嘞!末将领旨!定不辱使命!” “哈哈哈——好!” 父女俩笑得开怀,笑声随着金灿灿的河流漂向远方,寄托着无数美好的心愿。 不论是皇后还是水家,都笑逐颜开,幸福来伴。 而莫等闲,却好似被上天抽走了幸福,一下子掉入寒冰窖。 皇帝进入他平西王府的时候,没了以往的宠溺,现在只有冷漠和白眼,恨铁不成钢! 平西王府。 “你看看莫思量!再看看你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同样是朕生出来的儿子,为何这般差距?闲儿,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娘亲吗?我们将希望都寄托给你,你却这么不争气!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帝觉得憋屈,好好一个接风洗尘的宴席,自己的圣旨被水家抗了,儿子的婚事被当众拒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还一副吃瘪的模样,真是半分帝王之气也无! 皇帝忽然间觉得,越看越觉得莫等闲不像当年的自己了,怎么这么不中用? 而莫等闲又好受?他更难受! 此时正跪在地上,心里眼里都是对水笼烟的恨意,都是水笼烟! “父皇,水笼烟当众给我难堪,水将军又抗旨,我看他们父女俩这是生了造反的心!功高震主早就不是空穴来风,父皇你为何不惩治他们?竟然顺着水笼烟的心意,真的封她做平南王!她何德何能?她才二十出头,能成什么气候?” 皇帝望着气急败坏就将责任往一个小女儿身上推的莫等闲,气得扬起大手就是一嘴巴子! “混账!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还有点责任有点担当吗?自己不争气,居然说起别人的不是来了!他们父女俩要是没本事,你以为我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皇帝踱了两步,望着受训憋屈的儿子,仿佛受训的是自己,吃瘪的是自己。 一瞬间想起先皇来,那最是个瞧不起自己的,自己这温和的性子向来被先皇视为弱鸡。 每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寒心。 所以,莫思量真是像极了先皇!一看到莫思量,皇帝便如坐针毡! “你给我好好反省!现在水笼烟不愿意嫁给你,你就给我想办法追到手!用什么方法都好!反正要给我搞到手!否则你别来见朕!” 皇帝这话说得很重,莫等闲心里是极其痛苦的,他引以为傲的一切,竟然被水笼烟这么轻松便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皇帝对自己态度大转弯,都是拜水笼烟所赐,都是拜莫思量所赐! 皇帝说得对,他一定要得到水笼烟,不择手段也罢! 只有让水笼烟臣服于自己,自己才能摆脱这些耻辱! 痛苦是极其可怕的,痛苦让自卑的莫等闲渴望复仇,渴望无情,渴望得到一切。 这种失控的感觉,他厌恶至极! 一种即将复仇的快感油然而生,莫等闲嘴角扯过一丝冷漠,阴冷从他心里疯狂滋生。 从未体验过的羞耻和侮辱都涌上心头,而水笼烟和莫思量的脸,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循环,犹如恶魔,挥之不去。 令他最抓狂的莫过于莫思量当着他的面,将水笼烟搂在怀里吻。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尊心无疑被碾碎! 水笼烟虽然与他还没成亲,但是指腹为婚在先! 莫思量绿了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翌日。 晨曦透过黎明的天空,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新的一天来临。 水笼烟睁开双眸,望着蒙蒙亮的天色,习惯性的起床练武。 练功房内,她望着那十八般武器,没有一个是合意的。 前世,她最称手的兵器是引魂剑。 可那是莫等闲赠与她的,在她失去父亲,被过继给镇东王府,寄人篱下时,最落魄时,莫等闲给她的武器。 水笼烟有些失神了,想起前世那个帝王莫等闲来,那是个明军,虽然冷酷无情,狡诈内敛。 人前一副温润如玉姿态,人后最是阴冷无情。 “诶……”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这一世,怕是和引魂剑无缘了,那可是莫等闲的私藏。 水笼烟又瞧瞧别的,一把银针出现在她眼眸。 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妖艳狂傲的妓子,有着绝世独立的思想,还有毒辣的眼睛。 是她的挚友,也是她的明镜,更是她的扎心刀。 “你可还好?你现在,该在哪里呢?” 水笼烟垂眸,有些失神。 脑海里,她教那个红衣女子如何利用银针伤敌,如何将这银针用得出神入化。 还不到时候,她见不到那个烈火女子,她只能等。 这一世,她不会让那女子再伤怀,再为自己而死。 水笼烟心里猛然一疼,手指不慎扎入银针里,一个血滴迅速凝结,让她忍不住皱眉。 忽的,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小姐,平西王来了,在外面去求见。” “他来做什么?” 水笼烟心里纳闷,莫非又是来求和? 真是没骨气的东西。 水笼烟心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对外喊道:“不见,就说我没醒。” “他说他带来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水笼烟满腹疑惑,“什么礼物?” “引魂剑。” “引魂剑!” 水笼烟有些动心,可更多的是疑惑,这个时候带着引魂剑来做什么? “小姐,您就见他一面吧!平西王好大的诚意,天不亮便在外候着的,这时候才敢扰您。” “行了,别说了,不见。” 水笼烟眼皮子突突的跳,心里忽然升起不安的感觉,扰得她心烦不已。 “小姐!您别这么狠心,平西王一身霜寒露重的,您要是不见,他病倒了,皇上该怪罪给您了。” 这么一说,水笼烟不得不去见一面,亲自打发他走了。 “好吧,我亲自去撵他走。” 水笼烟打开练功房,往外走去。 在门外,果真见到那个冻得直哆嗦的男人,此时像极了一条丧家犬,失魂落魄的。 看来,没少挨皇帝的批斗。 水笼烟忍不住摇头,心里泛起一丝同情。 “烟烟——” 莫等闲见他出来,欢喜不已,赶忙迎上去。 “你来做什么?” 026 不成器的莫等闲 当莫等闲赶忙示意人打开锦盒,引魂剑就躺在那里。 剑身是血红色的,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处用玄铁打造了枯藤样式,这是一把十分霸气又具有杀伤力的长剑。 前世,水笼烟仗着引魂剑斩杀万敌,所向披靡,这引魂剑是她心头挚爱,也是他和莫等闲之间的羁绊之一。 “是把好剑,可惜,我不喜欢用剑,承蒙平西王错爱。” 水笼烟亲自关上锦盒,眼里还是自然流露出眷念来,锦盒关上的一瞬间,她怅然若失。 莫等闲自然看得出来,硬要将引魂剑塞给她。 “烟烟你骗不了我,这剑非你莫属,你就别推辞了,有一把上好的剑才能御敌天下。” 莫等闲将剑塞入她手里,水笼烟的右手被莫等闲按住,熟悉的剑身握在她手里,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 看见水笼烟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明显的亢奋了许多,莫等闲嘴角带笑。 “是把好剑。” 水笼烟微微蹙眉,忍不住再次赞许。 她对引魂剑的喜爱胜过对自己的喜爱,哪一个将军能没有战马宝剑?哪一个帝王能没有宝剑? 这把引魂剑,就是水笼烟的化身! 水笼烟眼眶微微红了,她渴望拥有这把宝剑。 这种想法像秘藏的珍宝一样,她把它藏在心里,不想让人看见。 “呵——” 水笼烟忽的一声长喝,退了几米远,紧握住引魂剑开始耍起了那套自创的剑法——彼岸花开。 剑法迅猛而擅长远攻,是她制敌的法宝。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天空刚刚破晓,万里晴空,白昼将黑暗缓缓向天边逐。 清晨的阳光在水笼烟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这位少年女将军手中的引魂剑虎虎生威,招式美不胜收,简直像极了这位主人。 水笼烟是个英气逼人又带着几分美艳的女子,温柔起来落落大方,狠厉起来冷傲美艳,平日里更像是内敛含蓄的娇花,但是带刺。 莫等闲看得迷了,他望着眼前这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形在闪动,脚步像粘在地上似的不动弹了,渐渐地,仿佛自己也融进了水笼烟的世界里,他的眼前也只剩下了这一人一剑。 “莫等闲!” 忽的一声喊,将莫等闲从平静中惊醒。 紧接着,引魂剑直指他的眉心,近在咫尺,险些刺入。 “啊——” 莫等闲受了惊,身子发冷,屏息凝视眼前目光阴冷的水笼烟,心脏咚咚跳动。 “平西王!” 跟来的下人们都围了上来,个个剑张弩拔。 水笼烟无情而冷静地看着莫等闲坐立不安、不停抖动着双眸,喉间也在吞咽着。 “是把好剑。” 水笼烟将剑猛地丢掉,砸在地上,发出凄凉的咣当之声。 她负手而立,神情也严肃了许多,晨曦的光落在她鼻尖,落在她的薄唇上,落在她微微抖动的双睫上。 莫等闲感到逼人的英气与霸气,整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早就结束了。” 水笼烟丢下这么一句,随后转身准备走。 “等等!” 莫等闲自然不肯罢休,他站了大半夜,就为了这个结果? “我还有一个东西,你看看吧,或许你喜欢。” 水笼烟冷声道:“不需要。” “我做了一个晚上,你就不能看一眼吗?烟烟!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就不值得你多看一眼吗?” 莫等闲眼里泛起氤氲,浅浅的泪水含在他眼眸里。 水笼烟微微回头,仿佛又看见了前世那个憋屈的少年,那个被莫思量碾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内敛皇子。 “好,但是我也告诉你,我们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拿往日情分说事,我与你,恩断义绝。” 水笼烟将话说得很彻底,很明白。 莫等闲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心被人悬在空中用针扎一般,让他透不过气来。 “好……” 莫等闲低了头,旋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水笼烟大步走到轿子旁,看着莫等闲的指示,撩开轿帘,看见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什么?” 水笼烟并未伸手去拿。 莫等闲走过来,拿起锦盒,轻声道:“我用些小物件给你做了个小东西,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彼岸花吗?这个东西,便当做我们的诀别礼物吧。感谢你从前的陪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负了你。” 莫等闲一脸愧疚,眼底都是后悔。 一切和前世莫等闲先娶了云雨薇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平西王仍旧擅长装出情深的样子来哄骗人。 水笼烟没有说话。 “来,看看你喜欢吗?” 莫等闲深吸一口气,故作坚强,笑着将锦盒递过去。 水笼烟微微皱眉,想起了许多,可她这一世万万不能再对这个平西王有更多的情分,否则,自己还是会被这个男人利用,被他一次次算计,自己明知道是坑,却还要跳。 水笼烟拧着眉迅速打开了锦盒,一股香气立刻喷薄而出。 “你!” 水笼烟心里大喊不妙,这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 水笼烟眼前开始眩晕,片刻后便倒在莫等闲怀里了。 “快走!” 莫等闲将她横抱着上了轿子,迅速离开了。 此时天色才微微亮,这个偏门还没有守卫,水笼烟就这么被带走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水将军不见水笼烟来吃早饭,询问之下才知道她出了门,去了哪里,下人不知。 “将军放心吧,小姐经常一个人跑出去散步的,估计晚些时候就会回来了。” 丫鬟嘴角有颗痣,笑起来十分显眼,她这个笑也十分让人难忘。 水将军不由得扫了她一眼,随后吩咐道:“一个时辰后,让她到书房来找我。” “一个时辰恐怕小姐回不来呢,等小姐回来了我一定告诉她。” 水将军双眉一拧,反问:“她出去做什么?一个时辰还不回来?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就是这么对她的?连她去哪里都不知道?” “将军息怒,小姐吩咐了不许我们跟着,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将军放心吧,小姐那样的英杰,谁能欺负了她不成?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丫鬟笑嘻嘻的。 这句话却是个没脑子的,什么叫水笼烟欺负别人? 水将军一听就来气,不想见到这个蠢货,当即扭头走。 “哎——将军!” 丫鬟声音更加温婉,端上一碗红豆媚笑着递上去,轻声道:“将军多喝点红豆吧,补身体。” 水将军望去,这丫鬟果然搔首弄姿,目送秋波,好一个荡 妇! “放肆!” 水将军当即甩了一巴掌过去,打得丫鬟倒地,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双双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奴婢知错!将军恕罪!奴婢知错!” 丫鬟忙不迭磕头认罪,方才的大胆全无。 “去给我将小姐找回来!立刻!” “是!奴婢马上去!” 丫鬟捂着脸跑出去了,正好撞见准备进屋的水伯。 水伯一脸困惑,进屋后低声道:“这是?” “下作的东西!” 水将军愤然不已。 “嘿——这有什么的,将军你孤身一人,府中哪个婢女不心存想法?你也别生气,情理之中的事。” 水伯最是个喜欢享受的,嘲笑水将军不解风情。 “罢了,不说她了。我让你去请军中副将,都请来了吗?” 水伯点头,都请来了,正午时分便都会来。 “嗯,正好烟烟跑出去玩了,正午时分总会回来的。” 水将军扭了扭脖子,感慨道:“真是老了,身子骨都有些松散了。” “所以啊,赶紧将咱们家小姐培养出来,撑起水家的一片天哪!” 水伯笑意浓浓,仿佛看见了最光明的未来。 水将军沉默不语,这前路看似光明,实则艰险,他不忍水笼烟年纪轻轻便卷入这场风波。 话分两头,莫等闲很快到了平西王府,将水笼烟抱入府里时,都有人看见。 “属下见过平西王,见过平南王。” 一个不懂事的下属大声参拜。 莫等闲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过去,自己也受了力,水笼烟的脸恰好歪过去,一双怨恨的眸子正对那人。 “啊——平南王!” 下属被眼神吓到了,又往后退了退。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杀无赦!” 莫等闲冷哼一声,抱着水笼烟入了平西王府。 不一会儿便将水笼烟抱入屋里,门口的婢女无不低头议论。 “平西王这是霸王硬上弓?” “天哪!要是水将军知道了,岂不是要……” “嘘,别说了,赶紧走远点!别引火烧身。” 婢女纷纷知趣的离开了房门。 莫等闲将她放在床上,望着那一脸平静的人,自己倒是慌了起来。 “烟烟——我……” 莫等闲肩头抖得厉害,一双手伸出去,又不敢解开衣带。 “谁教的你这样?” 水笼烟声音冰冷至极,淡定无比,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压力,让莫等闲心慌意乱。 “我会对你好的,你放心。” 莫等闲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那双冰凉的手。 “我以为你是真心实意的,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你的道德底线。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没想到竟然能出自你堂堂平西王之手。” 莫等闲黑眸陡然窜过一抹慌乱,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起来,不甘心都写在脸上。 “莫等闲,我明摆着告诉你,就算我们有什么,我也不会嫁给你。但是,你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你!我不信,一个女人的贞洁,比命都重要!你不会这么无视的。” “我是个不一样的女人,一个比你们谁都更狠的女人,我不在乎身体,否则,很容易坠入男人的圈套。” 水笼烟这话简直像一瓢冷水,让莫等闲心里更没有胜算。 “莫等闲,你想做帝王吗?” 027 小兔崽子,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顿时,莫等闲猛地一惊,缓缓回答:“想。” “那你就该努力强大自身,广纳贤才,而不是想着靠一个女人,或者靠一股势力。自古称帝者,无不是忠奸并用,能人谋士满门。为君者贤能,为臣者忠良。你若上梁不正,下梁还会正?” “你不懂我的处境,我承认比不过莫思量,眼下太子虽然还是平北王,可莫云深的身体不好,若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之位一定会落在莫思量手里的。父皇其实也喜欢莫思量,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他看莫思量的眼神与看我的大不同,他对莫思量有些畏惧。” 水笼烟自然信,这个皇帝,后来生怕莫思量夺位,便对其痛下杀手,直逼得莫思量谋权篡位,也连累了还是平西王的莫等闲。 “你应该趁着你爹还帮衬着你,多多接触朝中大臣,将自己贤良的德行树立起来,这样才会有人忠心于你。否则,皇上不在了,他们敌不过莫思量,还是会背叛你的。良臣择主而事,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莫等闲也知道的,可就是有一股力量压制着他,让他不能有所为,他却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什么。 “烟烟,我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我想努力,却好似使不上力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看到莫思量意气风发的模样,我都觉得我和他是云泥之别。若非我母妃得父皇欢心,大概,我这辈子注定是个平淡无奇的人。” 莫等闲一脸愁容,眼里满是悲凉。 水笼烟懂他,莫等闲被莫思量仇视,即便莫等闲不去犯他,莫思量也会来犯。 “他心里有恨,从皇后娘娘那里来的,从你从前争走他的宠溺开始的。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无敌的。你虽不如他出众,可你心怀天下,更为仁慈,若论起做皇帝,你更合适。” “真的吗?烟烟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莫等闲一脸欣喜,抓紧了她的手。 水笼烟朝他一笑:“是真的。” “那你会不会帮我?我若称帝,就封你做皇后,好吗?” 水笼烟微微蹙眉,轻声拒绝:“我不喜欢束缚,我不愿意嫁入天家,不论是你还是他,我都不喜欢。”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介意云雨薇吗?她根本比不上你半根脚指头,我不会喜欢她的!烟烟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莫等闲一脸真切,连眼神都足以以假乱真,可水笼烟什么不知道?什么都知道,所以半个字也不信。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你问。” “倘若云惊澜出了什么事,云家便是云天惊独大。娶了云雨薇便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愿娶她?” “我……” “倘若云雨薇势力不足以铲平异己,只要封后,便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你可愿封她为后?” “……” “倘若云雨薇成了你的皇后,你却心里还记挂着我,她嫉妒之下对我痛下杀手,你可会对她痛下杀手?” “……” “倘若她为了你鞠躬尽瘁,委曲求全,爱你胜过爱她的生命。她能为你背叛全世界,为你谋划天下,变成一个女强人,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你还会离开她吗?” “……” “你看,你需要的从来都是能为你铺路的人,而不是谁。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选择云雨薇呢?她爱你,心甘情愿为你平定天下,乖乖的站在你背后做个小女人。而我,什么都不愿意,甚至会刺伤你,有什么好稀罕的?” “烟烟!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很好,你和那些花瓶一样的女人不一样。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便不觉得怕了,你是我的红颜知己,一生求得一知己,足矣。” 水笼烟沉默良久,他和莫等闲前世经历了多少次交手,到最后才那么熟悉彼此? 可那是对手之间的熟悉,不是知己之间的熟悉。 “我不是你的知己,你看错人了。我只想着平凡过一生,有战事,便为民尽忠,无战事,便安居乐业。” 水笼烟语气里都是平和,仿佛功名利禄在她眼里的确一文不值。 “你不是想做将军吗?你不想名扬天下吗?” 水笼烟望着他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冷静的说道:“名扬天下?我不想。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喜欢有战事。” 莫等闲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抽走了,随着水笼烟那一句我不想,而死得透透的。 莫等闲狠狠皱眉头,心里焉了一般。 “你是个做帝王的好材料,会有贤能的人帮你的。你不要着急,不要灰心,好好让自己变得贤能,自有贵人相助。” 莫等闲颤抖着唇喊出一句:“烟烟,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战斗。”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责任。” 水笼烟面不改色,波澜不惊,风轻云淡。 看得莫等闲心里凉得透透的。 “平西王——平西王——”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婢女的声音,水笼烟觉得甚是熟悉。 “何人?” 莫等闲顿时警惕起来,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开门,原来是那个将水笼烟哄骗出来的丫鬟。 “什么事?” 丫鬟伸着头往里看,贼眉鼠眼的问道:“可是得手了?” “嗯?” 莫等闲脸色骤冷,皱眉。 丫鬟一看便知他没下手,当即拧着眉头劝道:“你抓紧吧!水将军让我来寻她回去,我替你把风。” 莫等闲心里一慌,连忙问道:“水将军知道了?” “没有!但是找小姐有要事。别问这么多了,你抓紧吧!” 丫鬟推了莫等闲一把,又主动关上门。 门内,水笼烟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已经将那丫鬟千刀万剐了。 莫等闲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眼里满是坚定的走到水笼烟身旁,轻声道:“对不起,烟烟。” “莫等闲!你会后悔!” 莫等闲才扯开一个衣带,低头瞥见水笼烟微怒的表情,心里滋生出一股不甘心来。 他只觉得有些焦躁难耐,心里忽而像火烧着,忽而像水淹着,忽而又像石头压着,竟没有一刻舒服展。 “我要是失去你,我一定会后悔!” 莫等闲粗暴的扯开她的衣服,很快肌肤便暴露了。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嫁给莫思量,然后废了你!” “什么!你要嫁给他?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他吗?你骗我!” “是你逼我的!” 莫等闲心里慌乱如麻,扶着额,望着那雪白的肌肤,心动,也情动。 “你要让自己变成一个下三滥的人吗?方才你在门外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那是个什么下作的丫鬟,你居然也听她的!你还有没有脑子?” 莫等闲狠狠皱眉头,盯着水笼烟,一字一句道:“烟烟,你说,引魂剑是把好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于当权者而言,也是一把好剑。” 水笼烟双眸睁大,这句话,终究还是从莫等闲嘴里说出来了。 前世,莫等闲用爱情二字蒙骗她,可实际上就是将她当做一把刀来用。 “我不会让自己沦为一个工具的,一定不会。” 水笼烟心里生了恨意,对皇帝,皇后。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也问你几个。” “你问。” “你会帮莫思量吗?” “不会。” “你会帮我吗?” “也不会。” “那你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自己这一边,天家的人,我谁也不想帮。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 莫等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难过,不是,伤心,也不是,大抵,是失落,还有对水笼烟的一点心疼。 “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是因为之前传来你爹的死讯吗?还是因为我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伤到你了?” 水笼烟沉默片刻,眼里装了悲凉,看着莫等闲问道:“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吗?” “你去边关,回来就这样了?都怪我不好,没有陪你去,可福公公跟我说,是你向父皇请旨,让我不要跟着去的。” “是我,我不想你去。因为我不想与你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变成这样,不因为谁,只因为我性格如此。从前在你面前是我装得乖巧,实际上,我就是这般冷酷无情之人。我与你一样,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你做给皇上看,我做给整个世界看。” 莫等闲懂了,水笼烟是对人间太绝望,所以不愿轻易相信谁,更不愿意为谁牺牲。 “那有朝一日,我落难,你可会救我?” “会。我是做臣子的,理应护着天家。” “那莫思量呢?” “他不需要我救,他自己就可以保护好自己。” “那如果需要呢?” “不会。” “那如果我对付他,让他陷入绝境,你会救他吗?” 水笼烟猛地一惊,难道这时候莫等闲便想着要置莫思量于死地? “我有权保持沉默。” 水笼烟不敢说话,多说一句,都是错。 她知道莫等闲疑心病很重,也最是反复。前世,他们因为互相猜忌,互相折磨了十年,这一世,不要再互相信任了。 “我信你。” 莫等闲这么说,话语像是巨石,在水笼烟心里激起千层浪。 “你……不需要信我。” 水笼烟心里难过,前世,她背叛了莫等闲,纵使是有原因的,但终归还是背叛了。 “我信你。你也信我,好吗?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帝王的,我一定会超越莫思量,让你刮目相看。” 莫等闲像发誓一样,眼神炽热。 “好,我信你。莫等闲,我们做个约定吧。” 水笼烟眼神也十分诚挚。 “什么约定?” “不论何时,我们都要互相信任。不论何时,我们都不要逼对方入绝境。不论何时,我们首要考虑的,都必须是自己的利益。” 莫等闲喉间忽的哽住,前两句都还好,最后一句,这是在明说,水笼烟要和他划清界限,以后即便不救他,也是情有可原。 “呵,好。” 莫等闲憔悴的一笑。 随后将伸手捧着水笼烟的头,惊得水笼烟屏息凝神,眼神还是有些许慌张。 “别怕,我不会伤你。” 莫等闲小心翼翼的在她唇瓣落下一吻,本想攻城掠地,却还是克制了。 “今日是我唐突了,我向你赔罪。” 莫等闲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合拢,那眼神十分不甘又心疼,仿佛,要将什么拱手相让了一般。 水笼烟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郎看,这个白衣少年郎,现在还算心性纯良。比起那个心狠手辣的后期帝王,现在的确信得过。 忽的,一双脚猛然踹开了门,一声怒吼传来:“莫等闲!你这个畜生!” 028 宠妻狂魔在线壁咚 可水笼烟一听便知是莫思量,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注定有一场恶战。 而莫等闲那双手还在合拢水笼烟的衣服,一半的肌肤还暴露在空气里,他这动作看上去像极了正在进行不可描述的事情。 当心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刻骨铭心的暴戾语气使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石,以至于回转身子时颈骨发出“咯咯”的声响。 撕拉—— 莫等闲被吓得身子往后倒去,手中的衣物恰好撕坏,于是床上的人肌肤暴露得更多。 水笼烟羞得脸通红,一双寒冷的眸子射向床幔,对着闯进来的莫思量大喊:“莫思量你过来!” 莫思量原本是要冲向莫等闲的,闻声赶忙冲了过去,二话不说便将外衫脱下来裹住娇花一样的人,眼里满是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露。 “他没对我做什么,别打人,息事宁人。” 水笼烟恢复了点力气,说话也比之前更大声了。 “我饶不了他!” 莫思量转身就是一脚狠踹!气不过又是一脚!一脚接一脚…… “混账!给我跪下!” 莫等闲咬着牙闷哼一声,重重的跌倒在地,却仍是不肯跪下。 “莫思量!” 水笼烟浑身仍旧不能动弹,不知道莫等闲给她下了什么厉害的药。 莫思量顿了顿,不理会,继续打。 “二哥哥!” 莫思量停住了挥舞的拳头,这三个字仿佛魔咒一般,让他沉静下来。 莫思量气愤的理了理衣服,趴到水笼烟面前,心疼的抱紧她,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烟烟,对不起……” “快问问他解药在哪里,我根本使不上力,一会儿让人看见我这副样子还得了,你快给我滚开,快点。” 水笼烟语气微微凶了点,却格外可爱。 莫思量点头,扭头瞪着那狼狈不堪的人,厉声责问:“解药呢!” “迷药也有解药?我放的量多了点罢了。” 莫等闲不出所料的被打了一顿,心里难免失落,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莫思量冷哼一声,警告道:“你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宰了你!” 水笼烟一脸淡定望着发怒的男人,忍不住勾唇笑,不慎笑出声,招惹了这霸道的恶魔。 “还敢笑?为了一把引魂剑被骗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我就宰了他!” 莫思量用外衫将她裹了个结实,准备横抱出府。 “哎哎哎——你干嘛?就不能等我药效过了再走?你这样将我抱出去,别人就算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能猜测我怎么了,别给我找事。” 水笼烟气定神闲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受委屈受惊吓的。 莫思量有些醋意的拧着眉头,坐在床边,无奈的点头说:“也好。” “莫等闲,你快些去擦点药吧,这么温润如玉一个皇子,可别破了相才好。” 水笼烟心里也免不得一阵叹息,料想现在莫等闲心里一定难过至极,憋屈至极,羞辱至极。 莫等闲爬起来,不服气的擦了擦嘴角的伤,又看了水笼烟一眼,一脸郁闷的走了。 “站住!” 莫思量又喝住他。 莫等闲皱眉扭头,压下心中的不甘与屈辱,满目凶光盯着他。 莫思量讥讽地扫了他一眼,犹如一阵寒风扫过,莫等闲的心头感到冷飚飚的。 只听得莫思量警告道:“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就算是霍出性命,我也要护着烟烟。你再敢碰他一分一毫,我杀了你!” 莫等闲狠狠皱眉头,身子抖了抖,闷哼一声离去。 见他彻底走了,莫思量起身关上门,折回来,一脸心疼望着床上没心没肺的人。 “喂,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你派人监视我!” 水笼烟本来心情还挺愉悦,一瞬间心情不美丽!这个腹黑的王八羔子!就喜欢安插眼线!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担心云天惊对付你,也担心其他人对付你,这才安插眼线的。” 莫思量忽然扯开那将水笼烟裹得紧紧的外衫,勾起一抹极具代表性的邪魅笑容,两眼一眯,感慨道:“没想到女将军身材这般出众,这么一看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 “滚!” 水笼烟狠狠白了他一眼,试着动,可只有一阵酥麻感袭来,看来还是不行。 “快给我盖上,不然我把你踩扁。” 水笼烟佯怒,瞪着一双眼。 莫思量望着她这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温柔,感慨道:“你好久没有这样和我说话了,能听到你和我这么轻松的交流,我真开心。” “呵,真没看出来你这高冷孤傲的二皇子也会甜言蜜语,真是破天荒,毁人设!” 水笼烟蔑视他。 莫思量微微一笑,将大长腿往床沿上一踩,玩弄着一缕碎发,笑道:“对心爱的女人,就该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你不喜欢吗?” “别说这么多废话,我不爱听。对了,我很好奇,为什么我叫你莫思量你就不应声,我叫你二哥哥你就应声?你这人是什么毛病?” 莫思量眼神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她好几圈,又笑着往前凑了凑,两人的鼻子贴在了一起,由后面看,就像是正在接吻一般。 “混账……” 水笼烟心里早就骂了他千万句杀千刀的,这臭流氓!这一世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前世很高冷很孤傲的! “因为我喜欢听你叫我二哥哥,就像小师妹追在大师兄的后面,一脸欢喜,不胜美好。” 莫思量这话一出,水笼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替换上一层淡淡的怀疑和慌张。 “莫思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水笼烟眼里带着伤感,那句小师妹跟在大师兄后面,是这个时候的莫思量该说的话吗?这时候,他们还没有拜入一个师门,还是两不相干的两个人。 这话,说得未免过早了。 莫思量旋即也意识到说漏嘴了,于是补充道:“怎么?话文本子里不都是这样的?对了,母后说,要给你找个师父,很巧,这个人就是我师父,你拜入师门以后便是我的小师妹了。” 水笼烟冷笑,根本无心与他鬼扯,抛出几个问题:“莫思量,你信不信人有来生?” 莫思量仰着头望着金灿灿的阳光,深邃狡诈的双眸泛起一层朦胧,沉默良久,缓缓道:“如果来生有你,我就信。”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如何?” 水笼烟再也不想兜圈子了,她严重怀疑眼前的人重生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都死后重生了,或许莫思量也…… 等等! 也…… 水笼烟忽的双眸瞪大,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 难道莫思量为了殉情,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那个满心复仇,深爱着她,却也利用着她,霸道的控制着她的男人,也会因为自己的自杀而选择牺牲么? 水笼烟还是不敢信。 片刻时间,水笼烟已经如鲠在喉,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泪珠。 莫思量忽然笑得低沉,带着些许悲凉,眼角滑落一滴泪来。 水笼烟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人的心常常是可以被别人的一滴眼泪,或是一丝微笑撼动的。 此刻,水笼烟如遭雷劈,喉间烧得厉害,充满喜悦与憧憬的眼泪沿着瘦削的脸颊流下来,在她忧郁的脸上掠过了喜悦的微光。 “如果你死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呢?烟烟——” 莫思量眼里复杂的情绪饱含泪水,可那话语却实在模棱两可。 看着眼前倔强的男人在自己面前饱含泪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水笼烟想起前世那些相爱相杀的日子。 莫思量这个坚强又狠厉的男人,也曾跪着求她不要做傻事,可水笼烟素来讲究一个公平,即便是生死,也不例外。 水笼烟前世欠下许多债,唯有一死,可以偿还。 “莫思量,如果我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信吗?” 水笼烟擦了擦眼泪,可眼泪还是断了线一般往下落,让她根本看不清莫思量的表情。 莫思量俯首凑近她,心疼的为她拭泪,低头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眼神顷刻间变得温柔,连唇角都泛着笑。 轻声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深信不疑。” 又是这种敷衍的话! 水笼烟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算计得准准的,不会有多余的错误让人抓到,连撒谎也这般技艺高超。 水笼烟不甘心,她想知道眼前的莫思量到底是不是重生了,倘若是,她又该如何? 难道……要和他在一起吗? 一想到这里,水笼烟立刻止住了泪,唇上的温热让她惶恐不安。 前世,这个男人一心想着复仇,想着登上帝位,击败莫等闲。 明知道自己已经心力交瘁,已经痛苦不堪,可那狠心的男人依旧未曾动摇夺取江山的念头! 天家无情!从来都是如此! 水笼烟忽然狠狠咬住他的唇,怨恨和怒气从心里漫出来,她一动也不动,睁大了双眼,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又迅速滑落。 莫思量吃痛,可仍旧舍不得放开她,被她这么一咬,整个人动了情,抱住那颗头开始疯狂地进攻。 “唔……唔!” 水笼烟发出抗拒的叫声,可是毫无用处,这个男人已经霸道的想要将她吃干抹净了。 “莫思量你混蛋!” 莫思量辗转到她脖子的时候,水笼烟怒不可遏的吼出这么一句。 旋即,门外传来一声回应:“烟烟——” “莫等闲你给我滚!” 莫思量猛地扭过头去看着被推开的门,满眼猩红。 而莫等闲也看见水笼烟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嫉妒和愤怒也涌上他心头。 伴随着一声长喝,一把冰冷的引魂剑直直的插入莫思量的心口。 鲜血从他心口滴落,浸染了玄色的华服,血腥味却不可避免的 弥漫开…… 水笼烟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猛地大喊一声: “二哥哥——” 029 万万没想到! 只见水笼烟成熟稳重的面容刹间变成青灰色,眼睛惊恐圆睁。 莫思量看着插入胸口的引魂剑,他两眼更发出闪闪的光来,钉一般看定莫等闲的眼,使莫等闲的眼光赶紧避开了。 “呃——” 莫等闲将引魂剑拔出来,看着剑尖滴落的血红,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顿时把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 “二哥哥!莫等闲你给我滚出去!” 水笼烟泪流得更凶,大概是太过于着急,恢复了些许体力后,勉强能够支撑身子运作。 于是,那软绵绵的身子伸出手勾住莫思量的脖子,猛然迎上去,刚好落在莫思量怀里。 “烟烟,我没事。” 莫思量心口疼得厉害,水笼烟颤抖着手触摸那往外冒血的地方,泪流满面喊道:“莫等闲,传御医!快!” 莫等闲已经吓得满头大汗,可伴随着这份恐惧,他更多的是气愤。 难道莫思量出事了水笼烟就这般心疼?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样好了? 强烈的忌妒像蛇一样咬着他的心,由忌妒引来的悲哀,已经达到不能再痛苦的境界了。 “来人,传许御医!” 莫等闲狠狠皱眉,他眉头一皱,眉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可怕的马蹄印,映衬着那张阴沉的脸,显得格外可怕。 莫思量快速的将水笼烟的衣服都系好,又将自己的外衫给她穿好,将她搂在怀里,连声哄着:“没事,不哭,不疼。” 水笼烟满脑子都是前世自己亲手将引魂剑刺穿他心口的场景,那一日,水笼烟为好友报仇,为过往那么多伤害讨个公道,也为了让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吃一吃苦头。 她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引魂剑刺入莫思量的心口,同时,莫思量下意识回击她一掌。 “二哥哥……二哥哥……” 水笼烟哭得伤心断肠,他们俩的那一战,意义非凡。 像是两个人一生的对决,终于到了胜负见分晓的时候,可彼此伤了对方,心里更痛,并没有好受一点点。 “我在的,没事。” 莫思量眼里也噙了泪水,他感受得到水笼烟心里的痛,感受得到水笼烟的悲伤,他知道水笼烟对他极其在意,只是这个女孩子一直很倔强,又有些傲娇,不肯轻易承认。 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搂得紧紧的,一副情深的模样,莫等闲终于忍无可忍,提着引魂剑离开了房间。 等许御医来,打开莫思量衣服的瞬间,水笼烟再次震惊。 那结实而厚实的胸膛,宽宽的肩膀,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种力量的性感。 可莫等闲刺入的地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旧伤疤,不,那不是旧伤疤,像是不久前造就的新伤…… 水笼烟站在一边捂紧了嘴,眼泪不争气的从她眸中滑落,那创口呈现蛇形,杀伤力极强。 她太熟悉了,那是莫思量的佩剑墨渊剑,剑身呈现蛇形。 可这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自残,那莫思量为何要这样? 很快,水笼烟便否定了这个假设,因为莫思量一贯最爱惜身体,根本不可能自残。 难道有人拿墨渊剑伤了莫思量? 水笼烟被无数个疑惑包围着,莫思量的新伤口很快被许御医处理好了。 许御医狠狠浑如刷漆的剑眉紧皱着,关上药箱,扭头沉重的叹息:“诶!平东王,臣下劝你还是保重身子!您先天里就带了寒气,若是再让其他阴冷的剑气进入体内,只怕……” “只怕什么?” 水笼烟赶忙问。 “只怕命不久矣!” 许御医狠狠叹息,将手一拱,告辞了。 水笼烟没能回过神来,莫思量身子怎么会这么差?这最是个强壮之人,谁命不久矣也轮不到他。 寒气?什么寒气? 前世怎么没发现? 水笼烟望着眼前冷静的人,心里一阵乱麻,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二哥哥,你先天带了寒气?什么寒气?” “不过是不足月,有些小毛病,你别多想了。” 莫思量微微一笑,可水笼烟半个字都不信。 “是寒毒?是吗?” 水笼烟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为何?因为前世自己身染寒毒就是莫思量提出了解决方案,虽不能根治,可成效很大。 而这个寒毒,也是莫思量独有的。 所以,水笼烟怀疑莫思量也是身患寒毒,不然哪能对寒毒那么了解? 而且莫思量自小拜在师父唐云鹤门下,是个制毒高手,大概是为了解决自己体内无药可医的寒毒之症吧。 “不是。” 莫思量还在狡辩,却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心口的伤是怎么来的?谁用龙渊剑伤了你?” 水笼烟一脸质问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 “是我练剑,意外伤了自己。” 莫思量继续撒谎。 “你骗不了我,你剑术一流,不会出现这种致命伤,而且。” 水笼烟一脸正色,心里想着前世两人圆房时,莫思量心口仍旧光滑,并无伤口,所以,他在撒谎。 “而且,我记忆中,你身上没有这道伤。” 莫思量沉默,没有回话。 水笼烟当即眼里含了泪珠,莫思量沉默了,证明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莫思量重生了,她已经下了结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一世的莫思量对自己格外上心,为什么对莫等闲的态度没有前世那么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却多了几分心狠手辣与警告。 “恭喜你啊,重获新生。” 水笼烟勾起唇角,眼里落泪,朦胧的视线望向莫思量。 莫思量眼神颤抖,抖着唇,喉间仿佛被扼住。 水笼烟更是确信,当即捏紧拳头,将身上的外衫扯下,狠狠丢在地上,一步一步迈着沉稳的步伐出了这道门。 她混乱得很,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莫思量也重生了,那这一世,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 按照莫思量的性子,他根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强取豪夺的事这人也不是没干过。 水笼烟已经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瓜葛,纵使这一世他对自己爱得极深,可江山在他眼里更重要,水笼烟受不了这种折磨。 她不想输给皇位,更不想自己再次沦陷在莫思量的手里。 “呜呜……” 水笼烟捂住口鼻,尽力的平稳呼吸,走在骄阳下,烈日仿佛一盆火,烤得她心烦意乱。 迈出平西王府时,莫等闲已经坐在马车前等她了,那人同样一脸痛苦。 水笼烟被迫收起了情绪和眼泪,往他那边走去。 “我送你回去,上车吧。” 莫等闲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幽怨,一丝妒忌,一丝生气。 水笼烟愣在那里,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张巨网捕捉了,被人悬在半空中,难受着。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水笼烟忽然调转念头,正准备走,又提醒道:“莫等闲,好自为之,保护好自己。” 最后那句,是带着担心的。 “烟烟——” 莫思量也踏出了府门,牵着一匹马,那是他的坐骑深渊,浑身黑色,性子像极了野马,与莫思量简直像极了。 “你骑着深渊回去吧。” 莫思量把缰绳一递,莫等闲神色陡然一紧,吼出一句:“莫思量!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给我闭嘴!” 莫思量愤恨的瞪着他。 “够了,吵什么吵,我是腿断了还是没长脚?我自己会走!” 水笼烟捏紧拳头,横眉怒目,往莫思量的方向微微扭了扭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转身。 把莫等闲准备好的马车解开,骑上马,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莫思量突然感到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全部期待,他们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呵……你还在恨我。” 莫思量苦笑,旋即骑上马,扬长而去。 莫等闲像个傻瓜一样,望着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动作,心里像塞了棉花一样,闷到窒息。 而水笼烟也很快回到平南王府,刚到门前,便看见水伯一脸惶恐又着急的模样。 见她终于回来,水伯赶忙牵住马,猛拍大腿,痛心的喊着:“烟烟!你可算回来了!将军现在正在大厅大发雷霆呢!” “什么?爹怎么了?” 水笼烟狠狠蹙眉,下马来,外衣被撕破的地方翻转下来,水伯立刻瞧见了,脸色陡然变成青灰色。 “你……果真!诶!” 水伯说话也真是让水笼烟着急!话也不说完整,真是让人抓狂! 水笼烟狠狠皱眉,大步流星入了将军府,疾风电火回了房间换了套衣服便去了大厅。 还未到大厅便听见一群人着急忙慌的声音。 “水将军,烟烟这到底喜欢谁啊?我们到底站哪边?” “平东王虽更杰出,可皇上更喜欢平西王啊!您可别犯糊涂!” “既然烟烟与平西王已经有了夫妻之时,依我只见,还是尽早完婚,我们也好早点表态吧。” 水笼烟闻言顿时跳起八丈高,火冒三丈,厉声吼去: “谁在胡说八道!” 众人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喊给吓住了,都纷纷望去,只见水笼烟一身霸道的装束迎面走来,散下的青丝随风飘扬,带着几分霸气。 “你……早上做什么去了!” 水将军觉得脸上无光,竟然也不抬头看她。 “爹,谁跟你说的这话?是不是那个丫鬟?” 水笼烟意识到早上的丫鬟可能恶人先告状了。 水将军狠狠皱眉:“怎么?她冤枉你了?她可是亲眼看见你进了平西王府,进去寻你,一问,居然听到……你!我简直难以启齿!” 030 差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 “真是好一个叼奴!竟敢颠倒黑白!” 水笼烟气得心慌,父亲的态度让她更是生气,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叼奴到底在父亲跟前说了什么! “烟烟,你也没必要生气,你是个好孩子,也颇有性格,做事如此豪放,我们……也是理解的!那你是不是要站在平西王这边啊?” 父亲的一个老将问她。 水笼烟扭头恭恭敬敬行了礼,又给众人行礼,满是歉意说道:“诸位叔叔伯伯,诸位将军们,晚辈不知你们忽然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罪过。但是今日一早……” 水笼烟意识到事情说不清了,她不能将莫等闲将她迷晕的事情说出去,否则莫等闲会遭到灭顶之灾。 “只是之前约好了要看看平西王府的宝剑引魂剑,所以才在晨练之时,跟着平西王去了一趟平西王府。至于那个丫鬟回来说了什么,还望诸位叔叔伯伯告知我,让我也听听这叼奴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 水将军见她如此正气,也怀疑起那丫鬟所言真假,当即皱眉吩咐道:“去把绿歌传来!” “是!” 水笼烟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这绿歌是谁,前世难道有什么恩怨吗?为何要这般坑害自己?还是……绿歌是谁的人? 忽然,下人匆忙来报:“不好了将军!绿歌她死了!吊死在房中了!” “什么!” 水笼烟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水笼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烟烟,既然她已经死了,那你告诉我们,今早你去做什么了?绿歌说,是你主动上了平西王的轿子,她去平西王府在房门外听见……诶!” 水将军脸烧得通红,难以启齿。 水笼烟猛地想起在房门外的那段话,是绿歌劝莫等闲对自己下手。 “爹,这丫鬟现在是畏罪自杀,她说这话有漏洞。我是天微微亮起来练功的,那时候我正在练功房挑选兵器。就是绿歌说平西王在外面候着,死缠烂打邀我出去见平西王一面。我想着不能得罪了他,所以才出去应邀我看引魂剑的。” 水笼烟将眉头一拧,又说道:“她既然奉了爹的命令来寻我,那就应该告知爹我在平西王府,可我根本没看见府里的车马来接我。可见她是没有告诉爹实情,一定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一旁的水伯恍然大悟,赶忙补充道:“将军!早晨这贱婢不是还献媚取宠,被将军骂了两句下贱,就哭着跑出去了吗?这丫鬟会不会是心生报复,所以才冤枉小姐的?” 水将军也想起来了,绿歌之前还说不知道水笼烟的行踪,说她经常出去散步,看来是撒谎。 水将军又问:“烟烟,你可有早晨去散步的习惯?” “并无,咱们将军府的后花园还不够我散步吗?怎么,爹,她说我出去散步了?” 水笼烟一时间难以猜透绿歌这样害自己的意图究竟是什么,难道绿歌是谁安插到府里的眼线吗? “诸位,今日小女之事乃是遭人陷害,还请诸位不要外扬,保全小女的名誉。此时必有蹊跷,我日后必然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 水将军拱手向诸位副帅致歉,水笼烟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十分愧对父亲。 “好了,言归正传。今日我召集诸位叔叔伯伯来,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接手咱们水家军的,你以后可要虚心向诸位叔伯学习,切忌心高气傲,可不要丢了我的颜面。” 水将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些个副将也十分欣赏的目光看着水笼烟。 水笼烟谦虚的给诸位副将行礼后,敬了茶,与他们一番交谈。 快到末尾时,有人再次提问:“水将军,以您高见,我们现在该站在哪一边呢?听说,平北王的太子之位要被废了,我看,平西王被立为太子的几率也很大啊。” 水将军也是一脸犯难,欲言又止。 水笼烟心里盘算许久,酝酿了一番,才站出来拱手低头说道:“诸位叔伯,爹,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水将军也想听听水笼烟的意思。 水笼烟将往事悉数排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千万不要站队。 “爹,诸位叔伯,我认为,那是天家之争,我们武将世家最好不要涉及。否则,站在哪一方,另一方都会想方设法消灭我们。在我们之外,还有镇东南西北四王,就本次出征,段天亮也是一心向着镇东王的,可见四王对我们水家军早就图谋不轨了。” 诸位将领如何不知?他们先是被皇后的灵家军包裹着侵蚀,重要职位逐步被“上面”安插过来,许多事都是“上面”说了算,这种窝囊气简直受够了! “天家不管立谁为太子,只要还么登上皇位,一切都不作数。我们只管做个忠臣,保家卫国,不参与朝政,便可保全自己。我们既要成为平衡天家的砝码,也要成为让天家忌讳的势力,否则,很有可能我们水家军会被四王想法子吞掉。” 水笼烟说到这里,又想起镇东王来,上次没杀了他,也是因为对其进行了威逼利诱,这个镇东王,是把好刀。 诸位将领一听,也有些蠢蠢欲动,有人甚至察觉到水笼烟的野心,难道水笼烟想做权臣? “烟烟,你说得容易,水家军原是依附于皇后娘娘的父亲手底下的分支,按理来说,我们也是皇后娘娘这边的人。倘若我们背离皇后娘娘,岂不是遭天下人耻笑!” 另一人也同意,点头一脸难色说道:“再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岂能心生反叛的羽翼,成为皇上的心头病呢?这是不忠不孝!” 水笼烟当即感到头皮发麻,一阵凉意从身后袭来,她怎么就忘了水家军最讲究的就是忠义二字。这群老前辈们,更是忠义了一辈子,怎么会因为天家无情就背叛天家呢? 水笼烟顿时沉默,眼底的光黯淡了许多,难道要告诉他们,以后整个水家军都要被天下人打压?要告诉他们,天家一边利用着他们,一边打压他们? 谁都不会信的,除非亲眼看到。 水笼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眼里多有不甘与反对,可她仍旧是笑着说:“是,叔伯们教导得是,是我年轻不懂事,天家打压水家军我便有些坐立难安,是我见识太浅,让叔伯们笑话了。” 水笼烟又看向辈分最大的副将,问道:“那叔伯们认为,现在天家打压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如果要站队,又站在哪一方更好?为何?烟烟洗耳恭听。” 明将军是除了父亲以外最有威信的,最有眼界的,他愁眉不展,几番欲言又止,才说道:“依我看,还是站在平西王这边吧。虽然平东王很杰出,也有皇后娘娘和灵家军支持,可是立太子终究还是皇上说了算,所以平西王的胜算更大一些。” 月将军当即提出反对意见:“哎——话不可如此说,如今皇后娘娘的势力如日中天,平西王无甚建树,就算是要立太子,也不会很顺利落到他头上。倒是平东王为人处世各方面都卓绝,深得大臣们喜欢,朝中一定有不少人支持平东王的!” 松将军摇摇头,唉声叹息,补充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分庭抗礼多年,依我看,哪个皇子立为太子都很难说。现在平北王因身子羸弱才会被废黜太子位,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废黜,我们也不知道。倘若站错了队,后果不堪设想啊。” 其余七个将军也各说纷纭,到最后,谁也没能支持谁,一片混乱。 水将军与诸位将军都是眉宇紧锁,心烦意乱,而且是越理越烦,越想越乱,最后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增添烦恼。 水笼烟却是最清楚不过要如何选择了,尤其是现在莫思量也重生了,莫等闲几乎毫无胜算。 可她面临了新的挑战,与莫思量的对决。 这个腹黑阴冷又霸道的人,这一世会如何出招? 水笼烟还想逃离他的魔爪,现在看来,难度又高了许多个层次,简直棘手。 一个念头忽的出现在水笼烟脑海里,何不借着莫等闲的力量成长起来,对抗莫思量,等到自己可以制衡二者了,再抽身出来坐山观虎斗。 倘若最后能够达成与莫思量的对抗,也不失为一种好结果。 “诶……” 水笼烟不由自主的扶额,一想起莫思量,便不由得背后一凉,那简直是个恶魔一样的男人,自己这一世究竟能有几分胜算? “烟烟——烟烟?” 水将军望着那频繁出神的女儿,有些担忧的看过去,莫不是被这些烦心事给绊住了脚? 水笼烟晃过神来,一脸尴尬望着众人。 水将军叹息一声,问道:“现在我们投票的结果是,你五位叔叔支持平西王,我和另外五位伯伯支持平东王,现在加上你,来投个票吧。” “嗯?这么草率?” 水笼烟忍不住勾唇一笑,随后看着众人一脸无奈。 “我投给平西王,均衡一下票数吧。” 水笼烟跟开玩笑似的,众人一脸懵,随后又听得她换上一脸诚恳说道:“我支持的是皇上,天子毕竟是天子,我赌他一定会立平西王为太子。” 水笼烟这么信誓旦旦,支持莫思量的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既然各占一半,那此事就暂时搁置吧,往后看看情况再做表决。” 水将军准备散会了,诸位将军觉得此计可行,便都纷纷告辞。 等到人都走了,水将军望向一脸淡然又自信满满的水笼烟,笑问:“烟烟,你怎么那么肯定皇上会立平西王为太子?” 031 爹,你心里有人了 “可别忘了皇上当年也是平西王,这份荣宠,一般人能比?还有先皇,最是不喜欢皇上这位曾经的平西王,最是宠爱当年的平东王,这份仇恨,皇上绝对终生难忘。” 水笼烟轻松的说出了答案,却没有注意到,这是天家的秘密,连水将军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 水将军眯着眼睛靠近她,水笼烟吓得笑得谄媚:“爹,你这是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水将军望着她单纯干净的眸子,忽的摇头笑了:“笑你这只小狐狸,怎么消息那么灵通。爹离开这十年,你都学成精了。” 水笼烟淡淡一笑,心里满是苦涩,回答道:“那是得了爹的真传,小狐狸当然要精明咯,不然,怎么守护水家,守护爹。” 水将军心中顿时泛起苦涩,浑浊的老眼望着这稚嫩又倔强的女儿,心里一酸,两滴泪堆到了眼角。 “好了,爹,别成天伤心了,女儿看了都要心疼死了。我早点懂事不好吗?多少人盼着自己的子女成龙啊,我这么懂事你该欣慰的。” 水笼烟撒娇的抱住水将军的脖子,伸手扯了扯水将军的胡子,皱眉道:“嗯……该剃个胡子,不然没有人喜欢了,爹会娶不到好夫人的。” “胡说什么!” 水将军当即脸红,水笼烟的娘亲难产而死,他至今未再续弦。 “哎呀,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需要您照顾我了。您都四十岁了,还不够老?看你操劳得,这一头白发,看得我都心疼!要不是这张脸格外迷人,还没多少皱纹,一准被女人嫌弃。” 水笼烟开始上下打量父亲,这是个身材魁梧健硕之人,岁月并没有在他沧桑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相反,那张脸处处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就是黑发中掺杂了些许白发,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你怎么一回来就赶着把爹往外推?莫不是……你有了意中人了?不想要爹多管闲事?” 水将军挑挑眉,望着古灵精怪的她。 “胡说什么呀爹,我能看上谁?人之年少,戒之在色,我可不贪图男色。我这是十分诚意关心您的晚年生活,趁着您现在还不算太老,赶紧给自己找个第二春,有个人照顾,您还是帅出天际的水将军。” 水笼烟又扯了扯爹的胡子,一脸笑意。 水将军心里却有些忐忑,眸光里闪烁着犹豫,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爹啊?” “爹喜欢什么样的?” 水笼烟察觉出一丝丝不可描述的气息,一瞬间也好奇起来,水将军在边境十年有余,若说遇到个体己人,收在身边也不是说不行。 水笼烟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介意,为死去的娘亲感到心酸。 “爹逗你玩的,谁让你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将爹塞出去?爹都没再想过这些事。” 水将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底掩藏的一抹闪躲还是被水笼烟抓个正着。 “爹,你有看上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水笼烟语气依旧平和温柔,丝毫听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水将军端起一盏茶,递到嘴边,连连说道:“没有的事,都说了是逗你玩的。” “……” 水笼烟怎么会信?她对男人真是太了解了。 “爹,我又没反对,你干嘛躲躲藏藏。娘已经走了十年了,我理解你。反正娘也不会知道的,她如果知道,也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的。你既然看上人家了,就赶紧娶进门,现在你已经退居幕后了,有大把时光好好谈个恋爱的!” 水笼烟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心里却猛然一酸,眼里不慎涌了泪,她立刻转过身去端茶,平复情绪后又端到嘴边,笑着喝下去。 水将军明显察觉到水笼烟情绪有一丢丢的变化,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正好水伯将客人都送走了回来了,见到两人都不说话,便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这是还在思考站在那边的问题吗?” “啊……是。” 水将军含糊的回答。 水笼烟与此同时却笑道:“爹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水伯先是一愣,随后笑开颜:“真的?这是好事啊!” “是啊,是好事。所以我劝着爹赶紧将人家娶进门,不要耽误人家。爹这是害羞了呢。” 水笼烟淡淡一笑,语气却十分欢喜,像是真心实意巴不得父亲赶紧续弦一样。 水伯一拍大腿,笑道:“哎呀将军您不早说!是哪家姑娘?我这就去给您张罗!保证让这婚宴像当年迎娶将军夫人那般热热闹闹的!” 这句话顿时凝固了空气,水伯也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顿时改口:“那个,我是说,要好好热闹热闹,毕竟咱们水将军府许久没有热闹过了。正好趁着办喜事,一起热闹热闹嘛!” 水笼烟生怕父亲多心,赶忙接话道:“那水伯可要好好用心操办!我要爹爹帅气的迎娶新娘子,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瞧瞧。名动天下的水将军一把年纪了还能娶个漂亮的夫人呢!” 水将军脸上飞上一朵红云,黑眸陡然窜过一抹慌乱,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她……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贤惠。” 水笼烟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听水伯回忆,自己的娘亲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那好啊!以后她一定对我很温柔,要是娶个母老虎回来,指不定还和我起矛盾呢!温柔贤惠的好!温柔贤惠的最是贴心!” 水笼烟匆忙将茶盏一搁,凑上去抱住爹,逼问道:“爹,快说,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看上的?人家是不是也对你很痴迷?” 水将军脸更红了,将茶盏一搁,抬手掩饰笑意,带着羞涩回答:“梦娘她对我挺贴心的,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如今不知她是否嫁人,毕竟都三年了。” 水笼烟一听心里果然舒服多了,还好是三年前的事,不是十年前的,不然真是太心塞了。 “三年前?爹在边关结识的?” 水将军脸色更红,点头道:“那时正好有一批难民从边关过,我正好出手救了她们娘俩,意外结识的。” “还有个孩子啊?多大了?是男是女啊?” 水笼烟禁不住问,她不希望是个男孩子,否则进了家门,以后关系不好那就会和自己作对,到时候又是个烂摊子。 “是个女孩子,说起来,小你一岁,估计都快出嫁了。”水将军笑得一脸乐呵,仿佛那是自己的骨肉一般。 水笼烟点点头,追问:“那她们住哪里?明日我们便让媒婆去说亲吧,挑个良辰吉日成亲吧,我也想早点见到新妹妹呢。” 水将军没想到水笼烟如此通情达理,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看得水笼烟忍不住摇头:“爹,别瞻前顾后的了,我是举双手赞同,只要梦娘对你好,我就放心了。新妹妹入府我也会对她好的,你放心好了。” “烟烟,爹——真是没想到……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有你这么个好女儿啊!” 水将军红了眼眶,纵是男儿也落了泪,看着水笼烟那懂事的模样,忍不住心酸。 “爹,梦娘住在哪里啊?我明日睡媒婆一起去,我也想见见这是何等温柔贤惠的女子,竟让爹爹这八尺男儿都动心不已。” 水将军更是羞,傻笑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了地址:“梦娘住在长岭梦旁,她的爱女唤做梦清欢。” 水笼烟原本笑靥如花的脸因为最后三个字陡然变成青灰色,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烟烟,你怎么了?” 水将军见她忽然变了脸,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叫什么?” 水将军咽了咽口水,再次清楚的说道:“梦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清欢。” 水笼烟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突然皱眉闭眼,两行泪骤然滑落,砸在地上,溅起。 “烟烟——” 水将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喉间觉得难受,一时无语。 “爹,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们。” 眼泪从她那凝滞眼睛里像泉水样的流溢出来,哭得水将军心都化了,赶忙起身让人备了车马。 水笼烟眼泪无法遏制的哭出来,梦清欢,这几个字,是她前世最大的亏欠。 那个心高气傲,又谦虚到底的女子,一如柴火般激烈,又美艳如画,一个犹如玫瑰花般娇艳的女子。 可惜,前世相遇,梦清欢已经是个风尘女子,眉眼间沾染了人世间的悲哀和落寞。 水笼烟坐在马车里,眼泪就没有断过。 这个乖张又放肆的女子,与她曾经是敌手,后来是挚友,再后来,梦清欢因她而死。 “呜呜……” 水笼烟抑制不住的抱紧了双腿大哭,难以遏制的哭声还是飘荡在风中了,紧跟着她的马车里,水将军不明所以,却因为这哭声而心疼不已。 不多时,马车忽然停下,长岭梦,如同这个名字一样,烟柳繁华地。 月,高傲而清冷地贴着悠远的蓝天,只有细丝般的浮云给它织出忧郁的皱纹。 长岭梦是出了名的妓院,因而门前灯火通明,摊贩卖的东西五光十色,一条无法望到尽头的街道写着数不尽的繁华。 夜市的人熙熙攘攘,水笼烟几乎是冲出马车的,一路上繁华热闹,在她眼里都仿佛若远在天边一样。 她轻车熟路的往梦清欢的住处跑去,连水将军也十分震惊,难道水笼烟与梦清欢有什么关系? 谁能想到前面还是烟柳繁华地的长岭梦,背后却有一座矮房子,木屋因常年风吹日晒雨淋而显得破败,门前的青苔延伸着,仿佛在阻隔着什么。 水笼烟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个笑来,踏上软绵绵的青苔,推开门扉,高声带笑喊道:“清欢!梦清欢!” 屋内有个人影身子忽然抖了抖,猛地往窗外望,昏黄的灯光下,那是个消瘦的身影,发髻似乎有点乱。 忽的,房门打开,一个瘦弱的人形冲出来,迎面朝水笼烟扑来。 032 人生如梦似清欢 听得砰的一棍子,水笼烟迎面被打,虽抬手拦住,却还是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 “呃——” 水笼烟警惕的看过去,原来不是梦清欢,而是一个病弱的女人。 这女人脸色苍白无比,双眼凹陷,空洞无比,惨白的脸就像是死人的一般。 这一棍子仿佛是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一般,女人吃力的扶着那根木棍,用力喘息着。 见到水笼烟的时候眼里满是恨意,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唾沫横飞吼道:“你们这群畜生,还要来欺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打死你!” 这时,水将军也入了门,见到女人狼狈的模样,愣住,随后大喊:“梦娘!” 梦娘闻声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那熟悉的脸庞,以及水将军那一身的富贵荣华,险些刺疼了她的双眼。 梦娘慌忙丢下木棍逃窜,砰的一声关上门,在房内缓缓蹲下身去,哭泣。 “烟烟,你怎么样?” 水将军上去扶起水笼烟,看见她手心沾染了木屑,还有擦伤。 “梦娘,是我,我来看你了。” 水将军走到门前,看着破窗户纸后面凌乱的头发,心如刀绞。 “将军!您能来看我,梦娘已经很知足了,您快回去吧!别让这地方脏了您的身份!” 梦娘眼泪不止,一种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 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位将军,如今自己年华逝去,更是不配。 “梦娘,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当年我中了毒,多亏了你献血我才得救了,我说过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娶你,现在我来兑现承诺了。” 水将军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腐朽的门,眼眶红了,多希望门内的女人能够心软。 水笼烟也凑近,焦急的问道:“梦姨,清欢呢?我是水将军的嫡女,我叫烟烟。” 梦娘一听到她问梦清欢,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血一般,眼里的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啊——老天爷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清欢才十八岁,你怎么如此对她!” 门内传来梦娘撕心裂肺的一顿哭嚎,水笼烟听得心烦,想起前世遇到梦清欢时,她已经是平西王府的歌姬之一,也是莫等闲手下的得力干将。 莫非,现在已经被卖了? 水笼烟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连忙追问:“你把她卖了!梦娘!她在哪?” 梦娘还在哭哭啼啼,对着门外嘶吼:“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舍得卖她!是我得了病,这傻孩子才……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欢儿!” “她在哪里?是不是长岭梦?” 水笼烟着急死了,又追问。 梦娘捂嘴哭,带着痛心和怨恨吼道:“将军!您来晚了!梦娘已经不能配你了!清欢入了风尘,我是她娘,我怎么配得上你!你回去吧!” 水将军闻言更是虐心,连忙哄道:“梦娘,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娶你,我不介意。” “不……将军……” 梦娘哭得更让人心碎。 忽然,轰的一声,门被陡然踹开,梦娘也被门打翻在地,嘴里吃了灰尘,咳嗽个不停。 水笼烟厉声骂道:“我问你清欢在哪里!你废这么多话做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爹就算了!不必哭哭啼啼!赶紧告诉我清欢在哪里!” 梦娘见水笼烟一双眼怒目圆瞪,小小年纪却英气逼人,威风凛凛,心中不由得一颤,顿时止住了哭声。 “烟烟——休得无礼!梦娘这是伤心过度,你容她缓一缓。” 水将军赶忙劝解,并走过去扶起来梦娘,一脸关怀。 “清欢被卖了!那些嫖客能缓一缓吗?爹,你脑子也跟着进水了是不是!你们有多少情爱不能稍后说?梦娘你赶紧告诉我清欢被卖到哪里去了!不然我拆了你这家!你也休想嫁入我们平南将军府!” 梦娘着实被吓到了,赶忙指着门外的长岭梦说:“就在长岭梦……早上才去的。” 水笼烟眼里满是恨意,愤恨的骂了句:“混账东西!” 随后匆忙奔向长岭梦。 水将军见梦娘被吓得一脸惊愕,连忙哄着:“烟烟脾气大了点,你多担待,她也是担心清欢。” 梦娘点头,忍不住问:“她与清欢有什么渊源吗?” 另一边,水笼烟很快跑到了长岭梦门口,一副怒气冲天着急上火的模样,吓得门口的壮汉赶忙拦住她:“站住!这里是寻花问柳之地,你一个女人来做什么?还不快滚!” “听着,长岭梦我包了!赶紧叫你们老鸨子出来回话!” 水笼烟从怀里掏出水家军的令牌,递给壮汉一看,冷声骂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平南将军府的令牌,赶紧给我闪开!否则杀无赦!” 水笼烟着急上火的时候,杀气最重,那一身戾气惊得人们步步退散。 她这一闹,门口顿时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都对她议论纷纷。 很快,老鸨子堆着笑来了,赶忙挥着粉色的绣帕安抚她:“哎哟这是哪位大官人啊!消消气,不知有何贵干啊?” “早上有个叫梦清欢的姑娘来卖身,赶紧将她给我找出来。” 水笼烟望着这九层塔,恨不得踏平了将梦清欢找出来。 老鸨子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试探着问:“什么梦清欢?我不记得有这个……” “啊!” 老鸨子话音未落便遭到水笼烟一脚狠踹,飞出几米远,胸口一闷,吐出血来。 “我数到三,再不交出梦清欢,我杀了你!” 水笼烟上前去狠狠一脚踏在她心口,狠狠碾压,老鸨子那皮肉立刻疼得直叫唤。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老鸨子痛得眼泪直流。 水笼烟这才收了脚,老鸨子爬起来,忙不迭说道:“她是新来的,抢手货,王公子已经预定了,此时正在九楼办事呢,您有所不知,那王公子乃是……啊!啊——我的娘啊!” 老鸨子被水笼烟抱着苗条的腰肢,咻的一下蹿上天,那可是九层塔!几十米的高度! 水笼烟竟然一跃而上! 老鸨子险些吓得昏厥过去,楼下的人都惊叹不已,仰着头望着那一身霸气红装的女人潇洒飞上九层塔。 到了九层塔,水笼烟将惊魂未定的老鸨子一丢,命令道:“哪间房!” “就……就是这间!” 老鸨子赶忙闪到一边去,看着水笼烟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踹开的一瞬间,地上的一片狼藉让水笼烟心碎一地,她愣了愣,冲进去一把抓住衣衫不整的男人,狠命往后一丢,砸得男人惨叫连天。 “你是哪里来的混账!竟敢对本公子下手!啊——老鸨子!” 王公子正好砸在桌上,身后被砸出一大片红来。 水笼烟望着那穿得轻薄的人,心痛得当场掉泪,随后脱下来自己的外衣,对着身后的人吼道:“都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灭你们满门!” 王公子还一脸怒气,冲过去便要算账,水笼烟猛地一回头,眼疾手快掐住他脖子,狠狠一丢,王公子当即撞在柱子上晕过去。 “啊呀!王公子——” “滚出去!” 水笼烟红着眼朝老鸨子一吼,老鸨子当即吓得退出去,关上门。 水笼烟扭头望着那眼神有些麻木的人,梦清欢眼眸似水,此时眼里还没有风尘,有的是星辰万点,清澈如水。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水笼烟不忍掀开被褥,生怕伤到梦清欢的心。 梦清欢好奇的打量她,娇媚又清爽的声音说道:“我们还没开始呢,可巧你就来了,你是谁?来嫖我还是来救我?” 水笼烟闻言顿时阴转晴,欢喜都写在脸上:“真的?太好了!” 水笼烟赶忙掀开被子,示意梦清欢穿自己的衣服。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是谁?来嫖我的还是救我的?” 梦清欢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傻气,一个女人,对她怎么这么热情?莫非喜欢女人? “还是这么调皮,我是来嫖你的,好了吧?跟我回家吧,我买你。” 水笼烟揪了揪她细皮嫩肉的脸,梦清欢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难过,轻声道:“没想到我才出来混,就遇到个酷爱女风的。” “呵,先不说这些,走,跟我回家,别待在这脏地方。” 水笼烟欣喜不已,又说道:“对了,我爹准备娶你娘过门,所以,以后记得叫我姐姐。” “什么!” 梦清欢被她这句话噎住了笑,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惊,片刻后抓住水笼烟的手问:“你爹是谁?是不是我娘心心念念的水大将军?” “是啊,那是我爹。” 水笼烟点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催促道:“快穿衣服,姐姐带你回家。” “呃……好啊,那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梦清欢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笑意。 “这个嘛……” 水笼烟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前世梦清欢追着她左一个渣女,右一个禽兽的喊,都没一个是正经的名字。 这一世,说什么也得赚她个好听的。 “我叫水笼烟,你叫我烟姐姐咯。” “不好听,不顺口,不如叫你小笼包。” 水笼烟一脸惊:“……” “小笼包?” 梦清欢试探着喊了一声,满脸调皮。 “哈哈……好,小笼包,那我叫你小清欢怎么样?” 梦清欢颇为满意,点点头。 很快两个人出了房门,水笼烟剩下了白色的三件套装,满头青丝潇洒流淌下来,那邪气的笑容和眼神让梦清欢觉得这应该是个男子的,那多潇洒帅气。 “小清欢,姐姐带你飞如何?” 水笼烟忽然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拉,梦清欢一脸欢喜,眼里仿佛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一般,轻声骂道:“不正经的小笼包。” “哈哈,走,我带你飞下去,体验一下飞的感觉。” 水笼烟话音刚落,便搂紧了娇媚的人,纵身一跃,身形如燕,朝下面飞去。 “啊啊啊啊——好刺激!小笼包你也会武功!我也要学!” 梦清欢吊在她脖子上,眼里满是欢喜。 “好,我亲自教你,叫师父。” “小笼包师父!” “呃——好吧,乖徒儿。” 梦清欢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带着期许问:“小笼包,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水笼烟勾唇坏坏一笑,眸中满是欢喜。 “当然,我是上天派来负责宠你的。” 033 双喜临门 当水笼烟顺利救出梦清欢后,两人一起回到了梦清欢家里,梦清欢一入门便看见自个儿的娘亲含情脉脉的望着那威武俊朗的水大将军。 “你爹生得好俊朗,阔别三年,竟然还是这般模样。” 梦清欢是个胆大的,见了水将军也不害怕,说话爽朗直接。 水笼烟将手搭在她肩头,笑道:“那即将是你爹,不打算改口?” “哼,我才不要叫他爹,我有爹的。” 梦清欢眼里满是傲气,笑容宛如娇艳欲滴的花,看得水笼烟心生欢喜,不愧是梦清欢,生来便是这般妖冶的女子。 两个人很快便被瞧见,梦娘羞涩起身,看着归来的梦清欢,马上又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拉着梦清欢反复打量,不断询问:“欢儿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娘担心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娘就是死了也不要你去卖身啊!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梦娘才哭了一下,又觉得最后一句话不妥,连忙补充道:“都过去了,娘也就不提了。快来见过水将军,三年前咱们的救命恩人。” 梦清欢带着几分嘲讽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几圈,不知是何用意的问道:“水将军,您究竟是看上我娘哪一点?三年了,竟然还能想起我娘这个半老徐娘来。” 此话一出,当即引得梦娘狠皱眉头,水将军脸色也不大好看。 水笼烟看得懵,怎么?难道梦清欢不希望自己的娘亲嫁入平南将军府? 梦娘狠狠掐了梦清欢一下,狠狠瞪眼:“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干嘛掐我,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梦清欢也狠狠白了娘亲一眼,更是用一种嫌恶的眼光扫过去,冷笑道:“你就是半老徐娘,人家可是平南王,凭什么娶你?你还做着将军夫人的春秋大梦呢?这么多年不是口口声声说厌倦男人,男人无情,不都是你说的吗?” 梦清欢这话像是赌气一般,一句接一句,一句比一句伤人,好似这不是亲娘,这是姨娘一般! 梦娘气得跺脚,眼里满是着急和恨意,扬起手想打下去又不敢打,她知道梦清欢的性子,最是反骨,若真打了她,只怕日后隔阂难消。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尴尬。 梦清欢见梦娘一脸不甘心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点:“不是我说你,娘,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模样,你连半老徐娘都算不上。你说你凭什么嫁入平南将军府?” 梦娘闻言又是一个猛抬头,眼里满是委屈和怨恨,眼泪都堆在眼眶。 梦清欢很是无奈的叹息,又皱眉道:“三年前是你主动救了水将军,可人家也先救了我们娘俩不是?你说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这话说得更让梦娘无地自容,旋即,梦娘开始啜泣,转身含泪望着水将军道:“将军……我……梦娘绝不是痴心妄想,梦娘只是倾心于你,难以自拔……” “行了,装什么装?你再装也抓不住男人的心。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成天就做着这种春秋大梦,你还是个做娘亲的人吗!” 梦清欢颇有些怨怼,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自己长么大,一张脸生得美艳,可气质也更是妖冶。 好在梦清欢的这份风情不是风尘女子的妖冶,因而,她这份风情中透着清丽,若真成了风尘女子,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清欢,你觉得你娘配不上我爹?还是你不想改口叫我爹?” 水笼烟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柔声问,满眼的诚恳。 梦清欢脸色这才好看些,望着刚才十分着急她的人,一脸感激说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娘俩是贫苦惯了的。我娘自从三年前见了水将军,便一直念叨着要嫁给水将军。这话我听了都害臊!” 梦清欢又瞥了娘亲一眼,那原本该是风风火火的女人,此刻竟然温顺如绵羊,脸颊还羞红了。 连梦清欢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娘亲的演技好,还是娘亲真动了情。 可不论如何,梦清欢都不希望娘亲嫁给水将军,那是权贵人家,岂是她们的立足之地? 梦清欢不希望自己被困在那样的牢笼里,倘若有一日水将军厌烦了娘亲,她们娘俩将会陷入怎样的绝境? 梦清欢情愿过着清贫的生活,也不愿做一只笼中鸟。 此时,她目光里满是悲伤,感怀,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爹,你可是真心娶梦娘的?” 水笼烟走近父亲,也质问起来,面对男人时,女人多半是弱势的。 几遍那是自己的亲爹,水笼烟也不希望这个爹是个薄情郎。 “我是真心爱梦娘的,我知道梦娘也是真心爱我的。我知道了梦娘其实是个泼辣火热的女人,可她在我眼里,永远是娇滴滴的小女人,一样需要男人保护,呵护。” 水将军眼里满是柔情,冷硬的脸上飘过一丝柔情,原本僵硬的表情里多了几分笑。 水笼烟和梦清欢双双用力搓了搓双臂,浑身鸡皮疙瘩起,一阵头皮发麻。 旋即,又见梦娘一脸柔情似水,痴痴望着水将军,声音柔若晚风:“水将军,我也知道你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的男人,你内心也很温柔,你需要一个贴心的女人依附你,为你派遣英雄的孤独与寂寞。” 水笼烟和梦清欢这回已经不止是猛搓双臂了,两人不约而同开始跳脚,浑身发冷,仿佛一下过渡到了冬季。 水将军与梦娘见她们这样,双双害了羞,低了头。 水笼烟与梦清欢连连扶额,哭笑不得。 最后,水笼烟笑道:“别说了,我们两个晚辈受不了这等刺激了。” 水笼烟摇摇头,拉起梦娘的手笑道:“等梦娘过了门,就是我们平南将军府的将军夫人了。按理说,我该唤你一声娘的,可我心里还是想唤你梦姨,不知可否?” 梦娘闻言两眼瞪得大大的,惊喜爬在脸上,忙不迭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你想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梦姨也好,我本也不是你亲娘,你唤我娘亲我也受不起。” 梦清欢又抖了抖,一把将水笼烟捞过来,微微皱眉提醒道:“你要想清楚,我娘是什么身份,你爹是什么身份。你们平南将军府都不要面子的吗?” 水笼烟忍不住笑,揪着眼前这可爱的人的脸,一脸宠溺笑道:“小清欢,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上天派来宠你的。那我爹肯定也是上天派来宠你娘的啊。面子若能当饭吃,那我给你银子,你卖我一点行不行?” 梦清欢哭笑不得,可心里还是别扭,总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天上不会掉馅饼。 水笼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倘若我爹负了你娘,我绝不再和他说一句话。我也不会让你和你娘受委屈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梦清欢自然是不相信的,可她一看到水笼烟的眼神,便觉得一见如故。仿佛,她们本该是有什么渊源的。 梦清欢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她说不清道不明,可她清楚一点,这个水笼烟必然会入了她的心,对她的人生造成一定的影响。 最终,梦清欢还是应允了梦娘嫁入平南将军府。 恰好,七天后便是良辰吉日,是中秋佳节。 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中秋。 晚间,四个人将房屋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净,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水笼烟不含糊的撸起袖子做饭,晚间,饭桌上摆满了可口的饭菜。 入夜,一轮明亮的大银盘挂在清澈如洗的夜空,给院里洒下了一片碎银。 梦娘率先端起酒杯,一脸感激望着水将军,笑道:“这一杯,敬水将军,恭贺水将军排除万难,凯旋归来。” 梦娘一饮而尽,水将军眼神复杂,心里更是五味陈杂,也回敬了一杯,仰面喝下。 梦娘又倒上第二杯,看向水笼烟,赞许的目光笑道:“这一杯敬烟烟,水将军都跟我说了,多亏了你,他才能安全归来。这一杯,梦姨敬你!巾帼不让须眉!” 水笼烟连忙起身,双手托杯回敬,笑道:“这是应该的,梦姨不必客气。日后还望梦姨多多照顾我爹,我爹最是个操心的性子,想必日后有了您,会轻松许多的。” 两个人互相敬了一杯,这才都坐下了。 梦清欢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大家都互相敬完酒了,就剩下她了。 梦娘看向她,使了个眼神,梦清欢双唇不可遏制的抖了抖,眼神里颇有些尴尬,却还是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望向水将军,欲言又止。 看得水将军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水笼烟将手勾住她的脖子,轻声笑道:“你可以叫我爹水叔,反正我叫你娘梦姨,正好。” 梦清欢闻言才有了台阶下,于是声音格外温柔乖巧的笑道:“清欢这杯祝水叔和娘百年好合,幸幸福福。” “好!好好好!”水将军起身伸手与梦清欢碰杯,一瞬间其乐融融。 这顿饭吃得很是开心,水笼烟望着身旁完好无损的梦清欢,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欣慰。 饭后,月亮已经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洒在四个人的身上。 时辰已经不早了,四个人却依依不舍。 水将军望着梦娘,情意绵绵,四十的男人说话竟然有些结巴:“梦娘,我、我过几日再来……迎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一旁的水笼烟对这个父亲充满了惊奇。 前世没能与父亲共聚天伦,这一世说什么也要父亲欢欢喜喜过好每一日。 梦清欢一直挽住水笼烟的,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临行前,水将军父女再次恋恋不舍回望,最后乘上马车离去。 梦娘仿佛醉了一般倚在门上,目光中的带着些许悲凉和欢喜,又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笑开了。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夜里,梦娘还回不过神来,轻声呢喃:“欢儿,娘怎么觉得这一切在做梦呢?” 梦清欢姣好的身材裹着红衣站在门前,嘴角也勾勒着欢喜,她脑海里仍旧一次次浮现在九层塔时,那忽然冲进来的水笼烟,对她满怀的关心。 梦清欢扭头看向娘亲,笑道:“娘,我从来不相信运气的,可这一次,上天好像终于眷顾我了。” “呵,是呢。” 梦娘挽着梦清欢的手,满脸带笑,洋溢着幸福,踏入了门。 “欢儿,你觉得娘配不上水将军是吗?” 034 宠妻狂魔在线撩妻 看见梦娘眼里的神情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质问,看得梦清欢满身不自在。 梦清欢轻轻摇头,拉着娘亲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说道:“我更怕你以后过得不好,而我无能为力。” 梦娘嘴角勾起一抹笑,满眼都是欣慰,望着漫天星辰,笑道:“娘以后会幸福的,娘也会护着你的。” 母女俩这才回了屋。 这夜里的星星眨着眼睛望着这一切,而清冷的月光透过老杏树的树叶,在地上筛下稀疏的斑点,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变动。 话分两头,水笼烟也和父亲在路上也颇为有趣。 水笼烟从头到脚把父亲打量了一遍,而且眼神还是如此的怪异,像是在笑他,又不像。 看得水将军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责问:“干嘛这么看着爹?” “好奇啊,咱们的威风凛凛的平南王居然也会脸红,爹,你怎么这么可爱?” 水将军被她问得脸更红了,干脆别过脸去不与她说话。 水笼烟知趣一笑,又提醒道:“爹,这场婚宴,就交给我吧,我一定让您风风光光迎娶梦姨过门。” 水将军看着她一脸自信的笑容,再联想到之前她竟然知道关于皇帝的秘密,目光里多了一丝质问:“烟烟,你如实招来,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偷偷认识了什么人?” 水笼烟不由得一脸懵,心里犯起嘀咕,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父亲发现什么了? “你还装蒜,皇上封赐平西王一事乃是皇上一生的痛处,他不受先帝宠爱,因而对平东王这个封号也颇为痛恨的。可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是这个事。 水笼烟顿了一秒,随后笑道:“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的,她之前还来和我话家常呢,那块灵家军的虎符便是她给我的。” “皇后?” 水将军闻言两眼一眯,沉沉的哼了一声,做了个深呼吸,随后颇有提醒意味的说道:“烟烟,你往后,千万不要信皇后娘娘的话,知道吗?” “好……” 水笼烟当然知道! 可为什么爹也要这么提醒自己?皇后娘娘不是还给她灵家军的虎符让她救出爹爹么? 水笼烟一脸困惑,不禁反问:“为何?” “不要问这么多,总之,皇上与皇后,你谁也不能信。一如你所说,天家的战争,我们不参与。” 水将军脸色明显不好看,浑如刷漆的剑眉紧皱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堵在心口,许久之后,又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翌日。 水笼烟早早地便去找了梦清欢,与她一同采购婚宴所需物品,途中水笼烟也挑选了许多物件讨梦清欢开心。 时间一晃就到了婚宴当日,整个平南将军府门前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披红挂彩,好大阵仗。 迎亲队伍也十分热闹,水将军穿着喜服显得格外精神,整个府里里外外十分热闹。 拜堂之后,水将军该与宾客寒暄几句。 就在这时,一前一后两声高呼打断了原本欢天喜地的婚宴。 “平东王到——” “平西王到——” 宾客们纷纷起座,齐刷刷准备参拜。 “两个人一起来?这么见鬼?”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虽然知道他们必然不会错过这个好热闹的,可两个人这么碰巧一起来,必然少不了一场热闹。 “那就是平西王?好儒雅啊!” 梦清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众人都齐齐跪下参拜,水笼烟也示意她跪下参拜。 众人起身后,莫等闲首先便看向水笼烟这个方向了。 梦清欢忍不住有些小激动,扯了扯水笼烟的衣袖,一脸欢笑:“你们家好大面子,两个皇子都来了!” “小清欢,你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的三皇子,内心可不是这样的。所谓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 水笼烟一本正经的话惊呆了梦清欢。 说话间,莫等闲已经到了跟前,手中捧着皇帝的圣旨,难怪莫思量肯甘心稍稍站到后面一点去。 “小小婚宴,还惊动圣上,真是太让臣愧疚了。” 水将军说着恭敬的话,一脸谦卑。 莫等闲一脸的春风得意,笑道:“水将军过谦了,您解甲归田,父皇予你赏赐您也推拒,父皇心里实在亏千。幸好水将军得遇佳人,喜事临门,才让父皇再有机会聊表心意。” 水将军再次谦卑的笑着,点头致谢:“臣,不胜感激,承蒙皇上厚爱。” “水将军接旨——” 海公公一脸欢喜宣旨了。 所有人又跪下,听他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水将军乃国之栋梁,水笼烟亦是肱股之臣。朕特赐黄金十万两,良田三万顷,珠宝三百箱,尚方宝剑一把,免死金牌一枚,引魂剑一把。封梦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封其女梦清欢为平南郡主,钦此。” “恭喜水将军,恭喜烟烟,恭喜梦夫人,恭喜梦姑娘。” 莫等闲礼数齐全,十分儒雅的行礼祝贺。 梦清欢也没想到会有这等好运,看到莫等闲这般儒雅,心弦也被拨动。 当莫等闲看向她时,梦清欢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水笼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莫等闲又从随从手里接过引魂剑来,靠近水笼烟,一脸带笑:“烟烟,这是父皇赐你的,助你将来战场上杀敌万千,战无不胜。” 水笼烟勾起一抹笑来,眼里满是冷漠,对于莫等闲这种伎俩,她真是看也不想看了。 “谢主隆恩。” 水笼烟表情依旧冷漠,看着莫等闲的眼色也有些不屑,仿佛,这少年,当真死不悔改,烂泥扶不上墙一般。 “烟烟,我特意在引魂剑上刻了你的名字,你看看可喜欢?” 莫等闲这是非要拉仇恨? 水笼烟真想狠狠甩他一耳光,回头被莫思量撕碎了吃都不知道为啥! “如此宝物,我借花献佛,送你如何?” 水笼烟负手而立,一股傲气尽显眉间,莫等闲看着很难受,可莫思量看着就很开心了。 “烟烟……这……引魂剑,我用不上,宝剑配英雄,这引魂剑配你最合适了。” 莫等闲仍旧捧着那柄剑,不肯死心。 “我不喜欢用长剑,我习惯用弓,我记得平东王府上倒是有一把御天弓,不知平东王可有带来作为贺礼?” 水笼烟一边说着话,一边绕过莫等闲走到莫思量面前。 四目相对,尽是温暖柔情。 莫思量挥了挥手,侍从马上奉上两个长盒子,打开来看,一个是御天弓,一个是赤子鸢。 “母后说,好东西要懂得送给心仪的人,才能讨得女孩子欢心。” 莫思量峻冷的脸一笑,仿佛世界都洒满了阳光,好似一线天的峡谷被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一般。 水笼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示意侍从拿下去。 这样明显的对比,瞎子也看得出来水笼烟心仪谁。 莫等闲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脸上却还在努力维持着平和,那招牌式的微笑依旧挂在嘴角。 “哎呀,我看着这剑配烟烟也最合适不过了,反正都是要送给烟烟的,我这个做妹妹的,便自作主张替她收下了!” 梦清欢赶忙打了个圆场,收下了那柄引魂剑。 水笼烟心头一惊,这东西可不能收! “梦郡主倒是个最明事理的,生得也十分美艳,他日定能高嫁,到时我一定奉上大礼,恭贺梦郡主喜得良人。” 莫思量拽住准备上前的水笼烟,水笼烟赶忙甩开了他的手。 莫思量又补充道:“平西王也是一番好意,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给我这个三弟面子啊。” 水笼烟真是想一脚踩死这个傲气又傲娇的醋坛子,闭嘴少说两句会死吗? “今天是我爹和梦姨大喜的日子,我们几个晚辈站在这里说话,倒是喧宾夺主了。” 水笼烟扭头赶忙拽住水将军的手臂,堆笑道:“爹,你还不发话,众宾客都等着您敬酒呢!梦姨也站了许久了,还不赶紧让媒人扶着梦姨进屋。” 水将军点头,媒人送走了梦娘。 众宾客很快又闹成一片,现场恢复正常。 水笼烟望着两尊大佛,只是冷冷道:“今日是我爹大喜的日子,不开心的话,不好听的话,都别说。改日再说,算给我个面子,行吗?” “你说了算。” 莫思量一脸笑意,潇洒的坐在水笼烟身旁,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酒。 莫等闲还在耿耿于怀刚才的事情,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盯着水笼烟的目光也有些凉意。 “平西王这么喜欢站着?站着说话不腰疼?” 水笼烟也抿了一口酒,示意他坐下。 莫等闲坐下来,开口还是那么直白:“你为何不想收下引魂剑?你在逃避什么?” “哎哟,平西王,您说话可长点心。什么逃避不逃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呢。我可受不起那闲言碎语。” 水笼烟一脸滑头的模样,一边与莫思量笑着聊天,一边做出敷衍莫等闲的姿态来。 果不出所料,没几句话莫等闲便气得郁结,转身散心去了。 片刻后,梦清欢望向莫等闲离去的方向,起身道:“我去看看。” 水笼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微微垂下,微微皱了皱眉头。 莫思量将一切都瞧在眼里,不禁问道:“你在担心莫等闲会再次利用她?” “怎么?现在终于承认自己也‘重来一次’了?” 水笼烟语气里多了些薄凉,眼神并未看向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我想宠着你的。” 莫思量一脸愧疚,他并不是想骗水笼烟,他只是不希望水笼烟与他再生出误会来。 “行了,你这张嘴,说什么都对。” 水笼烟脸色冷漠至极,右手撑着头,望着热闹的人群,忽的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换个地方说话吧。” 旋即起身,朝着后院的方向去了。 莫思量扫了一眼众人,确定无人跟来后,才跟了上去。 刚到后院,水笼烟便开门见山的问:“说吧,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是该大仇得报,享受着帝王般的日子吗?” 035 宠妻狂魔的忠贞爱情 只见水笼烟说这话时仍旧带着伤心,带着气愤的,毕竟自己用尽一生,居然也没能让莫思量扭转那狠绝的性子。 水笼烟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烟烟,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什么仇恨地位权力,都不重要了。对不起,是我醒悟得太晚了。” 莫思量一脸愧疚,一种负罪的心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水笼烟此时脸上仍旧余怒未消,他更是知道自己前世种种过错对水笼烟造成了极大地伤害,所以,他这一世,是来弥补的。 “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不接受道歉。” 水笼烟难免负气,更多的还是伤心,但凡是个有血性活得明白透彻的女人,十之八九不会选择一个爱美人更爱江山的男人。 水笼烟宁可做个小气的醋坛子,也不要再过那种刀口上舔血,勾心斗角的日子。 “师妹,我会等你,这一世,我会用尽全力弥补你。” 莫思量满脸情深,虽是年少的脸庞,可前世练就的成熟老练却丝毫不减显露在这个年轻的身体上。 水笼烟眼里带着些许讽刺望过去,冷笑道:“莫思量,你是不是以为我就非你不可了?前世爱你最后万劫不复,我早就清醒了!” 莫思量张口还想说什么,被水笼烟忽然冲上来狠狠抽了一巴掌! “莫思量!” 水笼烟用力吼过去,满眼都是怒气:“你这个真小人!你是不是忘了这一世我们也有一笔账没算!” 莫思量一脸懵,什么账? 水笼烟望着他这副懵的模样,更是心寒,狠狠皱眉,眸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说道:“出征前,你说我爹好好的,他的死讯只是一个局。让我不要担心不要心急,可事实上呢!我爹已经成为敌军俘虏,被人吊在城墙上!跟着我去的镇东王也是个叛徒!” 莫思量顿时把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 是的,可当救出水将军后,莫思量联合水笼烟也威胁了镇东王,莫思量以为水笼烟会忽略这件事。 “师妹,我是怕你到军中遭到小人暗算。彭天亮等人,早就图谋造反,我知道你通晓兵法,可我更怕你出什么意外。” 莫思量将所有的顾虑都说出来,只希望水笼烟能够消消气。 水笼烟下意识掰手指,把关节弄得咯咯作响,双眉不可遏制的抖动,嘴角抽搐,怒气飙升。 猛地吼出一句:“莫思量!这就是你一次次成心骗我的原因!什么都是你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什么都是你想得最周到!你自以为是的善意,简直令人作呕!” 啪! “这一巴掌,是替前世明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还为你倾尽一切的我打的!” 莫思量嘴角抽搐,身子微微抖动,他知道水笼烟发怒了。 啪! “这一巴掌,打你是因为你又骗我!若非我发现你有所不同,绝不会想到你也重生了!” 莫思量眼里满是颤抖,他本不想瞒着水笼烟的,他是想宠着水笼烟,让水笼烟接受自己的。 而且,自己重生后也不知道水笼烟也重生了,是听闻水笼烟居然要赴边疆为父报仇,他才隐隐察觉的。 啪! 水笼烟打完后狠狠揪着他的衣领,眼里满是泪水和愤怒:“这一巴掌是替你娘打的!你这个不孝子!枉费你娘为你机关算尽!你却满脑子想着儿女情长!这一世你该守护什么你不清楚吗!” 莫思量猛地将她拉入怀里,霸道的控住怀里伤心的人,狠狠捏住那只手,着急又无奈的说道:“打得好!我就是亏欠你!我就是该打!师妹,我认错,我都改!这一世,我不要什么江山,我只要守护好你和母后,还有大哥,我就知足了。” 水笼烟摇头,眼里满是气愤和嘲讽:“你还在撒谎!莫思量!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你不争权夺位,你拿什么保护皇后和平北王?你岂会忘记前世你是如何逼宫夺位的!” “我不需要逼宫也……” “你给我闭嘴!”水笼烟狠狠又甩了一巴掌,怒目而视:“我不想再听你放屁!也不想再信你一分半点!这一世,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也不惧怕莫等闲!我会证明给你看,即便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能保护好我水家全族!” 莫思量终于无言以对,羞愧让他抬不起头来,痛苦和无奈充斥着他的心,让他感到窒息。 “我爱你。” 莫思量眼角带了泪,满目深情,按住水笼烟的头就要吻下去。 “混账!” 啪! 一巴掌,一句骂,迅速席卷了莫思量心里的悲伤,他内心翻涌着懊悔和心疼。 纵是水笼烟激烈反抗,也没能逃脱他更为激烈的吻。 水笼烟慢慢的在这霸道的占有欲里泪流满面,她渐渐的软了身子,倒在莫思量怀里。 一番纠缠后,水笼烟眸中带着忧愁,心疼的扶上莫思量的脸颊,轻声问:“你怎么会重生?是莫等闲做的?” 莫思量勾起一个笑,指尖轻轻刮了下她俏挺的鼻尖,眼底含着柔情的笑:“你死了,我如何独活?” 水笼烟先是一笑,随后泣不成声,扑在莫思量怀里隐忍着大哭,任由眼泪从她双眸中像泉水一样的流溢出来。 莫思量也悲从心来,他搂紧了水笼烟,安慰道:“上天待我们不薄,竟然让我们重生了。师妹,这一世,我们再也不要闹矛盾,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莫思量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红着一双眼轻声哄着。 水笼烟的心动摇了,这是她追求一生的结果,两个人花前月下,不再过问江湖政事。 水笼烟迷茫的望着眼前深情的人,那年少的脸庞上刻着狠厉与霸气,这是个做帝王的好苗子。 莫思量会放弃皇位之争吗? 答案是不会。 水笼烟本来翻涌的心,一瞬间冷静下来。 她用力推开了莫思量,擦干眼泪,带着失望的语气回答:“我不愿再踏入帝王家。” 莫思量看着她那淡淡的目光,觉得脸上是泼了一盆冷水,心头更是一凉。 “好了,今日是我爹的喜宴,我不希望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 水笼烟捂着脸收拾情绪,好一会儿后,转身又是笑靥如花,对着那腹黑霸道的人笑道:“平东王,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那真的是蠢出生天。” 莫思量脸上微微错愕,还带着不甘心,可水笼烟已经走远了。 莫思量心里堵得慌,水笼烟的无情冷静,像刀剑逼迫着他做抉择。 这一世,要做帝王,还是做情郎? 他扭头望着那单薄的红衣背影,心里泛起无数酸楚,抖动的唇齿缓缓吐露出一句话:“师妹,我不会放手的,这一世,我要掌控全局!” 当水笼烟从后院回到前厅时,眼里残余的悲伤还是被梦清欢察觉到。 梦清欢望着从人群里带着郁闷和怒气走过来的水笼烟,连忙迎上去问:“小笼包,你怎么了?” “没事。” 水笼烟朝她一笑,旋即看到莫等闲又重新坐在了座位上,并且离梦清欢不远。 水笼烟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情绪,旋即意味深长的看着梦清欢,直白的问:“你喜欢他?” 梦清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多了几分愤怒和嘲讽,语气微凉回答:“你是在责怪我看上了你的男人?” “我和莫等闲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水笼烟斩钉截铁的回答,自知自己情绪不好,不便多言,便丢下一句话:“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多加小心。” 随后水笼烟朝还在一脸难堪的梦清欢轻轻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头,径直大步流星走出了婚宴现场,一个人出了家门。 梦清欢站在原地,望着水笼烟迅速消失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话语,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痛…… 梦清欢悲凉的在嘴角浮起一个笑来。 莫等闲眸中也落了失望,手里的酒索然无味。 子时。 水笼烟总算是回来了,整个人仿佛精神了一圈。 刚踏入府门,便迎上梦清欢那双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神,还有堆满笑容的脸。 水笼烟愣住了,随后咽了咽喉咙,为今日的不该而道歉:“对不起,清欢,我今日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我当时情绪不好。” 水笼烟低下了头,她知道梦清欢向来敏锐,她今日一定伤到了梦清欢的心。 梦清欢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笑道:“没事,你怎么出去那么久,我到处都找不见你。这都子时了,你才回来,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水笼烟上前抱住她,在她脸颊蹭了蹭。 梦清欢眼里有些颤抖,憋在心里半日的话,终于还是问出去了:“你觉得我喜欢莫等闲,是吗?” 难道不是吗? 水笼烟心里也困惑,今日梦清欢看莫等闲的眼神分明像极了怀春少女,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真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想说什么?” 水笼烟拉着她的手,边往回走,边问。 梦清欢忽的停下脚步,眸中带着困惑说道:“我知道你是巾帼英雄,足智多谋。我与你是云泥之别,可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今日你和平东王给平西王难堪,他负气离席,我只是去劝一下而已,我没有其他意思。” “谢谢你,清欢。” 水笼烟莫名舒了一口气,思量再三后说道:“我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你不必操心,里面牵扯太多东西了。另外,你以后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假以时日,一定是名动天下的女将军。好好努力,我看好你。” 水笼烟这番话说得不痛不痒,一气呵成。 在梦清欢听来,却像极了敷衍,一瞬间,她心里落了极深的失望。 “清欢,你记住——” 036 到底谁想害渣男? 当水笼烟将送她到门前,笑道:“别多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护着你。江湖很深,世界很大,你慢慢走马观花。以后你就会明白很多事。你记清楚一点,我水笼烟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会对你小气。” 梦清欢望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听着她诚恳的声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幸福的热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水笼烟心疼的上前为她拭泪。 再次宽慰道:“我只是怕你年少错看了人,错信了人,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莫等闲为人虚伪,表面上是君子,背地里却是个伪君子。我不反对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梦清欢听着她这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不知道水笼烟为何对莫等闲这般瞧不起,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 可梦清欢一想起今日莫等闲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便觉得,或许水笼烟和莫等闲之间,双方都有过错。 梦清欢微微低下头,笑容也有些卑微,好似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入了水家,低人一等。 水笼烟望着她抿紧唇不说话的模样,料想梦清欢定然心里委屈,自卑,于是赶忙解释道:“清欢,我喜欢莫思量,所以我不会喜欢莫等闲的。” 梦清欢闻言也不意外,今天水笼烟那么不给莫等闲面子,她就看出来了。 “可是莫等闲是平西王,我们不也得罪不起吗?” 梦清欢虽生在寒门,却也知道这富贵人家也难为。 “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其中细节,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好不好?明日还有一出好戏等着上演,你须得养好了精神,明日才能看大戏。” 水笼烟眼里闪过一丝愁云,明日的确有一桩大事发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力挽狂澜。 梦清欢望着她那双精明的眸子,心里更是难过,门第造成的差别,远不止这些。 “好。” 梦清欢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 水笼烟一心都在明日即将发生的大事上,所以顾不上梦清欢的委屈。 翌日。 清晨,那一抹殷红的日光刚刚爬上山头,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幔映到房间,落在水笼烟身上,仿佛为她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轻雾。 她仍旧专注的在忙着手里的东西,桌上仍旧亮着明火,将她专注又十分精神的脸庞照得更清楚。 那桌上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碎末,黑色碎末,还有些药材一样的碎末,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水笼烟的手用力的按压着硬硬的药材,忙活一宿,终于将药引子都弄好了。 她嘴角总算露出一个微笑来,随后将那些粉末分配好,慢慢的揉搓成药丸。 一共九粒,都装进了一个小瓶子里。 她望着手里的小瓶子,呼出沉重的气息,轻轻望着那白玉净瓶,思绪被牵扯到回忆里…… “父皇!我冤枉!儿臣没有谋害长兄的意思!” “莫等闲!你想做太子想疯了吗!你居然杀了我兄长,我一定要杀了你!” “闲儿,你——太让朕寒心了!” 水笼烟不由自主的皱眉头,回忆里,她刚刚踏入平北王府的生辰宴,便撞见了这一幕。 在平北王莫云深的生辰宴这一日,莫云深被人下毒,七窍流血,不治而死,莫等闲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莫云深是吃了莫等闲送去的云塘糕才中毒的,所以,莫等闲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水笼烟整颗心都沉重了。 “丹参毒……” 水笼烟又皱着眉头凝视那个小瓶子,里面的药丸她也不清楚是否会有效,可她必须试一试,她也要尝尝那掺了丹参毒的云塘糕,替莫等闲挡下这个劫。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快去叫醒烟烟,让她快快准备赴宴!” 是水将军爽朗的笑声。 水笼烟下意识回头,将白玉净瓶往袖里藏,正好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走过去开了门,毫无悬念的看到了平北王府发来的请柬,还有父亲一脸的笑容。 “烟烟,你醒了就好,快准备准备,去赴宴!平北王让心腹亲自送来的,指名道姓要你去参加宴会呢!” 梦娘笑得合不拢嘴,又补充道:“连欢儿也沾你的光,也可一道前往!” 水笼烟点点头,笑道:“梦姨往后可不要这么抬举我,清欢也是水家的嫡女,与我一样都是爹的掌上明珠,没有什么沾光不沾光的,梦姨这么说,倒是让我自惭形秽了。” 梦娘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满是惊讶,不知道水笼烟是真的对梦清欢好,还是借机打压她。 反正,梦娘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尴尬。 “啊——是的,还是烟烟明理,我一时间没适应过来,往后说话会注意的!会注意的!” 梦娘的热情并没有暖化水笼烟那颗冰山一样冷静的心,她已经是心态四十岁的人了,对梦娘的热情自然心里翻不起半点波澜的。 她只对梦清欢有感情,因而也不觉得要如何迎合这个陌生的女人。 大概是她出神的时间有点长了,梦娘上前拉住她微凉的手,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准备,和欢儿一道去平北王府好好赴宴吧!”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不过是平辈之间的交际,清欢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梦娘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笑道:“哎呀,欢儿早就准备好了,已经在外面的轿子里候着了!就等着烟烟你了!” 水笼烟没做多想,莫云深大概派了两辆轿子来吧。 可走到平南将军府门前才发现,哪有什么两辆轿子,分明就是前世来接她的那一辆。 水笼烟皱起了眉头,开始怀疑前世的这场宴会是背后有人别有用心搞的诡计。 昨日的婚宴整个临安城都轰动,莫云深不可能不知道水将军迎亲,既然知道,又岂会不知道水家现在有两个嫡女? 按照莫云深那样沉稳的为人处世,他绝不会只邀请水笼烟一个人赴宴。 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缘由,那一定只有一个原因——水笼烟是莫等闲的未婚妻。 水笼烟想清楚了,是的,虽然她口头上悔婚了,可皇帝还没下旨同意,这桩婚事一直拖着,所以,她还是莫等闲名义上的未婚妻。 倘若莫等闲被拽下泥潭,水笼烟也跟着倒霉,这是必然的。 到底谁在背后搞鬼? 正想着,梦清欢从轿子里探出头来。 是皇后? 一定是!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咬紧了牙关,眼里带着一丝恨意。 “哎呀!烟烟,我忘了跟你说,平东王只派了一辆轿子来,所以委屈你和欢儿坐一辆轿子了!你要是不喜欢拥挤,我另外准备一辆轿子,让欢儿下来就是。” 梦娘以为她皱眉头是因为自己的轿子被梦清欢抢了座位,赶忙赔着笑。 水笼烟忽然回过神来,才看见梦清欢眼里的落寞和尴尬。 “啊,没有没有!我刚才在想事情呢,我没有那个意思。梦姨,我和清欢坐一起正好,有个伴路上不寂寞。” 水笼烟赶忙圆场,随后在梦娘将信将疑的表情里又打招呼:“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水笼烟是要抓紧时间,免得像上次一样,才入府,便听闻噩耗,根本就是连见到“现场”的机会都没有。 “给我备马。” 水笼烟走下台阶这样吩咐。 梦娘吓得赶忙上去询问:“烟烟你这是做什么?你骑马去不合适吧?” 水笼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好,正左右为难,梦清欢已经从轿子里下来了,眼里带着尴尬和难过,轻声道:“我不喜欢坐轿子,还是你来坐吧。” 水笼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意识到自己这些不长脑子的话伤到了梦清欢。 这时,马儿已经牵过来了。 水笼烟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随后伸出手去,笑道:“清欢,上来。” 梦清欢原本失落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欣喜,欲言又止。 “我也不喜欢坐轿子!嘻嘻!” 水笼烟笑得开怀,伸出手去再次邀请,眼里满是柔情。 “好!” 梦清欢笑着拉住她的手,被水笼烟一下拉上马背,正落在水笼烟怀里。 梦娘望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她有些看不懂水笼烟的做法,到底是不是真心疼爱梦清欢的? “驾!” 水笼烟一夹马腹,两道红衣潇洒离去,只留下一道背影给梦娘。 梦娘站在原地愣神许久,眉头紧紧皱着,心里五味陈杂。 水将军站在石阶上望着这一切,微微咬紧牙关,也有苦难言的样子。 梦娘回过神来转身正对上水将军沉默的脸,她不由得换上笑颜,迎上去:“孩子们都走了,将军,我们进去吧。” 水将军忽然心疼的将她拉入怀里,轻声道:“梦娘,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卑躬屈膝。我们是平等的,你这样我心疼。” 梦娘刹那间红了眼眶,这个男人,懂得她的一举一动,懂得她的卑微渺小。 “将军……” 梦娘眼里堆了泪珠。 “烟烟不会欺负清欢的,你不用担心的,两个孩子处得挺好的。” 水将军又安慰她。 “我们先进去说吧。” 梦娘笑着拉着水将军入了府,思量再三,还是腆着脸说:“将军,烟烟与清欢是云泥之别。像清欢这样什么也不会的女孩子,说出去是水将军府的嫡女别人都少不得要瞧不起她。我担心将来她嫁入夫家会丢了水将军府的面子。” 梦娘抬眼望着水将军波澜不惊的眸子,又试探着补充道高:“所以,我想给她找个师父,传授她武艺,好让她也争争气,以后像烟烟一样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平南王。” 水将军岂会听不出其中意味? 不过,他清楚,梦娘这也是爱女心切,所以希望梦清欢样样好,这样才不会让人小瞧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梦娘闻言喜不自胜,连忙应声:“哎!好!我师父都给她找好了,既然将军同意了,那我今日就请师父入府长住,日后好督促烟烟勤练武功,不给水将军府丢人!” 水将军点点头,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梦娘这副嘴脸,始终有些介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话分两头,水笼烟也迅速抵达了平北王府。 两个人刚下马,便听闻身后传来温润如玉的喊声:“烟烟——” 037 宠妻狂魔,借一步说话? 当水笼烟扭头望去,是莫等闲。 莫等闲快步走来,又朝梦清欢点点头,微微一笑。 水笼烟一眼便瞥见莫等闲心腹陌南手上端着的食盒了。 “云塘糕?” 水笼烟使了个眼色。 莫等闲点头,笑道:“你喜欢吃?来,尝一块。” 莫等闲转身打开食盒,端出来那唯一的一碟子云塘糕,一共九块,十分小巧精致。 金灿灿的,酥香可口。 水笼烟微微皱眉头,不知道这云塘糕里是否有毒,若有毒,她带来的药丸未必能救她。 可若没有,也就断定了她的猜测,是有人蓄意谋害莫云深,栽赃给莫等闲。 “好,我尝尝。” 水笼烟果断拿起一块,小心翼翼放在嘴里。 她眼里还是露出一丝丝的犹豫和害怕,毕竟,丹参毒在这个时候仍旧是无药可解的。 “吃这么一点……是怕我下了毒?” 莫等闲脸色有几分尴尬。 下毒二字说出口时,吓得水笼烟手里剩下的半块云塘糕也惊落了。 “……” 莫等闲无言以对,脸色不由分更难看。 水笼烟咽下去嘴里的,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她的舌尖也告诉她,这云塘糕无毒。 “没有,只是,从未吃过如此可口的云塘糕,舍不得多吃罢了。” 水笼烟笑着打圆场,此时,她的舌尖传来丝丝甜蜜的感觉,一种刺激性的清香刺激着她的舌尖,让她忍不住心头一慌。 “你在云塘糕里放了什么?我怎么觉得舌尖有些清凉刺激的感觉?” 水笼烟有些紧张,可表面上还是蛮镇定的,她右手往左手袖子里放了放,随时准备掏出药丸服用。 莫等闲岂会看不出她的异常? “放了什么,你觉得,是不是放了毒?” 莫等闲语气有些不好,脸上浮起淡淡的讽刺,眼神都是悲凉。 “丹参毒?” 水笼烟试探着问。 莫等闲那双眼抖动着屈辱和悲伤,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嘴角抽搐,颤抖地说道:“那我该给你请个御医好好医治了!” 水笼烟被他的话噎住了,同时也确定,这云塘糕里没有毒,因为她舌尖的刺激感消失了。 她看着莫等闲一脸愤怒,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只是轻声提醒:“平西王可要看好你的云塘糕,莫要被人做了手脚,出了什么事,你可是首当其冲。” 莫等闲闻言也是心头一惊,那双眼满是骇然。 水笼烟沉重的呼吸,随后拉着梦清欢的手入了平北王府。 一路上,梦清欢走得有些慢,那些从未见过的繁华落入她眼眸,引得她频繁伫立观望。 偌大的平北王府豪华非凡,雕梁画栋,美奂美轮。 蓝田暖玉,玉屏风,青铜鼎,焚香炉,红木桌,梨花椅…… 每一件东西都精美绝伦,古色古香,更别说四面墙壁上的古玩字画。 到了正厅,一眼便能瞧见那六颗如鹅蛋般大小,璀璨夺目的夜明珠了。 那不是装饰品,那是用来夜里照明用的。 平北王,莫云深,身子羸弱,却颇有智慧,沉稳大气,深得皇后喜爱。 就连冷血的皇帝,其实也挺喜欢他,那六颗夜明珠,就是皇帝赏赐给他的。 梦清欢紧牵着水笼烟的手,她站在人群中,有些自卑,仿佛来往人群都是珍珠,而她只是璞玉,纵是好东西,也不能如珍珠般璀璨。 水笼烟拉着她迅速落座在宾客席上,梦清欢小心翼翼打量着来往的人,忍不住询问:“小笼包,这些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吧?平北王这生辰宴可真气派。” 水笼烟勾唇一笑:“你的生辰宴不也快到了?到时候,你想办多大就办多大,不用羡慕他。” 梦清欢闻言甚是欣喜,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破费,她仍旧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忽然,两声高喊传来: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下跪迎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满脸带笑,唤他们平身,路过水笼烟时,忍不住问:“身旁这位是?” 梦清欢微微抬眸一笑,甚是有礼貌的柔声道:“臣女唤做梦清欢,取自孤城一梦,人间清欢。” 皇帝闻言点头笑,赞许道:“好清雅的名字,倒是让朕想起了柔妃,她也很是喜欢这样的清雅。” “承蒙皇上厚爱,小妹性子暴烈,只是看起来颇为柔情罢了,骨子里仍旧是武将世家与生俱来的粗鄙,实在不值一提。” 梦清欢本想接话的,被水笼烟急急忙忙抢了话,只得憋住。 皇帝轻声一笑,些许轻蔑从鼻息流出,那双眼里满是不屑,嘴里却道:“梦清欢,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梦清欢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慌是喜,是忧是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着,激动着。 她颤抖着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却因为紧张显得表情僵硬。 只是,纵然如此,她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风情万种依旧难掩风华,那水波一样的眸子灿若星辰,一下便吸引住了皇帝。 水笼烟在一旁心里大叫不妙,忍不住皱眉头。 此时,皇后轻声咳嗽,正色道:“皇上,先坐下吧,再好看的脸,看多了也腻得慌。” 皇帝脸上顿时蒙了一层霜,颇有些不耐烦的哼了哼,抬脚走了。 皇后冷着脸顶着梦清欢,眼神满是杀气,仿佛要将梦清欢抽筋扒皮一般。 梦清欢吓得身子一颤,幸好水笼烟及时扶住了她,否则她便要当即瘫软身子,倒在地上。 水笼烟望着脸色吓得微微发白的梦清欢,轻声道:“没事,别怕,少说话。” 梦清欢连忙点头,紧紧依附在水笼烟身旁。 皇帝坐在主位上,冷着脸,抿着唇,颇有些生气的意味。 皇后也落座在一旁,眼里满是对皇帝的鄙夷和冷讽。 “大家快起来吧,云儿也快起来吧,跪这么久别着了凉。” 皇后看向莫云深时一脸宠溺,方才那个严肃的女强人顿时脸上堆满了慈爱。 莫云深抿唇一笑,拱手道:“儿臣没那么脆弱,母后忧虑了。” 莫云深并未有任何起身的动作。 “那也不能一直跪着,跪坏了可怎么办?快些起来,听话。” 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眼里都是心疼。 莫云深抿唇一笑,还是不肯起身,只是,这一次,他拱手朝着皇帝请安了:“父皇万安,儿臣有失远迎,还望父皇降罪。” 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眼里满是得意。 他可是皇帝,他都没说话,皇后说话算不得数,他不让大家起来,大家就都得跪着! 皇帝身子微微向后仰,得意的语气笑道:“你身子向来不好,这些礼就都免了吧,快起来吧,跪坏了身子朕也心疼。” 莫云深这才叩谢隆恩,起身了。 坐在一旁的皇后早就不爽了,满脸写着气愤与难堪。 水笼烟在底下看得清楚,她也知道,帝后之间的矛盾早就深不可测,前世就是因为今日莫云深的死,让帝后彻底翻脸。 莫云深前世的死,也让莫思量和莫等闲之间彻底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所以,莫云深决不能死。 水笼烟皱眉微微叹息,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莫思量心头没那么自责,也是为了自己好。 帝后开战,她水家首当其冲,她谁也不想帮,只想明哲保身,远离皇家是非。 很快,生辰宴便在歌舞升平中徐徐开展。 水笼烟坐在座位上,眼睛像捉贼一般,盯着莫等闲放在身旁的那盒云塘糕,她要抓住下毒之人。 梦清欢望向莫云深,那是个八尺男儿,一身浅灰色的装束,虽是太子,却没有傲气与太深的距离感,十分亲和。 莫云深那寒澈的双眸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犹如神明降世,给梦清欢的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温暖些许。 梦清欢仔细瞧着莫云深俊朗的脸颊,那张脸沉稳而成熟,挺拨傲岸的身躯使得这位平和的太子殿下多了几分令无数少女心动的男性气息。 随着观察时间的推移,梦清欢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心底也是一片雪亮,仿佛被什么照亮了心间。 莫云深忽的命人拿走那盒云塘糕,自己也起身准备告辞,皇后皇帝都同意了。 水笼烟猜,应该是莫云深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借故离席。 莫云深一转身,正好对上水笼烟审问和追捕一样的目光,吓得他身子微微抖了抖。 片刻后,他带着春风暖意朝水笼烟走去,笑道:“烟烟,许久不见了,一切可安好?” 水笼烟顿时起身笑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儿,不如移步?” “呃——好。” 莫云深先是一愣,随后也同意,印象里,水笼烟与他没说过两句话,而且水笼烟也不太愿意接近他,今日怎么这般自来熟? 莫云深路过梦清欢时,感受到了梦清欢眼神的追随。 走出不远后,莫云深回头,嘴角带着暖阳一般的笑容,再次照亮梦清欢心里的黑暗。 梦清欢惊得合不拢嘴,只知道呆呆的望过去,一双眼里带着痴迷。 水笼烟也瞧见了,伸手又拍了拍莫云深的手臂,莫云深这才扭过头去,跟着走了。 梦清欢心里有些小失落,她看着水笼烟与三位皇子之间的熟络,说没有羡慕是假的。看着水笼烟被两位皇子争夺,说不向往,是假的。 但凡是个少女,都会向往着这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梦清欢更心酸,她叫梦清欢,而不是水清欢,她没有水笼烟这样的好身世,更没有水笼烟这样的好运气,遇到两位对她执着的皇子。 梦清欢微微叹息,抿紧的唇仿佛尝到了一丝苦涩。 而水笼烟与莫云深很快也移步到了天水居。 水笼烟忽然止步,带着笑问道:“平东王身子不适所以要离席?” 莫云深被她问得心里一凉,好似被拆穿一般露出尴尬的笑,片刻后又替换上温暖的招牌笑容。 “烟烟今日对我好关心,从生辰宴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方向看,怎么?有事?” 原来莫云深察觉了。 038 平北王你还是中毒了 只见水笼烟点头一笑,开门见山道:“平东王英俊非凡,沉稳大气,我一介小女子自然心生好感,难免要多看两眼的。” “哈哈——烟烟今日真是好甜的嘴,从前可不见你这般有趣,看来这次得胜归来,的确是变了个人啊。” 莫云深语气微微变了,话里有话,看向水笼烟的目光也带着质疑和打量。 水笼烟与他同时沉默,都脸上带笑,一瞬间,空气有些凝固。 “你和二弟怎么了?”“你近来身子可有什么异常?” 两个人异口同声,互相听得清楚明白,一瞬间又都愣住,片刻后都笑了。 莫云深忍不住笑道:“我身子好得很,劳你记挂。那你能和我说说你和二弟的事情吗?近来他可过得不好,身子有些不好的人是他。” 提到莫思量,水笼烟难免逃避眼神,抿唇道:“他和我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我拒绝了他的追求而已。你知道的,我和莫等闲的婚约还没解除,名义上,我还是莫等闲的未婚妻。他是莫等闲的二哥,我岂能与他有什么?” 莫云深没想到一个十八岁的闺阁女子,竟然能将婚约和三个人的纠缠说得这般直白,水笼烟像极了那深宫宅院里的女人,与之前莫思量口中那个呆萌又傲娇的人截然不同。 莫云深心里一沉,对水笼烟的看法不免低下三分。 “如此说来,倒是二弟缠着你了。女人家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既然你知道这些,便好好待在将军府里,不要出来惹是生非的好。” 莫云深一双深邃的眼眸顿时多了几分冷意,原本的温和善意全无,一瞬间充满了敌意。 水笼烟不曾说话,一双眼满是淡定的望着这个十分护犊子的兄长,忍不住感慨道:“平北王如此护着二弟,真是兄弟情深。若有朝一日平北王不能护着他了,那是多遗憾的事情啊。” 水笼烟试探着,希望能从莫云深这里探取到有用的信息。 可得到的除了莫云深冷漠的双眼,还有眼里的寒意,再无其他。 “水笼烟,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也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否则,即便我不能护着二弟,母后也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二弟的人!” 莫云深眼里的怒气更重了,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 水笼烟听着他这话,仍旧是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不由得心里落了失望。 她又惦记起那盒云塘糕来,于是说道:“平北王不是第一次吃云塘糕吧?之前吃云塘糕,身子没有抱恙吧?” 莫云深不由得警惕起来,满脸写着不悦和警告:“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笼烟云淡风轻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担心莫等闲做的云塘糕不如她母妃做的地道,让你吃了不舒服,再引发个什么病症旧疾来,他可担待不起谋害太子的罪名。” 这话说得这样直白,莫云深听得一脸惨白,喉间不住的滑动,屏息凝视水笼烟,满眼带着寒意,心脏咚咚跳动。 水笼烟望着他紧张的模样,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云塘糕事件一定没前世说的那么简单。 莫云深狠狠皱眉头,随后冷笑道:“父皇向来最会挑人,有你做三弟的未婚妻,真是最大的明智之举。” 莫云深讽刺意味很深,水笼烟不在乎,她倒是希望自己能被如此误会,这样一来,她便会被皇后唾弃,就不会和莫思量有什么可能。 纵使那个狠人再如何强取豪夺,过不了皇后这一关,也是白搭。 一想到这里,她更不能让莫云深死,这个人,必须活着,还可以拉过来充当她和莫思量之间的阻力,多好。 莫云深不知道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是几个意思,但他对水笼烟从前的好感全数变成厌恶,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太可怕了! 莫云深又冷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二弟爱上的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却不想他竟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爱上你这么个水性杨花,城府颇深的女人!” “哦,那你就好好管管他,不要让他继续犯傻,你可得好好注意身体,才有力气拦住他做这种丢面子的事情啊。” 水笼烟语气调皮,听起来颇有些讨人厌,气得莫云深浑如刷漆的剑眉紧皱着,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你这女人太嚣张了!我决不允许二弟娶你这样一个女人!” “正好我也不想嫁给他,如此一来,劳烦您在中间劝说他了,水笼烟在此谢过平北王大恩。” 水笼烟拱手道谢,带着些许得意,气得莫云深怒目而视,简直快要发作! 莫云深拂袖正要离去,水笼烟又喊道:“把那盒云塘糕还给我吧,那可是莫等闲的心血之作,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这样的大哥不配吃。” “水笼烟——你太放肆了!” 莫云深暴跳如雷,一贯温和沉稳的性子在此刻荡然无存,唯余愤怒。 水笼烟丝毫不惧怕得罪他,反而伸出手去,冷声道:“把云塘糕还我,我立刻消失在你眼前。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三弟送我的生辰礼物,一片情深,岂是你说拿回就拿回的!” 莫云深简直觉得她不可理喻! “是啊,他与你兄弟情深,亲手为你做云塘糕。而你与他人心隔肚皮,亲手给他扣上谋杀罪名!你可真是个好大哥!” 水笼烟也愤怒,她忽然想通了一切,对眼前的莫云深投去鄙夷的目光! “你胡说八道什么?水笼烟,我看你是目中无人!你爹功高震主,你也来狗仗人势,竟敢诽谤当朝太子!” 水笼烟冷眼盯着莫云深激动的模样,一字一顿说道:“丹参毒,性寒,遇寒星草便凝结成剧毒,不及时救治,半日便毒发身亡!云塘糕里就有少量的寒星草!” 水笼烟方才忽然想起来舌尖的刺激是什么了,是寒星草。 而前世因为云塘糕事件,莫思量和她都曾对丹参毒做了深刻了解,最后得出结论,丹参毒遇寒星草,会让人毒发不治。 听到水笼烟说出这番话,莫云深再也无法淡定。 他顿时吓得满头大汗,稳健的身子也一下瘫软,一下没了支撑,竟然腿软,跌坐在地上。 水笼烟寒心的盯着莫云深,斥责道:“莫云深,我知道你最是个护犊子的,从来就舍不得莫思量受半点委屈。可你却狠得下心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与莫等闲争权夺位,逼迫他后半生变得无情冷漠,残暴不仁!你到底是护着他还是害他!” 听着水笼烟的话,莫云深只觉得心寒无比,浑身竟然开始发抖,脸色也变得惨白。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此刻竟然变得冷酷无情,表情狰狞。 莫云深一脸恨意朝她吼:“你没资格评判我!你没生在天家,你岂知天家无情!二弟必须当上太子,否则,莫等闲绝不会放过他!我绝不会让莫等闲有这样的机会!” 莫云深这话果然证实了他贼喊捉贼的事情,就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做陷阱,让莫思量变成困兽,让皇后变成无情人,让莫等闲变成可怜虫。 天家无情!何等无情啊! 水笼烟狠狠皱眉,再一次催促道:“把云塘糕给我,我不会说出去半个字,也请你保重身体。在莫思量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他情愿与莫等闲一直缠斗,也不愿意你用性命为他换取三分筹码。” 莫云深闻言仰面大笑,嘲讽的笑声十分悲凉,听得水笼烟直皱眉头。 “就算是三分筹码,我也要为他争取!” 莫云深红着一双眼,忽然像疯子一般扭头折回去,竟然朝着生辰宴大厅的方向去! “莫云深!你站住!” 水笼烟也慌了,赶忙追上去! 莫云深跑得十分快,片刻的功夫便到了生辰宴,而水笼烟也终于在门口抓住了他。 “站住!” 水笼烟一把抓住他衣服往后拉扯,莫云深狠狠将右手一拐,击退水笼烟,成功入了大厅。 面对他忽然冲进来的身影,许多人立刻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红红的眼眶。 水笼烟还没想好要怎么抓他出来,就听得一声尖叫: “云儿——” 是皇后! 水笼烟顿时把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这是怎么回事?莫云深难道已经吃了云塘糕?不可能!自己一直盯着的,怎么可能! 可现实却是,莫云深拼命的扑向皇后,惨白的脸色写着可怖,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带着黑色…… 皇后抬起双手捂住嘴,片刻后惊天动地的冲过去接住扑入他怀里的莫云深,悲痛的大喊:“云儿——云儿你怎么了!御医!快传御医!” 莫云深眼里无限眷念,一想起方才水笼烟说的那些话,两行泪止不住落下来。 他撑着一口气喊道:“云塘糕……云塘糕……有……毒……” 皇后泪满面,惊骇一下写在脸上,她连忙看向桌上那碟子云塘糕,除了方才莫云深起身离席之前吃了一块,其余七块还是好好的。 一瞬间,皇后大哭:“啊——我的云儿!柔妃你这个贱人!人死了几十年了还要作妖害我的云儿!来人!把莫等闲这个逆子给我抓起来,关入天牢!” “父皇!我冤枉!儿臣冤枉!” 莫等闲被突如其来的祸事吓懵了,此刻见皇后发怒才知道回神! 皇帝猛地一拍桌:“谁敢!” 皇后见皇帝反对,恨不得一刀砍过去! “莫等闲这孽障在云塘糕里下毒!皇上你怎么忍心偏袒他,帮着他一起害我的云儿!” 皇后死死抱着莫云深,巨大的悲伤和痛苦笼罩着她做母亲的心,仿佛将她的心千刀万剐,让她喘不过气来,心里只有恨。 “莫等闲!” 皇后忽然瞪着吓得脸色惨白的莫等闲,她恨不得一把抓住莫等闲,把他搓烂,把他的骨头碾碎。 039 救人还墨迹!都给我滚开! 与此同时,水笼烟已经突破层层包围的人群,冲到了皇后面前,迅速掰开莫云深的嘴,将药丸喂了进去。 她动作迅速,皇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怒:“贱人!你给云儿吃了什么!” “丹参毒的解药。” 水笼烟愁眉不展的守着莫云深,希望莫云深能醒过来,因为她不知道这个解药有没有用,毕竟,前世也没真正成功过。 所谓没真正成功过,就是说前世莫思量抓了许多人做实验,中了丹参毒的人服用了药丸以后仍旧没能存活,所以,丹参毒被称为无药可解。 可水笼烟不死心,她特意再加入了一味药引,与上天一搏。 皇后抱着半死不活的莫云深,痛哭流涕,一个做母亲的悲痛,此刻都化作嚎啕大哭和无能为力。 忽然,人群再次发出尖叫声,一道身影闯入。 “大哥!” 水笼烟望去,是莫思量。 此刻的莫思量身子摇摇晃晃,精神有些萎靡,酥软着身子冲了进来。 一下扑在莫云深面前,惊骇的望着那嘴角流下血来的莫云深,满脸痛苦,已经无力哀嚎。 水笼烟望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恍然想起莫云深的话来,莫云深说莫思量过得不好,身子抱恙,原来是真的。 怎么弄的? 不过很快水笼烟便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莫云深吐血了! 这次的血更黑,更多,而且莫云深的脉搏更弱了。 水笼烟替他把过脉之后狠狠捏了一把汗! 失败了。 她冷着一张脸盯着莫云深那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心里一阵惊慌,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莫云深死去,悲剧再次重演? 不行!绝不可以! 水笼烟所有的冷静都化作手指的发抖,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无数医术典籍在她脑海迅速翻动,可她却无法再想出更合适的方法。 “让开!快让开!” 忽然,又一声高喊闯入人群。 那遒劲有力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牵住了莫思量和水笼烟的心。 “师父!”“师父!” 两个人异口同声。 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背着个破布包,愁眉不展。 “高御医!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的云儿——” 皇后哭声更大,整个人颤抖着,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没了。 高御医蹲下身来给莫云深把了脉,又翻了翻眼皮,看了舌苔,最后问道:“他吃了什么?” “师父,他中了丹参毒,我方才给他吃了一粒药丸,里面有黄芪、闽越、季松子、盘根、卧匀、黑老虎、灵芝、还有松子桂。” 水笼烟赶忙补充,生怕慢了一步。 高御医紧锁的眉头忽然挑了挑,满脸不可思议望着眼前十八岁的少女,有些震惊。 随后补充道:“来人,去太医院,将关在笼子里的那只帝王蝎拿来!” “帝王蝎?师父,你要以毒攻毒?” 水笼烟心头大惊,这个法子她想都不敢想,帝王蝎含有剧毒,万一不能以毒攻毒,只会让莫云深即刻暴毙! “高御医!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你不要拿云儿的性命跟我开玩笑啊!” 皇后情绪崩溃,她已经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皇后娘娘,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高御医也是一脸紧张,额上渗出汗来。 “不行!我不允许!云儿生来体内带寒,这辈子受了多少罪!我决不让他再受这些罪!” 皇后一脸决然,眼里满是愤恨,又忽然转向莫等闲,声嘶力竭吼道:“你这个逆子!竟敢谋害当今太子!按律当斩——” 皇帝狠狠皱眉,赶忙将吓懵的莫等闲往身后拽,无情的脸庞丝毫没有写着对莫云深的担忧。 好似莫云深的死活与他无关一样。 “皇上你好狠的心!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云儿不是你的孩子吗!你为何要这么狠心!” 皇后身心俱疲,一双眼泛着猩红。 “帝王蝎来了!” 小太监已经拿来一只笼子,掀开笼子布的一瞬间,吓得围观的众人退散。 “啊——这帝王蝎足足有小孩的头颅这么大!” “太可怕了!这也能治病?” 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皇后更是坚决的拒绝:“不!绝不!你们都给我滚!不要碰我的云儿——” 水笼烟看得心烦,一咬牙,命令道:“来人!把平东王平日里喝的七宝参汤给我盛一碗来!” 莫思量立刻问:“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找个人试毒,倘若成功了,就立刻救治平北王。”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退出很远,生怕被抓去做实验。 担心莫云深的梦清欢一瞬间从人群里剥离出来了,此刻眼角带着泪珠,满脸心疼。 “我来吧,让我来。” 梦清欢颤抖着唇,缓缓靠近那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的人。 前一秒还温暖如高阳,为何下一秒就这样半死不活? 梦清欢跪在莫云深面前,眼里忽然落了泪,她觉得是自己给莫云深带去的厄运,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就没交过好运。 “七宝参汤来了!” 小太监直接将一锅药汤都拿了来,倒上一碗递过去。 “给我!” 梦清欢擦了泪,伸手便要去接参汤。 “皇宫还缺人?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爹交代?” 水笼烟立刻拦住她。 皇后立刻红着眼嘶吼:“喝下去!本宫重赏!” 小太监吓得腿软,哆嗦着,扑通跪下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 “你敢不喝,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皇后气得心慌,又吩咐:“来人!给我灌进他嘴里!” 小太监很不幸,生生被灌了下去。 “桌上拿一块云塘糕给他吃。” 水笼烟补充道。 “啊……不要!不要!平南王饶命啊!” 小太监吓得直哭,却还是被塞入一块云塘糕。 高御医叹息一声,随后说道:“将帝王蝎的腹内苦胆完整取出,兑水给太子殿下服用。切不可弄破苦胆,所以要小心给帝王蝎开膛破肚,这也是唯一的一只帝王蝎。” 不知那帝王蝎是否太有灵性,本来安静的伏在笼中,闻言便开始暴怒,上下跳动,不安的伸着钳子胡乱甩动,尾巴也高高翘着,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大内侍卫都有些害怕,谁也不敢靠近,要小心开膛破肚,那岂不是用手抓? 谁敢? “你们这群废物!养你们何用!还不快取了苦胆!否则我要你们陪葬!” 皇后真是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泄恨!关键时刻竟然贪生怕死! “噗——” 莫云深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不好了!太子殿下病情恶化了!快!要来不及了!” 高御医着急得眼冒金星。 终于有人试着取帝王蝎的苦胆了,可他还没打开笼子,便遭遇帝王蝎狠狠的袭击。 “小心!” 水笼烟赶忙拍飞了那人的手,也吓得满头大汗,没想到帝王蝎的速度这么快,真是稍有不慎便被蛰! “拿匕首来!我来取!” 莫思量一咬牙,纵使脑袋还昏昏沉沉,他也要试一试! “不要!量儿!我已经没了云儿!你绝不可以再有事!来人!拉住平东王!” “谁敢拦我,我即刻杀了他!” 莫思量甩了甩头,眼睛看到了两只帝王蝎,都举着有毒的尾巴气势汹涌的盯着他示威。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用力将莫思量一推,莫思量直接倒地,被人迅速拉住了。 水笼烟狠狠白了他一眼,冷冷斥责:“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瞎操心什么!闪开!” 话音刚落,她转身抱着七宝参汤的药锅便往嘴里灌,又抓起一块云塘糕狼吞虎咽。 “师妹!不要!不要啊——” 莫思量终于再也禁受不住接连的打击,憋了许久的泪仓皇落下。 “我还没死你哭什么!能不能盼我点好!”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捡起地上的匕首,对身边的人大吼:“都闪开!帝王蝎蜇人会死的!我要打开笼子了!” 众人疯狂退散,又伸出头望着偌大的大厅,生怕错过了精彩。 “小笼包!不要!那是蝎子!” “不要吵!”水笼烟厉声大吼,惶恐不安都写在她脸上,可她不得不取帝王蝎苦胆,莫云深决不能死!决不能! 水笼烟示意人拖走了莫思量和梦清欢,与那凶狠的帝王蝎对视片刻,忽的打开笼子,竟然伸出左手去抓帝王蝎! 果不其然,帝王蝎毫不意外的蛰了她! “呃——” 水笼烟吃痛,剧痛钻入心里! 她还有些头晕! “混账!” 水笼烟一咬牙,狠狠将帝王蝎拽了出来,对准帝王蝎的头就是一刀! 对准帝王蝎的尾巴又是一刀! 对准爪子!刷刷刷刷四刀!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前后只有三秒! 众人惊呼,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水笼烟迅速开膛破肚,取出了帝王蝎的苦胆,从桌上倒了一碗水,将胆汁放入清水里,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后给小太监倒了一口,这才端着剩下的半碗冲到莫云深身旁,捏着他的鼻子灌了下去! “小笼包!” 梦清欢泣不成声,冲过去,伸出手迅猛的拔掉了深深扎入水笼烟左手的帝王蝎尾巴,拔出尾巴后的伤口迅速变黑,那只手简直像极了烧焦的手! 水笼烟这才惊觉,原来帝王蝎的尾巴还扎在肉里。 “我没事,别哭。” 水笼烟伸出右手抚上梦清欢的脸,可下一秒,她立刻昏厥! “小笼包!” 梦清欢心都碎了,抱着晕倒的水笼烟,仓皇不已。 “别哭了!她不会有事的!” 高御医狠狠皱眉头,从破布包里拿出一粒药丸,给水笼烟喂了下去。 说来也神奇,这药丸下去后,水笼烟那黑炭一样的手居然恢复了原本的眼色! 随后,她和莫云深两人相继醒来。 莫云深睁开双眼,望见了皇后泪雨滂沱的面容,还有脸色苍白的水笼烟。 “你……为何要……” 莫云深眼里流出感动的泪,方才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是水笼烟救了他的命。 莫云深忽然很后悔之前骂水笼烟,他追悔莫及,现在的力气只够流泪后悔。 040 杀千刀的狗皇帝怎么还不死 “其实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践踏自己的性命,救死扶伤,本就是人性,你无需多想。” 水笼烟皱着眉头颇带着警告意味的回复他,随后又冷声道:“皇后娘娘,平西王并没有要谋害太子殿下的意思。那云塘糕里有一味草药叫寒星草,而太子殿下服用的七宝参汤性寒,遇寒星草,就会形成剧毒丹参毒,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虽然她这样说了,可皇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莫等闲!你竟然这么恶毒!明知……” 皇后怎么能轻易放过莫等闲?此刻像极了护犊子的母狮子,瞪着狼一样的眼睛,全身战栗,似乎要吃人。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插嘴打断:“皇后请注意你的仪态!都说了是误会,你不要情绪过激!” 什么? 情绪过激? 皇后简直想一巴掌拍飞这狗皇帝! 这说的是什么畜生不如的话! 要是今天莫云深出了什么事,皇后一定手撕了莫等闲这小畜生! 水笼烟见他们吵起来,不由得起身,借口道:“臣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皇帝赶忙示意:“好,快去歇着,今日你救了太子,朕一定重赏你。” “臣无心邀功,惟愿为皇上皇后解忧,尽臣子的职责。” 皇帝点头,随后水笼烟拱手告退。 梦清欢上前扶住她,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被人群包围着的皇族一家子,仍旧怒火难消的怒火难消,想打架的想打架,这场生辰宴实在太混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硝烟弥漫。 莫云深被送下去休息后,皇后与莫思量陪在一旁。 云深殿。 房间里,皇后哭红的眼眶仍旧在落泪。 莫思量身体内的十香软筋散药效还没过去,他望着皇后时不时又落泪,面容带着几分憔悴的样子,他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绞痛,方寸之地被人割裂一般。 “母后,您别太担心了,我方才检查过了大哥情况,已经有好转了。” 皇后闻言先是点头,随后一愣,反问:“量儿,你怎么会医术?你什么时候学的?” 莫思量吃了一惊,旋即解释道:“没有,只是皮毛,我平日里也看些医书的。” 皇后点点头,又看向脸色惨白的莫云深,拧眉伤情的问:“量儿,你觉得今日之事,真是巧合?”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莫思量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按照现场发生的情况来看,莫等闲那一脸惊慌无措,很明显是无辜的。 云塘糕里带着寒星草,莫云深服用的七宝参汤里刚好有与寒星草相克形成丹参毒的物质,一切真是太巧合了。 莫思量狠狠皱眉,想起水笼烟给莫云深服用的解药,这东西是前世他们一起研究出来,最后是失败的。 现在怎么成功了? 而且,水笼烟要准备这药,起码得提前一天准备,难道水笼烟早就知道今天仍旧会旧事重演? 莫思量忍不住扶额,终于想通了一切,这一切,都是莫云深自导自演的。 莫思量红着眼眶望着床幔挡住的兄长,咬紧了牙关,他反问皇后:“母后,你最近可是对大哥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了?” 皇后闻言一脸懵:“没有啊,我绝对没有说什么话刺激他。” 莫思量又放低了声音补充道:“昨夜大哥约我共饮,他给我下了十香软筋散,所以我今日迟来了。” 皇后心头猛地一惊,话都说到这里了她还能不明白? 皇后眼里又掉下泪来,紧紧握住莫云深有些冰凉的手,哭诉道:“云儿!都是娘对不起你,都是娘不该有那种念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怎么这么傻,想着轻生!” 莫思量听得一脸懵,赶忙追问:“母后,你这话何意?” 皇后捂住嘴落泪仓皇,泣不成声,连连摇头:“云儿身子日渐消瘦,我怕他撑不住……怕日后皇位落在莫等闲手里,所以……想劝他退下来,扶持你当太子。” 莫思量身子一颤,猛地瘫软跌在桌边,眉心渐渐聚拢褶子,鼻息传来沉重,半晌才说出口:“母后……你……你让大哥寒了心。” 莫思量忍不住落泪,前世莫云深也是这么死掉的,可那时候他在外面给莫云深准备礼物,赶回去见到的只是莫云深的尸体。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是意外。 可现在想来,前世说想要吃一吃宫外的糖葫芦的人,不也是莫云深吗? 莫云深是成心要支开他,一心求死。 莫思量更加自责,是自己要逼死他敬爱的大哥…… “母后!大哥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让他做皇帝!” 莫思量走近床幔,不忍心的撩开那黑色的床幔,颤抖着唇望着那从小护他哄他的大哥,无数感人落泪的瞬间都闯入他脑海。 “二弟不要怕,有大哥在,我绝不会让人欺你一分。” “二弟不要哭,父皇不疼你,你还有大哥。” “二弟不委屈,想要什么大哥给你。” “二弟笑一笑,看这是什么?糖葫芦!给你吃!” “二弟……” 莫思量泪忽然落得急,胸口跌宕起伏,情绪难以自控。 皇后见状吓得赶忙安慰:“量儿,你不要太激动!都是母后的错,母后不该如此伤了他的心。你大哥最是心思敏锐,他一定是察觉到我要立你为太子,所以想不开。” 莫思量开始抽泣,死死捂住嘴,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皇后也忍不住落泪,一颗心操碎了,此刻十分无助。 “这个狗皇帝!怎么还不死!他是要熬死云儿么!” 皇后心里有气,一想起方才皇帝那冷漠的态度,更是寒心不已。 莫思量想起来,皇帝有病在身,禁不起刺激的,也正因为如此,皇帝一直都盼着莫等闲成器,继承皇位。 一想起前世种种来,莫思量恨不得现在就逼宫夺位! 这个无情的父皇,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莫等闲和她母妃! “母后,别担心,父皇不会活得太久的。” 莫思量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说这话时满满的杀气,听得一旁的皇后心惊不已。 话分两头,水笼烟在梦清欢的搀扶下,很快出了太子东宫,可身体状况忽然一落千丈,此刻脸色惨白得厉害。 “小笼包!你感觉怎么样?” 梦清欢望着她忽然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急得落泪。 水笼烟站在东宫门前,望着那刺眼的阳光,被那燥热曝晒,忽然间,她嘴角浮起一抹悲凉的笑。 “清欢,你说,人世间为何要有那么多杀伐?是亲兄弟,也这般骨肉相残,皇位,当真那么重要?” 梦清欢心中一颤,缓缓道:“自古如此,那是皇位,不是什么寻常物件。” 水笼烟忍不住冷笑,自嘲,自己前世不也做过帝王?难道自己不清楚? 皇权的魅力,太难以抵挡。 前世,皇权迷倒了莫思量,让其追逐一生,哪怕是百般利用自己,莫思量也在所不惜。 前世,皇权迷倒了莫等闲,让其虚伪一世,哪怕是自欺欺人,莫等闲也义无反顾。 前世,皇权迷倒了自己,自己怨恨太深,势要复仇,哪怕是以故人的性命为代价。 水笼烟喉间发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冷笑嘲讽,悲凉入骨,无药可解。 “呵呵呵……” 梦清欢听得心惊,不知如何安慰她,水笼烟却猛地晕了过去,嘴角流血。 “小笼包!” 梦清欢怀里抱着那个一脸绝望的人,若非见到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刹那间脆弱如纸,她绝不会相信无常二字,更不会对皇族天家的权贵富贵感到害怕,望而却步。 “小笼包!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 梦清欢泪两行,莫云深和水笼烟中毒的脸交替出现在她脑海,她忍不住伤心。 “怎么晕倒了?” 忽的传来一声苍老沉稳的声音,梦清欢望去,原来是高御医。 “高御医!求您救救她!” 高御医把脉之后眉宇深锁,赶忙道:“毒素蔓延至心脏了,快扶她上车,跟我回府上!” 梦清欢六神无主,犹豫道:“可……我们都是女儿家,跟您回府不太合适吧?” 高御医眉头猛地又是一皱,冷声道:“那就给她准备后事吧!” 梦清欢这才吓到了,忙不迭应声:“不要!我照做!我照做!” 高御医与她一道扶着水笼烟上了马车,快速离开了。 话分两头,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也心情很是不爽,此刻正在平西王府训斥莫等闲。 莫等闲跪在日头底下,灰头土脸的。 皇帝一双眸愤恨地瞪着他,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你知不知道云儿不能吃云塘糕?” 莫等闲满腹委屈,含泪道:“是前些日子大哥说他想尝一尝云塘糕,我才给他做的。” “蠢货!” 皇帝气得心慌,两眼发直望着他,颇有些失望,凝视许久,又扶额,沉重的喘息着。 莫等闲不敢抬眸直视皇帝,但他那清秀的脸变得越发冷漠和僵硬了,好像一块铸铁,高温都难以融化。 良久后,皇帝直勾勾再次盯着他,轻声问道:“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莫等闲眼里带着迷惘,诚实的摇头。 “蠢出生天的东西!这都不知道!” 皇帝愤怒不已,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莫等闲满脸麻木的表情,今天他受的打击太多了,只能如此自我麻痹来摆脱心中的阴影。 皇帝见他仍旧是低头不语,心中更是懊恼,忍不住又骂道:“柔儿冰雪聪明,没想到竟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莫等闲一下红了眼眶,自从没了娘,他没少挨骂。 “你要是敢弄丢了水笼烟,太子之位你也别想了!” 皇帝直接下达最后通牒,拂袖离去。 莫等闲一脸麻木,只知道木偶一样的磕头送走皇帝。 他光洁的额头伏在地上,久久抬不起来。 当黄昏的光线渐渐笼罩了整个大殿时,莫等闲仍旧蛰伏在地上,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不甘和泪水都写在眼里。 母妃临死之前的不甘心和叮嘱,又全都涌现在他脑海里,形成可怕的梦魇,死死缠绕着他。 041 又是师父救了我 话分两头,高府。 水笼烟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屋子里黑了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进来,很安静。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心口平静的呼吸着,带着几分沉重。 望着四周的环境,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当她掀开被子走下床后,推开门,熟悉的花草树木映入眼帘,她一下便确认这就是高府,她师父高手的府邸。 “是师父救了我。” 水笼烟回忆起自己走出平北王府时,心口的沉闷,她那时候就意识到,毒发攻心了。 当她移步大厅时,正撞见师父和父亲在谈话,看样子相谈甚欢。 “要真能拜入高御医门下,那是我们烟烟的福分,烟烟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个福气,指不定要乐翻天的!” 水将军说道。 梦娘在一旁不断地给水将军使眼色,水将军缓了缓才又开口道:“高御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御医点头:“水将军只管讲。” 水将军顿了顿,笑道:“我想着两个孩子一起学会比较好,烟烟一向很喜欢跟清欢待在一起,要是烟烟拜了师,日后离家的日子也长,清欢难免会想她。要是方便的话,不如高御医也将清欢一起收了吧?” 高御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低头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 水将军见状脸色有些尴尬,梦娘却不肯罢休,又堆笑道:“高御医,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资质,假以时日都成了名医,也是光耀了高御医的门楣!再说了,高御医要是收下两个孩子,我们平南将军府一定不会薄待了高御医的!” 此话一出,高御医脸色变得难看几分,我是冲着你那点臭钱来的? 高御医抿着茶,变得微微冷的眼色扫向梦娘,颇有些蔑视的意思。 站在不远处的水笼烟叹息一声,随后走出去,有礼貌的打招呼:“爹,梦姨,高御医,清欢。” 高御医见她出来,脸上一团和气,目光中颇有些赞许,关怀的问道:“身子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高御医出手相救。” 高御医闻言微微皱眉,又笑着挑眉道:“呵,你倒是个惯会戏耍人的,之前在平北王府叫我师父,现在倒是叫我高御医了。” 水笼烟立刻恭敬的说道:“之前……一时糊涂了,口误。” 高御医眯着眼笑,一脸自信道:“我看你天资聪颖,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我虽不才,却还是能教你的。” 水将军望着她,也询问:“烟烟,现在天下太平,你也闲来无事,不如拜入高御医门下,学得医术,日后也是一门技艺啊。” 水笼烟却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只见她神色愈加恭敬且严肃,拱手弯腰行礼,道:“我资质愚钝,救平北王的方子乃是意外得来的,并非我所创。” 此话一出,高御医着实有些失望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疑惑。 水笼烟更埋低了头,带着愧疚说道:“承蒙高御医错爱,我并无任何学医的意向。” 水笼烟说完这话没敢抬头看高御医,这是她的师父,前世被她的离经叛道气得闭关,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她这一世,再也不要连累那些爱她的,护她的人。 索性,从一开始就不要有联系。 水笼烟正愁眉不展的想着,高御医却语重心长对她说:“水笼烟,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救了平北王,拿出了药方子,所以想收你为徒?” 师父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语重心长,关心切切,听得水笼烟感慨万千,愧疚不已。 “那不然是为何?” 水笼烟前世之所以拜入高御医门下,只因为自己身中寒毒,想得到医治。后来也阴差阳错的和莫思量成了同门师兄妹,结下孽缘。 所以对于同门二字,水笼烟心中存着抵触情绪,那是她心里永远无法抹平的伤。 高御医挑挑眉道:“天资聪颖者不胜枚举,可心地善良者,舍己为人者,实属不多见。” 水笼烟眉头猛地一颤,这么阴差阳错? 要不是知道莫云深不能死,否则莫思量会变成野兽,自己才不会将命这么随随便便交出去呢! 正想着,又听得高御医说道:“对一个太监也心生怜悯,记得给他留一份解药,可见你心中是有天下万民的,是懂得怜悯众生的。” 水笼烟身子不可遏制的一颤,惭愧化作烈火,灼烧她的脸庞和心房,让她如芒在背。 她最是不懂得惜命,爱民。 “高御医谬赞了,我没有那么高尚,承蒙错爱。” 水笼烟如此执着的拒绝之意,让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一层疑惑,也让高御医心凉几分。 水将军尴尬的站起来,拱手行礼道歉:“真是抱歉,高御医,小女顽劣,不懂事,让您费心了。” 高御医摆摆手,无奈一笑:“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无碍。不过,我倒是更看得起你这小女了,年纪轻轻,着实谦虚,这等胸怀,日后必成大事。你可要细心教导啊!” 水将军自是高兴的,忙点头应声:“那是自然。” 梦娘眼里满是羡慕之意,也起身插嘴道:“要说起聪慧,我们的欢儿也是不输给烟烟的,就是欢儿这孩子命苦,之前都没高人点化,所以显得不那么出众。” 高御医闻言先是一笑,笑容里带着三分无奈三分苦笑四分打趣:“她身边有你这么个精打细算的娘亲,如何不算没被高人‘点化’?若是被‘点化’,也就不是如今木讷的样子了。” 梦娘岂会听不出其中的几分讽刺意味? 可她想要给梦清欢谋划更好的未来,便顾不得这些脸面。 梦清欢听着是难受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整个人如坐针毡,一张红晕的小脸就要憋得更红。 水笼烟补充道:“梦姨说得极是,清欢比我聪慧得多,若是有高人点化,日后必成大器。高御医品行高洁,有教无类,若是真看上谁了,那还不是顺便收下的事儿。” 高御医闻言又是大笑,连连指着水将军笑道:“你这府上的女人,个个都是伶牙俐齿啊!你好福气啊!” 水将军也是开怀大笑。 笑过后,高御医再次看向水笼烟,反问道:“水笼烟,你不拜入我门下,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若能告知,高某感激不尽。” 水笼烟望着师父殷切的目光,想起前世诸多对不住,心里更觉难过。 此时师父已经亲口讨要缘由,那便给一个吧。 于是水笼烟将腰肢压得更低,拱手道:“水笼烟学识浅薄,顽劣不堪,恐日后忝列门墙,伤了高御医的清誉,实在惶恐之至。” 高御医听她仍旧是谦逊的言辞,连忙摆手道:“不说这些套话,你别拿说辞敷衍我,实打实的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水笼烟微微锁眉,犹豫再三后,忽的跪下,狠狠皱眉,一脸歉意道:“今日承蒙高御医厚爱,水笼烟谢过。高御医向来品德高洁,最是清誉之人。小女不才,品德只能算下品,实在与高御医收徒的要求相差甚远,便不添乱了。” 她抬眸正色望向那表情忽然严肃之人,收了声沉默片刻,想了想,又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想日后因思想与高御医冲突而伤了师徒情分。所以,还是不要贪下这一时的好,日后伤了高御医的心,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高御医见她眼里满是真诚,腹中疑惑更多,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一脸为难的模样。 水笼烟立刻起身,拉起梦清欢的手,站在高御医面前,右手起誓道:“高御医,我水笼烟向天起誓,梦清欢的人品乃是人之上乘。她绝对符合您的心意,清欢心性单纯耿直,嫉恶如仇,向往和平美好,性子良善,勇敢正义。绝对是高御医的徒儿首选,高御医收下她绝不会后悔。” 她这一出,把所有人愣住了。 梦清欢最是惊讶,难道只接触这么些天,水笼烟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么? 梦清欢听着她的赞誉,脸色羞红了,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 “烟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希望高御医收下我。可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我只是一个平凡人,不聪慧,也不勇敢,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大家别给高御医出难题了,学医这种事得看天赋,岂是寻常人想学就能学的,若不能持之以恒,日后救人不成,反倒是害人不浅。” 高御医闻言,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说的不错,所以,学医者,必得心怀天下,持之以恒。将来才能救死扶伤,匡扶天下。” 梦清欢连连笑着点头,水笼烟却是一个深呼吸,脸上带着敷衍的笑容。 梦娘赶着势头,也插嘴道:“烟烟这是怕一个人学着累呢!年轻人,终究还是有玩心的,学什么都得有个伴才好!” 高御医连连点头,望向梦清欢,问道:“你为何想学医?” 梦清欢一下懵了,自己只是想治好那个羸弱的平北王,只是……心疼那个一见如故的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凝视她,梦清欢脸上烧上红云,片刻后才羞涩的回答:“我想保家人平安,保亲朋平安,保我所遇到的每一个患者平安。竭尽所能,鞠躬尽瘁。” 高御医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浮上一个会心的笑容,点点头,挑挑眉,又看向水笼烟,叹息一声道:“没想我高手活了大半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这么谦逊又聪慧的小姑娘,就是没缘分收做徒弟,也罢,也罢。” 水笼烟闻言淡淡抿唇一笑。 “好吧,那我就先收下梦清欢做徒弟吧,来日若你想好了,随时可来找我拜师。我会的可不止是医术,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想学的自然不是医术。” 高御医一脸笑意,颇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模样。 水笼烟不由得捂嘴笑,眼里带着几分怀念,看着曾经的师父又开始诓小孩,忍不住摇头。 “行,若日后我想好了,必定拜入师门。” 042 什么叫这种人?! 只见水笼烟转身端来一杯香茗,递给梦清欢,又拉高御医坐下,笑道:“清欢,还不敬拜师茶?” 梦清欢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行礼:“徒儿梦清欢拜见师父。” “嗯,好。” 高御医接过茶,喝下,又望向水将军,笑道:“那你这小女,我便收下了。我可说好了,若是她被我打骂哭了,你可不许心疼,否则,就领回家去吧!” 水将军一脸犹豫,干笑着,还没接话,梦娘赶忙抢着说道:“高御医放心!欢儿最是吃苦耐劳的,有什么过错你只管打骂就是,无需告诉我们的。不打不成才!” 高御医轻轻摇头,笑道:“此言差矣,响鼓不用重锤敲。” 梦娘忙应声:“是,是,高御医自然是教导有方,我一个妇人家,实在不懂这些。只知道凡事听你们男人家的便是,将军能把烟烟教育得这么出色。欢儿在高御医的教导下,必然不凡!” 高御医不是个喜欢听谄媚的话的,这话着实客套过分了,他脸上的笑也收起了一点。 “起来吧,明日起,便先留宿在府中,小有所成后放你归家去。” “啊……” 梦清欢有些害怕,担忧,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高府,着实有些陌生。 水笼烟按住她的肩头,笑着看向高御医,笑问:“高御医,我能否也住在您府上调养一段时间?我觉得身子还是不舒服,离您近一些,也方便您给我看病啊!” 高御医自然求之不得,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水笼烟,十分想收来做徒儿,总觉得,水笼烟才是最合他心意的徒儿。 “好,那就许你陪着她了。” 高御医点头笑。 拜师就算完成了,水将军夫妇离开高府之前,各自将亲生的拉在身边,好生嘱咐一番。 水将军意味深长的望着水笼烟,淡淡一笑,眼里都是欣慰:“我的烟烟长大了,眼光也看得十分长远了,为父深感欣慰。” “爹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水笼烟望着父亲就欢喜,这可是她心里的水将军,平南王,那个活在传说中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 水将军拍拍她的肩头,又道:“爹不知道你为何不想拜师,但是高御医是个志士能人,你若想清楚了,只管跟着他学。学不好也没关系,我们做长辈的,对晚辈都是很宽容的,你无须那么大的压力。” 水笼烟点头,心里却在想,爹,你不懂,我那是愧对师父,不敢造次。 “好了,爹就不啰嗦了,我的烟烟真是个人杰,连爹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的女儿!” 水笼烟闻言满脸笑容,撒娇的握住水将军的手,抚摸着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眼里带着些许失落,说道:“女儿只希望爹往后余生过得顺畅自在,其余的事,都不算什么。我只想好好尽孝道,弥补咱们父女俩之间空缺的那些年。” 水将军闻言红了眼眶,点头,笑着算是回应。 “烟烟,爹本不该干涉你的分内之事,可是爹担心你年轻气盛,看不清一些事,受了蒙蔽。所以爹还是想提醒你,天家的事,你能少管就少管,不管你帮了谁,其实到最后你都会得罪人。” 水笼烟自然明白,她救了莫云深也好,救了莫等闲也罢,都得罪天家。 “是,女儿明白,谨记爹教诲。” 水笼烟微微蹙眉,莫云深的事情又梗在心头。 而另一边,梦娘看着自家的女儿,满眼心酸和欣慰。 “我的欢儿总算是时来运转了,你往后可要乖些,有什么气放在心里就好。高御医是高人,脾气难免坏了些,你要多包容知道吗?好好讨师父的欢心,才能学到真本事,日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梦清欢用力点头,望着娘亲满眼辛酸的表情,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会收敛脾气的,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一番苦心的。” 梦娘欣慰的笑着,眼角闪烁着晶莹:“那就好,娘就放心了。” 水将军夫妇走后,梦清欢笑着拉住水笼烟的手,依偎在她肩头,轻声道:“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我可没你讨师父欢心。” 水笼烟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鼻子,轻声笑道:“高御医是个正人君子,脾气好,人品高洁,你就放心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水笼烟抿唇一笑:“啊——这个嘛……听说的啊!” “听谁说的?” “高御医名声在外,我哪里记得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嘛!” 梦清欢挑起眉头凝视她,又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拜师?” “不拜师。” “啊……真的吗烟烟?” “嗯,不拜师。” 梦清欢见她一脸坚定,也就不再问了。 翌日。 梦清欢一大早就被抓去背书,当厚厚的一摞医书摆在她眼前时,她已经长吁短叹。 水笼烟则是陪在一旁,自顾自下棋。 当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房里,映在梦清欢那张妖娆的脸上时,一道如清风明月般的身姿也立在门前,伴着暖阳闯入她心间。 “太子殿下!” 梦清欢手中的书卷抖落,难以遏制的激动在内心翻涌着,她不由得看呆了。 水笼烟闻声,轻轻抬眸望去,原来是病人好了,要过来聊天了。 她却只是淡淡说道:“我没空陪聊,若无事,还请平北王勿扰。” 莫云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那略显苍白的脸缓缓靠近,低沉内敛的声音对她说道:“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 “现在谢过了,我心领了。” 水笼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集,只想清清静静养伤。 “听说,你昨日拜师高御医门下。” 水笼烟抬了一下双眸,梦清欢在一旁轻声细语笑道:“烟烟还没拜入师门呢,是我先拜入师门了。” 莫云深这才望向梦清欢,点头一笑。 这一笑,暖得梦清欢又是呆呆地笑。 水笼烟将手中的棋子丢下,伸了伸懒腰,漫不经心瞥向莫云深,只勾起唇角冷笑道:“我不偏向你,也不偏向任何一方,我只想做个局外人。” 莫云深自然听得懂这话外音,因而,自己想来求水笼烟帮着莫思量的想法,顿时将他的脸烧得通红。 水笼烟招呼也不想打,径直出了门,莫云深连忙跟上去。 “烟烟,那日是我误会你了,二弟都跟我说开了,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 水笼烟拧了拧眉头,满脸写着不悦,语气颇为不好的说道:“平北王,我不想管莫思量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请你转告他一句。这辈子,我就是出家做尼姑,也绝不会嫁给他这种人。” 莫云深惊住了,什么叫‘这种人’? 莫思量好歹也是个皇子,卓尔不群,文武双全,怎么就配不上水笼烟了? 莫云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语气里透露着烦躁:“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了?我二弟与你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没权利管。你放心好了,天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就是想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 水笼烟听着他的气话,更是忍不住笑,可嘴上却说:“好,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 “哎——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二弟哪里配不上你?” 莫云深心有不甘,一脸写着挫败。 水笼烟却是不想管,不过她好奇现在皇上和皇后的对局如何了。 于是她问道:“对了,你意外中毒一事,皇上怎么看?” 这话刚问出去,仿佛给莫云深抛出去一把锐利的钢刀一样,让他不敢接话,噤了声。 水笼烟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了,皇帝一定是偏向了莫等闲。 她也没敢再提此事,心里对这个皇帝却是十分鄙夷,宠莫等闲已经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难怪后期会被莫思量逼宫。 她又叹息,随口问道:“对了,莫思量呢?他没去找莫等闲算账吧?” “没去。” 水笼烟不由得挑眉,这么神奇?居然没去找莫等闲算账?不合情理。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先失陪了。” 水笼烟准备抽身离去,莫云深立刻拦住。 “有事?” 水笼烟望着他眼里带着愧色,心中猜到莫云深必然是对自己坑害莫等闲一事感到羞愧了。 堂堂平北王,当朝太子,为了陷害自己的三弟,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陷阱,传出去可真是让人不齿。 “我……” 莫云深难以启齿,眉头紧锁。 “能不能好好说话的?” 莫云深当即脸色一红,尴尬涌在心头,又退了两步,拱手弯腰道:“莫云深在此恭请平南王辅助我成为贤能之士,日后为国效力,为父皇分忧。我愿不惜一切代价,留住平南王。” “礼贤下士?哎哟喂莫云深,真没看出来你看起来一身正气,骨子里却这么……呃……” 水笼烟下意识收了声,可不能点穿莫云深老谋深算,厚脸皮这种真相,否则以后不好对付。 “骨子里却这么谦逊!真是难得!不愧是太子爷!” 水笼烟一脸凝重的谄媚着,一本正经的拒绝道:“不过,我,不,愿,意。” 莫云深凑近低声道:“你想要什么好处?我都给你。” “我想要……你过来,我跟你悄悄说。” 莫云深将耳朵贴过去。 “我想要……三位皇子高抬贵手,求!放!过!” 莫云深猛地一怔,水笼烟却坏笑着摸了摸鼻子,挑挑眉头说道:“好了,告辞,失陪了!” 莫云深岂能甘心? 看着水笼烟走远的身影,又喊道:“我会让你愿意的!” “这种事,想想就好了。” 水笼烟哼着欢快的歌曲离去。 莫云深一脸郁闷的站在原地,没注意到身旁还有个美艳又清纯的梦清欢还在凝视他。 “太子殿下。” 梦清欢奉上一杯茶,递过去,笑道:“喝杯茶解解渴吧。” 莫云深立刻满脸带笑,笑道:“学医的女子,一定心地善良。” 梦清欢红了脸,低声道:“没有,就是,想自己能有点本事治病救人。” “心地善良又美艳的女子,一定很招人喜欢。” 莫云深又这么说了一句。 梦清欢轻声啊了一下,脸迅速烧红了。 莫云深抿起唇线一笑,甚是温暖明媚。 话分两头,水笼烟才走出去没多远,忽的听闻一阵吵闹,她循声而去,竟然看到了莫思量! 这货来干什么?拜师? 水笼烟不由得大步走过去,越过人群时,猛地被人拉住。 043 莫等闲你个小废物! “等等!烟烟!” 水笼烟惊得回头,正对上莫等闲满是欢喜的脸。 “你也来拜师?” 莫等闲点点头,将她拉到宽敞地儿,满脸堆笑:“是父皇恩准我来拜师的,让我多跟你讨教一下医术。” 水笼烟忍不住蹙眉,真想狠狠白他一眼! 撒谎不脸红的东西。 “莫思量,没找你算账?就这么心平气和压下去之前那事儿了?” 莫等闲提起这事儿就来气,他可敬的大哥,竟然坑害他! “那是我的错么?是大哥吵着要吃云塘糕,没想到他如此害我!父皇倒是想治他的罪呢!” 水笼烟又是蹙眉,砸咂舌道:“意外,纯属意外,你别多想了,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莫等闲却不是个好蒙骗的,当即反驳道:“要真是意外,莫思量早扒了我的皮了,岂会像现在一样淡定?分明就是串通好了要害我!” 水笼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往莫思量那边走去。 “哎——烟烟!” 莫等闲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等水笼烟越过人群走到莫思量面前,那邪魔将右手顺势往她脖子上一勾,顿时引来旁人注目。 “你做什么!放开!” 水笼烟迅速扒拉开他的魔爪,一本正经问道:“你还要来拜师?想气死师父?” 莫思量勾唇一笑,附在她耳边道:“想听你叫我大师兄。” 水笼烟一脸汗颜,心里直骂:狗东西! “哦,那您就拜师吧,小师弟。” 水笼烟故意气他,一副得意的模样。 “哦,是吗?那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就拜入师门了,就等你来。” 水笼烟顿时挑眉,一惊,反问:“真的?” “骗你做什么?” “哦……那好吧,恭喜大师兄了。” 莫思量勾唇一笑,目光扫向人群之外一脸郁闷的莫等闲,笑道:“我敢打赌,莫等闲今日不能拜入师门。” “嗯?你怎么知道?人家可是有皇上撑腰的。” 莫思量冷笑一声,示意水笼烟坐下,自己坐在一旁,轻声道:“因为今日有我在此,便不可能让他拜入师门。” 水笼烟撇撇嘴,怼道:“前后加起来,你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跟一个小年轻斗气,真是掉价。” 莫思量脸皮却是厚的,满脸不屑的回答:“那又如何?我开心我随意。” 此时,回廊之上,高御医一脸郁闷的走来,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个云惊澜,当今左丞。 水笼烟一下便捕捉到了,见云惊澜来,不由得扭头问莫思量:“他来做什么?你想云家兄弟反目啊?” 莫思量轻蔑摇头笑:“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这谁说得准?您的口味一向独特,说不好您这回就好这一口呢。” 水笼烟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云惊澜,这个前世的劲敌,一直帮着莫思量夺取天下,实力略微逊色于莫思量的角色。 等云惊澜和高御医走到堂前时,鼎沸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都排成队。 莫等闲自然是例外的,无人敢与他争第一的位置。 莫思量起身行礼:“师父。” “嗯。” 高御医点头示意。 “高御医。” 水笼烟也起身行礼,一脸笑意。 莫思量顿时惊了,低声问:“你不是该叫师父吗?” 水笼烟勾唇笑,不语。 莫思量顿时眉头拧得紧紧地。 高御医看着排成长龙的人前来拜师,紧皱的眉毛都要被挤下来一把,他满是无奈的宣布:“今日前来拜师者众多,我设下三关,过关者才能拜入师门。” “什么,三关!” “会不会考医术啊?我可不会!” “怎么也不提前通知,看来是没戏了!” 声音一瞬间杂乱得很。 水笼烟抿了一口茶,望着莫等闲一脸淡定的模样,不知他要如何过关。 高御医又宣布:“这第一关,比耐力,学医乃是最枯燥之事,若谁能坚持看医书三天,就算过了第一关。” “三天而已!没问题!” 高御医一笑,又说道:“第二关,论体力,学医者,上山采药是难免的,若是受不了皮肉之苦,便趁早作罢!回家去享清福吧!” “上山……太医院那么大,什么药材没有?我们只需要学习如何救人就好,学什么采药啊。” 高御医也不解释,只补充道:“没有人强迫你们上山采药,不想去就不去了。采药时间为期七天,受不了的也可以中途退出,一经退出,永不收入门下。” “啊!这么严苛!” 高御医不断地摇头,叹息,果然是一群叶公好龙者。 人群喧嚣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高御医看向云惊澜,示意他讲话。 云惊澜眯眼一笑,扫向众人,笑道:“这第三关,是文试,至于如何个方式,无可奉告。” “什么啊!现在连方式也不告知了!” 云惊澜示意人群稍安勿躁,又笑道:“比赛时间在中旬到下旬,前后二十天,你们遇到的任何事可能都是试题,每个人的试题都不一样,望诸位用心比赛。” 此话一出,无数人心惊又心凉。 “哎!没想到拜师这么难!看来赏千金封万户也不是易事!”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是平南王啊,年纪轻轻便有机会救了太子殿下,名声远扬。” 水笼烟险些一口茶喷出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赏千金封万户?没接到圣旨啊! 正疑惑着,莫等闲十分谦和有礼的向高御医行礼,温润明亮的声音笑道:“高御医,既然您吩咐完了,那我有些话也想对您说。” 高御医抿唇,挑挑眉,满脸无奈。 “父皇特意嘱咐我要跟您好好学习医术,并且学习其他的知识,将来能够成器,为国尽忠。” 莫等闲委婉的说完这话,示意跟在身旁的太监将盒子里存放的圣旨拿出来。 高御医见到圣旨的一瞬间,眉毛都要拧下来了,却不得不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御医才高品洁,为人正直,学富五车,朕特令高御医为平西王太傅,督促平西王刻苦学习,望高御医不负朕所期望,钦此。” 太监念完一脸得意,从头到尾都是面带笑容,自豪。 莫等闲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的得意稍稍隐藏了些。 什么三关,他有圣旨,怕什么? 高御医沉重的呼吸,无奈的接旨:“臣,高手接旨。” 莫等闲假惺惺的将圣旨双手奉上,一脸精神气,众人却都有些不服气。 莫思量冷笑着,声音张狂而轻蔑。 莫等闲将眉头一皱,更是不悦。 莫思量挑起眉头,满脸鄙夷的冷笑道:“不愧是平西王啊!被退婚,请圣旨;想拜师,请圣旨。下次再有什么屁大点的事,也要请圣旨咯?” 哄堂大笑! 水笼烟一口茶喷出去,惊诧的看向莫思量,那眼神带着几许鄙夷,她也忍俊不禁。 莫思量却一脸得意,好像欺负莫等闲就是他的分内事一般。 水笼烟又抬眸望向莫等闲,此刻那二十出头的人,却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只见莫等闲气得说不话来,眼皮子暴跳,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 高御医望向莫思量,嘴角忍不住带笑:“好了,思量你少说两句,这是皇上的意思,做臣子的自然得遵命。” “可不就是,父皇最是怜贫惜弱了,我这个好弟弟,也是越长大越需要父皇无微不至的关怀,更需要父皇为他策划往后余生的路呢。” “莫思量!你给我闭嘴!” 莫等闲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他望向四周的人,无人不是投来鄙夷或者嘲讽的目光,几十个人的目光化作利剑,将他万箭穿心。 他首次受到这样的羞辱,气得满脸通红,几欲滴血。 拳头也咯咯作响,好像随时都要动手一般。 “怎么?弟弟,我说错了?你这二十多年来,不是靠着圣旨才一路顺风,春风得意吗?我说你是养尊处优的金丝鸟,难道说错了吗?” 莫思量眼神更加轻蔑,好像就是有意激怒莫等闲。 “莫思量!你这般羞辱我,是藐视皇权!藐视父皇!藐视天子!” 莫等闲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两脚一跺,进退两难,看着莫思量那无比轻蔑的表情时,自己也不自觉的面目扭曲,形如拼命。 好好一个儒雅的伪君子形象,就这么崩塌了。 水笼烟忍不住摇头,重生一世,真是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莫等闲。 “藐视?我是藐视你,懂吗?我藐视你的一切,人品下乘,文治武功下乘,就连智商也是下下乘!我和你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莫思量!你这个混账!我今日不收拾你,我就不叫莫等闲!” 莫等闲忽的抡起拳头就狠狠砸过去,众人急忙闪退三尺。 莫思量不出所料的一脸淡定,待他靠近后漫不经心抬脚就踹飞了莫等闲。 众人只见那白衣温润的人狼狈的砸在了墙上,跌落下来发髻散乱,身子不住的颤抖。 水笼烟忍不住皱眉头,这一脚有点过分了啊! 她忍不住微微起身,有些担忧。 莫等闲好像真的爬不起来了,那颤抖的身子几经挣扎,还是不断地砸落在地上,缓了许久,他才终于能够勉强爬起来了。 只见他嘴角带着血丝,蜿蜒落地,一部分沾染了白衣,染得他原本儒雅的面庞也变得通红。 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了,此刻盛满了屈辱、害怕、愤怒,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 莫思量见他爬起来了,只是勾唇一笑,鼻尖呼出冗长的气息,眼神更加轻蔑。 “百无一用是书生,用在你身上也再合适不过了。” 莫思量又这么添了一句。 044 混账王八羔子! 当两行冰凉的泪从莫等闲的脸颊缓缓滑落,砸在地上,溅起水花的声音也那么刺耳。 莫等闲满脑子都是母妃临死前的不甘,还有那句嘱咐:“闲儿,要保护好自己。” 母妃…… 莫等闲眼眶的泪水忽的收住了,抽搐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原本充满恐惧的眼神此刻竟然带着反抗的意识和恨意,好像要撕了莫思量一般。 “莫思量,你不想我拜入师门,可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起身整理衣服,擦掉嘴角的血迹,解开了三千青丝,微风吹拂下,那君子模样的他仍旧风华绝代。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莫思量受到了挑衅,目光里也满是仇视。 莫等闲从宫人手里拿过第二个圣旨,缓缓走向水笼烟,眼眸里带了些冷色。 水笼烟被他看得有些难受,不由得瞥向别处,又抿了一口茶。 她知道莫等闲那眼神里的意味,他在责怪水笼烟不帮他,也在责怪水笼烟强制退婚的无情,也在责怪自己比不过莫思量。 莫等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莫思量站在他面前,挡住水笼烟,莫等闲才肯罢休。 随后却是一声冷漠至极的话:“平南王听旨!” 水笼烟触不及防,手中的茶盏惊落,茶水烫了手,她赶忙往袖子里藏。 莫思量急忙回头,一脸关怀:“没事吧?” “没事。” 水笼烟不情愿的跪下,头也不愿意抬,声音比莫等闲更清冷,更绝情:“臣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南王水笼烟年少有为,功勋卓著。今又救平北王于危难,舍身救人之德足以为天下人之榜。朕特赐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受万户俸禄。另特赐婚期于腊月十三,钦此!” 突如其来的婚期,将水笼烟的心狠狠击倒,她不可遏制的一颤,喉间发出震惊的闷哼。 “莫等闲!你这个畜生!” 莫思量猛地蹿起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原本理智冷静的眸子此刻填满了愤怒。 莫等闲的心好似被滚烫的铁水灼烧融化了一般,一股子糊味弥漫在他心间,他的眼神变得悲哀而愤怒。 “呵呵……莫思量,难得见你这么暴怒一回,失去心头肉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痛不欲生?” “混账!你再说一句试试!” 莫思量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被他这么一激,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水笼烟缓缓起身,脸色彻底冷下来,此刻满脸带着冰冷与厌恶。 她缓缓走到莫等闲面前,扫了一眼莫思量,莫思量即刻松了手,那呼吸困难的人当即跌落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莫等闲,我真是小瞧了你的荒唐无耻!” 水笼烟十分鄙夷的盯着地上的人,藏在袖间的拳头不住的捏紧。 莫等闲起身后,挑眉冷笑:“烟烟,你这话该对莫思量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他,是我的二哥!” 水笼烟闻言狠狠皱眉,又猛地听到一句:“什么时候起,你们搞在一块儿了!” 莫等闲暴怒的嗓子吼出这句话,一瞬间沙哑了。 水笼烟的眼皮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呼吸也沉重了许多,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莫等闲的这句话,让她充分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实在太忽略自己的行为给莫等闲带来的刺激了。 前世的她,理应万般护着莫等闲,千般针对莫思量。 现在全反过来了。 呵,这是她的错? 水笼烟冷笑,望着那伪君子,不客气的补充道:“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在我爹的死讯传来,天家立刻将我定义为不祥之人,并下旨不许我踏入平西王府,生怕我给你招了晦气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那时候有多无助?” 莫等闲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压下去一半。 “我脱下孝服,想和你辞别,却撞见你搂着云家嫡女赏花!莫等闲,你觉得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莫等闲气焰全没了,眼里带着乞求,生怕水笼烟将那日的事情再度公诸于众,赶忙制止道:“好了,你别说了!那是父皇的旨意,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和云雨薇只是赏赏花罢了,你别多想!” 水笼烟闻言险些没被气死! 这是什么渣水准!神仙级别的吗! 你都这么不客气,不要脸,我还给你什么脸! 水笼烟又逼近一步,大声吼道:“莫等闲!你这无耻之尤!那日云雨薇在你怀里骂我是个死了爹没人护着的孽种时,你可曾护着我一言半语?我气不过打了她一巴掌,你却让我滚出平西王府!这是你做的事情!” 四周顿时都投来鄙夷的目光,责备的目光,还有冷笑,嘲讽。 莫等闲真是要羞愧死了!赶忙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之前是我一时糊涂,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你不也在那个时候就投入了莫思量的怀抱吗?你指责我变心,你不也早就暗度陈仓了!” 我——去——你——大——爷! 水笼烟猛地抬脚就是狠踹! 莫等闲再次砸在墙上,这一脚似乎比莫思量的那一脚更重,接连两脚,莫等闲已经无法动弹。 众人都倒退三尺,生怕惹上事端。 水笼烟仍旧怒气难消,前世自己为他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的各种场面接踵而至,冲击着她被气晕的头脑。 悔恨,仇恨,怨恨,失望,寒心,嫌恶! 水笼烟在心里对这个年少的莫等闲下了死刑! 此生,永不护着他! “果然,天家薄凉,连渣,也渣得这般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真是见识了!” 水笼烟走过去一把将他半死不活的身子拎起来,抵在墙上,望着那狼狈不堪的人,仍旧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心疼。 莫等闲却冷笑着,嘴角带血的说道:“你不敢抗旨,你终究还是会落在我手里!” 水笼烟狠狠皱眉,眼里最后一丝心疼终于也化作厌恶。 “我生来克夫,若克死了你,可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水笼烟这么回怼。 莫等闲双眸猛地睁大,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我……我是平西王!你敢!” 水笼烟冷哼一声,将他狠狠丢在地上,负手而立,慑人的目光望过去,吐字清晰:“我是平南王!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此话一出,莫等闲心里凉透了,水家终于要翻脸了么?父皇忌惮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么? 莫等闲狠狠皱眉头,想要得到水笼烟的心更加坚定了! 他不信水笼烟敢杀他! 莫思量意味深长的扫向他,轻声警告道:“你这样的货色,配不上烟烟,成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水笼烟拿着圣旨转身就走,莫思量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水笼烟都在想该如何应对。 手中的圣旨也像红铁一般烫手! “师妹——你等等我!” 莫思量追上去,拽住她,却对上水笼烟极其冷漠的目光。 “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水笼烟挑眉反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父皇只是不想失去对水家的控制,并不是一定要你嫁给莫等闲。” 莫思量把话说一半,眼里满是诚挚,言下之意,希望水笼烟嫁给他。 水笼烟与他对视片刻,忍不住甩开他的手,冷笑着反问:“那你希望我嫁给谁?嫁给你?” 莫思量立刻为前世自己的不该而道歉:“师妹,我已知错,你原谅我吧,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对你好,绝不再负你。” “好了,别再废话了,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一个莫等闲?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水笼烟说得一脸淡然,莫思量却听得心惊肉跳。 “你要造反?” 莫思量喉间不住的滑动,着急的又补充道:“父皇不是莫等闲,他有许多支持他的旧部,这是你现在承担不起的后果!再说了,你爹绝不会背叛天家的!” 水笼烟勾唇冷笑:“没错,皇帝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对我、对我水家步步紧逼!” 莫思量收了声,不敢接话。 水笼烟望着他沉默的模样,反问道:“莫思量,你口口声声说你知错了,那我问你,你错在哪里?你又准备怎么改?” 莫思量整理思绪后一脸正色回答:“我错在贪欲太重,只顾着复仇,丝毫没有考虑到你有多累;我错在辜负你一片痴心,利用你,算计你,又一次次伤害你的真心;我错在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你一片柔情。”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改?” 莫思量按住她的肩头,满目情深:“这一世,我决不让任何人伤你半分。这天下,我绝不会让它落入莫等闲手里。你水家的荣耀,我会和你一起保全。” 水笼烟闻言止不住的笑,心凉不已,连连摇头:“不愧是你,逐鹿天下,从来都是天家皇子的命运。” 莫思量闻言一惊,急忙又解释道:“我不一定要做皇帝!我会保全大哥!” “你的帝王路,这一世,你自己走吧,恕不奉陪!” 水笼烟狠狠推开他,眸子里满是冷漠。 转身的瞬间,她一贯以为早就哭干了的眼泪又涌上来,秋日的阳光太刺眼,让她又开始恍神。 莫思量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回廊处,莫云深望着失意的弟弟,心里也疼痛不已。 晚间,水笼烟回了水府,梦清欢也跟着回来了。 刚进门,水笼烟便被梦姨的哭啼给吵得心烦不已。 “烟烟哪——你怎么这么命苦!几次三番被平西王逼婚!梦姨真是恨不得能替你承受这份痛苦!” 水笼烟才踏进去一只脚,闻言当即皱眉,另一只脚实在不想踏入。 可下一秒,梦姨已经踏出府门,挽着她的手,眼角带泪,满眼心疼,哭哭啼啼的。 “梦姨,你太夸张了,我是被逼婚,不是去死,你不必这么心痛!” 水笼烟难以理解,为何梦清欢会有这样一个娘亲,可就是这样的娘亲,生下了梦清欢那样一个骨子里满是谦卑的女子。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梦姨被她这么责备,顿时收起了悲伤,扶着她进府,试探着问:“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总不能抗旨吧?” 045 谁造谣我要造反? 只见水笼烟低下头,愣在原地。 皱着眉头望向满脸期盼的梦姨,反问道:“梦姨,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梦姨被问得一怔,当即不敢接话,干笑两声后说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做?我只是担心你冲动做出错事来,万一连累了你爹,那就太不好了!” 水笼烟闻言眉头拧得更紧,原来真是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 水笼烟忽然冷笑,讽刺挂在嘴角,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梦娘就是一个市井人呢? 不过,木已成舟,现在想这么些也于事无补。 梦清欢跟在一旁,水笼烟与娘亲的对话,任何一个细节,她都看在眼里。 梦清欢轻声道:“小笼包,你别觉得我娘别有用心,她只是担心你真的会造反而已。” “谁说我要造反?” 水笼烟提高了声音,忍不住冷笑,看向梦清欢。 梦清欢吓得噤了声,眼里带着些许害怕,却还是回答了:“今日在回廊,不是你亲口说的吗?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你连死都不怕,更不会怕一个莫等闲,皇帝也不可以为所欲为。” 梦姨也点头补充道:“今日你在高御医府上重伤平西王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你说你克夫,言下之意要取他性命,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是好!” 水笼烟本来还生气梦姨那副殷勤的虚伪模样,现在想来,也情有可原。 若是放到前世去,自己也会害怕皇权的。 水笼烟忽然觉得自己很不该,重生之后,胆子是比天还大,可她没能顾及身边人的感受,这些人,都还在平静的过着自己的一世,自己没资格去干扰别人的人生。 想到这里,水笼烟立刻给梦姨道歉:“梦姨,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你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造反的,爹一世忠臣良将的清誉,我不会糊涂到亲手毁了。” 梦娘听到这里才算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梦清欢忍不住问:“小笼包,圣命难违,我看,你还是嫁了吧。” 水笼烟不由得望过去,这回,脸上没有怒气,只有淡定。 梦清欢又补充道:“天家要的是水府的势力,你是水府的嫡女,得到你就是得到了支持。所以,天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是说平西王还和云家嫡女有关联吗?若你让云家嫡女先入府为妻,你再嫁过去……” 后半截不需要说完水笼烟也能懂,再嫁过去就是妾。 她不由得摇头冷笑道:“妾?做梦。” 梦娘见她抬脚要走,赶忙拽住,脸上满是着急:“烟烟啊,你就跟梦姨交个实话!你到底要怎么处理?梦姨这颗心真是悬得真真的疼啊!” 水笼烟叹息一声,仰面望着那轮朦胧的明月,淡淡说道:“不嫁。” “啊……”梦娘身子一软,梦清欢赶忙去扶住,娘俩一起瘫软在地。 不嫁,就是抗旨,抗旨,就要杀头,满门抄斩。 水笼烟回头凝望她们,又补充道:“我会让莫等闲主动放弃娶我的。现在距离出嫁还有三个月,我们有的是时间。” 梦娘眼里忽的放光,心里又重新燃起希望。 水笼烟刚走上阶梯,在拐角处就遇到水将军。 水将军一脸笑意,眼里的担忧和难过却是藏不住的。 “爹。” 水笼烟对他一笑,眼里的疲惫也是藏不住的。 “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水笼烟点头,跟着进了屋。 水将军示意她关上门,待水笼烟坐下后,水将军问道:“你可清楚现在的局势?” 水笼烟点头:“皇后已经彻底与皇帝分庭抗礼了,听说朝中大臣已经纷纷站队了。” 水将军点头,又说道:“所以,咱们水家,是分量很重的,皇上一定不会松手的。” “爹,你觉得,我该如何?” 水将军一愣,苦笑道:“爹不能左右你的思想,爹想听听你的意见。” 水笼烟深呼吸,随后笑道:“爹,你怎么看待君臣关系的?” 水将军心里不可遏制的一颤,他虽不怎么与水笼烟交流,可野心这种东西,最是难以掩藏。 水将军眉宇不展,不知该如何回答。 “爹是出了名的忠臣良将,一世清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爹是认同的吧?” 水将军望着她沉重的脸色,手中的动作停下了,茶盏轻轻搁下,愣神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爹听听也无妨。” 水笼烟顿时想起了高御医前世与她的对话,前世,高御医也是让她说一说,但听无妨。 可当她说完自己认为的大道理后,遭到了劈头盖脸的批判,还因此捅破了与师父之间微妙的欺骗关系。 她的师父高御医,以为是自己督导不力,让水笼烟变得像个逆臣贼子,一向乐观的人竟然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最后闭关,不再过问世事。 水笼烟忍不住低头苦笑,再抬眸时已经泪满眶,看得水将军心里十分难过。 水笼烟撑头一笑,回答:“良臣择主而事。” 水将军蓦的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父女俩沉默许久,水将军才又说道:“爹对你亏欠至深,这件事,爹会替你摆平的。我的烟烟,一定要活得随心,这样爹才放心。” 水笼烟心里隐隐不安,爹要做什么? “爹,你可别为了我做什么傻事,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一切都有转机的。而且,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莫等闲放弃婚约的。” 水将军点头一笑,说,好。 水笼烟知道他是骗自己的,所以水笼烟也觉得自己该加快脚步了,否则,出了什么事自己后悔也来不及了。 翌日。 水笼烟一大早便去了云府,拜谒左丞云惊澜。 当听到水笼烟前来拜谒时,云惊澜忍不住笑了,随后在清风苑接见了她。 清风苑。 水笼烟坐在凉亭里等着他来,心里忐忑,她知道,云惊澜其实内心是向着莫等闲的,这对密友,关系不为人知。 水笼烟眉宇深锁,手中的茶盏转来转去,凉了也没喝一口。 云惊澜远远地便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笑,信步朝她走去。 水笼烟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忙扭头看去,听得一句:“幸会,平南王。” 云惊澜雅致的语声缓缓道来,身着黑色精美长袍,黑眸深邃沉静,举手投足间皆是强者气度,沉稳而强大。 这与莫思量那股子阴冷腹黑又霸道的气息截然不同,可同样令水笼烟觉得心凉如水。 水笼烟忍不住叹息,大概,自己见到前世仇敌,始终难以放下心结,所以做不到轻松自如。 “幸会,云左丞。” 云惊澜开门见山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水笼烟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于是说道:“我是来撮合云雨薇和平西王的,我知道,云大小姐对莫等闲倾心已久,而且云大小姐聪慧过人,谋略手段皆是上乘。若做了平西王妃,日后对平西王的辅助是大有帮助的。” 云惊澜闻言一笑,捏着茶盏往嘴边送了送,眸子里带着精明的光,反问道:“你要雨薇替嫁?” “我要莫等闲娶她为妻,主动放弃和我的婚约。” 云惊澜又是一笑,眉目带笑问道:“然后你好嫁给莫思量?” “我不嫁给天家,你想多了。” 云惊澜见她一脸紧张郁闷,不由得反驳:“女孩家的心思,难猜,难测,难说。” 最后二字,他说得略微慢了些,不信任之意浓烈。 水笼烟顿默,脑海里已经猜到,云惊澜对自己是半点信任也无的。 忽的,水笼烟又想起云家嫡次女,云桃夭,对莫思量爱得深沉,这个同样不逊色于云雨薇的二小姐,也是个厉害角色。 那现在云惊澜是铁定要帮着这两个妹妹才是,自己真是谁也别想嫁。 “正好,正好。” 水笼烟不由自主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引起云惊澜的注意。 “什么正好?” 水笼烟勾唇一笑,挑破道:“云桃夭配莫思量,云雨薇配莫等闲,岂不正好?” 云惊澜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哈哈哈——你说笑了,我那两位妹妹何德何能配得上二位皇子。” 水笼烟鼻尖呼出嘲讽的气息,补充道:“你是担心以后两位妹妹打起来吧?云惊澜,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此话一出,云惊澜手中的茶盏顿时松了手,跌落在桌上。 原本淡定的脸色也有些难堪,嘴角的笑却还是勾起的。 他缓缓问道:“此话何意?” 水笼烟犹豫再三,还是决意蜻蜓点水,虽然这样会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可比起嫁给莫等闲,她更愿意面对群臣的明争暗斗。 “你是扶持莫思量的,可你这心却是偏向莫等闲的。他年少时救过你性命,他的母妃不治身亡,也是拜你所赐。所以你愧疚,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在暗中护他。” “胡说八道!” 云惊澜慌了,颤抖的手被他迅速藏在袖子里,整个人却是难以控制的站了起来,眼神不再与水笼烟对视。 “你放心,这事情,鲜有人知道,我也不会乱说。大家都是做臣子的,良臣择主而事,无可厚非。我也不想招惹你这个厉害角色,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日后嫁个寻常人,远离天家是非。” 云惊澜闻言猛地扭头看向她,紧锁的眉宇久久无法舒展。 “水笼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水笼烟闻言也皱眉,云惊澜这话里的语气,带着几分杀心。 046 我们两清了,莫思量。 “呵,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云左丞,倘若你不希望莫等闲死于非命,那我奉劝你和我合作。否则,即便莫思量不动手,我也要动手了。我可是天生克夫命,克死了你这心尖尖上的挚友,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云惊澜惊得噤声,眼里盛满了慌张与些许恐惧,好似对面的水笼烟是洪水猛兽一般。 水笼烟忽然叹息,难道活了那么多年,自己学会的就只有这样的手段吗? 她紧锁眉头,对自己十分不满意。 威逼利诱,永远都比不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水笼烟意识到,自己这一世决不能再像前世一样心狠手辣行事,这一世,她是水将军的嫡女,身后有家族亲人,而不是孤身一人。 她既有了依靠,也有了责任。 她不再是杀手,就不能再那么蛮横。 她造下的孽,身后的人会受到牵连。 “不管为了什么,我希望云左丞能够仔细斟酌。若云左丞同意,便好生劝莫等闲主动退婚,早些娶了云大小姐,免得夜长梦多。” 云惊澜一双眼紧紧盯着她淡定的脸庞,希望看出什么破绽或者线索来,可水笼烟那张脸却将信息封锁得死死的,什么也没让云惊澜看出来。 “告辞——三日内告诉我结果,我在府中等你。” 水笼烟对他拱手行礼,沉默片刻,又补充道:“我们不是敌手,我也不愿与云家做敌手。我水府世代忠良,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做个忠良。” 云惊澜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随后眼神变得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 水笼烟再次行礼,淡定的说:“告辞。” 水笼烟的背影彻底消失后,云惊澜才缓过神来,偷偷喘了一口气。 “她怎么知道这么多?那……莫思量知道么?” 云惊澜最担心的就是莫思量,这个狠人,若知道自己心里护着那可怜的莫等闲,说不定连自己也要一并收拾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莫思量的特征,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一旦抛弃谁,也绝不念旧情。 云惊澜紧锁的眉头不肯舒展,水笼烟的话像针灸一样,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话分两头,水笼烟出了云府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莫思量。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平东王府。 莫思量亲自来接她的,见到她时,莫思量眼里满是欢喜,满是歉意:“你来了,我以为你这次要生很久的气呢。” 水笼烟摇摇头,并不打算进去,只说道:“借一步说话。” 莫思量立刻屏退了下人,听得她说:“我记得三日后云二小姐云桃夭要及笄,有一位云遥道长会来为她测字算命。我想请你帮我引荐一下云遥道长,我想请他帮个忙。” 莫思量心中猜想,大概水笼烟想要一个自己与莫等闲八字不合的结果。 “好,算着时间晚上云遥道长就会抵达云府,到时候我去帮你引荐,约在明日正午见一面吧。” 水笼烟点头致谢:“谢谢你,那就明日约在云深楼吧。” 话音刚落水笼烟便扭头走,莫等闲又拽住她,追问道:“师妹,母后想见见你。” 水笼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必了。” “师妹!你为何要这般与我生疏?难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坐上帝位?” 莫思量实在郁闷,难道这一世,水笼烟还想吃尽苦头,还想被莫等闲欺凌? 水笼烟微微蹙眉,冷淡的回答:“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什么也不想管,更不想重蹈覆辙,再被人利用。” 莫思量噤了声,不知如何作答,痛苦都写在脸上。 “我不是莫等闲,我们到如今的地步,你还不肯信我?我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愿意为你抛下一切,甚至生命!” 莫思量强行将她捞入怀里,紧紧禁锢着她,眼里带着生气,带着质问,带着痛苦。 水笼烟不再挣扎,只是出奇的冷静,一双眸子淡定无比,带着寒光清冷的回答:“我欠你的许多,前世已经还了。莫思量,这一世,我再也不要亏欠你半分,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弥补半分,我们——两清了。” 望着水笼烟绝情的模样,莫思量震惊不已,睁着装满痛楚的眸子质问着水笼烟,可这铁石心女人却不为所动,一脸淡然。 望着水笼烟如此淡漠的脸,莫思量心中好刺痛,一刹那间,他忽然好乱,生怕这一世两个人之间会再有什么变故。 “两清?能两清吗?我不放手!我死也不放手!” 莫思量慌乱不已,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拦不住不受控制的水笼烟。 前世是这样,今生也一样! “莫思量,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你到底有没有那么爱我?不要因为我们纠缠太深,你就一叶障目。重活一世,不应该再为了儿女情长而活,你也想想你身后扶持你的人,想想深爱你的家人。” 莫思量噤了声,眼眶泛红,无言以对。 水笼烟趁机推开了他,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脸上除了从容淡定,就是绝情冷漠。 出了平东王府后,水笼烟也红了眼眶,她只觉得正午的太阳太过于刺眼,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无法思考更多。 “难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坐上帝位?” 莫思量的话语不断回荡在她脑海里,水笼烟咬紧牙关,眼泪簌簌的落下。 她的心也被灼烧着,她真就不愿意莫思量坐上帝位? 答案是肯定的。 水笼烟不愿意莫思量坐上帝位,那意味着莫等闲会死,意味着莫等闲身后的人要死,意味着这一世仍旧会出现无休止的征战与谋杀,而她水家,也会再次被推上刀口浪尖,承受战乱之苦。 既然皇帝心中属意莫等闲做皇帝,为何不顺其自然呢? 难道莫思量要再次逼宫,夺位,逼迫皇帝下位,凄惨的度过后半生吗? 水笼烟不想看到前世发生的悲剧重演,不论是莫思量还是莫等闲,她都不希望任何一方死。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水笼烟却熟视无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数个对未来的猜测或出现好结果,或出现坏结果,水笼烟却无法确定最终的结局。 她不自觉间哭出了低低的声音,压抑的痛苦化作泪水终于从她那双干涸了许久的双眸里流淌而出,满脸写着伤心绝望,蹙眉抿唇,咬紧牙关的模样令人心疼。 忽然,她撞上一人,身子一下不稳,险些摔倒。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水笼烟下意识道歉,被人拉住后猛地一抬头,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莫等闲! 水笼烟毫不犹豫的挣脱了扶着她的人,匆忙背过身去,擦干泪痕,转眼间又变成那个冷静沉着的女将军。 莫等闲眼里的心疼又添加了一层难过,水笼烟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再对自己展现自己的脆弱了? 他心里十分刺痛,却没资格再言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笼烟警惕性的问他,她又看了看周围,确定这里距离平东王府没多远。 “你跟踪我?” 水笼烟心里大为不悦,这样一个推测脱口而出。 东西两个王府相对,莫等闲没理由跑到这里来闲逛。 莫等闲也不掩饰,直白的承认:“是,我跟踪你了。从你离开云府,我就跟着你来这里了。” 水笼烟顿时狠狠皱眉头,大清早去云府居然也被他撞个正着?那云惊澜是不是告诉他自己的请求了? 莫等闲见她一脸紧张,连忙说道:“你放心,我没进云府,至于你进云府想做什么,我也不需要了解。” 闻言,水笼烟才觉得放心些许了。 可她心里还是悬着的,莫等闲昨日才丢了脸,今日怎么就到自己跟前来和颜悦色了?不合情理。 莫等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问:“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是吗?卑鄙无耻,狗仗人势?” 水笼烟蹙眉,不愿废话,是与不是又如何? 水笼烟拨开他往前走,莫等闲紧随其后,不肯离开,水笼烟被跟了一段路程后实在不耐烦,转身皱眉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莫等闲唇瓣忍不住抖动,前所未有的自卑涌上心头,他现在居然连跟水笼烟平等对话都做不到了? 莫等闲眼里闪烁着自卑和害怕,欲言又止,只知道咬紧牙关,傻傻的盯着眼前的人。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停下来对望十分惹人注目,不一会儿便有人围拢。 水笼烟最是讨厌被围观,扭头就要走。 莫等闲忽然喊道:“平南王留步——” 水笼烟止步,蹙眉微微扭头看去。 只见莫等闲神色陡然一紧,双膝忽的跪下,目光坚定而满带期望,喉间不断地滑动。 “你做什么?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水笼烟慌了,这没断奶的三皇子大街上下跪,被皇帝知道了自己还有好果子吃? 莫等闲却拱手行礼,一脸谦卑的模样说道:“平南王,我知道自己不如两位皇兄成器,资质愚钝。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自己不能成器,无法为国效忠,无法为父皇分忧。我在此愿倾尽所有讨平南王欢心,惟愿平南王倾心辅助我成材,报效天朝!” 道德绑架?来这招? 水笼烟惊大了双眼,心里嬷嬷感慨莫等闲无耻的程度又上升一大截! 要是自己还上当,那真是白瞎了这双眼! 莫等闲见她仍旧不为所动,便开始磕头,磕一次念一次:“莫等闲不才,恳求平南王倾力辅助我成材,为天朝效力,为父皇分忧!” 水笼烟被他逼得进退两难,有苦说不出! 四周的人目光都像利剑一般袭来,莫等闲的卑微,她的冷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少人开始对水笼烟侧目,她只觉得如芒在背。 “平南王,他可是平西王!如今对你低三下四,也算礼贤下士了,你就成全了平西王的心愿吧!” “就是,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属意这平西王啊!要是他成器了,平南王你也得道飞升啊!” “哎呀,头都磕破了!这是诚心的!不会有错的!” 众目睽睽下,水笼烟骑虎难下,有口难开。 047 想万劫不复吗? “我知道,烟烟,你对我很不满意,心里十分瞧不上我。可我不会一成不变,我会逐渐变强,以后成为你的靠山,保你一世无忧。” 莫等闲目光诚挚,换了谁都该信他的。 那一张深情的脸庞,坚定又柔情的双眼,谦和有礼的姿态,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没错了。 水笼烟心里五味陈杂,前世,莫等闲也惯会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最后呢? 莫等闲都做了些什么? 君不君,臣不臣,逼得她退无可退,造反称帝。 整整十四年,莫等闲做了十四年的阶下囚,而她饱受了十四年的煎熬。 坐上帝位的每一日,她都饱受八荒讨伐的战乱之苦,饱受君臣之间那些纲常伦理的谴责,饱受莫等闲与她相互扶持到相残的过程的刺骨之痛。 她不敢再回忆了,生怕自己的泪收不住。 水笼烟也跪下,拱手行礼,一本正经道:“平西王最是谦和有礼,天下贤能之士无不期盼着为你效劳,我自然也不例外。我吃着天家的俸禄,理应为皇上分忧,为天朝尽忠,为百姓谋福祉。” 莫等闲脸上展现笑容,一脸激动,目光闪烁着欢喜的光。 水笼烟拜了一拜,磕了个头,抬起头来时满目谦卑,脸上的表情比谁都沉重。 年纪轻轻十八岁的脸庞,居然写着几十岁的沧桑和坚定,眼里居然刻画着几十岁的悲伤和无奈。 她铿锵有力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论是平西王,还是平北王,抑或是平东王,臣都会尽力辅佐,万死不辞!请平西王放心!” 莫等闲的心一下掉入了冰窟,他万万没想到水笼烟会忽然这么圆滑。 一时间,他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水笼烟却极其从容的将他硬生生扶起来,实际上,水笼烟是两手抬起他无力的双臂,硬生生将他拽起来的。 “呃——” 莫等闲心中不可遏制的一颤,满眼写着惶恐与卑微。 水笼烟却还是一脸凝重,向他礼貌的行礼,随后请辞:“我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还请平西王放心。我虽年少,可家父从小有训,将臣之命,唯君是从,绝无二心!当然,任何想扰乱天下安定的贼人,我也绝不姑息!” 闻言莫等闲心里更是恐慌,水笼烟表态了,她只听从君令,谁做了皇帝,她就扶持谁。 一定不能让莫思量登上皇位! 莫等闲心里万念俱灰,他愣在原地一脸惊慌,不知所措,水笼烟却挤出人群,早已经走远了。 水笼烟不敢再耽搁,生怕自己再遇到什么牛鬼蛇神,于是找了一匹马,迅速回了府中。 才回来,便与着急忙慌出门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丫鬟一脸喜色,又补充道:“赶快进去吧!云左丞来了!找你的!” “这么快就来了?” 水笼烟心里有些困惑,也有些不安,总觉得有诈。 才踏入府门,她不禁联想到方才遇到的莫等闲,两个人会不会已经通了信? 那云惊澜来又会带来什么话? 丫鬟见她愣住,又催了催:“小姐?你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云左丞说带了好消息给你呢!” 好消息? 水笼烟微微蹙眉,大步流星走向前厅。 还未靠近,便听见了父亲爽朗的笑声,还有梦娘欢天喜地的声音。 “哎呀——云左丞您可真是及时雨!这件事真是有劳你了!可把我们愁死了!” 水笼烟急匆匆赶过去,一抬眼便与云惊澜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如临大敌。 水笼烟缓缓步上石阶,还未靠近云惊澜,便听得梦姨起身满脸堆笑朝她走来:“烟烟你可算回来了!云左丞为你的事儿操碎了心!你可要好好感谢他!” “哦,什么好消息?” 水笼烟望向云惊澜,语气平和,又带着几分冰冷。 随后她朝着父亲打了招呼:“爹,梦姨。” 云惊澜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压力和不自在,他不由得微微皱眉,一个十八岁的丫头,怎么让自己这般心生恐惧? 云惊澜不由自主捏住茶盏,转了转,往嘴里送,却没注意到是热茶,一时间烫了嘴。 “哎呀!都是我招待不周,快来人,换杯温热的茶给云左丞!快些!拿皇上御赐的好茶来!” 梦娘热情的招呼着,可云惊澜和水笼烟之间的氛围却冰到了极致,四目相对,如同短兵相接! 云惊澜抿唇一笑,温和的说道:“平西王已经决意要娶雨薇做侧妃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侧妃?” 水笼烟心里着实一怔,为何不是正妃?以云雨薇的脾性,岂会甘心做妾? 云惊澜勾唇一笑,脸上满是淡然,风轻云淡的说道:“平西王怕你后悔,所以,正妃之位留给你,等你想好了,再嫁入平西王府。” “这就是你带来的好消息?” 水笼烟顿时冷了双眸,语气凉到极致,一瞬间冰冻了气氛,所有人都噤声。 云惊澜嘴角扯过一个干笑,反问:“那你希望我给你带来什么消息?” “若我听到平西王妃是云雨薇,我会衷心祝福的,也会感激不尽。云左丞这消息可谓是晴空霹雳,她做侧妃,意味着以后我若嫁过去,还有人和我争丈夫。这种好事,我可受不起。” 云惊澜脸上一怔,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水笼烟竟然会这么想。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她居然介意这个? 随后,他又带着疑惑和质问:“那你是想独占平西王?” “我根本没打算嫁给他,也不想嫁入天家,何谈独占?恐怕独占二字,是你嫡妹心之所向吧!她那样的性子,最是孤高,又与平西王两情相悦,岂会甘心与人共侍一夫?就算是,那也最好是些好拿捏的软柿子,我这样锋利的刀子,她遇到了便是万劫不复!” 水笼烟目光坚定,冷漠,霸气自然流露,直接威慑了云惊澜。 一时间,云惊澜无言以对。 梦娘也听得心惊,见气氛十分凝固,便笑道:“啊哈哈——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天朝谁不知皇上最属意的就是平西王,日后平西王若继承了帝位,身边可不止一个女人!若都要为这个吃醋,那皇后娘娘还怎么母仪天下?” “勿要胡言!不可妄议政事!” 水将军责备道,示意梦姨不要再说话,梦姨只好退下,干咳两声。 可这话却说到了大家心坎里,若莫等闲做了皇帝,可不止三妻四妾。 水笼烟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眼里满是自信对云惊澜说道:“莫等闲从来不会让心尖尖上的人失望的,所以,他不会薄待了云雨薇的。当今圣上就是个痴情种,自从柔妃仙逝,他未曾再娶。想来莫等闲也是一样,日后也只会和云雨薇恩爱,心里眼里都容不得第二个女人。那可真是一队令人艳羡的鸳鸯啊!” 梦姨闻言忍不住说道:“是啊,就是就是,有道理!” 水笼烟说了这么一长串,云惊澜独独抓住了心尖尖上的人这几个字,不知道水笼烟这是指的谁? 云惊澜总觉得,水笼烟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时间,他只得抿唇一笑,不语。 水笼烟又拿捏着面前的茶盏,漫不经心转了转杯盏,微微蹙眉,眼里带着警告与鄙夷,说道:“大街上下跪,装模作样,那是一个皇子该做的事?他丢得起这个人,我还受不起这个惊!往后这种事,还是免了吧!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可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云惊澜闻言一惊,赶忙追问:“你在说谁?” “还能有谁?我从你府上出来他便跟着,众目睽睽之下拦住我,死活要我辅助他,逼得我也只能给他跪下。这种掉价的……” “岂有此理!他是平西王!怎么能给你下跪!” 水笼烟话还没说完,云惊澜已经变得面目可憎,形如拼命。 水笼烟一双眼带着疑惑,蹙眉望着那忽然变脸的人,不知是真的还是演戏。 云惊澜见她无动于衷,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落,狠狠皱眉,厉声道:“水笼烟!你别仗着他一心向着你就这般放肆!你以为那是我出的主意?他居然给你下跪,这份诚意你还感受不到?你居然拒绝他!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这般践踏一个男人的自尊!” 水笼烟皱着眉缓缓起身,语气也变坏了,冷笑道:“你冲我发什么火?现在是他道德绑架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本事你就偏向他!不要让莫思量处处欺压着他!我只是个臣子,我该做的就是唯君命是从,现在我的君王还不是他呢!我凭什么要向着他?” 云惊澜无言以对,一口气闷在心头喘不过来。 他脑海里满是那个谦卑又小心谨慎的少年,当街给一个嚣张的女人下跪,却被一顿数落拒绝,最后满心失望的脸。 云惊澜心里的怒火猛地蹿上来,他忽然变了脸,狠狠怼道:“水笼烟,你不愿意嫁给他,他还不稀罕你!” “在这里跟我吵嘴有用吗?有本事让他娶了云雨薇做正妃!断了对我的念想!” 水笼烟也怒气冲冲,摔了身边的茶盏,上前去指着云惊澜怒发冲冠的脸,满是凌厉的又警告着。 “云惊澜你给我听好了!我并不想得罪谁,可若无可避免,我也能照单全收!我管你是左丞还是右丞,也不管你是平西王还是平东王,我水笼烟生来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再来一千人我也照杀不误!” 水笼烟前世做惯了女帝,后期的心狠手辣与不择手段跟着带来了,此刻一生气,本性全暴露出来,话语之间的不妥也忘了收敛。 云惊澜听得眉宇深锁,久久不肯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 水将军闻言,猛地一拍桌,训斥道:“住嘴!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左右丞相都是为国尽忠的肱股之臣,你凭什么为难他们?平西王或者平东王都是我们应该辅助的王爷,你这是要跟谁对着干?” 048 凭什么我要取悦男人?! 只见水笼烟狠狠皱眉,不甘心与郁闷全都写在脸上。 可当他看到父亲眼里那一丝丝警告后,忍不住收敛了怒气,父亲是生怕她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伤了自己。 随后,水将军赶忙迎上前去,笑着道歉:“云左丞莫要与她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见气,她是被我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近来这桩婚事让她有些心烦,说话冲撞了云左丞,还请左丞见谅。这种耍脾气的话,还是不要听进心里为好。” 云惊澜却是冷哼,眼睛瞪得大大的。 水笼烟想了想,补充道:“云惊澜,你我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不为我解决这桩婚事,日后我也绝饶不了云雨薇这心狠手辣的女人!” 云惊澜身子猛地一颤,水笼烟这就对嫡妹起了杀心? 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水笼烟又好到哪里去! 云惊澜很是不服气,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嫡妹,不是拿给水笼烟辱骂践踏的! 云惊澜顿时冷哼:“那就各凭本事了!” “你还有两日的时间,我等你回心转意!” 水笼烟丝毫不肯让步,反而逼近一步,此刻负手而立,王者之气自然流露,看得云惊澜忍不住身子一抖,心头慌乱。 两人对视良久,水笼烟转身落座,冷声道:“没什么事你就别傻站着了,我就不留你用饭了,门在前方,恕不远送!” 水笼烟喝了一口茶败败火,不经意看向云惊澜时,那不服气的人还在瞪着自己,仿佛要撕了自己一般。 水笼烟忍不住扭头喷了口中的茶,叉腰凝视他,眯了眯眼,一脸警告。 云惊澜更是忍不住身子一颤,顿时咬紧了牙关,却被水笼烟那嚣张又狠厉的气焰给生生压制住了自身的气焰。 对视不过片刻的功夫,云惊澜却累得额上不断冒汗,最终身子有些不稳,当水笼烟又落座的刹那,他喉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害怕的沉闷…… 真是丢人! 云惊澜只想迅速逃离这里,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震慑! 传出去颜面何存! 云惊澜狠狠拂袖,迅速逃离现场。 这一切把梦娘看得呆了,她那双眼紧紧追随着水笼烟的一举一动,好生佩服! 水笼烟皱着眉头看着云惊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舒了一口气,心中仍旧是郁闷的,于是又端起方才的茶,猛地灌了自己一口,愤愤的咽了下去。 梦娘赶忙又端了一杯茶上来,笑道:“烟烟你怎么这么威风!不愧是你爹的女儿!” 水笼烟一愣,旋即看向父亲,不出所料看见父亲一脸愁容,眼里却还是也有几分笑意的。 “你这丫头,这般狠厉,我可生不出来你这样的‘人杰’。” 水将军也略微讽刺她,嘴角的笑意却没藏住。 水笼烟扶额,深吸一口气,接过梦姨手里的茶又猛地喝了一口,才又说道:“他云家最是嚣张跋扈,云惊澜也不过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罢了,背地里最是个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玩弄权术的。我才不会给他拿捏住呢!” 水将军点头,随后问道:“那你之前去求他什么了?” 水笼烟噎住了,望着爹的目光,撇撇嘴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希望他把云雨薇嫁过去做正妃,到时候我好借着这个由头退掉这门婚事。可谁想到他这么信不过我,居然宁可让云雨薇做侧妃,也不肯替我踹掉这门婚事。” 说到这里她就气愤,居然被云惊澜摆了一道! 还好自己有二手准备,那个云遥道长能帮自己一把! 水笼烟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水将军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你摆不平就让爹来。” 水笼烟顿时惊起,紧张不已:“爹,你可别做什么傻事!这还有时间呢,要是到了最后关头,我还不能解决,你再出马行吗?” 水将军点头,微笑,眼里却还是装了无奈与心疼。 水笼烟心里更是难过,才过了一日,父亲就这么担心了,若不尽快解决,只怕夜长梦多。 梦姨一脸笑意,摇头感慨道:“烟烟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说那平东王多喜欢你,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你若真瞧不上平西王也是能理解的。可你为何不嫁给平东王呢?那是个拔尖的人啊,配你也是门当户对!莫非你也瞧不上?” 水笼烟无奈叹息,轻声道:“梦姨,你就别想这些了,我是不会嫁入天家的。” 梦姨无可奈何的叹息,砸咂舌道:“要是我们欢儿也有皇子喜欢就好咯,她可不会像你这么想不开。” 提到梦清欢,水笼烟才意识到回来没见她,不由得问:“对了,清欢呢?回高府了么?” 梦姨脸上满是笑意:“是啊!说到这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日一早你出门不久,平北王就来接她的!要是他们能有点什么,那可真就太好了!” “莫云深?” 水笼烟心里更沉,莫云深把手都伸到府里来了!岂有此理! “这姓莫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不行,我得去看看!” 水笼烟一脸着急上火,说着就要动身。 梦姨赶忙拦住,一脸惊慌:“哎呀你又去做什么啊?莫不是连平北王你也不放过?” “梦姨你这话什么意思?” 水笼烟终于忍无可忍,这么多天来,梦姨说话就没几句好听的! 梦姨立刻松了手,挑眉一笑,点破水:“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是过来人,我也知道,面对的选择太多,难免挑花眼的!可好东西你也不能全拿了,贪多嚼不烂的!到时候落得个什么什么下场,那可就不好了!” “梦娘!这是你当长辈的该说的话吗?” 水笼烟猛地一拍桌,望着这个没教养的女人,怒不可遏! 梦姨吓得一愣,随后往水将军那边去,一脸愁容害怕:“夫君,我可没那个意思,你看烟烟,都被云左丞气昏了头了!现在我说两句忠言,她还错怪起我来了!” 水笼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梦清欢怎么会有这么个亲娘! 水笼烟叉腰喘气,却没想到父亲居然帮着梦姨,责怪自己道:“你做晚辈的,也能这么直呼长辈姓名?梦娘再如何也是你长辈,你赶紧道歉,端正一下你的态度!” “什么?我道歉!” 水笼烟真是气得心都要跳到八丈高了! 这是什么鬼道理! “长辈?爹,你现在怎么回事?梦姨从踏进这个家门起,说话就一直没个长辈的样子!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可是忍了许久了,我敬她是长辈我才没说什么的!你现在要我道歉是什么意思?助长她嚣张的气焰吗?” 水将军见她仍旧气势不减,忍不住拍桌训斥道:“你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模样!凶神恶煞,凌厉无情,哪里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你以后是不需要嫁人了是吗?” “不嫁就不嫁!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比男人差在哪里了!” 水笼烟极其不服气! 她可是女帝! 一万个男子也比不得她半分! 自己都这么强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水将军听到她的胡言乱语,忍不住生气:“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做女帝!这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你这么嚣张简直就是没吃够苦头!” 水笼烟被噎住了,父亲的话醍醐灌顶,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还是男人做皇帝,不是她水笼烟做女帝的时代。 水笼烟嚣张的气焰顿时被压下来了,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太强势,太嚣张,所以前世与男人相斗,才会落得那么可怜可悲的下场。 她深爱的莫思量,控制欲极强的男人,却把控不住她半分。 她的君王,莫等闲,对她谋划半生,最后却被她击败,过了十四年人鬼不分的日子。 她所有的亏欠与懊悔,不是也正来源于这里吗? 水笼烟狠狠皱眉头,知错了。 梦娘见她不语,也吓到了,赶忙说道:“夫君消消气,烟烟还小,年轻气盛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也少训斥她,小孩子最容易生气的。” 水笼烟听到这话很刺耳,可一想想,自己前世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话,受不了这样的人,吃了多少明枪暗箭? 难道这一世还要活得那般偏执? 她摇头,眼里满是拒绝。 “不要……我不要……” 水笼烟低声呢喃,眼里落了后悔与烦躁,她绝不要再因为无谓的硬气,不值得的硬气,白白受那么多苦! 水将军见她又安静下来,走近后厉声质问:“我问你,倘若你躲不过这场婚姻,嫁入平西王府后,莫等闲再娶,你当如何?做个妒妇吗?靠着一身蛮劲伤人,落得个悍妇的名声吗?” 水笼烟再次噎住,说不话来。 “倘若他做了皇帝,你这样凶悍,还能做皇后?你就是当了皇后,不会取悦男人,也会被打入冷宫!” “我不要取悦男人!” 水笼烟激烈的反抗着,眼里满是恨意与不甘。 水将军皱眉,顿默,语气缓和了些说道:“那你就等着被打入冷宫,整个水家跟着你活在水深火热中吧!” “所以我为什么要嫁入天家!我根本可以避免这种荒唐的命运!” 水笼烟吼得声嘶力竭,前世的怨恨和愤怒全都化作此刻的怒吼,她为何总要沦为棋子或者悲剧? 水将军的心被狠狠的击沉了,他痛苦又无奈的望着水笼烟,半晌才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因为你生在水家,因为你爹手握兵权!” …… 水笼烟彻底心凉,如此明显的答案,为何还要问? 她眼里落了泪,整个人焉了,纵使重生,她也无法把控自己还是棋子的命运。 她脑海里满是现在的局势,她要斗的已经不再是莫思量和莫等闲,眼前的敌人早就一大堆。 皇帝,皇后,三位皇子,云家,还有他们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要不站队还全身而退? 没那么容易! 水笼烟忍不住苦笑,轻声道:“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退功难。” 水将军也忍不住叹息,何尝不是如此! “要怪,就怪你生在水家,怪你变作我水至高的女儿!” 049 莫等闲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可水笼烟闻言忍不住心酸,心里却不再是失落和绝望,相反,因为父亲的这番话,再次警醒自己,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水家,而不再是她自己。 水笼烟明白一切后终于肯道歉,她拱手低头向梦娘道歉:“梦姨,方才是我说错话,没分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梦娘被她这么一道歉,惊得慌乱不已,连话也不敢接。 水将军狠狠叹息一声,补充道:“这是家里人,你尚且如此忍耐不了怨气,出门在外,可想而知你有多嚣张。既然你看不见自己嚣张跋扈的模样,那就好好从别人对你的态度里反观自己!刚而易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水笼烟闻言把头埋得更低,她懂,前世太刚,已经折断了自己所有的硬骨头,变得人鬼不分。 “女儿受教了!谨遵爹教诲,永不敢忘!” “那就好。” 水将军语气缓和了些,又提醒道:“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天家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你爹我还是有本事护着你的,大不了,舍了这些荣耀,抗旨就是!” “爹!不要!” “将军,不要!” 水将军却将头颅一扬,冷傲的说道:“我水至高的女儿,生来不是给天家拿捏的!” 水笼烟望着父亲那般傲气正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心里流过暖流。 梦姨也借机插嘴道:“要是欢儿也得夫君这般庇护,她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水将军笑道:“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我都护着!” “妾身替欢儿先谢过夫君了!欢儿真是好福气,有这样强势霸道的爹爹护着,还有一个比男子强百倍的姐姐护着!谁也别想欺负到她了!” 水笼烟闻言,点头说道:“梦姨放心,我一定会护着她。” 梦姨以为水笼烟是受了她的夸,所以才承诺要保护好梦清欢的,正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哪里知道,水笼烟这是对梦清欢亏欠了一条命,所以这辈子都会护着梦清欢的。 话分两头,云惊澜从水府离开后直奔了平西王府,这一次,他不顾着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他心里担忧着那个刚刚受了羞辱的小皇子。 平西王府。 莫等闲坐在庭院里,喝着闷酒,愁苦不已,叹息连连。 “三皇子!” 云惊澜见他居然喝酒了,赶忙冲过去抢过酒杯,一脸心疼的问:“你喝了多少?” “你来了。” 莫等闲闭口不言。 云惊澜连忙摔了酒壶,责备道:“少喝酒,你身子不好!难道你想变成太子那样?” 一提到这个,莫等闲便有点慌了,莫云深身体羸弱,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非议,现在眼瞅着就要因为身体缘故而被罢黜太子之位。 若自己没个好身体,可怎么和莫思量斗? “我知错了,惊澜你别生气。你怎么来了?” 莫等闲晃了晃他的衣袖,一脸依赖。 云惊澜叹了口气,不忍的说道:“我方才听说,你在大街上下跪,求着水笼烟辅助你。” 莫等闲立刻低下头去,忍不住难过。 “你怎么这么傻?她那么铁石心肠的女人,是你下跪就能求得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如何驯服烈马么?你怎么全忘了?” 云惊澜忍不住责备他,生在天家,怎么还这么心慈手软? “我记得,驯服烈马,若用鞭子无法收服,便用铁锤击打它的筋骨,若还不肯服,就杀了它。” 莫等闲迷惘的双眼望着地面扬起的落叶,又补充道:“可是惊澜,我下不去手。那是烟烟,和我青梅竹马,从前万般护我之人。” “糊涂!你怎么对她念旧情?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何要与她青梅竹马?是因着她父亲水至高的势力!根本不是儿女情长,天家皇子,不该有!” 云惊澜这么一番训,让莫等闲好生难受,他想不通,为何莫思量最终会赢得这么轻而易举。 不是靠情? 可若靠的是感情,他和水笼烟哪里来的感情?这十八年来,水笼烟一直护着自己,和自己永远都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人。 “惊澜,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为什么莫思量忽然就抢走了烟烟?我和烟烟好了十八年!他到底怎么赢的?” 莫等闲拽住他的衣袖,满脸写着不甘心。 云惊澜也错愕,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阿闲。我也很好奇,他怎么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云惊澜不住的回想,本来还是沉稳不足,霸气有余的莫思量,为何在水笼烟丧父那一日,忽然变了个人,变得像个精明的老狐狸。 一想到莫思量现在那双深邃又沉稳的眸子,通神散发出来的帝王气息,还有处事风格大变,变得更加机警狠辣,他不由得颤抖。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不是烟烟丧父之后?” 云惊澜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坚定了莫等闲的猜想。 “我就知道!难怪那一日他会出现在我府里,他分明就是跟着烟烟来的!我和烟烟起了冲突,他就冲进来英雄救美,真是好算盘!” 莫等闲不断的猜想着,莫思量在他心里,已经升级为恶魔了。 “没想到我自以为把控了烟烟十八年,最后却功亏一篑!” 莫等闲猛地拍桌,悔恨和不甘都涌入眼里。 “阿闲……”云惊澜指尖不安的动了动,心里梗得难受,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莫等闲,其实水笼烟是个狠绝之人,根本不是他能把控的。 或许,这么多年来,是水笼烟扮猪吃老虎,反过来把控了莫等闲。 “我没事,是我不好,非要在她丧父那日会见雨薇,所以才出了这种事。” 莫等闲追悔莫及,可于事无补。 提到云雨薇,云惊澜又试探着问道:“你觉得雨薇如何?” 莫等闲心一惊,有些惶恐的说道:“惊澜,那是你嫡妹,我不敢轻慢了。我觉得,我最爱的是烟烟,烟烟受不了二女共侍一夫,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这话着实把云惊澜噎住了,什么叫不能一错再错? 之前不是莫等闲想着要攀附云家,所以云惊澜才愿意给他和云雨薇搭线的吗?现在怎么就是错了? “阿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云惊澜眸子一沉,脸色冷到极致。 莫等闲却抬着愧疚的脸,继续说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吃盆占碗,可是现在我后悔还来得及。惊澜,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要娶她为妻,并且不再娶任何女人。” “幼稚!” 云惊澜怒得起身拍桌,恨铁不成钢的望着那说着糊涂话的少年,指着道:“你以后是要做天子的人!难道你要空着后宫?难道你就指望着水笼烟为你开枝散叶?” “自从母妃离世,父皇再也没娶过谁。他的后宫,除了母妃就只有皇后。父皇能如此深情,我也能!我和烟烟可以生十个八个,我只要我们的孩子!” 莫等闲好似钻入了牛角尖,心里眼里都是水笼烟,虽然那个人对他无情,可他总觉得,一切还会有转机的。 “莫等闲,你喝醉了,我现在不与你吵,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话!” “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得很清楚了,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那她非你不嫁吗!” 云惊澜暴怒,一双眸愤恨地瞪着他,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 “没关系,我会赢的。” “你做梦!” 云惊澜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他。 莫等闲低下头,满脸愧疚,可话却那么伤人:“惊澜,我知道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可是,你是莫思量的幕僚,不是么?” 云惊澜再次被噎住,莫等闲这是终于嫌弃自己不是他的人了? “我……” 云惊澜说不出话来,当初他选择莫思量,一方面是因为皇后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和莫思量一处长大,所以两个人早有互相成就的承诺。 可万万没想到,后来莫等闲的到来,打乱了云惊澜的心。 这个少年,好似一眼便能看穿自己,所谓知己,大抵不过如此。 士为知己者死。 云惊澜心里的执念被莫等闲打开,他从此满心期盼着,这个小皇子能登上皇位,与他把酒言欢。 那时候,他云惊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做莫等闲的臣子,与他一同守护这天下。 “惊澜,我知道,你是个好谋士。这些年,也多谢了你的提点和保护,我才能免去莫思量那么多次伤害。”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说着感谢的话,却丝毫留下的意思都没有,那就是要诀别了。 云惊澜的心猛地一沉,难过在心里翻涌着,搅起惊天骇浪。 “谢谢你,不过,从今往后,我要更努力,靠自己赢得一切。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了,我不想你被莫思量发现,最后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呃……” 云惊澜的心不可遏制的一颤,话都梗在喉间说不出来。 “不好的名声……呵……阿闲,你是怕我落得一臣侍二主的名声?” 莫等闲淡定的 凝视他,反问:“难道不是吗?” 云惊澜从他眼里看到了丝丝怨恨,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猜忌是对的,莫等闲就是介意,简直就是芥蒂! 爱情里,一山不容二虎。 帝王路上,一主不容二心臣。 云惊澜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该怨谁,造成这一切的因素太多了。 “我和烟烟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现在我拜入师门,以后我会证明给她看,我比起莫思量,也不算差!” “你想做什么?学医?浪费光阴?莫等闲,我怀疑你现在脑子被驴给踢了!” 云惊澜指着他,恨不得冲过去甩他一耳光! “不是学医,我是学习如何爱她。比聪慧,我敌不过莫思量。可比谈情说爱,我不信我会输。他一个冷面冰山阴邪至极之人,不可能赢得了我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云惊澜望着他那一脸天真又自信的模样,简直想吐他口水! 谦谦君子?他莫不是忘了自己有多卑鄙,吃盆占碗,明知道云惊澜是莫思量的谋士,却还总接受云惊澜的“叛变”。 温润如玉?他莫不是忘了自己苦心孤诣要娶水笼烟,在高府被水笼烟一脚踢飞后的恼羞成怒? 050 云惊澜也会吃瘪?! 只见云惊澜皱紧眉头,冷笑一声,旋即冷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 云惊澜抬脚欲走,又想起水笼烟根本没拜入师门,可他已经不想提醒莫等闲了,就让莫等闲好好尝尝水笼烟这盆寒冰水的厉害吧! “哼!” 云惊澜拂袖离去,一脸郁闷。 莫等闲站在原地,心里也难过,可他一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婚期,以及水笼烟对她冷淡的态度,他便觉得时间十分紧促。 俘获水笼烟的芳心成了他现在的第一任务。 晚间,水笼烟得到莫思量的飞鸽传信,云遥道长答应见面了。 林深楼。 水笼烟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前世在云桃夭的及笄礼上,几乎王公贵族都找云遥道长批了命格,或姻缘签,或前程签,或福寿签。 自己前世作为镇东王的继女,也被拉去批了一个命格——辅国良臣,攻无不克。 水笼烟托腮,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前世那些事情此刻竟像是连珠炮一般涌上脑海,让她忍不住感慨。 她的命运,就是从云桃夭的及笄礼后彻底变了,因为她被批出来的命格,她被作为重点对象培养,从此走上了残酷的良臣道路。 “呼——” 她忍不住叹息,前世自己都会些什么?琴棋书画,杀人,谋略,兵法。 倘若她是个皇子,也一定会成为太子的人选。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躲入薄薄的云层,成为一片越来越淡的亮光。 水笼烟晃过神来时,轿子已经停下了。 小厮提醒她下轿,林深楼到了。 水笼烟这才走出来,随后抬眼望见了“林深楼”三个字。 她先是垂下了眼帘,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驻足片刻,有些出神。 而三楼上,一双眼睛正瞧着她的模样。 “那就是水笼烟?你说的那个将门虎女?” 云遥道长瞧着底下那一身红黑相间,霸气十足,英气逼人的水笼烟。 随意散下的青丝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可那精致的五官仍旧让人眼前一亮。 “可别小瞧了她,是个狠人。” 云惊澜拍了拍云遥道长的肩头,随后补充道:“一会儿就看你的了,我先走一步。” 云遥道长点头,随后看见水笼烟也踏步入了林深楼。 走上三层楼梯后,水笼烟一眼便认出来云遥道长——因为整个三楼只有他。 云遥道长相貌不凡,十分儒雅,道袍是白色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 “云遥道长。” 水笼烟行了礼,微笑。 云遥道长与她对视的刹那,心中不可遏制的一颤,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老练,深沉,隐隐泛着霸气,清冷也堆在眼里。 “贫道见过平南王。” 云遥道长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依旧俊朗,眉目间都是宽和。 水笼烟与他坐下,为他倒上一杯茶,先敬了一杯:“云遥道长,今日邀您见面,实在唐突。但我的确有事相求,十万火急,所以,希望您见谅。” “平东王跟我十分交好,你就放心吧。” 云遥道长接过茶,礼貌微笑。 水笼烟愣了愣,随后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有劳云遥道长了。” “不敢当,平南王有什么事就只管吩咐,贫道一定尽力帮忙。” 水笼烟又是一愣,这云瑶道长现在这么好说话? 水笼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猫腻。 “是这样,明日便是云家嫡次女云桃夭的及笄礼,这种大场面,免不得许多王公贵族要找道长批一批命格姻缘什么的。我也想找道长批一批命格。” 闻言,云遥道长手中的杯盏抖了抖,水笼烟怎么知道明日自己要去批命格? 做道长的可不是为人批命格的。 明日批命格一事,乃是和云惊澜商议好了,在圣上面前借着祈福的名义,再由云桃夭提起算姻缘一事,顺手将云桃夭的姻缘与莫思量牵上。 水笼烟怎么知道? 云遥道长愣住,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水笼烟看出了他的出神,此刻,自己心里也有一番疑惑。 什么叫和莫思量十分交好?前世这云遥道长就来过这么一次,莫思量更是没见过他,何谈交好? 莫非,有人对云遥道长说了什么? 水笼烟不太放心了,直觉告诉她,这个云遥道长不可信。 双方陷入一阵沉默良久后,才又都回过神来。 云遥道长先开口:“既然想批命格,那贫道现在就为你批吧。” 现在? “好,那就有劳云遥道长了。” 水笼烟伸出手心去,这一伸手再次把云遥道长吓了一跳,自己没打算看手相啊!为何伸手?自己要写八字! “怎么?” 水笼烟也疑惑,前世不就是云遥道长主动要自己伸出手去,查看手相后批的命格么? “无妨,只是,平南王这般豪爽,贫道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云瑶道长没法子,只能以水笼烟“太主动”为由,解释自己的尴尬。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水笼烟又将手缩回来。 云遥道长从包里拿出来纸笔,笑道:“贫道写几个字,平南王选一个,贫道再为你查看命格。” “写字?” 水笼烟不由得疑惑,语气里带了点质问的意思,对面的云遥道长有些愣神,神态也变得不太自然了。 “好,道长请。” 水笼烟心里开始疑惑,这云遥道长是真会批命格还是假的? “还请平南王闭眼。” “好。” 水笼烟闭了眼。 云遥道长立刻拿出几个方形的纸片,迅速写了四张纸。 “好了,可以睁眼了。” 水笼烟再睁眼,看到的是黑布覆盖在四张巴掌大的纸张上,底下的字看不见。 “抽一张。” 水笼烟拿起了第二张,递给云遥道长。 云遥道长只看了一眼便作出一副心惊的模样,手指也开始颤抖,眉毛不住的抖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了道长?” 水笼烟也忍不住疑惑。 “平南王!你这是天命所赐啊!贫道云游二十余载,从未见过这等命格!简直就是武曲星下凡!实乃治世之才,辅国良臣啊!” 闻言,水笼烟嘴唇抿了抿,旋即又笑道:“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平南王请看——” “这是个将字,自古帝王安身立命之处,无不是武将支持。平南王乃是天纵英才,少年得志,武艺超群,举国无敌。将相将相,先是将臣开拓江山,再由相臣辅国。这就是平南王的宿命啊!” 水笼烟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已经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了。 什么狗屁话! 前世他说,水笼烟乃是紫微星下凡,此生得遇良主,后半生注定走上杀伐决断的将军路。为主子开疆拓土,最后喜结良缘。 水笼烟微微起身,笑道:“道长的茶凉了,我替你添一杯热茶。” 她迅速伸手过去拿过来云遥道长面前的茶盏,故意将那茶洒落,随后迅速放下茶盏,让茶盏跌落,茶水迅速蔓延。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水笼烟一脸焦急,赶忙伸手去捡起来那几张纸片,不住的甩干上面的水分。 “不必了!几张纸而已,没什么大碍!” 云遥道长迅速抢过她手里的纸张,粗鲁的塞进了包里,神态带了一分慌张。 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简直就是个神棍! 一切都不出水笼烟所料,那三张纸片五一不是写着“将”字。 呵,这等把戏! 水笼烟为他添了一杯茶,又说道:“云遥道长,我今日除了批命格一事,还有另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还有事?”云遥道长忍不住埋怨,随后又笑道:“请说,但说无妨。” “明日宴会上,我想请云遥道长为我批一个命格,但是我来定这个命格。” “你来定?” 云遥道长一脸震惊,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 “明日我也会主动请道长为我批命格的,只不过,命格要改成:克夫克子,孤寂一生。忠臣良将,治世能臣。” “这……克夫克子……” 云遥道长心里颇有些数的,云惊澜告诉他,水笼烟不想嫁给平西王莫等闲,所以,这番话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云遥道长一定能办成的。劳您费心了,事后,黄金万两奉上。” “贫道岂是为了钱财办事!你也太瞧不起贫道了!” 云遥道长真是动了怒,居然用钱羞辱他? “哦,那云遥道长想要什么?” “贫道是出家人,金银都不图,只图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云遥道长真是好高尚,如此,倒是我见识浅薄,唐突了。水笼烟在此诚挚道歉,还望道长见谅。” “好说好说,平南王乃是天命所赐的良臣,为平南王效力,乃是贫道的荣幸。” 水笼烟又行礼做谢。 随后云遥道长又说道:“明日我会准备些盒子,装上命格,平南王千万记住,你的盒子是红色的,贫道会安排好一切的。” “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水笼烟拜别后,一脸怒气入了轿子,只吩咐去高府。 轿子里的水笼烟险些七窍生烟,心里已经蹿起八丈高的火苗,云遥道长批命格不是为财,那就是为人! 还能为了谁?为了莫等闲! 前世果然就是云惊澜和莫等闲在搞鬼! 什么天命,什么救星,什么姻缘,都是鬼话连篇! 前世莫等闲就是想困住她的人和心!将她推上千刀万剐的不归路!让她变成冷血杀手,只对莫等闲一个人效忠! 当然,前世的确如此! 本以为她和莫等闲之间还有些许君臣情谊,还有些许儿女情长,现在看来,都是阴谋! 这一切简直无法饶恕! 水笼烟捏紧拳头的手都在发抖,一双眼里满是冷意和恨意,前世诸多巧合也不用猜了,都是莫等闲一手策划的! 好一个莫等闲!竟敢将我玩弄于股掌间,好,好得很! 今生今世,我便要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三楼上,看着水笼烟离去的云遥道长才算喘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惊魂未定。 这哪是十八岁的小丫头,这简直是手眼通天的恶魔! 云遥道长清楚,方才弄倒了茶盏时,水笼烟已经发现了他的把戏。 所以,水笼烟后来对话间才那么不屑,在她心里,自己已经被定义为神棍了! “还好我不稀罕钱财,否则,更被你瞧不起!” 云遥道长摸了摸心口,叹息一声,看着满桌子的素菜,很是没胃口,摸了摸下巴,念叨着:“不如去吃点美味佳肴,好容易回临安城一次,可不能苦了自己!” 言罢,他也喜滋滋的收拾东西出了林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