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今天六十大寿
朝阳初上，被群山环绕的小村落里升起一缕炊烟。
破旧茅屋内，林泽坐在一把木椅上，看着外面忙碌准备吃食的人群，眼中略有感慨。
这些人正在准备的是一场寿宴。
林老先生的六十大寿。
至于其他人都在外面忙，而林泽却能坐在这里偷懒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就是今天的寿星。
“要是让老爹知道我赶在他前面办起了寿宴，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林泽苦笑一声，缓缓闭上双眸。
“都给我勤快点！”
村长扯着嗓子喊道，今天是老先生的寿辰，村里决定替对方摆上流水席好好庆贺一番，桌子是村民拼的，上面放着各家人凑出来的硬菜。
这年头不算好，肉菜精贵，普通人半年舍不得杀一只鸡，现在却一个比一个大方。
用盆子装的猪头肉趴嗒落桌，几个肥腻的猪肘摆在当中，旁边围着几盘烧鸡烧鹅，泥罐子刚刚揭开封口，一缕浓郁酒香近乎要飘到村外去。
见状，村长笑眯眯的盯着茅草屋，回头朝着几个孙儿瞪眼，示意这群小兔崽子站挺拔些。
林老先生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可惜自从三年前收了萧大牛两口子家那白嫩娃儿，再也没提过收徒的事情。
无妨。
先生早些年云游八方，身下有四个徒弟，个顶个的天资聪慧。
再加上对方悉心教导，完全当作自家亲儿子对待，竟是全部送入了东岳仙宗寻访长生。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成神仙了！
等几人回来贺寿的时候，村里这群崽子若是有机会跟着他们一同前往仙宗，岂不比在这黄土地里寻食好千百倍。
“村长，菜都上齐了。”
“那就老老实实等着！”
……
这一等便是四个时辰，下午的阳光刺眼。
众多乡下汉子面面相觑，师父的六十大寿，那群当徒弟的怎么拖到现在还没来？
“林先生真有四个徒弟吗？”年轻较小的青壮疑惑问道。
“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个憨货的嘴！”村长吹胡子瞪眼的骂过去，骂完后脸色微变，眼里没什么底气。
直到夕阳西下，天光黯淡，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三遍。
开始有村民带着孩子陆续离开，只是眼中多了些许嘲弄。
年纪较大的那些老人，即便真见过四个徒弟的，此刻心中也泛起嘀咕：老先生那几个徒弟，说是送入仙宗，实际上谁也没瞧见过。别说徒弟，就连林先生自己也从未展露过什么神仙手段，村里人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越传越真。
莫不是三人成虎？
就在外面的人群逐渐走的一个不剩时，茅屋内的林泽忽然睁开眼，缓缓起身。
只见其面容白净，身形瘦削，一身朴素青袍凭添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虽是六十大寿，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他摇摇头，淡然劝慰道：“或许是路上遇见什么事情？”
看似自言自语，然而脑海中却响起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带着一丝困惑不解，有些忧虑，最后全部化作长长的释怀。
“先生走好。”林泽起身抱拳，眼眸豁然清澈。
穿越过来三月有余，身上那道执念伴随着叹息声彻底消散不见。
真正的林老先生已经死在了拦截妖兽袭击萧家村的路上，他不是什么陆地神仙，只是个炼气期圆满的散修而已。
最后留下的念头便是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几个徒弟，一缕薄弱亡魂这才硬撑到了今天。
林泽佩服对方的为人，所以愿意陪他多等三个月。
此刻因果皆消，终于可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于那几个徒弟，对林泽而言，来了更好，不来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仙宗修士，不小心忘记了偏僻村落里仅有炼气期的引路师父，本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若无利可图，拿什么记在心上。
“打开面板。”林泽默念一声，眼前顿时多出一副光幕。
【欢迎使用修仙模拟器】
【等级：一级】
【角色卡：萧宝】
【技能卡：无】
【素材不足：模拟失败】
【今日剩余次数：五次】
林泽收回视线。
这是他穿越时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东西，其中完整复刻了这片天地作为游戏地图，自己只需要提取别人的信息，凝聚成角色卡片，再加上功法技能，组合成游戏角色放入其中，就能无限往后推演模拟。
角色在模拟修行时获得的机缘，自己可以拿到一份复制品，根据信任度不同，模拟器选择复制的机缘也会有所差距。
可惜前身满脑子都只记得徒弟，往昔经历零零散散，更不用提复杂晦涩的修行功法，导致林泽现在一张技能卡都摸不出来，到现在也没能真正用上一次。
原本想着前身悉心培育了四个弟子，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肯定习得不少功法秘籍，今天哪怕只回来一位，自己都会轻松很多。
有点可惜，但也没关系。
他原本就没报太大的希望。
炼气修士的寿元仅有一百，相当于身体较好的普通人，但这幅身躯在与妖兽争斗中受了重伤，最多还能活十年。
也就是说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想要继续活下去，至少也得突破筑基期才行。
林泽回房间取出早已打包好的行李，随手扔在桌上，取出一副粗略的地图摊开。
群山中多妖兽，但与其留在村里苟活，他更倾向于拼一拼，只要走出这片偏僻之地就有寻到功法的机会。
“师父，师兄师姐会骑大马过来吗。”模样乖巧可爱的光头小童子蹲在门口，满脸期待的盯着远处。
“师父也不知道。”林泽笑着摇头。
这孩子名叫萧宝，是老先生近年在村子里收的最后一位徒弟，本想着等他满过十岁就传授基本的吐纳术，再托几个弟子将其带到东岳宗去，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就耽搁下来。
其他人收个徒弟，哪个不是冲着养老去的，老头也不知道图什么，待徒弟如亲生儿子，却又不求回报，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能偶尔抽空回来陪陪自己。
要知道，进入仙宗是要另拜师傅的，相当于把弟子拱手送人，一般人可做不出这种蠢事。
还有当初的妖兽，本意只是叼食几个凡人，却被这老先生拼死拧下脑袋，在山脚边同归于尽，若不是林泽及时穿越过来，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跑回茅屋，估计这副身躯早就被循着血腥味来的野兽啃成骨头渣了。
当一辈子的烂好人，最后却落得这副下场，林泽心中有些唏嘘。
心中下意识对那几个未曾谋面的弟子生出一丝不满。
除非身怀暗伤，炼气期活一百岁没问题，筑基寿元更是多达两百年，即便再忙，就真的连两三天的时间也抽不出来么，虽说自身资质也很重要，但没这老头引你上路，那些大宗门可不一定能从茫茫人海中把你挑出来。
千里马尚且需要伯乐，何况那几位也算不得什么人中龙凤。
林泽摇摇头，继续端详着桌上的地图，门外突然响起萧宝的呼喊声：“爹娘，你们来啦！”
短衫壮汉脸色讪讪的挤进屋来，抱拳鞠了一躬：“林先生。”
在他身后，农妇翻着白眼将萧宝拽到身后。
“有事么？”林泽抬头笑了笑，看见对方古怪的脸色，心中已经有数。
今日这出闹剧下，这两口子恐怕是有所猜疑，把自己当成了胡吹大气的骗子，着急忙慌赶来想把萧宝带走。
“先生，这两天家里忙，俺想带宝儿回去打打下手。”宝儿妈捏着嗓子，挤出一副假笑。
闻言，林泽并没有着急回答。
而是重新打开面板，看向上面唯一的角色卡。
【萧宝：传说级】
卡片泛着璀璨金光，上面记录着五项数值。
资质，身份，性格，机缘，信任度。
除开虚无缥缈的机缘上不封顶，其余每项的满分为二十，五项合计不超过三十分为普通级，六十分以下为稀有级，九十分以下为史诗级，超过九十分才能汇聚出这般耀眼的金色。
而萧宝的身份数值为零，也就代表着他其余几样极其优秀的情况下，机缘更是突破了二十分的大关。
天生的主角命。
第二章 把脉修仙
话又说回来，林老先生替萧家村卖了老命。
林泽身怀炼气圆满修为，虽然不记得功法招式，但光凭一身力气也能在村子里横着走。
于情于理，他都可以不用理会这两口子。
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萧宝，沉吟片刻才问道：“若生死未卜，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对于林泽而言，人物卡上最重要的一项其实是信任度。
只有信任度足够高，他才能从模拟器中获得更多的奖励。
除此之外，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大山都不知道，所以他想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修行路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萧宝愿意陪着自己拼一把，林泽也绝不会亏待了他。
妇人背后，一个小光头费力挣扎着探出来，唇红齿白的脸蛋涨的通红：“弟子愿意。”
宝儿妈脸色骤变，用力将其拽回去。
抬头看向林泽：“老先生，您说的徒弟咱也没见过，都说您是仙人，俺瞧着也没啥不同，宝儿还小，哪里能自己做主？”
“嗯。”
林泽对着萧宝点点头，清瘦的脸庞上忽然多出一抹正色，提醒道：“当年是你们求着让他拜入我门下，虽无师徒之实，但名分已定。”
“回去吧。”林泽挥挥手，已有送客之意，自己可不是之前的老好先生，穿越之前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宝儿妈神色阴晴不定，想了又想，终于是撕破脸皮怒气冲冲指过来：“姓林的，是你先诓骗了俺们！”
壮汉捏捏拳头，满脸尴尬。
想要把婆娘带回去，想到对方撒泼的模样，又缩了缩脖子，只能低声下气道：
“她胡说八道，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你闭嘴！”宝儿妈又瞪了男人一眼，捉住萧宝的手腕不肯撒手，痛的小家伙眼睛里飘起两朵泪花。
“要我说，这糟老头子就是在骗吃骗喝，咱家那头猪养了多久，咔嚓一声宰了，现在呢？！”
闻言，林泽脸色平静。
心底却是生出一丝怒意，老头再怎么说也是个修士，也从没要求过大摆筵席，至于拿命去骗你的猪鸭么。
屋内气氛有些紧张，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清冷女声。
“弟子苏白鹭贺寿来迟，还请师父恕罪。”
高挑身影匆匆而来，雪白道袍随风微拂，漆黑秀发用青丝带简单挽在腰间，女子手中拎着一柄道剑，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有两道浅浅的伤痕。
再看剑锋染血，似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她站在门口，平静的盯着宝儿妈，一瞳秋水中带着丝丝寒意，想必是听见了刚才的争执。
“居然真的有仙人弟子……”
原本还在撒泼的农妇，等看清来人的模样，顿时浑身战栗，大气也不敢出，怯怯看着对方手中利剑，就差哇的一声蹲在地上。
乡下女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她想象中的仙人应该是腾云驾雾，仙风道骨，笑容如春风般和睦。
而不是眼前这浑身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漂亮女人，瞧着就吓人。
壮汉缩头缩脑的将媳妇儿扯到自己身后去，心中暗自叫苦，屋外那人手持利刃，哪怕不是仙人，至少也是走江湖的侠客，哪里是自己这等小家小户能惹得起的。
“进来吧。”林泽也有些诧异。
“您就是三师姐吗？”萧宝终于挣脱开娘亲的手，乖巧的扶住身子吓得发软的农妇，抬起小脑瓜好奇问道。
闻言，苏白鹭脸上的寒霜略微消融，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点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师弟。
说完这句话，她带着些许歉意，单膝跪在林泽身前：“弟子来晚了……带的贺礼也弄丢在路上，还请师父责罚。”
林泽看一眼对方脸上的伤痕，就能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惜了。
明明还剩下个有良心的。
老头却走的早了一步。
世间悲哀莫过于差这一步，阴阳永隔，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起来吧，群山多妖，不怪你，无事便好。”想起老爷子最后叹息时那声释怀，林泽替他把这句话讲出来。
“弟子本可以再提前两日出发。”苏白鹭自责的摇摇头，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两口子已经悄悄离开了茅屋，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她定要和对方理论理论。
于此同时，屋外又响起一道声音。
“师妹两日前正在受长辈教诲，如何提前出发。”
伴随话音，丰韵妇人款款走入屋内，打量了林泽片刻，轻笑道：“您就是苏师妹口中那位……老前辈吧。”
她在喊出这个称呼时，语气略显古怪，似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闻言，苏白鹭修为微蹙，略带疑惑的看去。
自己一路上都说的是替师父贺寿，哪里用过什么老前辈这样的字眼。
林泽静静看去。
他听出来了，对方是在讥讽自己炼气期修为就以长辈自居。
“师父，这位是弟子在东岳宗结识的赵灵师姐，担心妖山凶险，这才陪着弟子一同前来。”见气氛有些僵硬，苏白鹭开口介绍妇人的身份。
“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是同门弟子，互相照拂是应该的。”赵灵轻笑道，眼底却涌上一抹讥讽。
从未听说过修士办什么六十大寿。
以筑基期的寿元来算，六十岁正值壮年，哪里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把林泽放在眼里，在赵灵看来，对方无非是个靠着自己有点修为，在穷乡僻壤装腔作势的可怜散修罢了。
此刻真正见着对方，瞧那身打着补丁的朴素青袍，浑身上下找不见半件法器，甚至腰间连储物袋都没有，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也就苏师妹生性单纯，才会把这种人的寿辰当回事。
“老前辈，人你也见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带苏师妹回宗门了。”赵灵叹口气，懒散的朝着门外走去，这一路上至少斩杀了三头妖兽，就为这样一个人，颇有些不值。
“赵师姐……”
听到这里，苏白鹭微微蹙眉，脸色终于认真起来，贝齿轻咬红唇：“希望你对我师父稍微尊重一些。”
“尊重？”妇人浅笑一声，回头道：“大家同为炼气圆满的修士，我称他一声前辈还不够尊重么。”
“倒是你，咱们师父好不容易抽空给你讲解两本功法的优劣处，你却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莫非是不想参加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了？”
赵灵说完这句话，眼底掠过一丝嘲弄，呛声道：“还是说你想让这位老前辈替你讲解功法？”
闻言，苏白鹭微微握拳。
沉默许久才淡淡道：“修法不修心，忘恩负义之辈，哪怕境界高深，也担不起修行二字。”
“啧，师妹道心稳固，让师姐好生羡慕。”赵灵不以为然的咂咂嘴。
这时，林泽牵着一脸茫然的萧宝儿，忽然笑道：“为什么不试试呢？”
两女愕然回头。
苏白鹭犹豫着解释：“师父，宗内传下的两本功法，弟子已经熟读于心，只需要试着练一练就能判断出哪个更合适，没什么大问题，您不用担心。”
赵灵呵呵一笑：“是啊，进展缓慢也没关系，毕竟师妹道心稳如磐石，哪怕多当两年外门弟子也不妨事。”
林泽懒得搭理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朝着苏白鹭伸出手。
“师父，这是？”苏白鹭微微怔住。
“把脉。”林泽淡淡道。
“噗嗤。”赵灵楞了楞，终于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出声来，靠把脉判断功法境界，真是闻所未闻。
看来对方不仅是个散修，还兼着游方郎中的身份。
第三章 我有修仙模拟器
妇人的笑声略有些刺耳。
萧宝松开手，悄悄冲着那坏女人吐吐舌头。
他虽年幼，但也能看出对方是在欺负师父，转身捏起台子上一抹香灰，往茶水里撒去。
“姐姐，喝茶。”
端着茶杯递给赵灵，小家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乖巧可爱。
圆乎乎的光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摸两下。
“真乖。”赵灵接过茶杯，心想穷乡僻壤里竟然也能养育出这般精致的孩子，一时之间竟是起了些惜才之心。
林泽瞥了萧宝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回头看向身前气质清冷的女徒弟。
自己的确对功法修行一无所知，但那又如何，练练不就知道了？
苏白鹭并不信师父单凭把脉就能看出什么，不过仅仅犹豫瞬间，她还是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
赵灵师姐如此过分，哪怕师父随口胡编两句，自己也得替他圆回去。
道人闭上眼，修长有力的指头缓缓落在那截细腻的手腕上，触感温润。
林泽看着脑海中的面板，心中生出一丝激动。
【是否添加人物卡：苏白鹭】
【检索中】
【信任度条件满足】
【分解中】
瞬息间，面板上已经多出四张卡片。
【苏白鹭：稀有级】
【东岳吐纳术：中品技能卡】
【寒霜落叶剑：下品技能卡】
【四季轮回掌：下品技能卡】
一级模拟器只能储存人物和技能卡各三张，没想到仅仅从苏白鹭身上就拆出来这么多。
林泽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素材添加进去。
【角色卡：苏白鹭】
【技能卡：四季轮回掌】
【开始模拟】
【模拟时长：三个月】
眼前的视角开始逐渐拔高，林泽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巅俯瞰着这片大地，所有的一切都栩栩如生。
视线拉近，脚下出现一个小山村。
苏白鹭和赵灵一齐朝着群山进发，花费三天时间，踏进了一处广阔山脉。
在巨石上站立片刻，身前倏然多出一扇古朴铜门。
【开启新地图：东岳宗】
时间流速极快，林泽却能将眼里的信息完全消化。
只见苏白鹭回到院子里，开始闭关修炼，葱白手掌如游龙绕身，和煦微风渐起，仿佛春回大地。
进展迅速。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第一式掌法练到极致。
林泽点点头，这套功法与她极为搭配，想必东岳宗也是认真挑选过才传下的。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苏白鹭眉头紧蹙，似是遇到什么困难。
林泽想了想，伸手点过去，上帝视角顿时转变为第一人称，宛如灵魂附体，虽不能操控她的行动，但可以做到更加感同身受。
“春意已逝，骄阳似火。”
“想要练就第二层，需要大量气血的补充，可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天材地宝。”
她犹豫许久，只能外出接取宗门任务，想要赚一点灵石。
心中着急，任务越接越多，难度也越来越高。
很快便来到了第三个月，苏白鹭带着妖兽头颅往宗门内赶去，神色憔悴中带着丝丝绝望，她终于凑齐了四季轮回掌第二层所需要的资源，可惜宗门大比已经接近尾声。
越想越气馁，她却没注意到身侧丛林内忽然亮出一张狰狞的狼脸。
粗粝的爪子裹挟着风声，直直朝着苏白鹭腹部刺去。
噗嗤！
女子躺在地上轻轻抽搐，眸光灰暗，浑身猩红刺眼。
【模拟结束】
【未获得任何奖励】
林泽下意识捂住腹部，眼底还残留着一抹惊骇。
因为功法的选择，对方居然就这样死了？！
苏白鹭紧张的看着师傅，模拟器内三个月，外面也就是眨眼间，她并不知道林泽刚刚经历了什么。
赵灵还未将茶杯送到嘴边，眼角余光嘲弄的盯着中年道人，想看他在耍什么花样。
“重来。”
林泽稳住心神，依次将素材放进去。
只是将四季轮回掌换作了寒霜落叶剑。
【开始模拟】
【模拟时长：三个月】
又是熟悉的一幕，两人结伴回到东岳宗。
苏白鹭闭关修炼，只是这一次，掌法变成了手中的道剑。
第一个月，进展缓慢。
她有些焦急，但从不曾懈怠，直到剑尖上出现一点寒霜。
落叶纷飞，似是进入某种玄妙的状态，除了吃饭睡觉练剑，她再没有做过别的事情，甚至连神情都变得有些呆滞。
又是两个月时间过去，道剑上倏然散发出一股寒意。
以小院子为中心，附近的大树上赫然覆上薄薄的寒霜，树叶像冰锥似的扎入泥土中，阳光折射，仿若水晶般耀眼。
苏白鹭收起道剑，缓缓朝着宗门大堂而去。
半天后，她清冷的看向四周，上百位外门弟子竟无一人敢吭声。
“竟能从下品功法中领略出自己的剑意，赏！”长老笑眯眯的摸着胡须。
“明日起，你便入内门修炼吧。”
苏白鹭接过筑基丹，神色平静，仅有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模拟结束】
【信任度低等】
【结算奖励：筑基丹一枚】
林泽移开搭在对方手腕上的指头。
“师父？”苏白鹭抬起头，略有些失望，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哪怕宗门长老亲临也看不出什么。
果然，师父只是在和赵师姐赌气吧。
“老前辈，您这是看完了？”赵灵冷冷一笑，将茶水往口中送去：“说说吧，我也想知道你看出了点什么东西……呸！”
她俏脸发苦，狠狠的瞪向早就缩回远处的萧宝。
只见小家伙正冲着自己做鬼脸，心中更是难堪，却又不好对小孩发作，干脆将怨气全都撒在那青袍道人身上。
“看出的不多。”林泽摇摇头，组织着措辞。
“没关系，弟子明白您的心意。”苏白鹭将眼底的失望收敛起来，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哼。”赵灵翻翻白眼，正想说点什么，却听林泽继续道：“你气血不足，拳掌功夫不适合你，这双手天生就该是握剑的。”
“我明白……嗯？”苏白鹭原本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却倏然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惊愕。
她所持的两本功法恰巧和师父说的一模一样。
但是她压根就没向对方提过啊！
莫非对方就这么轻轻一碰自己的手腕，便将那细微的修炼痕迹给找了出来？
“胡说八道！”
终于找到机会，赵灵蹙眉怒斥：“师妹修行四季轮回掌进展迅猛，仅仅三天时间就已有了几分雏形，反倒是练剑的时候颇显愚笨，久久不能入门，你恐怕是看她腰间挂着道剑才这样说吧？”
“是这样吗？”苏白鹭犹豫的触向剑柄。
师姐说的没错，她之所以随身带着道剑，是因为东岳宗原本是剑宗，虽然现在各种派系百花齐放，但弟子们还是习惯带一柄剑。
“什么是入门？”林泽看向赵灵，收回视线，认真盯着苏白鹭的眼睛，轻笑道：
“连想要去的地方都不同，又何必在意旁人口中的门槛，莫要急躁，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
他从头看到尾，所以知道进展缓慢的原因。
别人修的是剑法，这小妮子领略的是剑意，连目的都不同，根本没有比较修行进度的必要。
“师父……”苏白鹭握紧剑柄，看着对方沉稳的双眸，忽然感觉到一抹心安，点头道：
“我明白了。”
【角色卡信任度提高】
【角色卡等级评分提高至三十七】
第四章 奖励结算
苏白鹭的角色卡信任度并不高。
因为这个数值和任何感情都无关，唯一判断的标准就是，如果遇到事情，她是否把你当做最值得依赖的人。
比如萧宝的信任度是满分二十，在他心中，哪怕天塌下来师父也能给它顶回去。
或许苏白鹭和林老先生间的师徒之情不浅，但从她只有三分的信任度来看，明显已经认清了林泽并不强的事实。
经过这次提高，信任度终于有了六分。
林泽认为很合理，毕竟自己悄悄在对方手掌中写了几个字。
寒霜落叶。
什么也不问，径直将苏白鹭想要修习的剑法点了出来，自然震撼人心。
应该不算作弊吧。
就算作弊他也认了，主要是林泽现在迫切需要提高对方的信任度。
原因很简单，按照模拟器的规则，低等信任度是没办法获得作为这次模拟中最大奖励的筑基丹，除非有什么比它更好的东西。
没错，正是那道让宗门长老夸赞不已的寒霜剑意！
这才是林泽真正眼热的存在。
实打实的战斗力，拿过来就能用，正是自己最迫切的需求。
“呵，你就信他吧，总有你后悔的那天。”见两人一唱一和故意气自己，赵灵冷然拂袖，气冲冲的出了茅屋。
苏白鹭默默盯着掌心，心中却有不同的看法。
师父能用这种方式就看出自己修炼的是什么剑法，而且这剑法自己仅仅只练了不到十次，这等眼力，又怎会害自己呢。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原本还在疑惑宗门内为什么会有人认识师父，甚至托自己带信，现在看来，师父曾经应该也是东岳宗的弟子。
“师父，我替您烧水。”将信封放在桌上，她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娴熟的生火，看都不看就能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盆来，没有丝毫陌生感。
“唔。”萧宝有些不满的背着小手，这明明是自己的活计。
“这是什么？”林泽疑惑的拿起信封，按照脑海中残留的印象，既然苏白鹭这小妮子没说，证明她也不清楚，这信应该是别人托她带给自己的。
撕开信封。
一行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林泽徒儿亲启。”
“当年宗外相别，晃眼已是四十年。”
“本以为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未曾想还能听闻你活着的消息。”
“为师心中甚慰！”
“当年你含怒出手，为师虽保不住你，但也从未向那家畜生低头。”
“可惜势单力薄，小青山已经只剩下糟老头子一人了，大限将至，我合不拢眼。”
“回来吧，别让他们弄脏了这片青山。”
短短几句话，林泽居然看出了好几种复杂的意味。
从最初的欣喜，到中间的愤慨不甘，再到最后一股无赖的架势：你惹的麻烦，自己回来收拾，老子先走一步。
一个古怪老头子的形象浮现脑海。
谈不上心疼徒弟，毕竟若是真的爱惜，就不会让林泽回去送死。
但徒弟惹出祸端，他从未低头，倒也显出一股子倔强。
“这是挟恩图报啊。”林泽被气笑了，抽出信纸下面的一张地契，只见上面盖着东岳宗的红印，一柄锋利小剑的图样。
这行为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光棍气息。
老子死了，有你小子的缘故，现在你得回来给我把老家守住。
守不住就一起死吧，活着也是丢人现眼。
拿着地契，林泽借助信纸上的内容，闭上眼，重拾曾经那段零散的记忆。
老先生年轻时拜入东岳宗，看不惯某些腌臜事情，冲动出手，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
被他的师父连夜送出山门，才有了后来的云游八方。
回忆完毕，林泽摇摇头，怪不得对方把弟子都往东岳宗送，老窝嘛，肯定比其他地方熟悉。
换作原本的林先生，看了这封信肯定马上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可惜现在是林泽。
他淡定的将信纸和地契折起来，重新塞了回去。
沉吟片刻。
将其放入自己打包好的行李中。
去不去现在还两说。
虽然林泽也很惜命，但他深知只有爬上去才有惜命的资格，否则只能叫苟活而已。
拥有修仙模拟器这种神器。
想要充分利用起来，还有什么比继承东岳宗长老的身份更有效率？
在那里，自己能接触到最顶尖的年轻精英子弟，有最合理的身份做保障，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但只要做好准备，未必就不能试一下。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宗门内就算有仇人，至少还有明面上的规矩，外面可就说不准了，或许三五年碰不到一个修士，或许早上刚出门就撞到元婴巨擘的身上，被对方随意一掌拍死。
贪生怕死还修个屁的仙，寻访长生之前，至少也得先有保命的本事。
否则大家都在这凶险红尘中挣扎，凭什么自己能独善其身？
“来都来了，不去上面看一看总觉得有些可惜。”
林泽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满口的香灰味。
“呸！”
萧宝咽了口唾沫，缩在椅子下面偷偷朝师父看去，怯怯问道：
“师父能不能不打宝儿？”
“你说呢？”林泽伸手将他拽出来，狠狠搓了搓他圆乎乎的光头，满足的低斥道：
“快去洗漱睡觉。”
这小子正巧提醒了自己。
林泽重新打开模拟器面板，看向那张璀璨的金卡。
连稀有级的苏白鹭都能给自己带来一颗筑基丹，传说级的萧宝该有多强？
毫不吝啬的添加素材。
【角色卡：萧宝】
【技能卡：东岳吐纳术】
一级模拟器每次只能加入一张技能卡，不然他倒是想试试把三张卡都扔下去，看下三个月后能出现一个怎样的怪物。
【开始模拟】
【模拟时长：三个月】
……
光头小童子站在茅屋外，面色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
只见身旁忽然多出一道白茫茫的雾气，化作长龙灌入口鼻。
如此往复。
三个月后，萧宝推开院门，漆黑双眸清澈见底。
一股炼气期大圆满的气势缓缓朝着四周席卷开，清正祥和。
【模拟结束】
【结算奖励：无】
【今日剩余次数：三次】
“……”
林泽无奈的睁开眼。
他真的没想过，模拟这小家伙的成长历程会如此无聊。
对方压根不做别的事情，除了修炼就是绕着自己转，别说机缘，连这茅屋都懒得跨出一步。
修行中不存在任何领悟。
因为萧宝从没遇见过任何瓶颈，就这么不停的吸纳灵气，然后突破境界，如同喝水吃饭。
简单且枯燥。
自己这副身躯用了足足六十年才抵达的境界，对方仅仅花了三个月。
这就是性格资质双满分的威力么？
至于什么事情都不做，估计是身份评价为零分的原因，萧宝没有任何势力，也没有任何变强的动力，他修炼只是因为林泽给了他一本吐纳术，仅此而已。
“偏科的废卡？”林泽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角色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小家伙拥有了别的身份，仍然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不过，对方现在就已经达到恐怖的九十七分。
如果稍有些势力，岂不是能突破一百的大关，那算什么，金色传说？
第五章 模拟自己
只剩下三次机会，林泽决定全部用来推演苏白鹭和自己。
【收集角色信息】
【宿主卡：林泽】
【特效：无法获得任何奖励】
这一点是林泽早就知道的事情，他也没打算从自己身上复刻什么机缘，宿主卡的作用要比这个更重要。
外界呼吸间就是模拟器内的三个月，也就是说，如果他将每天的次数用来体验某种功法的话，每天都可以多出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按照一级模拟器来算的，往后只会更多。
虽说境界提升并不会反馈到自身。
但他看重的是其中的领悟，比如自己在模拟器内修炼四季轮回掌，虽说身体不会变得更强，但至少知道这套掌法该怎么去打，修炼起来也可以排除掉所有弯路。
从而摸索出最完美的修炼方式。
【林泽：普通级】
资质：3
性格：10
身份：1
“喂，太过分了。”林泽脸色一黑。
除开信任度和机缘两项数据，自己居然只有十四分？
“师父，水烧好了。”苏白鹭给将烧开的滚水倒入木盆，又添上些凉水，用手指试了试水温，将木盆端到林泽身旁。
将他扶到椅子上，半蹲着帮忙脱鞋。
“你在干嘛？”林泽低头看去，由于高度的问题，视角有些奇怪，他不禁皱了皱眉。
“帮您洗脚啊。”苏白鹭愕然抬头。
“不用了，去休息吧。”林泽摆手示意，开什么玩笑，人家敬重的是林老先生，又不是自己，占这种便宜会折寿的。
“噢。”苏白鹭点点头，听话的站起身子候在旁边。
“不用伺候我，去睡觉。”被她这样默默盯着，林泽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只好重复一遍。
看在老先生的面子上，他可以稍微指点一下苏白鹭，但心中却不可能真的将对方当作徒弟看待。
大家刚见面，又不是很熟，就当作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即可。
“那弟子先休息了。”见师父满脸认真，苏白鹭只好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闭眼开始吐纳。
“……”
本想让对方进里屋去睡，突然又觉得不是很合适。
再说哪有徒弟睡床，师傅睡椅子的道理，这不是无端引人怀疑。
林泽叹口气，算了，反正对方也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
他打开面板，继续推演苏白鹭。
重复的剧情看第二次就显得有些无趣，他也不可能通过苏白鹭的修行领悟到什么东西。
虽说模拟器提供了第一人称的沉浸模式，但林泽并不愿意使用，那种仿佛化身一人的感觉太过恐怖，他害怕自己会在潜移默化中变成轻捋鬓角，浅笑嫣然的娘娘腔。
有的动作苏白鹭可以做，而且很显气质，但自己还是不要跟着学为好。
除此之外，两人的资质和体型也全然不同，适合对方的未必就适合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长老笑眯眯的摸着胡须，打断了林泽思绪：
“明日起，你便入内门修炼吧。”
【模拟结束】
【奖励结算：筑基丹】
没有浪费时间，林泽继续推演。
片刻后，他衣兜里的筑基丹已经变成了四颗，今天的模拟次数彻底耗尽。
拿起毛巾将脚擦干，林泽回到里屋床上，看着掌心里圆润光滑的青色药丸，呼吸间不禁多出几分灼热。
这玩意儿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银两来形容。
老先生游历世间二十多年，从青涩小子变成了中年，小半辈子硬是凑不出一颗筑基丹，心灰意冷之下才起了收徒的念头。
六十岁依旧是个炼气期修士。
修仙模拟器中，苏白鹭靠着剑意横压上百位外门弟子，最后的奖励也不过是一枚药丸子而已。
即便东岳仙宗财大气粗，像这种东西也只会给最优秀的弟子，如此珍惜的丹药效果自然不用提，至少能增加三成破境的机会。
沉默许久，林泽将筑基丹收回衣兜里，闭眼等待。
自己的资质极差，按照模拟器的评价，仅仅只有三分。
如果常人需要一粒，那自己至少也得三粒，保险起见，把这个数字提高到七八粒也是很正常的吧。
这个想法如果让其他修士听见，心中定会生出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怨念。
一粒？
九成的炼气期修士连一粒都没有。
只能靠寿元硬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要么破境，要么化作黄土。
七八粒筑基丹下去，就是头猪也该突破了。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林泽身前的面板上终于弹出一道提示。
【今日模拟次数已刷新】
【剩余模拟次数：五次】
……
手掌上的筑基丹从四粒变作六粒，林泽睁开双眸，眼底有些疲惫。
虽说身处模拟器中，对时间流逝的感觉要比寻常情况快许多，但那也是实打实的过去了三个月。
短短一个晚上，自己足足模拟了七次，竟有股恍然间老了两岁的错觉。
摇摇头，将杂念从脑海中祛除。
林泽准备继续推演苏白鹭，这种机会简直太稀少，他绝对不肯放过。
一般情况下，模拟器里不可能只出现两种奖励。
只要你在修行，就总要去做事情，一袋子银两，散碎灵石，半块啃剩下的草药，这些都算作机缘。
只有苏白鹭在院子里老老实实领略剑意，陷入那股玄妙境界中不能自拔，三个月下来竟然真的只有筑基丹和剑意两种奖励。
恰巧她的信任度刚刚突破六分，处于中等状态，想要抽到剑意的机会太小，所以林泽才能每次都拿到筑基丹。
“还剩三次。”
林泽拿起那张稀有角色卡，正准备放进去，突然楞了一下。
他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好像连最基本的吐纳术都忘记了。
作为类似于心法的存在，没有吐纳术谈什么沟通天地。
拍拍脑袋，他赶忙拿起印着自己头像的卡片。
【普通级宿主卡：林泽】
【中品技能卡：东岳吐纳术】
【开始模拟】
【模拟时长三个月】
这次，林泽直接选择了第一人称视角。
除了不能控制角色行动以外，他能完全体会到模拟器内“林泽”的所有想法和感悟。
精神矍铄的中年道人坐在床上，放下手里的筑基丹，闭上眼睛开始吞吐灵气。
一夜过去。
毫无寸进。
第六章 黑云将至
低资质的劣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泽翻翻白眼，突然有些好奇自己会怎么做。
这个角色完全模拟了自己的性格，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不知道修行模拟器的存在。
只见中年道人睁开眼，沉吟许久，拿起了身旁的筑基丹往嘴里送去。
“……”林泽呆滞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是想要拿筑基丹来体验灵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不是价值昂贵的丹药，仅仅是糖豆而已。
在没有模拟器的情况下，他果断的令人发指。
伴随着筑基丹在肚子里消化完毕，氤氲的灵气涌入丹田，道人瘦削白净的脸庞上出现一丝明悟。
重新运起东岳吐纳术。
口鼻间多出淡淡白雾，他再次拿起筑基丹往口中送去。
林泽已经能感觉到体内有种要被撑爆的饱腹感。
可惜他没办法阻止这副身躯。
片刻后，道人眼底掠过一丝狠厉，将所有丹药尽数放入嘴里，咔嚓咀嚼。
额头青筋毕露。
滚烫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
牙关紧咬，眼瞳上布满血丝。
就在林泽怀疑这次模拟要结束了的瞬间，只听见砰的一声，道人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体内多出一方道基。
“这样也能成功破境？”林泽微微错愕，明明是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他却搞不懂对方为何要这般急切。六枚筑基丹就在身旁，这玩意儿又没有保质期，完全可以慢慢来，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还是说对方有什么立马要做的事情，必须要筑基期修为才能完成？
这时，道人缓缓起身，走出门外。
天色已亮，只见两道倩影正在攀谈着什么，看见道人出来，赵灵依旧是满脸不屑，苏白鹭恭恭敬敬的回身行礼。
他点点头，快步自两人身旁经过。
就在这时，林泽感知到角色脑海中掠过的肃杀之意，心中生出一抹惊骇，下意识怒斥阻止道：“给我住手！”
可惜这是在模拟器内，他只能旁观，无法影响任何东西。
下一刻，只见中年道人突然暴起，一掌印在赵灵的背上。
掌法谈不上精妙，仅仅只是境界碾压而已。
筑基期的磅礴灵力肆虐而出，再加上妇人毫无防备，这看似普通的手掌竟是狠狠的将其背部拍碎。
赵灵惨叫一声当场毙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师父！”苏白鹭满脸呆滞，不复方才的清冷。
中年道人弯腰扯下赵灵腰上的储物袋，顺手捡起地上的道剑，随意的将剑刃落在了女人的脖颈上。
眉眼间闪烁着一丝犹豫。
沉默许久，他张口道：“替我保密，饶你一命。”
苏白鹭浑身微颤，神色变换不定。
见状，道人叹了口气：“算了，我信不过你。”
三尺长剑掠过，寒光中一捧猩红刺眼，他手中又多出一个储物袋。
“……”
默默看着地上的两具尸身，林泽心生愤怒，想要破口大骂，片刻后，却只是略带颓然的切换了视角。
站在云巅遥望萧家村，他呼吸急促，有种被人撕下面具的羞耻感。
杀人夺宝，对象还是前身留下的弟子之一，跟牲畜有何区别？
这也是他愤怒的原因，之后的颓然却是因为忽然想起了中年道人的原型，无论承不承认，那都是按照他的性格模拟出来的。
当然，林泽相信自己不会为了功法做这种事情。
但那是因为有修仙模拟器，有萧宝这张传说级角色卡做底气，有两本下品功法可供选择。
抛开这些东西，角色卡不过是个资质低微的散修，二十多岁的灵魂附身到六十岁老头的身上，眼看只剩十年可活，心态无可避免的会出现变化。
青春不在，身虚体弱。
身上仅有一本吐纳术，半招能用的道术也没有。
又在村子里足足经历了三个月的伤痛折磨，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于四个徒弟身上，盼着他们能带自己出去，结果寿宴上听见的只有村民带着嘲弄的窃窃私语。
现在终于有机会走出这片妖山，自然要尽量攥取一切资源，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封来自东岳宗的信。
如果不是那封信件，道人还可以选择和苏白鹭一齐回宗门，不用如此极端。
林泽自嘲一笑，这胆小如鼠的家伙知道了有仇人存在，才会如此着急突破。像他这样谨慎的人，怎会眼睁睁放任她们回去泄露自己的信息。
冒着极大风险突破，只为杀人灭口，然后拿着东西跑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自私自利，毫无人性！
双拳紧攥，林泽错愕的发现，他居然对以自己为模板的角色起了杀意。
轻轻叹一口气，松开手掌。
他不愿意再回到刚才的视角，站在云巅，冷眼旁观对方能走多远。
只见道人回到茅屋，静静看着熟睡的萧宝。
沉思许久，他打开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锭银两放在少年身旁，嘴角勾勒出略显苦涩的弧度。
没有继续停留，道人转身出门，朝着妖山而去。
“没有模拟器，所以萧宝也失去价值了么？”林泽蹙眉。
对方应该是想要找个隐匿的地方，潜心修习刚刚到手的几本功法，所以只在妖山外围试探，并没有深入。
忽的，林泽耳畔响起一声咆哮，他愕然扭头看去。
只见群山深处，层层叠叠的云雾像是被无形大手分开，赤红的身影脚踏黑云，暴怒的朝着萧家村而来。
中年道人也注意到山中变化，面色骤变，转身想逃，速度却比对方慢了千万倍。
终于，那声音显出形状，竟是一条生着狰狞双头的恶犬，体型并不大，气势却磅礴的骇人。
黑云自空中掠过。
道人的身躯瞬间消无，像是被高温汽化了一般。
双头恶犬狠狠的朝村中扫了一眼，似乎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架云而去。
【模拟结束】
【宿主卡无奖励】
林泽睁开眼，用力咽了口唾沫。
腾云驾雾可是金丹期修为才能拥有的神通。
这是自己最短的一次模拟，连一天时间都不到就结束了。
回想起那头恶犬的恐怖模样，林泽心中除了惊异外还掺杂着一丝疑惑。
怎么会这样？
虽说他不喜欢模拟器内的道人，但这死的也太古怪了些。
凭什么赵灵和苏白鹭就能平安回到宗门，自己一踏进妖山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等等。”
他皱着眉头，重新打开模拟器，选择了苏白鹭的角色卡加进去。
毫不犹豫的用掉一次宝贵的模拟机会，却跟筑基丹没有关系。
过了一会儿，林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出问题了。
模拟出来的画面和之前又有了变化。
然而结局却依旧恐怖。
黑云掠过，两女瞬间消失在原地，无一幸免。
“不是角色卡的问题。”林泽喃喃自语。
自己上一次模拟苏白鹭是两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在这两个时辰内，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那尊金丹大妖震怒。
思绪繁杂。
面对这般强大的存在，自己现在即便想的再多也是庸人自扰，至少这段日子还是不要进妖山为好。
大妖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那东西应该不在萧家村，所以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身离去。
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呆着，就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林泽坐在床上沉默许久，缓缓拿起一颗筑基丹送入口中。
无论如何，提高自身实力总是没错的。
不管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还是想要留住那抹珍贵的人性。
除非是天生的良善之人，寻常人的仁慈通常要建立在自身强大之上。
林泽没想过要变成大善人，但至少还想做个人，为此，他愿意更努力些。
第七章 罪魁祸首
知道自己只用六粒筑基丹就能破境后，林泽逐渐放缓心态。
顺便打开模拟器，准备模拟一下四季轮回掌。
他害怕那狗东西突破筑基后又做出杀人夺宝的事情，干脆先不给对方吐纳术，没有功法引导灵气，即便道人一口气吞掉六粒筑基丹也只能落得被撑爆的下场。
至于为什么没有选择寒霜落叶剑，主要是掌法入门更快，而且自己现在也没有剑。
“这样总行了吧。”林泽撇撇嘴，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冒然出手。
【普通级宿主卡：林泽】
【下品技能卡：四季轮回掌】
【开始模拟】
道人睁开眼，默默看着手边的筑基丹，略有些无奈的摇头。
起身走出茅屋，站在门外摆开架势，掌如游龙绕身，指尖多出一缕春回大地的柔和。
一直练到天亮。
苏白鹭自身后走来：“师父。”
道人眉梢多出一抹犹豫，似乎很是纠结。
许久后才叹气道：“走吧。”
炼气圆满境想要以一敌二还是太过勉强。
不如专心修炼掌法，待四季轮回掌大成，自己再寻个机会离开萧家村便是。
林泽站在云巅，无奈苦笑。
你那杀伐果断的冷厉呢，自己有那么欺软怕硬么。
“师父，弟子这次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苏白鹭漂亮的脸蛋上掠过一丝犹豫，贝齿紧咬，想了想还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丸子。
“这是产自东岳宗的剑丸，捏碎即可放出一道堪比筑基初期的剑气，您留着防身，莫让弟子们担心。”
闻言，林泽很想冲下来给她一巴掌。
对方正愁着怎么弄死你俩，你倒好，还给他递刀子。
让林泽没想到的是，听了这句话，中年道人微微一怔。
回头深深看了苏白鹭一眼，眼中思绪复杂，许久后才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抿抿嘴唇，费力的又挤出一句来：“妖山凶险，一路小心。”
没有模拟器的存在，道人并不知道金丹大妖的事情，所以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嘱咐而已。
“嗯，弟子明白，您多多保重。”苏白鹭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师父还是这般固执。
“等宗门大比结束，我再回来看您。”
说完，她端正的行了个弟子礼。
起身朝着远处等待的赵灵走去。
见两人走远，中年道人沉吟片刻，继续修炼四季轮回掌，只是眼中不知何时多了些许暖意。
片刻后笑着摇摇头，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开萧家村，对方下次回来可就看不见自己了。
林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幕。
上次道人暴起伤人时，苏白鹭可没拿出什么剑丸，现在道人的反应更是离谱，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打发了。
好一副师徒情深的场面。
自己反倒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丑角？
想起这不过是模拟器中的一场游戏，他撇撇嘴，继续朝下方看去。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四季轮回掌修至第一重境界圆满，道人看着熟睡中的萧宝，轻轻摸了摸对方圆乎乎的脑袋，背上包裹转身离去。
踏入妖山，足足走出半个山头，背影消失在云雾深处。
【模拟结束】
【宿主卡无奖励】
林泽睁开眼，脑海中豁然多出一套掌法。
就像很久之前练习过的技巧，印刻在骨子里，虽说不能马上施展出来，但也不用从头练起，只需稍加熟悉即可。
“所以只需要等三个月，金丹大妖就不会出现。”
想起模拟器内的情况，林泽终于放下那颗悬着的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算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咀嚼着筑基丹，开始运行东岳吐纳术。
体内出现一股很奇怪的饱腹感，像是吸了一肚子的空气，随着吞下的筑基丹越来越多，又化作剧烈的撕裂感，像是要从内而外将自己彻底撕开一般。
“连你都能做到，没道理我不行。”
林泽想起自己在模拟器中的表现，心中多出一股较量的意思。
连这点痛楚都忍受不了，岂不是证明自己还不如一张角色卡？
他狠狠握掌，用指甲入肉之痛来保持脑海的清明。
吐纳术越发熟练，一股股白雾皆入体内。
这段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如果身前有面镜子，林泽就会发现自己的神情竟和模拟器中的道人一模一样。
牙关紧咬，眸中带着一丝疯狂，嘴角噙着浓郁到极点的狠厉之色。
“给我破！”
气海中隐隐回荡着轰鸣。
犹如一缕金光撕开乌云，朝着大地挥洒而去！
筑基境，成！
或许是已经有过一次筑基的经验，他仅用了五粒筑基丹就成功破境。
身上的青袍被汗水浸的透湿，林泽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突然很想变成一条咸鱼：“破个境都这么累，傻子才修仙。”
下一刻，天地间的灵力汇聚，齐齐灌入他的道基之中。
浑身暖洋洋的似乎要飘起来一般。
林泽想了想，坐起身子开始吐纳。
……
……
天际露白。
一场小雨撒过，空气略有些湿润。
苏白鹭推开木门，只见赵师姐正在外面等着自己：“师姐昨晚去哪了？”
赵灵轻哼一声，酸溜溜的撇嘴道：“我一个外人，哪里敢打扰师妹和你师父叙旧。”
“师姐心肠软，这嘴却像刀子似的。”苏白鹭面露苦笑，见对方眉尖压抑不住的喜色，略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么高兴，莫非是破境了？”
“哪有这么快，我还指望着宗门大比的时候拿个不错的名次，师傅心情好，或许会赐下一颗筑基丹。”赵灵翻翻白眼，突然压低声音笑道：“别问了，等回到宗门再让你看看师姐的机缘。”
说完，她牵着苏白鹭的手腕就想往外走。
“至于这么着急么，我还没跟师父道别呢。”苏白鹭拉住对方，无奈的摇摇头。
“哎。”赵灵叹口气，不耐道：“快去快去。”
这时，只见青袍道人缓缓自茅屋中踱步而出。
林泽静静看向苏白鹭，没等对方开口：“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妨在村里住上些日子。”
闻言，苏白鹭还没反应过来，赵灵急了：“开什么玩笑，你一介散修，哪里知道宗门里的事情，若是耽误了大比，你担得起么？！”
她遇到机缘，本来已经没打算和这散修计较，没想到对方居然蹬鼻子上脸起来。
自己可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
苏白鹭犹豫着扯了扯师姐的袖子，看向林泽道：“师父，等弟子参加完大比，一定回来看您。”
老人年纪大了，舍不得几个孩子也正常。
并且三位师兄一个也没回来，想必师父心中有些失望，这才会挽留自己。
只要把话讲清楚即可，对方会理解的。
第八章 筑基真人
林泽不知道两女心中在琢磨什么。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筑基丹供应商白白送死而已，虽说自己已经突破筑基期，但那玩意儿没人会嫌多。
不就是一套寒霜落叶剑么，在萧家村一样可以练，等三个月后再回宗门参加大比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赵灵。
爱去哪去哪，关他屁事。
想着，林泽继续盯着苏白鹭，轻声道：“听话，会死人的。”
“啧，危言耸听。”赵灵冷冷笑道，手掌握住剑柄，若这散修继续放肆下去，定要让他知道宗门弟子和散修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虽说看上去同为炼气大圆满境界，真正打起来，她敢保证对方在自己手上连三十招都撑不住。
苏白鹭沉默许久，笑容略显勉强：“那徒弟就再多陪您几天。”
师父为了留下自己，一大把年纪还用假话吓唬她，足见对方的不舍，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苏白鹭，你是不是疯了？”
闻言，赵灵愕然看去，眼底阴晴不定。
思忖片刻，她愠怒的目光落在了林泽身上，老东西好不晓事，这一来一回本就要耗费四五天，再多留几天，小半月的时间可就没了。
放在东岳宗这群天骄身上，半个月已经足够拉开很大一段距离。
今天就算是师妹心生怨念，她也要强行将其带走。
想毕，手握道剑锵然出鞘，妇人冷声道：“老东西，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今天就要给对方长长记性。
“师姐？”苏白鹭面色微变，反应迅速，抽剑转身拦在对方前面。
“让开。”赵灵不慌不忙的低斥一声。
师妹入门较晚，修为只有炼气后期，掌握的几门道术也极其浅薄，根本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影响。
“这是我师父。”苏白鹭脸色平静。
“你师父是清风真人，不是这个恬不知耻的散修。”赵灵双眸微眯，认真提醒道。
“若是让真人知道你在这偏僻村子里还有个所谓的师门，你猜猜他会怎么想？”
闻言，苏白鹭毫不动容，淡淡道：“白鹭从未想要遮掩过什么。”
她行的端坐的正，自问无愧于心。
两人持道剑对峙，气氛逐渐变得有些紧张。
“我有个问题。”
林泽从一开始就安静的看着妇人，此刻突然开口，将两女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不解的朝着赵灵问道：“我很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
话音未落，青袍微微拂动。
眨眼间，他已经站在了赵灵身前，伸出指尖轻点对方的剑刃，春意盎然，只听脆脆的一声嗡鸣，道剑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纹。
妇人眼瞳紧缩。
怔怔抬头看去，只见林泽那双漆黑眸子中噙着些许淡漠，正冷冷的打量着自己。
“你想做什么？”她莫名的心生胆怯，话音间底气有些不足。
“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青袍道人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间伸手捏住她的脖颈，嗓音中的寒意越发浓郁。
林泽并不是在单纯的吓唬赵灵，他是真的不能理解对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女人身上带着一股极浅的气息。
稍不留意就会错过。
但仔细分辨下，很容易就能将其和那头狰狞恶犬联系起来。
虽然弱小淡薄了许多，根源上却没什么差别。
他现在有些后怕。
如果昨日自己没有进行模拟，而是一觉睡到天明，现在这几个人岂不是全部要葬身妖山。
林泽一直没想明白，夜里的两个时辰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引得妖王暴怒。
现在终于有了些许线索。
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身前的赵灵？
被对方擒在手中，赵灵又急又气，羞愤的挣扎起来，这散修的力气怎么如此恐怖。
就在快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的刹那，她突然发现一件事情，眼神略显呆滞。
视线中的脸庞，似乎比起昨天要年轻了许多。
从四五十岁变作了三十出头的样子。
而且这周身笼罩的气势也绝不是炼气期修士能拥有。
“筑基真人！”惊异之下，她不禁喊出声来。
“师父……”
见林泽将师姐像小鸡仔似的拎在手中，苏白鹭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仅仅一夜的时间，师父居然破境了！
只是这副冷漠的模样，跟她印象中的性格温吞的师父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林泽深吸一口气，追寻着那丝气息的源头，最后将目光落在对方腰间的储物袋上。
准确的说，是系着袋口的那条小绳子上挂着的翠绿珠子。
他强忍着一巴掌拍死这个女人的冲动，将其狠狠摔到地上，伸手扯下那条绳子，回身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苏白鹭仔细端详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宗门内特制的灵兽珠。”
“打开它。”林泽将珠子扔过去。
“不要！”赵灵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林泽深吸一口气，回身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力道汹涌，竟是直接踹飞三丈有余。
“噗。”赵灵在地上翻滚几圈，喷出一口猩红，气息顿时萎靡。
内心愤恨交加，该死，对方居然要强夺自己的机缘！
“师父。”苏白鹭面露不忍，正想说点什么，却听林泽冷冷道：“开！”
灵气灌入珠子里。
只见精光闪过，地上多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浑身赤红，两个小脑袋略显呆萌，看上去精神并不是太好的样子。
林泽看着小狗，脸色有些难看，他终于知道那黑云为何而来。
“这是什么灵兽？”苏白鹭怔怔问道。
“这不是灵兽，是妖。”林泽低身将妖兽抱在怀里，小赤犬往他胳膊里钻了钻，发出委屈的嘤嘤声，只见身上诸多剑伤，惨不忍睹。
一头成年后有望金丹的幼年大妖。
“妖？”苏白鹭面露诧异，这东西可不会主动认修士为主，师姐是怎么把它装入灵兽珠的。
“它的爹娘呢？”
闻言，林泽苦笑一声。
等你看见它的爹娘，估计也没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眼下找到了事情的原由，却对局面毫无帮助。
大妖一样会来，一样会毫不犹豫的抹杀掉自己，甚至在那黑云之下，整个村落的人都将化为飞灰。
现在身上也没有别的疗伤丹药，林泽想了想，拿出筑基丹送入赤犬口中，心中暗道：“吃了我的东西，待会儿你可别装死。”
不管怎么说，补充灵力肯定对伤势恢复有帮助。
抱着小赤犬，林泽颇有些无奈。
怪不得自己等三个月后再离开萧家村，黑云就不会出现。
只要赵灵离开，万事皆休。
她的储物袋才是大妖追寻而来的原因。
如果赵灵抓了小妖后果断回到东岳宗，林泽并不会生气，毕竟东岳宗家大业大，未必承受不起妖王怒火，可她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回到萧家村来找苏白鹭，丝毫未曾顾忌过对方和这一村人的性命。
利欲熏心，非蠢既坏，也不想想自己拿不拿的起这份机缘。
害死她自己也就罢了，还拖着这群人一起陪葬，死不足惜！
念及此处，林泽眸中泛起寒光，手掌微抬，一缕春风乍现。
趴在地上的妇人忽然感觉到阵阵杀意袭来，心生胆寒，差点被吓晕过去。
思忖片刻，林泽脑海中忽然闪过中年道人冷冽的神色，心中有些犹豫，片刻后放下手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想办法解决即将到来的大麻烦比较重要。
苏白鹭看着师父将什么东西喂到了这头幼年小妖的嘴里，看的并不真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是一枚青色的药丸？
估计是什么疗伤的丹药，反正肯定不是自己下意识联想到的那珍惜之物。
那东西谁会舍得随便喂给妖兽。
正想着，她忽然看见远处的天际多出一道黑云。
第九章 妖王降临
黑云转瞬而至。
苏白鹭脸上的神情也从疑惑逐渐变成了绝望。
铺天盖地的浓郁妖气席卷而来，似乌云蔽日，天光消逝，连绵群山中发出阵阵哀嚎。
两个狰狞的头颅缓缓探出云间，震怒的俯瞰着大地。
鼻息喷吐间裹挟着炙热黑焰，强悍气势肆虐的铺洒开，凶悍且猛烈。
“金丹大妖居然出山了。”
苏白鹭喃喃自语，看着身前林泽消瘦的背影，忽然回想起对方先前的警告。
师父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想要留下自己么。
再看向道人怀中那可怜兮兮的小妖，她面露苦涩，这就是师姐所说的机缘？
别说自己等人，哪怕是宗门长老也不会毫无准备的去招惹一尊妖王，至少要有详细的对策，来应对它之后的震怒报复。
糊涂啊！
至于赵灵，此刻早已被吓得接近崩溃。
她昨夜闲来无事，便去妖山外围逛了两圈，突然看见那头小狗在林间玩耍，仔细看去，顿时心中火热。
一头血脉高贵的小妖，若是能将其收服，百年后至少也是筑基圆满境的助力，要知道东岳宗大部分的长老也不过这等修为。
当下按捺住心绪，拔出剑便冲了上去。
“……”
林泽深吸一口气，天上的大妖明显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再躲藏下去反而显得心虚。
稳住心神，他迈开步子朝着村外走去。
“师父！”苏白鹭赶忙跟上，本想留住对方，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于大妖而言，你哪怕挖个洞躲进去也毫无作用。
她只能默默跟在林泽的身后，握住剑柄的手掌微微颤抖，指节发白。
心中苦涩浓郁。
自己真的能对着一尊妖王拔出剑来么？
云雾中，双头恶犬的四只眼睛注视着脚下的两道身影，凶戾毕露。
若不是看见道人怀中的娇小身躯，它早就一道黑炎喷吐过去。
区区筑基期的修士，也敢动自己的崽子。
不知死活！
“你想威胁本座？”待身影走近，它露出狞笑，口吐人言。
苏白鹭此刻只感觉呼吸困难，站在林泽后半步的地方，呆呆看着他的侧颜。
师父的身形略显消瘦单薄，面色却沉稳的让人惊异，似乎连这金丹妖王也不能让他动容。
“妖王多虑了。”
林泽轻笑一声，将怀里的小妖放在地上。
站得笔直朝空中看去，双手空空，唯有两袖清风。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害怕。
心里确实也有些震撼，但并没有到肝胆俱裂的程度。
如果求饶能让对方放过自己的话，他不介意磕两个响头，可惜并不能，所以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这漫天席卷的妖气，林泽已经在模拟器里体验过很多次了。
“嗯？”
妖王发出一道略带疑惑的冷哼。
它本以为这道人是想用崽子逼迫自己饶他一命，心中满是嘲弄，区区一个筑基期可没有和它讲条件的资格。
没想到道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他唯一的依仗。
再看对方那不卑不亢的神色，似乎并不惧自己的威势，这就有点稀奇了，别说修士，哪怕是其余妖族也会在自己的滚滚妖气下胆寒。
寻常散修可没有这个气度，莫非是东岳宗哪个老不死的后辈。
想着，妖王垂下头颅，冷冽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活命？”
“活命。”
林泽嘴角微扬：“妖王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闻言，恶犬四眸微眯：“本座怎么不记得欠了你的恩情。”
就在这时，那头幼年小妖突然对着空中嘤嘤两声，张开嘴，舌头里裹着半枚还未融化的丹药，又伸出小爪子朝着远处地上的赵灵指了两下。
学着林泽的样子，用后腿踢了踢。
又模仿赵灵的样子，在地上打着滚，发出痛苦的汪汪声。
见它滑稽的模样，妖王眼中生出一丝疼惜，淡淡道：
“下次还敢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嘤……”狗崽子不满的从地上爬起来，跃进林泽的怀中，哼哼着把脑袋藏进他的胳膊里。
妖王瞪了林泽一眼，探出爪子，只见凭空出现一道黑风，将小狗径直卷上云端，讥讽道：“妖族不需要那种粗劣的丹丸，不过念在你修为低微，见识短浅，本座可以暂不追究。”
“莫要再提什么恩情，能饶你一命就已经算得上本座心慈仁善。”
看见这枚丹药，更是证实了它先前的猜测。
口中说着粗劣，但那是对于金丹大妖而言，对方不过是个普通筑基修士而已，却能随手拿出筑基丹这种东西，若说没点身份是不可能的。
它并非惧怕东岳宗，只是对方态度挑不出毛病，也替自己惩戒了那该死的小修士，算是个心性极佳的后辈，想必身后渊源颇深，没必要多生是非。
说完，赤红妖王伸出爪子朝道人一指，干脆架云转身离去，隐入妖山深处。
只见漫天黑云瞬间消失，天空重归宁静。
林泽抬起手臂，看着手腕处多出的一道火焰纹路，也不知道这妖王对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听对方的语气，总归不是坏事。
直到周围残留的妖气散去，苏白鹭才恍然发现，那头强悍的大妖已经离去。
她从头到尾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中，思绪呆滞，别说拔剑迎敌，连道剑掉到地上都未发觉。
若非师父拦在前方，自己估计比赵师姐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在那骇人的妖气下，普通修士能保持站立已经极为不易，师父是怎么做到和大妖平静对话的？
这份淡然的气魄，简直深不可测，哪里像是一个刚刚突破筑基期的修士。
【角色卡信任度提升】
【角色卡等级评分提升至四十六】
林泽看着面板上弹出的提示，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这倒是意外之喜。
苏白鹭的信任度居然直接从六分提升到了十五分。
这已经是上等信任度能达到的极致，再想继续往上提，困难程度堪称恐怖。
可惜今天已经没有模拟次数，否则他倒是想试试能不能把剑意给复制出来。
“回去吧。”
两人朝着村子里走去。
一大堆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的村民，眼神复杂的看着林泽的身影。
竟能随意打发掉让天地变色的大妖，如果这都不算神仙，那还有谁称得上一个仙字？
苏白鹭将赵师姐扶进家中，叹了口气，先前还觉得师父下手太重，此刻反倒觉得轻了。
在妖王来临之前，那一脚明显是在救师姐的命。
看着重，实际还给她留了口气。
若是换作妖王出手，赵师姐恐怕连骨头都别想剩下。
况且她还对林泽三番五次不敬，师父却毫不计较，虚怀若谷，略施小惩保住师姐性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修行高人。
“……”
林泽不知道这个女徒弟差点把自己捧上天去。
他懒得搭理赵灵，只是不想变成模拟器中那般无情嗜杀之辈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第十章 准备离去
茅屋内，赵灵已经服下疗伤的丹药，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透过破旧的窗户，注视着外面正在练掌的青袍道人，目光有些复杂。
心里还有些许怨念，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本以为对方是个破落散修，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筑基真人，别看炼气大圆满离筑基只差一步，哪怕是东岳宗弟子，一百个里能成功破境的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寿元翻倍，代表着蜕凡。
放在宗门里，即使资质再差也能进入内门修行，如果不愿继续呆在宗里，随便去哪个山头都能有个执事的活计。
若是运气好的话，百年之内突破到筑基后期，慢慢熬资历，甚至有望成为宗门长老，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林泽的破境最多给赵灵长点记性，留下一条性命，记住下次拔剑前先看清对面人的境界。
真正让她好奇的，是对方怎么能在照面间感知到幼年犬妖的气息，而且当时的反应就像知道金丹妖王即将出山，甚至呼吸间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将所有的信息结合起来，只能说明中年道人是知道妖王的，并且对它极为了解，连何时到达萧家村都一清二楚。
一个偏僻村落里的散修，居然认识一尊妖王，赵灵细思极恐。
苏师妹这位师父，恐怕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她忽然从道人的动作中看出些许端倪，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四季轮回掌？”
林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目光，并不是很在意。
有了那张地契，自己知晓东岳宗功法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别说只是下品道术，即便是中品的东岳吐纳术也没必要遮掩。
白皙修长的手掌，骨节分明，动作间春意轻柔，中正祥和，隐隐已有大成的迹象。
时至正午。
苏白鹭和萧宝已经准备好一桌子的小菜，又将赵灵扶到桌旁坐下，两人恭敬的站在门口候着。
林泽收掌吐息。
这套掌法入门并不难，再加上他已经有三个月的修习经验，最多几天时间，待身躯和脑海中的记忆磨合，就能彻底掌握这招春回大地。
“吃饭吧。”他转身搓了搓萧宝的光头，朝着屋内走去。
几人落座。
赵灵略带怯意的朝后面缩了缩，虽然知道对方那一脚救了自己的命，但当时道人脸上冷漠的表情依旧让她心有余悸，再加上自己之前多有不敬，她略显紧张的埋着头。
好在林泽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赵灵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往嘴里扒着白米饭。
突然，她听见苏白鹭惊讶的声音：“师父要和我们一起回宗门？”
林泽点点头。
见状，苏白鹭看了眼旁边乖巧给师父夹菜的小师弟，有些羡慕。
想当初她和几位师兄可都是自行前往东岳的，不过十年前这周围的群山还没有被天妖宗占据，也不叫作妖山，路上最多遇到些兽类，连普通猎户都敢独自进山，对于炼气修士更算不上危险。
师父这是要亲自送小师弟入宗啊。
想着，她轻声道：“不过赵师姐还未痊愈，我们可能还要在村里多住几天。”
突然就说到自己，赵灵赶忙摆摆手：“不用管我，全听前辈的。”
她现在可不敢再给这位深不可测的道人添麻烦，以免引起对方的不满。
苏白鹭面露苦笑。
师姐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她抬头看向师父，只见林泽伸手夹了一筷子野菜，淡然道：“没关系。”
正好他也想多留几天，等熟悉完四季轮回掌，顺便看下能不能把那道剑意给复制出来，虽说黑云的事情已经解决，但妖山依旧凶险，不可大意。
赵灵微微一怔，紧紧攥住筷子。
心底最后一丝怨念也消失不见。
虽然自己的师父乃是宗门里声名远扬的天才，四十来岁就已经突破筑基中期，但论气度却远远不及眼前的道人，想起先前自己的诸多嘲讽，甚至让她有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赵灵放下手中的饭碗，喃喃道：“多谢前辈。”
闻言，林泽略有些诧异的瞥了她一眼，不过并未多说什么。
用过午饭，继续练掌。
村长带着一群人匆忙的赶到茅屋外，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土货，进门便跪：“多谢林老先生救命之恩。”
林泽无奈的摸了摸脸庞。
明明已经年轻了这么多，这些怎么还叫老先生。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能突破到金丹期，这副身躯将会比前世的自己更加年轻，对于寿元五百年的修士而言，至少有三百年都能保持在二十来岁的模样。
当然，一般老怪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可林泽不同，他本来就才二十五岁，干嘛要让自己看上去满脸老态。
瞥一眼人群，只见萧宝的父母也在其中，手里拎的东西也是众人里最丰富的。
“起来吧。”
林泽挥挥手。
这一跪他受下了，却不是因为黑云，而是三个月前那头仅有炼气期的妖兽。
“老先生，俺是个粗人。”萧大牛讪讪的靠过来，农妇神色尴尬的躲在他身后。
“宝儿他娘昨天胡说八道，冒犯了您，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次吧。”
“……”
林泽无奈的瞥了对方一眼。
就你昨天那大气不敢出的窝囊样，谁教训谁啊。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也没必要说得太直白。
“过几日我就要带萧宝前往东岳宗，你们不妨多陪陪他。”
听了这话，两口子又惊又喜。
待那股喜悦掠过，心底又生出不舍，萧大牛面色复杂的牵着萧宝，粗糙的脸皮抖了两下，抿抿嘴，最后大笑着拍了拍小家伙的脑勺：“兔崽子，比你爹有出息！”
“以后要好好伺候林先生，爹娘不用你记挂。”
宝儿妈揉揉眼睛，还想多说两句，却被萧大牛瞪了一眼。
只见平日里对自己诸般顺从的男人，此刻终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魄，她撇撇嘴沉默下来。
两口子深深看了萧宝一眼，转身离去。
寻仙问道，哪怕多说一句也会成为娃儿的负担。
林泽瞥向小家伙，只见他咬着嘴唇想把泪珠子憋回去，无奈摇摇头：“去吧。”
见萧宝满脸挣扎的样子，他叹口气，干脆的将其推了出去，笑骂道：
“我这儿不兴那套。”
老先生作为修士尚且想再看一眼四个徒弟，更何况那夫妻俩只是凡人。
修个仙把爹妈都给修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以萧宝的资质，真的不差这两三天的时间。
第十一章 前往东岳宗
【角色卡：苏白鹭】
【技能卡：寒霜落叶剑】
【模拟开始】
【模拟时长：三个月】
……
片刻后，林泽看着掌心中多出的筑基丹撇撇嘴，顺手将其装入一个布兜里。
粗略一看，里面的丹丸少说也有十二三粒，丹香浓郁扑鼻。
他却并不是很满意。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林泽将所有模拟次数都投资给了苏白鹭，本以为足足十五分的信任度能轻易的把那道剑意给抽出来，可惜脸实在太黑。
【今日剩余模拟次数：两次】
林泽有些犹豫，筑基丹对现在的他顶多能起到补充灵气的作用，境界本身毫无增益，自己要不要把剩余次数拿来修行四季轮回掌。
沉思片刻，他起身去洗了个脸。
经过这么多次的模拟，林泽也算是总结出一点经验。
模拟器内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根据外界的变化做出调整，大到金丹妖王，小到每个人心中随意的一个念头。
譬如苏白鹭突然失恋，对修行失去了想法，模拟器内的她也会颓废万分。
避免意外发生，他必须得尽快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抽出来。
想着，他重新拿起苏白鹭的角色卡丢进模拟器中，缓缓阖眸。
片刻后，萧宝背着一个小包裹，蹦蹦跳跳的推开茅屋门，正想大喊一声师父，水汪汪的眸子里忽然多出一道寒芒的倒影。
他怔怔的盯着林泽。
只见青袍道人双目紧闭，掐着剑指，指尖有一缕寒意浓郁的白光萦绕。
凌厉刺眼！
似乎感觉到有人进屋，林泽轻吐一口浊气，将白光收入掌中。
【结算奖励：寒霜落叶剑意】
【副本内所有奖励已获取完毕，无法重复开启】
他默默看着面板上弹出的提示，前者很好理解，但后者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林泽重新拿起苏白鹭的角色卡。
【副本无变化，模拟失败】
直到他把寒霜落叶剑换成四季轮回掌，模拟器才重新开始运转，林泽中断掉即将开始的模拟，陷入沉思。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自己就不能逮着一个人薅羊毛，除非能给她换上不同的技能卡。
可是一级模拟器的卡槽并不多，三个位置现在已经满了，分别是他本身，还有萧宝和苏白鹭。
也没说怎么升级，应该是模拟到一定次数吧？
林泽琢磨许久，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萧宝，只见小家伙正处于茫然中，眼神飘忽不定。
“嗯？”
只见对方身上居然飘出一缕寒意，那气息极淡，但林泽还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掌，脸上刚刚涌起的喜悦逐渐褪去。
自己抽了十多次，看了一场长达三四年的电影……这小兔崽子居然看一眼就领悟了，虽然因为身无灵力，那缕剑意还只是极其基础的雏形，但光是这悟性也足够骇人了。
收拾好情绪，林泽对模拟器中那张传说级角色卡的期待又浓郁几分。
“都准备好了么。”
“嗯嗯。”听见师父问话，萧宝疑惑的甩甩脑袋，将脑海中多出的东西抛至一旁，笑着点点头。
“那就出发吧。”
林泽对这方茅屋并没有什么感情，提上行李朝着门外踏去，却见苏白鹭和赵灵已经站在外面等候。
“师父。”
“前辈。”
两道脆生生的呼喊传来，林泽微点下颌，抬眸眺望远处妖山隐约的轮廓。
三个多月，自己终于要走出新手村了。
作为一个普通工薪族，突然来到这方陌生的仙侠世界，他略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两女牵着萧宝安静站在道人身后。
不远处栅栏外，农妇紧紧盯着小家伙，偷偷抹了把眼泪，看着一行人缓缓走出村子，直到背影消失在山脚处。
……
……
群山连绵，七年前改称妖山。
主要原因是天妖宗势大，附近几大仙宗隐隐已有牵制不住的趋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吞并地盘。
几年前，苏白鹭刚刚突破炼气期，就敢独身前往东岳宗，现在哪怕和炼气圆满境界的赵灵结伴而行，先前也受了些小伤。
这还是因为宗门前辈们以身试出几条较为安全的路线，避免了踏入那些真正强悍妖兽的地盘。
她本想提出由自己带路，却见师父闲庭信步般踏足深山，气定神闲，似乎比自己还要熟悉千百倍，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想到那封信，这才释然。
林泽转身避开一头筑基期妖兽的栖息地，面不改色的采掉脚旁那株千息花放入布兜里。
这条路他在模拟器里少说也走了十七八次，对哪里有妖兽简直一清二楚。
走着走着，连赵灵都发现了不对劲。
四周安静的可怕，这真的是妖山么？
妖呢？！
再看向前方消瘦的背影，美眸中略带惊异。
这位前辈身上的秘密还真够多的。
原本需要两天的路程，在林泽的带领下足足缩短了一半。
日月交替。
视线尽头出现一块巨大青石。
“师父，用不用我去把师兄们叫出来？”苏白鹭站在青石上，拿出玉佩在虚空中敲了两下。
“或者您去我的院子里住上一段时日再回去，弟子最近学了不少菜式，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回去。”林泽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回去？”
“……”
苏白鹭楞了楞，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惊讶道：“您不是来送小师弟的么？”
萧宝眨眨眼：“师父要带宝儿一起入宗咧。”
“这……”苏白鹭被呛了一下。
倒不是不愿意师父入宗，实在是太突然了些。
赵灵攥了攥袖角。
如果林前辈拜入宗门，岂不就是和苏师妹同辈？
而且有师父清风真人在，若是让他听见师妹还有另一个师门，这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没等她俩说话，一道三丈高的青铜大门凭空显现。
古朴气息逐渐向着四周弥漫，其内有人缓缓将大门推开，露出那方仙气袅袅世界的一角，只见山壁陡峭，溪流如瀑般淌下，远处白云层叠，鸟语花香，仿若仙境一般。
两个道童身着蓝袍布履，淡淡看来：“二位师姐请归宗。”
第十二章 拦在门外
既然师父说了要入宗，苏白鹭缓步上前，向着两个道童低声说清原委。
片刻后，其中一个略带惊讶的看向林泽：“真人愿意入我东岳剑宗？”
另一个则看向萧宝，摇摇头：“宗门招收凡人弟子三年一次，小兄弟暂且回家，两年后再来罢。”
这就是差别对待。
筑基期可称真人，哪怕是东岳宗这种仙门也愿意行个方便。
只要诚心入宗，先做个普通弟子，那些个山头的长老也不会亏待了你。
至于毫无境界的凡人，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宗门规矩来吧。
听了这话，萧宝小脸上有些着急。
他倒不在乎什么仙宗，只是听这两位大哥哥的意思，好像是要把自己和师父分开。
不敢说话，他噘噘嘴，只能悄悄朝着林泽靠了靠。
“如果真人想好了，我这里有本册子，上面记录的乃是我宗愿意接收散修的山门，您瞧瞧有没有相熟的。”道童客气的抽出一本书册递过去。
“……”
林泽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出言解释道：
“这是我徒弟。”
道童怔了下，挤出笑容：“既然您想要拜入东岳宗，之前的俗世关系自然要尽数断去，我看您弟子模样非凡，两年后通过考核的可能性极大，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不过即便小兄弟也进入东岳宗，那真人也不可再称他为弟子，以后要以师兄弟相称了。”
说完，他笑着重新递出册子。
林泽叹口气：“不用了，我选小青山。”
闻言，道童面色微变，蹙眉道：“册子上并没有小青山，真人莫要再调侃我等。”
筑基期修士的确可以让东岳宗稍微重视，但不至于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他们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群散修那游荡惯了的闲散性子，好像天大地大你最大似的，想要进宗门，那就得守门里的规矩。
让你自己选已经算得上客气，别给脸不要脸。
两个童子收起笑容，静静看着青袍道人：“如果真人还没考虑好，那就请回吧。”
闻言，林泽有些无奈。
这两个小道童看着恭敬，实则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听听自己的意见，东岳宗虽贵为仙宗，但总得让人把话说明白吧。
苏白鹭抿抿嘴，摸着萧宝的光头轻声道：“不如这样，两位师弟先打开仙门，让我带他去清风山试一试。”
“不错。”赵灵也站出来瞪了他俩一眼：“我清风山收徒，哪里轮得到你们两个小东西过问。”
“哦？”道童冷笑一声：“既然赵师姐这样说，那便请清风真人过来领人吧。”
扔下这句话，两人干脆的抱臂而立，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赵灵气鼓鼓的跺脚，却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守门人在宗内自成一派，很少与其他山头打交道，清风山的名头在他们这里不一定吃得开。
她更不可能真的把清风真人请过来，先不说自己还未跟师父打过招呼，只是在这里狐假虎威而已，即便师父真的来了，那林前辈又该如何自处？
眼睁睁看着苏师妹口称别人为师，再大度的人心中也不会毫无波澜。
况且，就算林前辈豁达大度，她可是清楚自家师父的脾气，心眼比针尖大不到哪里去，若是让他知道，苏师妹可就惨了。
“……”
苏白鹭眸中涌起些许疑惑，她总觉得今天赵师姐有点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小师弟，对方看上去却更加着急，甚至有点刻意表现的意思。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之前师父都是掐准了东岳宗开山收徒的日子，才会嘱咐自己等人前来拜师学艺，为何小师弟年纪这般小，身上连吐纳术的修行痕迹都没有，师父就急匆匆的将他送了过来？
若是两个守门童子死咬住宗门规矩，不愿意放自己等人进去，苏白鹭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师父虽是筑基真人，但年岁已大，又是散修，进入内门的机会极低，大概率只能当个外门执事，还要先从普通弟子做起。
自己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
无论怎么看，都引不起守门人的重视。
思索片刻，她咬咬牙，决定去求求清风真人，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父失望而归。
苏白鹭抬起头，正想朝着古朴铜门而去，却见师父有了动作。
林泽转身看小家伙紧张的攥住自己的衣摆，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其实想要解决问题很简单，两个童子没有眼光，不代表整个东岳宗的人都是瞎子。
自己只要提一句萧宝的资质，宗门里那些老东西怕是要抢破脑袋。
但林泽却不想这样做。
他来东岳宗是来抢人的，不是来送徒弟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林泽摇摇头，从行李中抽出一张信封向着两个童子递过去。
如非必要，他本不愿意这么早引起宗门关注的。
毕竟里面有所谓的仇家存在，能让对方越晚发现自己的存在自然更好，但他也不会强求。
“请二位道友开门。”林泽说话还算客气，毕竟对方只是坚守职责，并非刻意刁难自己。
“嗯？”道童瞥一眼信封，待看清楚上面的青山标志，皱了皱眉头。
“你是小青山的人？”
还未等林泽回答，另一个童子突然喊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小青山哪里还有什么弟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回忆起来。
小青山已经在半月前断了传承，当时还成了诸多弟子的饭后谈资。
青黄不接几十年，在那位长老去世后，小青山已经成了一座空山。
唯一认识这封信的只有苏白鹭。
她却也是一脸茫然。
这封信是隔壁山门的杂役弟子托自己带给师父的，当时话语间也不甚详细，颇有些遮掩的味道。
竟然出自那座小青山？
“你竟敢伪造我宗信件，到底是何用意。”两个童子如临大敌，纷纷拔出道剑。
“想要装成小青山弟子混入宗门，真当道爷是瞎子不成！”
闻言，苏白鹭面带愠怒，开口想要解释，这封信的的确确是她从宗里带出来的，怎么会是师父伪造？
没等她说出话来，林泽微微蹙眉，认真道：“我不是小青山弟子。”
“哈！”道童浓眉倒竖，手中赫然多出一枚玉简，想要将其捏碎，从而通知师门长辈过来擒下这散修。
林泽不急不缓的又道：“但小青山是我的。”
“哈？”
两个道童准备捏碎玉简的手掌微微一滞。
第十三章 青山长老
林泽打开信封，取出地契，将灵气灌入进去。
只见那张薄薄的地契忽然灵光大作，呼吸间化作一枚拇指大小的青山玺印，缓缓落入他掌中。
青袍微拂，道人静静的看过去。
两个道童面色骤变，着急忙慌的撩起衣摆，单膝半跪于地，齐声大喊道：“弟子恭迎青山长老归宗！”
信件都作假，玺印可做不了假。
宗主亲赐，千年传承，唯有一脉之主方可手持。
可是为什么小青山的玺印会出现在面前这个中年道人身上？
两个童子完全想不明白，心中暗自叫苦，对方堂堂一个外门长老，早点亮出身份，谁吃撑了才去拦你，搁这儿装什么散修！
“长老？”
林泽疑惑的收回玺印，他本以为这玩意儿只是小青山的地契，怎么还跟辈分扯上关系了。
这时，两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持剑行弟子礼：“见过青山长老。”
“林前辈居然是……”
弯着腰，赵灵忍不住悄悄瞪了苏白鹭一眼，小妮子藏得够深的，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苏白鹭同样情绪复杂，她跟了对方十多年，一直以为师父只是隐居的闲散修士，从未听说过还有这层身份在里面。
这也太离谱了。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联系起来，她甚至怀疑对方之前炼气期的修为都是装出来的，否则哪有这么碰巧，赵师姐刚刚准备动手，师父立马就显露出筑基修为。
真当破境如喝水？
所有人里只有萧宝面不改色，在他心中师父就是师父，不管是村里的老先生或者仙宗的长老，并没有什么区别。
发现自己不用和师父分开后，眼底才涌现一抹惊喜。
“走吧。”
林泽迈步越过两个道童，径直跨入了那方青铜大门。
像是踏入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中，四周豁然开朗，和煦微风拂过脸庞，直让人心旷神怡。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角余光注意到其中一个童子已经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像极了报信的探子。
“真够勤快的。”林泽摇摇头，连看门的都知道小青山的异常，如果自己没有修仙模拟器的话，立马离开东岳宗才是最好的选择。
随着那童子的离去，逐渐有宗门弟子开始朝此处汇聚。
他们站在山崖上，巨树旁，小溪边，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这一行人。
“那是清风山的赵灵师姐？”
“还有白鹭师妹。”
“你们看那个小东西，怎么傻里傻气的。”
许多弟子指指点点，最终把目光聚集在最前方的中年道人身上，青袍朴素，身形消瘦，两鬓微微发白，骨子里透着些许仙味儿。
“那就是新的青山长老？”
“赵师兄，您修为最高，帮我们瞧瞧这位长老是个什么境界？”有人朝着前方问道。
只见山崖边上，青年身穿白衣，面容俊朗，像是没有听见身后人的问话，紧紧盯着下方的林泽，双掌不自觉握拳。
赵纪年深深吸了口气，眸中掠过阴冷：“师父怎么会到宗里来。”
不老老实实在村里呆着安享晚年，为何要踏进这东岳山脉，还成了什么青山长老？
他眼力好，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和自己一样，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甚至还不如自己，境界都未完全稳固。
“这等修为，也敢染指小青山？”赵纪年松开双掌，神色阴晴不定，想要走过去劝林泽回村里呆着，却又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和对方有关系，因此有些犹豫。
感受到他的目光，苏白鹭平静抬头看去。
两人隔空对视。
片刻后，苏白鹭失望的摇摇头，她在四师弟的眼中看到了担忧，慌乱，疑惑甚至愤怒，却唯独没有对师父的尊重。
既然如此，就没有向师父提起的必要了。
林泽目不斜视的跟着道童朝西边走去，四周传来的目光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最初的判断并不准确。
小青山绝不是东岳宗内不起眼的存在，可以让他接手后再悄悄发育一段日子，恰恰相反，似乎有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座失去传承的山门。
东岳山脉诸峰林立，伴随着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林泽脑海中残留的记忆也开始缓缓打开。
这个庞大的宗门分成外门和内门。
很像是前世的精英式培训，外门自成体系，每一座山头都代表着不同的师门，就像学校里繁杂的选修专业，有着自己的一套修炼方式。
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山门派出执事，给新入宗的弟子讲课，就像大杂烩一般，再由弟子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一种，从而拜入某个山头，专门研究一条修行道路。
弟子，执事，长老。
晋升方式单一，直到长老为止，构建成一个完整的外门。
内门并不参与这个体系，而是完全独立出来，吸纳外门弟子中最顶尖的一部分，成就整个宗门的中坚力量。
“而我即将继承的小青山，就属于诸多科目中已经被证实行不通的废弃者？”
林泽微微蹙眉。
如果把东岳宗当成一个学校，由这些学生选择专业，修行破境快代表以后找一份晋升空间大的工作，同阶战力强等于以后能找一份赚钱多的工作，修行风险低等于找一个稳定的铁饭碗。
这些都是各个山门的优势所在。
而小青山就属于以后找不到工作的那种专业，甚至连最后一个教授都被饿死了。
前途堪忧啊。
并且，小青山好歹是一座修行宝地，开山祖师至少也得是个金丹修士才能从宗门手中拿到这座山头。
其他专业的教授可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教学楼，随时想要抢过去。
林泽渐渐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叹口气，眼神却依旧平静。
有修仙模拟器在，自己可以亲眼看见别人修行功法时会遇到的一切困难，从而评估效果如何，论教徒弟的本事，应该不会输给任何一个长老。
问题在于，他要怎么让其他弟子相信这一点。
其余山门都是通过开堂讲课来吸引学生，但林泽对修行压根谈不上什么心得，连他本身都一知半解，即便招纳弟子，还得对方自带功法，否则就只能用自己仅有的三张技能卡。
除此之外还有境界上的差距。
其余长老再不济也是筑基圆满的修为，而自己筑基初期的修为放到其他山门，顶多能做个执事，还得是把两套功法修至大成以后。
如果换成内门，林泽甚至连进去当个弟子都不够资格。
人家虽然不看境界，但对资质和悟性的要求到了一种极为苛刻的地步，必须要有亮点才行，例如苏白鹭在模拟器中领悟出了寒霜剑意，才能被破格收入内门。
林泽即便也拿出寒霜剑意，效果却要大打折扣。
毕竟他已经六十岁了，而且剑意这种东西，只有炼气期弟子领悟出来才算稀罕，人家看重的是她以后继续领悟的剑气，甚至剑罡，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下品功法中领悟出的剑意勉强算是杀招，连压箱底都不够资格。
这般实力的长老，如何让弟子信服？
第十四章 八问剑阵
随着离那座青山越来越近，一行人身后远远跟着的东岳宗弟子也愈发变多。
终于，诸多年轻面孔中突兀出现一张阴冷的老脸，身形矮小的灰衣老人负手而立，双脚稳稳踩在树枝上，眼珠子紧紧勾在林泽身上。
“方执事！”赵纪年抬头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赶忙抱拳问候。
这位老人和自己同属华阳峰，乃是资历极老的执事之一，修为深不可测，据说十几年前就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之境，没想到对方也来了。
“嗯。”方执事点点头，继续看着远处的林泽，一对浑浊眸子许久都未眨动，似乎是想要将那青袍道人看个通透。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精打采的收回视线，轻声啐道：“吓老子一跳。”
小青山那位性子古怪的张长老上个月就已经寿终正寝，门下一个能继承道统的弟子也没有，宗内诸峰顺理成章的开始商议这座空出来的山头该如何处置。
现在正处于交涉阶段，华阳峰同样想分一杯羹。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手持玺印的新任青山长老，是想做什么？
他放下手中事物匆忙赶了过来，仔细打量下，发现对方竟是个刚刚突破筑基期的修士，不禁有些郁闷。
“那人你可认识？”灰衣老人低下头问道。
“不……不曾见过。”赵纪年眼神闪烁，赶忙否认。
“我也没见过。”方执事咂咂嘴，翻了个白眼：“看着像是宗外来的泥腿子，什么浑水都敢往里掺和。”
不知道那人从哪里拿到的青山玺印，不过单凭这点修为也想搞风搞雨，听着就像是个笑话。
摇摇头，他转身便要离去。
“方执事，您不去问问？”赵纪年咬咬牙叫住对方。
“问什么？他想自称青山长老，先走上这座青山再说吧。”方执事冷笑一声，如此鲜美的一块肥肉，若是能轻松吃到嘴里，还能让诸峰眼睁睁的等上一个月？
闻言，赵纪年愣了愣：“您是说那八问剑阵？”
“废话。”老人斜睨过来。
按照宗门规矩，内门不得插手外门之手，可谁也没想到蹦出来个金丹境的剑仙，借着祭拜师兄的名头，硬是摆下大阵，将一众外门长老拦在山脚一个月不敢妄动，可谓是摆足了风头。
不过，外门诸峰管不住对方，内门总有人会发话的。
祭拜师兄也总有个时限，大家的耐心都很足，慢慢等下去便是。
他本以为这位所谓的青山长老是对方找来的棋子，略有些惊慌，没想到只是个筑基初期的蠢材，连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秦剑仙不至于蠢到找这样一个人来恶心外门诸峰，所以他敢笃定青袍道人绝不可能通过八问剑阵，连青山都回不去的青山长老，又有谁会承认？
“方执事果然想的周到。”赵纪年满脸阿谀的恭维道。
“等他看见大阵，自然会老老实实滚出东岳宗。”老人轻轻甩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等他跨出那道门，你便去把青山玺印取回来……算了，还是老夫亲自去吧。”
“……”
听了这话，赵纪年脸上的笑意褪去，下意识张开嘴，眼底阴晴不定，缓了许久，终于是把喉咙里的那句阻拦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方执事居然想杀了师父。
他踌躇许久，讪讪低下头，就当没听见。
……
……
“林长老，请吧。”道童微笑着让开一条路来。
林泽蹙眉看向前方，只见小山覆着一层葱郁的翠绿，青石板铺就的石梯蜿蜒曲折，径直没入山腰之中，淡淡云雾缭绕，仿若仙境一般。
只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整座山莫名少了几分生机，显得略有些灰暗。
他目光下落，放在石梯前方的泥地上，那里有几道毫无章法可言的刻痕，就像是顽童拿着木剑随意在地上乱划出来的。
“这是什么？”林泽看向道童。
“八问剑阵。”童子眨眨眼，眸子里藏着几分戏谑。
“林前辈。”赵灵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面色骤变，走过来扯了扯林泽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您不认识这阵法？”
林泽抬头看去，四周到处都是准备看好戏的东岳宗弟子。
看似随意的环顾一周，从他们的交谈声中就能把事情的大概给推测出来。
信封里的地契就是小青山的钥匙，但现在的情况有变，貌似是有人给这座山换了一把锁，既防住了那些窥伺青山的人，也把自己这个唯一继承人给拦在了外面。
而这群人是来看笑话的。
看见林泽神色变化，道童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了一些，赵灵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苏白鹭牵着萧宝静静站在身后，眼中略带担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能感觉出来气氛的变化，师父像是遇到了麻烦。
“封山已经有一个月，幸好您来了，否则小青山不知道还要搁置到什么时候。”童子站到一旁，语气恭敬，却怎么听都让人不舒服。
“明白了。”林泽忽然笑了笑。
“啊？”童子微微一怔，这有什么可笑的。
林泽却没有再去看他，而是扭头瞥了眼远处树梢上的灰色身影。
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弟子，这证明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来东岳宗是来抢人的，不是来丢人的。
平稳心绪，林泽缓缓朝着山脚走去。
“师父。”苏白鹭伸出手，连信任度高达十五分的她都忍不住出声，更不用提其他人。
“你们猜他等会儿会不会被吓到站不起来。”诸多弟子窃窃私语。
“我只知道那几个金丹境的外门长老都不敢上山，至于他嘛，啧。”有人毫无顾忌的打趣，也不怕长老们听见了生气。
内门强过外门百倍，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更不用提布阵之人在内门里也算得上声名赫赫，在她的剑阵前退缩，压根算不上丢人。
这时，一道身影悄悄走了过来。
苏白鹭反应迅速的拔出道剑，锵然一声将剑锋拦在他前方，冷声道：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想让那臭老头清醒一点，别白白送了性命。”赵纪年深吸一口气，咬牙低斥。
闻言，苏白鹭嘴角噙着冷意，讥讽道：“原来你还认识师父？”
“什么师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赵纪年惊慌回头四顾，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听见，他本就是偷偷溜过来的，若是被方执事听见这句话，自己哪怕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他师从华阳峰真人，可不是萧家村里的破落散修！
第十五章 登山
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站在旁边的赵灵不禁朝这边看来，等看清来人面貌后，不禁有些愕然。
华阳峰的赵纪年师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筑基真人，虽未能进入内门，但也算得上小有名气，据说华阳峰长老已有提拔他做执事的意思。
赵灵有些羡慕，自己岁数比对方要大不少，比起前途可就差远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苏白鹭清冷的声音：“小师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请回吧。”
小师弟？
谁是小师弟。
没等她想明白，却见苏白鹭牵着萧宝，恍然又道：“抱歉，我忘记你已经不是小师弟，以后得改口称你为赵师兄了。”
“苏白鹭，你不要太过分！”赵纪年面色涨红，悻悻瞥了眼对方旁边的乖巧少年，听她的意思，老头是又收了这个小崽子为徒？
哼，这般大的孩子身上连一丝气感也无，能有什么出息。
“嘶。”将两人的对话听进耳朵里，赵灵顿时睁大眼睛，这位筑基师兄和苏白鹭居然师出同门，可她俩一人是华阳峰，一人是清风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岂不是说……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泽，惊讶张嘴。
林前辈到底有几个徒弟？
“我不是来跟你斗嘴的，让开。”赵纪年整理好心绪，重新看向青山脚下：“你们不会真信他能通过八问剑阵吧？”
苏白鹭还未回话，赵灵已经下意识摇摇头。
这套阵法是内门不传之秘，与其他大阵用来抵御外敌不同，这玩意儿是剑仙们用来考验晚辈的东西，其中蕴含着布阵人对剑道的理解，并将其拆解为八个问题，答错一个便会受到惩罚。
当然，如果能顺利通过，相当于完整的接受了一次金丹境剑仙的传承，自然会有所收获。
但每个剑修对于剑法的理解都有偏差，本就不存在正确答案的说法，若非是对方悉心教导的弟子，谁敢乱闯？
秦剑仙摆下此阵，压根就没想过要让人通过，只是单纯在耍性子，想要恶心诸位外门长老而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除非是秦前辈让他来的。”赵纪年冷笑道。
“你们觉得这可能么？”
筑基只能叫真人，金丹境才能称得上一声仙字。
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瞧得上一个筑基初期散修。
说完，他不屑的朝苏白鹭看过去，想让这几人稍微清醒一点，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沮丧。
赵灵偷偷瞄了远处的林泽一眼，如果说她们原本还没什么底气，对方这话反倒给几人提供了一点思路。
连金丹大妖都不能让其动容，即便真的认识宗内的某位剑仙，似乎也说得过去？
“哈，一群疯子！”见她们若有所思的模样，赵纪年愕然拂袖，嘲弄骂道：“脑子有病。”
他敢打赌，林泽最多走到那几道剑痕前，就会乖乖的离开东岳宗。
这时，四周围观的弟子终于发出惊呼：“到了到了！”
“诶，他怎么站住了？”
“他又坐下了！”
只见青袍道人在山脚处盘膝而坐，赵纪年收回视线，嗤笑的瞥向苏白鹭：“怎么样？”
苏白鹭仿若未闻，只是静静盯着那道背影，袖中玉掌紧握。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多弟子开始有些不耐烦，在一旁起哄：“不敢上就老实承认，端什么架子，不会真拿自己当长老了吧。”
“散了散了，假货来的。”有人叹气着回身。
连赵灵都有些动摇，如果真是认识秦剑仙，又何必在山脚处滞留，平白招人笑话。
可林前辈怎么看也不像是装模作样之辈，他到底在做什么？
……
……
林泽端坐在剑痕前方，淡淡道：“看见刚才那些人了么，你如果转身，走出山门就是一个死字。”
“往上走，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些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准确而言，是在催眠模拟器中的道人。
剑阵肯定是要闯的，在他心中小青山已经是自己的不动产，怎么可能被别人拦在外面，但怎么破阵还有讲究。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用模拟器不断的去尝试。
这样的话，就要让那张角色卡从心底相信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否则按照林泽对自己的了解，开启模拟器后，道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琢磨着怎么逃跑。
林泽有模拟器在手，就比其他人要多出五次机会，即便今天运气不好，他也可以等明天模拟次数刷新，根本谈不上什么危险。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他无法操控模拟器中道人的行为，为了避免对方退缩，他必须先让道人明白现在的处境，在没有模拟器的情况下，手持青山玺印这种贵重的东西，能逃出东岳宗一里地都算祖坟冒青烟。
往后退只会死，所以必须往前走。
他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也谈不上愚笨，以他为模板的角色卡，不至于蠢到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添加宿主卡：林泽】
【添加技能卡：东岳吐纳术】
将素材丢进去，林泽缓缓起身，跨过地上的几道剑痕，朝着石梯迈步而去。
简单的动作却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别急，他动了！”
“你不会真相信他敢上山吧，能跨过那几道剑痕都算他厉害。”几个弟子叽叽喳喳笑道，阵中蕴含的凌厉剑意，能将普通弟子给吓瘫咯。
话音未落，众人的脸上多出一抹讶异。
只见青袍道人已经轻飘飘的跨上了石梯，刚才说话那人被口水呛到咳嗽，使劲拍着胸口顺气。
赵纪年面无表情的垂手而立，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作响，许久才开口道：“故作镇定罢了。”
心中却有波涛翻涌。
那剑阵他也试过，被突然出现的千万道剑意直接吓得双腿打颤，狼狈逃窜而出。
老头的境界和自己相仿，对方是如何做到这般轻松写意的？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依旧不相信对方真的能通过这八问剑阵，走进去算不得什么，敢往上走五步才称得上本事。
所有外门长老都是止步在第五阶石梯上，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与此同时，林泽正缓步向着石梯上方而去。
只有跨过剑痕才能一睹青山真正的模样，道路两侧如同乌云密布般的森然剑意，就是这座山头少了些生机的原因所在。
不过在见识了黑云妖王的声势后，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吓到他。
只听剑意齐鸣，尖锐刺耳。
直到站在第五阶石梯上，林泽缓缓止步，脑海中多出一道消息。
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字。
“滚！”
透过话音，几乎能看到一位霸道剑仙的影子。
前五步只是警告，过了这里，后面就是真正的八问剑阵，再无回头的机会，没人知道布阵人设下的惩罚力度是多大，所以连一个敢于试探的长老也没有。
林泽忽然笑了笑，冲着山头拱手道：“谢谢。”
他正担心模拟器中的道人胆怯，没想到居然有人帮自己拦了一手。
【模拟开始】
【模拟时长：三个月】
第十六章 赵纪年
石梯上，中年道人睁开眼，脸上略带茫然。
他认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直到看见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剑雨，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许久后，道人叹了口气，步伐坚定的朝上方踏去。
树木摇曳，石梯间那道唯一的身影略显单薄，他走的并不算快，脸上还残余着几分犹豫，但却没想过要停下。
来到第一百个台阶，只见这块青石板与其他不同，上面被黑白二色的灵气占据。
与此同时，一头白猿立于小溪中的虚影出现在林泽眼前。
它手里持着竹竿，待一捧浪花溅起，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竹竿忽然刺出，将其中一粒点得粉碎。
白猿并未停手，而是接着朝那些更细小的水珠刺去。
唰唰唰！
普通的竹竿在空中化作残影，让林泽下意识闭上眼睛。
“我十岁练剑，偶遇白猿戏水，何解？”
石梯上的黑白两种颜色，代表的就是两种不同的理解。
中年道人仔细思考片刻，慎之又慎的朝着黑色那边踩了上去。
“唯快不破。”
林泽看着石梯上的灵光散去，略微愣神，紧跟着心里松口气，天上的剑意并无反应，这是代表猜对了？
视角忽然晃动，只见道人瘫坐在地，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继续往上走。
八问剑阵，这才是第一关而已。
又是一百阶石梯，白猿虚影缓缓散去，变成了两柄长剑。
一者纤细修长，一者宽大厚重。
“我二十岁踏入筑基后期，想要换掉手中木剑，何解？”
分明是在模拟器中，林泽却被道人的心情感染，连带着他也有些紧张起来，仔细思索片刻，朝着代表细剑的白色阶梯看去。
角色卡是以林泽为模型构建的，所以道人也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一个用快剑的修士，怎么会拿笨拙的重剑。
他抬起步子，轻轻踩了上去。
下一刻，只听空中呼啸声骤然响起，道人抬头看去，眸中映出数不清的剑影。
噗噗噗，利刃贯穿布袍，瘦削身影宛如破麻袋似的倒栽下去。
【模拟结束】
……
林泽抬手摸了摸脖颈，面露苦笑。
还真够狠的。
答错一个问题就是万剑穿身的下场。
谁能猜到布阵之人最后竟然选择的是那柄宽大重剑。
幸好自己有很多次重来的机会。
模拟器内的时间对于外界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在其他东岳宗弟子看来，林泽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剑阵，然后走到了其他长老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现在他似乎是要继续往上？
林泽脚尖点于石梯上，青袍微拂，身形骤然朝上方掠去，白猿虚影还未出现，他已经踩过黑色的那块石梯，飘然离去。
眼神微凝，等着两柄长剑出现。
迅速踩向代表重剑的那一处，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大巧不工。”
看着石梯上的灵光散去，林泽默默拿出素材丢进模拟器。
【模拟开始】
中年道人再次睁眼。
剑雨当头，声势骇人，却并未像之前那般落下来。
八问剑阵第二关已过。
……
……
“这是什么情况？”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青袍道人的动作太过迅速，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跨出两百多阶。
阵法呢……
金丹剑仙布下的大阵去哪里了？
灰衣老人差点从树梢上摔下来，心神动荡不息。
对方的神色中根本没有破阵时的紧张，反而更像是在自家后院闲逛，让他不得不怀疑，莫非自己猜错了，这筑基初期的散修，真是秦红袖找来的人？
这……这不合规矩！
内门长老怎么能随意插手诸峰的事情。
“不可能。”赵纪年怔怔的越过几人，朝着山脚处走去。
一定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他绝不相信自己那个连半枚丹药都掏不出来的师父，真的能认识一位高不可攀的剑仙。
站在几道剑痕前，赵纪年狠下心往里面走去。
接着，他抬头看见了空中密密麻麻的剑雨，尖叫一声，和之前同样狼狈的逃了出来。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双目无神：
“大阵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那人用这阵法拦住了整个外门，却拦不住一个散修，开什么玩笑！
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送自己等人到东岳宗来，分明就是老头自认已经教不了他们东西，避免露怯丢了面子，才会出此下策。
一定如此！
苏白鹭带着萧宝缓缓走来，淡然道：“走吧，师父不会想要看见你的。”
闻言，赵纪年撑起身子，嘴角露出一抹狰狞：“你以为你赢定了？他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等着瞧，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灰溜溜的滚下来。”
“不，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回连赵灵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抬抬下巴示意对方朝山上看。
只见林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没入山腰的云雾中，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人家都要走到了，你还在这儿说蠢话。”赵灵摇摇头，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人家有师徒那份关系在里面，自己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不过，收下这样一个徒弟，也不知道林前辈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其他人顶多想看笑话，你身为徒弟，却盼望着师父去死，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时间缓缓流逝。
青山顶上忽然传出一道悠扬的剑鸣。
伴随着声音，整座山峰像是被人揭下了一层薄纱，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机。
见状，赵纪年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双眼呆滞的盯着山顶。
剑阵被破了。
他喉头滚动，朝着苏白鹭讷讷问道：“三师姐，十几年不见，师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
苏白鹭突然有种想要拔剑砍过去的冲动。
她冷冷盯着对方。
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心中的反胃，漠然道：“赵纪年，别脏了我的耳朵。”
赵灵轻咳一声，干脆的转身假装没听见。
不得不说，虽然对方贵为筑基真人，又深得华阳峰前辈喜爱，但这副嘴脸未免也太恶心了些。
第十七章 剑仙秦红袖
见苏白鹭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赵纪年沉思许久，强忍着心中羞恼转身离去。
作为师兄弟里最小的一个，师父以前最疼爱他，现在对方跟一尊剑仙搭上关系，肯定也不会少了自己的好处。
没必要着急忙慌的当着这么多人面冲上去，若是引起华阳峰师长误会反而不美，赵纪年准备重新找个无人的时候再去看望对方，师父不是过寿么，正好再准备一些贺礼，定能让对方心里乐开花。
“三师姐，你说了可不算。”他冷笑一声，虽不知老头是怎么跟内门前辈扯上关系的，但是想抛开自己独占好处，没那么容易！
待他走远，赵灵悄悄扯了下苏白鹭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师妹，咱们也该走了。”
此刻四周围观的弟子已经离开了大半，想必是忙着回去通知师长，用不了多久诸峰就会得知小青山易主的消息，她们两个清风山的弟子若是一直在山脚下站着，肯定会引起师门猜测。
再让清风真人得知是她们陪同林前辈回宗的，赵灵担心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见苏白鹭不为所动的样子，她苦恼叹道：“你这不是在给林前辈找事情么，师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师傅那脾气，听话，先跟我回去。”
“我……”苏白鹭有些犹豫，看了眼手里的萧宝，低声道：“再等等。”
……
……
【模拟结束】
【今日模拟次数已耗尽】
林泽面色苍白，越过最后一阶石梯，在其他人眼里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他整整体验了五种不同的死法，这还是运气好蒙对了三道题。
身前的宽大重剑虚影猛然刺破天际，爆发出浑厚的剑鸣。
“重剑无锋。”
至此，视野豁然开朗。
总共八个关卡，代表着布阵人对于剑道的理解，可惜林泽并非剑修，否则肯定能受益良多。
他抬起手掌，只见掌心白芒吞吐，忽然延长了三寸有余，锋芒毕露。
即便如此，通过剑阵的领悟也让自己的寒霜剑意凝聚形状，成为更高阶的寒霜剑气，杀伤力暴涨十倍不止。
所谓剑修，蕴一缕意为根基，生出锋芒之气，凝实为罡，由此分为剑意，剑气，剑罡三种境界。
“这就是破阵的奖励么。”林泽收起剑气，又见面板上弹出几道提示。
【模拟次数共计达到五十次，模拟器等级提升】
【每日模拟次数提升为十次】
【模拟时长提升为三年】
【卡槽容量提升】
他打开面板仔细看了看，只见存放技能卡和人物卡的插槽从原本的三个变成了十个，除此之外，开启模拟器时可以同时放置的技能卡位也增加到三个。
更重要的是，上面多了一个删除按钮。
说明林泽现在可以删掉不需要的卡片素材，重新将位置腾出来。
这意外之喜倒是冲刷掉了林泽心中那丝不满。
即便脾气再好的人连续死了五次，心态总会发生变化，自己也不例外。
踏上山顶，看见七八间木屋围拢，中间是一口水井，浓郁的灵力自井口向着四周弥漫，林泽没有过多将心思放在上面，而是抬头朝着山崖边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身上黑袍在猛烈山风下猎猎作响，她靠在一柄比身子还宽大的漆黑重剑上，右手持着小葫芦往嘴里倒去，精致脸庞白皙且细腻，双眸微醺。
女人回头睨了林泽一眼，眼中似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
沉默片刻，她将手里的小葫芦扔过来：“赏你的，拿着东西滚下去，别来烦我。”
林泽随意的接过葫芦，浓郁酒香扑鼻，并未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对方。
“嗯？”见状，秦红袖眉尖微挑。
随着对方神情的变化，林泽感觉崖间的山风都凝滞了瞬间，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想了想，他不急不缓取出青山玺印，淡淡道：“青山是我的。”
言下之意，该下山的是你。
“……”
秦红袖嘴角突然多了一抹笑意。
她略显懒散的伸出手，然后握住了身后重剑的剑柄，就像拿起一根筷子般轻松的将其从石缝中抽了出来。
站起身，歪歪头：“你再说一遍？”
这次换林泽沉默。
打开模拟器，将素材丢了进去，面对未知的存在，他丝毫不会吝啬模拟次数。
模拟开始，视线拔高。
没有推演三年这么漫长的时间，看见中年道人以狼狈下山为结局后，林泽果断终止模拟，总结经验，重新再来一次。
如此往复几次，他睁开眼认真道：“青山是我的。”
闻言，秦红袖缓缓走到他身前，重剑在石板路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嚓嚓作响。
她比林泽矮半个头，眼中却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忽然，葱白手掌猛的将重剑砸进青石板中，冷冷道：“我不想听你是怎么通过剑阵的，也不想知道张大海的玺印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放下东西，滚。”
“……”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在模拟器中已经看过这一幕，林泽可能会被对方吓得转身离去，这柄剑不止能砸碎石板，若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直接砸碎这座山。
所以这不是威胁，只是单纯的吓唬而已。
林泽叹了口气，目光清澈，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你不能插手外门的事情。”
咔嚓。
重剑下的石板又多出许多裂纹。
他没给女人发怒的机会，接着说道：“但我可以，恰巧我很擅长教徒弟。”
在模拟器中，道人最后还是被这位剑仙毫不留情的赶下山去，虽然惨了点，但也让林泽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无论是争执也好，还是哀求也罢，都不足以打动身前的内门前辈。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守住这片青山的人，明白了这一点，林泽决定把态度放得稍微强硬一些。
秦红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正准备说点什么。
“我知道张长老其实不在乎我这个弟子，他只是脾气倔，占着道理就不愿服输，不用您提醒我。”林泽摇头打断对方：“我不是来送死的。”
他的话音未落，女人眼底终于涌出一抹讶异。
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青山现在需要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讲课长老，才能摆脱掉某座山门刻意营造的青山道统有缺的假象，从而招纳新弟子，重振师门，而不是一尊实力强悍，却迫于宗规压力完全无法施展力气的剑仙。”林泽一口气说完，摆出送客的姿态。
“另外，您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山上，大阵能拦住整个外门，却拦不住青山易主，所以，请回吧。”
“……”
闻言，秦红袖眸中终于多出几分认真，开始打量起面前的道人。
资质极差，相貌普通，更谈不上什么气场。
可他却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那双清澈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似的。
甚至有些狂妄。
“叫什么名字？”
“林泽。”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秦红袖眉尖轻挑，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掌控局面的感受。
“总不至于做出用大阵封山这种蠢事。”林泽淡淡回道。
闻言，秦红袖看向他，缓缓道：“我想揍你一顿。”
林泽嘴角噙着笑，静静和她对视。
自己的狂妄是必须的，因为就连对方也没有留住青山的底气，所以才会无能狂怒，耍什么剑阵之类让外门诸峰看了发笑的小孩子把戏。
这里不需要什么谦谦君子，只有心怀傲气者才能给其他人信心。
被林泽盯着许久，秦红袖终于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收回宽正重剑，伸手拿走他手里的酒葫芦，慢悠悠朝山下走去。
“弟子恭送小师叔。”到了这时，林泽的态度反而放低了些，对方可是张大海的小师妹，虽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门修行，但和青山还是有层关系在里面，一尊金丹境的助力，傻子才会放过。
“你知道我？”秦红袖回头看过来，眼神复杂，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身前这筑基初期的小修士，莫非自己猜错了，对方真是张大海细心培养的传人？
第十八章 开山收徒
“我有空会回来看看。”
扔下这句话，秦红袖踩着飞剑掠过云间，眨眼便消失在天际，林泽略有些羡慕的收回视线，然后伸了个懒腰。
换作其他人，怎么也得问问自己是如何通过这大阵的，对方没问，他也落得清闲。
就跟林泽在模拟器中得知的信息一样，这位小师叔压根不在乎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甚至有什么本事，在一个金丹境真仙面前，这些根本不重要。
她在乎的只有林泽手里拿着的玺印是否来自于前任长老张大海，以及他能不能守住这片青山。
秦红袖走时那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她下次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林泽只是在故弄玄虚，就会毫不犹豫的收回小青山，直到她被内门叫回去为止。
这时，只见道童引着苏白鹭和萧宝往山上走来。
在石梯口站定，恭恭敬敬喊道：“青山长老。”
比起之前，话音里少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多了几分真诚。
山下众人都看见了那道御剑而去的身影，连她都承认了林泽长老的身份，旁人更没有质疑的资格，不管私底下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的功夫不能少。
“师父，我看见赵纪年了。”苏白鹭走上前来，咬咬嘴唇。
她看不上那人的凉薄心性，但却没办法替师父做决定，虽不情愿，但还是如实告知了师父。
林泽楞了楞，扭头看向别处。
见状，苏白鹭苦笑一声，果然，师父最疼爱的还是四师弟，就像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一样。
不愿提及，只是不想更加伤心吧。
“咳咳。”林泽若无其事的看着山顶风景，脑海却在急速转动：赵纪年是谁？
前身留下的记忆残破不堪，还是要看到具体的人才能回想起来，他倒不怕被人看出什么，只是懒得解释，干脆不接对方的话茬。
“青山长老，弟子已经交代南殿的人将这位小兄弟的名字挂在了小青山上，您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道童开口说道。
他指的是萧宝。
林泽将小家伙牵过来，点点头：“多谢。”
凡人需要参加三年一次的入宗考核，若是但作为某位长老的弟子，自然不用理会这些花里胡哨的规矩。
甚至连发话都不用，就会有人替你办得妥妥帖帖。
“长老言重了。”道童赶忙摇头，自己之前在门外对其多有不敬，现在当然要抓紧机会弥补一二，对方虽然只是个空壳子长老，但现在大家都传言他与秦剑仙有关系，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南殿让弟子问问您，小青山已有半年未曾派人开堂讲课，需不需要重新排一下课程？”
开堂讲课，就是诸峰吸纳新弟子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也是展露各峰底蕴的机会。
道童心里还有另一层心思，他想要探探这位新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意图，如果是像之前张长老那般闭门不出，诸峰能挑刺儿的地方可就多了。
张大海能在宗门里混着，哪怕门下弟子全都跑了个干净也没人找麻烦，是因为他有上百年的资历撑腰，林泽对于其他长老而言不过是个新人，想要占着山头不做事还太嫩了点。
如果对方答应讲课。
啧。
那群在筑基期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执事，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估计能把林长老怼的哑口无言，能收到徒弟才怪了。
想着，道童安静的等待对方回答。
“排课？”林泽蹙眉，淡淡道：“不用了。”
“额。”道童略有些愕然，他倒是想过林泽会像前任长老那样呆在山上混日子，但连个借口都懒得找，会不会有些过分？
“从明日起，小青山对所有弟子开放，每日限十位，解答一切关于修行的疑惑。”
林泽斜睨过去。
“记住，我说的是所有弟子，不限身份，不限山门。”
“嘶！”闻言，道童被惊的差点咬到舌头，讷讷道：“您……您是认真的？”
外门诸峰少说也有上百座，从没听说过谁敢这样做。
即便是新人弟子，诸峰也会细细划分区域，免得引起争夺，听对方这意思，居然连其他山头的弟子也不想放过。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被撑死？
更何况对方哪里来的底气，能从其他山头抢到弟子。
东岳宗内虽然没有规定说修士不能改投其他山门，但背后被人戳脊梁骨是跑不掉的，这位林长老既不是金丹真仙，也没有倾城容易，人家凭什么冒着风险到你的门下来。
要知道，小青山在诸峰里已经是垫底的存在。
在道童看来，对方放出这样的话，除了引起其他各峰的敌视外没有任何好处。
“有问题吗？”林泽疑惑看去。
“没……没有，弟子会如实转达南殿。”道童暗自翻个白眼，罢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由他去呗。
等童子离去，苏白鹭也觉得不太妥当，开口劝道：“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师父肯定是有本事的。
这点从之前替自己把脉就能看出来，不管指点效果如何，至少眼光毒辣，绝非一般修士可以比拟。
但她觉得可以选择更为温和的方式，先从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身上入手，悉心教导，口碑相传之下，哪怕小青山底蕴差了些，总不至于连个继承道统的人也没有。
闻言，林泽笑了笑。
循序渐进不适合用在这里。
先不说自己还不知道那所谓的仇家是谁，急需增强实力。
模拟器哪怕升级了，总共也才十个卡槽。
每个位置都代表着自己能从模拟中获得什么样的奖励，自然要走精品路线。
见师父完全没有重新打算的意思，苏白鹭只能苦笑一声，又见天际泛起暖红，面色微变。
“师父，弟子要回清风山了。”
说完，她略有些紧张的盯着林泽，担心他不悦。
没想到林泽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嗯，去吧。”
将几个徒弟送入东岳宗是前身做出的决定，拿着这个来对她们发脾气，未免显得气量太小。
何况对方的角色卡已经到手，是不是自己的弟子也没那么重要。
苏白鹭咬咬牙，面露惭愧。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两个师父，只要问心无愧即好。
可现在看见道人略显孤单的站在这山峰上，她实在没办法就这样转身离去，心中纠结许久，苏白鹭缓缓开口道：“不如……不如就让弟子做这小青山的第一个……”
林泽叹口气，打断道：“快回去。”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想抢徒弟，但那是因为有利可图，对方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干嘛还要平白无故添麻烦。
拜托。
大家才认识不到半个月，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林泽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了回去，苏白鹭面色复杂，连眼眶都开始泛红。
师父从头到尾都在替自己这群弟子着想。
这是何等恩情。
她揉揉眼睛，连嗓音都变得沙哑些许：“您保重，我会经常回来看您。”
“额。”林泽眨眨眼，有些纳闷，这怎么还哭起来了。
第十九章 开堂授课
好不容易送走苏白鹭，林泽终于抽出空仔细看看这片小青山。
和其余诸峰上的殿宇高楼不同，山上仅有七八间简陋的木屋，而且除了最大的那间和专门用于存放古籍的书楼，其余的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居住，门沿上满是蛛网和灰尘。
偌大的山顶显得极为冷清。
林泽带着萧宝随便逛了两圈，在中间那口水井前停下。
在东岳宗内，并不是随便一个山头都能用来开山收徒，必须得有合适的灵气源头，譬如一条矿脉，亦或一口灵泉，才能供养几十上百位弟子的修行。
这口水井就是维持青山千年道统不灭的根基，算是极为重要的资源，也是让诸峰眼热的原因所在。
“来，坐下。”林泽拍了拍萧宝的脑袋。
换作未曾衰败前的小青山，还得熬资历论天赋排出座次，能离灵泉越近，对修行的益处就越大。
现在山上没有其他人，他干脆带着小家伙就坐在水井边上。
打开面板，点出对方那张泛着璀璨金芒的角色卡。
相比起之前，总评分不知何时变成了九十八分，应该是萧宝从村里孩子变成了东岳弟子的缘故，身份势力这项从零变成了一。
对待自己最大的底牌，林泽很是慎重，决定先从最基础的吐纳术教起。
“闭眼。”
“噢。”
中品的东岳吐纳术乃是宗门弟子能接触到最高等的功法，脱胎自镇宗的东岳剑典。
林泽的理论知识很差，甚至连体内的窍穴都没认全，但他对于功法的理解是由模拟器直接灌入脑海，所以直接照本宣科即可。
再加上萧宝的悟性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空中忽然凝聚出几道淡淡的白雾，争先抢后的往他身体里钻去。
“……”
林泽摸摸下巴，感受着四周灵气欲迎还拒的傲娇模样，不禁有些感叹。
同样的吐纳术，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再看一眼自己只有三分的可怜资质，他果断从兜里掏出一颗筑基丹。
幸好修仙不是竞技游戏，氪金才是王道。
两颗丹药下肚，体内道基顿时稳固了不少，林泽扭头看向旁边专注吐纳的萧宝，眼中满是期待。
传说级，这得有多少奖励。
小家伙感受着师父灼热的目光，小脸严肃，运行吐纳术的速度再次加快三分。
得师父如此看重，自己绝不能让他失望！
稍后，白雾汇聚如龙，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
……
翌日。
夕阳斜下。
两个身穿灰色短褂的年轻弟子拎着书兜走出讲课堂。
稍矮的那个双目无神，满脸颓然。
“哎，你别放在心上，华阳峰的执事本来就忙，咱们等明天再去问问其他峰的讲师。”同伴耸耸肩安慰道。
“嗯。”王尧抬起头强颜欢笑，但眼底依旧落寞。
他入宗时选了寸步崩山掌进行修习，这门掌法唯有华阳峰的执事才会讲到，可惜普通弟子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慢慢等待。
足足等了两个月才轮到华阳峰执事讲课，待对方授课结束，他带着自己写了满满十几页的问题，毕恭毕敬的走上去想要求执事答疑。
没想到对方不耐烦的将他斥退，匆忙离开了讲课堂。
“无妨，执事或许是有别的事情忙，我等下次再问吧。”王尧攥了攥书袋，嘴角多出一抹苦涩。
“你能想开就好。”同伴叹口气。
说得轻巧，诸峰的课程都是早就排好的，想轮到华阳峰至少也是两个月之后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其余有经验的弟子根本不会选修这种独属一座山门的功法，也是王尧犯傻，当年被华阳峰某位执事随口夸赞两句，说他很适合这门掌法，这小子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上面。
“要不你去试试拜入华阳峰？”同伴突然说道。
宗门对待他们这种普通弟子，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每座山门轮流讲课，能听懂几分全凭个人。
如果能进入山门，就有机会拜在某位前辈座下的机会，有了单独的师父传道解惑，甚至还有修行资源的奖励，光是想一想就让人羡慕。
“哪有那么容易。”王尧苦笑道。
“华阳峰招收弟子至少也得炼气中期修为，还要求把一门功法练到小成境界，我可不够资格。”
没有人答疑，单凭自己无法把功法修炼入门。
想要有师父解惑，又需要达到小成境界，这就是个死循环。
只有那些天资聪颖者方能做到自学成才，拜入山门，修习更加高深的功法，这也是诸峰对于弟子的筛选。
这时，突然走来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狠狠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嘿，你们看那是什么！”
王尧抬头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陪着女修在山间漫步，神情和煦，侃侃而谈，逗得女修士捂嘴轻笑，正是先前讲课的那位华阳峰执事。
他浑身微震，楞在原地。
“人家忙着献殷勤，哪里有空理你。”少年捧腹大笑，扬长而去。
“杨穆，你混蛋！”同伴气急败坏的捡起石头砸过去，虽然大家都知道自己这种弟子不受重视，但又何必专门跑过来戳人伤口。
“没关系。”王尧怔怔收回视线，脸上多出一抹自嘲。
“他只是喜欢开玩笑，没有恶意。”
“放屁，他就是仗着宗外有个修为高深的长辈，进宗就被收入山门，还天天跑到讲课堂来捣乱，也不知在嘚瑟什么！”同伴忿忿骂道。
闻言，已经跑远的杨穆忽然站定。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那傻子，听说过小青山的事情没，小爷要过去瞧瞧，你敢不敢来？”
小青山？
两人愣了一下。
同伴似是想起什么，脸上微变：“别听他胡说八道。”
据南殿负责排课的弟子所言，小青山昨日来了个新长老，说什么开堂解疑，每日十位，不限身份。
引起诸峰不满。
早晨还听许多弟子在谈论此事，言语中尽是讥讽。
“咱们不能去，若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其他执事，你知道后果的。”见王尧有些心动，同伴赶忙扯住他。
“杨穆哪怕离开东岳宗还有修士长辈照拂，你有个屁，你爹娘就是镇子里卖烧饼的！”
“不敢去？”杨穆挑眉，懒散转身。
“那就算了，活该一辈子受别人气。”
第二十章 一念地狱
东岳山脉南段，青山矗立。
山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竹椅，上面躺着个青袍道人，双眸紧闭，呼吸悠长，像是睡着了一般。
四周远远的围拢不少弟子，大多是刚刚放课，拎着书袋指指点点。
“那就是新来的青山长老？”
“听说姓林。”
“真的什么问题都能解答？你去试试呗，又不会少几块灵石。”
“滚一边去，你怎么不试。”
众人嘻嘻哈哈打闹着，却没有一个真正走过去的。
原因有很多。
对于这群弟子而言，他们对诸峰的认知仅限于讲课堂中见到的各山执事，以及师兄师姐们的口口相传，那座峰的弟子剑术精妙，这座峰的弟子拳法刚猛，又或者山门长老境界高深，师姐们长得乖巧可人。
小青山多年未曾派人讲课，山上也没有弟子能够展露实力，前任长老张大海更是几十年没有踏出过山外，早已被这群外门修士遗忘。
忽然听见这事儿，还有闲人翻了翻诸峰排名的册子，在末端找到了青山的名字。
上面挂名的弟子只有一个叫萧宝的，半点名气也无，甚至连这座山门最擅长的功法都没有记载，在诸峰中颇为显眼。
当然，即便如此，也免不了会有病急乱投医的弟子。
真正让他们止步的，还是山门弟子间传出的消息，据说小青山原本已经被其他山门看作备用的修行之地，昨日突然冒出来个林长老断去了他们的念头。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这就是个大坑，谁踩谁蠢。
得罪诸峰执事，以后人家在讲课堂上给你小鞋穿……不，这群普通弟子连被穿小鞋的资格都没有。
以后还想不想好好修行了？
……
灰衣老人站在远处的山道上，默默注视着青山脚下，老脸上露出一抹嘲弄。
想收徒？
做梦！
哪怕是秦剑仙亲至也挡不住他们窥伺小青山的念头，更何况对方只是疑似和秦红袖有关系。
好好的一处修行宝地，空了足足十几年。
张大海对宗门贡献颇大，而且寿元将至，必须将全副心神放在突破金丹境上，南殿才勉强由他去。
现在张长老凝练金丹失败，寿终正寝，又冒出来个狗屁散修，真当诸峰是吃素的。
华阳峰弟子众多，都快挤不下了，灵脉已有枯竭的趋势，凭什么你能独占一座山。
方执事冷笑着抱臂而立。
最多再容他两三个月，外门大比过后，若是小青山连一个弟子也派不出来，自然有人会去收回他的长老名头。
“嗯？”
忽然，他双眼微眯着朝西边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抱着脑勺，嘴里叼着根青草，懒洋洋的朝着青山走去。
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两个短褂弟子。
“杨穆？”方执事一眼就将那少年认了出来。
“这混球又想做什么。”
并非老人记性好，对方本就是华阳峰的弟子，看在他那位金丹境伯父的面子上，更是入门就拜在另一个资历比自己还老的执事门下，身份仅此于长老真传，准备等他突破筑基期就送入内门。
可惜此子性格顽劣，资质极差，来东岳宗已有七八年，境界仍然止步于炼气中期，连一门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有。
换作普通弟子还行，可他是有半步金丹境师父悉心教导的山门弟子，这般进度，也难怪那位执事失望透顶。
烂泥扶不上墙。
这时，方执事微微皱眉，因为他看见杨穆正在朝着青山脚下走去。
……
……
“嘿，醒醒。”
站在竹椅前，杨穆吐掉嘴里的草根，大咧咧的喊道。
“你能不能安分点！”
本来还在远处犹豫不决的王尧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冲过来，向着竹椅中酣睡的道人弯腰行礼：“弟子见过青山长老。”
“哟，我以为你不敢来呢。”杨穆翻翻白眼，大咧咧的朝四周饶有兴趣打量自己的诸多弟子瞪去。
“看什么看，小爷抽死你！”
闻言，当下就有脾气暴躁的修士开始撸袖子，又被旁边人拉住，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弄清楚少年身份后，那修士眼露不屑，哼哼着移开视线。
杨穆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更加放肆的挥了挥拳头。
“你娘……”修士咬咬牙。
“你娘！”杨穆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我……”修士深吸一口气。
“我掀你娘棺材板！”少年啐一口唾沫。
修士满脸涨红，打又不敢打，骂也骂不过，只能忿忿转身离去。
“嘁。”杨穆嚣张的收回视线，转身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只见竹椅上的道人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又看什么看，想……”
话音截然而止，他看着道人轻轻抬起的手掌，心中忽然咯噔一声，只觉得浑身发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林泽收回袖中藏着的寒霜剑气，淡然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他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好。
刚刚又用模拟器推演了一下萧宝，足足三年的时间，除了修为不断攀升，小家伙依旧没有任何外出寻宝的意图。
明明身怀传说级角色卡，却怎么也派不上用场。
满满的憋屈感。
王尧看着杨穆吃瘪，忽感惊奇。
要知道讲课堂内那么多执事，还没有哪个能压得住对方，即便他在课堂上呼噜震天，也只能叹息着当作没看见。
呆滞片刻，他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长老，弟子有……”王尧打开书袋，伸手触向那记载着修行难题的纸张，忽然顿住，耳畔传来许多交谈声。
“那人是谁，居然真的敢去找林长老解惑？”
“好像是姓王。”
“他不知道咱们这位新长老只有筑基初期么？”
接着便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王尧眼底掠过一丝犹豫。
伸进书袋的手掌又往外抽出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两个月的时间又能怎么样呢。
寸步崩山掌乃是华阳峰独有的功法，即便这位长老境界高深，恐怕也帮不到自己。
他心生退缩之意。
第二十一章 一念天堂
方执事双眸微眯，将远处的情形尽收眼底，朝后方招招手：“查清楚没有，是哪位执事的弟子？”
年轻弟子捧着玉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执事，那两人好像不是咱们华阳峰的。”
“嗯？”老人皱眉看去：“不是华阳峰的弟子，为什么杨穆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这。”弟子嘴角抽抽两下，解释道：
“杨师弟的性子您也知道，我们哪敢管他的事情，不过他最近很喜欢往讲课堂跑，或许是结识了几个外门弟子？”
“……”方执事面色阴沉，沉思片刻，挥手道：“你把他带回去。”
那臭小子平时爱胡闹也就罢了，小青山的事情也敢来掺和，怕不是皮痒了欠收拾。
“我？”弟子指着鼻尖，咽了口唾沫。
先不说杨穆那张逮谁骂谁的臭嘴，这里可是人家青山长老的地盘，自己冒然过去打断对方授课，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怕什么，直说便是，谁敢找你麻烦？”老人瞪了他一眼。
开堂授课自然是好事，但对方身为长老却胡乱教人，也别怪人家戳穿你的把戏。
那道人自己能不能看懂这东岳宗内的高深功法还两说，授业解惑，他也配？
闻言，年轻弟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弟子明白了。”
他正欲转身，却又被方执事叫住：
“对了，今天是哪座山门讲课？”
“就是咱们华阳峰。”
“谁讲的课？”
“张家林执事。”
“啧。”老人咂咂嘴，这就怪了，杨牧这小子放着他师父不去请教，却偏偏跑到讲课堂去听课，莫非除了天资愚钝，脑子也不好使？
“算了，你去吧。”沉思片刻，他点头示意对方离去。
……
……
“你琢磨什么呢，到底还问不问了？”杨穆抱臂而立，不耐烦的看过去。
“我……”王尧紧紧攥住那几张密密麻麻写满问题的纸张，呼吸急促。
“我说杨穆，你到底想做什么？”高大同伴瞪了少年一眼，咬咬牙，有些紧张的朝四周看去。
只见青山附近足足围拢了上百位看热闹的弟子，其中不乏有拜入山门的师兄，若是被他们记住自己等人的模样，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
“跟我走。”他狠下心，一把攥住了王尧的胳膊朝外面扯去。
顶多再等两个月的事情，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啧，满脸奴才样，活该被人欺负。”杨穆阴恻恻的看过去，口吻满是嘲弄。
“说的轻巧，你怎么不试？”高大同伴没注意到王尧脸色骤变，怒气冲冲的对准少年吼道。
“试就试，小爷会像你们这般窝囊？”杨穆看似被这话激了一下，猛的转身朝竹椅上闭目养神的道人走去。
这时伸来一只手掌拽住了他的衣领。
几人侧头看去，却是个拎着道剑的师兄。
年轻弟子苦笑道：“杨师弟，你就别在这儿凑热闹了。”
说着，他便想径直拉着杨穆离去，顺便对着王尧二人斥声道：“滚回去好好修习，整天胡思乱想，还想不想拜入山门？”
“我们这就回去。”同伴赶忙点头哈腰回道，伸手拽了拽王尧的胳膊，却没能拽动。
扭头看去，只见对方低着脑袋，盯着鞋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放开我！”杨穆使劲挣扎了两下，咬牙切齿，可惜境界低微，在炼气后期的师兄面前根本翻不起浪花。
“小爷想在哪学就在哪学，关你屁事！”
“别闹。”弟子脸色又变得温和起来，低声解释道：“这位长老昨日才进入宗门，之前是个游荡散修，和你师父比起来差远了。”
他好言好语相待，没想到杨穆听了这句话后反而更加暴怒，张嘴便朝着他手腕咬去。
“嘶。”弟子吸口凉气，下意识便想抬掌拍去，念及对方的背景，又缓缓放下手掌，叹息着将少年拎起来朝外面走去。
这时。
竹椅上的林泽睁开眼，不急不缓的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抬眸看过去，淡淡道：“把人放下。”
他本来不愿理会这几个小东西。
一个性格乖张，另外那个一看就是资质极差的残次品，走了也就走了，不强求。
毕竟自己想要的是天才，不是来收垃圾的。
但前提是对方自愿。
这弟子横插一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把人带走，相当于在砸自己的招牌，开了这口子，以后谁还敢来青山求教？
简而言之，过分了。
听见道人发话，年轻弟子缓缓停住，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撕破脸皮。
哪怕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位林长老，也不能抹掉对方是长老这个事实。
所以他从头到尾只能当做对方不存在，仅仅想要带走杨牧，只要道人心里稍微有点数，就不会阻拦自己。
摇摇头，弟子心中暗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要脸的。”
想毕，他转身行礼，姿势挑不出丝毫毛病：“华阳峰弟子见过青山长老。”
没等林泽答话，弟子站直身子，嗓音突然拔高了数倍：“听闻长老入宗以前云游八方，想必见识颇广，虽不入宗门，亦能凝聚道基，来东岳宗仅一日便开堂讲课，热忱之心让人敬佩，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话音间满是夸赞，却让边上围观的弟子们笑出了声。
云游八方，不入宗门，那不就是散修？
年岁已大才凝聚道基，说明资质天赋不行。
入宗一日就开堂授课，这摆明了在讥讽他不懂装懂。
不愧是华阳峰的师兄，连骂人都如此有趣。
“不过……”年轻弟子话音一转，笑盈盈的盯着道人：“杨穆乃是我峰赵真人的亲传弟子，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他心满意足的转身想要离开。
若这位林长老不是蠢人，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忽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叹息声。
林泽缓缓放下茶杯，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咂咂嘴：“废话真多。”
这里是仙宗，又不是辩论大会。
如果靠嘴巴能破境，那还要拳头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属于筑基修士的磅礴气势席卷而出，瞬间将那弟子笼罩进去。
“我让你把人放下，你只需要回答放还是不放。”
“听懂了么。”
耳畔响起道人的低语，年轻弟子额头上唰的冒出一层汗珠，连双腿都开始打摆子。
第二十二章 杨穆
趁着这个机会，杨穆使劲掰开了对方的手掌，翻身朝着林泽奔去，同时泄愤般的扭头冲着年轻弟子笑骂道：“凭你也想管小爷的事情，我呸！”
朝着地上啐一口，他乐滋滋的站在竹椅前，随意道：“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林泽嘴角微扬：“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你解疑了？”
“啊？”杨穆楞了楞，脸上出现一抹羞恼。
大家都知道青山长老门下仅有一个从宗外带来的凡人弟子，完全无法应付宗内交代的事务，甚至连两个多月后的外门大比都派不出人参与，为此不惜放出诸峰弟子皆可来青山解惑的狂言。
谁信呀。
诸峰数量上百，功法各有千秋，哪怕金丹真仙也不敢说全都了解，不就是为了有个噱头吸引弟子么。
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你反倒端上架子了。
杨穆呼吸急促，想要转身就走，眼底却掠过一丝绝望。
捕捉到对面神色的变化，林泽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传道解惑，其实跟治病救人差不多。
何谓神医？
哪怕你日夜不休的治好一百个跌打损伤的病人，也比不上妙手回春救活一个死人来的直接。
那个叫王尧的弟子还在犹豫，说明对方还未到绝境，依然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林泽很早之前就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姓杨的少年身上。
表面看起来少年嘴巴毒辣，性子阴沉，对同门师兄弟各种谩骂讥讽，实则却是看不得人家受气，做出这副模样想要替王尧另寻出路。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依旧勾不起林泽的兴致。
但先前高个修士随口一激，这少年立马答应下来，却让他看出一丝端倪。
一个油滑到极点的小子，岂会这么容易受别人的激将法。
从年轻弟子对他和其余弟子截然不同的态度上，林泽轻易就能推断出这少年身份并不一般，再加上对方眼底露出的那丝绝望。
啧，连仙二代都无法解决的麻烦，还把对方逼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甚至这少年都不敢直接问，要借着别人的话头假装愤怒。
有点意思。
“你要怎样，直说便是。”杨穆深吸一口气。
闻言，林泽笑了笑，淡然道：“弟子总该有个弟子的样子。”
“……”少年脸上的羞恼，愤怒，诸多神色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静静的盯着道人，沉默许久后轻声道：“希望你不是个花架子。”
说完，他干脆的朝地上拜去。
“华阳峰弟子杨穆，见过青山长老！”
砰砰砰三个响头下去，甚至蹭破了额角。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起身看向林泽：“长老，弟子今天要请教的，便是这东岳吐纳术。”
当下闭上双眸，看样子是要当着对方的面运行一遍。
“把手伸过来。”
“啊？”
“……”林泽静静的看过去。
杨穆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似乎成了个傻子，可是……伸手做什么？
待他手腕被对方捏住，只听年轻弟子忽然冷声道：“林长老既然执意要教，弟子也想旁听几句。”
这弟子被林泽放出的气势所震慑，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想到方执事发怒的模样，就算再怂也得强撑着阻拦一下。
你不是要讲么，东岳吐纳术乃是镇宗的基础法诀，东岳弟子人人修习，随便哪个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但其中绝不包括林长老。
一介散修，在外面漂泊不定，昨天才进入宗门，怎么可能听说过这本中品功法，哪怕小青山上有吐纳术抄本，他也不信对方仅用一天时间就能掌握。
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可别怪自己讲话不好听。
到时候对方理亏在先，也不怕他对自己出手。
林泽没空搭理他，而是盯着眼前的面板。
【添加角色卡成功】
【分解中】
【杨穆：稀有级】
下一刻，一张湛蓝色的卡片熠熠生辉，评分足足高达五十六，仅差四分就能达到史诗级。
但林泽惊讶的却不是这个。
有萧宝的九十八分在前，哪怕对方真的是史诗级也无法让他动容。
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么高的评分，对方却只是个炼气中期的修士。
而接下来拆解出的技能卡，更是让林泽剑眉紧蹙。
只剩下七个空槽的技能卡位，瞬间就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填满。
【劣品技能卡：猛虎下山拳】
【劣品技能卡：折叶手】
……
所有的卡片都黯淡无光，泛着蛛网似的裂纹。
这些听起来霸气十足的名字，压根就不是功法，只是凡人武夫用的把式。
若不是知道杨穆来自华阳峰，林泽甚至怀疑对方是哪个武林高手混进仙宗，隐姓埋名想要偷学仙法。
“……”
杨穆呼吸急促，紧张地盯着道人。
如果对方真有本事，只要自己运行一遍吐纳术，就肯定能看出来！
可惜道人捏着他的手腕，似乎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泽盯着最后一张技能卡，陷入沉思。
【残品：东岳吐纳术】
想了想，他干脆的将素材丢进模拟器中，管它是什么情况，一看便知。
【模拟开始】
【模拟时长：三年】
……
……
月黑风高夜。
两颗翠竹缓缓摇曳。
林泽坐在屋内，眼睛盯着桌上的烛火，黯淡火光将桌子对面高大的身影映照在墙上。
他选择的是第一视角。
所以没办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直到略带粗粝的嗓音响起：“有没有好好吐纳？”
闻言，林泽张开嘴，吐出的却是杨穆那略带青涩的嗓音：“师父，我现在的境界毫无寸进，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哼，毫无寸进是你不够努力，为师可帮不了你。”那人回过身来，面容方正，蓄着寸许长的黑须，浓眉大眼炯炯有神。
少年猛的攥拳，犹豫许久才说道：“我觉得您教我的吐纳术有问题。”
回应他的是重重扇来的巴掌。
“……”林泽莫名其妙被打翻在地，这就是第一视角不好的地方，虽能感知到角色的心里变化，却也要尽数接收对方的痛楚。
“你在质疑为师？”方脸道人眼露寒光。
“自你上山以来，我不遗余力的培养你，可你呢，只会处处给我丢人！”
“我！”杨穆翻身而起，却又被踹倒在地。
林泽感受着腹部的剧痛，很想掏出寒霜剑气给对方来一下。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人家总共才说三句话，就挨了两顿揍。
这特么是师徒还是仇人啊！
可惜以角色卡的修为，想要打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只能翻翻白眼，继续听下去。
第二十三章 虾仁猪心
“昨日教你的功法，我半月后会来检查，若是再像以前那样懒惰，哼！”
赵真人冷冷瞥过来，杨穆浑身微颤，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许久后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纸业泛黄的功法，放在烛光下摊开。
“虎爪拳？”
看清上面的字眼，林泽沉默，感受着身躯摆出架势，双拳倏然轰出，看上去虎虎生威，然而体内灵气却连半点反应也无。
这根本不是功法。
看样子杨穆也清楚，心里悲愤，只能将力气一拳又一拳的全部挥洒出去。
半夜无话。
晨鸡报晓，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忽然愤怒的抓起那本虎爪拳抄本狠狠砸在地上，顾不得湿透的汗衫，随便披了件短褂便往门外走去。
走出小院，目光四顾，眸中略带茫然。
偌大的华阳峰上已经有弟子陆陆续续走出房门，拎着道剑开始晨练。
“那不是杨穆么，我昨晚看赵真人又单独教他到半夜。”
“有这样的师父，真让人羡慕。”
“可惜了。”
有弟子摇摇头，厌恶的瞪了杨穆一眼，仗着有点背景便胡作非为，丝毫不珍惜师长的一番苦心。
交谈声钻入耳朵，少年面露冷笑。
像是早已习惯那般，撇撇嘴，转身朝着另一旁离去。
循着山道，很快来到一处院子门口。
杨穆稳定心神，轻轻敲了两下门。
吱嘎。
很快，一个小道童探出脑袋，看清来人的身份，眼底掠过一丝不屑：“杨师兄，一大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找李师叔。”
杨穆眼眸低垂，出奇的没有怼回去。
“是小穆？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道温和女声。
身着灰色道袍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淡笑道：“在门外杵着作甚。”
“……”杨穆悄悄攥拳，鼓足勇气问道：“师叔，我想请教关于吐纳术的事情。”
“嗯？”妇人微微蹙眉，沉思许久才缓缓道：
“你是赵师兄的弟子，有什么疑惑直接问他便好，跑来找我，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没人喜欢自己的亲传弟子去向其他人请教。
即便她和赵师兄关系不错，轻易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杨穆咬咬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色颓然的拱手道：“打扰师叔了，弟子告退。”
离开小院，少年漫无目的地在山上闲逛。
微风拂过。
在溪边停住脚步。
他伸手捧一口冰冷的溪水往脸上泼去。
揉揉鼻子，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嘴角挂上阴恻恻的怪笑，慢悠悠朝着山下讲课堂走去。
穿着华阳峰弟子服饰的杨穆在一群外门弟子中颇为显眼，他却毫不在意朝自己投来的那些古怪目光，顺便伸手拽了拽旁边女修的头发。
“哟，今天这个小揪揪扎的蛮好看的嘛。”
“杨穆，你混蛋！”女修白他一眼，有些心疼的将发间的簪子重新插好。
很快，有诸峰的执事开始讲课。
少年就像林泽曾见过最顽皮的学生，嬉戏打闹，接先生的话茬，故意挤出一阵超响的呼噜声。
“居然怕成这样。”
林泽摇摇头，切换成另一种视角，站在少年身后，对方胳膊下压着的是偷偷记下来的功法口诀。
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发现。
那几张薄薄的纸条被他悄然藏进了书兜里。
待到放课，杨穆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朝华阳峰走去。
在山腰处停住，搬开路边的石头，露出一个小洞，他赶忙将纸条全部藏了进去，又将石头搬回来封住洞口。
转身刚刚走出十几丈距离，便被一道身影堵住。
赵真人的方脸上平静无波。
唯有眼底藏着一丝怒意。
“你又去讲课堂了？”
“嗯。”杨穆埋着脑袋。
“去做什么？”
“玩儿。”
“有什么好玩的，况且以你这般资质，还有什么资格浪费时间去玩儿？”赵真人想起诸峰执事对这小子的评价，倒是不疑有他，但怒意并未减退。
“我赵景的徒弟，要去外门弟子汇聚的讲课堂听课，你想让其他人看为师的笑话？！”
“弟子没有这个意思。”杨穆看似老老实实的站着听对方训斥，手心里却已布满汗意。
在旁边，林泽静静注视着那个方脸道人。
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他弄清楚整件事情。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位赵真人对杨穆心生不满，但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在林泽看来，简直不要太下作。
大人欺负小孩也就罢了，你堂堂一位筑基圆满真人，对付一个炼气中期，半点道术不会，反而练了一堆武夫把式的小修士，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手。
反而要用这种方式，在外人面前营造出他是一番苦心付之东流的好师父，而杨穆是个不听教诲的懒惰坏徒弟。
断人仙缘，杀人诛心。
“赵景。”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几次，林泽随着杨穆朝小院走去。
其实到了这里，他已经可以退出模拟器。
这小子来找自己根本不是来解惑的。
对方分明是想找个靠山。
能看出他修行有异常，并且帮他传达给真正能管住赵景的大人物。
林泽虽然同情对方，却并不愿意做这样一个传话筒。
杨穆年纪虽小但并不笨，相反，他比很多人都要聪明。
能够忍耐七八年的时间都未曾向其他人提起此事，说明这小子认为此事有危险，甚至到了比仙缘断绝还要重要，数来数去，那就只能是他的命了。
再加上对方的心并不坏。
如果说出来，听见的人该如何自处，岂不是被他强行拉上船。
所以杨穆就挨着让别人去看。
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能帮我更好，如果帮不了，就全当作没看见吧。
林泽自认还没有那份话语权，况且和这少年仅有一面之缘，没有帮对方出头的理由。
但他又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反正看三天看三年都要花费同样的次数，不如再看看。
瞧瞧这位华阳峰赵景真人到底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第二十四章 师父还是师娘
清晨。
昨日被赵景训了一顿，杨穆盯着下山的小路，犹豫许久，还是抹去了继续去讲课堂的念头。
平缓呼吸，拳似虎爪。
既然无法修行，锻炼下身体也不错。
林泽本以为就要这样看着他度过三年时间，直到下午，对方开始悄悄的收拾行李。
“嗯？”
少年又去了山腰处，将慢慢一袋子的纸条全部取了出来。
其中很多已经字迹模糊，甚至连纸张都烂掉了。
他细心的将其装入包裹中，静静呆在屋子里，闭目养神。
“这是打算要走了？”林泽苦笑一声。
看来这小子对东岳宗的观感并不算好，竟是决定偷偷溜出宗门。
不过对方的角色卡有五十六分，又有修士长辈，去哪里都不会混的太差，总比在这里受人欺负来得好。
待空中明月高挂。
一道身影窜出了小院，朝着华阳峰后山跑去，那里有条小路，可以避免被其余弟子看见。
杨穆身形矫健，用余光打量着背后。
直到爬上山崖才松了口气，如果赵景发现了的话，绝不会让自己跑出这么远。
左手边是深不见底的高崖，右边拨开荆棘便能看见一条小道，从这里离开华阳峰，自南殿附近的仙门就可以离开东岳宗。
倒是得想个法子打发守门人。
他想着，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笑意。
几乎同时间，左边忽然爆发出一道猛烈冷风，似刺人心骨的寒冬，杨穆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瞬息间便被冻得僵硬，身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崖底栽倒而去。
“……”林泽蹲在崖边朝下方看了看，心中默数一刻钟的时间，发现还没有收到模拟结束的提示，这才切换成第一视角。
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漂亮的让人晃神。
狭长双眸中带着些许疑惑。
杨穆躺在地上，下意识想往后退去，浑身却迸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只见自己皮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像是刚从冰窟里抬出来的尸体。
赶忙环顾四周。
这是个幽暗的洞窟，摆设简单，仅有一方石桌和几条石凳，角落里放着一张冰蓝色的玉床，别说被褥，连个枕头都没有。
和他同用一个视角的林泽，此刻却把注意力都放在身前的女人身上。
二八年华，肤质细腻。
及腰青丝乌黑如墨，用素白丝带轻轻挽起，眉眼似画，瞳子里像是藏着一汪寒潭。
一裘雪白长衫未染尘埃分毫，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
“叫师父。”红唇轻启，嗓音如汩汩溪流，清脆动听。
“什么？”杨穆惊愕看去。
“我救了你的命，自然是你的师父。”女子轻覆宽袖。
“脑子有毛病。”少年奋力挣扎，张嘴便骂。
林泽沉默片刻，很想给他一巴掌。
这女人身上的气息自己只在两位身上见过，萧家村的那尊黑云妖王，以及小青山上手持重剑的秦红袖。
甚至，对方的气势还要更加恐怖几分。
至少也是个金丹真仙！
这不比你行李里那堆破纸条有用多了。
炼气期小修士在这样的强悍存在前自然没有什么话语权，哪怕他报出自己是华阳峰赵景真人亲传弟子，女子照样仿若未闻。
“东岳宗，管不到我双月窟。”
“你的吐纳术有问题，即便没有坠崖，照样活不过十年。”
闻言，杨穆呆若木鸡。
……
……
三年时间弹指一瞬。
林泽静静看着杨穆从少年变作青年，脸上也少了几分稚嫩。
这石窟看着浅，实则其内别有天地。
对方不仅有自己的寝室，还有专门的练功房，那自称月仙的女人随手毁去了杨穆的根基，并传下一本《先天术》，助他重塑脉络。
至此，一道属于筑基修士的气息缓缓弥漫在洞窟内。
【模拟结束】
【奖励结算：信任度不足】
青山脚下。
道人缓缓睁开眼。
杨穆脸上满是紧张：“弟子可以开始吐纳了么？”
林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少年内心顿时如坠冰窟，轻轻抽回手掌，嘴角多出些许苦涩。
“林长老，您该不是反悔了吧？”年轻弟子狐疑看过来，既然如此，刚才又何必强撑。
高大同伴见状，转身拉着王尧就想走。
得，果然是个水货。
连最基础的东岳吐纳术都讲不明白，还能指望别的？
“麻烦长老了。”杨穆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虽然不知道林长老用的什么法子，但单凭刚才那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绝对看出来了什么。
但道人并未说话，说明人家不想管自己的事情。
提不起兴致再去扮演四处咬人的疯狗，他默默转身，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吐纳术，别练了。”林泽忽然开口道，他模拟的时候加入的素材就是那张残缺的东岳吐纳术，但杨穆却并没有练习，说明这小子本身就知道吐纳术有问题。
他说出来的原因只是想增加一点信任度。
果然……
杨穆苦笑回头，诚心道：“多谢。”
对方能说到这个地步，至少是个好人。
“虎爪拳是门不错的功夫，适合半夜练。”林泽抿一口清茶，缓缓道：
“两日后，丑时，华阳峰后山崖。”
“或许会有进展。”
闻言，杨穆脸色微变。
居然连自己刚练了两天的东西都能看出来，还有，对方说的是功夫，而不是功法。
他望了道人一眼。
眸中掠过一丝喜色。
“多谢长老！”
对方似乎不是不想管，而是想找个时间和自己从长计议？
念及此处，他用力抱拳，转身离去。
“这是在说什么屁话？”年轻弟子看的满头雾水，不是说东岳吐纳术么，怎么自己半句也听不明白。
唯一能看出的就是杨师弟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
这云里雾里的对白什么也证明不了，从四周围观弟子疑惑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们对这位林长老并没有因为杨穆而有所改观。
“嘁。”
年轻弟子同样准备离开，顺便瞥了旁边的两人一眼：“还不快滚。”
高大同伴赶忙赔笑两声。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就此结束的时候，那个一直埋着头的弟子忽然抬起脑袋。
王尧不解的看过去：“师兄，我们为何要滚？”
他想不明白。
执事拿着宗门俸禄，替外门弟子传道解惑，为何不允许自己问。
他想不明白。
小青山开堂讲课，自己作为弟子前来听课，为什么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
同样是求仙寻道。
凭什么爹娘是卖烧饼的，就要比对方低人一等。
想起杨穆先前的怒其不争的眼神，王尧身形笔直，大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滚！”
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青山首徒
年轻弟子表情复杂的盯着王尧。
却并非是在思考对方的问题，而是在心中琢磨，会不会是自己的态度太过温和，才导致了连这种外门弟子都敢对他如此放肆？
东岳宗内身份阶级森严。
通常情况下，普通弟子遇见山门弟子都要口称师兄，偶尔还要扮演着打杂跑腿的角色。
这个蠢物居然敢质问自己？
谁给你的脸！
他眼中寒意渐起，淡淡问道：“师弟似乎有很大的怨气？”
迈开步子缓缓走到王尧身前，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对方，面露笑意：“抱歉，师兄嘴巴向来不中听，不如我给你个机会，用你的道剑来教教师兄该怎么说话，怎么样？”
话音间充斥着蔑视。
自己得罪不起杨穆，得罪不起林长老，但你算个什么东西？
“……”
王尧静静看着对方。
换作其他年轻气盛的修士，被人拿话逼到这份上，哪怕摆明打不过也要拎着拳头砸上去。
片刻后，他轻吐浊气，淡然承认道：“我没有道剑，也打不过你。”
闻言，年轻弟子嘴角多出一抹讥讽，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是。”
话音一转，王尧不卑不亢的说道：“麻烦师兄指出外门弟子听长老授课犯了哪条宗规，若是说不出来，还请师兄让开。”
诸峰敌视小青山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谨遵宗规即可，为何还要看他人脸色过活。
东岳宗到底需要的是一群奋勇抵御妖族的修士，还是只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奴才？！
王尧的意思很明显。
自己从未违背宗规，我的确打不过你，但你动手试试？
他平静的绕过身前弟子，朝着那张竹椅走去，姿势端正的半跪于地，恭敬道：“弟子王尧，求青山长老解惑。”
年轻弟子怔怔立在原地。
心底倏然窜出一束无名怒火。
他听方执事的命令过来带人，先是被杨穆拒绝，又被道人用境界压迫，现在竟然连一个普通弟子都敢无视自己。
欺人太甚！
握住剑柄的手掌骤然发力，寒光乍现。
弟子深深吸气，扭头看向王尧，今天定要教教对方什么叫尊卑长幼。
可惜他对上了另一双清澈的眼眸。
只见那青袍道人懒散的躺在竹椅上，单手支着下巴，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弟子缓缓把剑收回鞘中，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见状，林泽失望的摇摇头。
他还想试试四季轮回掌的威力，练习好几天了，也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伸个懒腰，目光落向身前半跪的人。
对方最多十七八岁的年纪，在林泽看来，这青年虽然面色平静，但依旧改变不了其冲动的本质。
一边是有极小可能替自己解疑的长老，另一边是肯定会遭遇的针对，这买卖太亏，换作自己是肯定不会做的。
不过也是，连胸口那丝心气儿都被磨没了，这样活着还有啥意思。
“说吧。”林泽点点下巴。
“多谢长老，弟子想问的是一门下品功法，寸步崩山掌。”王尧抬起头，其实他并不相信长老能讲明白这门功法，从对方先前替杨穆解惑中就能看出来，这位真人用云里雾里的回答勉强糊弄过去。
杨穆到底有几分收获，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道。
寸步崩山掌则不同，旁边站着那位恰巧就是华阳峰的师兄，这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不过没关系，他只是想争一口气罢了。
若是继续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还不如早些回家陪爹娘卖烧饼。
林泽伸出两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其实模拟器没有规定必须是手腕，只要有身体接触，并且对方的信任度大于三分即可。
但他想了很久，总觉得碰碰人家脸蛋或者脑门有种耍流氓的意思，若对方是男的，气氛便会有些古怪，所以也就习惯了这种像是把脉的提取方式。
【提取角色卡成功】
【正在拆解】
【王尧：普通级】
【下品技能卡：寸步崩山掌】
林泽早就把杨穆身上拆解出来那堆垃圾全部从卡槽中删掉，现在技能槽里总共也就四张卡片，大部分来自于苏白鹭。
其中质量最好的也就是中品的东岳吐纳术。
单从这些弟子身上想要获得更好的功法，恐怕有些不切实际。
想起之前杨穆在模拟器中得到的那本《先天术》，林泽略微眼热，只要对方按照自己所说的时间，循规蹈矩去触碰这场机缘，信任度应该能提升不少。
到时候就有机会将这本明显比东岳吐纳术高出一个层次的功法给抽出来。
“算了，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祛除脑海中的杂念，林泽开始打量新多出的那张角色卡。
代表普通级的白色边框，五维也是中规中矩，总共加起来正好二十分，倒是和自己仅有十四分的宿主卡不分上下。
这种资质，若没有机遇的话，大概率也就止步炼气圆满，或者运气好筑成道基，成为筑基期修士中垫底的存在。
别说模拟三年，就算三十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浪费一次机会不太划算。
林泽稍稍有些犹豫。
要知道每一次机会至少也能换成一枚筑基丹，就算暂时用不上，拿去换点灵石也是很香的。
“长老。”见对方半天不说话，王尧的嗓音略微发颤，那股支撑他的勇气正在随时间流逝而缓缓消散，待这抹冲动彻底褪去，满脑子内就只剩下马上会遭遇的报复。
惶恐之下，那丝心气儿没了，这个人也就废了。
沉思许久，林泽眼里掠过一丝无奈，顺手将素材丢了进去。
【角色卡：王尧】
【技能卡：寸步崩山掌】
【模拟时间：三年】
【开始模拟】
……
……
比起杨穆的悲愤交加，林泽从现在这副身躯上只能感觉到平淡。
早晨老老实实的去讲课堂，一直坐到放课，然后去南殿接取一些诸如清扫大殿，整理书斋经卷，伺候宗内灵植之类没什么危险的杂事。
大概花费两个时辰左右，拖着疲惫身躯回到拥挤的外门弟子居舍。
和相熟的几个修士打个招呼，煮一锅清汤挂面唏哩呼噜吞进肚子，独自寻个无人的地方，王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取出怀中自己亲手写的掌法抄本，捧着仔细阅览片刻，将其中专门标注出的重点牢记心中。
调动体内灵气，顺着脉络涌入双臂。
无休止的出掌，等到体内灵气耗尽，就顺势靠在旁边石头上吐纳。
林泽默默站了半个时辰，看着他起身又开始练掌，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第二十六章 讲课堂外有佳人
王尧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每日重复着相同的经历，枯燥乏味。
若把它当作一场电影来看，绝对是十足的烂片！
林泽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这本就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荡气回肠，也没有漂亮女修陪你玩什么儿女情长，甚至连个欺负你的人都没有。
平平淡淡，毫无涟漪。
支撑着对方继续修行下去的念头也很简单。
希望能拜入某个山门，再在外门大比上拿个不错的名次，从而得到某位执事的垂青，能让这条寻仙之路稍微轻松些许。
观察了几天。
林泽发现对方卡在了第一道门槛上。
寻常弟子只要每日去讲课堂，总能找到几门适合自己的功法，加以习练，初具雏形后就可以前往心仪的山门求学。
但王尧却死死认准了这门寸步崩山掌。
他从未怠惰的日夜修炼，灵气运行没有分毫差错，挥掌间也有模有样，但就是无法发挥出这掌法的真正效用。
哪怕切换成第一视角，林泽依旧看不出任何毛病。
像苏白鹭和四季轮回掌，要踏踏实实练到第二层才能感觉出来气血不足，但只要知道了问题所在，其实她自己就能想出办法解决。
林泽能做的就是省去这些时间，把问题提前告诉对方。
这才模拟器强悍的地方。
但王尧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的掌法威力很小，甚至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灵气最后在掌间迸发的时候力道不足，似乎有大半都莫名消散于天地间。
但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王尧压根没有感觉，经过多年的练习，他已经可以按照抄本上的记载，近乎流畅的将其施展出来，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如果不是没有威力，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就将这门功法修行到了大成的境界。
甚至因为这个心结，连本身的境界都停滞不前，隔着炼气中期只差半步，却一两年都跨不过去。
林泽略显无奈。
在模拟器面前，连金丹剑仙秦红袖的八问剑阵都不堪一击，反而在这炼气期小修士身上栽了跟斗。
其实想要解决也很简单，自己身上还有两张不错的技能卡，无论是寒霜剑还是轮回掌都不弱于这门功法，随便教给对方一样都能让王尧感激涕零。
但问题在于现在离外门大比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以对方仅有五分的资质，恐怕没办法速成。
这也就代表着王尧将与此次大比无缘，只能再等上五年的时间，到那时，他在其他诸峰执事眼中的价值将会再降许多。
“啧。”林泽沉思片刻，切换成第一视角，想瞧瞧对方是怎么想的。
此刻青年站在藏书斋里，专心致志的整理着那堆记载着宗门前辈生平趣事的古籍。
没有家族帮忙，他只能靠做这些杂事来换取宗门资源。
做完手上的活计，王尧擦把汗水，从怀里掏出一张从南殿拿来的排课表，上面记载着诸峰执事讲课的安排。
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华阳峰的名字。
“只剩一个半月了。”他将课表小心翼翼收好，面露满足。
“……”林泽拍拍脑门。
对啊，干嘛要亲自去找问题。
能拿到讲课堂上传授外门弟子的，还能是什么高深的绝学不成，到时候华阳峰的执事怎么说，自己直接记下来不就得了。
念及此处，林泽干脆的呆在对方身体里，正好趁此机会体验一下普通弟子的宗门生活。
……
……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
林泽学会了怎么照料灵植，学会了怎么把南殿的地板擦的又亮又干净，甚至还掌握了煮面时该用怎样火候才能让面条筋道爽口。
好吧，确实没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随着王尧的视线朝讲课堂看去。
他能感觉这小子此刻内心的激动，连拎着书袋的手掌都在发颤。
虽然林泽是穿越过来的，但他觉得这种心情跟自己上辈子捧着合同坐在咖啡厅里等客户签字时应该差不多。
虽然苦了点，好在还能有点收获。
“总算能出去了。”
林泽叹口气，切换视角离开对方的身体。
如果没有必要，他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去体验这种毫无亮点的角色卡。
摆明了在找罪受。
山门弟子轻易就能从师长那里得到的答案，这小子足足等了一个月，还能笑得出来。
这份心性实在让人佩服。
“咦，居然又是张家林执事。”王尧脸上多了一抹担忧，但他并未多话，而是老实的坐在位置上听讲。
最前方，年轻的筑基修士略显不耐的望向这堆普通弟子。
清清嗓子。
也不管下面的人听不听的懂，自顾自的讲解着一门剑法。
林泽缓缓蹙眉。
对方的神色他很熟悉，就像前世的那些同事还有半个小时下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和这修士一模一样。
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拿出镜子补个妆。
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人家影响的只是他们的工资，又不碍着自己什么。
“可你这是在传道解惑啊。”
林泽看了看四周诸多弟子充斥着疑惑的脸庞，心里生出一丝不满。
要么就干脆别讲，哪有你这种教法？
功法这种东西，若是因为理解偏差练出什么岔子，可是跟性命息息相关的，怎能如此随意。
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林泽发现那位被唤作张家林的执事时不时的在朝讲课堂外看，不由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个姿色不错的女修，正和对方眉来眼去的调情。
收回视线，瞥了瞥身旁的王尧。
林泽眼底多出些许阴沉。
看来自己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不出他所料，离放课还有一炷香功夫，张家林两条眉毛已经快皱成了一团，不耐烦的神色近乎溢出眼底，口中讲解愈发含糊不清，大多只一句话掠过。
“讲完了，都散了吧。”
他挥挥手，脚步匆匆的朝门外赶去。
闻言，王尧赶忙从位置上站起来，快步追上对方，满脸紧张的喊道：“张执事，我……”
第二十七章 偷学功法
张家林看向门外的女修，脸上堆满笑容，脚步匆匆，顺手推开身侧拦路的烦人家伙，温柔道：“师妹，让你久等了，咱们这就回华阳峰。”
“噗嗤。”女修看着那短褂弟子被推翻在地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
林泽下意识想要扶住王尧，手掌却从对方身上穿了过去。
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纸张，青年像煮熟大虾似的蜷缩在地上抽搐，筑基真人下意识的一推也绝不是炼气修士能轻松承受的，更别说张家林还刻意加重了几分力道来发泄心中的烦闷。
他默默收回手，抬头瞥了门外的两人一眼。
或许是巧合。
但进宗才两日，华阳峰就已经给林泽留下了一个极坏的印象。
无论是先前的赵景，亦或者眼前这位张执事。
王尧来不及痛呼，强忍着痛楚从地上爬起来，趁着两人还未走远，赶忙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张执事，您等等我。”
“……”
张家林停下脚步，看着身前人低眉顺眼的脸庞，心中莫名又生出一丝厌烦，冷斥道：
“上次也是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你别这么凶嘛。”女修嗔怪的瞪他一眼，扭头看向王尧，笑容温柔似水：“师弟，我们还有事情，你有什么问题等下次再问好不好？”
“我……我……”
王尧着急之下又扯到痛处，一口气抽住说不出话来。
“行啦。”女修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很大度的从腰间储物袋里掏出一瓶疗伤丹药。
“我替张师兄向你道个歉。”
张家林撇撇嘴，似乎觉得有点浪费，不过看向女修的目光里又多出几分欣赏。
“便宜你小子了。”
扔下这句话，两人把臂离去。
作为山门执事，她能对普通弟子如此温和已实属不易，对方理应感到荣幸才对。
王尧手里攥着丹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谈笑声钻入耳朵，愈发变远，他忽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伸手擦了擦，怔怔看着手背上的泪渍。
在原地站了许久，王尧猛的将丹药砸出去！
情绪崩溃只在瞬间。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压力如同汹涌波涛奔腾而出。
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的程度让周围诸多修士侧目。
“那不是王尧么？”
“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跟个疯子似的。”
“嗨，你们没看见，他刚才被张家林执事推了一把，估计是琢磨着怎么讹人呢。”
对那些指指点点声，王尧仿若未闻。
直哭到嗓子沙哑，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带着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像是失了魂似的朝外面走去。
下次，又是下次。
离外门大比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自己还能等几个下次。
突然，迎面走来一道身影撞了他一下。
“走路不长眼？”杨穆怒气冲冲的瞪过来。
“……”
换作平时，王尧早就开始道歉，今天却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呆滞的望着对方。
“小爷今天不想揍人，你小子下次注意点！”见他这副模样，杨穆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待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王尧低头看了看手中多出的一个纸团，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只见上面是一副画得极其简略的地图，下面则是一行模糊的小字。
“晚膳后会有执事讲解寸步崩山掌，大约会持续一个时辰，来不来随你。”
王尧脸色骤变，立马把纸团藏进袖子里。
呼吸急促。
心情翻涌不定。
对方是让自己去华阳峰偷学的意思？
若是被执事抓到，这可是会被逐出宗门的大罪！
而且对方还是杨穆，按照他往日的表现，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王尧心神飘忽的回到居舍。
坐在床边上，连每日去南殿接取杂活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只是默默盯着手中的纸团发呆。
林泽就坐在旁边，他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内容。
别说，杨穆别的不行，打听这种消息还是有一手的，毕竟这小子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背着赵景真人偷学功法，又有山门弟子的身份，可以在华阳峰上到处闲逛，几年下来，石洞中藏着的纸条足足有几十张之多。
王尧是没得练，杨穆则是被赵景监视着，所以不敢练。
再加上那小子外冷心热的性子，林泽倒是不会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只不过风险肯定少不了，不然对方也不会假装冲突，借机把纸团偷偷塞到王尧的手里。
这时，晚膳铃响起。
诸多弟子拿着饭盆朝居舍外走，山门弟子有专门的伙食房，他们这种新入门的就只能吃大锅饭。
王尧眸中的犹豫逐渐随着刺耳铃声消失干净，他咬咬牙，起身朝着华阳峰的方向跑去。
循着纸团上的地图，找到了一条通往华阳峰后山的小路。
费劲爬上山顶，却见旁边树下站着一道身影，杨穆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淡淡道：“小院后面有块青石，趴在上面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一个时辰后会有巡山弟子经过，记得在那之前滚下山去。”
扔下这句话，他很快便消失在林间。
王尧感激的收回视线，细想之下，把纸条上的内容记在脑海中，之后干脆的将其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咽进肚子里。
若是自己真被抓了，也不能让巡山弟子搜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的朝那处院子后方跑去，顺利找到了杨穆口中的硕大青石，然后安静的趴在了上面。
这是某位执事的院子。
应该是他的弟子恰巧想要修习这门功法，才让王尧有了机会。
晚膳时间很快便过去，一个壮硕修士叩开了院门。
执事并没有浪费时间，径直开始讲解寸步崩山掌。
“此掌刚猛无匹，你的灵气运行时不能有半分犹豫，亦不能讲究什么绵延不绝的力道。”
“快准狠，缺一不可。”
“出掌宛如雷霆震动，让灵气在掌间炸裂，方有崩山之势。”
闻言，那弟子点点头，似有领悟，但依旧疑惑道：“弟子总感觉……这功法的威力似乎小了些。”
听到这里，王尧激动的攥紧拳头。
第二十八章 寸步崩山掌
执事笑了笑：“既然是寸步崩山掌，自然不可能缺了步法。”
“这门方寸六合步严格来讲算不上功法，只是用来调动浑身精气神，三步以内将气势凝聚到巅峰，你且看为师演示。”
说着，他提脚骤然踏出。
简简单单的跨出三步，执事的气势已然拔高了数倍，宛如下山猛虎，力道皆汇聚于下盘。
并未出掌，却让四周风声尖啸起来。
师父静静站在身前，壮硕弟子只感觉像是被一头凶兽盯上，下意识眼露惊骇向身后退去。
“本来打算等你掌法入门再说，不过既然你问了，先讲步法也无妨。”执事收回气势，开始讲解方寸六合步。
林泽虽然没有用第一视角，也能听到身旁青年扑腾的心跳声，足矣见得王尧现在有多激动。
困惑了对方几年的问题，居然只是因为功法不完整。
这门功法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寸步，崩山掌。
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发挥出十足的威力。
相比起讲课堂上，这种一对一的传道会更加详细，王尧听得如痴如醉，竟然是忘记了时间。
“都记下了么？”执事端起茶杯润润嗓子。
“记下了。”壮硕弟子弯腰行礼，又提出几个疑惑的地方，得到解答后才意犹未尽的离开院子。
林泽耳畔传来一阵细微脚步声。
他略带无奈的看一眼旁边的王尧，只见对方还在艰难理解着这门步法，不由叹了口气。
下一刻，足足三柄道剑同时架在了青年的脖颈上。
冷斥声响起：“站起来！”
王尧额头上倏然多出些许冷汗，心神巨震，惶恐的想要回头看，却被脖子上冰凉的剑刃给逼了回去。
“外门弟子？”巡山修士们看着他身上的灰色短褂，嘴角掀起一抹冷酷。
“谁放你上来的？”
王尧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吞吞吐吐解释道：
“我……我不小心溜上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众人突然齐声喊道：“刘执事。”
缓缓走来的筑基真人点点头，站在王尧刚才趴下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院子。
收回视线，他淡淡道：“偷学功法，送交南殿，逐出宗门。”
“是！”众弟子抱拳应下，架着王尧朝山下押去。
远处一颗大树后，杨穆深深吸气，面色复杂。
他忍了又忍，牙关紧咬，双腿却不自觉的朝那边迈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景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上次你偷偷溜到后山的事情，为师饶了你，是想让你有所悔改。”
“没想到你居然敢带其他弟子上山？”
“眼里还有没有华阳峰的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没等杨穆开口，他已经狠狠的将其拎在手中：“既然如此，就别怪为师罚你，哪怕你伯父亲至，也得守东岳宗的规矩！”
在两人身后，林泽抱臂靠在一颗大树上。
若不是看见这一幕，他差点还没想起来，按照自己告诉杨穆的消息，现在这家伙应该在双月窟才对。
原来是被逮住了。
也不算奇怪。
最初杨穆是生出了要离开东岳宗的念头后，当夜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现在则是听了自己的话，心里有了秘密，言行间自然会发生变化，被赵景这种老狐狸看出端倪很正常。
不过林泽并不后悔。
如果自己不说，那杨穆就不会提升信任度，即便拿到再大的机缘也抽不出来。
现在嘛，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就还有弥补的机会。
那本《先天术》在他眼里早就是囊中之物，怎么可能轻易让赵景坏了好事。
眼睁睁看着王尧被逐出宗门，杨穆则被关了整整一年的禁闭。
林泽点开面板，终止了这场模拟。
【模拟结束】
【结算奖励：信任度不足】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先不说信任度的问题，王尧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连根毛都没碰上，压根没有机缘可言。
林泽睁开眼。
看着身前那张鼓足勇气的脸庞，突然笑了笑。
这样子的王尧，看起来要比模拟器中卑微的青年要顺眼多了。
虽然有些冲动，但也不失傲骨。
“没什么问题，你的掌法练的很好。”他出奇的鼓励了一句。
一本下品功法，哪怕资质再低的人辛勤练个好几年，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闻言，王尧心底微沉，面露苦笑。
哪怕是演戏，好歹也让他练上一遍再下结论呀。
他是不希望让林长老因为自己而丢脸的，即便对方随口点拨几句，他装也要装出一副受益良多的样子。
但现在这样……
恐怕没人会相信。
果然，不远处的年轻弟子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林长老都说你练的好，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如师弟给咱们露几手瞧瞧？”
“……”王尧眼底涌上一缕复杂，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若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出来，怕是会笑掉众人的大牙。
“你在担心什么？”林泽忽然开口问道。
“我……我不行。”王尧脑袋都快埋到地上去了，羞愧回应道。
见状，林泽沉默片刻，拽住他的头发把脑袋扯起来，淡然道：“试试又不会少一块肉。”
有勇气跪在这里求自己解惑，为什么没胆子把多年的努力展现出来，哪怕真的很差，那也是你日日夜夜千辛万苦修炼出来的成果。
连你自己都嫌弃它，那还指望谁看得起你。
王尧愣愣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涌起一抹勇气。
那双清澈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
淡定从容。
仿若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安。
“好。”
王尧用力点点头，回头怒视着那位师兄。
手掌猛然竖起。
灵气顺着丹田涌入四肢百骸，这动作曾反复了千万次，所以他无比熟悉，并且有自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抬腿，右跨八寸，定气凝神。”
王尧下意识照着耳边传来的指点去做。
“用力踏出去，汇精聚气。”
青年动作越发流畅，甚至感觉到了体内灵气的咆哮声，如同憋屈已久的恶兽，终于走出栅栏，初见光明。
“眼观六合，执掌方寸之间。”
简简单单三句话。
王尧双眸中莫名多出一丝凶戾，手掌猛然挥出，浑身灵气倒灌而出，似大河奔腾，更似天雷炸裂。
寸步崩山。
五指间，可崩山河！
第二十九章 炉火纯青崩山掌
诸多围观弟子眸中掠过一丝异色。
瞧这声势，至少也是寸步崩山掌小成。
普通功法分为入门，小成，大成，炉火纯青四个境界，对方动作熟练，想必是下了许多苦工，已经达到加入山门的最低标准。
这时，只见王尧眉头紧蹙，似乎是感觉不甚满意，口中低喝一声，再次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脚下步伐愈发稳健，搬运浑身精气狠狠踏出去。
灵气再度流转，顺着经脉涌入掌中，猛然迸发！
只听凭空一道巨响，比起刚才还要恐怖三倍有余！
“掌法大成！”
这次连华阳峰那位弟子都下意识朝旁边让了一步。
对方虽然仅仅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但掌风凌厉的程度已经足够伤到自己，最让他惊讶的是，怎么会有人能提升的如此之快，眨眼间翻了三倍的威力！
林泽懒散躺在椅子上，表情淡然。
方寸六合步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口诀简单，除了凝聚精气外并无其他效果，只能用来配合崩山掌一起使用。
对方也并非是在提升，他只是在熟悉步法而已，这小子的掌法早已是大成之境。
只要肯努力，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于此同时，王尧只觉得浑身舒畅，甚至想要长啸一声。
灵气在体内沸腾，动作愈发流畅。
连续两次全力出手，体内气海已有枯竭的趋势，但他却并不想停下。
眼观六合，脚踏方寸之间。
心结消散，一股莫名的灵气灌入体内，支撑着他第三次竖起手掌。
“寸步，崩山！”
五指狠狠挥向华阳峰弟子略微左侧的方向，将入宗六年深藏在心底的压力与怨气尽数挥洒而出，道心从此清明。
轰！
年轻弟子转过头，看着身后地面塌陷出来的巨大掌印，额头上渗出几颗冷汗，暗自咽了口唾沫。
“炉火纯青……”
“炼气中期……”
他怔怔的朝身前望去，只见王尧面色平静的收回手掌，轻声道：“师弟并非有意，还请师兄见谅。”
弟子脸上倏然涌上一抹涨红。
这都不算刻意，莫非你还想真的拍到我身上来！
用力喘几口粗气，他才强行忍下出手的冲动。
刚才是忌惮林长老，这次却是因为王尧本身。
自己刚突破练气后期不久，境界还未稳固，常用的几样功法也都是入门层次，对方已经突破练气中期，又身怀炉火纯青层次的崩山掌，真打起来，他的胜算不会超过六成。
作为山门弟子，赢了是应该的，甚至还要赢的轻松写意，如果被普通弟子击败，这张脸可就丢完了。
风险太大，不值当！
想毕，华阳峰弟子含怒笑道：“呵，师弟年少有为，实在让我佩服。若是能在外门大比上碰着，师兄一定要讨教两招!”
闻言，王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着竹椅走去。
到这时，远处围观弟子眼中的异色已经化为震撼。
如果说小成境界只是一般水平，大成境界才算优秀，那么将一门下品功法修习至炉火纯青境界，哪怕只是练气中期也有资格去大比上一试身手。
要知道虽然所有弟子都能参加大比，但普通弟子基本上在山门修士手中走不过三招。
看对方身上的灰色短褂，这人居然还没有山门，简直令人咋舌。
“藏的真够深的！”
“你认识？”
“经常在讲课堂上碰见，平日里中规中矩，我也是想了半天才记起他。”
听了这话，许多山门弟子面露欣赏。
不骄不躁，虽有异于常人之处，却能放平心态认真修炼，不去争夺风头。
这份心性难得，即便资质差了点，也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材。
回去倒是可以和师长提几句。
就在他们准备问问青年的名字时，却见王尧已经来到了竹椅旁，默默看着上面的道人。
只听噗通一声。
他突然五体投地跪伏于地，嗓音沙哑：“林长老再造之恩，弟子永生难忘！”
林泽抬眸瞥过去。
其实他也有点惊讶，只不过比其他人要好许多。
功法和境界同时突破，这可是模拟器中没有的情况。
“起来吧。”林泽点点下巴。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能有这般成就，全靠对方自己练习，若是当初讲课的华阳峰执事能顺口把步法一起讲了，王尧现在应该早就拜入山门，也不至于白白落得几年的烦闷。
话音将落，王尧没有回话，只是重重的又磕了几个响头。
“……”林泽无奈收回视线。
小青山要走精品路线啊，你这资质，实在让自己很难办。
仅有五分的资质，别说和萧宝的满分二十相比，就算和苏白鹭的八分比起来也差了不少。
已有的五张角色卡里，对方能比得过的只有林泽的宿主卡。
似乎是看出了道人的心思，王尧吞吞吐吐道：“弟子会做很多杂活，照料灵植和整理……整理经卷，还有扫地……”
林泽眉尖微挑。
他当然知道，甚至还知道对方煮面条很有一手。
想起模拟器中吃了几个月都没腻味的爽口青菜挂面，林泽略有些心动，指尖轻轻敲击着椅子把手。
其实……
资质差也有差的好处。
比如自己完全可以把对方打造成一个样板。
如果连这种修士都能进展迅猛，其余天才弟子肯定会对小青山心生向往。
“把椅子拎上。”
念及此处，林泽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朝着小青山上走去。
王尧略微怔住，突然面露惊喜，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利落的将竹椅抗在肩上就跟了过去。
“……”
正准备回山门就向师长聊一聊王尧的众多弟子呆在原地。
这是做什么？
面对一个练气中期的弟子，更有一门炉火纯青的掌法，哪怕排名最前的山门都会考虑一下。
结果对方选择了上百座山门里最末端的山门。
还是被诸峰敌视的小青山！
“等等，你们听没听见之前他出掌的时候，林长老好像说了几句话。”有弟子狐疑的看过去。
“别讲笑话，境界和功法哪里是几句提点就能马上有效果的。”旁边弟子翻了个白眼，把这件事情归功于林长老，未免也太勉强了些。
“那你怎么解释王尧的反应，这可不像是一个藏拙的弟子，退一万步，他藏拙就是为了一鸣惊人，然后加入小青山？”
就在众弟子争论不休的时候。
一道淡漠的嗓音响起。
“怎么不可能。”有道人牵着女修缓缓走出人群，嘴角掀起一抹冷意。
“那几句话，就是我华阳峰的方寸六合步总纲。”
众人惊愕看去，待看清来人模样，赶忙齐齐拱手喊道：“张执事！”
第三十章 我来取点东西
大树下，方执事脸色阴沉，负手而立。
直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缓缓回头看去，冷冷道：“来了？”
张家林将眸中的不耐烦尽数收敛起来，挤出笑容：“方师兄，你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虽然同为华阳峰执事，但姓方的无论是修为亦或资历都远远高出自己一截，该有的恭敬不能少。
“……”
对方姗姗来迟，方执事本想发火，看到张家林身后还有个女弟子，冷哼一声，决定给对方留几分脸面，蹙眉挥袖道：“你自己看！”
“师妹，你暂且等我一会儿。”张家林向着女修温和一笑，这才迈步朝前方走两步，随着方执事的目光看去，略有些疑惑。
“这不是小青山么，发生了何事？”
“哼。”灰衣老人抬抬眼皮，懒得说话。
将来华阳峰若是能在小青山上分得一席之地，占好处的又不是自己一人，凭什么老夫在这里盯着，你却能和女修士把臂同游，好不快哉。
他将对方叫过来的原因很简单。
之前派过去的人似乎把事情办砸了，那姓王的青年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请青山长老解惑。
想起今天讲课的执事正好是张家林，便把他叫过来问问，诸峰明明已经暗中放出话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普通弟子如此大胆！
“咦，有点眼熟？”张家林沉思片刻，那人似乎是今天放课时跑过来的弟子，只不过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刚结识不久的师妹，随口便将对方斥退了。
“等等！”
筑基修为放出灵识，哪怕隔着数十丈也能听清楚竹椅上道人的话。
又见那青年用的是华阳峰的寸步崩山掌，张家林面色微沉。
“你若是解决不了此事，就休怪老夫说漏嘴。”方执事面无表情的负着手。
寸步崩山拳作为一门能拿到讲课堂上传授的功法，绝对算不上很珍惜，恰巧今日还是华阳峰负责讲课，怎会把那姓王的弟子逼到这种地步，跑来向一个不相干的青山长老解惑。
只能说明张家林有问题。
拿了讲课的俸禄，竟敢敷衍了事！
传道解惑乃是山门收徒的重要途径，岂可随意对待，若是让长老知道，对方至少也得挨一百记灵鞭，三个月都养不好的那种。
“这有何难。”
张家林悻悻回头，牵着一脸茫然的师妹朝青山脚下走去。
就凭小青山那个名不副实长老，能吓唬的了谁？
……
……
“张执事！”众弟子默默看着两人朝青山脚下走去，不由面面相觑。
华阳峰方寸六合步的总纲？
那怎么会从林长老口中说出来。
另一边，高大同伴和年轻弟子瞪着眼楞在原地，只见王尧就像捡了灵石似的，兴高采烈的搬着椅子往山上走。
这……
他们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那一拜居然是想拜入小青山？
华阳峰弟子瞬间黑了脸。
自己不仅没把事情办好，还让小青山收了弟子，回去不得被方执事活吃了！
可人家是个长老，自己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能起什么作用！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冷斥。
“滚开。”
“张……张执事。”弟子被骂了一句却并未发怒，待看清来人模样，反而心生狂喜。
自己办不到，难道张家林执事还办不到么！
那道人虽说是长老，但毕竟入宗时间太短，只是运气好继承了小青山，论修为也就是筑基初期，张执事修为并不低于他，又有华阳峰做靠山。
哪怕是对方贵为长老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总算不用挨收拾，弟子松了口气，赶忙退出老远。
“青山长老请留步。”
张家林径直越过去，笑声洪亮，待道人扭头看来，他拱手行礼：“华阳峰晚辈张家林，见过林长老。”
没有自称执事，而是用晚辈代替，姿态放得极低。
王尧脸色骤变。
林泽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认识？”
“是张执事，弟子在讲课堂听过他的课。”王尧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并未提及自己受的委屈。
其实在他看来，那也算不上什么委屈。
与模拟器中离放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比起来，王尧这次是在下课后才敢过去解惑。
已经过了时间，人家执事愿意回答是心善，不愿回答也无可厚非。
林泽看出他的心思，淡淡一笑。
这份性子太过温和，以后怕是少不了受人欺负。
“走吧。”
收回视线，他继续朝着青山上走去。
说实在的，对于姓张的那人林泽确实看不上眼，压根懒得搭理。
“……”
见两人仅仅看了一眼便不理自己，张家林脸上的笑容略微凝固，眸中掠过一丝冷色。
有意思，对方当了长老以后这境界没见提升多少，架子倒是先端起来了。
离开东岳宗，大家都是筑基初期修士，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他目光落在王尧身上。
罢了，反正自己也不是来和这位青山长老较劲的，想要瓦解掉对方刚刚在众多外门弟子心中建立起的一丝威信，还得从那弟子身上下手。
想到这里，他收起笑容，出声喊道：“王尧，站住。”
青年愕然回头。
他没想到这位执事居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林泽眉尖微挑，侧身看向山脚处。
见状，张家林缓缓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找你要回一点东西。”
他边说边往上面走，在王尧身前站定。
同时朝四周看去，只见所有弟子都好奇的盯着此处，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两人。
“我身上应该没有什么能让张执事看上眼的东西。”王尧疑惑的摊开手，他在宗门里呆了许多年，因为没有能拿出手的功法，所以一直只能做些杂活，勉强维持修行开支，连个储物袋都换不起。
张家林摇摇头，伸手捏住他的胳膊抬起来，同时盯着青袍道人的眼睛，嘴角微扬：“您贵为长老，诸峰功法可以随意取用，但晚辈要问问这弟子，他的方寸六合步是从哪里学来的？”
“您不要误会，因为最近一年华阳峰负责讲课的执事恰巧都是晚辈，我不记得有讲过这些。”
面对质问，王尧出奇的没有向往常那般低下头。
他鼓起勇气回道：“我不是从讲课堂上学来的。”
林泽脸色平静，目光愈发深邃。
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张家林笑着摇摇头，嗓音里忽然多出一丝冷冽：“长老会使方寸崩山掌，那是华阳峰的荣幸，但你身为外门弟子，不告而取是为偷。”
“看在林长老的份上，处罚就免了，但这功法我却非要收回来不可。”
第三十一章 我是他们的靠山
“门规森严，还请林长老见谅。”
说着，张家林唇角掀起一抹残忍，抓住王尧胳膊的五指骤然下滑，顺势捏住了他的手腕，高高举起。
见状，众弟子面色骤变，顿时反应过来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眼露不忍之色。
功法这种东西，练都练了该怎么收回？
如果是吐纳术，便毁了你的气海道基。
现在是崩山掌，自然是断去你的手掌，若是没了手，也就不存在什么掌法。
上百个外门弟子，甚至包括刚才还嘲笑过王尧的，此刻都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兔死狐悲。
在东岳宗内，他们本就是最底层的一群存在，甚至严格来讲根本算不上宗门弟子。
原因很简单，没有师承。
都说宗内分内外两门，其实这个外门指的是山门，只有真正拜入某座山头，从此有了师长靠山，才算是跨入了门槛。
而他们不过是俗世凡人，汇聚于此处寻仙问道。
去讲课堂听着大杂烩一般的道法，无人关心，无人在乎，只能努力自学修行，希望能被某座山门看重。
简而言之，东岳宗压根不在乎这群人。
反正这偌大的俗世从不缺少心怀梦想的寻道者，走了一批又会再来一批，源源不断。
诸峰只取其中的精华部分，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并不重要，内门再从诸峰中吸纳最顶尖的天才，全力培养，保证宗门根基不断。
一层一层的隔开，甚至让人感到心寒的冷酷规则下，便是东岳宗要传达的第一课：
大道无情！
唯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踏上这条路。
宛如大浪淘金，反正金子会自己蹦出来，何苦去费力培养。
而这群弟子要做的，便是争取让自己成为那粒金子，才能出现在诸峰的视线里。
想要体验师徒或者师兄师姐间的情深义重，至少得先成为山门弟子才行。
在此之前，哪怕像张家林这样随意断人手臂，也没有谁会替你出头，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诸峰之争，为何要迁怒于弟子！”终于，有人低声怒骂道。
张家林哪怕心眼再小，也不至于针对一个连门都没入的修士，他明显就是冲着青山长老去的。
杀鸡儆猴！
可那弟子又没有犯错，凭什么被你拿来示威。
“……”
张家林才懒得去管这些人的想法。
只要东岳宗掌握着功法，便如同捏住了他们的寻仙之路，愤怒又如何，有谁舍得离开？
他只是笑看着青袍道人，然后狠狠捏下去。
只要废了王尧，一个连弟子都护不住的长老，还有什么资格收徒。
万事皆休。
只听趴嗒一声闷响。
远处人群中瞬间炸开一阵惊呼。
林泽眼眸低垂，静静注视着地上那条断臂，伸手接回一道充斥着寒意的剑气，将其收回袖口里。
王尧喘着粗气，慌忙的将手臂缩回来，满脸忌惮的盯着身前的执事。
只见对方面色一变再变，额头青筋虬起，终于是爆发出一道惨嚎声：“啊!!!”
张家林万万没想到，青袍道人比他还要狠厉无数倍。
眼皮都没眨一下，伸手便祭出了一道凌厉剑气，四周仿佛化作冰窟，寒意冻人，瞬间便把自己的胳膊连根斩断。
大家同为筑基初期，他却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混账……你怎么敢！”张家林摇摇晃晃的倒退几步，似哭似笑，眼神狰狞的宛如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他敢对王尧出手，是因为对方没有山门。
可自己身为华阳峰执事，上面有无数筑基圆满的真人，更是有金丹期的长老作为靠山，对方区区一个散修，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林泽将剑气收好，这才抬起头看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和对方理论的时候，却听道人淡然道：“你若不服，可以继续。”
不需要任何解释。
打到你满意为止。
青袍微拂，道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等着，直到张家林发现无论自己的眼神再狠厉，表情再狰狞，都无法让对方动容半分，心中终于是生出一丝绝望。
怨念堆积在胸口，却没有任何办法。
打回去？
那道转瞬即逝的白光绝不是他能应对的。
身份压人更是可笑，对方堂堂一个长老，都已经动手了，还会惧怕自己身后的华阳峰不成。
终于，他捂住已经被冰霜封住的伤口，愤怒咆哮道：“你等着，我要去南殿告你！”
闻言，林泽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没意思，随口交代道：
“把椅子拎上。”
“林长……师父……”王尧惴惴不安，紧张到呼吸急促，连嗓音都颤抖起来。
作为一个普通弟子，在宗内呆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只感觉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林泽瞥了对方一眼，转身朝山上走去。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仙字右边一座山。
这群弟子给自己提供模拟所需的角色卡，作为报答，他不介意做对方的山。
一座坚实的靠山。
哪怕王尧目前为止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作用也无妨。
六十岁的身躯里是一副二十五岁的灵魂。
年轻不气盛，还算什么年轻人。
至于报复？
青山前任长老早就替自己结下了仇家，也不缺你华阳峰一座。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没入山道尽头，远处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屏息许久，连脸颊都涨红几分。
赶忙用力呼吸几口，转头看去，却见其他人的神色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羡慕的眼光近乎溢出眸子。
有什么山门比得上这种睚眦必报的长老更让人有安全感。
青山虽小，只要你踏进来，我便保你平安。
无需废话。
不服便来打。
打到你服气为止。
“其实……我也不比那王尧差多少。”有弟子讪讪笑道。
“……”其余人看了他一眼，心思各异。
那林长老虽让人佩服，但这性子不见得是好事。
比如——
他们下意识朝后方看去。
只见大树下，灰衣老人的脸色阴沉的能淌出水来。
双拳紧握。
浓郁强悍的气势缓缓席卷开来，让众人的呼吸都滞凝了许多。
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发怒，恐怕不是这座青山能承担的。
幸好他并未过多停留，猛然拂袖离去。
第三十二章 穷人无所畏惧
青山悠然，峰顶零零散散坐落着几间木屋。
身着湛蓝云纹长袍的南殿弟子垂手立在屋前，略带忐忑道：“林长老，殿里的意思是让您多多少少赔付一点伤药。”
林泽看过去。
南殿统管外门诸峰，其中执事皆穿蓝袍，又以山纹，云纹，月纹三种样式区分。
云纹执事至少也得是筑基中期才有资格担任，并且由于身份特殊的缘故，在诸峰中地位仅次于长老。
单凭自己这座小青山还无法让对方如此客气。
真正让这执事乖巧如猫一般细声低语的，是那道静坐在山崖边眺望天际的柔弱身影，身旁更是竖着一柄宽重到骇人的幽黑巨剑。
两者间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三十块灵石，这是南殿与华阳峰商议后的结果，您看？”南殿弟子鼓起勇气问道。
此话一出，萧宝还满脸懵懂，王尧却是用力攥住袖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按照他每日接取杂活所赚的报酬，想要在宗门里换到一块灵石至少也需要五年时间。
三十块，那就是一百五十年。
这就是让筑基修士断掉一条手臂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再补上些许差价，甚至都够买一颗珍惜的筑基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王尧苦笑着看向手掌，这几根指头何德何能去和筑基丹相提并论。
见青袍道人不说话，南殿弟子可怜兮兮的看向山崖边，再望向林泽时，眼底已经多了几分哀求意味，用蚊呐般的声音说道：
“真的不能再少了。”
南殿与华阳峰商议出来的结果是六十块灵石，这是给小青山的价格，其中有三十块代表的是华阳峰的脸面。
而在那位剑仙面前，华阳峰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脸面。
所以他自作主张将虚高的部分抹去，想必南殿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再想往下减……张家林好歹也是一位筑基初期的执事，跑到殿里哭嚎着告状，虽说对方并非体修，手臂对他而言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但好端端一个风流倜傥的修士，忽然变成了残疾人，换作谁也受不了。
只赔付三十块灵石真的很公道了。
林泽终于点点头。
其实他在乎的并不是价格，反正自己两袖清风，无论多少都没区别。
沉默的这段时间主要是用来给王尧看的。
挟恩图报不是好习惯，但施了恩惠总要让人感觉到自己的付出，否则不仅收不到效果，反而容易造成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形。
“多谢林长老。”南殿弟子赶忙应下，同时心底苦笑，明明是来行责罚之职，怎么变成了求人一样。
“对了，这是小青山十二年来欠下的宗门功绩，您过目一下。”说着，他拿出厚厚一叠记录。
闻言，林泽面色微变。
他是来继承小青山的，仇人也就罢了，可没想过要把债务一起继承了。
“按宗门规矩，山门每月至少要贡献六十功绩点，折算为灵石就是六块，张大海长老自十二年前起开始闭关不出，总共拖欠宗门八千六百四十点功绩，折算灵石为八百六十四块。”
“您是打算偿还功绩点，还是以灵石来继续租用小青山？”
“……”林泽抬起手，决定先缓一缓。
所以按照对方的话去理解，那张地契其实更像是一张租赁合同。
自己仅仅是拥有优先租赁权而已。
现在反悔应该还来得及吧。
……
半个时辰后，南殿弟子潇洒的离开青山。
林泽缓缓走到山崖边，在女人身旁坐下，侧头看了过去。
“看我做什么。”秦红袖眉尖微挑。
“小师叔，一共九百块灵石。”林泽摊出手。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小青山的修士。”秦红袖面露冷笑，伸手握住剑柄：“况且，我也没有付钱的习惯。”
说完，她将重剑往崖下一扔，顺势提脚踩了上去。
御剑凌空。
这是跟驾云一个等级的飞天术。
只不过大多剑修更喜欢负手而立，没有像她这般翘着二郎腿侧坐在上面的。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靠打架能守住青山的话，那方玺印也落不到你的手上。”秦红袖扭头看回来，嗓音淡漠，却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她今日听见传言，所以才回来一趟。
从头到尾都只是坐在崖边看风景，半句话也没说过。
只要她在青山，南殿就会仔细思考一下得失。
“还有一件事情，我此次离开内门是去和天妖宗交涉，算算日子也该回去了，你下次再耍这种心眼，小心自讨苦吃。”
扔下这句话，幽黑重剑瞬间没入云端。
被对方戳破心思，林泽淡淡一笑，并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
他之所以敢果断出手，其中的确是有这位小师叔的缘故，放着一座金丹靠山不用，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就是要趁着对方还在，先把小青山的声势打出去，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刺儿。
至于灵石的事情，他也没想过真的要让对方出这笔钱。
“恰巧我也没有付钱的习惯。”
贫穷，所以无所畏惧。
反正自己一块灵石也没有，债多了也不怕愁。
林泽继续坐在崖边，微风轻拂，甚是惬意。
打开腰间的布袋，掏出一粒筑基丹扔进嘴里。
这种用于破境的丹药没有别的效果，就是灵气充足。
每一粒约等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吐纳十日，如此磅礴的灵气才能帮助练气修士凝聚道基。
每日吞服一枚，如今他体内的道基已经越发坚固，稳稳的朝着筑基中期迈去，按照这种速度，顶多一年时间就能破境。
由于模拟时长变成了三年，以苏白鹭角色卡创建的副本再次开启。
至少在外门大比真正开始前，她依旧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筑基丹，只是别的东西变多了，抽出来的几率也小了些，十次里面大概只有五六次的机会。
这样算下来，只要在距离大比这两个月里每日匀出三五次模拟机会，应该还能抽出个一百来颗。
林泽将三十多粒丹药细心放好，略有些感叹，自己的存货也不多了，以后要省着点吃。
第三十三章 青山有我
“师父。”王尧走到山崖边，埋着脑袋站定，脸色惭愧。
“对华阳峰的赔偿从你的功绩点里扣，有没有问题？”林泽头也不回，淡淡问道。
闻言，王尧只觉得身上忽然多出一股如山般的巨大压力。
三十块灵石，普通弟子靠着做杂活赚取功绩足足需要一百五十年，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咬咬牙，用力点头：“嗯！”
随着话音落下，那颗愧疚不安的心居然莫名安定下来。
“去吧。”林泽随意的挥挥手。
“把空着的屋子清理干净，自己选一间先住着，顺便帮我也打扫一下，中午吃面，记得多放盐。”
“弟子明白。”王尧感激的转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这几年来在东岳宗内犹如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无论做什么都没人关心，毫无存在感，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现在肩上多了一副沉重到让人窒息的担子，却反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
张执事的赔偿还需要他去还，师父的午膳还需要他来打理，又多了一个年纪尚小的萧宝师兄等着他去讲故事。
还有这么多事需要做，自己怎能止步不前！
待对方精神抖擞离去，林泽美滋滋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身旁多出那杯飘着热气的清茶，感慨摇头，终于来了个懂事的。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如此轻易就赔给华阳峰灵石，但至少能让这新徒弟别老是埋着个脑袋，看着就惹人心烦。
俗话说得好，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下意识又看向手里那叠厚厚的“账单”，他轻咳两声，顺手将其扔出崖边，被山风刮得漫天纷飞，直至散落不见。
自己有模拟器，不需要动力。
林想着，泽抿一口清茶，取出王尧的角色卡添进去，想看看能不能抽出什么新东西。
【王尧：普通级】
【技能卡：寸步崩山掌】
【模拟时长：三年】
……
……
画面一转。
青年默默收拾着碗筷，无奈看向旁边的光头小童子：“萧师兄，您今天的吐纳功课还没完成呢。”
萧宝略带失望的撅起嘴，不过还是乖乖朝着井边走去，三步一回头道：“今天可以讲完蛇妖传吗，我想明日说给师父听。”
“师兄好好吐纳，等你突破练气初期，我一定给你讲完。”
王尧温和一笑，拿起抹布将手掌擦干。
走出屋门摆好架势，缓缓打出一套纯熟至极的崩山掌，并未因为突破的事情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眉眼间专注且认真。
毫无疑问。
已经到达炉火纯青境界的掌法并不会因为一两次的练习而有所提升。
他并没有急躁，只是不断的重复。
时光流逝，青山依旧。
萧宝的境界突破只能用迅猛二字来形容。
“尧哥，我破境了！”
“尧哥，我又破境了，师父呢？”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小家伙已经是练气中期的修士，急匆匆的跑来和对方分享喜悦。
“恭喜萧师兄。”
王尧眼底掠过一丝落寞。
仅仅瞬间，便立马打起精神笑呵呵的道出祝贺。
面对真正的天才，凡人只能报以羡慕的目光，哪怕费劲千辛万苦也无法追赶上分毫。
但不同的地方在于有的人花时间去嫉妒羡慕，有的人却会受到激励，因此更加努力。
王尧属于后者。
平复心绪，专心致志的对待着手中的掌法，一招一式，皆在这方寸之间。
在他身后不远处，林泽脸上多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时隔两月，终于迎来外门大比。
消失在讲课堂许久的青年重新跨入众人的视线，他垂手走进比武堂，身形笔直，目光平静如水。
一个又一个修士接连败在那双平平无奇的掌下。
王尧抬眸看向新的对手，不卑不亢的拱手：“请师姐出剑。”
年轻女子伸手握住剑柄，一道寒冷剑意骤然出鞘，青年目光凝重，瞬间跨出三步，掌间迸发出让山河颤抖的灵气波浪。
唰唰！
胜负只在眨眼间。
“恭喜师姐。”
看着已经被寒霜覆盖的双掌上忽然出现无数条细细的血痕，王尧轻笑一声，洒脱的转身离开。
林泽略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没忍住白了那漂亮女弟子一眼。
以王尧的实力明明可以挤进前百位，却在此处就遇到了这丫头。
不过外门弟子有数千个，两百多名也算得上极为靠前了。
“替我向师父问好。”苏白鹭收回道剑，话音里带着些许赞赏。
“师姐有空就常回青山看看，虽然师父不曾提过你，但萧师兄可是问了我好多次，你答应的玩具再不送过去，他就打算去清风山找你了。”王尧老老实实回道，心里却在琢磨着刚才一剑到底该如何抵挡。
两日后，外门大比的奖励发了下来。
是枚圆润剑丸，拿到外面至少也能卖一块灵石，用灵气激发可以放出等同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剑意。
接下来的日子甚是刺激。
小青山背负八百多块灵石的债务，让青山长老疲于赚取灵石，常年在外奔波不定，连练气中期的王尧也得去南殿接取那些危险任务，大多都与妖兽有关。
一路上斩妖除魔，更是在附近几个小镇上打出了铁掌断魂的名声。
光是算得上机缘的东西就有散碎灵石，低级灵材，以及诸多妖兽尸身，不过这些东西全都送入南殿，变成了功绩点归还给宗门。
他却毫无怨言，拖着疲惫之躯回到青山后，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准备晚膳。
“尧哥，师父已经出去了。”萧宝坐在门槛上，小脸上满是苦涩，师父回来才歇了半日，就又匆匆出了宗门，据说是要去永川河对付那头水妖。
“师兄专心修炼便是。”王尧端着一碗青菜挂面，轻轻放在他身侧，用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脸上笑意依旧温和，语气淡然却又让人安心：
“青山有我。”
……
月光映照山峰，一裘朴素青袍微微拂动。
三年过去，王尧正值二十岁。
身形修长，眉眼温润。
腰间挂着道剑，历经杀伐的双掌有些粗糙。
那侧略显单薄的肩膀已然替道人扛起了半边青山。
第三十四章 师徒心思
【模拟结束】
【奖励结算：东岳宗低级剑丸】
林泽用两指捏住那颗圆润的丸子，放在眼前看了看。
他其实早就见过这东西。
当初在模拟苏白鹭的时候，她就曾拿出过一枚想要送给道人防身。
能释放筑基初期的全力一击。
对于练气修士而言算得上极好的防身之物，但对于现在的林泽来说就有些鸡肋。
看见自己轻易击败张家林后，王尧的信任度已经提升到八分。
并不是特别高，但对方在模拟器中的三年里也没遇见过其他太好的东西，绝对达不到八分这个档次的奖励，所以如果继续模拟王尧，得到的奖励依旧只能是剑丸。
剑丸和筑基丹哪个更值钱？
林泽的确缺少了点修行界的常识，但一样是拿到大比第一后由内门长老赐予，另一样则是前两百多位的奖励，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没有可比性。
但他沉思片刻后，又继续取出了王尧的角色卡。
……
……
对于修行者而言，枯燥乏味的吐纳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翌日。
萧宝已经在井边坐了四个时辰，对他而言，师父肯带着自己一齐来到仙宗，就绝不能辜负对方的希望。
年纪虽小，却也在努力习惯着无聊的打坐。
王尧刚刚练完掌法，下山去换了一点新鲜蔬菜和肉食存放到厨房里，转身走向那把竹椅。
“师父，今天也没有弟子前来解惑。”
林泽懒散的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
并没有对此感到奇怪。
虽然自己前天似乎已经将名声打了出去，但张家林仅仅是个新任执事而已，华阳峰里有许许多多比对方资历老的执事，甚至还有金丹境的长老坐镇。
那群弟子决定先观望几天也无可厚非。
“对了，今天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他从竹椅上撑起来，舒展着身躯。
“您要下山么？”王尧楞了楞，转身想要回屋换掉身上这件被汗水浸湿又晒干的短褂，准备陪着师父一同下山，无论什么事情，至少能帮着打打下手。
“不用。”林泽挥挥手。
“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那我今天先熬鸡汤吧，等您回来刚刚好。”王尧看了眼山际斜阳，在心中默默算着时辰。
“都行。”
林泽略显无奈，对方修行资质平凡，在厨艺上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今天确实有事情，能不能喝上鸡汤还得看具体情况。
为了此事，他可是足足浪费了二十次模拟机会。
慢悠悠朝山下走去，幸亏宗门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前些日子围观的人数顶多也就一两百，放在弟子众多的外门里连个浪花都溅不起来。
若是有人认出来了定会感到奇怪。
青山长老……为何朝着华阳峰的方向去了？
林泽把时间掐的很准，等他走到华阳峰后山脚下找到那条小路的入口时，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他肯定不是来还钱的。
只是上次在模拟王尧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杨穆居然没能准时到达山崖上，取走本该有的机缘，反而因为自己的缘故，几个月后还在华阳峰上受赵景的欺负，最后还落得被禁足的下场。
林泽此次就是要来把一切回复到原本的模样。
那本能重塑道基的先天术绝非凡品，他是势在必得，今天哪怕硬抬也要把杨穆抬到山崖上去。
……
……
晚膳铃已经响过有两个时辰。
赵景单手握着一卷古籍，端正坐在长凳之上，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拳法精妙之处。
乍看之下，绝对是诸峰间难能可贵的好师傅。
杨穆立在院子里，神情专注的听着。
即便他心里清楚对方口中所讲的，只是不知从哪寻来的凡俗武艺，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知道又能如何？
谁会相信赫赫有名的筑基圆满境赵景真人，竟然会费劲去搜集一堆无用武功来传授给真传弟子，甚至连最基本的吐纳术都是篡改后的版本。
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子，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即便外面都传言杨穆资质愚笨，性格顽劣，这才是境界进展缓慢的原因，但对于赵景本身而言，教出这样一个徒弟，或多或少也会有些脸上无光。
做事情总需要动机。
赵景没有这个动机，但他确确实实这样做了。
杨穆只能认为对方是在报复自己，思前想后，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师父。
“罢了，反正今晚就见分晓。”
他微微低头，想起前两天青山那位林长老云里雾里的指点。
今夜丑时，华阳峰后山崖，打练一套虎爪拳。
琢磨了两天也不知是何意，但对方身为长老，应该没理由拿自己逗趣才是。
杨穆稍微失神片刻，所以没有注意到赵景已经轻轻放下了手中古籍。
赵真人那张浓眉大眼的方正脸庞上掠过一丝冷意。
两天前，有弟子汇报上来一条消息，这懒惰徒儿居然瞒着自己去了小青山求那半桶水长老解惑，自那天回来起，杨穆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十几岁的小东西自以为藏的很好，可是哪里能躲得过赵景那双毒辣至极的眼睛。
有点意思。
本来他还没打算理会小青山，毕竟自己与其他执事不同，修道百年也就只收了一个徒弟，两座小院即可，对于新的修行宝地并没有太大需求。
华阳峰再是人满为患，也不会缺了赵景的资源。
但现在对方居然敢主动惹到了他的头上，我赵某人的弟子也需要你一介散修来指指点点？
自不量力！
除此之外，他也有些担心对方看出点什么，虽然说出去也无人会信，但还是趁早将其赶出宗去为妙。
“以为有个长老之职就能证明什么？外门这池子可比你想的要深多了，随随便便就往里面踩，也不怕溺死其中。”
赵景心中冷笑一声。
修士间的地位从来不是靠这些虚名挣来的，只有谁的境界高，谁掌握的资源多，哪个的人脉广才是重中之重。
百峰排名中，华阳峰位列前三十。
他身为华阳峰执事中资历最老的一小撮，地位仅此于金丹长老，哪点不比那狗屁不是的小青山强出百倍？
别说新来的那个散修，哪怕是前任长老张大海死而复生，也不敢小觑了自己。
第三十五章 斗法
罢了，也不用急于一时。
赵景摇摇头，区区筑基初期的修士哪里值得自己烦恼，随便找个机会就能让对方如丧家之犬般滚出东岳宗。
他将视线重新放回杨穆身上，脸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过。
“练给为师瞧瞧。”
少年双拳似狂风骤起，虎虎生威，将那抹心不在焉的细微神色掩饰的极好。
一直到夜幕降临，他眼底终于涌上疑惑。
按照往日的惯例，赵景现在早就应该离开了才是，今日已经这么晚了，对方却依然稳如磐石的端坐于长凳之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杨穆眼珠微转，可怜兮兮道：“师父，我饿了。”
赵景饶有趣味的抬头看过去，沉默片刻，轻点下颌：“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缓缓站起来，如往常那般朝着院外踱步而去。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杨穆顿时松了口气，假装休息的样子又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直到断定四周无人后，他眸中终于升起一抹寒意。
老狐狸！
尽管对方并未表露什么，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心中的危机感愈发浓郁，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风险太大了。”
杨穆喃喃自语，脸上略带犹豫。
换作平时，他会果断放弃今晚的行动，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
可是……
错过这次机会，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青山林长老那般愿意“多管闲事”的人？
他既然已经忍了七年，就不怕再忍七年，但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莫非自己真的要在仙宗里练一辈子的俗世武功！
“或许只是错觉而已。”
用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安慰自己，杨穆牙关紧咬，鼓足勇气朝门外看去。
只要小心些，未必就会被逮到。
……
离丑时还剩两刻钟的时候。
夜色里多出一道矫健的身影，杨穆没有学过轻身术法，但是多年来的打熬身体亦能让其健步如飞，不比那些江湖人士差多少。
“再快些！”
脑海里已经将平日那些巡山弟子的必经路线牢牢记住，他猛的钻进林子里，绕小路朝着山崖上狂奔而去。
可惜，若他愿意抬头看看，便会发现头顶的树梢上有位负手而立的中年人正默默注视着他，那张方正脸庞上渐渐掀起一抹笑意。
乖徒弟，你想去哪里？
在华阳峰众弟子眼中，赵景执事待人宽厚，浑身充斥着中正祥和的高人气息，乃是有望金丹的筑基圆满修士，深受众人憧憬。
此刻，他脸上却满是森然，眼中略带感慨，嘴角的讥诮意味愈发浓郁。
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想逃，真让为师寒心啊。
赵景没有下去立刻拦住杨穆。
他想瞧瞧如果自己在对方放下所有警惕，心里最激动的时候出现，会看见怎样美妙的绝望表情。
就如同自己多年前强忍着颤意，一口气将所有深埋于心底的爱慕尽数吐露出去，抬头却发现女人依偎在杨穆那位伯父怀里，两人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仿若在看着这世间最愚笨之物。
“大哥，你放心把侄子交给兄弟照顾，我怎敢让你失望。”
赵景轻笑一声，跃下树梢，循着杨穆狂奔的方向不急不缓的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
“过来聊聊？”
“……”他面无表情的站住，缓缓回身看去，只见就在自己刚刚踩着的那颗大树下，一个身着青袍的道人靠在树干上，正偏着头看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仅仅一瞬间，赵景就放出了全部的灵识。
刚刚陷入追忆中，竟是没有发现身旁还有别人的存在，稍作探查，他发现林子里仅有对方一人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来人样貌陌生，筑基初期修为，却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华阳峰。
至少证明对方很了解华阳峰。
既然如此，理应知道自己是谁。
那么，你为什么敢独自出现在赵某身前？
赵景静静和道人对视，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空气中却突然出现一道肃杀之意。
林泽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抛开远不可及的金丹剑仙和妖王，对方应该是自己见过的最强者，只见其气息悠长，浑身灵气浓郁，静立间自有一股玄妙，仿若与天地相融。
这就是筑基大圆满境界么。
在一座底蕴深厚的山门里都算得上顶端的存在，放眼整个外门上万修士，敢说稳稳胜过他的也就是那三十来位金丹长老罢了。
反观另一侧，赵景的内心也未必就能像表面那般平静。
但忌惮的却不是林泽。
筑基初期修为在他手里走不过十招，赵景真正担心的是道人身后还有没有别的存在，所以哪怕精神消耗极大，也不敢把灵识收回来。
许久过去，确认没有第三人出现后，他终于抬起手掌。
没有和对方闲聊的兴致，有什么问题可以等道人倒下了再慢慢问，不着急。
指间生出几丝清风缭绕，宽袍悠然拂动，手掌轻轻的向着虚空中按去，动作温和的像是坐在木舟上用手拂过水面，于是波澜渐起。
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明明看着很慢，却眨眼间就飘出老远，无形间杀机毕露。
林泽眼睁睁看着它飘到身前一丈的距离，突然从袖子里扯出一条白芒，狠狠的砸了过去。
粗鲁的就像是旅人撑舟游河时，旁边有人举起宽大船桨非要把平静无波的长河搅个天翻地覆，浪花四溅，顿时没了兴致。
随着白芒出现，森森寒意降临。
将涟漪冻结，然后砸个粉碎！
“剑气？”
赵景眼中终于升起一丝诧异。
东岳宗是剑宗，虽然现在各种派系百花齐放，但弟子们仍然习惯在腰间挂一柄道剑。
可真正能领悟出剑意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更加凌厉的剑气。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没有见过？
那招中品的清风拂尘诀被轻易破去，赵景反而不是很惊讶，这一式才刚刚练到小成境界，对付普通筑基初期修士绰绰有余，但面对剑气来说就不是很够看了。
即便有境界加持，也需要自己拿出点真本事才能对付。
待心绪平稳，赵景反而轻松了许多。
原来这就是对方的底牌。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一位筑基中期执事，说不定真会命丧于此。
可惜了，还是太嫩。
“既然是剑修，那我便给你个拔剑的机会。”
他淡然笑着，掌间清风散去，一丛幽蓝火焰瞬间高涨。
观其气息，竟然又是一门中品功法，这就是华阳峰资历最老执事的底蕴。
焚心焰。
赵景已经将其修至第大成境界，也是他最拿手的仙术之一。
无风而起，焚尽天下妖邪。
第三十六章 我的真本事就是氪金
林泽看着空中黯淡许多的白芒，对于这道剑气的威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脱胎自寒霜落叶剑，又经过八问剑阵的历练，相当于一门炉火纯青境的中品功法。
可惜自己与对方的修为差距过大，已经到了连功法都很难弥补的地步。
好在他今日并不是要来杀了赵景，甚至连打赢都不用，只需要拖延片刻就好。
“我没有剑。”
林泽看着那缕跳动的火焰，诚实的摇摇头。
闻言，赵景微微一怔，随即摇头低笑。
剑修不带剑，这和屠夫忘了刀，绣娘弄丢了针线一般滑稽。
吃饭的家伙都没有，你拿什么和我斗。
懒得再废话，他随意的将火苗抛了出去，只见拳头大小的火球迎风暴涨，化作一张狰狞脸孔恶狠狠朝着道人扑去。
见林泽再次攥住白芒，赵景眼底却多了一抹讥讽。
故技重施，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么？
下一刻，讥讽化作疑惑。
因为道人默默的把白芒收进了袖子里，然后伸手朝着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去，一颗圆润的剑丸出现在掌心里。
毫不犹豫的将其捏碎。
等同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剑气骤然掠过夜幕，猛然斩过那张火焰面孔，只听嘶吼声大作，幽蓝火焰自眉心处化作两半，愈发凶悍的朝着林泽继续扑去。
“蠢货。”
东岳宗自家的剑丸，赵景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种价值一枚灵石的东西，对于高阶修士而言并没有太大作用，昂贵不说，效果还不如他自己出手。
要知道整个华阳峰每月只需要上交六块灵石就能免除数百弟子的功绩需求，即便这样，那些弟子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轮换着去南殿接任务。
外门那些只能做杂活的修士先不谈，普通弟子们忙碌半年才能赚到一块灵石，不会浪费在这种东西上，即便是赵景，每个月放弃吐纳修行，把所有时间拿去诛杀妖邪，所获也不会超过五块灵石。
更何况他不可能这样做，万一境界不进反退，岂不是亏大了。
而且大部分灵石都要用来辅助修行，积蓄极少。
只有小崽子们偶尔得到师长赏赐，才会备上一枚剑丸用以保命。
“拿这种东西来对付我？”赵景心底嗤笑，说实话，这道剑气的威力还不如先前那道，想要破解自己的焚心焰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他静静立在原地，准备等对方在火焰下痛不欲生的时候，再擒下来好好拷问一番。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至少不够杨穆走出太远。
林泽看着火焰脸孔飘忽而来，重新伸手掏向布袋……
待他的手掌掏出来的时候，赵景的脸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五粒剑丸散发着淡淡幽光。
又是同时捏碎。
赵景下意识攥了攥手掌，深深望向青袍道人。
他十七岁入宗，修道六十余年，坐在这长老位置上也有三十余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斗法。
到目前为止，对方连一门功法都没使用过，就已经花掉了六块灵石。
待幽蓝脸孔被突然出现的五道剑气轻松撕碎，林子里恢复黑暗，赵景脸色终于是阴沉下来，眼角微微抽搐。
两掌同时摊开，火焰再起，嗓音淡漠至极：
“这些外物总有用尽的时候，我劝你还是拿出真本事来。”
“嗯。”
林泽点点头，老是对方先出手，他也有些烦了。
“比拼财力，莫非你认为老夫坐镇华阳峰这么多年，积蓄还比不上你？”
见道人点头，赵景冷哼一声，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还不至于被六粒剑丸吓住，但对方在捏碎剑丸时脸上的平静却让他有些心悸，仿佛那些东西不是花灵石买来的一般。
还好，应该是用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的修士自然不足为虑。
这时，心声戛然而止。
“……”
看着道人手中新多出的十余枚剑丸，赵景额头上青筋虬起，不禁怒吼道：“这就是你的真本事？！”
话音未落，林泽已经淡然的将其全部捏碎。
锋芒刺目，剑鸣声尖啸，连这片树林都疯狂震颤起来。
十四位筑基初期剑修同时出手会是怎样的景象？
赵景终于明白了，
心中惊骇不止，他赶忙撤去手中火焰，伸手祭出一块龟甲法器。
修行界里总是说数量在境界面前不值一提。
这句话本身没错，但问题是他的境界还没有达到那种碾压的地步，被十几位剑修围攻，哪怕是赵景也会感到颇为棘手。
这片龟甲法器是他花了十块灵石买来的防身之物。
此刻却宛如狂风骤雨下的一片单薄树叶，极为勉强的将那些剑气拦在空中，隐隐已经有了破碎的趋势。
他咬咬牙，怒拍储物袋。
不就是比谁灵石多么，老夫难道还会怕了你！
谁还没有几件保命的东西。
这时，赵景眼角余光忽然瞄到那道人将装剑丸的布袋随意扔到地上，里面已然是空空如也，心中顿时大喜：没了？！
好好好！
今日便要让你尝尝赵某人的厉害！
可惜这丝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怔怔看着对方默默又拿出一个布袋。
瞧那鼓鼓囊囊的架势，至少也有三四十枚之多！
一场斗法打出去近百灵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疯子！”
赵景骂骂咧咧的将手中符箓塞回储物袋，就算勉强赢了，自己也得元气大伤，一遭回到十年前。
开什么玩笑。
这里可是华阳峰，随随便便就能喊出来一大堆同门师兄弟，何必与对方在这里死斗不休。
不懂得计较得失的修士，也坐不到执事这个位置上来。
更何况到底现在为止，他连道人的身份和来意都不清楚，这完全是一场只亏不赚的争斗。
趁着龟甲还未彻底碎裂，赵景掐个法诀，毫不犹豫的御起轻身术朝一位师弟所住的方向逃去，同时口中怒吼：
“巡山弟子呢，都给老夫死哪里去了！”
见状，林泽嘴角微扬，略带笑意的看着对方狼狈逃离的背影，同时放下了手中装满筑基丹的布袋。
还是时间太短，仅仅只有两天，那十四颗剑丸就已经是他最后的存货了。
反倒是赵景居然能抵挡住如此多的剑气围攻，实力不可谓不强悍。
若是对方再坚持片刻，林泽也只能选择先行退走了。
“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他扭头朝着山顶看去，一道寒冷的气息稍纵即逝。
或许别人不会注意，但林泽却是一直在等着这道气息的出现，二十枚剑丸换一本看上去就很高级的吐纳法门，自然是稳赚不亏的。
趁着巡山弟子们还没来得及封山。
他不急不缓的朝山顶走去，站在崖边朝下面看了两眼，转身从旁边那条小路悠然的离开了华阳峰。
第三十七章 做个选择
华阳峰。
距离峰顶还有一段距离的小路上，少年忽然摔了个跟头，他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显出些心神不宁。
杨穆担忧的朝山下望去。
只见自己刚刚走过的树林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道幽蓝色的光芒。
有修士在斗法。
如果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位用的应该是焚心焰……众所周知，那是赵景真人的拿手本事。
但真正让杨穆担心的，却是另外那个和师父斗法的修士。
这里是华阳峰，山门中人怎么可能和执事大打出手，所以只能是外人。
“林长老……”
杨穆苦笑一声，他不相信巧合。
夜探山门的除了那位约自己丑时于山崖边会面的青山长老以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还有必要继续往上走么。”
心思万千，杨穆脚步踌躇不前，连对方都被截住了，自己即便爬上山崖又能有什么用，此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赶紧回到屋子里，盖上被子就当无事发生过。
努力和这件事脱开关系，千万不能受到牵连。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沉默许久，他稚嫩脸庞上忽而掠过一丝与年纪不相符的洒脱。
怔怔盯着树林，嘴角悄然上扬，有时候太过聪明也未必是好事，偶尔蠢一蠢才能心神通畅。
自己虽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有失信于人的习惯。
少年果断转身朝着山崖继续狂奔而去。
片刻后，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山崖边，努力平稳心绪，双臂怒抬，一套大开大合的虎爪拳挥泄而出。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问心无愧。
皎白月光倾泻于峰顶，翠竹微微晃荡，直到山下传来一道刺耳尖呼。
“巡山弟子呢，都给老夫死哪里去了！”
听着那不能更熟悉的声音，杨穆脸上顿时涌上惊喜之色，连手中拳法都滞凝片刻。
这才多长时间，赵景居然败了。
在外门中盛名赫赫的华阳峰赵真人，居然在对方手上连一刻钟都没能撑过去。
他和林长老到底谁才是筑基大圆满修士？！
想着，杨穆赶忙满眼期待的看向山路尽头，正准备轻喊一声自己在这里，身后崖下却忽然飘上来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
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道狂风拖拽着扯下了山崖。
措不及防自高空坠落，下方是三百丈深渊，杨穆只来得及在心中发出一道绝望呐喊：我命休矣！
耳畔呼啸的风声袭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成一滩肉泥的瞬间，却感觉身下莫名多出一阵柔和灵气，将其托着送入了某处石窟之中。
灵气散去，少年噗通一声落到地上，砸得他眼冒金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过去。
强撑着睁开眼。
只见身前立着一道略泛寒意的高挑身影，仿若水墨渲染，唯有黑白二色。
女子唇红齿白，俏脸淡漠，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似那天上仙子，眼眸低垂，俯瞰着红尘滚滚。
杨穆下意识想要往后挪，剧痛袭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像是被一层薄霜封住了一般，连弯曲手指这种动作都办不到。
舒云烟沉思了许久，丹唇轻启：“叫师父。”
闻言，杨穆陷入愕然，张嘴便想开骂。
简直莫名其妙，那道阴风绝对是出自对方的手笔，故意想要吓唬小爷不成？
话到嘴边，他心中却突然想起林长老的提醒。
或许会有转机……
念及此处，杨穆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对方看出来赵景有问题，所以才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林长老早就知道这崖下的古怪。
换个师父，自然万事皆休。
他将怒骂憋了回去，沉默下来。
见状，舒云烟微微蹙眉。
这小子莫非是个哑巴？
否则常人哪有遭遇这种情况还能保持镇定不语的。
双月窟收徒与其他宗门不同，不论资质高低，单看一个缘字。
自己刚刚破境，一时之间把控不住浑身气息才将少年裹挟而下，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便是所谓的缘分。
罢了，师徒之缘已定。
她轻拂广袖，一点灵光没入少年眉心，淡然开口道：“你资质平平无奇，气海又有隐疾，专心观摩这本先天术，争取早日重塑道躯。”
杨穆只感觉一阵清凉感涌入四肢百骸，脸上却并未露出喜意，面无表情的的盯着对方。
只因这女人到现在为止，还未问过自己的名字。
开口便是叫师父。
接着便是传道术。
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
贫者亦不受嗟来之食。
杨穆深吸一口气，心中自嘲，若是没有别的办法，对方就是实实在在的救了自己一命，哪怕高傲点也正常。
至少比起赵景来说，对方要好上千万倍。
没等他想完，只见舒云烟伸出苍白玉指在空中虚点一下，杨穆小腹中突然生出撕裂般的痛楚，惨嚎一声，连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待痛楚散去，他双眼陷入呆滞。
只见足足花了七年时间才凝聚而成的气海，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新变成了一介凡人。
做完这一切，舒云烟挥手将其送至寒玉床上，转身朝着石窟外走去。
自己刚刚突破，正巧需要出去置换些物件，顺便可以帮那少年购置些许养伤的丹丸。
她轻轻迈出右脚，看似要跌落至悬崖下去。
却见附近的石壁簌簌，竟是显出一个布满青鳞的硕大蛇头，整副身躯足足有十几丈长短，嘶嘶吐着蛇信迎过来，将女子接在头顶，徐徐朝着山崖下爬去。
待石窟里只剩下自己，杨穆静静躺在床上，感受着四周袭来的莫名冷意。
时间缓缓过去，身上的冰霜渐渐化作水滴流淌，他轻轻扭了扭脖子，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面露嘲弄笑意。
这就是林长老送给自己的机缘。
一个模样倾城，出手大方的“好”师父。
感受着脑海中那本新的吐纳术，哪怕杨穆见识短浅，也能轻易判断出它的不凡。
“我如果说不想要的话，会不会太恬不知耻了。”
他缓缓攥拳。
梦寐以求的修行功法就躺在脑子里，那是让自己每个夜晚在床上辗转反侧，困惑了整整七年的东西。
修行和尊严相比，孰轻孰重？
杨穆想起了曾经用来嘲讽王尧的毒辣话语，默默起身朝着洞外走去，前方半步即是深渊，他侧头看了看陡峭崖壁上的粗大藤蔓。
一个气海都没了的凡人，自然不可能攀越几十丈的崖壁。
但他除了修行境界以外，还托赵大真人的福，练就了一身俗世武艺。
“再见了您嘞！”
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少年毫不犹豫的拽住藤蔓朝上面爬去。
若不是那道没入眉心的灵光取不出来，他定要将其砸在地上方能解气。
以前是没得选。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第三十八章 青山次徒
“师父，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整日了。”
王尧端着一碗温热米汤，缓缓走进屋内，讷讷说道。
林泽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趴在窗户上可怜兮兮盯着自己的小光头，无奈道：“你再不下来，我就揍你。”
萧宝抠抠脑袋，乖乖的从窗台上跳下来。
“都出去。”林泽挥挥手，关掉眼前的模拟器。
他现在很不舒服。
自己花了二十枚剑丸才送那小子上山。
结果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他记得上次模拟的时候，那自称月仙的女子分明是给杨穆解释了为什么要毁去气海的。
只能活十年，练气中期的修为，总要选一个吧？
这次为什么就不说清楚！
一句简单的气海有隐疾就略过去，杨穆听得懂个屁，这才导致了少年的反抗。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模拟，先天术还是拿到了。
问题就在于……
屋门突然紧闭，林泽脸色微沉，缓缓朝着身后看去，只见自己的床边上不知何时坐着一道倩影。
气息凝而不散，但只要稍微动用灵识去探查，就能发现其中蕴含的恐怖之处。
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袍下，隐藏着能瞬间葬送整座青山的强悍力量。
林泽掌心里渗出些冷汗。
完蛋，正主找上门来了。
他突然有点想念那位小师叔，如果对方在的话，想必这女人才会有所忌惮。
舒云烟用那双漂亮到极点的眸子打量着青袍道人。
接着她有些疑惑的低下头。
筑基初期的修为和自己相比宛如云泥之别。
可那少年为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跑到这里来，跪了这么久，只为拜这道人为师。
她看了许久才进来，就是想请对方解惑。
可惜舒云烟常年呆在双月窟内，很少与人打交道，自从师父仙逝以后，她更是经常一闭关就是数十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毕竟双月窟也从未遇到过被别人抢走徒弟的情况。
气氛略显尴尬。
林泽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便解释为好。
若是把杨穆为何上山的事情说漏嘴，让这尊大修士发现所谓的缘分其实是受自己指挥的，这事儿将会更加麻烦。
双月窟能存在于东岳宗之内，肯定有它的道理。
其余修士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还两说。
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在修行界可不算少见。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丈，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终于还是舒云烟先开了口。
她轻咬红唇，鼓起勇气道：“他必须……也是我双月窟的弟子。”
自己还从未体验过代表双月窟与东岳宗交涉的情形。
舒云烟只能让语气更加坚定些，来让这个道人明白自己的决心。
窟内弟子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
哪怕师父仙逝前曾告诫自己不能随意暴露双月窟的存在，但现在已然是面临着道统断绝的危险，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也要认真修行先天术，你们不能阻拦。”
说完，女子认真的盯着道人。
林泽心中咯噔一声，对方这个“也”字用得有些令人玩味。
他还不知道在女子心中，自己已经莫名成了东岳宗的代表。
思忖片刻，林泽轻轻点了下头。
见状，舒云烟终于松了口气，但瞬间又将小脸撑起来，现在绝不能露怯，莫要让这道人小觑了自己，努力使嗓音恢复往日的淡漠：
“若是有违誓言，我双月窟上千弟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
林泽脸上多了些古怪。
上千弟子？
哪呢？
华阳峰下的石窟自己至少也呆了三年了，怎么没瞧见。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放心。”
现在把这女人打发走才是正事，别的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闻言，舒云烟楞了一下，低下头：“谢谢。”
她拿出三枚玉简放在床沿上，想了想，把刚买的伤药也放了上去：“我……不能经常出来……麻烦你督促他勤加练习。”
原来东岳宗也不像师父说的那般可怕。
扔下这句话，她最后略带好奇的看了林泽一眼，似乎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比他差在哪里。
身影缓缓消失在屋内。
林泽盯着对方刚刚坐的地方，将已经被汗意湿透的手掌默默在衣摆上擦了擦。
稳住，不能慌。
对方虽是强悍修士，但或许是常年未曾入世的缘故，言行谈吐间却颇显幼稚，几句话就把底透了个干干净净，那副淡漠的高人形象，现在看来更像是独处太久后的自闭。
就像小孩子拎着一柄刺骨钢刀，固然危险，但也并非没有应对的办法。
他昨夜模拟了很多次，道人每次都是将杨穆毫不犹豫的送回了华阳峰，最后无非是中途被女子截走带回双月窟，一切重新走上正轨。
但道人可以这样做，林泽却不行。
因为他刚刚才把先天术抽出来，之前若是学着模拟器中的行为，杨穆的信任度恐怕要掉成负数。
他看着面板上多出的技能卡，眼中多出一抹火热。
【灵品技能卡：先天术】
凌驾于上中下三品之上的存在，吐纳效率至少比东岳宗的高出二十倍，更是有重塑资质的奇效。
林泽又伸手取过床上的三枚玉简。
模拟器径直将其吸纳。
【上品技能卡：先天真火】
【上品技能卡：先天月华剑经】
【中品技能卡：双月轻身术】
“怪不得这么放心的拿出来。”林泽摇摇头，前两者居然都需要配合先天术才能使用，而最后一项只是中品的轻身术而已，哪怕自己偷学了那女人也不会在意。
或者说，这本就是对方给出来的报酬。
他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山路石梯上，一道身影静静的跪在那里。
衣衫上到处都是破口，皮肤上布满了剐蹭的伤痕，杨穆嘴唇干裂，眼中却闪着光芒。
能随意指点自己获得机缘的人，本身肯定要比这机缘厉害的多，傻子都能想明白。
那女人连驾云的本事都没有，还需要踩着灵兽才能跨越山崖，顶多就是筑基期的修士，即便比林长老强也有限。
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青山脚下感觉到了七年来的唯一暖意。
林长老是个好人。
是一个值得自己把仙途交于其手的师长！
眼前多了双布履，他抬起头，视线里是一张清瘦却依旧俊朗的脸庞，眉似利剑，眸如星辰。
“跪够了就上来。”林泽摇摇头，转身离去。
“弟子杨穆，见过师尊！”少年咧嘴傻笑，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他于漆黑长夜中苦等七年，终见光明。
第三十九章 师徒情深
华阳峰。
一堆巡山弟子被训斥的面红耳赤，据说昨晚居然有其他峰的人偷偷潜入山门，若不是赵景执事偶然遇见对方，两人大战一番方才将其击退，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行了，全都滚出去。”年轻执事骂得口干舌燥，狠狠瞪他们一眼。
“再有下次，别怪我卸了你们的道剑，打发去南殿扫地！”
众弟子赶忙低头认错，悻悻退出院子。
直到走出老远才开始交头接耳道：“真是晦气！能跟赵执事交手的修士，哪里是我们能阻拦的。”
“交手？”另外的人嗤笑一声，引起旁人注目，他压低声音悄悄道：“赵真人最后可是逃走的那个，我在山上十多年都未曾见过他那般狼狈，也就只能拿咱们撒气！”
闻言，众人惊疑不定：“你在发什么浑，能在斗法上胜过赵执事的唯有那些金丹长老，他们怎么会夜探华阳峰，平白丢了身份。”
说话弟子面无表情的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看过来，这才声如蚊呐般低语：“谁跟你说是东岳宗的修士了，你们也不想想，五十多个弟子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将所有下山道路尽数守住，那人除了驾云以外，还能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华阳峰？”
说罢，他自顾自的蹲在地上，轻啐一口：“我师父说的，杨穆不见了。”
“……”其余巡山弟子面面相觑。
跟杨穆扯上关系的金丹修士，不就是他那位伯父嘛。
当初送少年上山的时候，好些个弟子都见过对方一面，气度颇为不凡，又因常年镇守妖山边关，杀伐气息甚是浓郁，当之无愧的诛魔大修士。
这样的人若非怒到极致，怎会夜闯华阳峰强行带走杨穆，甚至不惜对赵景真人出手。
到底是什么让他发怒？
“你们可还记得七年前，杨师弟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凝聚气海的事情？”说话那人故作高深的负手而去，留下其余弟子脸色阴晴不定的立在原处。
虽未明说，但对方摆明了是在指责赵景执事教导无方，甚至……有失师德。
一派胡言！
华阳峰师长们向来光明磊落，绝对做不出这等龌龊举动，传出去简直给师祖丢人。
“污蔑师长名誉，其心可诛！”有性子急的弟子已经把手挎在了道剑上。
“算了，他本来就喜欢胡吹大气……现在挨了训斥，心中有怨气才会如此，咱们当个乐子听完也就罢了，毕竟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性子温吞些的赶忙笑着将其拦下。
这时，一道修长身影缓缓从山上而来，手里拎着两个葫芦，蹙眉朝众人看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纪年师兄。”
闻言，弟子们赶忙拱手喊道。
“都散开，成何体统。”赵纪年眉尖微挑，慢悠悠的朝山下走去，他自然也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有闲工夫去讨论这些。
待他走远，原地响起几道窃窃私语。
“啧，师兄这口气，不知道还以为他已经是执事了。”
“你少在这儿泛酸水儿，赵纪年入宗不足二十年就能凝聚道基，定有不凡之处。”
“没看出来，但他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让人佩服，十年时间换了三个师父，正常人可做不出来这事儿，更是哄得李真人掏出几年积蓄给他置换一枚筑基丹……”
“闭嘴！”年长弟子赶忙瞪了他一眼，众人讪讪笑着散去。
……
……
赵纪年不急不缓的朝着小青山而去，很是享受四周投来的羡慕目光。
他跟其他弟子不同，并非是以凡人之躯投入东岳仙宗，在此之前，早就跟着老头打下了坚实的修行基础。
甚至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接触到了东岳吐纳术。
但这种事情，赵纪年是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否则自己的天才之名便有了水分。
手里的葫芦内装满了质量上乘的仙酒，足足花了他半块灵石，可谓是下了血本。
“老头，你可别让我失望。”他轻笑一声，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等到师父李琳真人外出办事，寻着机会准备去小青山看望一下那糟老头子。
据说对方在做什么替弟子解惑的蠢事。
哎，这么多年了也改不掉那个好为人师的臭毛病。
略微叹息一声，赵纪年摇摇头。
把目光放在这群普通弟子身上能有什么出息，这条坎坷的修行之路，有人修法，有人修心，而他修的却是人情世故。
只要能和大修士们打好关系，还怕境界停滞不前？
想自己初入宗时独身一人，孤苦伶仃，若不是天天替讲课堂里的执事端茶倒水，如对方亲生儿子那般尽足了孝道，也不会在某天得到华阳峰执事的垂青，拜入对方座下修习华阳峰功法。
至于现在，那执事看在李琳真人的面子上，已经要老老实实称呼自己一声赵师弟了。
“手握着金丹修士的人脉，却不懂得利用，不如就送给徒儿用用罢。”赵纪年看着身前的青山轮廓，嘴角微扬，缓缓踏上了石梯。
虽然和林泽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但他却丝毫不慌。
没人比他更了解老头的脾气。
有的人是山中虎，狂妄嚣张，有的人是天上鹰，潇洒惬意。
林老头就是一匹任劳任怨的骡子，可以让他这种聪明人随意欺负，直至榨干对方的最后一点价值。
当初在萧家村的时候，只要自己可怜兮兮的哭喊两声师父，那老头就会赶忙把碗里仅有的几条肉丝夹过来，还要扯着嗓子唱童谣来哄自己。
难听死了。
赵纪年眼底掠过一丝嘲弄。
既然对方如此疼爱自己，那么帮助徒弟搭上秦红袖这条线，从此平步青云，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近乎已经能想象出等会儿林泽红着眼睛摩挲自己头顶的情形。
师父想要开山解惑，弟子自然要过来帮忙。
冒着被诸峰敌视的风险，也要和对方并肩而立，情深义重，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落泪。
脚步渐缓，赵纪年抬起头，静静注视着石梯尽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
第四十章 我是赵纪年呀
一步跨出。
脸上笑意褪去，眼眶泛红。
赵纪年的肩膀微颤，眸中涌上浓浓的追忆。
站在石梯尽头止步不前，似是不忍看见师父容颜渐老，两鬓花白，却又被近乎溢出的思念之情催促着前行。
筑基期的灵识能笼罩整个峰顶。
最多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对方就能发现自己的到来。
赵纪年双耳微动，敏锐的捕捉到一阵细微脚步声，于是眼中又添几分悲伤。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双掌微攥，掐准时间，口中发出一道颤抖嗓音：“师父……我……”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上方的确显出一道身影，正满脸古怪的看着自己。
“……”赵纪年脸色瞬间恢复正常，不经意的揉揉眼眶，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这位师兄，您也是来解惑的？”沉默片刻，王尧淡笑着问道。
“什么叫……我也是？”赵纪年心中莫名有些慌了。
难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别的弟子也敢来小青山？
这怎么可能。
连他这种山门弟子里的佼佼者，也只敢等师父外出的时候偷偷摸摸跑过来，还在心中计较了好久，最终才在诸峰的警告和内门剑仙上选择了后者。
若是能跟秦红袖攀上关系，哪里还用在意外门的眼光。
毕竟他又不需要小青山，拜入内门从此逍遥自在，岂不快哉。
其余弟子图什么？
莫非也是冲着秦前辈去的？
念及此处，他眉头紧皱，心中已经开始怒骂不止：这明明是我赵纪年的机缘，你们凭什么来抢！
自己跟着老头许多年，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其余人有什么？
一群恬不知耻的东西！
王尧看着对方脸色变了又变，不由有些疑惑，不过今日前来小青山的弟子也不止这位一人，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算上师兄您，今日应该是第六位了。”
“嗯？！”
赵纪年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再装模作样，着急忙慌的朝着上面跑去。
明明是雪中送炭，怎么变成锦上添花了。
绝对不行！
“这位师兄，你……”
冷不丁被撞了下，王尧伸手想要拦住对方，一把抓了个空，只能苦笑着追过去，今天前来解惑的弟子这么多，还没见哪个像此人这样无礼的。
两人跑到峰顶，只见几间木屋中间放着把竹椅，身着青袍的道人斜斜躺在上面，三十来岁的模样，俊朗面容上噙着些许懒散。
若不是那熟悉的眉眼，赵纪年甚至会觉得对方是哪个岁数相仿的师兄，比起前几天的时候又变了许多。
虽说破境会增长寿元，让修士看上去更年轻，但那抹丰富阅历带来的沧桑感却很难藏住。
而眼前的青袍道人竟给人一种藏芒于鞘的错觉，看似平静无波，但细细看去又能发现对方眼底的一丝锐利，那绝不是老朽修士能拥有的眼神。
沧桑与锐气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前者是看破红尘，后者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却在道人身上完美结合起来，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气质。
“这是林老头？”
赵纪年想起对方跨越八问剑阵的时候，这种反差感还没有现在那么明显。
哪有人能越活越年轻……并非指相貌，而是那股精气神，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师父，又来了一位。”王尧缓缓走过去。
“嗯。”林泽轻轻点头，并不意外。
三天过去，弟子们也该观望的差不多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诸峰还没有真正对小青山做点什么，那些像是王尧一般的弟子们终于开始有些按奈不住。
一个可以随意提问的长老，相比起讲课堂里的大杂烩而言，这是多大的诱惑！
当然，现在来的都是些资质并不算好的弟子，只有他们才懂得无人搭理的痛苦。
所以林泽的收获并不算好，这群人稍微有些信任度，大约在三分左右，很难抽出什么好的机缘奖励，并且从他们身上分解出来的技能卡品质也很低，偶尔能有张完整的下品技能卡都算是不错的东西。
大多都是残缺的。
不过这也正常，执事们很难在一天时间内讲完一本功法，顶多能把大概纲要讲解清楚，弟子们只需要按着这个练到小成境界，就能拜入山门继续深造。
这是个极好的判断悟性资质的办法，最省事省力，或许会漏掉那种资质极好但悟性稍差的弟子，但毕竟是少数，总体上没什么问题。
每三年都会涌入上万个外门弟子，最后超过九成都会默默离去，一茬接一茬，靠这些执事挨个去挑选，那大家都不用修炼了。
“你性子冲动，不适合这门温和功法，自己都感觉到了，何必再来问我。”林泽摇摇头。
身前的弟子面色发苦，但并未多话，感激行礼后默默离开。
并非每个人林泽都能提出建议。
虽然可以用模拟器不停地换技能卡去试验，找出最适合对方的功法，但这样做消耗次数太多，并不划算。
能点醒对方少走些弯路就够了。
“你倒是很适合这门拳法，气血充盈，不过少了点灵性，刚猛过甚，容易伤着自己。多注意下其中变化，小成有望。”
“多谢青山长老。”第二个弟子惊喜的连连弯腰。
“无妨。”林泽淡淡一笑，模拟器中对方被山门收下后获得的一株静心花就算是学费了。
众人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赵纪年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他在这里站了半炷香的时间，林泽却依旧没有看过来一眼。
这算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没有去贺寿，所以对方心生怨气，故意晾着自己？
心中稍有些怒意，却并未表露在脸上。
赵纪年很清楚前来的目的，和结识秦红袖相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事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
无论林泽再怎么刻意，心中肯定还是牵挂着自己的，毕竟他可是对方最疼爱的小徒弟。
想着，赵纪年拎着酒葫芦，脸上故意露出一丝委屈，缓缓朝着竹椅走去，打断了正准备提问的弟子，盯着道人喊道：“师……”
林泽略带不满的抬眸，蹙眉道：“解惑？”
“……”赵纪年在这眼神下楞了片刻。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
对方好像不认识自己？
别……别开这种玩笑……或许是还在生气罢。
想着，他赶忙点头：“是的。”
“后面排队去。”林泽收回视线平静道。
“我……我也需要排队？”赵纪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第四十一章 不吃这套
在林泽平静的眼神下，赵纪年虽不情愿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默默排到了最后面。
算了，尽管做不了第一个前来小青山的弟子，至少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像老头这种念旧的人并不难对付。
将思绪捋清楚，赵纪年脸上重新挤出笑容，安静站在原地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实际却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该问个什么问题。
既不能太难让对方丢了面子，也不能太简单，人人都能回答出来的东西反而会让老头心生不喜，认为自己故意小觑了他。
需要不多不少正正好，这个分寸很难拿捏。
暂且先看看这位师父有几分本事再说，若还是在萧家村里时候的水准，只会个东岳吐纳术和几套不入流的功法，倒也不难解决。
他支起耳朵，认真听着前方传来的对话，片刻后，脸色微变。
算上之前离开那两人，这已经是第四个人开始解惑。
少阳拳经，泰阳山的入门拳法。
骤雨剑诀，五仙峰的基础剑术。
猿啼罡气，正气山的独门内罡。
……
虽然都是些很基本的功法，却涉及了好几种不同的修行方向，更是各山门的看家本事。
道人竟能眨眼间就能指出弟子修行时的不足之处。
这事儿便显得有些蹊跷。
你说他修为骇人吧，可这些功法也算不得高深，证明不了什么，但对百家都有所涉猎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这人还是林泽！
赵纪年同样是筑基初期修士，他自认没有这般渊博的见识。
可是……
这有什么用？
所谓修行就是与天争命的一个过程，修士寿元有限，最忌所学繁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方可求问大道，否则东岳宗外门又何必分化出百峰。
只有那些破境无望的修士，才会像这样什么都去学一点，妄图能从中找出突破的办法。
“罢了，反正我又不是真的来解惑。”
想不明白，赵纪年干脆沉下心等待，无论如何，对方和秦红袖总归是有关系的，若不是看在这尊剑仙的份上，他才懒得陪林泽在这里过家家。
说句难听的话，真斗起法来，老头在他手上不一定能撑过一炷香时间，哪有替自己解惑的资格。
终于，最后一个弟子也满脸喜悦的离开了小青山。
林泽端起清茶润润嗓子，总体来说今日是亏本的，五次机会仅换来一些零碎杂物以及两张勉强能用的下品技能卡，不过从长远来看，等这些人发现这些指点确实有用后，口口相传之下就能吸引来更多的弟子。
在面板上将多出来的五张普通级人物卡全部删掉，突然翻到一道提示。
【今日模拟次数已耗尽】
“……”林泽抬眸看向最后那个弟子，说好的每日仅限十人，可惜他今天早晨没忍住模拟了一下双月窟的三张技能卡，用掉了几次模拟机会。
主要是他真的没想到一天之内会来这么多人，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纪年哪里猜得到道人心中所想，见对方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暗喜。
看看，差别一下就出来了吧。
不怕对方冷淡，只要心里还记挂着自己这个徒弟，赵纪年就有信心继续把老头拿捏的死死的。
他将手里的葫芦轻轻放在地上，真挚的看向道人，准备将自己苦心思索许久的问题抛出来，保证让对方脸上有光。
见状，林泽更觉得无奈。
来就来吧，怎么还带礼品。
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明日再来吧。”
耽搁一天时间，等次数刷新了再给对方留个位置便是。
闻言，赵纪年脸色的笑容逐渐凝固，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对方六十大寿的那天，自己想了想嫌麻烦懒得跑嘛，都筑基期了，足足两百寿元哪至于急着办什么大寿，肚量未免也太小了。
还是说苏白鹭在背后嚼舌头？
也对，那贱人肯定也想抢夺秦剑仙这份仙缘。
想到这里，赵纪年眼底掠过寒芒，但又很快将其收敛起来，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师父可是在责怪徒儿，徒儿寒心呐！”
此言一出，正在专心吐纳的萧宝缓缓睁开眼，略带好奇的看了过来。
王尧正在给茶杯中添上热水，手掌微微一滞。
徒儿？
这位师兄身上穿的可是华阳峰的衣服。
没人注意到林泽的目光忽然冷淡了几分。
赵纪年用力攥紧拳头，按照他对老头的了解，此刻无论是道歉或者解释，都没有把责任甩到对方身上让其自责来的直接。
当初在萧家村的时候，师父就因为修为低微的缘故，对几个徒弟深怀歉意，觉得是因为他的关系，浪费了几人这么好的资质。
只要抓住这一点不放，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徒儿自村中出来，被旁人嘲笑是乡里人，您知道的，我当初也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孩子，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赵纪年面露不甘。
“但是纪年从未后悔过跟着您呆在萧家村，虽苦了点，我却不在乎，只想着有天能出人头地，能将您接到东岳宗来享清福，因此，近二十年来努力修行，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委屈的看向林泽：“您现在如此冷淡，是在责怪徒儿不该努力修行？”
萧宝越听越不对劲。
睁大眼睛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急的小脸通红。
王尧则是满头雾水。
这位师兄的意思……他也是师父的徒弟？
可这副语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这时，林泽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对方就是赵纪年？
他还是经上次苏白鹭提醒才想起来老先生还有这么一位徒弟，现在总算是见着正主了。
啧，这拨弄是非的把戏玩得挺熟练啊。
替师父贺个寿就是扰你修行了，稍微冷淡一点你就委屈了，换作之前的老先生听了这话，指不定心里得有多难受，说不定还得反过来安慰对方一番。
毕竟林老先生直到亡魂消散之时，还在担心这几个徒弟是不是受到了危险。
如此看来，赵纪年倒是对他了解颇深。
可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林泽。
他不吃这套。
第四十二章 青山祸害
林泽嘴角微扬，缓缓起身。
赵纪年眼露喜色，火候差不多了，现在只要再略表孝心即可，赶忙拿起酒葫芦说道：
“弟子虽没什么积蓄，但记着您好这一口，本想着寻个日子给您送去，没想到师父却先来了，今天徒儿就好好陪您喝上一场。”
“这仙酒可是好东西，寻常真人半年也难得见上一回，也就是师父到了徒儿才有口福……”
“喝酒就不必了，我只是想收回刚才的话而已。”
林泽轻声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吹嘘，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淡淡道：“明日，你也不用来了。”
闻言，赵纪年彻底楞在原地。
看着道人的脸上的笑意，只觉得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把控。
什么叫做……明日也不用来了？
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窜起，他强忍着将酒葫芦捏碎的冲动，咬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师父是什么意思？”
自己又是送酒，又是好言好语解释。
大家同为筑基真人，莫要欺人太甚！
“……”
林泽叹口气，回头看过去，重新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不是你的师父。”
他可以对苏白鹭稍加指点。
因为那小妮子确确实实是林老先生的弟子，而且对自己也有用，两人做个互惠互利的交易，对大家都好，甚至以后对方出了什么事情，林泽也不介意帮衬一下。
但赵纪年肯定是不能算作徒弟的。
这就是一条眼里只有骨头的饿狗而已。
“我不是您的徒弟？”
赵纪年怒极反笑，深吸几口气，想要让这道人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份。
别说什么青山长老之类的东西，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身份里有多少水分，抛开这个，自己是三十岁出头的筑基境天才，放到百峰里都是被争抢的存在。
而老头六十岁才堪堪筑基，资质之差可见一斑。
再等个几十年，哪怕让对方当自己徒弟，还得看他赵纪年的心情如何。
话到嘴边。
他想了想，又将其憋回了肚子里。
争吵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引起林泽的反感，还是得从对方心中的愧疚上着手。
“师父的话，弟子实在是听不明白。”
赵纪年脸色多了些许悲愤，相比起之前的伪装，这神情里倒是有了点真实感。
“我知道您现在有了某位前辈照拂，但因此您就可以忘记十多年的师徒之情？师父现在发达了，就可以弃我于不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您现在是要抛弃您的儿子？！”
嗓音尖锐，带着浓浓的凄苦，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倒打一耙的话语听的林泽有些反胃。
为什么会有人蠢到把同样的招数使两次？
于是他只好重新转过身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闻言，赵纪年心中松了口气。
刚准备顺着杆子往上爬，耳畔却传来道人轻飘飘的声音：
“跟那些没关系，仅仅只是你不配而已。”
林泽安静的看着他，语气云淡风轻，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跟身份地位无关，和背后有什么大修士也无关。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看不上你这个人，仅此而已。
“我……我不配？”
道人的话触碰到了赵纪年心底隐藏极深的那丝卑微，让他脸上的神色都变得狰狞起来，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强行压抑住的怒火终于升腾冲上脑海，尖酸嘲讽道：
“莫非您的徒弟，必须得是这样的一群歪瓜裂枣，若是这样，我的确不配。”
“毕竟您也只能从那堆蠢货里挑几个勉强能用的，诸峰弟子里，谁会拿正眼瞧小青山。”
他指着王尧和萧宝尖笑道：“您该不会想靠着这群练气期的废物撑起整座山门吧？”
这时，一个自后山跑来的少年缓缓顿住脚步。
脸上兴高采烈的笑容渐渐褪去，眼中涌上一抹浓郁寒意。
他站在远处，随意扔掉手中劈柴的斧头，静静盯着木屋中间，嗓音淡漠问道：
“赵纪年，你是不是想死？”
“……”
赵纪年回头看去，眼睛抽搐了一下：“杨穆……杨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景真人的亲传弟子，怎么会出现在小青山上？！
杨穆笑着指了指地上的斧头：“我在后山劈点木头，准备给你娘造一副棺材。”
在华阳峰呆了七年，除了赵景以外，少年还没在别人身上吃过亏，如今到了小青山，还能让这软骨头奴才给欺负了？
“……”
赵纪年含怒咬牙，却只能挤出一副苦笑：“杨师弟说笑了，我娘亲身体尚可，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
练气期怒骂筑基期，简直闻所未闻。
传出去能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例如萧宝，现在就满脸崇拜的看着杨师弟，林泽面无表情的将他的脑袋转了回来。
“无妨，有备无患嘛。”杨穆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万一明天就被马车撞死了也说不定。”
“你！”赵纪年胸口急速起伏，掌间灵气游走不定，已是怒到了极致。
东岳宗内，换作任何其他两个修士都不会出现练气期拿捏筑基期的滑稽情形。
可惜这是赵纪年。
一个入宗十余年便换了三个师父的聪明人。
在他的眼中，站在远处的并不是杨穆，而是赵景真人和那位金丹境的诛魔大修士。
是自己绝不能得罪的存在。
“我今天不是来与你斗嘴的。”赵纪年怒挥袖袍，眼见此事闹成这副模样，干脆的转身朝山下走去。
“既然师父不认我，那赵某告辞！”
“既然你对这两位小兄弟如此有信心，等到外门大比时可别丢人现眼。”
闻言，林泽脸上毫无波动，唯有眼底掠过一丝同情。
修仙修成这副模样，到底有何意义？
骨头都软了，修为再高也站不起来。
杨穆冷哼一声朝这边走来，先是恭恭敬敬的对林泽拱手行礼：“师父，我把柴火都劈好了。”
待林泽点头后，他才转身瞪了王尧一眼：“被人指着鼻子骂，能不能硬气点，还是师兄呢。”
王尧只是苦笑。
见萧宝又眼露羡慕之意，林泽深吸一口气，狠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学什么不好学骂人。
以后小青山出去的修士各个都是口吐芬芳之辈，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自己这个当师父是混混出身。
骂人算什么本事。
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第四十三章 授徒
赵纪年脸色阴沉的回到华阳峰，刚刚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住，抬头一看却是两位执事。
灰衣老人冷冷看过来：“你去哪里了？”
在他身后，断去一臂的张家林眼神森冷。
“弟子见过方执事，张执事！”赵纪年忍下心中怒意，拱手解释道：“随便出去逛了逛。”
“随便逛逛。”张家林嘴角露出一抹讥讽：“怎的逛到了小青山去？”
闻言，赵纪年眉头一皱。
方老头也就罢了，自己给面子才称姓张的一声执事，别给脸不要脸。
刚想随口糊弄过去，目光却注意到了对方空荡荡的袖子，神色微变。
方执事轻哼一声：“你看见了，这就是小青山做的好事，如此情形下，你却还要前往青山，就别怪老夫多想。”
“……”赵纪年愕然抬头。
小青山。
张家林与自己境界相仿，谁能断去他的胳膊？
莫非是林泽……他哪来的实力？
赵纪年转念间便想到了秦红袖，心中生出一抹浓浓的嫉妒，怪不得老头敢无视自己，想必是从剑仙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吧！
心绪复杂难平，终归汇聚成一道狞笑，既然想吃独食，那就别怪赵某翻脸。
想到这里，他眼眸低垂，恰到好处的掩盖住那丝阴险：“方执事可是错怪弟子了，纪年今日前往小青山……是为了杨师弟去的。”
后半句话压的极低，却让灰衣老人脸色骤变：“你说的可是杨穆，他怎么会在那里？”
“正是！”赵纪年抬起头，无奈苦笑。
“奈何弟子修为有限，实在是没法将杨师弟带回来，惭愧。”
“这事儿你还跟谁提起过？”方执事双眸微眯。
“您是第一个。”
“那就管好你的嘴。”老人丢下一句警告，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因为赵景最后逃向的便是他的院子。
能把赵师兄逼得如此狼狈，本以为是那位诛魔大修士夜访东岳宗，现在听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杨穆本身并不重要，毕竟他只是个练气中期的弟子而已，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能挑出一大把，真正重要的在于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离开华阳峰，又为何要走。
方执事现在反倒希望昨夜来的是杨穆的伯父，只要将当时的情形烂在肚子里，就当无事发生过，赵景师兄输给金丹真仙并不丢人，少了一个弟子这种事情也引不起太大的注意。
若是小青山可就麻烦多了。
虽然方执事并不认为昨夜那人是林泽，对方还没这个本事，但其余人可不会这么想，小青山就这一个筑基期，还能是谁？
新长老初入宗门便能和筑基圆满境的真人交手，至少证明他不是个水货。
杨穆弃华阳峰改投小青山，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山门的名声。
此事传出去，岂非丢了华阳峰的脸面，替青山长了威风？
……
……
山崖边，四道身影径直坐在地上。
林泽不喜欢讲那些形式上的礼节，伸手摩挲着萧宝的光头，顺便翻看面板上多出来的技能卡。
既然收了徒弟，那就要好好培育。
其中杨穆是最简单的，不需要太费心神。
“你脑子里的东西，别浪费了。”林泽瞥他一眼，将三枚玉简扔了过去。
闻言，杨穆惊讶的抬起头，师父居然连这事情也知道。
那女人当时送入自己眉心的小光点，实则是一篇极为高深的吐纳法门。
不过至今他也没有动用过一次，还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
“师父，我……”杨穆犹豫开口，他其实只想要一本完整的东岳吐纳术即可。
“我只是转交，练不练都随你。”林泽眼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淡淡道：“不过，你最好分得清什么是尊严，什么是面子。”
前者不容践踏，后者可以适当先放下。
“去吧。”
杨穆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拿起玉简朝着灵泉旁走去。
萧宝看不明白，王尧心里却一清二楚。
只有中品以上的功法，才配得上用玉简存放，师父竟然一下子就拿出了三枚，师弟这福气真让人感叹。
“羡慕么？”
林泽摇摇头，认真看向王尧。
青年老实的点点头。
“羡慕也没用。”林泽懒懒的笑道。
王尧是他准备打造出的青山招牌，自然不可能用东岳宗以外的功法。
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但他也没想过要背着谁，愿意留下，以后有了新的东西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不愿留下，大家好聚好散，不强求。
“四季轮回掌，少阳拳经，猿啼罡气，你选一门吧。”
“师父觉得哪样适合弟子？”王尧立马把三枚玉简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并不是分不清好坏，这三门基础功法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玉简，但他更懂得珍惜眼前的道理。
这性格很难有什么大成就，但也不会惹麻烦，寻仙问道，活到最后那个才是赢家。
林泽无奈的笑了笑。
眨眼间就用掉了三次模拟机会。
“声如猿啼，一口内罡连绵不绝，倒是能很好的弥补你崩山掌力竭时的空当。”
当初在模拟器中，王尧输给苏白鹭的原因很简单。
并非掌力不够强，而是对方知道暂避锋芒，一道寒霜剑意躲开崩山之势，瞧准破绽趁虚而入，以巧破力。
有了这口内罡护体，他就有拍出第二掌的机会。
随着日落山头。
王尧将总纲记在心头。
林泽看似随意之言，实则已经将他修行时会遇到的困惑全部提前讲解完毕。
“去吧。”
“多谢师父。”青年起身匆匆离去。
做完这一切，林泽将目光落在了萧宝身上。
犹记萧家村中，道人轻问：“若生死未卜，你可愿随我修行？”
童子果断应下。
既然已经把命都交到了自己手上，林泽也就少了许多忌惮。
例如王尧，即便给他先天术，到时候月仙找上门来，自己可没有信心能护住对方。
总归是有风险的。
人家拜你为师，你不能真拿自己当爹。
更何况哪怕是当爹的也没有替儿子做出选择的权力，而且双月窟功法这东西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萧宝则不同。
林泽淡然道：“站起来。”
小家伙赶忙站得笔直，听着师父诵念一段极其晦涩的口诀，下意识跟着做了起来。
只见云海汇聚，气如长龙。
待空中繁星点点时，他口中忽然喷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璀璨金焰。
先天术。
先天真火。
练气初期已成。
第四十四章 再次模拟萧宝
翠绿的山间。
青年在学猴子叫唤，少年拎着一柄竹剑比划，童子安静的坐在地上吐纳。
至于道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躺在竹椅上睡觉。
林泽也很无奈，每日只要吞服一粒筑基丹，体内道基就处于饱胀状态，若不是想要提高资质，甚至连先天术都没什么学的必要。
练习仙术的进度也快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遁入模拟器中，眨眼间便是三年。
此刻四季轮回掌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先天月华剑的进展要慢些，即便用了两次机会，现在也才堪堪入门，越高品质的功法，对于低资质的修士而言就越难理解。
先天真火甚至还未入门。
看着今日的次数又只剩下了三次，林泽数了数腰间布袋里的筑基丹。
四十二粒。
还行。
暂时应该够用了。
现在能从模拟器中获得的奖励，比较好的无非就是剑丸和筑基丹两种。
经过上次和赵景交手，林泽也发现了剑丸的不足之处，虽说一把捏碎许多颗的威力可观，如同十几位筑基初期剑修同时出剑，连赵景也只能落荒而逃。
不过即便在数量充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到击退的地步，想要斩杀还是不太现实。
毕竟攻击方式单一，不能真正和十几位修士划上等号。
何况一天才出十颗，哪怕是他用起来也有些心疼。
“得找点新东西了。”他侧头看向三个弟子……准确来说，只能算两个半。
杨穆虽然人在小青山，实际上南殿里挂的还是华阳峰的名头。
需要得到华阳峰和小青山两座山门的同意，才能将人给要过来。
林泽估计赵景大真人是不会点头的，不过也没关系，自己本身也只需要角色卡而已，有华阳峰在，反而给了一个极好的刷信任度的地方。
现在嘛，还是先看看小家伙的情况吧。
模拟器升到二级后，可以同时放入两张技能卡，林泽之前没用过是因为三年时间太短，反而会拖慢角色的修行进度。
普通级的角色三年能把一门下品功法练到小成都不错了，哪能指望更多。
很明显，萧宝不属于此列。
给予的初始技能越多，他才能走得更远。
【萧宝：传说级】
【灵品技能卡：先天术】
【上品技能卡：先天真火】
【模拟时长：三年】
【模拟开始】
……
……
依旧是熟悉的拉高视角。
整座青山一览无余。
童子揪着道人的袖角：“师父……你就带小宝一起去好不好。”
青袍道人叹了口气，深深看他一眼，努力使语气更温和些：“莫要胡闹，好好在山上呆着。”
“尧哥和穆哥就能跟着师父一起。”萧宝小脸发苦，不过还是听话的松开手。
这情形，林泽至少也看过不下十次了。
根据多次模拟总结出来的规律，如果是模拟自己的话，虽然道人同样不知道模拟器的存在，但是可以使用抽出来的东西，比如筑基丹和剑丸。
如果模拟别人的话，作为路人的他就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筑基初期修士。
这种情况下，承担着九百枚灵石的债务，相当于自己前世拿着几千块的月薪却欠下一个亿，摆明了不可能还得清，没有逃出东岳宗躲债，或者干脆的找个悬崖跳下去已经很不错了。
“还是想要翻身啊。”林泽笑着摇摇头。
按照以往情况，萧宝会老老实实呆在小青山上，可今天却有些不同。
只见道人前脚刚走，小家伙漆黑的眼珠子便滴溜溜转了起来。
都不用切换视角，林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在琢磨什么，有了练气初期修为，又有先天真火傍身，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不过这本来也是自己刻意去引导的。
九百枚灵石的确很多，但林泽也不是傻子，老先生一辈子都没赚到一粒的筑基丹，虽然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反正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全部卖掉还给南殿，这模拟器内师徒几人的日子肯定会轻松许多。
但是，先不说那九百枚灵石跟自己有多大关系，就说萧宝，这张传说级角色卡最致命的缺陷便是性格，他少了一颗争夺杀伐之心，简单来讲就是变强的欲望不够强烈。
师父让我修行，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吐纳。
师父给什么我就用什么。
别人有灵石法宝，我能吃饱肚子就行。
……
当然，对于小家伙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对林泽来说差距就大了去了。
外面的萧宝可以活得轻松自在，但模拟器内的却不行，必须得给对方一点动力。
只见小东西悄悄朝山下跑去，又因为找不到路，只能茫然的四处乱逛。
终于碰见两个外门弟子，赶忙走过去，仰着脑袋礼貌问道：“请问师兄，南殿怎么走？”
“这小家伙也是我宗弟子？”两个青年哑然发笑，见其傻乎乎的乖巧模样，干脆蹲在地上逗他玩：“小师弟，你进宗多久了？”
萧宝扒拉着指头算了算，笑道：“快一个月咧。”
“哟。”弟子听出了他的乡下口音，更是乐到不行：“你去南殿做什么，小小年纪还敢逃课，快些过来，我俩带你去讲课堂。”
“我不去。”小家伙摇摇脑袋：“师父已经教我功法了。”
此言一出，两位弟子面面相觑：“师父？”
片刻后，他们齐齐拱手苦笑：“这位师兄何苦调侃我等，顺着那条路往前走三十里就是南殿。”
年纪这么小的山门弟子，也不知是哪家前辈的后人。
完全没搞懂两个大哥哥为什么突然就站了起来，萧宝眨眨眼，赶忙道谢，吓得两人更是连退好几步，干脆直接带着他朝南殿走去。
很快，只见前方多出一座气势磅礴的乌黑色建筑。
匾额上刻着山脉纹路，其上是藏于云海中的弯月。
两个蓝袍山纹执事冷冷立在门口，注视着来往成百上千的弟子。
走进去，左边已经排起一道长龙，右边则是连绵不绝的柜台，大殿内明明很拥挤，却井井有条，连个敢大声喧哗的弟子也没有。
“师兄，您是来购置东西的？”青年低身问道。
“不是，我……我想接任务。”突然看见这么多人，萧宝有些紧张的朝后面缩了缩。
第四十五章 恐怖如斯
“接任务？”年轻弟子略有些惊讶。
山门修士根本不需要做杂务来养活自己，即便手头窘迫，大部分都是去宗门外面采药诛妖，赚取功绩之余还能游历俗世，磨练道心。
但对方年纪又小，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外出办事的样子。
算了，琢磨这么多作甚。
他摇摇头打消心中疑惑，引着萧宝绕过人群：“师兄跟我来这边。”
山门弟子自然不可能和这群人一起排队，朝着前方走几步，视野豁然开朗。
几处厚重暗红大桌前虽然也站着不少修士，但比起刚才的何止少了数十倍，这群人无论是眉眼间的神采还是谈吐间都少了几分焦虑，气定神闲，悠然自在。
两位年轻弟子明显有些拘束，对着小家伙笑了笑：“我等不可在此地久留，师兄自去那边交接即可。”
果不其然，这才站了几息时间，就已经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多谢大哥哥。”
萧宝看着两人离去，捏捏拳头，将紧张感压在心底，快步朝着那几方厚重大桌走去。
可惜他矮了些，压根够不着桌面，原地蹦跶两下，小脸上涌上一抹焦急。
旁边修士被口水呛了一下，憋着笑意将视线挪开。
桌子后身穿山纹蓝袍的女执事无奈笑笑，站起来俯身问道：“小家伙，你是哪家山门的弟子？”
只见童子生的唇红齿白，再加上圆溜溜的光头，看着还挺可爱的。
她脸上笑意更浓郁了些，干脆伸手将其拎上桌子：“上来慢慢讲。”
萧宝有些害羞的摸了下脑勺：“我是小青山的弟子。”
年轻女执事怔了怔，似乎一下子没想起来，片刻后眼中露出微微讶异：“你就是萧宝？”
说完还略带惋惜的轻轻叹口气。
其余弟子同样好奇的看过来，啧啧摇头。
据说诸峰已经准备以外门大比为理由要求南殿收回青山，算算日子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居然还有敢呆在那座山头上的弟子。
“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女执事并未多说什么，原来是欠着八九百灵石的那位林长老门下，怪不得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来这里接任务。
被许多人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萧宝略显手足无措，鼓起勇气道：“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闻言，众人里顿时响起哄笑声。
换作旁人，南殿执事才没有这副闲心，可这孩子看着实在乖巧，她瞪了其他人一眼，低头在簿子上翻找起来，耐心寻找许久才温声问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手指落在一条消息上。
离东岳宗仅有百里路程的地方有座废弃药山，六年前就已开采完毕，不过灵药这东西总有遗漏的，不少弟子偶尔也会前去瞧瞧有没有值钱货，带回来交给南殿换些功绩。
没什么危险，或者严格上说这根本算不得任务。
执事完全就是一副哄小孩的态度。
小东西不就是想学大人一样嘛，这至少也算是出宗了不是？
“谢谢姐姐。”萧宝从桌上跳下去，接过对方递来的出宗令牌，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的收进衣兜里。
“不客气。”执事心头略喜，见其眸光灵动，必有不凡之资，顿了顿轻声叫住他：“往后若是没有去处，可以来南殿找我。”
此言一出，旁人皆是眼露惊讶。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实则却是在提醒那小孩小青山的窘迫，并给了对方一个极好的机会。
诸峰百余座，三年换一次排名。
但哪怕是最好的山门也不上南殿，毕竟这座大殿行的是统管外门之责，地位崇高，其中执事轻易不收徒，只要收下了，那都是当成传人培养的。
只有萧宝傻乎乎的压根没听懂对方在说啥。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虚无中，林泽朝着那执事翻了翻白眼。
他倒是想过自己会遇到被抢徒弟的狗血事情，但这女人明显不是因为看出了萧宝的逆天资质……
……
出了南殿，小家伙拿出令牌，将灵识缓缓沉浸入内。
脑海中凭空多出一副地图，指向宗外的那座药山，他循着路线缓缓走去。
百里路程对于身怀轻身术的修士而言并不算远，可萧宝明显没有这个本事，第一次出宗门，也没有人提醒过他要准备些什么。
直到空中升起一轮弯月，他已是饥肠辘辘，站在原地揉了揉肚皮。
身处荒山野岭，也没地方可以寻吃食。
正想着，萧宝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笑声：“小师弟，若不嫌弃便过来坐坐。”
循着声音的方向拨开荆棘，视野内多出一堆摇曳的篝火。
大胡子修士扔过来一包肉干和几个发黄面饼：“第一次出来？恰巧我赶着回宗，这些东西就留给你了，下次可得注意点。”
说完，他拍拍衣摆离开了此地。
“……”萧宝捏着肉干发呆。
“……”林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种感觉随着小家伙离药山越近便愈发明显。
借着月光继续进发，遇见一处陡峭高坡，萧宝啃着面饼正准备绕远路，却见坡顶树上两只猴子打架，不慎扯断一根藤蔓，慢悠悠的落在了他面前。
萧宝沉思片刻，攥住藤蔓爬了上去。
走了半个时辰后，眼前又见一条宽阔大溪，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若没有大成的轻身术便只能老老实实的朝下游走，那里有小路可以过去。
他摸摸脑袋，正想转身。
只见溪中缓缓浮出一头硕大的老鳖，眼珠子默默盯着他手中的肉干。
萧宝愣了楞，半蹲着将肉喂进对方嘴里，却见老鳖缓缓转身朝着大溪对面，示意他站上去。
就这么轻松来到对岸，离废弃药山已经只剩下小半的路程。
……
“终于到了。”
看着身前像是被狗啃过一般的漆黑大山，萧宝笑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林泽站在他身后，用力揉了揉面无表情的脸庞。
他保证接下来就是发生再稀奇的事情，自己也绝不会感到惊讶。
正想着，却见萧宝忽然摔了个跟头。
好奇的从脚下拽出一条通体泛着金属光芒的树根，拿出令牌对照了下其中印刻的任务清单，眼中略带惊喜。
“呀，是古铜树藤，可以换五点功绩！”
林泽眼角抽搐。
深吸一口气。
虽然知道对方的收获越多，自己到时候抽出来的奖励也会越好。
但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超越满分的机缘值，恐怖如斯？！
第四十六章 斩草除根
药山是东岳宗几十年前寻到的一处宝地，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取之不尽，宗门执事的脚步踏足了山上的每一处角落，开采完九成九的成熟灵药，终于将之废弃。
按道理来说，除非是经验老道的寻药人，其他人已经很难再从山上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东岳宗才将其开放给了外门弟子，允许他们过来碰碰运气。
高大古树下，赶了许久路的萧宝靠坐着打了个哈欠，举起小拳头揉揉眼睛，困意汹涌袭来，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林泽静静站在旁边看着。
此地是宗门辖内，妖兽轻易不敢靠近，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
经过几个时辰里的各种意外，对方手里的小布袋已经装的鼓鼓囊囊，少说也价值六十点功绩，换算成灵石那就是六块，恐怕整座药山的残余灵药都在里面了。
忽然，天上掠过一只硕大猛禽，直直撞在了树干上。
古树枝丫轻轻晃动。
一枚拳头大小的赤色果子噗通砸在了萧宝脑袋上。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咂咂嘴，用手背擦掉鼻涕泡，习以为常的将其捡进布袋里。
片刻后，林间又响起了细微的呼噜声。
猛禽将树上那条窥伺已久的青冠毒蛇叼在嘴里，扑腾挥动着双翼离开。
林泽叹了口气。
干脆也靠在树边上休息，有这等气运护体，除非哪头想不开的大妖发疯跑到这片废弃药山来闲逛，否则小家伙敞开了乱跑也不会有危险。
不知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时，林泽瞳孔紧缩。
只见身前莫名多出一道矫健身影，雪白的毛皮如绸缎般柔顺，两只尖尖的耳朵竖起，毛茸茸的硕大尾巴轻柔的搭在了萧宝的脖颈上，一对血红眸子中泛着寒光。
萧宝额头上渗出冷汗，小脸上满是无助。
林泽毫不怀疑那条尾巴中蕴含的力量，只需稍微使劲就能碎掉小东西的喉咙。
白狐似是有些犹豫，忽而口吐人言：“把手上的东西给我，饶你不死。”
见状，林泽瞬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灵兽生活在大山深海之间，以族群为本，即便与修士结成兄弟也习惯用灵识沟通。
只有自成势力，需要与人族抢夺地盘的东西才会辛辛苦苦去学习人言。
妖！
一头道行极深的妖狐！
闻言，萧宝咬咬牙，居然紧紧攥住布袋不肯松手。
他对这些灵药的价值压根没有概念，只晓得拿回宗门去交给南殿，就能替师父师弟们分忧。
白狐眸光闪烁，硕大尾巴骤然紧缩，勒得小家伙闷哼一声，呼吸困难，它嗓音中显出几分急促：“快点！别找死！”
这动作落入林泽眼里，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杀意。
原本还觉得对方只抢宝物不伤人，与寻常妖族略有不同，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区别。
可惜这是在模拟器中，他也只能干看着。
妖狐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贪财，为了些许灵药竟然是连命都不要，血红眸中狠厉渐生：“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眼见那尾巴就要彻底缩紧。
天上赫然落下一柄宽正重剑，幽黑剑身精准的砸进地面，锋锐得犹如切断一块豆腐。
“小狐狸，好久不见。”
空中一裘黑袍猎猎作响，兜帽中那张白皙脸庞上噙着淡淡笑意。
脚下踩着白云，她轻轻揭下兜帽，一头如墨青丝微微拂动，脸色平静，眸光似剑。
白狐整条尾巴被彻底斩断，趴嗒落地，看见来人模样，来不及多想，尖嚎一声便远遁出百里有余。
“啧，好歹也是头金丹大妖，胆子这么小。”秦红袖轻叹一声，食指微勾，只见那柄重剑咻的追了出去，眨眼间又倒飞回来，只是剑刃上多了一头挣扎不休的狐狸。
轰！
剑身刺破古树，贯穿白狐腹部，将其死死的钉在树干上。
“上次有事情。”秦红袖自空中落下，悠然踱步而来，纤细指头轻轻抬起狐狸的下巴，笑盈盈道：“现在才算空出手来，抱歉，久等了。”
白狐嘴边尽是血沫，漂亮的狐脸上充斥着恐惧，像是有些神志不清，言语含糊的求饶：“我真的没杀过人……放过我……我没有……”
秦红袖只是淡淡的瞥了旁边的萧宝一眼。
双指笔直似剑，轻易没入了白狐的喉咙，随意的将血渍在对方的毛皮上擦干净，宛如剑客轻拭剑刃。
顺手拔出幽黑重剑，掌中多出一枚干瘪的黯淡珠子。
“好好的金丹，怎么成这样了？”她略带疑惑的蹙眉。
“算了。”
秦红袖转身轻踹萧宝的下巴，待他被迫张口之际，弹指将珠子丢进小家伙口中，顺手掐了个法诀。
只见两枚小剑纹路印在了他的肚皮上，像是某种封印。
“你的资质倒是极好，可惜了，这双手不适合握剑。东西送你，以后可别像你师父那样丢人。”
“宝儿见过小师叔祖……我师父才不丢人！”萧宝捂着下巴嘟囔道。
嘁，小青山何时有过还钱的先例，一家老小累死累活连修行都顾不上，还不够丢人呢。
秦红袖白他一眼，伸手将其拎起来扔在重剑上。
御剑嗖的朝东岳宗方向飞去。
【离角色距离过远，请立刻切换视角】
林泽留在原地，对模拟器的提示仿若未闻，只是静静看着那头狐狸。
就在对方彻底咽气前，曾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并且，就连那一眼都看得极为小心，甚是害怕引起秦红袖注意，却被旁边的林泽捕捉到了。
他迈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心中估摸着距离。
缓缓弯腰，伸手掰开几块石头磊成的小洞，又揭起几片宽大的叶子，将所有干枯杂草全部扔到旁边。
脚下多出一头小小的幼狐。
两只尖耳朵占据了身躯三分之一那么大，浑身覆着浅浅的绒毛，正发出奶声奶气的嘤咛。
身子看上去极其虚弱，呼吸间却吞吐着一股强悍的妖气。
据说妖族可以耗费自身修为去蕴养胎儿，铸就先天妖躯，一出生便拥有极其强悍的境界。
例如这头幼狐。
筑基初期的气息实在有些明显。
秦红袖没有发觉？
林泽觉得未必，大概只是懒得搭理而已。
他深深望了眼小妖狐。
只见对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呆呆的看着远处树下的尸身。
精致的赤红眼眸中忽然掠过一丝哀伤。
模拟器忽然传来一股关闭的迹象。
【离角色距离过远】
【模拟结束】
第四十七章 境界突破
【奖励结算：残破妖丹】
二十分的信任度，代表着以萧宝为角色的所有模拟奖励，永远只会在最高档次那一类中抽取。
通常来说这肯定是好事，但这次却遇上了一点意外。
萧宝获得这个机缘的途径是吞进肚子里……
林泽感受着胸口内强烈的灼烧感，紧闭双眸，面色略显阴沉。
秦红袖替对方掐了一个法诀，大概是祛除其中妖气，只留下最纯净的灵气，然后封印在身体内慢慢吸收。
模拟器却没有把这个法诀一起复制过来。
所有因素结合在一起，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妖气入体。
林泽瞬间运起先天术，稍微感受了一下妖丹中的灵气含量，并没有金丹境那么多，约莫只有筑基圆满的程度，但这也不是自己能一口吃下的东西。
思忖片刻，他果断开始驱逐体内灵气。
哪怕一丝不留，也绝不能被妖气侵蚀，亦或者被当场撑爆。
幸亏先天术作为灵品功法，玄妙难以言喻。
瞬间便凝聚了一束中正祥和之意，开始将那些驳杂不堪的肮脏气息赶出体内。
林泽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尊人形灵石，大量的妖气裹挟着灵力挥发而去，然而境界依然在飞速上涨，若是睁开眼，便能看见漆黑瞳孔上正逐渐泛起一层殷红。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他紧闭嘴唇，感受着犬齿缓缓延伸，心底微微发寒。
突然有种把秦红袖拉出来痛揍一顿的冲动。
这玩意儿，你也敢随便给人吃？！
好吧……人家是有后手的，自己属于遭受了无妄之灾。
道基猛然震颤。
属于筑基中期的气息朝着四周弥漫。
而涨势并未有停止的趋势。
林泽无奈的发现，哪怕全力运行先天术，也只能祛除不足一半的妖气。
若是让它们继续沸腾下去，自己大概能突破到筑基后期，结局则是彻底沦为一介妖修。
长着尖耳朵和獠牙的那种。
他睁开眼，露出一对猩红的眸子，给俊朗脸孔上平添几分妖异。
幸亏这里是小青山，换了别的地方，估计已经有一大群修士持剑围拢，喊着除妖诛魔的口号将法器砸过来。
“先离开。”
没有过多惊慌，在发现事不可为后，林泽第一时间起身，开始找寻萧宝的踪迹。
然而就在这时，他手臂上那道黑色火焰纹路忽然泛起光芒。
这是连他自己都差点忘记的东西。
来自于萧家村碰见的那头黑云赤犬大妖。
沉寂许久，被体内异样惊动，醒来便开始寻找吃食。
仿若一头小狗张嘴咬住了肥美的肉块。
撕扯！
撕扯！
浩瀚妖气惊慌失措的被吞噬其中。
林泽双眸中的红光褪去，犬齿恢复正常，略有些愕然的看着手臂。
只见火焰纹路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如流水般浸入皮肤，朝着指尖汇聚而去。
噗！
如墨般流淌的黑炎轻轻跃动，看似毫无温度，却将四周都烫灼的扭曲起来。
妖气冲天！
境界在筑基后期的门槛前缓缓停滞，终究没有迈过去。
林泽挥手散去黑炎，重新躺回竹椅上。
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庆幸于修为的止步不前。
仅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从练气圆满达到筑基中期，仅差半步就能继续突破到后期。
换作寻常修士，这便是一辈子都难以逾越的沟壑。
看似淡定的躺着，实则浑身都被汗意浸湿，林泽准备等山风把自己晾干再起来。
总的来说有惊无险，还小有收获。
不仅提升了境界，还多出一门奇异的道术，那朵黑炎一看就不似凡物，威力定然不小。
只是祭出时的妖气容易引人误会，这点他不太满意。
“另外，传说级角色卡也不能乱用。”林泽看着面板上那张璀璨的金色卡片，强忍着将其再次放入模拟器的冲动，一定要有自制力。
“每天只抽一次……两次……嗯，还是三次吧。”
三年对于王尧或者杨穆而言，顶多也就是把一门下品功法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对于萧宝可就不一样了。
对方才练气初期，几天时间就成了这样。
资质暂且不谈，那机缘实在有些骇人，若不是提前退出模拟，指不定还能给自己来点什么花样。
想起萧宝，林泽微微一怔，脑海中又闪过那只狐狸的模样。
金丹大妖会死于秦红袖之手，但却留下了一头刚刚出生便有筑基初期的崽子。
若是像模拟器内那样，被小狐狸记住了萧宝的模样，林泽会毫不犹豫的斩草除根，但现在嘛……只要萧宝不出去，自己也没必要去管这闲事。
外面妖族多了去了，总不可能全灭了吧。
正想着，却见杨穆端着一碗清汤面条过来，林泽顺手接住，边想边往嘴里送了一口。
“……”
咸到发苦的味道冲击着口腔，他强忍住将其吐出来的冲动，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杨穆讪讪一笑：“王尧师兄不在，弟子真的尽力了。”
闻言，林泽面色微变：“他去哪了？”
“因为张家林那事儿，这小子……咳……他想着去赚点功绩，早日把华阳峰的灵石给还了。”杨穆耸耸肩。
“噢，大师兄也跟着去了，不过您放心，王尧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带着他去涉险，也就是整理整理书卷，扫扫地什么的，正好陪师兄在宗门里逛逛。”
“……”
闻言，林泽默默眺望天际。
眼中掠过冷意。
他其实不愿意做某些事情。
但防患于未然，总比往后引得惨剧却无法挽回来得好。
“老老实实去死不就好了，何苦多看那一眼。”
叹口气，他放下面碗，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自己和幼狐无冤无仇。
但白狐同样和萧宝毫无干系，不是照样用尾巴卷住了小家伙的脖颈。
若非幽黑重剑从天而降，他又该去找谁讲道理？
幼崽记住了萧宝面容的同时，林泽也记住了它的模样。
“师父？”杨穆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好练剑，别偷懒。”道人踏着石梯，身影缓缓没入山间。
第四十八章 萧宝撒谎
东岳宗南殿内。
相貌平平的青年牵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王尧。”两个外门弟子止住脚步，看见对方身上的青袍，略有些惊讶道：“现在得喊一声王师兄了。”
“许久不见。”王尧笑着回应，他在宗门里的朋友并不多，大部分仅仅是能搭上话的程度，和对方寒暄几句后便带着萧宝朝前方走去。
“尧哥，我们不排队么？”小家伙眨眨眼。
“按道理是应该排的，我也不在乎这些，但其他山门弟子都去那边，我们不应让青山显得要矮几分。”王尧说的是心里话，他其实很不喜欢被众人围观的情形，不过自己现在代表的是小青山，言行谈吐间应有规矩，不可有所僭越。
迈步来到几方暗红大桌前，昏昏欲睡的女执事强撑精神将簿子扔在桌上，打着哈欠道：“选好了告诉我。”
“师兄想去藏经殿看书，还是想在南殿附近耍耍？”王尧熟练的将簿子翻到最后，如果他是自己来的，应该会尝试着接取一些宗外的任务，今天还是先算了吧。
“尧哥……我想去外面瞧瞧。”萧宝期待的抬起头。
小家伙本就是乡里孩子，生性好动，青山峰顶就那么大点地方，早把他闷坏了。
王尧怔了怔，温和笑道：“师兄乖一点，下次请师父带你出去。”
“噢。”萧宝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站在他旁边。
其实也没什么可挑拣的，今日来晚了，藏经殿的活计早就被人抢走，王尧随意选了一件清扫大殿的任务，将簿子轻轻递了回去。
却见女执事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单手拖着香腮，拿着一串珠子逗弄着小家伙。
随意瞥了眼簿子，轻笑道：“你是哪家山门的弟子，被罚来清扫南殿还带着师弟一起。”
“执事误会了，这位是弟子的师兄。”王尧摇摇头解释道：
“我们也不是被罚来的。”
“哦。”执事有些惊讶的看过去，撇撇嘴：“你不会是第一次来南殿吧，为何不写上山门的名字？”
经对方提醒，王尧这才想起来，赶忙提笔在后面加了三个字。
小青山。
“噫，原来是青山弟子，怪不得。”执事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有些惊讶的叹道，可惜她这句话却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其余弟子探过头来瞧了一眼。
待看清上面名字，他们顿时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位新入宗的林长老开山讲道，当日便收下一名极为不错的弟子，后面也陆陆续续有弟子上山请对方解惑，貌似颇有收获。
这座排名末端的山门，似乎并非那么不堪。
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大多外门修士也就当听个乐子，毕竟还有人说诸峰准备在外门大比后就要请南殿收回青山，消息驳杂难辨，作为弟子的他们能做的只有观望而已。
不过……山门弟子还得做些清扫大殿的活计，这跟寻常外门弟子有什么差别。
众弟子面露古怪，辛辛苦苦修行拜入山门，不就是为了有更好的前程，若是毫无变化，那还跟着你干嘛？
小青山，就这？
王尧楞在原地，忽然自责的拍了拍脑门。
他入宗这么多年都是做着杂务过来的，早就习以为常，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会给师父带去麻烦。
沉吟片刻，伸手按住了桌上的簿子，轻声道：“抱歉，弟子刚才选错了。”
在执事疑惑的眼神中将其重新翻开，稍作思考便指向某处。
“你确定？”对方微微蹙眉。
这是一条清理树园附近灵兽的任务。
东岳宗被大阵笼罩，其内有上百座山峰，但并不代表这就是全部。
出了宗门，整条绵延不绝的山脉依旧属于它的管辖范围，有药山，矿脉，林园……例如此处树园，便是用以种植乌木的地方，源源不断供给东岳宗制作剑柄的原材料。
最近有群不识趣的灵猴捣乱，毁坏乌木无数，正缺人手前去清理。
至少也是练气初期境界的灵兽，又成群结队，性子甚是狡猾，南殿径直开出了三点功绩一头的价格，愿意去的人却寥寥无几。
筑基期修士倒是愿意挣点灵石花，可猴子们并不蠢，嗅到那股气息干脆就躲起来。
堂堂山门执事，总不可能一直守在树园里。
练气期弟子时间多，但一不留神被会揍成重伤，若不是护林修士去的及时，恐怕早就闹出人命了，得不偿失。
“你才练气中期的修为，年轻气盛也要注意场合，况且你总不至于带着这小家伙去涉险。”执事无奈摇头。
“弟子明白。”王尧点点头，低身拍了拍萧宝的肩膀，说道：“师兄先行回去，我到时候给你带最甜的浆果回来，可好？”
经过几天的接触，他相信对方不会让自己失望。
“尧哥……”小家伙有些不情愿的朝后面缩了缩，见对方脸色认真，这才轻轻点头。
萧宝年纪虽小，但也晓得分寸，从不会无理取闹。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执事叹口气，小东西不去，你自己的实力也堪忧啊。
“请执事赐下令牌。”王尧微笑着拱手。
片刻后，青年大跨步走出南殿。
“瞧你们惹的好事儿。”执事朝着围观弟子翻了个白眼。
“您说笑了，看他那副模样，或许是有真本事的。”几个弟子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认真道。
虽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但青年神色间的平静却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那是对本身实力的一种自信。
女执事摇摇头，正想重新坐回去，却见桌上的簿子哧溜一声滑了下去。
垂眸一看，却见萧宝踮着脚尖，猛的一跃将其扯在手中，蹲在地上小脸严肃的翻看起来。
“嘿，刚刚那姓王的弟子可是让你乖乖回小青山去。”执事弯腰将簿子拿回来。
“年纪小就不能接任务吗？”萧宝背着双手，眼珠滴溜溜一转，人小鬼大的问道。
“嗯……”女子想了想：“倒也没有这个规矩。”
“谢谢大姐姐。”小家伙甜甜笑道。
“……”执事嗔怪的瞪他一眼，嘴角微扬，打开簿子认真找寻片刻，指着某条任务问道：“真拿你没办法，不会迷路吧？小小年纪就有练气初期修为，出去耍耍倒也没什么危险。”
萧宝接过令牌，灵识浸入其中，看见了一片偌大的废弃药山。
漆黑瞳子逐渐朝身旁人望过去。
他从没试过说谎的滋味，但刚刚却骗了尧哥，心底不禁涌上浓浓的愧疚。
可是……这群人交谈间有意无意露出对师父的不屑，却让小家伙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气的滋味。
尧哥以身涉险，只为替师父争脸，自己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第四十九章 前往药山
苍茫大山。
竭力走了半天时光，王尧步伐依然稳健，跟随着脑海里的路线朝着乌木树园而去。
忽然，左右两侧的树上传来异动。
他徐徐止住脚步，闭上双眸，呼吸越发平缓。
双掌悄然上抬，体内灵气瞬间调动起来，在脉络中流淌，沸腾发烫。
右脚骤然前跨。
气息已经锁定了周身方寸之间。
手掌掠过空中，恰到好处的印在了突然跃来那道身影的小腹上，崩山之势挥泄而出，将其狠狠砸飞三丈远。
他并没有懈怠，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刺耳啼叫，竟又是一头灵猴，瞬间转过身去，张口无声，体表却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罡，只见那猴子怒而挥爪，与罡气触碰，发出金铁相交的清脆声音。
发现只能在内罡上留下淡淡的爪痕，它转身想撤，脊骨上却已经覆上一只手掌。
轰！
炉火纯青境界的寸步崩山掌全力拍出。
王尧面无表情的睁开眼，伸手攥住对方的尾巴，猛的往下扯去，右脚骤然踩在了灵猴的脖颈上，只听惨叫一声，那畜生顿时没了生息。
收回手掌，他默默注视着最先那只被拍飞的猴子远遁逃离的方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两头练气初期的灵兽，同时锁定了自己的前腹后背，但真正的杀招应该是对准头颅而来的，他已经做好了以伤换命的打算，第三头却迟迟没有出现。
又在原地等待片刻，王尧取出令牌在脚下灵猴身上晃了晃，里面记录的数字顿时从零变作一。
离树园还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已经碰上了作乱的灵兽，看来这猴群已经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收拾好心绪，青年继续朝前方走去。
在其离开不久后，两头灵猴尸身趴嗒一声落地，致命伤皆在心口。
林泽斜靠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道白芒。
轻轻叹了口气。
按照模拟器中推演，王尧在此处会身受轻伤，不过并无大碍。
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插手的。
毕竟这样就失去了历练的意义。
可惜林泽没忍住。
虽然已经在模拟器中见过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瞧两眼，不得不说，对方无论是反应亦或出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承认自己有点护犊子，不过就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
身怀炉火纯青层次的崩山掌，战力堪比练气后期修士，也没有自大的毛病，这个任务还难不住王尧。
“就这样吧。”
跳下大树，林泽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悠悠赶去。
说真的，那小东西反而更让人省心。
炼气初期遇见金丹大妖这种必死之局，都能在千钧一发的瞬间碰到秦红袖，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泽甚至怀疑即便那小妖狐苦心竭虑的前来报复，萧宝依旧能安然无恙，但他身旁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慢悠悠的走着，有双月窟的中品轻身术傍身，虽说比不上架云，但轻轻踏出一步便是十几丈的距离，将将到半夜，他已经提前到了那座废弃药山。
而萧宝此刻还在大溪边给那头老鳖喂食肉干。
等其跋山涉水来到山脚处，就和模拟器中一样摔倒在地，然后从地上拔出一根古铜树藤。
不同之处在于，先前的林泽是以虚无状态伴其左右，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看着他。
萧宝明显没有采药经验，只能借着黯淡月光到处瞎逛。
然而他的每一次停步，都能从脚边的丛林里，亦或者身旁的荆棘上采下一颗灵药。
林泽有些好奇的提前摘掉了他即将会碰见的一颗灵果，却见其突然脚下打滑，像个圆滚滚的球似的滚下了小坡，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然后疑惑的抬起右脚，看着下面多出了一块番薯状的灵植。
一直到天色将明。
小家伙终于是困的不行，拎着小布袋来到一颗大树下，坐靠着闭上眼休息。
“……”林泽看了眼身旁的瑟瑟发抖的青冠毒蛇，沉默片刻，伸手在树干上用力一拍，只见赤红果子噗通砸在了萧宝的脑袋上。
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什么。
就让一切照常进行就好。
三个时辰后，一头白狐映入了视线。
只见它一瘸一拐的寻找着补充灵气之物，直至发现整座废弃药山上再也寻不到灵药，血红眸子里涌上一抹焦急。
怎么会这样。
白狐自天妖宗逃出来，好不容易寻到了这里，隶属东岳宗管辖，妖族轻易不敢踏足半步，而宗门弟子也很少过来，即便来的也是些练气期的小崽子，对自己产生不了威胁。
山上偶尔还能碰见些灵药可以进补。
没有比这灯下黑的地方更好的藏身之处。
但是怎么才一晚上过去，就什么都没了？！
林泽默默看过去，心里倒是能理解它的想法，耗费修为给幼崽凝聚先天妖躯，看样子还收了不轻的伤，分明是金丹大妖却只能发挥出筑基圆满的实力，何止弱了数十倍，此刻正是急需进补的时候。
但理解归理解，别忘了这整条山脉都是东岳宗的地盘。
换句话说，这些药材长在山上，除去被带回宗门的部分，灵兽可以吃，妖族却不行。
灵兽是兽类，是这大山的一部分，只要别捣乱，宗门可以默许它们的存在，但妖族却是自成势力，是敌！
不告而取是为偷，当面胁迫是为抢。
若是换了东岳宗弟子前往妖山深处，别说采集灵药，就算只是单纯的逛一圈，天妖宗那群凶恶之辈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给他剩下。
此时，白狐茫然乱逛，忽然停下，目光落在了远处沉睡的童子身上。
更准确的说，是盯着对方手中的布袋。
它缓缓朝那边走去，端详片刻，嘴巴朝着布袋探去，想要趁着小家伙睡着将灵药取走。
这时，萧宝却忽然惊醒过来，警惕的将布袋往身后藏去。
白狐眸中掠过一丝愠怒，硕大尾巴瞬间朝对方脖颈上搭去。
区区练气期的崽子，若非它没有杀心，完全可以直接宰掉对方，顶多换个藏身地，不识好歹！
林泽双眼微眯，有些犹豫。
按照模拟器中的情形，应该是有惊无险。
但他却有些拿捏不准。
毕竟那只是单纯的模拟，并非真正的推演，人心难测，每个呼吸间都有可能出现无数种变化。
“……”
白狐口吐人言：“把手上的东西给我，饶你……”
话音未完，它突然闭上嘴。
只见爪下不知何时多出一朵黑炎，正诡异的摇曳着，宛如莲花轻绽。
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白狐血红眸子中涌上一抹深深的恐惧。
倏然逃出极远的距离，绝望而又愤怒的悲鸣：“天狗，你也要杀我？！”
萧宝神色呆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章 道心不稳（补更）
天狗——
闻言，林泽想起了那头脚踩黑云的双头赤犬。
本来只是想着祭出自己最强的杀招，希望能阻拦对方片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狐狸居然认识萧家村外的妖王，并且极其畏惧的样子。
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虽说根据吞下的妖丹来判断，白狐只剩下筑基圆满的修为，但毕竟是尊金丹大妖，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手。
不过，若是对方和赵景实力相差不大，自己又仅仅是阻拦片刻的话，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至于亲自出手斗法，除非秦红袖不来了，否则还是留给这位小师叔去做吧。
林子里，狐狸身躯紧绷，怔怔的盯着天际，却未想过把视线放在这片山林里。
天狗那般自负，哪怕是面对东岳宗内门老怪也不会低头，又怎会藏匿起来。
所以自己只是金丹大妖，对方却能位列十大妖王。
半晌后，它尖叫质问道：“为什么不出来！”
“你家崽子也要唤我一声干娘，你就这般对我？”
“出来！！”
直喊得嗓子嘶哑，白狐却不肯退去。
如果来者是东岳修士，它肯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至少要把对方带到别的地方去。
可天狗却是知道自己为何实力大跌的。
不能走……
它明明惧怕的浑身颤栗，眸中却掠过一丝狠厉。
这时，只见地上的黑炎悄然散去。
空中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秦红袖坐在重剑上，姿势毫无高人风范，自天际飘然落下，饶有趣味的盯着它：“小狐狸，两月不见胆肥了啊，现在都敢挑衅我了？”
“……”
白狐差点被憋出内伤。
方才明明是天狗的气息，怎么下来的是这尊杀神。
这才是那条恶狗没有露面的真正原因？
它没注意到就在幽黑重剑出现的瞬间，树上那道安静的身影已经悄然离开。
“行了，别摆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秦红袖撇撇嘴。
“本座在那山上憋闷了这么久，正好拿你来练练手，快凶一点，不然打起来多没意思。”
白狐呲呲牙，四肢却不自觉的软了下去。
满脸无助。
象征性的叫了两声，实在听不出几分底气。
“嗯？”秦红袖瞥了它一眼，对其这副状态有些不满。
见状，白狐弱弱道：“你上次答应过只要我不伤人，就饶我一条性命。”
“嘶，我说过吗？”秦红袖咂咂嘴，正琢磨着该怎么反悔，忽然朝某处看了一眼。
……
……
林泽弯腰下，平静的朝那堆枯草里看去。
只见幼崽正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狐所在的方向，这是在用灵识查探远处的情况，只是还不甚熟练。
忽然，它视野里多出一只修长手掌，幼狐下意识朝里面缩，却被径直拎了出去。
四目相对。
小狐狸在空中晃悠了两圈，茫然的看着身前的道人，被浅浅绒毛覆盖着的身躯开始发颤。
就在这时，它突然注意到了林泽瞳孔中极浅的一丝红芒，细微到稍不留意就会错过。
闭上眼，果然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它下意识朝着道人身上钻去，同时奶声奶气的惊喜叫唤道“阿咧……阿咧……”
林泽微微蹙眉。
这小妖像是突然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存在？
它在喊什么？
渐渐的，小崽子口中的话语越发清晰起来：“阿咧……阿爹……”
林泽面露古怪，掐住小狐狸脖颈的手掌微微滞住。
他似乎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是那枚妖丹在搞怪。
世上不可能有两颗气息完全一样的金丹，除非白狐死去，自己吞服掉它的妖丹。
但小狐狸用灵识感觉到娘亲还活着，而面前道人身上却有着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味道，虽然很淡，却能给予它极大的安全感。
“抱歉，我可不是你爹。”
林泽摇摇头，指头探向对方的喉咙，触感温热，似乎能感觉到其中血液的流淌。
身怀筑基初期修为却对自己毫无防备。
事情似乎又简单了许多。
“……”
青袍道人攥着幼狐的脖颈，面无表情，毫无动作，若非小东西一个劲的往他手腕上爬，看上去更像是一尊雕塑。
片刻后，林泽缓缓闭上眼。
只觉得身心颓然不堪，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由于穿越过来的时候就身陷死境，从那天起，他就尝试着学习这片世界的规则，并努力的融入进去。
这里不是前世那座虽有些凉薄，但总的来说依旧让人安心的小城，而是残酷的修真界。
要做一个杀伐果断的修士，方可活到最后。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心慈手软乃是大忌。
像林老先生当了一辈子的好人，结局却是被送出宗门，流落四方，凄苦自处，最后惨死于妖兽口中。
可……万事总要讲个道理吧。
对萧宝下手的是母狐狸，跟这小东西到底能扯上几分关系？
灭其满门，永绝祸端，做起来倒是省事，可总归缺了些道理。
连那些游侠儿都知道祸不及家人……
“就这么放了你？问题你也不是人啊，你是妖啊。”林泽默默看着小狐狸，这件事换作任何一个修士都不会犹豫，哪怕没有恩怨，人本来就是要诛妖的。
他却想求个念头通达。
“阿爹？”
似乎是玩累了，小狐狸两只大耳朵耷拉下来，歪着脑袋用那对宝石似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道人。
林泽平静和它对视着，白芒自袖口滑入掌中，下一刻抵在了幼狐的小腹上。
妖狐是不能放的。
但一只普通的狐狸，自然就绝了报仇的心思，只要妖躯尚在，活个二百岁不成问题。
既然念头无法通达，为了维持道心不受侵扰，那便各退半步。
他心里清楚这是种很虚伪的做法，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招。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紧张到极点的低嚎声。
不知为何，林泽心里忽然就松了口气。
缓缓转身看去，只见秦红袖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背后跟着萧宝和那头白狐。
黑袍剑仙略微抬眸，深深的看了林泽一眼，轻笑道：“你可比你师父狠多了。”
似有些感慨，她低下头又添了一句：“也比我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