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一章:楔子元兴二十六年,上京。 春日,万物复苏。 王城,刑房。 昏暗的灯光在墙角闪烁,略有些斑驳的石墙上倒映出纤细婀娜的身影。 室中置一石床,四角悬挂镣铐,此时镣铐正紧紧扣锁着一名女子,纤细白嫩的肌肤上满布镣铐留下触目惊心的青紫於痕。 石床旁,身穿红衣的女子微弯着腰凝视着石床上的人,嘴角噙着一抹得意中透着阴狠的笑意,明明笑着,那漂亮的双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倒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展开攻击的姿态。 “当初接你这个贱种回来,真以为是父亲想要认回你这个女儿?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如不是为了替三皇子筹钱,你休想踏进傅家大门一步,谁让你就只有钱呢。” “你以为这婚约真是为你定下的?不过是家里哄着你先替我占着位置罢了。” 说一句话,这美人就拿一张纸沾了水敷在女子的脸上,隐约还能看出几分清丽脱俗的容颜。 越看着她拼命的挣扎,张着嘴巴却嗬嗬一个字说不出来,她就越高兴,越有种诡异的快意! “你想问我三皇子殿下知不知情?三皇子与我青梅竹马,这件事情当然是知道的啊,毕竟作为他的未婚妻,这些年你可没少被人算计吧。换到我身上,他怎么舍得?”看到女子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她的笑声愈发得意。 “如今大局已定,三皇子马上就要成为储君,太子妃的位置你一个野种怎么配坐上去,该到了让位的时候了。” “傅家长女重病身亡,三皇子信守承诺不弃婚约依旧从傅家选女作为太子妃,我作为傅家长房嫡女当然是最佳人选。我会带着你那富可敌国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做到太子妃的位置上,一世荣华,无人可比。” “傅元令,你想不到吧?” “傅元令,你早就该死了!” 柔嫩白皙的手指捻起最后一张浸满水的纸敷在傅元令的脸上,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再也看不到分毫,眼看着她被捆住的四肢用力挣扎求生,眼看着她被气毙之刑活活闷死,眼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傅宣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死了,就好。 心中积累了数年的郁气,终于在这一刻散尽。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守在门外的人这才推门而入。 “死了没有?” “死的透透的,您放心吧。” “用一领草席子卷了仍乱葬岗去吧。” “是。”穿深色衣裳的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把人卷了起来,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眼角扫到曲公公轻轻拂拂衣角,慢悠悠的叹口气,似是呢喃的开口,“这位倒是可惜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心善的人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 小太监展通闷头往外走,不该听的话他假装没听到。 早些年他曾受过傅姑娘的恩惠,今日不能救她性命,却特意选了一领崭新的草席,而他也没把她扔到乱葬岗去,乘着夜色亲自驾着牛车,将她埋到了西山深谷。 青岩寺的元清大和尚有一回喝醉了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别人只当这位酒肉不忌的大和尚胡说八道,可他没钱请人看风水,也不敢给恩人大葬立碑,更没本事救她性命,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大和尚的话是真的,葬在这里盼着恩人来世能投个好胎。 将最后一捧土洒下,展通磕了三个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风卷着落叶飘上半空,打个旋儿,又慢慢的落下来,正好铺在刚堆起来的坟茔之上,似是给它披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 与此同时,深夜正在酣睡的九皇子猛地坐起身来,冷汗从额角密密实实的沁出来,滑过棱角分明的脸颊没入脖颈中。起身,赤着脚走到宫灯前,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捡起铜拨子将烛火拨亮了一些, 心口砰砰直跳,跳的他有些心慌,正要叫人,恰在此时门被轻轻的推开,就看到裴秀疾步走进来,低头跪地回禀,“殿下,傅家大姑娘急症突然发作,人没了。” 肖九岐浑身一僵,木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手中捏着拨灯的铜拨子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重重的击在人的心尖上。 裴秀大气也不敢喘,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好久才听到殿下冰冷中带着肃杀的声音传来,“查!” 傅家那些人怎么敢? 他要她们偿命! 第二章:黄粱一梦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二章:黄粱一梦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饶是傅元令熟读经义,学富五车,也万万想不到黄粱梦这等奇异诡诞之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黄粱一梦,便是十年。 梦中的事情太真切了,气毙之刑致使她无法呼吸的绝望挣扎,现在想起来还汗毛林立,浑身发抖。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清晨寒重,可要仔细身体。”窦妈妈掀起帘子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披着单衣站在窗前,心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一边唠叨着,一边抓起夹棉的茧绸披风给她披上,随后又低声问了一句,“那件事情您可想好了?真要去上京,可是要仔细着,傅家那一大家子人又有几个好的,您就是心太善,别人来哭一回,您心就软了。” 傅元令原本淡漠的神色忽然一紧,猛地转头看着窦妈妈,“你说什么?” 窦妈妈对上自家姑娘煞白的脸色,越发的心疼起来,“肯定是元礼这死丫头昨晚上偷懒了,这脸怎么这么白,不行,得请个郎中过府看看……” “我没事,奶娘。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傅元令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以为是一场梦,只是一场黄粱梦,但是现在听着窦妈妈的话,却从尾椎骨上泛上一层寒意来。 梦中的事,怎么跟真的眼前发生的一模一样? 窦妈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傅元令恍惚又看到梦中的自己对着窦妈妈说,“总归是我生父,既然来接我,当年也确有隐情,我也不好置父女纲常人伦于不顾……” 脑子里这样想着,嘴边却把这话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傅元令掌心都沁出了汗。 脑子里嗡嗡直响,耳边又想起窦妈妈的话,“话是这样说,但是一走十余年,一点消息也无,真要有心怎么会不知道回来看看。现在转回头就说要接您去上京,来的那老奴一口一个夫人,显然老爷又再娶了,如此置我们太太于何地,这分明是骗婚、欺诈、无赖之举,您这般聪慧,又怎么会看不清,何苦呢?” 又是跟梦中一模一样的话,梦中窦妈妈也是这般劝谏自己,偏她心怀固执,总想见见她那父亲。 傅元令有些脚软的看着窦妈妈,白嫩的手指死死地捏着窗棱,此刻窦妈妈脸上的神色都跟梦中一模一样! 这一场黄粱梦也太真实了,傅元令强忍着心头的惊悸,努力定神看着窦妈妈,试探着又说着梦中的话,“妈妈不要再劝我,我意已定,我总要见一眼生父到底哪般模样,总要问一句当初他扔下母亲究竟为何。” 喉头一紧,她紧紧盯着窦妈妈,若是窦妈妈再说出跟梦中一样的话呢? 窦妈妈却没发现自家姑娘的异常,眉宇间掩不住的担忧,叹息一声,“既然姑娘打定主意,老奴就跟您一起去。不然,我实在是不放心,总要亲眼看着那一家子人如何安置您。” 果然,一样。 傅元令有些恍惚,身体晃了晃,压下心头一拥而上的各种情绪,尽量保持镇定,开口说道:“再容我想想,起的早了些,我再睡会儿。” 窦妈妈一听姑娘有松口的意思,脸上一喜,忙扶着她回去躺下,轻声说道:“眼下一片青色,是要好好歇着,等歇好了姑娘再做决定不迟。” 至于傅家那些人,多等一两日又能如何。 窦妈妈轻手轻脚的退下,傅元令凝视着捻金线绣成的帐子顶,盖着厚厚的锦被,却像是有寒气从骨头缝里溢出来。 第三章:要稳住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三章:要稳住傅元令怎么睡得着,脑海中全是梦中的场景,她自幼没见过父亲,母亲过世后,她一个人撑着诺大的家业,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这么多人靠着她吃饭,她只能硬撑着。 况且,没有父亲的孩子,乍然听闻生父寻到她,想要接她去团聚,饶是恼他一走多年无音讯,但是心底深处多少还是有些期盼的。 她就看着梦中的自己心怀期待的去了上京,看着她被傅家那一家子哄骗着,以虚伪的亲情套牢她,一双看不见的手慢慢的将她推上死亡之路。说是认下她傅家大姑娘的名头,但是从未对外讲她是嫡出的身份,从没对人说她母亲也是傅嘉琰明媒正娶的妻子。 看着傅家人将与三皇子联姻的喜事送与她,说是对她的补偿,她虽不太情愿但是还是答应下来。看着最是虚伪的傅宣祎假装与她交好,看着她背着梦中的自己与三皇子眉来眼去,她就想不明白梦中的自己是眼瞎了吗? 即使后来已经察觉不妥,但是那时候已经双足深陷泥沼,想要脱身委实不容易,不等她想出法子自保,便被傅家人害死。 一场大梦,似是经历了梦里那个自己的一生,这种感觉不仅荒诞,更是让她有些害怕。 尤其是……梦中的事情上演了。 一时恍惚间,竟是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了一辈子,还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如果……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万万不能走上梦中那个自己的老路。 梦中的那个她,只是太渴望父爱,所以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也强咽了下去。 可是,如果梦中的事情都是真的,她已经掌握先机,万万不会让自己走上那样一条死路。 博山炉里袅袅香烟让人昏昏欲睡,若是以前她早已经困顿入眠,但是今日却是冷汗直冒毫无睡意。 傅家已经找上门,她不能坐以待毙,在这之前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 这次即便是要去上京,也不能跟着傅家人去,更不会在傅家门檐下寄居。 还有……如果以后发生的事情还如今日一般如梦中相同,她……就得更要好好地为自己谋划。 若是傅家真的要来算计自己,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是了,眼下不能去上京,年关将至,家里要收账对账,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 要稳住,不能急。 一步一步来,不能被上京傅家牵着鼻子走。 说起来,她母族姓傅,父族也姓傅,若是日后闹翻,她倒不用困扰改姓的事情。 想到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傅元令难得轻松地笑了出声。 是了,当初外祖之所以对傅嘉琰当亲子看待,就是因为他姓傅,生出来的孩子也姓傅,就好像女儿没嫁出去而是招婿一样。 但是他老人家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一头狼,不仅要了他外孙女的命,还要谋夺傅家的产业。 这次他们狼子野心而来,而她不会懵懵懂懂失了先机,蒙了双眼。 她会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地,会擦干净眼睛看清人心。 若是梦中事真的会发生,她绝对不会让上京傅家讨了好去! 第四章:陪葬 潞阳府,傅宅。 晨雾轻轻洒在前后三进青砖黑瓦飞檐斗拱的宅子里,白雾笼罩下古朴卓然,院内早有仆人轻手轻脚起来洒扫庭除,厨房炊烟袅袅忙得热火朝天,不时的有人从后角门进进出出。 一派繁忙兴盛。 二门内主院此时静悄悄,洒扫的粗使丫头个个踮起脚尖行走,门檐下一溜捧着铜盆、巾帕、香胰等物,提着装着热水的铜壶的丫头静静站着。 等到房门打开,大家立刻挺直脊梁鱼翅而入,开门的丫头一身葱绿色的袄裙,掩嘴打个呵欠,低声说道:“放下东西都退下吧,一会儿再来收拾。” 众人低声应“是”,放下东西又鱼贯而出,秩序井然,悄然无声。 “仲春姐姐,姑娘醒了?”身穿桃红比甲的小丫头掀起藕荷色的帘子进来,瞧着葱绿色衣裳的女子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仲春摇头,“仲夏,去厨房跟宋大娘说一声,早饭晚些儿,姑娘今日又睡沉了。” “哎,我这就去。”仲夏转身有往外走,眉宇间带着一抹愁色。 自打半月前姑娘生了一场病,每日里都要晚起半个时辰,偏郎中来也瞧不出什么,这一大家子人都指着姑娘呢,想想心头都沉的慌。 此时,刚睁开眼睛的傅元令,猛地坐起身来,身上雪白的中衣衬的一头鸦发黑漆漆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知道多少雪花银才能养出这么一头好头发。 白衣乌发相映之下,脸色却是白中泛着青色,一看便是没有睡好。 慢慢的靠着床头,傅元令下意识的还会去摸摸自己的口鼻,有温热的气息扫过指尖,让她紧绷的神色又慢慢地放缓。 是了,她不是梦中那个被人用气毙之刑闷死的傅元令。 “奶娘。” “老奴在,姑娘您醒了?” 寝室的帘子掀起来,窦妈妈脚步轻快的走进来,面上带着欢快的笑容,上前一步扶起起身的姑娘,“瞧着姑娘气色比昨儿个好多了。” 傅元令看着年轻有活力的奶娘,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梦中那个为了护着她被活活杖毙躺在血地里的人影。 鼻头微微一酸,强压住异样,用力握着奶娘的手,“嗯,已经好了,放心吧。” “那可太好了,多少事儿等着姑娘裁决呢,这家里一时一刻都少不了您。”窦妈妈是真高兴,扬声叫人进来伺候姑娘洗漱,这边得闲她就开始报这几日宅子里大小的事情,说到最后的时候微微一顿,似是有些为难,脸色也有些不快。 傅元令自然知道是为了上京傅家来人的事情,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他们,直接说道:“今儿个先到这里吧,先把要紧的事情办了,其他先搁一搁。” 窦妈妈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带着轻快的笑容点头,“那我让管事们去西花厅候着?” “半个时辰后我到。”傅元令轻声细语的开口,“先让管事们喝茶理一理账册,还是查账的老规矩。” “哎。”窦妈妈点头应下,转头看到元礼走进来,就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会儿才来,正好伺候姑娘用早饭。” 元礼听着窦妈妈的话笑着开口,“我听着姑娘醒了,就赶紧去了厨房,让宋大娘现炖了蛋羹,炖的早些就老了,姑娘怎能入口。” 窦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就赶紧出去。 这边傅元令收拾妥当,看着眼前一个个神气活现的小丫头,恍惚间又想起梦中她们曾经悲惨的结局,心头又有些发哽。 她们都是好的,个个忠心耿耿,只可惜梦中的她自作孽不仅把自己搭进去,连带着她们娇花一样的年纪都跟着没了好下场。 不管这梦是真是假,眼看着梦中的事情跟现实中重合在一起,她不得不小心起来。 傅元令身边三个大丫头,元礼、元智、元信,三个小丫头仲春、仲夏、仲秋,听着就跟男孩子的名字似的,是她过世的母亲亲自取的。说她们家女子当家本就阴柔,就该取些大气的名字压宅。 结果,当真是压宅,全都跟着那一场黄粱梦陪葬了。 元字当头的几个丫头,是她母亲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原本她们是要被卖去那种脏地方的,正因为如此她们几人极为忠心,而她也没真把她们当丫头对待,她们没辜负自己,自己却负了她们。 白白的让她们为了自己搭上性命,想起来真的好恨! 刚出锅的蛋羹又细又嫩,浇了一层麻油,撒了芫荽,吃一口就咬到了虾仁,满口生鲜。 记忆中的味道,傅元令很认真的一口一口的吃完,旁边侍奉的丫头们瞧着大气也不敢喘,心里惴惴,今儿个姑娘怎么了,瞧着有点怕怕的。 吃完蛋羹,傅元令站起身,扫了一眼,“元礼跟元智与我去西花厅,你们几个把库房账册理一理,今儿个晚些就给我。” 几个丫头都有点懵,怎地要的这么急,元信上前一步,憨憨的开口,“姑娘,怎生忽然要理库房的账册,三个月前才理过啊。” 太太三月前重病过世,院里院外不知道惹出多少是非,寡母孤女守着这么一份产业,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下黑手。 亏得她们姑娘厉害,拿出傅家一处新发现的矿场请了府衙大人来坐镇,这才堪堪守住这份家业。 好端端的要理库房账册,她怎么有点不安呢? 第五章:人虽小心却狠 西花厅里十几位管事端坐,瞧着门帘一晃,一抹瘦削的身影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丫头婆子气派的很,众人心里一震,忙恭敬起身行礼,“见过姑娘。” 饶是眼前这位主家只有十四岁,但是从太太死后她一系列的手段压下来,浮动的人心已经按了下去,谁也不敢小瞧。 仗着年纪压主家一头的那几位管事,早就被除名撵出去,傅家不用的管事,在潞阳府也不会有别家敢用,那几人生存无望只能拖家带口远走他乡。 人虽小,心却狠。 “都坐。”傅元令在主位上坐下,清明锋锐的眼神扫过众人,嘴角这才徐徐勾起一抹笑容,“辛苦诸位管事又要跑一趟,只是年关将近,交账的日子也到了,却是拖延不得。” “姑娘说的是,一年两交账,原是府里的老规矩,应该的。” “对,应该的。” 诸位管事随声附和,各自身边镂空雕花香樟木的小几上都摆着一个小包袱,此时都把包袱打开露出一摞账册来。 “今年南方雨水少,旱情有点重,地里收成比去年要减三成。咱们傅家田庄去岁开始就挖池蓄水,修建沟渠,旱情要轻一些,佃户们累年受太太跟姑娘的恩惠,旱时轮班日夜挑水浇地,总算下来今年虽比去年略少些,十三处田庄总收白银也有九千八百一十七两。” 总管田庄田地的大管事贺平不急不躁的回禀,既不贪功也不谦虚,身板笔直笔直的。 大家都旱了地,他们损失最少,比去年也只少一千余两银子。 小心翼翼的打量姑娘的神色,但是姑娘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他这心里又没底了,回完话只得坐回去,心里直打鼓。 接下来还有各地的绸缎庄、茶叶行、药材铺、米行等铺子的管事一一回禀,不过这些都是小钱,加起来不过十余万两。 重头戏是傅家拥有的三处矿脉,一处玉石矿,一处煤矿,还有一处金矿。 这三处的产业都是暗中的生意,别人都只以为傅家做生意也只有田庄跟一些商铺,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大生意。 负责三处矿脉的管事也不跟这些管事一起来对账,而是比他们晚一天。 此时,傅元令听完各位管事的回禀之后,眉眼间终于带上丝丝笑意,“今岁总体比去岁收入高两成,都是各位管事的功劳,辛苦大家了。” 众人忙道不敢,这位大姑娘谁也不敢小瞧,太太以前管事的时候,还会手缝松松,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座上这一位,那真是一位铁面包公六亲不认。 查不出来便罢,一旦查出账目上的不妥,想想前头那几位管事的下场,他们哪里还敢做小动作。 傅元令说完场面话,话头一转,看着众人依旧轻声细语的开口,“先搬了账册下去请账房先生查账,几位管事留一步,我有要事与大家相商。” 诸位管事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姑娘有什么事情,但是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只能应下来。 查账的账房早就在偏厅候着,元礼带着一群粗使婆子手脚麻利的将账册搬了过去,眨眼间花厅里又安静下来。 第六章:心都要烧起来了 元智带着小丫头沏了新茶上来,给诸位管事将冷茶换下,又带着人退了下去守在门口。 这般架势,十几位管事越发的心里不安,你看我我看你,又瞧着上首的大姑娘一派镇定,细瓷般的纤纤玉手捧着斗彩莲枝纹的茶盏,那双手竟要比白瓷还要白嫩。 众人瞄一眼再也不敢看,立刻转过头,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贺平跟戚若重的身上,毕竟这俩人算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头领了。 贺平跟戚若重对视一眼,戚若重轻咳一声,看着大姑娘谨慎开口,“不知道大姑娘有何吩咐,您一句话,咱们这群老家伙必然不敢二话。” 笑话,有二话的都撵出去自生自灭了,他们一大家子人要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这句话,傅元令放下手里的茶盏,想着梦中的自己待这群管事也不薄,可最后呢?被上京傅家一收买立刻倒戈,将她家的产业暗中倒腾出去几乎成了空壳子。 这群人里,唯二没被收买的就是贺平跟戚若重,但是这俩人也被傅家算计排挤的干不下去,最后找了身体不适告老的借口回乡了。 可怜她过了几年才知道真相,只可惜那时候自己也朝不保夕了,可笑。 “是有件大事,诸位且听一听。”傅元令眼中的冷意慢慢退去,抬起头来又是一派轻柔的声调,“自从家母过世举办丧事时管事中一片震荡,这数月来我一直在思量一件事情。” 听到这话,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看,毕竟那件事情他们多少也参与了,一时脸上有点讪讪。都以为大姑娘要秋后算账,越发的不安起来。 傅家给的月俸厚实,凡是进了傅家做管事的,自然不想轻易换地方。上次,他们也是被歹人怂恿,一时昏了头,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极了。 这群人里,只有贺平跟戚若重镇定,他们没参与。 “傅家自我外祖父至我母亲,聘请管事素来是月俸加年底赏银,但是母亲过世时那一场闹剧,我时时回想心里常常不安,以至噩梦连连寝食不安缠绵病榻半月有余……”傅元令说着幽幽叹口气,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 众人眉头紧皱暗自不安,不知道大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数月下来,终叫我想到一法,与诸位分说一番。以前傅家是聘请管事月俸加年底赏银,自今日后这规矩就要改了。若再出现之前的事情,我一弱女子实在是不堪其扰,倒不如清静些。”说到这里傅元令细细打量诸位的神色,然后接着说道:“我决定凡是傅家各店铺田庄管事,以后不仅能拿月俸,还有年终红利,每一家店铺每一处田庄我会拿出一成的收益送与管事。” 此言一出,就如同热油里浇入冷水,瞬间炸开了花。 众人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成收益? 就拿田庄来说,今岁近万两的收益,一成那就是一千两啊! 太让人眼红了! 众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今年各家店铺总算起来,收益有十几万两,一成就是接近两万两银子,分给大家有多少?要是再加上月俸,这一年的收入…… 不能想,一想都觉得心都要烧起来了! 第七章:立马换人 “只是却是有条件的,想要拿这一成红利,就要与我傅家签终身卖身契,三代之后发还奴籍可得自由身。” 众人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一下子像是被冰冻一般。 奴籍? 卖身契? 这怎么可以! 傅元令像是没有看到大家的脸色有多难看,轻轻叹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毕竟大家伤我一回,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我孤女一个,不得不想法子自保,望诸位管事见谅。” 见谅是见谅,大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但是签卖身契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可的。 众人铁青着脸,有几个按捺不住就要发飙,傅元令视而不见,今日她放过他们,日后他们还不是背叛她? 她不想走上梦中那个愚蠢的自己的老路,她得挣出一条生机来。 心软的人,是没好下场的。 所以,既然如此,大家不如就此分道扬镳,免得日后你死我活。 去上京之前,她一定要为自己扫平在潞阳府的路,被人骂一声心狠手辣,也总好过被人害死的好。 “虽说是卖身契,但是我也不是心狠之人,并非是要签你们一家子,一辈儿我只签一人,且下一辈你们自己推出个儿孙辈来承继你们管事之位。” 众人一愣,姑娘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我看你,大家的眼神又落在贺平跟戚若重的身上。 这次,贺平先开口,抬头对上大姑娘黑沉沉安之若素的目光,他心头一紧,深吸口气,这才开口,“姑娘,您的意思是这管事的位置以后是要各自家后人继续做下去?” “当然,既然签了卖身契,我自然不能辜负你们的忠心,也只有你们挑选出来继承你们位置的人同样签了契约,我才会认下。一旦立契,傅家自然会出钱出力好生培养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大管事。” 贺平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看了戚若重一眼,俩人的眼神一对,就知道各自心里想的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给人做管事,一个月的月俸不过几十两银子,若是做得好,年终东家给赏银,傅家给的算是很丰厚的,也不过是一百两。比起一成的红利,实在是差得远。 且,如同他们的出身,家里也不是不想供出个读书人来改换门庭,但是供一个读书人哪里这么容易。没有门路拜名师,没有钱财铺路,交不起束脩,买不起耗损极大的纸墨笔砚,踏上科举路那是千难万难。 有句话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做管事的,培养子孙也都是往管事的方向培养,以便将来能养家糊口混口饭吃。 其实说起来,这……签不签卖身契,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出路其实没差别的。 但是,要是签了卖身契,用心替东家经营生意,每年拿到的红利不仅能养家糊口,那……过上十年八年,不要说供一个读书人,三个五个也不在话下…… 家里的后辈那时候才真是有翻身之望了啊。 傅元令看着贺平跟戚若重眼中的神色,心里松口气,站起身道:“诸位不急,今日好好想想,明儿个给我回音就是。毕竟,若是诸位不答应,我这里还得物色管事人选,总要提前准备着才是。” 什么意思? 不答应,这就是立马要换人? 第八章:十分富庶 傅元令一走,花厅里就七嘴八舌的乱了起来。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没听说给谁家做管事做成奴才的,这怎么能成?”管着药材铺的管事满脸怒火的说道。 “是没听说过,这也的确不成,便是回去跟家里人商量,怕是也不会同意的。”粮米行的掌柜跟着说道,“你们大家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就这么妥协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给人当管事当成了奴才,这……滑天下之大稽!” 大家基本上都不太同意,闹闹嚷嚷的最后也没商量出来什么,倒是各人自有思量。 最后不欢而散,贺平跟戚若重走在最后,慢慢的踱步往外走,贺平问他,“老戚,你心里怎么想的?” 戚若重轻哼一声,“你甭来套我的话,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是有主意了?” “喝一杯去?” “去就去。” 俩人出了傅家找了一处常去的酒馆,点了两三个菜,要了一壶老酒,两口下肚,这才接上之前的话题。 贺平垂着头没看戚若重,自顾自的开口,“我儿子这辈子没大能耐,顶多跟着我学学管账,做个大管事他可未必能有这份出息。” 戚若重是见过贺平的儿子的,那孩子性子倒是厚道,但是论本事真不如他爹。 “我那小孙子的满月酒你也喝过的,这孩子如今虽然才三四岁,但是十分聪慧,若是好生的教导,将来指不定比我还要强些。我们祖孙三辈豁出去,到我曾孙时,家里靠着姑娘给的红利也该积攒下一份厚实的家业了……” 戚若重明白了,三辈人的积累,到时候厚积薄发,若那时傅府依旧昌盛,看在几辈忠心的份上,也会对他家多有照看。曾孙若是真的能走科举路皇榜高中,家里就真的要翻身了。 谁不想改换门庭,光宗耀祖? 戚若重轻叹一声,“我是真没想到姑娘会想出这个办法,的确是有点吓人。” 贺平闻言冷笑一声,“太太一走,只剩下姑娘孤身一个,若没些手段,早被人剥皮拆骨分吃了。况且说句实话,经过上回管事闹事还给出这样的条件,是真厚道了。” “你决定了?”戚若重真有些吃惊,没想到贺平这么坚决。 “嗯,我也顾虑到我儿子不成材,照姑娘的说法,这管事的位置还是我儿子的。要不答应,等我年老告乡,就他那点本事怕是养不住家啊……”贺平苦笑一声。 戚若重一眼若有所思,是啊,这大管事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 *** 此时,傅元令正在捧着库房的账册细细查看,她记不太清楚库房到底有多少东西,毕竟几代积累十分富庶。 此时看着厚厚的十几本账册,她一时也有些傻眼,竟然有这么多的吗? 只是库房而已。 不由又想起梦中的她失去母亲十分悲恸,恰好傅家派人来寻亲,来人花言巧语,骗她到了上京傅家,傅家人又拿着亲情做文章,她当时对上悲戚落泪直言后悔的父亲,被他的‘真情厚意’感动,进了傅家也是拿出了不少好东西的。 傅家人太会演戏了,她自诩精明,可是自幼父爱的缺失,还是让她迷了眼睛,没有看清温情皮囊下的人心。 那个男人……让她恶心! 看来还是要见见傅家人,如果跟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那她去上京就真是要小心翼翼了。 上京是一定要去的,不管是自愿去还是被迫去,这一遭免不了。 与其被傅家抢了先机,倒不如她主动出击,这辈子她不想认什么亲,总要想个法子。 第九章:卖了换钱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九章:卖了换钱元信是不管这一块的,她们三人分工不同,她主要是管着姑娘身边洒扫整理出行的差事。 但是姑娘之前把管这摊事儿的元礼叫走了,她就只能先顶上,看姑娘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上前一步,“姑娘,要不我把元礼叫来,她对这些熟悉。” 傅元令闻言这才想起来,元信不管这个,生怕被自己身边的人发现异样,她就状似随意的点点头,“叫过来吧,我还有些头疼,看这些眼晕,让她跟我说说就是。” 那一场黄粱梦足足有十年的光阴,一梦醒来,好像她真的过了十年,有些小事一时也有些模糊起来。 好在元信一点也没怀疑,扭身出去把元礼叫进来。 元礼正忙着呢,听着姑娘问库房的事儿,因为最近才整理过,倒也不用准备,直接走进来回话。 “姑娘。”刚喊了人,就看着桌子上那一摞账册顿时就笑了,“元信怎么都搬来了,这些账册有些是清了账的。” 傅元令听着元礼这么说,脑子里也想起来,笑着说道:“是了,之前花费大一些,的确是把库房的一些东西拿出去换钱了。” 元礼点头,手脚麻利的把账册分了两堆,一堆薄的有三四本,其他的堆在另一边,她边忙边说道:“这几本就是销了帐的,这些是三月前重新做的新账。” 元礼说话利落,做事干脆,清清楚楚的就把账册交代完了。 “今年各店铺送来的新花样的绸缎,茶行送来的新茶,还有药铺那边的药材都已经记在册上。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矿场那边的东西过些日子也都要到了,姑娘不用担心,就库房这些东西也值几十万两,您要急用钱也不怕。” 元礼知道姑娘用钱厉害,转手就是万两起步,所以她这边的账册心里清楚得很。 傅元令轻轻颔首,心里却想着她终归还是要去上京的,若是不去,在潞阳府怕是也安生不了。 只是怎么去,却再也不是上京傅家说了算的。 但是自己真的要举家前往上京,这么一库房的东西实在是太打眼了。 “元礼。” “奴婢在。” “库房里除了我母亲留下的老物件,还有这些年各地送来的珍品,其他的全都换了金银。” “都换了?”元礼吓到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傅元令点头,“去吧,半月时间够不够?” “抓紧点可以。”元礼微微皱眉,“可是,姑娘,咱们一下子放出这么多东西,外头的人肯定会猜疑,到时候……” “无妨,若是有人问你,你只说傅家生意拓展到上京去,要在那边置办田庄商铺。” “上京?姑娘,真要去上京?”元礼有点不安,好端端的去上京干什么,在潞阳府多好。 “嗯,你去忙吧。”傅元令没打算多说多少,有些事情多说无益。 况且梦中的事情,她怎生能说出口,那么蠢的她不承认是自己。 元礼走后,傅元令看着元信道:“去把义叔叫来。” 傅元令的外祖傅老太爷活着的时候,身边几个得力的手下都改随了傅姓,傅仁、傅义还有傅丁博,也全靠他们傅母的丧事才能压服得住。 “姑娘,您找我什么事儿?”傅义来得很快,他们几个就在傅府住,为的就是时时护着姑娘。 第十章:她又不是那个蠢货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十章:她又不是那个蠢货“义叔,坐。”傅元令指着座椅说道。 傅义倒也不客气,毕竟他也算是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拱拱手就坐下了。 “请义叔过来是有件事情托付于您。”傅元令笑了一声徐徐开口,“我想要去上京开拓生意,所以先请义叔提前一步去上京购买一处住宅,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商铺田庄盘下来。” 傅义很是吃惊,“姑娘,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听您这意思还要在上京安家?” 傅元令没有迟疑的点点头,“潞阳府这边义叔也知道,母亲已去,我一个孤女长留于此未必就是善事。别人对我们知根知底,若是要下黑手,实在是防不胜防。” 傅义听着这话脸色黑沉沉的,姑娘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就这几个月,不知道多少地痞无赖在四周围着打转,还不是看着姑娘独自一个没有依靠? “有句话老奴知道不该说,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非要去上京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其实姑娘年纪也到了,招婿进门也可以的。” “招婿进门?”傅元令颇为吃惊的看着傅义,她没想到义叔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梦中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了,这时候上京傅家的人已经进门嚷着要接她进京认亲,所以义叔自然没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现在却跟梦中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是啊,傅家这么大的家业,难道姑娘就不想替傅家延续下去?招婿上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以傅家的门庭找个举人应该不难的。”傅义大言不惭,不认为他们姑娘孤女一个,就该找随便找个人当丈夫。 傅元令却不这么想,傅家到底是商户,便是有些钱,真正有气节的读书人又有几个能看上? 况且娶个商户女为正妻,便是将来高中为官,也会成为别人耻笑的把柄。 义叔这么说,不过是把傅家看得太重。 梦中的自己若不是回了上京傅家,成为傅家女,别人也不会高看她一眼。 虽然,这种高看带来的是灭顶的灾祸,但是身份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至关重要。 只是再重要,她又不是梦中那个蠢货并打算要,她自己也能为自己谋一重更重要的身份。 “义叔,娶商户女为妻,对于一个读书人甚至于将来会做官的人,这并不是好事。” 听着姑娘这话,傅义楞了一下,他其实未必不清楚,就是有些侥幸。他们姑娘这么好……总想着姑娘能更好。 “义叔,这些我心里自有成算,您别担心了,眼下我说的这件事情更重要些,只能托付给您了,仁叔跟丁伯都走不开。” 听着姑娘坚定的语气,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傅义只得说道:“那行,我就走一趟先去探探路再说。” 傅元令颔首,“那就有劳义叔,从账房多支些银子,看到合适的无需再询问我,您直接决定就是。” 傅义顿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点重,“行,姑娘信得过我,我明日就走。”说到这里一顿,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还有件事情,我想听听姑娘的意思。” 第十一章:按章办事 “义叔,有什么事情?”傅元令开口询问。 傅义犹豫一下,对上姑娘清明镇定的眼神,心里也定了定,“那我就直说了,是为了上京傅家来人的事情。” “哦,义叔也知道了,想必仁叔跟丁伯与你说的。”傅元令笑着开口。 傅义前几日出去办事,所以并没有遇上上京傅家的人,一回来傅仁跟傅丁博就拉着他说了此事,心里都有些担忧,就怕姑娘贸然就这么跟着人家走了,谁知道上京傅家是个什么样子。 傅义爽快地点头,“是,我们几个都挺担心,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打算,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问问。” “义叔,莫要这样讲,我是把你们当家人的,来问一句倒也没什么。我直接跟义叔说吧,上京傅家来认亲,张口就说我是谁的女儿,三言两语我岂会相信?况且,来人一口一个他们夫人,我母亲当初与我父亲可是明媒正娶,三书六聘齐全,若是我那父亲另娶,少不得要休妻,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可能他们认错人了。”傅元令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冰冷。 “对对对,无凭无据的,就这么来认亲,当咱们傅家好欺负!”傅义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舒爽了,哼了一声,“都姓傅,就认定是他们傅家人?指定是知道太太过世,这些人想要企图傅家的产业呢。” 傅元令闻言眼睛一转,随即就笑了,“义叔说的是,即便是去上京,咱们也不用搭上傅家的路子,咱们自己能去,所以这趟上京之行全靠义叔了。” 傅义顿时觉得担子重了许多,立刻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既然与上京傅家无干系,我觉得姑娘也不用出面,让傅仁与他们交涉就是,咱们姑娘也不是谁相见就能见的。” 等傅义一走,傅元令坐了好半响才轻轻笑出声来,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怜爱,让她这个孤女做了那样的一个梦,对那些怀揣鬼蜮伎俩的无耻之人让自己多加提防。 说实话,傅家起初来人认亲,她心里就跟梦中一样,是真的有期待的。 正因为这样,梦里发生的事情才让她更加的意识到,那不仅仅是个梦,也许更像是志异鬼怪野闻杂谈中所述的机缘。 她有了这等逆天的机缘,若是再过不好日子,那就是真的蠢笨如猪了。 待到第二日,几位矿上的管事也已经抵达傅宅偏院落脚,正等待傅元令召唤。 与此同时,其他的大小管事经过这一夜的商议、思考也渐渐有了决定。 傅元令带着一众大小丫头,依旧笔直的坐在西花厅,瞧着众人递上来的信笺,随手递给元礼。 元礼双手接过,大略一扫,简单的归成两类,一类是答应的,一类是拒绝的。 分好后,轻轻地递到姑娘手边,然后退一步垂手侍立,整个过程安静无声,越发的令人感觉到沉默无声带来的压力。 傅元令粗粗看了一眼,笑着扫过众人的神色,“既然诸位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咱们就按章办事吧。” 第十二章:重用 十几个大小管事,除了贺平与戚若重,还有他们带出来的两个小管事,其他人都选择了拒绝。 如此看来,这些人应该是抱团想要与她对抗,试图挟众让自己屈服。 “仁叔。” “属下在。”傅仁在厅外听到传唤,立刻大步走进来抱拳行礼。威武高大的身躯,往中间一站,颇有些震慑之意,除了贺平几人一众管事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诸位管事莫要怕,仁叔进来不过是带人与你们做个交接,既然诸位已做了决定,与傅家的缘分虽然至此,但是合作多年也该好聚好散。略备薄礼,还请诸位管事笑纳,从此后预祝诸位海阔天高前程似锦。” 傅元令知道这些管事不好相与,所以昨晚就让傅仁做好准备,今儿个带着傅家整齐划一的护卫队守在厅外,若不闹事就罢了,若是真的闹事,她也不惧。 这下子不要说闹事的管事,就是贺平几个也是后背一身汗,真是没有想到姑娘准备的这么充足。 如此一来,在傅家的护卫下,谁还敢闹事?他们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管事,跟这些煞气凛然,身强体壮的护卫怎么能比? 傅元令也深知过犹不及,每人给包了两个月的工钱,这已经是十分丰厚了。日后,不管是谁提及此事,都不能说傅家无情无义。 大姑娘做事情干脆利落,行事果决,让贺平跟戚若重不由的松口气,这也算是他们没看走眼,跟着大姑娘的确是有前程。 傅仁带着护卫将罢工的管事引出去,这边傅元令正好跟贺平二人仔细说话。 “如今咱们铺子跟田庄就要招不少的管事,此事还要烦请二位多多上心,傅家开出的条件虽然有些独特,但是待遇绝对是最好的,想必要找人也不会是很麻烦。” 傅元令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这上面,只能交给贺平跟戚若重二人。 既然要重用,自然不会让人白费力,她笑着说道:“我有意置两名总管事,一名管庄子田地,一名管商铺,每年红利比诸位管事再多半成。” 这话一出口,贺平跟戚若重都大吃一惊,随即面带惊喜,大姑娘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挑中了他们。 这次挑选各处的管事,显然就是考验他们了。 二人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这多半成可不得了,每年就是几百两银子啊。若是做得好了,以后只会更多。 两人忙表了忠心,心中暗喜果然是没有跟错人,大姑娘真厚道,重情义。 等两人离开,傅元令揉揉额头,元智立刻捧上茶来,“姑娘,喝口茶润润口吧。” 傅元令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其他三位管事呢?” “都在偏院等着呢,姑娘要不您下午见见。”元智有些担心的姑娘的身子不免劝了一句。 “没事,把人分开叫过来吧。”傅元令开口,这段日子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的理清楚,她还要前往上京,所以潞阳府这边不容有一丁点的差池。 更何况跟傅家的人还有一场仗要打。 第十三章:没有背叛 傅家做生意一向谨慎,尤其是到了傅元令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外祖父身边学习,后来外祖父过世就跟着母亲,傅家生意上的门道她心里清清楚楚。 也正因为有这份底气,大大小小的管事才不敢小觑她,便是做些手段,也不敢太过火。 如今,大势已定,她心里也能轻松几分。 除却那些生意,傅家几处矿场却是人所不知,而且几位矿场的管事也是互不相识,更无来往。 正因为这份谨慎,傅家才能安安稳稳到今天。 所以,傅元令让人来回话,也是分开来叫他们交账。 管理玉石矿场的是罗有声,煤矿是田四海,金矿那边是仇行,三人分别前来错开时间,傅元令这边有去年作对比,今年的账单也是她亲自核查。 虽然母亲过世已经三个月,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三位管事,倒是没发现他们有二心,而且账目做的整齐漂亮,一时也没查出有什么不妥。 总算下来,这三处矿场今年的银子入手就有上百万两,况且还有些没有兑换的金锭。 这些账,全是入的她的私库,傅家账面上查不到这笔账。当初,她外祖跟母亲也是这般,傅家家底的厚度,比外人想象的要深厚得多。 傅元令轻轻松口气,面上的笑容也真切几分,有这些收入,去上京的路自然更好走。 罗有声跟田四海话不多也不爱多事,仇行则是个深谋远虑的性子。 他是最后一个来见的,对完账册也不急着走,反而安稳如山的坐着,看着眼前明明年纪不大,但是处事十分老道的大姑娘,心里不由叹口气,抿口茶,开口说道:“大姑娘,有件事情属下得跟您商议一下。” “仇叔,是矿场那边有麻烦了?”傅元令神色一正,这几位大管事她一向比较尊敬,都是喊一声叔的,毕竟是傅家家生子,为傅家辛苦也有几十年了,很是信得过。 梦中这几人最后也没背叛她,现在她更不会胡乱猜疑。 “也不算是,你知道矿场开采这么多年,里头也没几年的采头了。” 傅元令有些惊讶,“这么快?” “是,原本这矿脉只挖到一半,但是根据矿下的老手探查的结果,后头的山脉没多少金子可挖,再挖个三四年也就到头了。” “那仇叔有什么打算?”傅元令知道没有打算,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与其坐吃山空,倒不如多买下几座山,看看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仇行开口说道,“我看中了一片山脉,相连的三座山,但是要买下来价格不便宜。” 傅元令就懂了,也不绕弯,“仇叔有把握?” “四成吧。” 那这个也不算是低了,傅元令想了想也没犹豫,“对方要多少银子?三座相连的山头,这必然是有根基的大家族,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不会,这家的老爷在上京犯了事,家里要筹钱赎人,这才要卖山。开价的确不低,要足足五十万两白银,而且还要加一百亩上等水田。”仇行道。 傅元令顿时就愣了,看着仇行道:“仇叔,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样的生意咱们傅家没做过,你为何看重那里,这个价格说实话虚高至少十万两!” 说到这里,傅元令的脑海中忽然记起梦中的一件大事来! 第十四章:天上掉馅饼 而在梦里傅元令此时已经跟着傅家人去上京,因为三位矿场的管事并没有在潞阳府与她见面盘账,而她到上京之后,不仅要认亲,而且还要跟傅家人好生相处熟悉,一时间也没顾上这些事儿。 所以,自然就没有仇行跟她提及买矿山的事情。 而后过了两年,就传出三连山挖出大矿的事情,当时整个上京都震动了,毕竟三连山的矿脉所产出必然是巨大的。 仔细想想好像不是金矿,而是煤矿。 即便是煤矿不如金矿,但是三连山的煤矿,那也是极大的收益。 想到这里,傅元令心头一阵阵悸动,没想到梦中的自己因为着急去上京,居然还错过这样的好事。 买! 当然要买! 要是别的矿山她还不能肯定,但是三连山绝对错不了! 仇行还在思量怎么讲清楚这件事情,就听着方才还质疑的大姑娘紧跟着说了一句,“既然仇叔看中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眼光,那咱们就买!” 仇行:…… 忽然感觉好有压力,大姑娘就这么相信他? “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仇行试探的说道。 “不用,五十万两白银是吧?我直接给你银票,至于百亩上等水田,我也折合银子给你,你可先买了水田备着,又或者直接折银子给卖山的人家,看他们要银还是要田。”傅元令心中激动,没想到做个梦啊,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天上掉馅饼啊! 仇行心有踌躇的进来,一脸懵逼的出去。 这就成了? 仇行离开后,傅元令的心情还有些激动,是了,既然有了梦到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代表着她比别人更快一步知道某些消息,所以她能比别人先一步做好准备。 就好比这次三连山的事情。 那下次她就能更好的与傅家周旋,这次绝对不能再落于下风,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又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此时她应该坐上了前往上京的马车,因为路上急着赶路,颠簸之下她身体很不舒服,又受了些凉气,初到傅家没多久就病了。 也正因为这一场病,那石氏才有了借口以帮忙为借口,想要接手她的产业。 现在细细想来,只怕是当初路上受凉,也是那石氏安排好的手段,不然自己进了傅家好好的,她又有什么借口帮自己“管”着生意? 她无防人之心,反而受了小人暗算。 她的聪明机警,遇上父亲这两个字,遇上傅家那一家伪善的人,竟然全都不见踪影。 现在仔细回想,若是可以,她都想给梦中的自己一巴掌。 好在上天怜惜,竟然让她黄粱一梦,凭白得了这一场机缘,祸事先知,改日她得去寺里捐一笔香油钱,还得给佛祖重塑金身,谢他老人家赐她这一场机缘。 想到佛寺,不免又想起潞阳府周遭的几座寺庙,一时也有些犹豫,到底去哪家比较好? 还是一股气都捐些? 这会不会太打眼了,被人盯上也不妙。 正想着,忽然就想起梦中见过的青岩寺来,那里有个酒肉大和尚,守着一座破败的寺庙,不免心中一动。 第十五章:真阴险 而此时傅元令纠结这些琐事时,并不知道九皇子肖九岐也让人赶往固阳县三连山所在地,而她正在准备跟傅家的人周旋。 从上京傅家而来的人正在客栈里沉着脸议事,他们也没想到来到小小的潞阳府,想要见一回傅家这位姑娘居然这么难。 邢妈妈是傅元令生父傅嘉琰后娶的妻子石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这次跟着来就是奉了夫人之命,务必要在傅元令抵达傅家之前,让她能亲近夫人,极力把人先哄到上京再说。 可是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便是有万般本事又有何用? 除了她之外,这里还有两名管事,一名是傅嘉琰身边的二管事阎丘,一名是老太爷身边的张管事。 此时二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毕竟二人在平宁伯府也是有头脸的管事,何时吃过这样的闭门羹。 “不过是一个外室养的庶女罢了,也敢这么摆谱,要我说就直接找上门去,如今家里只剩她一个,还能翻了天不成?”邢妈妈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真阴险的笑容。 “不可,老太爷来之前交代过,要以礼相待。而且,你们不要坏了老太爷的事情,不然回去都不好交代。”张管事皱眉阻止,他知道邢妈妈是大夫人的人,但是这吃相也委实有点难看,还没把人接回去,就要摆正房嫡妻的架子? 三人里自然以张管事为主,邢妈妈闻言脸色不好看,但是到底也不敢硬杠回去,皱眉看着阎丘:“阎管事怎么说?” 阎丘呵呵一笑,“依我看邢妈妈不要着急,张管事也不要太担心,如今傅姑娘祖父跟母亲都已经过世,只剩下他一个小姑娘,便是叫咱们等上几日,只要到时候见面姿态放低些,未必不能让她心怀愧疚,反倒容易让我们行事。” 邢妈妈虽然不乐意,但是现在也没其他的法子,没想到潞阳府这个傅宅如此多护卫守着,水泼不进,他们就算是想要硬闯也进不去。 一个商户而已,邢妈妈不免有些嫉妒,到底是有些浮财,才能请得起这么多人。 张管事只管替老太爷办事,就算是知道邢妈妈的小算盘,也不会过多的理会,能搭把手的时候自然会讨个顺水人情,要是坏了老太爷的好事,他也不会让步。 “如今拜帖已经递过去,事情也说得清楚。那边傅宅也传来消息,说是这几日正是傅家年底收账的日子,忙也能想得到。不过四五日都过去了,也该去催一催了。”张管事还要急着回上京,自然不可能这么一直等下去。 “谁去?”阎丘直接问道。 张管事笑着看着邢妈妈,“到底是个姑娘家,邢妈妈去更合适些,你说呢?” 邢妈妈巴不得,一口应下来,“我就亲自走一趟。” 她还就不信了,这么个小姑娘她还搞不定,以后有何脸面去见夫人? 邢妈妈带了几个亲信,风风火火的往傅宅而去。 这厢阎丘从客栈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张管事的房间,心里嗤笑一声,这位倒是好算盘,拱了邢妈妈的火气,又让她去打头阵,真阴险! 第十六章:什么东西 傅元令一连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又加上接连半月日日做恶梦,精神确实不太好,这几日盘完账目,又见过贺平跟戚若重新招来的管事,一一与他们签了身契,重新委任贺平跟戚若重为大管事,再加上三处矿场的事情,终于处置妥当方松口气,窦妈妈就来回邢妈妈求见。 窦妈妈很是担心,看着姑娘不说话,没忍住多了一句嘴,“姑娘,你……真要跟他们去上京?” 傅元令有点走神,窦妈妈这话把她拉回来,抬头就对上她满面忧思的神色,心头不由一暖,想着梦中的自己真是个蠢货,奶娘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偏她固执己见。 “奶娘不用担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说的话有道理,认父哪有这么容易的,总不能上京傅家上下嘴唇一碰,说是我父亲,我就认定那人是我父亲了。” 窦妈妈一愣,姑娘什么意思,她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窦妈妈是忠心护着她,但是有一点也不太好,就是并不是很聪明,要不然梦中也不会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纵然是因为她太蠢,也有窦妈妈一根筋不知道转圜的原因。 所以现在傅元令就有意跟她细细分说,慢慢的教导她,“奶娘,你可见过我父亲?” 窦妈妈摇摇头,“并未见过,我听太太说过,当初太太有了身孕没几个月,老爷就突然离开,说是家里有要事,等他回来再接她们归家。哪想到这一走就杳无音讯,我是后来太太快要生产的时候进府的,因此并未见过。”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姑娘,“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傅管事他们几个是见过的。” 若是没有梦到梦中那些事情,傅元令也许还会有些踌躇不定,但是随着这几日,很多梦中事都在眼前一件一件的发生,她现在已经能十分镇定的思考。 听着奶娘的忧虑,她笑着说道:“奶娘,莫要担心。我虽然渴望见到父亲,但是现在却不想认他。” 窦妈妈虽然也不支持姑娘去上京,但是真的不认生父,她心里也有点不安,“姑娘,那您到底怎么打算的?” “奶娘,我母亲当年与他可是立了婚书的正经夫妻,可现在找上门的是什么人?”傅元令徐徐善诱的开口。 窦妈妈闻言脸色又黑了,大口喘着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转瞬又杀千刀的骂了两句,眼眶也跟着红了,“姑娘,你真是委屈了。” “有什么委屈的,他们拿我当家人我自然认他们,既然不拿我当回事儿,我自然有不认的法子。”傅元令把奶娘叫到跟前细细叮嘱几句。 窦妈妈的眼睛都亮了,拍了自己一巴掌,“哎哟,我真是个蠢的,竟然没想到这些,姑娘放心,我这就去。” “带上元礼跟元信。” 这两个丫头牙尖嘴利,心思灵巧,正好能跟窦妈妈一唱一和。 “哎,我知道了。”窦妈妈转身就往外走,看她不把那群人脸给打肿了,好好的给他们姑娘出口恶气。 什么东西! 第十七章:好大狗胆 邢妈妈的神色高傲的坐在花厅,从她踏进傅宅就在仔细打量,越看心里越是有些嫉妒,不愧是大商户,这院子里一花一木,一水一景,看得出来那都是花了大价钱修建的。 尤其是水池那边的一尊太湖石,从南往北运这么大个东西,那花费可真不是寻常人家担负起的。 不过想想这些以后都要归傅家,归到她们夫人手里,心里不免又得意起来。傅家老少会赚银子又怎么样,都是没福气的,最后还不是给她们夫人做嫁衣。 正想着,就看到花厅外有人走进来,原以为是傅元令来了,她矜持着没有立刻站起来,等她抬头就看到窦妈妈带着俩丫头的时候,往她们身后扫了一眼,再也没有别人时,她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尤其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窦妈妈跟身后的两个丫头,身上穿的那都是上好的绸缎做的衣裳,不过是家奴而已,就穿的这么张扬? 邢妈妈心中暗叫好险,亏的她把自己压箱底的好衣裳拿出来穿上,不然岂不是被比下去,她被比下去,那就是打了自家夫人的脸。 窦妈妈现在底气十足,一点也不带怕的,而且因为对自家姑娘的怜惜,现在看着上京傅家的人,都很不能大棒子打出去。 一进来,窦妈妈就先声夺人,往上首一站,身后元礼跟元信随侍,气势上就先压了上来。 看着邢妈妈不太好看的脸色,窦妈妈不等她开口,就先说道:“我们姑娘这些日子身体略有不虞,眼下无法待客,邢妈妈见谅。” 邢妈妈当然不愿意见谅,但是又想起临行前夫人的嘱托,只得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先把这笔账记下,日后总有讨回来的时候。 “姑娘既然不舒服,我更应该代夫人探望一二,劳烦引步才是。”邢妈妈面上就挂上一层忧色,起身就要往外走。 窦妈妈轻笑一声,“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姑娘与你们夫人素不相识,又无往来,您这探病之举又从何来。” “什么?”邢妈妈这回脸色是真的变了,站稳身子打量着窦妈妈,“这什么意思,你们姑娘是不打算认这门亲?哪有这样的道理,父家找上门,当女儿的不管不问,这不合规矩吧。” “你也说了规矩,既然是规矩,那么你们来认亲可有信物?当年我们老爷与我们太太写的婚书可拿来了?空口白牙就说我们姑娘是你们傅家人,莫不是穷疯了想要上门打秋风吧。”窦妈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可是全都撒了出来,面上笑嘻嘻,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 “什么婚书?”邢妈妈愣了,“怎么还有婚书,不是说这边就是伯爷当年纳的外室吗?” 窦妈妈本就觉得姑娘的生父薄情寡义,现在听着邢妈妈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双眉倒竖,厉声说道:“外室?好大的狗胆,敢说我们太太是外室,当年我们老爷可是亲笔写的婚书,娶的是正妻。你这一口一个外室,想必是认错门找错人了,既然如此,请回吧。” 第十八章:只当没这个父亲 邢妈妈是真的吃惊了,她来之前夫人分明跟她说不过是一个外室生下的庶女,怎么就成有婚书的正妻嫡女了? 这……这怎么回事? 窦妈妈可不跟她客气,对元礼元信使个眼色,俩人立刻上前夹着邢妈妈就往外走。 边走元礼边说道:“我说您一把年纪了,出来办差也不打听清楚,像您这样上门就骂人家主人是外室的,可不是要打出去。亏得我们姑娘心善,不然今儿个这道门您是出不去了。” “就是,我们姑娘打从生下来就被我们老太爷跟太太当成掌中宝,哪里受过这样的耻辱。这潞阳府的地界上你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们傅家仁善好义,积德之家。谁不知道当年我们太太出嫁红妆十里何等风光,哪家的外室能有这样的光景?” “看着您也算是体面人家的妈妈,怎么说话做事这么不靠谱,莫不是打着幌子来骗人的吧?” “敢骗到我们傅家头上,真当我们潞阳府知府是摆设?小心我们一状告上去,你们都要去蹲班房!” 邢妈妈头重脚轻的被推搡出来,跟着她一起来的人也迷迷糊糊的,被人家的管事妈妈跟丫头一顿骂,一句话也不敢还嘴,没听着要送他们去吃牢饭? 虽然他们也不怕,但是人家说了当年十里红妆有婚书正经出嫁的太太,绝不是什么外室!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傅家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邢妈妈这才被惊过神来,心里那点恍惚慢慢归位,这才惊觉要出大事儿了! 这……这要是潞阳府这位是正妻,那么她们夫人是什么? 还是她们真的认错人找错门儿了? 邢妈妈心里惶惶,也顾不上傅家如何,只想着得赶紧回上京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邢妈妈回了客栈跟张管事还有阎管事会面,把事情简单一说,俩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尤其是阎管事神色躲闪,跟在张管事与邢妈妈的身后,一句话也没多说,二人说要回去,他就跟着回去。 只是,没想到傅家只剩个小姑娘,居然这么难缠,伯爷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如何打算。 那边邢妈妈闹着要回上京,这边傅元令听了窦妈妈三人的回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外室,庶女? 所以她那个便宜父亲,一开始就是这么糊弄现在这位夫人的? 仔细想想梦中的情形,不由得觉得有些齿冷,可真是亲爹啊,要认亲还得给亲闺女扣上庶出的帽子,这是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啊。 所以,梦中的那个自己到底眼瞎到何种程度,带能连这样的真相都看不明白? 看着姑娘神色不好看,窦妈妈难受的紧,“姑娘,您别生气,大不了这门亲咱们不认,现在的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 那些人盯准了傅家的钱财,怎么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只是事情没到跟前,傅元令知道多说无益,看着窦妈妈就道:“奶娘,我只当自己没这个父亲,但是事情未必就如我们愿,所以有些事情也该准备起来。” 第十九章:烂泥不上墙 傅元令知道邢妈妈一行人这次回去,路上来回耽搁的时日不少,眼下又即将到年关,只怕年前没时间来扰她,正好给她时间安排一切。 而且眼下她还有一重忧虑,如果真的到了上京,傅嘉琰强行要来认她,而她也的确是他的女儿,拒不认亲是不可能的。 他们要算计的是自己的财产,所以,现在她得先把自己这边的财产转移一下。 不然带着这么产业回了傅家认亲,她又是没出嫁的姑娘,就如同梦中那样,被人哄着将产业一点一点的交到她那个所谓的父亲跟继母的手上,最后自己落得什么下场? 而且,她现在还未出嫁,照律法她的财产也是她父亲的,所以他们不能从自己这里哄骗出去,就很有可能狗急跳墙强行跟自己要过去,便是闹到官府,她也只能屈从律法。 所以,她得提前做好准备,这回要认亲也行,她还真就两手空空的入门,看他们还要不要认一个穷光蛋回家! 只要想想她就觉得兴奋的不行,这一口恶气,憋在心里,总得发出去。 只是产业如何隐藏,她还得仔细思量,容不得半点错失。 眼下时间不多,傅元令还真有些着急,只是这事儿急不来。 毕竟这么多的东西,平白的从自己名下转出去,万一以后别人不认账真的给她私吞了她也没办法。 要找个可靠的人,仔细思量梦中的事情,不由得叹口气,他们这一脉,潞阳府傅家就真的只剩她一个独苗苗,也着实无人可托。 暗中的产业还好说,但是傅家明面上的东西却不好隐藏。 还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 这边傅元令还在思虑转移产业的事情,那边抵达固阳县的肖九岐也正一头雾水中。 “谁买下了三连山?” “是个叫做仇行的人,有一座矿山开采了十几年,在这边颇有些名声,所以那家人一卖山就先找上他。” 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的男子,一身玄衣,肩背挺直,高大的的身躯闻言微微一震,仇行? 这名字似乎听着有些耳熟,但是他的确没有见过此人。 剑眉微蹙,又伸手揉揉额角,然后说道:“去查一查这个仇行的底细。” “是。”裴秀应下转身退下。 不过半日功夫,裴秀又回来了,低头回禀,“殿下,属下查清楚了,这个仇行是潞阳府傅家的管事。” “潞阳府?”肖九岐的眉头又皱起来,总感觉这地方有些熟悉,可他的确没有去过潞阳府,“这个傅家看来家底不错,不然不会一口能吞下三连山。” 裴秀没想到殿下忽然这么说,好像对潞阳府傅家挺感兴趣的样子,也没犹豫就开口说道:“正好属下打听到点有意思的事情,跟这个傅家有关系,跟上京平宁伯府也有关系。” “平宁伯府?”提及这个名字,肖九岐就有些厌恶,“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平宁伯此人真功夫没有,溜须拍马那是不落人后,老伯爷当年还算有些威风,只是这儿子着实烂泥不上墙。 第二十章:这么着急 “还真有关系,这关系还不一般。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平宁伯府最近正在寻亲,说是找到了当初遗落在外的大姑娘,欲要接这位姑娘回上京与家人相认。而要接回的这位姑娘,正是潞阳府傅家的姑娘。”裴秀说起来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么多年在上京,可从没听说平宁伯府遗失过什么人。 肖九岐听着这话,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一些画面,但是不等他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几次三番出现这种事情,都是跟平宁伯府有关系,这让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连带着对潞阳府这位傅姑娘也有些不喜,“全都查清楚了?那么潞阳府那位要认祖归宗?” 裴秀闻言顿了顿,这才说道:“并无。” 肖九岐这才有了点兴趣,转过身大剌剌的在圈椅上坐下,线条精致的下巴一点,“仔细说说。” 裴秀就把傅元令如何拒绝的事情讲的活灵活现,好似亲眼看到一般,其实他心里对这位傅姑娘也感到几分好奇。 毕竟,拒绝认亲不说,还故意散出消息,让潞阳府人尽皆知,都知道她有个伯爵亲爹要回来认亲,这下子原本对傅府虎视眈眈的人就要小心思量,再来听说上京那边以接外室之女的姿态而来,偏傅姑娘说是有婚书,说是她母亲乃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这可不是热闹得很。 就是,裴秀也没想到,这一场热闹还能闹到他们这边来。 殿下忽然起意要买山,居然也能跟傅家那位扯上关系,还真是巧。 “是吗?这位傅姑娘到真是有点意思,就这么把人赶出去,说人家认错人找错门了?” “正是,不过属下觉得这是八成没认错,不然傅家那边怎么会传出跟伯府有亲的消息,这分明就是要借势。”裴秀对这位傅姑娘也很感兴趣,毕竟这既不想认亲又要借人家势稳住自家形势的人,不仅聪明而且有手段又果决。 可惜了,是个女子。 若是个男子,倒是可以招揽到殿下麾下效力。 肖九岐眉目一转,抬头看着裴秀,“三连山已经被仇行买下成定局了?” “是,下手很快,银子付的也痛快。”裴秀回道,难怪那家人先找仇行,这样的买家谁都愿意跟他做生意。 “这仇行为傅家做事,这里的人可都知道?” “并不知,当地人知道这位仇管事派头很大,都以为他背后的人是来自上京的大老板。”说起这个裴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仇行糊弄起人来颇有一套,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愣是没被人掏出底细。 要不是他用殿下的名头去官府调档,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 肖九岐对潞阳府这位傅姑娘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这次在上京憋闷出来散心顺便买山,没想到半路被人横插一手,略一想,就道:“改道,去潞阳府。” 裴秀也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启程?” “半个时辰后。” 就是要马上走的意思了,这么着急? 第二十一章:不好假装不知 年关将至,不说傅宅便是整个潞阳府都热闹起来,傅元令以母丧还不足百日为由,谢绝了一切访客。 入了大雪的时节,今冬第一场雪花才飘落下来,清晨起来玉露琼枝堆满窗,清凛的寒风扫过面颊,让人发乌的脑壳也清醒几分。 只是万万没想到昨日还是小雪飘飞过了一晚上已然是鹅毛大雪压顶,傅元令记得梦中上京并没有这样的大雪,看来只有潞阳府这边下了大雪。 这般大雪,如果继续下,那就是雪灾了,心中不免忧心忡忡。 很快的就有鸣锣声从街上传来,元礼快步走进来,在屋檐下抖抖身上的雪花,将手中的小伞递给仲春,自己掀起帘子进了门。 “姑娘,知府大人命人敲锣示警,还号召城中青壮年各家府邸护卫能出人出力清扫城中积雪,奴婢听仁叔说城门外的雪灾更严重,人走出去小腿没进雪中,根本提不动脚。”元礼十分担忧,这样大的雪灾,可不是什么好事。 傅家一向是积善人家,往年遇到这样的事情,外祖父跟母亲都是要出钱出人出力。到她这里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知府大人对她也算是有些照顾,虽然是因为她拿出一座矿脉,但是利益往来也有深有浅。 “召集傅家的护卫前往城门处听令,其余下人帮忙上路锄雪。”傅元令跟着长辈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吩咐起来条理分明,神态镇定。 “是,奴婢这就去跟仁叔还有丁伯说一声。”元智立刻就往外跑。 “姑娘,那咱们还准备粥棚米粮吗?”窦妈妈紧跟着问了一句,遇上这样的灾祸,傅家是要设粥棚接济灾民的。 “先准备起来,等知府大人令下。”傅元令道,设粥棚可大可小,毕竟潞阳府富户不少,为富不仁的也有那么几家,她出风头先设了粥棚,难免就得罪人。 等府台大人开口自然是最稳妥的。 “那奴婢把去岁给府里人做的棉衣准备出来,一会儿若是上街得穿厚些。” “去吧,另外,让庄子上多备些棉花以防不时之需。” “是。” 傅元令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府里的人立刻就忙碌起来,元信顶风冒雪的出去很快的又折回来,“姑娘,庄子上那边来信了,说是雪大压塌了别院,还有两人受伤了,情况有些严重,问能不能请个大夫去庄子上诊治。” “伤了人?”傅元令眉心一皱,乡下的赤脚大夫只能看点简单的病症,若是伤势厉害怕是无法医治。 “是,说是有一个伤的挺厉害,怕是没大夫诊治撑不过去。” “立刻去请大夫来府中,我亲自去一趟。” “姑娘,使不得,这样的天太危险,奴婢走一趟就成。” “义叔不在,仁叔跟丁伯无暇分身,庄子上的佃户都是跟了咱们多年的人,况且也怕有人趁机闹事,我亲过去好些。”傅元令立刻起身,“吩咐下去,不用犹豫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容易出错,元信只是个姑娘家,庄子上的庄户人家的汉子要是真的闹事,她哪里能压得住。 况且,她也有意避出去,傅家这个时候越低调越好。 第二十二章:这人她认识 傅元令穿上雪白的狐裘,又深又厚的风帽遮挡住大半的容颜,扶着元礼的手上了马车,后头跟着两辆三骡的大围子车比单驾马车能多坐不少人,郎中跟卫队都在后面的车里 马车上了路,傅元令掀起车帘一角,就看到到处都是拿着铁锨跟扫帚的百姓,城中大路已经清扫干净,但是随着大雪落下,很快又积了薄薄一层。 等出了城们,情况更不容乐观,除了官道还能行走,漫天遍野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情况有些严重。 傅元令捧着雕四季花卉的铜暖手炉坐在车厢里,呼呼的北风还能透过帘子吹进几分。元信立刻拿软枕压住了,眉心皱得紧紧的。 这样的鬼天气,姑娘亲自出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从这里抵达田庄,要经过鹿鸣山道,而鹿鸣山道此时的状况却不太好,整个山道都被积雪覆盖,马车想要通过简直是太难了。 虽然短短百余丈的距离,想要清扫积雪需要点时间。 傅元令没有丝毫迟疑,命跟来的家仆立刻开路,她自己也下了马车。 元礼跟元信紧跟着也下了车,凛冽的寒风吹的她们眼睛都要睁不开,看着姑娘迎着风继续往前,两人只好跟上。 傅元令的手炉又加了一次炭火,双脚也冻的有些发麻,但是她没有回马车,她站在这里,傅家的人才会有底气跟动力,就在这时听着有人大喊,“快,这边有人压在雪下了。” 傅元令一惊,带着人立刻走过去,果然远远的就看到雪堆之下是两匹已经冻僵的马,马肚之下藏着俩人,被傅家人救出来时已经陷入昏迷。 “姑娘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刻让开一条路,傅元令走过去,低头,一眼就对上泥泞的雪地里那张脸,心头顿时一跳。 这人她认识! 哦,不是现在的她,是梦中的她。 虽然这张脸上那双总带着肆意嚣张的眼睛紧闭着,但是丝毫不能遮掩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凌厉气势。 线条锋锐的五官,像是一把随时出鞘的尖刀。 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怪癖,做事任性,身为皇子却毫不受礼法拘束,连皇上跟皇后都头疼的儿子,却救过梦中的那个自己一回。 “救人!”傅元令毫不迟疑的说道,“先把他们抬到车上,尽快清路赶到庄子上。” 另外一个人她也见过,是永远跟在九皇子身边的侍卫裴秀,这人在上京也特别有名。 若说九皇子肖九岐是一头小恶龙,裴秀就是肖九岐身边最忠诚的恶犬! 这对主仆恶名远扬,简直是人尽皆知。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现在的肖九岐,也只是一个性子任性的皇子而已。 没想到大梦一回,她居然会先遇上他。 梦中他救自己一回,这次她救他一回,这样的因果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虽然有郎中在,但是这对主仆都在发着高烧,此地也没地方熬药,好在小半个时辰后道路勉强能让车辆过去,一行人急忙赶往田庄。 肖九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酒缸里,飘飘浮浮,不停地晃动,胸口被摇晃的十分难受,让他一个没忍住,翻身顿时呕吐出来。 第二十三章:呕吐 偏也是巧了,傅元令正蹲下身子把给他处理脸上的擦伤,这猝不及防的吐了她一身。 元礼的眼睛都红了,“姑娘,您没事吧?” 这味道充盈在小小的车厢里令人作呕,还吐到她们姑娘身上,这……这人怎么这样可恶! 傅元令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忍受不了这样的味道,但是想起梦中这人的恩惠,还是强行忍住道:“我没事,先给他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这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元礼,不得胡闹。他正昏迷着,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元礼又恼又气,抿着唇不说话,但是手下的动作不慢,先帮着姑娘把身上的污秽收拾了,又拿出一件备用的氅衣给她披上,又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男子吐出的秽物。 傅元令倒了一杯水,递到肖九岐的唇边,让元礼扶着他一点一点的灌了进去。 元礼把窗子打开一条缝散散味道,一扭头却看到姑娘拿过自己细羊毛织成的毯子给那人盖在了身上。 “姑娘,您怎么给他盖上了,我只开了一条缝,吹不到他,我自己挡着呢。”元礼没想到姑娘对这个陌生人这么好。 “不过是个毯子,你也要计较?”傅元令哭笑不得,知道元礼几个都护着她,没想到这么护着,她的东西就不能给人用一用? 元礼抿抿唇,到底是嘀咕了一句,“就这么一条毯子,给了他您用什么,若是冻着了怎么办?” 何况这也不是寻常的毯子,就这么个小毯子是找了功夫深的手艺人,把细羊毛纺成丝,再把丝线织成毯子,这么一条小毯子不知道花费多少功夫去。 “不还有手炉。” “耽搁这样久,那手炉里的火早就熄了。” 傅元令也就不说什么了,笑着看着元礼,直到看得她红了脸,这才收回目光,“都歇歇吧,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呢。” 这一通忙活,大家都累。 地上的肖九岐眼皮动了动,最终没能睁开又沉睡过去。 这一小细节傅元令跟元礼都没发现,马车顶风冒雪终于到达庄子上后,大家这才松口气。 庄头没想到大姑娘居然亲自带人到了,连忙去通知管事,庄子上的佃户都在帮忙清理坍塌的房屋,得了信也都来拜见。 傅元令让人把肖九岐跟裴秀先带进去诊治,自己则裹了裹氅衣,跟着管事先去看了坍塌的地方,又去瞧了受伤的佃户,仔细询问安抚过众人,又让跟来的郎中治伤,一通安排下去,这才微微松口气。 庄子上的人原本还有些情绪,现在瞧着大姑娘不顾安危真的带着郎中来了,也不闹了,千恩万谢的磕了头下去。 傅元令却没有休息,把管事叫进来仔细询问,庄子上的房屋虽然建的年数久,但是她记得去岁是拨了银钱加固过的。 庄子上的管事叫古大勇,在傅家做事也有十几年了,一直挺靠得住,所以傅元令先把他叫来问话。 古大勇虽然是个管事,但是平日里跟着庄头在田边溜达,还真不是不肯吃苦的人,这会儿皱着脸站在大姑娘面前,一脸的为难。 第二十四章:眼睛都亮了 傅元令一向沉得住气,不敢也不会接下这么大的一份产业,梦中的自己要不是太渴望父爱,也不会心有忌惮,多次退让。 可现在她不是那个糊涂的傅元令,托着滚热的茶盏暖着掌心,清雅的身姿坐在正堂上首的梳背椅上,不急不躁,气定神闲,让古大勇急躁的心情也慢慢地镇定下来。 “去岁整修房屋是田庄头领的差事,原本事情是没差的,庄子上的屋子多是用土坯加固安装木梁,去年查出木梁被雨水沤烂了几根,就把顶拆了换了新梁,但是没想到卖给咱们木梁的商户弄虚作假,以坏顶好,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古管事,一般买木梁这样的事情,你没有再核查一遍?” 古大勇的脸更像是苦瓜了,“是,查过了,但是那商户作假的手段厉害,我也给骗了。” 这话一说,臊的老脸都红了,这事儿给办的,多丢人。 傅元令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以为有人故意贪墨,默了一下又问,“买的哪家商号的木梁?” 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不能这样算了。 古大勇:…… “是过路的流商。” 傅元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时看过木材粗壮沉重,那流商说是老家出了事儿,急着回家这才低价处理了。我想着这价格能省不少钱,那木材让几个大小伙子抬都有些抬不动,我跟田庄头一商量就买了十根。可是这一场大雪压下来,木梁全都折断了,我跟田庄头亲自去看了,那木梁……那木梁全是碎木头卯榫接茬拼起来的,平常一点事也没有,但是一旦承重大了就受不住。干这活的人手艺极好,要不是木材断裂,是压根都看不出来。” 傅元令仔细回想去年庄子上交的账册,为什么有点印象,就是因为翻修房屋花费不多,当时她还觉得古管事有些本事。 哪知道贪小便宜却差点惹了大祸。 这俩人也是真老实,剩下的银子也没放自己兜里,在账册上写得明明白白。 她看着古大勇,“这事儿虽然说你是无心之失,但是伤了人就不能这么算了,罚你跟田庄头两个月的月俸,补偿给受伤的佃户如何?” 古大勇一愣,还以为出了这事儿他这管事的位子都坐不住了,没想到就只罚两个月的月俸? 当下感激的连忙磕了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以后我跟田庄头一定更仔细认真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 “明日我再让人去探望受伤的佃户,还有这一场大雪庄子上也得提前准备起来,若是受了灾,还要做好准备事宜。” “姑娘放心,咱们庄子上有余粮不会饿死人的。” “天冷寒重,你多辛苦走一遭,莫要冻死人,库里我记得还有些棉花,拿出七成送往府中,其他的留在你这里备用。” “是,咱们府上历来的规矩,库中不可一日无粮,说到棉花也是巧了,属下一月前从西北大行商乔家手中买下了一些,原想着年关送年货去府中再跟姑娘回禀的。”说起这个时候古大勇还挺自得,哪想到今冬有雪灾,这棉花可是有大用了。 傅元令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眼睛都亮了。 第二十五章:鬼撵一样 西北乔家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户,虽然平日相距太远没多少往来,但是傅家商号的生意做的也多,多少还是有些接触的。 “怎么乔家的商号会走到这里来?”傅元令很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事儿属下也不知,那日看着乔家的商队有些狼狈,不过他们嘴巴严得很,可能急需用银,这才出手棉花。当时属下也是赶巧,觉得价格合适,就买下了些,只想着给咱们傅家的商号送去转手就能赚钱,哪想到遇上雪灾。”说到这里顿了顿,古大勇低声说道:“属下觉得当时乔家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人,商队的护卫有不少挂了彩,看在价格低的份上,就私下里送了些伤药过去。” “商队出行遇上宵小也不是怪事,你做得对,私下里帮一把也没什么。”傅元令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这样的商户南来北往的,谁没遇上这样的事情,以后他们往西北走,未必不会求到乔家门上。 “那些棉花先不要拿出来,等我送信来再说。” “是。”古大勇也松口气,他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傅元令回了屋,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火盆,让她手脚都跟着暖和起来,元信捧着燕窝粥进来,“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嗯,客房那俩人醒了没有?” “还没有,郎中已经诊治过了,伤势有点重,好在救治及时。”元信说道,“高烧未退,怕是半夜有什么事情,郎中说还要有人去守着才好。” “你跟元礼不用过去了,就让古管事去守一夜吧。”傅元令说道。 “行,那我去跟古管事知会一声。” 元信刚出去,元礼就提着个汤婆子走进来,赶紧的给姑娘铺床,将汤婆子放到锦被中暖上,忙完又赶紧提了热水来给姑娘梳洗,等到忙完服侍姑娘躺下这才松口气。 傅元令听着她的声音轻轻一笑,“行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让元信来守夜,明儿个还有事情要做。” “还是奴婢守着吧,元信晚上守夜睡的沉,毕竟不是在府里仔细些更好。” “由你吧。” 傅元令实在是累坏了,一躺下就睡着了。 元礼听着元信的脚步声传来,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跟她低语两句,元信就把铺盖给了元礼自己回屋去了。 这一夜,傅元令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影影绰绰的全是肖九岐的脸,不管是梦中的,还是今日的他,都让她觉得分外的陌生。 尤其是那双时时刻刻都带着蔑视的眼神,穿过梦中的迷雾,也能让她感受到几分寒凉。 早上醒来,还觉得头昏沉沉的,一夜的梦压的她精神有些不济,元礼听到动静掀起帘子走进来,看到姑娘眼下的青色吓了一跳。 “奴婢给您去煮个鸡蛋滚一滚,不然这怎么能见人。”元礼真是心疼死了,她们姑娘身体这才好些,这么一折腾又白养了。 说着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傅元令哭笑不得也就没拦着她,这脾气还真是数年如一日也不改。 元信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就遇上鬼撵一样往外跑的元礼,叫都没叫住就没了影儿。 一时也顾不上她,她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回禀赶紧进了门。 第二十六章:再无瓜葛 “姑娘,您怎么自己穿衣,元礼干什么去后头跟鬼撵一样。”元信连忙上前服侍姑娘起身,箱笼里的衣裳昨晚上就已经备好的,拿过来在火盆上微微一烤就能上身。 边服侍姑娘穿衣,边开口说道:“今儿个一早古管事就来敲门,说是昨儿个救的俩人还在烧着,怕是他带的药不足,还是要把人送回潞阳府才好。” 傅元令闻言眉头就皱起来,“怎么过了一夜反而病情更重了?” “这也不知道,郎中说这二人不只是雪压的伤,身上还有些其他的伤,伤口虽然处理过,但是看情形还是不大好。”元信轻声说道。 傅元礼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但是确实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件事情,但是好像后来听傅家人偶然提了一嘴,说是九皇子南行回上京好像遇到什么危险差点丢了命,难道就是这回? 若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能大意。 傅元令一开始只想着救人,现在倒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看着元信就说道:“立刻送他们回潞阳府。” “可是路上怕是不好走。”元信叹气。 想起鹿鸣山道,傅元令又道:“去问问郎中缺少什么药材,然后让古管事带人去买,多花点银钱也无碍,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是。” 元信匆匆而去,傅元令一时也有些担心,等吃过早饭,用鸡蛋滚过眼下的乌青,这才带着元礼去探望肖九岐主仆。 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傅元令自然是也假装不知,进了客房看过情形确实不太好,脸烧的通红,这样下去还真是让人担心。 把郎中叫来仔细询问,知道古管事已经带着人去买药,这才安心几分。 傅元令又让人去探望受伤的佃户,安抚大家的情绪,自己守在肖九岐院子的外室,想起梦里的情形,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肖九岐这个人,她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毕竟这位实在是个祸头子,就梦中知道的那些事情,这人跟她就不是一路人。 况且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而她不过是个商户女,俩人身份地位本就差距极大以后肯定没什么机会有交集,这次救他也算是还了梦中的救命之恩,以后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想到这里,傅元令也就不在这里坐着,把田庄头叫来在这里守着,她亲自去巡查仓库。 又想着回到潞阳府之后,关于这次雪灾的诸般事宜,知府大人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她要如何应对,事情繁杂,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时间去想肖九岐的事情。 既然打定主意要与他不相干,傅元令就决定不等肖九岐主仆苏醒提前回潞阳府,古管事知道后,特意召集佃户前去鹿鸣山道帮忙开路,傅元令让人给了赏银,大家自然是热情高涨。 等到肖九岐苏醒的时候,傅元令已经坐在了傅家正堂,正听着知府大人派来的差官说话。 “出人出钱出粮,这些都没有问题,只要大人一句话,傅家自然是支持大人的。”傅元令笑着开口,淡淡的眉眼却带着几分锐气,“只是,大人希望傅家首开粥棚,这事儿怕是有些为难。” 第二十七章:想要警告她? 傅家的人首开救济粥棚,这岂不是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要是她母亲或者是外祖父还在世之时,傅家首开粥棚自然是可以,但是现在只剩她一个孤女,若是再干这样的事情,难免就会给人留下张狂无礼强出风头的印象。 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潞阳府商家论资排辈,她一个小辈岂能这样做? 不是做不了而是不能做。 再说,她也有些狐疑这到底是不是知府大人的意思,这人在知府跟前倒也见过几回,但是不太了解,没想到今日上门却行压迫之事,如今雪灾压头,就怕有人算计傅家。 “傅姑娘,这可有些过谦,想当初令尊跟令祖在世时,傅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一马当先为大人分忧。如今傅姑娘可不能坠了傅家的声威,是不是?” 这是拿话压她? 傅元令面露几分无奈的看着对方,“涂大人一番好意,小女自然是心领的。只是如今我守孝在身,只想虔诚为母亲誊抄佛经供奉佛前,实在是不宜抛头露面。不过,涂大人放心,别人出多少米粮,我们傅家绝对不会少一粒米。” 眼看着涂木达面带不悦,一双眼睛也犀利起来,傅元令又不是真怕了他,不过是小人难缠,这才与他虚与委蛇,紧跟着吐出一句,“当然,此事绝对不会令涂大人为难,知府大人跟前我自会请罪,您放心就是。” 涂木达一愣,万万没想到傅元令会说出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真的为他着想,还是想要警告他将此事捅到知府大人跟前去? 涂木达仔细打量傅元令的神色,实在是没看出什么,思来想去,神色变了又变,还是起身告辞,“傅姑娘一片孝心,涂某就不打扰了,此事我会回禀大人。” 傅元令经过那一场黄粱梦,心情更加坚韧,做事也更圆滑,而且也多了几分锐气。 便是你一心为善,也得为自己披上铠甲,不能做了那些小人的踏脚石。 听着涂木达这话就知道她警告之语奏效,这人果然是瞒着大人私下行事。 “多谢涂大人体谅周全,小女感激不尽。”傅元令起身相送,扫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陈元,陈元轻轻颔首,提脚跟了上去。 到了二门,傅元令止步,陈元继续相送,走到前院门的时候,拿出一个宝蓝遍地织锦的葫芦形荷包塞到涂木达的手里,神态恭敬面带笑意的开口,“涂大人,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这样的天气劳您跑一趟,给家里的孩子老人添点碳火暖暖。” 涂木达原本想要拒绝的手,在听到碳火的时候顿了一下。 银子他不缺,但是煤炭却着实不好买,他俸禄里有碳敬可是哪里够一家子取暖,想要别处买些,偏遇上这样的灾祸,碳火更是奇缺。 没想到傅姑娘心思这么细腻,又想起自己受人指使来为难她,默了一默,这才看着陈元开口,“傅姑娘一心守孝乃是大义,这事儿便是大人那边也赞赏的。只是如今潞阳府不平,我听说商会也要推选新会长了。如今天降雪灾,恰是个契机啊。” 涂木达说完这句就转身走了,陈元眉心一皱,转身回了内院。 第二十八章:护身符 傅元令听了陈元转达的话,这个涂木达也有些意思,看来他跑这一趟应该也有些苦衷,虽然行径有些小人之举,到底不失底线,还给她透露这个么大消息。 陈元一直跟在傅仁手下,管着傅宅的守卫,做事沉稳,此时开口说道:“义爷去了上京,仁爷也无暇分身,这事儿不如让属下去打探一下。” “那倒不用。”傅元令还真没当大事,毕竟以后在潞阳府这边,傅家打算蛰伏下来,不想跟人竞争商会事宜,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任由自家的敌人坐上那个位置,“陈元,你去卢家走一趟,替我给卢伯父问好带一句话,就说我一心守孝,诸事盼卢伯父多周全。” 陈元一惊,“姑娘,您这是打算支持卢家登上会长之位?” 傅元令点头,“卢伯父为人尚可,他上去总比别人好,况且以后咱们要去上京的,无需争会长一职。” 陈元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一定要去上京,但是他对傅家对姑娘一向忠诚,也不再追问,立刻出去做事。 傅元令又开始调派米粮一事,还要准备粥棚救济,还想着棉花一事应该能帮上知府刘松谨大忙,思量着怎么送去不打眼。 梦中的傅元令急于去上京见生父,这场雪灾也并不知晓,没能在刘松谨有难的时候推一把,以至于这关系越走越淡,她后来在上京孤立无援也不是没有根由的。 所以,这条线务必要维护好,以后也能有个退路。 “奶娘,你去把丁伯请来,让他替我做件事请。” 傅元令要让丁伯亲自去见刘松谨,告知棉花一事,一旦雪灾继续加重,棉衣必不可少,否则一旦出现大量冻亡,刘松谨必然会被问责。 而她,这就是雪中送炭了。 悄悄地就好。 果然,刘松谨大喜,负手在厅堂里走来走去,他这两日都要急秃头了,想要劝说潞阳府商户出棉花救济,这些人个个唯利是图,推三阻四。 听闻前两日傅元令就去了庄子上,他还以为她是故意避出去,没想到啊,这姑娘心怀大义,庄子上无意中多收了一笔棉花,居然全拿出来给他赈灾。 又想起傅母当初病逝,傅元令为了稳住傅家,毫不迟疑的拿出傅家新发现的铁矿上交,这样的举动便是一般男子也难有的魄力。 如今又助他渡过雪灾,这两件事情一旦上报朝廷,对他必然会有嘉奖,这都算是他治理地方教化庶民有方,实打实的功绩。 既是这样,他总不能昧着良心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也该为这个小姑娘请功才是。 若是朝廷真有嘉奖,以后也算是她的护身符。 只是这件事情也不会知道能不能成,暂时也不能往外露口风,万一不成自己脸上不好看,也让傅姑娘白高兴一场。 但是这件事情他却是记在心头,只等着雪灾过后就上折子。 傅元令并不知道因为她的决定,让刘松谨有了这个打算,现在她正有些头疼,肖九岐跟裴秀来了。 第二十九章:有钱 傅元令安排好一切事宜,心中大定,她也得了卢守义的回信,傅家跟卢家如今也算是结盟,卢守义还给傅元令送来一个消息。 田家的三太太已经启程前往上京,大约会请了帮手助田大老爷夺得会长一位。 卢守义还透露,田三太太娘家的堂兄是上京平宁伯府姻亲。 这样一说,傅元令就想起一人来,平宁伯府老伯爷的姨娘隋氏所生之女傅婧夫家姓陆,而田三太太也姓陆,堂兄妹的关系,那也很亲近了。 梦中平宁伯府诺大的关系网她知道的不多,傅家的人多哄着她往外拿钱,以与三皇子的婚约,要求她规行矩步,很少让她参与平宁伯府的事情。 甚至于平宁伯府的人她都认不全,毕竟老伯爷妾室就有三房,再加上正妻这一房,四房儿女加上孙辈实在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细细算起来只是主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只傅元令记得与她同辈的人就有二十多人,她真记不全脸跟人。 所以猛不丁的提起这个田三太太,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的信息中找到此人。 如果田家真能得到陆家的支持,陆家再借着平宁伯府的名头,卢守义跟田仲合相争,还真有些危险。 只是,眼下傅元令也没什么好办法,她现在并不打算跟平宁伯府有什么关系,所以不会拿着平宁伯府的名头做什么,但是要这么任由田家压下卢家,这对他们傅家也不是好事。 就是这个时候肖九岐大摇大摆的进了傅府,因为两人穿戴不俗,且又说是姑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门房也没怎么拦着,把人请到花厅稍坐,那边就派人进了内院回禀。 傅元令正想着平宁伯府的事情,没想到这会儿肖九岐上门,先是一愣,随即说道:“这才几日的功夫,他们就能出来走动了?” 前几日在庄子上还昏迷着呢。 “奴婢没看到人,只是门房那边派人来送信这么说的,姑娘您要去见一见吗?”窦妈妈开口问道,犹豫一下还是劝了一句,“到底是外男,咱们家虽然是商户,但是还是避讳些好。” 傅元令知道窦妈妈的意思,毕竟家里没有长辈,她出去这么见外客,还是年轻的男子,若是传出去与她的名声并不好。 且,傅元令也的确没有挟恩图报的心思,也不太想跟肖九岐有什么瓜葛,就道:“让仁叔出去与他们说我不方便见客,不过是举手之劳,请他们不用放在心上。” 此时,肖九岐坐在圈椅上,打量着傅家这座花厅,看得出来是平日经常用来待客的地方,打理的很是用心。地上铺着驼色织锦的地衣,踩在上面柔软厚实。 靠窗的地方摆着几个四脚高几,高几上开的正浓的盆栽腊梅,这样的腊梅可不多见,要有经验的花匠细心侍弄,一年也不知道才能养几盆。 傅家这花厅就摆了四盆,且颜色各异,肖九岐眉眼微勾,俩字,有钱! 第三十章:破财的命 裴秀看着自家主子就这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时地还啧啧两声,心里不由得翻个白眼。 他知道,他家殿下这是羡慕嫉妒恨,谁让他主子是个存不住银子的人呢。 青岩寺的酒肉大和尚给他们主子推算过命格,说是他们主子天生破财的命格,手中银钱永远不会超过半个月的存放期。 半月内自己不花掉,那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破财。 想想这些年的遭遇,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不过,这傅家比他知道的看来要富有啊,瞧瞧这墙上悬挂的是名家画作,真品。 厅内这一水的黄花梨的桌椅全都包了一层浆,这光泽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而且保养的极好,只花厅这一套家具,就能买平常人家十几处宅院了。 再看看这室内的摆设,裴秀都觉得自己有点酸了。 就在这时候,有小丫头奉上茶来,五彩人物茶盏色彩鲜艳,描绘精致,胎薄清透,盏内盛着浅绿色的茶汤,看色泽闻其香就知道是上好的碧螺春。 瞧瞧人家这小日子过的,再想想自己主子,怎么就透着那么股子凄凉呢。 “你这什么眼神?”肖九岐的眼睛从那几盆盆栽上移开,转头看着裴秀,就觉得这厮不太对劲。 总有种嘲讽自己的意思。 “主子,您喝口茶,这赶了半天路渴了吧?上好的碧螺春,汤清香浓,您最爱的。”裴秀立刻端了茶盏过来,一股子谄媚的味道。 “呵。”肖九岐大喇喇的坐下,“说吧,你刚想什么呢,别想糊弄你家爷。” 接过茶盏抿了口茶,肖九岐眉梢一扬,“好茶。” “傅家果然是家大业大,这待客都用这么好的茶,有钱。”裴秀叹口气,这要是在上京,接待他们爷的茶不好,掀桌子走人那是妥妥的。 但是在这潞阳府,人家不知道他们主子的身份,居然也用这样的茶待客,除了财大气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九岐眼尾一扬,那精致中透着锋锐的眼角扫向裴秀,“怎么,跟着你家爷委屈了?” 裴秀闻言立刻正色说道:“能为爷效劳,那是属下的福气。” 肖九岐嗤笑一声,狗奴才,嘴巴上那就是抹了油的。 “去瞅瞅,怎么还没人来。”肖九岐放下茶盏,觉得这傅家待客有点散漫啊。 亏得他今天心情好,不跟他们计较。 裴秀心里松口气,忙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正好遇上人,瞧着眼生,没见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元。 陈元是傅仁一手带起来的,如今傅仁因为雪灾的事情忙得无暇分身,代替他们大姑娘在外奔走,陈元就把府内的事情接了过来。 今儿个有客上门,又是男客,陈元接了内院姑娘的吩咐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两位贵客对不住,我们姑娘还在守孝,不方便见外客,还请见谅。”陈元知道这二人是姑娘救下的人,原以为就是普通人,哪知道进了门微一打量,心中就咯噔一下。 第三十一章: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这两位身上的衣裳虽然是粗衣布衫,显然是从乡下随手买来的,但是这通身的气派,那与他在门口遇上的且不说,只说坐着的这位,瞧了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骨子里头散出来的气势,让他连人家的脸都没看细看,就忙出口招呼,心里不由的小心起来,别给他们姑娘惹了祸。 这样一说,肖九岐这才想起来,是了,这家的姑娘还在守孝呢。 不过,他这人就是有个怪脾气,不让见还非得想要见见。 但是这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是强求他岂不是成了那忘恩负义之辈? 啧啧,这可真是为难。 裴秀看着自家主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心头一颤,自家主子这脾气他最清楚,忙上前一步,“主子,人家姑娘还在守孝,这救命之恩改日再来谢过也是可以的。如今到了年底,还要赶着回家过年。” 大过年殿下要是不回上京,皇上怪罪下来,别人没事,他的屁股一准开花。 再说,主子的性子要是拧上来,分明是来道谢的,别最后闹得跟救命恩人成了仇家,那不是成笑话了? 肖九岐觉得没意思,他挺想看看那天救他的姑娘,那日伤的厉害,昏沉着没见到人,只听到一把清脆如珠的声音,就不免想看看这样的一把好嗓子应该配上怎么样的天香国色才好。 可惜了。 “行吧,跟你们姑娘说救命之恩改日再报,这个权当信物,你们姑娘若是他日去上京,可凭这个去找我。”肖九岐虽然混了点,但是他一向恩怨分明。 好奇人家姑娘的脸,也不能忘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将一块蟠龙佩搁在桌子上,有点小小的肉疼,这是他身上最后一块值钱的物件了。 而且这玉佩是老头给的,要知道他给了别人,一定又要骂他半天,想想就好烦。 其他的全都没了。 生怕自己后悔,咬着牙大步往外走。 陈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这主仆俩风一样的没了踪影。 这……这算怎么回事? 这玉佩姑娘也没说收不收,就这么扔了下,可不是他失职? 陈元想想抓了玉佩就往外追,到了门外只看到两匹马屁股,俩人已经跑远了。 陈元黑着脸回了门,知道的是来谢救命之恩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逃命的呢。 陈元只好捏着玉佩去了后院,将东西交给窦妈妈带进去,又转到了那人的话,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人只留下一块玉佩,这也没说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怎么找? 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全天下谁能不识爷#肖·不靠谱·九岐就没想过有人会找不到他! *** 傅元令捏着手中的蟠龙佩,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怪异,这……玉佩又到她手中了。 梦中他就是把这块玉佩给了她,让她拿着解除了困境,逃出了被困之地,挽回一条小命。 没想到,现在他却拿着这块玉佩来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难道真的会有因果? 越想你心里越是觉得奇怪,但是人都跑没影了,也只能到了上京之后,找个机会还给他。 这块玉佩的来头可不小,她不能随意收下。 第三十二章:天大的把柄 肖九岐的事情被傅元令先搁置起来,毕竟这事儿要到上京之后再说。 眼下的事情却迫在眉睫,这一场雪灾果然跟梦中一样越来越严重,知府刘松谨已经调动全城的人抗灾,潞阳府商会此时也趁机推举新的会长,美名其曰新会长肩负联络潞阳府商家齐聚抗灾的重任。 商会原会长是傅元令的母亲,如今人已过世,会长重选早已提上日程,只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少,各方私下一直在较量角逐,没想到这一拖就等来这么一场天灾。 傅元令这么个小姑娘,其他人压根没放在眼里。傅母还在的时候,大家还会忌惮一两分,现在嘛,一个小姑娘,就算是有几分经商的天赋,这样的年纪又能震慑住谁? 这么多的商场前辈在,量她也不敢坐上那个位置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傅家……大家还是忌讳的,尤其是傅元令小小年纪,傅母过世后短短数月就已经全盘掌控傅家所有生意,而且傅家大换管事的事情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如今,会长重选,傅元令就算是个小姑娘,鉴于她的母亲是上一任的会长,多少也会看面子情让她出面。 然而,傅元令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以替母守孝这个借口挡了回去,而且因为傅家有推举权,傅元令直接推举了卢守义为下一任会长。 若是换做别人,少不得多方周旋,绝对不会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这么干脆利落的站在哪一边。 不少人看笑话,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就算是有几分经商天赋,奈何人情世事上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做事情还是太浮躁了。 傅家,眼下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傅家了,一个还未成亲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几分聪慧,那又如何? 傅家这诺大的产业,不少人暗中觊觎,甚至于都有人在想着怎么瓜分傅家的地盘了。 傅元令此时正在跟卢守义见面,见面的地方是一处隐秘的茶寮,是卢家的产业,因此不怕被人发现。 “世侄女啊,这次多亏了你的消息。”卢守义生就一张团脸,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世伯不用跟我客气,家母举办丧仪时,多亏世伯相助,这份情元令一直记在心里。”傅元令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就跟对面的弥勒佛一样,一点也没有攻击性,看起来就是个十分好说话的性子。 卢守义哈哈大笑,“是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原也不用说这些外道话。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田三太太的堂兄,那个陆大人偷养外室生了庶长子的事情。” 当然是那一场黄粱梦中知道的,但是傅元令却不能这样说,只笑了笑,缓声说道:“傅家在吴江那边有些生意,也是无意中知道此事。” 平宁伯府的孙女婿陆坦就在吴江那边任职,官职也不小,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颇有些实权在手上。 但是就算是这样,那靠着平宁伯府做官的陆坦,也不敢跟家里的夫人坦白自己养了外室,且生下庶长子的事情。 这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 第三十三章:言之凿凿 卢守义闻言也不追问,反而觉得自己眼光不错,当初别人都觉得傅家落在傅元令的手上,早晚都会被人吞吃了。 但是现在看着她毫不费力的能拿出这样的消息,可见她已经全盘掌控傅家不说,而且能把这样的消息用得恰如其分,刚刚好能解除自己的危机,让田家借不上陆家跟平宁伯府的势,这一点就有点让人心惊了。 如此一来,卢守义对傅元令的态度又发生了些变化,比起对待晚辈又多了几分慎重跟高看,隐隐把她当成平辈的姿态。 只可惜自家那些臭小子人家看不上,不然把人娶进门也是好事一桩啊。 “田仲合借不上陆家跟平宁伯府那边的势,这会长一职他与我相争就落了几分实力。”卢守义道。 傅元令闻言浅笑,“世伯行事仗义,与人为善,合该您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坐上这个位置才无人置喙。田家行事一向狠辣,且在商言商他们家的手段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若是这样的人坐上会长的位置,于潞阳府商家那才是噩耗。元令也是为自家着想,我年纪尚浅,日后还要仰仗世伯。” 这就是求庇护的意思,卢守义跟傅家本就交好,再加上这次傅元令的仗义援手,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直线上升,就道:“世侄女放心,不过,我听说平宁伯府来认亲一事……” 这又跟平宁伯府扯上关系,这边傅元令刚拿住了陆坦的把柄,要是平宁伯府跟傅元令真的有关系,那岂不是…… “世伯,不瞒您说,那边来认亲怕是认错人了,我母亲当年与我父亲是明媒正娶,这事儿潞阳府无人不知。” “那是自然,当年那一场婚事十里红妆,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平宁伯府只是来寻找他们家伯爷流落在外的外室,与我家无甚关系,怕是认错人了。” 卢守义闻言惊愕不已,转瞬又愤怒起来,“岂有此理,寻外室怎么会寻到你们家头上?莫不是看着你家无长辈在,眼馋傅家产业不成?简直是可耻!” 说完这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傅元令迟疑一下,不过想想这小姑娘的性子,还是直接说道:“世侄女啊,别怪你卢伯伯心直口快,我就想问问当年你母亲没跟你说过你父亲的事情?至少姓名是说过的吧?” “说起这个,元令也想问问世伯,当初我母亲成亲之时,您可知我父亲名讳?”傅元令带着得体的笑容轻声开口。 卢守义一愣,猛地抬头看着眼前明明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脸上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镇定从容,他迟疑一下开口,“事情过了这十几年,我恍惚记得好似是姓陈名嘉。” “是了,伯伯没记错,我父亲姓陈,平宁伯府可是姓傅,所以那怎么会是我父亲。”傅元令笑道。 卢守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听傅元令说的言之凿凿,不由点点头,“确实,名字不同,怎地上京傅家却要来认亲,这要是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三十四章:她怎么不恨 其实,她母亲是知道陈嘉这个名字不过是化名,也告诉她父亲的真正名字叫傅嘉琰,只说当初父亲化名也是有苦衷,是跟家里人闹翻离家出走,这才暂时改了母姓避人耳目。 然而,她母亲并不知道傅嘉琰就是平宁伯府的伯爷,也不知道她生父的来头这么大。 不然,梦中的自己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跟着傅家的人去了上京。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她跟母亲一样天真,太相信这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男人,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不是。 当年,他就是看上母亲的美貌,但是又知道家里肯定不会让他娶一个商户女,这才想出的拙劣借口骗婚。 至于后来,陈嘉为何又把真姓名告知母亲,这一点她就不知道了。 也许后来真的有了几分感情? 谁知道呢。 而这些事情,都是梦中的她临死前从傅宣祎口中知道的。 这群狼子野心的人,瞒了她那么多年。 她怎么不恨! 现在事情还未发生,她还是傅家说一不二的大姑娘,还是那个有自由身的人,所以她绝对不会再跳进傅家这个虎狼窝。 “所以当初平宁伯府来认亲,我自然是拒绝了,只说我母亲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并未提及父亲的名讳,也是想给两家留个余地,想来平宁伯府知道后也会明白。”傅元令轻叹一声,随即站起身来,“世伯,这事儿我已尽告知,商会推选也已经做出决定,剩下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卢守义看着这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欢,做事从容镇定,行止进退有据,说话言之有物,这样的姑娘怎么就不是自己家的? “世侄女放心,我知道你要守孝,其他的事情世伯会为你分说。”卢守义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在潞阳府的地界上,他还有几分分量。 “如此多谢世伯。”傅元令躬身一礼,这才告退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傅元令半眯着眸子细想年后去上京的事情,首要的麻烦就是平宁伯府。 为着傅家的产业,就怕傅嘉琰那厮豁出脸皮承认当初自己化名的事儿,而且如果他真要厚着脸皮认亲,只要找到当年参加婚礼的人出来证实,也不是做不到的。 毕竟当初那一场婚事,傅家开了三天流水席,见过傅嘉琰的人数不胜数,这一点无法抵赖。 名字换了,人还是那张脸。 所以完全不认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怎么认,这就不是傅家说了算的。 掌控了先机的自己,自然要为自己周旋最大的利益。 “姑娘,到了。” 元礼轻轻叫醒姑娘,上了马车之后,就察觉到姑娘的心情不好,她也不太敢开口说话。 “嗯,下车。” 元礼打开帘子先下了马车,随即转身扶着姑娘下车。 主仆二人刚下车,门房的人就快步迎上来,躬身一礼,“姑娘,今儿个有上京的人送来一个大箱子,说是给姑娘的。” 傅元令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平宁伯府,面上带着几分不虞,“人呢?” “扔下箱子就走了,小的撵都撵不上。”门房忐忑着呢,这事儿给闹的,不知道还以为傅家是个龙潭虎穴呢。 第三十五章:人称散财手 傅元令一愣,脑海中忽然就冒出肖九岐那张面带讥讽睥睨众生的脸来。 “东西呢?”她已经有几分把握肯定,这箱子怕是不是并非平宁伯府送来的。 “还在门房放着,等着姑娘吩咐。” “抬进去吧。”傅元令边往里走边说道。 “是。” 元礼跟在姑娘身后进了二院,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人送来的东西,边走边说道:“姑娘,您说这是谁送来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哪有给人送东西扔下就跑的?” 至少她在傅家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看过就知道了。”傅元令侧头看着元礼,难得一向稳重的她也有这样好奇的时候。 元礼被姑娘看的有点脸红,忙低头跟着姑娘进了门,窦妈妈几人就迎了上来服侍着姑娘更衣。 外头天青色的氅衣褪下来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几分,为了御寒挡风,这氅衣里面是用整张的狐皮做成的,穿在身上就有些分量。 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衣坐下,门房的人也抬着箱子来了。 窦妈妈带着人把箱子接过来送进屋,元智跟元信也来凑热闹,屋子里一下子欢快起来。 傅元令瞧着她们这样鲜活的面容,打心里也开心,就道:“元礼,你打开来看看里头是什么。” 元礼开心的应了,上前掀起箱盖,只扫了一眼,就惊呼一声,回头看了姑娘一眼。 傅元令对上元礼的眼睛,道:“怎么了?” “姑娘,这里头是一件白狐裘。” 白狐裘? 傅元令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眉峰一扬,心中有些明白了。 一晃的功夫,元智已经把衣裳拿了出来,跟元信一人一边把白狐裘打开,雪白的皮毛莹润光泽,带着淡淡的松香,这样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毛的狐裘十分难得,且价格高昂,一般人家得这么一件衣裳,小心保养能穿好些年。 “姑娘,这下头还有东西,咦,还有一封信。” 傅元令就看着窦妈妈跟元礼又从箱子里抬出一个小箱子,箱子盖上压着一封信。 傅元令先打开信,这边窦妈妈跟元礼开箱。 薄薄的信封里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赔礼。 铁画银钩的笔迹上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肆意,字随主人,果然是像极了那人看人的眼神。 是了,马车上他吐了自己一身,毁了自己一件裘衣。 只是当时他还昏迷着,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姑娘,您……瞧瞧这东西。” 傅元令听着奶娘有些发颤的声音,抬头,就对上三尺高的红珊瑚,这颜色极正,品相完好。 傅家也有一尊珊瑚,只是没有这个高,色泽也略逊一点,当时那一株粉珊瑚祖父买来送她的时候,也花了几万两银子。 这一尊红珊瑚,比自己那个更好更贵。 傅元令很头疼,没想到肖九岐居然送这么贵的礼物,就算是救命之恩,这些也太多了。 而且,九殿下肖九岐还有一个诨号,散财手。 这人天生破财命,存不住钱,不管多少银子过他的手,只要半个月不花出去,保管各种各样的意外找上他破财。 在上京,就没人不知道,因为这个私下里不知道多少人嘲笑他。 所以,一个不存财的人,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自己? 第三十六章:好兆头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三十六章:好兆头“姑娘,这……这些东西怎么办?”窦妈妈皱着眉头问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菲,就这么收下来并不妥当。 可是要还回去,好像也并不太容易。 元礼看到那狐裘就想起当初马车上的事情来,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轻声说道:“没想到倒还是个知礼的人。” “咦,元礼,你知道是谁送来的?”元信跟元智就看着她问道。 “前些日子姑娘不是去庄子的路上救了两个人吗?其中一个在姑娘的马车上吐了,污了姑娘的衣裳,这狐裘就是赔那件衣裳的。”元礼解释几句。 这样一说,其他人就想起来了,毕竟那狐裘沾了那污秽之物已经不能穿了,当初还挺心疼可惜了呢。 窦妈妈也没想到,看着姑娘就道:“看来姑娘没有白救人,是个知恩回报的。只是,这狐裘收下没什么,这红珊瑚可怎么办?” 这一尊红珊瑚价值不菲,着实有些烫手。 傅元令哭笑不得的看着红珊瑚,轻叹一声,道:“眼下也无法送回去,况且以那人的性子,怕是送回去也不会收。” 就怕他股子邪性上来,指不定就让人给砸了。 窦妈妈有些奇怪的看了姑娘一眼,怎么听着姑娘这意思,好像对人还挺了解的。 “难道就这么收下?”元智道。 “先收进库房,等年后再说。”傅元令琢磨着年后去了上京,总有机会见到人,到时候再看。 况且,以九殿下散财的秉性,这东西还给他,只怕没几日就易了主,她还是先替他收着吧。 这个年傅家过的并不热闹,毕竟要守孝,傅元令也着实没有过年的兴致,但是还是给全府的人发了过年的赏银,阖府上下倒也欢欢喜喜。 以前守岁是她们母女陪着外祖,后来外祖过世,就是她们母女一起守岁。 而今,只剩她一个了。 梦中……这时她已经到了平宁伯府过第一个新年。 梦中的她穿了一身素衣为母亲守孝,还被人说了几句不吉利的话,她还清楚地记得,梦中就是傅嘉琰后娶的妻子石氏,也是平宁伯夫人替她周全几句,那时候的她还对她心存感激。 现在想想,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为母守孝原本就是该尽的孝道,若是现在再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不吉利,她就敢大嘴巴呼上去。 窦妈妈带着一群丫头在外室热热闹闹的做针线,吃攒盒,让这屋子也欢腾起来。 她一个人站在寝室的窗前,还有纷飞的小雪洒落下来,她伸出手,只一瞬,掌心就落了雪花,稍待就化成了雪水。 冰凉入骨。 因为这一场雪灾,潞阳府今岁除夕也没有放烟花,全城的人都在为雪灾的事情劳心费力。 傅家的下人便是今晚也是轮流当值,不当值的还要跟着官府的指令出去除雪清扫道路,好在入了夜小雪也终于停了下来。 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便是初一拜年,早早的傅元令就起来了,今儿个还有的忙,她虽然守孝不能亲自出去各府拜年,但是拜帖一定要亲笔写了令人送去。 吃了早饭,刚坐定提起笔,傅仁就急匆匆的来了,两肩上一片潮湿,一看就是在外头呆了许久。 傅元令让人去沏了热茶来,又道:“仁叔,你这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三十七章:亡命之徒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三十七章:亡命之徒“傅义的信。”傅仁接过茶盏一盏热茶下肚,这才缓口气拿出一封信来说道。 “这么快?”傅元令顿觉惊喜,伸手接过信,当着傅仁的面就打开来。 傅义这些日子接连奔波,脸颊都瘦了几分,整个人越发锋锐,浑身散着一股煞气,这还是当着姑娘的面收敛几分。 在外行走,因为雪灾的缘故,受灾的百姓中颇有些无赖彪悍之辈趁机作乱,若是不板着一张脸压根镇不住。 况且傅仁原就是悍匪出身,一身武艺出众,后来因缘际会跟在傅老太爷身边进了傅家,傅家的护卫也就交到了他的手里,几十年来没出过错。 由他出面震着,傅家在外赈灾还算是顺当,但是时日一长,遇上各式各样的刁民作乱,身上这股煞气还是越来越重。 “傅义怎么说?”傅仁知道姑娘让傅义去上京的事情,也知道姑娘的打算,他跟傅义不一样,傅义还要问个为什么,他一向是傅家的主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义叔说宅子已经买妥当了,田庄跟铺子也入手几个,他还瞧中了一片良田足有上百亩,但是对方还在犹豫,他打算继续盯着过年就不回来了。”傅元令看完信对着傅仁说道。 “他干这些一向顺手。”傅仁点头,表示对傅义的行动很满意,“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傅元令看着傅仁,“仁叔你怎么想的?” 傅仁一贯冷着脸,“姑娘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听你的。” 傅元令轻声笑了,是了,他们一向是以她为先,这样好的一群人,全都为了她一个一个的丢了性命。 她对不住他们。 好在,现在不是梦,她也不是梦中的那个蠢货。 “好歹也得过了上元节,况且这边的事情也得安排下,咱们虽然要去上京,但是潞阳府这边也不是扔下不管,这边的生意跟宅子总要有人看着。”傅元令缓缓说道。 傅仁当年乃是悍匪出身,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只管傅家主子的安危,闻言就直接说道:“姑娘只管安排,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的确有件事情要仁叔去做,我打算组建一支新的傅家卫队,不同于商队护卫,而是家卫。要挑身手强健,家世清白,最好是能入傅家的人,忠心为主。身手不好可以练,但是没有忠心决不能要。” 傅仁微微皱眉,“这可不好找。” 要忠心还要能入傅家为仆而且最好还有好身手,这条件有点高。 傅元令怎不知为难,轻声笑着说道:“仁叔,这支护卫不论出身,只要仁叔信得过,我就信得过。” 傅仁一惊,抬头对上自家大姑娘淡定从容的笑容,心头不免一动。 “姑娘……” “仁叔,你在傅家多年,我信得过你。”傅元令知道傅仁当年有些兄弟还在外头飘着处境不算好,只是她外祖跟母亲虽然不拘一格,但是到底是正经商人,也不太愿意跟这些亡命之徒过多牵连。 当年救傅仁是意外,并不代表他们愿意接纳傅仁的其他兄弟。 但是傅元令不同,她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不说十面埋伏,那也是处处危机。 只有这样的亡命之徒,才能在重利之下豁出命来护着她。 第三十八章:托付重任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三十八章:托付重任傅仁满怀心思的离开,心中颇有些踟蹰,他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这样做,但是能看得出来姑娘的态度坚决。 他前几日还收到当年的结拜兄弟石乘舟的信,信中也是多半诉苦,多是说兄弟们现如今处境不好,有上岸之意,然无容身之所很是苦闷。 但是没想到,现在就有了转机。 他们大姑娘要招揽人才,只是有一点他不能确定,就是不知道石乘舟他们愿不愿意入傅家为家仆。 说是做家仆,但是他们姑娘给出的条件,除了人身不得自由之外,那是啥都好。吃穿住行不说,每月给的月俸可比他们四处落草强多了。 傅仁一晚上没睡好,思来想去还是写了封信送出去,成不成先问一句再说。 这边傅仁给石乘舟去了信,另一边傅元令把贺平跟戚若重叫了来,让二人做个选择,一个跟着她去上京,一个留在潞阳府大本营坐镇。 别人,傅元令信不过。 贺平跟戚若重最近挺忙,大姑娘这一连番的动作下来,他们升为大管事之后,手里的事情一下子翻了倍,况且大姑娘还有扩张生意的意图,他们就更忙了。 没想到今日把他们二人叫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贺平跟戚若重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开口。 傅元令也不着急,西花厅里烧了火盆暖洋洋的,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袄裙,越发显得人有些清冷,将手中海草纹的斗彩茶盏放在桌上,这才抬头看着二人。 “以我的意思,是想让戚管事随我上京,贺管事留下。戚管事主管商铺,四处奔走更容易在上京立足,贺管事常年打理田庄对于土地种植更有经验,而且潞阳府的傅宅也得有人照看,一应事务都要接手很是繁琐。” 傅元令不疾不徐的开口,看着二人的神色微动,就知道她猜得没错。 贺平恋家肯定不愿意背井离乡,戚若重不同,他更喜欢走商,他随着她去上京自然是如鱼得水更合适。 “不管是跟着我去上京,还是留守潞阳府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去上京是要开辟新的商机,留守潞阳府这是咱们的后路责任同样重大。”傅元令说到这里神色郑重,“两位管事都是我十分信赖倚重之人,非你们不可信。” 贺平跟戚若重心中一震,没想到大姑娘对他们如此看重,心中不免也生出一股豪气。 既然已经签了契约与傅家,自然是希望傅家越来越好,他们才能更好。 两人也不再犹豫,立刻起身,“全听大姑娘吩咐,我二人绝无二话。” 傅元令笑着颔首,“傅义年前就已经上京,我打算让戚管事带人先行一步跟傅仁汇合,接管上京所置商铺田产等事务,戚管事可愿意?” 戚若重没想到傅义早在年前就去了上京,脸上就带了几分震惊之色,闻言忙起身,“大姑娘深谋远虑,属下自然愿意,我收拾收拾跟贺管事交接一下,明儿一早就起程。” 贺平心中也有些激荡,他们大姑娘可真是……厉害,于是跟着附和,“潞阳府这边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做好,不会让大姑娘失望。只是,还有一事,还望大姑娘同意。” 第三十九章:实言相告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三十九章:实言相告傅元令就看向贺平,“何事?” “属下想问潞阳府这边怎么安排人事。” “留下贺管事想要留之人,其它我会全部带走。”傅元令直言。 这是要在上京扎根的意思,两人心中就有了些底儿。 上京自然比潞阳府繁华富庶,戚若重心中着实欢喜,去了上京对于经商而言反而更美。 贺平因为主管田庄土地这块,反而更喜欢潞阳府这边,毕竟傅家的根在这里,如此可见傅元令对二人的定位还是十分正确的。 贺平倒也没客气,点了几个名字,傅元令就直接答应了,“除此之外,我会在傅宅留下一队护卫,由陈元领头-听你调遣。” 贺平脸上就带了几分喜色,“如此多谢大姑娘。” 有了这一对护卫,一来能跟大姑娘传信方便,二来他也能有底气做事。毕竟潞阳府商会这边也不太平,他一个管事若无点底气,也难挺起腰杆。 戚若重这边还要跟贺平做交接,二人又跟大姑娘商量了些细节就起身告辞,临走前戚若重道:“属下先行一步,在上京静候大姑娘。” 傅元令笑,“好。” 二人告退,傅元令慢慢的松口气,她不会等着平宁伯府再来潞阳府对她耀武扬威,她会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在上京稳住脚跟。 届时,她就能有更多的底气与他们抗衡。 临行前还有两件事情要做,要去拜会知府跟卢守义。 刘松谨是没想到傅元令要离开潞阳府,更没想到行程这么急,上元节过后就要离开,一时间面上的惊讶都没有遮掩住,看着傅元令道:“好端端的怎生要去上京?可是潞阳府有什么事?” 傅元令听出知府大人的意思,这是怀疑有商户打压傅家,逼迫她不得不离开。 还真不是这个原因,傅元令知道刘松谨是个还算是可靠之人,秉性中虽带有几分官员的圆滑,但是行事还是有底线的。 而且,他也算是帮过自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是也没说的很明白,只道:“大人可能也听说了平宁伯府来认亲的事情。” “不是说认错人了?”刘松谨确实听过几句,只是雪灾当头,也实在是没有时间跟精力过于关注。 此时看着傅元令的神色,就觉得这事儿可能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不说的别的,就傅家捐出的那一座铁矿,上报朝廷,这也不是小事。 “这事儿是真的,只是……”傅元令苦笑一声,“平宁伯当年明媒正娶我母亲,如今来认亲却非要说是外室,我若是认下,有何颜面面对傅家列祖列宗,这事儿认不得。” 刘松谨勃然大怒,“简直是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恶至极。” 刘松谨面上的怒色不似伪装,傅元令心里暗暗松口气,自己果然没看错,刘大人果然靠得住。 “大人说的是,任凭他平宁伯府位列侯爵,满门勋贵,我一个商户女却也不会攀图富贵折了脊梁骨,所以这亲,不能认,便是非认不可,也不能这样认下。” 第四十章:可惜了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四十章:可惜了“好,有骨气。说得对,任凭他伯府滔天福贵,你也不能忘祖忘根。”刘松谨赞一声,“令祖跟令尊都是义商,行商贾事,却有大仁义,你切不可坠了祖上名声。” 如果说以前是看着她一孤女又看在铁矿的份上出手相帮,这回倒是真的赞赏她的品性。 “大人所言极是,小女受教。” 傅元令闻言也有几分感叹,如果梦中的那个自己,当时行事也能冷静克制几分,前来跟知府大人言语一声,也许就不会落到后来的下场。 刘松谨看着傅元令,想了想本来压着的事情,现在也开口透露几分,“先前你捐献的那一座铁矿,我已经明明白白写了奏折上奉朝廷。” 傅元令一惊,当时私下里捐献铁矿,其实就是打着将这份功劳给刘大人的意思,万万没想到刘大人居然如实上禀,“大人……” 刘松谨摆摆手,“这是事实,虽然当初你有保住傅家之意,这才拱手献出铁矿。但是,捐献铁矿如你这般果敢,便是寻常男子也少有能及。” 刘松谨说的实话,在商言商,别人家拿出这么一座铁矿,肯定会开出更多的条件,但是傅元令没有,而且从头到尾只有一条那就是保住傅家,尤其是暗示他这铁矿的功绩傅家丝毫不争。 这就是拱手给了他一个大功劳,但是他到底是有些底线,怎么真能做出那么无耻之事。 如今看来,自己做的没错,这小姑娘不简单,行事大气,聪慧安然,假以时日必然成大事。 傅元令郑重行了礼道谢,“多谢大人。” 刘松谨笑了笑,“我既然与你透了话,也有一句提醒你,这事儿成与不成我也不好论断,只等上头。你心里知道就好,莫要期盼过甚。” “是,小女知道。”傅元令知道刘大人是怕她过于期盼最后失望反而失了本心,“尽人事,听天命。” 刘松谨再次可惜,若是个男儿身,这孩子的前程还真是不好说。 刘松谨答应傅元令会照看傅家几分,让她安心去上京,思来想去又写了一封信给她,“这是我在上京的好友,你若是遇上难事,可前去找他。” 这可是份大人情了,傅元令想要推辞,刘松谨已经将信塞到她手中,然后就撵人,“行了,我这里忙的紧,你也赶紧回去吧。” 傅元令:…… 从知府大人这里出来,傅元令心里又高兴又忐忑,若是真能得了朝廷嘉奖,这对她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至少平宁伯府那边就不敢再肆意妄动,把自己当成他们盘里的一道菜,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按下心里的躁动,她深吸口气,带着人又去了卢家。 卢守义正等着她,见到人叙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贤侄女正决定要走了?” “是,潞阳府这边就拜托世伯多为照看几分。”傅元令开口说道。 “这是自然,你只管放心。”卢守义这次坐上会长的位置,傅家是出了大力的,况且他十分看重傅元令的品行本事,只要不出大错,傅家就倒不了。 卢家跟傅家互为臂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既然要去上京,我这里正好有件事情跟你说。”卢守义正色看着傅元令,也有点不习惯跟个女娃娃谈生意。 第四十一章:戳脊梁骨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正文卷第四十一章:戳脊梁骨“世伯有何教导只管说。”傅元令带来的人都在厅外候着,诺大的花厅里,只有她跟卢守义二人。 “教导不敢妄说,世侄女颇有祖上之风,日后必有大志。” 傅元令赫然,有点惭愧,只是心中这般想,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只道:“世伯过誉,元令愧不敢当,只盼着能将傅家传承下去,余者不敢想。” 卢守义可不信,这女娃娃年纪虽小,但是不管是手段谋略还是心胸志向都不俗,再次可惜不是卢家女,压下心里的酸劲儿,道:“卢家早几年就去了上京,那边的生意也做得不错,既然世侄女要去上京,以后两家少不得合作。” 傅元令今天是第二次惊讶了,没想到卢家这是要给自己引路的意思? “世伯?”傅元令微微蹙眉。 “你不用多想,卢傅两家素有交往,虽然你祖父跟母亲都不在了,但是两家情谊依旧在。上京鱼龙混杂,盘根错节,你一个女娃娃孤身北上,既然叫我一声世伯,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况且,我这又不是赔本买卖,世侄女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 傅元令有梦中的记忆,对于上京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怕。 但是,卢守义这样的做法还是让她心生感动,既是这样,两家合作她断然不会让卢家吃亏就是。 “如此,我就谢过师伯。” 卢守义就喜欢傅元令这样爽快的态度,哈哈一笑,“我大儿子管着上京的生意,你去了上京直接去找他,我已经书信一封告知,只管放心就是。” 傅元令点头,想了想直接说道:“潞阳府今受雪灾,我有意从上京及周遭数县屯粮,等开春就能派上大用场,不知道世伯可有意?” 一下子转到生意上,卢守义先是一愣,但是听了傅元令的话却很是震了一下,“早期屯粮,若是被人所知,未必就是福事。” 毕竟发天灾的财,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傅元令眉眼一弯,“世伯素来仁善好义,潞阳府谁人不知。我正在守孝期,也有意为傅家积福,所以打算屯粮等开春破土之后,全部拿出来送与灾户补种。” 这个屯粮屯的不是粮食,而是粮种! 商户人家经商要与官家打交道,这样的好机会刷好感,她怎么能错过? 况且,刘松谨送她一分恩惠,她就更想助他一臂之力,等到吏部叙职,荣升更有把握。 既然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卢守义一片好心助她,她自然也想回报一二,索性叫上卢家一起。 卢守义活了一把岁数,比傅元令想得更深更远,只是他心有顾忌,并没想这么干脆利落的出手。 但是现在看着傅元令一个小姑娘却如此果决勇毅,也激起他的一分豪情壮志来。 干! 两人商议好具体事宜,傅元令这才离开。 卢守义坐在书房好半响,这才提笔给长子追加一封信,将这段时间傅元令所做之事一一讲明,让他切不可因其年纪而轻视,务必要交好云云。 傅元令并不知道,她还未去上京,上京里已有人早已闻其名,等其人了。 第四十二章:简直完美 上元节这日,傅宅里照旧忙碌不堪,都在打包行李,准备跟着主家前往上京。 傅元令并不是强迫别人之人,早已经知会府中诸人,愿意去的就去,不愿去的留下,出乎她意外的,几乎所有人都要跟着走。 厨房宋大娘最积极,嚷嚷着喊,“姑娘打小就吃我亲手做的饭,我若不去,姑娘吃什么?那可不行。” 绣房的娘子军也收拾东西跟上,“姑娘身上一针一线都是我们缝制的,姑娘喜欢什么花样,挑选什么布料,做成什么式样,没有人比我们做的更好更妥帖。” 所以必须跟着走,留下来干什么,姑娘不在潞阳府,她们的针线做给谁穿? 窦妈妈讲笑话似的说给自家姑娘听,眉眼一片笑意,她们姑娘打小就行善,府里人多是看着她长大的,让姑娘一个人孤身上京,那府里人还不得闹翻天。 就该这样,一府人齐齐整整的,要走都走。 就是去了上京,不过换个地方住,姑娘的衣食住行还是自己人侍弄,不会有一丁点的不习惯。 简直是完美。 傅元令看着元礼她们叽叽喳喳开开心心的统计名单,最后反而愁闷到底谁留下守家。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是了,现在不一样了。 她身后,有一府的人! 傅元令去上京的事情并未宣张出去,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 天还未亮,傅宅就掌起了灯火,傅仁早两日就让陈元带着人压着十几辆车先行一步去上京,昨晚上就把马车都安置好,箱笼全部上车,只等着姑娘出门。 大门外一水的傅家护卫穿着新衣,昂首挺胸站立两旁,即便是陈元先行一步,今日也有十几辆马车随行。 跟着傅元令一起上路的都是傅家库房压箱底的好东西,自然是要万无一失。 末冬的清晨冷的让人伸不出手,张嘴就是一团白气,身穿黑色大氅的傅元令带着窦妈妈跟元令几个小丫头出门,看到门外站得笔直的傅家护卫,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慢慢的扫过他们,这才开口说道:“今日启程,大家辛苦,等到了上京,再行犒劳。” 众人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大姑娘一向大方,这样说那肯定是赏银丰厚,一时间整个傅家的车队都热闹起来。 傅元令浅浅一笑,扶着窦妈妈的手上了马车。 听着车外傅仁大喝一声,马车徐徐滚动。 端正的坐在马车里的傅元令,目视前方,身姿笔直,没有掀起车帘再看一眼傅家老宅。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不想走了。 从今日起,她就不是傅家捧在掌心的娇娇女,她是傅家的新掌家人,她是傅家上百口子人的主心骨,她……是傅家新的希望。 她,不是梦中那个不断后退的自己。 她,不是渴望父爱委曲求全的自己。 她只做自己。 她是傅元令!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城门之上刘松谨捧着茶盏凝视着车队渐渐走远,心思很是复杂。 他只是将事实上报朝廷,却没想到她再送自己一段锦绣前程。 拉着卢家一起屯粮种,等到开春补种,百姓们有盼头,春种之后,人人有粮吃,这又是他的功绩。 等到来年上京叙职,只要不出意外,再升一步铁板钉钉。 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而她今年还未及笄。 看来,上京平宁伯府那边,他也得多上几分心了。 第四十三章:他怎么在这里 从潞阳府到上京,约莫有五天的路程,鉴于傅家人多车多,路上要耽搁的更久,好在傅元令不着急,一路慢悠悠的赶路。 走了三天后,车队停了下来,傅仁前来回禀,“姑娘,前面就是风陵渡了,今日已晚,不如就地扎营,明儿一早过河。” 风陵渡…… 傅元令听着这熟悉的地名,抿抿唇,这才说道:“行,就这么办吧。” 风陵渡口方圆十里内都没有人家,不像是后来这里建了一座风陵渡桥,这周遭才慢慢热闹起来。 傅元令扶着元礼的手下了车,这才察觉到天色有些阴沉,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从这里远远地就能看到风陵渡口,只是乌沉沉的天色下,并不能看到什么。 “姑娘,天又阴又冷,您还是先回马车上吧。”元礼拢了拢衣裳看着姑娘劝道,这鬼天气在外头呆的久了怎能行。 傅元令远远凝视着风陵渡口,梦中她随着三皇子曾经来过这里,只是那时这里已经建了一座桥,不像是现在这么荒芜。 梦中,在此地,三皇子还曾情深款款的对她说,“元令,终有一日,必能如你所愿,我会与你携手站在那高高的御台之上。”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了,正值三皇子与六皇子斗得厉害,六皇子身后站着郭贤妃,郭贤妃的娘家有钱的很,时日一长,三皇子这边就落了下风。 她那时已经察觉到傅家的态度有些不对,心里存了疑,因此拿出一笔巨银私下里给了三皇子,并未经傅家的手。 可惜,一片诚心喂了狗,一笔巨银也没能救了她的命。 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三皇子转头就跟傅家说了这笔钱,所以后来傅家才会想要她的命。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去前面看看,你们不用跟了,早些收拾起来吧。”傅元令心中不快,想要走走散散,就挥手让元礼几个停下,自己朝着风陵渡走去。 元礼有些担心的看着姑娘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没追上去,元智没想那么多,转身就去给姑娘收拾晚上住的地方。 元信拽了元礼一把,“别看了,姑娘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不让人跟着,那就是真的不要人。赶紧去忙吧,忙完也好过去接姑娘。” 傅元令披着大氅,头戴风帽,走到河边,光秃秃的河岸上还有残冰未消。这段日子总是在不间断的做梦,再加上赶路,脸色着实有些不太好。 梦中的情节有些是以前梦到过的,有些是没有的,真真假假,恍恍惚惚的,几乎让她错觉自己仿佛就身处梦中。 “傅元令,你怎在这里?” 傅元令猛地听到有人叫她,瞬间回过神来,定定神,转身朝着说话的声音望去。 水边那一片破败萧瑟的林子边上,穿着浅蓝长衫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双手环胸,斜倚着树干立在那里。 这一片枯败中,那一抹蓝顿时变得鲜活起来,尤其是那精致邪魅的五官上噙着一抹笑,就更人感觉到惊悚了。 肖九岐! 他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四章:有趣的美人 一句九殿下几乎脱口而出,傅元令差点咬住舌尖,才没把这几个字吐出去。 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叫出来,岂不是让他怀疑? 深吸口气,傅元令实在是摆不出笑脸,只能木木的看着他,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又怎么在这里?” 肖九岐微蹙着眉头盯着傅元令身上的大氅,不太高兴的说道:“我送你的衣裳,你怎么不穿?嫌弃不好看?” “什么?”傅元令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脑袋转了转,这才想起之前那件衣裳,真是他送来的,自己没猜错。 但是,就算是他送来的,难道自己就该天天穿着? 这人怎么脸这么大,真是不亏上京小霸王这个称号。 肖九岐没动,就这么隔着些距离看着傅元令,眼睛落在她穿着的那件水蓝色的氅衣上,没来由的心情好了几分。 傅元令定定神,脑筋也活泛起来,看着肖九岐故意皱眉说道:“你怎知我是谁?” “救命之恩,怎能不知?”肖九岐啧啧两声,“你是不是傻,当然是事后打听的,我这里还有千金买来的你的画像,别说,画的还挺像,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这话一出,傅元令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知道肖九岐不怎么靠谱,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 居然花千金买她的画像,这要是传出去,与她的闺誉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人真是恩将仇报,我好意救你一命,你却要来污我声誉,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救你。”傅元令怒道。 还未到上京,就出现这样的意外,这要是传扬出去,被傅家知道,少不得就要拿来为难她。 纵然她不惧,也难免有些麻烦。 肖九岐被劈头骂了几句,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瞧着她生气的样子有点意思,眉峰扬了扬,心里想着这姑娘倒是聪慧的紧,居然一语就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来。 想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傅元令一眼。 这世上美人多,但是有趣的美人不多,有趣心又善良的就更不多了。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特意与你来报信,你就这样待我?”肖九岐乐了,迈着四方步,戴着一副欠揍的笑容走了过来。 “报信?”傅元令眉心微蹙,煞白的脸色透着几分青色,让她娇嫩的五官笼上一层抑色。 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傅元令猛地抬头看着肖九岐,“你的意思是上京有人兜售我的画像?这怎么可能?” 她此生还未踏足上京,并未与人结怨,有什么人会兜售她的画像? “你怎知我从上京来?”肖九岐心里惊讶更甚,这姑娘不是一般的聪明啊,这反应贼快。 傅元令:…… 差点露馅,这人怎么这么机警? “风陵渡这条路直通上京,有什么难猜的。” “不对,风陵渡往前走三十里有三条岔路,只有一条通往上京。”肖九岐可不好糊弄。 傅元令咬咬牙,这人果然是如梦中一样难缠,好烦。 早知道……早知道还是要救他,毕竟有恩与她。 纵然是梦中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太真切了,实在是做不到没发生过就无视的程度。 第四十五章:原来你是这样的九皇子 傅元令凝视着肖九岐那欠揍的俊脸,慢慢冷静下来,缓了缓声,这才说道:“因为我要前往上京,故而认为你也是从上京来,先入为主,若是猜错了,还请见谅。” 肖九岐不信,但是要是自己再追问下去,估摸着就要把人气跑了,思量一下,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前提下,就不追究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乐,盯着傅元令,“你猜你的画像我是从哪里得到的?” “不知。”傅元令怎么猜得到,她又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但是,心中也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还未到上京,就有她的画像流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肖九岐还以为傅元令会追问,哪知道冷冷的仍出俩字就没别的话了。 难道他这张脸不俊了? 难道他没魅力了? 难道在她眼里,他就是根木头? 这怎么能行? 想他肖九岐,在上京那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张俊脸走天下,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姑娘。 “行吧,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肖九岐觉得自己这会儿心胸挺开阔。 远远藏在林子里的裴秀:…… 他们家爷那就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真男人。 傅元令没接话,总觉得自己说点什么,这人只怕是还有话等着自己。 肖九岐有点遗憾的看着傅元令,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生跟个老头似的这么沉得住气,“这画像是我从三皇子府上见到的,很意外吧?很惊喜吧?” “三皇子府?”傅元令的脸色彻底变了,惨白中透着铁青,隐隐又泛出一层黑色来。 把她的画像送去三皇子府的还能有谁? 当然是傅家!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她进上京之前,傅家居然还曾把她的画像给三皇子看过。 因为她这张脸还算能看,所以三皇子才答应与她定亲? 真是可笑。 真是想不到,傅家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想不到三皇子这样的虚情假意。 梦中没有这个情节,所以她不知道。 这又是一个意外发现,并不是做了那样一场梦,她就能无所不知。 “你脸色怎么真难看,没事吧?”肖九岐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有点站不住的样子,而且脸色黑沉沉的,也有点意外。 毕竟要是一般的小姑娘,要是知道自己的画像出现在三皇子府上,应该是意外之余很高兴吧? 怎生傅元令这张脸透着点……杀气? “没事,多谢你告知。”傅元令开口说道,看着肖九岐,“你我相识一场,还不知你尊姓,不知可否告知?” “哦,我叫齐九,你叫我九哥就行。” 傅元令:…… “齐九公子。” 听着傅元令这格外客套的尊称,肖九岐抿抿唇,“你们这是要在这里扎营过夜?” 听着他岔开话题,傅元令跟着点点头,“是,天晚不宜过河,所以就露宿一夜。” “哎哟,那可真是赶巧了,你看我这给你报信连夜赶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蹭顿饭?” 傅元令默了,她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九皇子,梦中的那个小霸王可不是这样子的。 四十六章:试探 肖九岐对上傅元令的眼神,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丝的奇怪,就像是她透过自己的眼睛在凝视什么人。 想要仔细看一眼,却又看到这小姑娘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明明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但是言谈举止却跟大人无异。 又想起她的身世,肖九岐又觉得也不太奇怪。 毕竟想要撑起傅家这么个庞然大物,真要是个小姑娘的性子,早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傅家教导的很成功。 “齐九公子送了这样的消息过来,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自然是可以的。”傅元令说完就往回走,一路上再没说话。 肖九岐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倒也不着急,一脸的闲适。 两人一走过来,落地扎营的人齐齐一愣,傅元令就直接对着傅仁说道:“仁叔,加份饭。” 傅仁还没说话,肖九岐就道:“两份。” 傅元令挑眉看他一眼,果然,他不可能一个人出来,看着傅仁点头。 傅仁吩咐下去,这才看着姑娘问道:“大姑娘,这位是?” 傅元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仁叔,这就是上回在鹿鸣山道遇上的齐九公子。” 傅仁后来知道姑娘救人一事,没想到今儿个居然又见到了人。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个齐九公子居然长了这么一张……出众的脸,一时间看看姑娘,又看看这个齐九公子,心里有了几分戒备。 他们姑娘没有长辈在前,想了想就上前一步,笑着看着齐九公子,“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齐公子,您这是打哪里来,上回伤了身子可养好了?” 傅元令听着仁叔暗搓搓的打探肖九岐,心里乐不可支,一点也不想给他解围,假装没听出来,自己走到火堆前坐下取暖,一边打量着肖九岐看他怎么应付。 肖九岐有些意外这个被傅元令称之为仁叔的人,这么不客气的试探自己,想来在傅元令身边颇有些地位,本来不悦的脸色收敛一分。 “从上京来,多亏傅姑娘援手养的好好的。”肖九岐一点也不客气,就在傅元令不远处坐下来,还特意转头盯着她,“你们这架势要去上京安家?” 傅仁仔细观察肖九岐,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尤其是眉宇间那股子张狂的傲气,让他忌惮的同时又有点好奇。 他们做生意的人,一向是天南地北的走,见得多看得多,这人的出身一看就不寻常。 不等姑娘开口,傅仁先道:“齐公子怎么知道我们要在上京安家?” 肖九岐似笑非笑的盯着傅仁看了一眼,这才慢腾腾的说道:“你们大姑娘刚才说了要去上京,瞧着你们这大车小车几十口子人,总不像是走亲戚吧?” 傅仁没想到姑娘这个都说了,笑眯眯的这才又说道:“我们傅家开张做生意,南来北往的走是经常的事。” 肖九岐:…… 傅元令听着这俩人打太极也觉得有点意思,抿着唇不说话,脑子里却在想自己画像的事情,这又是一桩麻烦。 所以,她更好奇的是,傅家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四十七章:养了一群什么人 她这次并没有见傅家人,傅家是怎么见到她的脸画下来的? 不过,如果傅家是有备而来,自己给母亲治丧时也没少抛头露面,想要暗中见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想越烦躁,上京傅家真是一贴狗皮膏药。 “姑娘,暖暖手。”元礼拿了白玉透雕的暖手炉过来,故意挡在肖九岐一侧,恰好将他的视线给遮住。 肖九岐:这傅家的下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鬼机灵。 他能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心思,要不是她救了一命,呵呵。 傅元令伸手接过暖手炉,其实坐在火堆前并不太冷,但是瞧着元礼虎视眈眈的模样,眉眼间就带了丝丝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裴秀来了,打破了这略微尴尬的局面。 裴秀这人傅元令在梦中见过的次数可比见肖九岐多多了,梦中裴秀这人爱笑,但是那笑容就跟下刀子似的,独特的狗仗人势的味道。 人人都骂裴秀就是肖九岐身边的一条恶狗,上京多少权贵豪门,王室勋贵想要弄死他,奈何这人本事奇高,至少梦中她死了的时候,他还活的好好的。 “傅姑娘,多谢您上回救命之恩,裴秀无以为报,日后姑娘有用得到的地方,只要我家主子同意,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裴秀神色认真的开口,并弯腰一揖。 傅家众人目瞪口呆,这话几个意思? 想要报恩还得你家主子同意? 好像我们姑娘多稀罕似的! 呸! 傅家其他人看着裴秀的神色不善,傅仁倒是若有所思。 傅元令是一点也不奇怪,裴秀这个人对肖九岐的忠诚那是刻进骨子里的,能说这话已经是十分坦诚了。 傅元令就笑着说道:“那倒不用了,你家主子已经送过谢礼,且十分丰厚足够了。” 裴秀笑笑没说话,他们家主子是主子的,他是他的。 那不一样。 但是现在分说也没意思。 即便是在外露宿扎营,傅家的厨娘做饭一点也不凑活,这样的冷天愣是熬了一锅浓浓的鸡汤,端在手上的时候,裴秀都惊呆了。 “这鸡汤少说得熬了四五个时辰吧?”一口下肚就知道这是功夫汤,时辰短了出不了这味儿。 元礼稍显矜持克制的开口,“我家姑娘入口的东西怎么能凑活,这鸡汤在路上的时候,宋大娘就捅开炉子熬上了,足有五个时辰呢。” 裴秀闻言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看着元礼那炫耀的眼神沉默了。 他是真想不到,就为傅家姑娘这一口汤,他们赶路的车上还得带着火炉子,赶路还得熬汤,这可真是享受啊。 瞧瞧人家这日子,啧啧。 实名羡慕。 他跟着主子外出,那都是遇上什么吃什么,哪有这样的待遇啊。 别人不太懂裴秀那悲愤中透着点羡慕的小眼神,但是傅元令懂。 谁让肖九岐就是个散财童子,手里不存钱的人,在外享受生活? 那不存在的。 不餐风露宿,那都是极大的惊喜了。 裴秀大口喝着鸡汤,心里却想着傅家大姑娘身边,这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手下啊。 四十八章:讨人厌了吧 除了这一盅鸡汤之外,宋大娘知道有客人来,为了不给姑娘丢脸,还特意做了几道场面菜。大冷天的热乎乎的火腿煨肘子,咸香软糯,口感酥烂,入口即化,若是平日吃免不了觉得肥腻,但是这样的天气里吃一口,简直是暖到了肚子里。 又香又暖,太美了。 最后送上来一小碗馄炖,十几个圆滚滚的馄炖浮在汤汁中,撒了一层嫩绿的香葱,浇了几滴麻油。 咬一口,居然是猪肉笋丁馅,再鲜没有了,感觉舌头都要跟着化掉了。 裴秀不是不矜持,而是真的太好吃了,尤其是这荒郊野外的,有口热汤就不错,还能吃上这样的饭,真给他差点吃撑了。 晚上傅元令在车里休息,她的马车也是特意定做的,傅家常年在外跑商,从她外祖到母亲都有一辆定制的马车。平时为车,夜晚为榻,舒服的紧。 元智将车厢里的暗板放下来,锦褥厚厚的铺在上面,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去,等姑娘躺下里面热乎乎的才舒服。 元礼在一旁点了安神香,将车帘又检查一遍,低声跟元智说道:“晚上你守夜。” 元智点头,“行,元信明儿个早上来接我的班就行,你得全天跟着姑娘,晚上别值夜了。” 元礼应一声,检查一下没问题了就道:“我去叫姑娘。” 说着就下了马车,元信正陪着姑娘在跟齐九他们主仆说话,她放缓脚步走过去,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对主仆怪怪的,看人的眼神总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这边肖九岐正跟傅元令说道潞阳府的事情,“雪灾的事情朝廷自然会赈灾,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少操点心。” 傅元令也并不在意肖九岐话里的调侃,他不是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难处,只道:“刘知府是个好官,遇上这样的灾祸潞阳府的商家一向受他庇护,自然是出钱出力。” “官商勾结?”肖九岐斜着眼扬起眉梢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元信不乐意了,“什么叫官商勾结,这是为官清廉,百姓拥戴,不懂别瞎说。” 裴秀垂着头假装没听到,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当柱子。 肖九岐闻言也不生气,直直的看着傅元令,“不说这些,我就问你你跟平宁伯府什么关系,我听说那画像是平宁伯府送到三皇子府去的。” 傅元令半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底的寒霜,“齐九公子,这好像与你无关,天色已晚,早些歇了吧。” 这人不仅无耻的蹭了一顿饭,还要蹭她家的帐篷,如今又想要打探她的秘密,可真是闲得慌。 傅元令说完就起身,恰逢元礼过来请她,就抚着她的手走远了。 元信慢了一步,回头瞪了这对主仆一眼,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等人一走,裴秀这才说道:“主子,您这何必呢。” 肖九岐嗤笑一声,“混账东西,你懂什么。” 裴秀是不懂啊,他家主子明明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为什么不直说,在这里绕什么圈子。 看,讨人厌了吧。 四十九章:相安无事为好 这一晚傅元令睡得并不太好,睡梦中全都是傅家那群人各式各样的脸,冷的,热的,哭的,笑的,阴阳怪气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还不亮她就醒了,半坐起身来,小木榻旁边的车板上元智睡得正香。 静静的坐了半响,外面就有人陆续起来的动静,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说话声,紧跟着元智就醒了。 一抬头看到自家姑娘已经起身唬了一跳,忙爬起来说道:“姑娘,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没叫奴婢起来侍奉?” “刚起。”傅元令压下心口的烦闷道。 元智忙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来,手脚麻利的送下马车,很快的又折回来服侍姑娘起身。 傅元令自己外裳都穿好了,看着元智进来就道:“让元信过来,你去睡吧,熬了一晚上也就天亮眯了一会儿。” 元智哪里同意,自己睡死过去姑娘自己起来了这是她的失职,“我服侍您洗漱了再去也不迟。” 元礼跟元信也到了,提着铜盆水壶巾帕过来,这里比不得在家里宽敞,只能一个人在车上服侍,其他人捧着东西在车外候着。 那边裴秀走出帐篷,远远就看到傅元令这边的情景,不由得啧啧舌,这就是上京那些贵女也就这排场了吧? 用过早饭,肖九岐主仆也没辞行,厚着脸皮跟傅家人一起赶路,假装没看出人家的嫌弃之意。 裴秀一脸木然。 肖九岐选择性无视。 过了风陵渡,傅元令今儿个索性连马车都没出,一路急行,午饭也只是停下来简单用了点,裴秀觉得傅家人眼中的简单跟他想象的简单有点不同。 简单点那还是有四菜一汤,那不简单是什么样? 他瞅着傅家这几十辆马车,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车上都装着吃的。 天黑之前,运气不错赶到了一处镇子上,好歹找了家客栈住下。 傅元令把傅仁叫来,“仁叔,晚上我就不出去用饭,府里的人你看着就是。至于齐九主仆随他们的意,不用多管。” 傅仁觉得姑娘语气有点淡淡的,就点头说道:“这对主仆不简单,咱们跟他们怕是不是一路人,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仁叔的眼力还是那么厉害,傅元令颔首,“到了上京自然就分开了,仁叔无须担心。若是他们找你打听什么,能说的直说就是。” 傅仁微微皱眉,“姑娘……” 傅元令摆摆手,“仁叔,既然知道他们不简单,无意交好但也不用树敌,救命之恩这种东西也得看落在谁头上。” 像是肖九岐主仆这样的秉性,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晚上用饭没见到傅元令,裴秀瞧着自家主子不怎么好看的脸,心里啧啧两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他可不想被主子罚,实话什么的自己知道就好了。 出乎傅元令意外,第二天天不亮肖九岐就带着裴秀走了,反而让她松口气。 等人一走,恍然又想起那珊瑚来,被气糊涂了,忘了还给他。 “姑娘,今日就能到上京了,傅义会来接我们。”傅仁呼出一口白气说道。 连着赶了几天路,大家都有些疲惫,听着要到上京神色都振奋起来,毕竟这鬼天气实在是有点冷。 傅元令微微出神,这就到了啊。 第五十章:委实没什么兴趣 再次站在上京的城门之前,傅元令的眼睛有些恍惚,高大的城墙给她的震撼,在梦中早已经经历过一遍,现在再看依旧觉得雄伟,然而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敬畏。 傅义早就在等着了,远远地看到傅家的车队,立刻带人迎了上去,现在车外给大姑娘问安。 傅元令掀起车帘看着瘦了些的傅义,笑着说道:“义叔,这里非说话之地,咱们先回家再说。” 傅义忙点头,“对,先回府再说,属下在前领路。” 傅仁带着路引和傅义与城门官交涉,傅元令坐在这里排队进城。 上京是国都,每日里不知多少人进进出出,饶是他们来得早,此刻城门前也早已经排起了长队。 元礼跟元信掀起车帘悄悄地往外看,惊叹的说道:“这就是上京啊,人可真是多,比潞阳府多多了。” “潞阳府哪里能跟上京比,你瞧瞧外头人的穿戴气派,这在潞阳府也是少见啊。”元礼笑着回了一句。 俩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傅元令木着脸坐在一边,眼前似乎又出现梦中的情形。 第一次到上京,那时她也是十分惊奇,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却不知道自己那双未见世面的眼睛透出来的光,落在平宁伯府的人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好在,现在没有平宁伯府的人,她爱笑就笑,想看就看,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说个不字。 可惜,委实没什么兴趣。 梦中在上京十年,这里太熟悉了,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能浮现出上京的每一条街道。 整个上京城,街道宛若棋盘一般纵横交错,而其中又以东城跟西城最为繁华。 东城多为勋贵官宦人家,西城多为商户积富之家,泾渭分明,等阶严格。 梦中,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若不是平宁伯府把她接回去,东城哪有她落脚的地界。 想起那些眼神跟语气,心头还隐隐有些不舒服。 过了城门稽查处,马车缓缓进城,热闹喧哗富庶繁华的味道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处处是人,两旁商铺琳琅满目,大乾对女子较为宽容,街上随处可见年轻女子独身或者是带着仆从行走,眉眼之上带着欢悦愉悦的笑容。 几个丫头都看呆了,元信重重的叹口气,转头看着自家姑娘,“姑娘,这里可真好,以后咱们也能陪着你上街了。” 在潞阳府的时候,因为家里长辈过世,别人对傅家知根知底,她们姑娘很少上街。 但是到了上京就不一样了,这里没人知道她们的底细,姑娘就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了。 真好。 傅元令看着元信眼中的欢快,嘴角微微勾起,“是啊。” 以后,她们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拐上西大街之后,人群慢慢的就少了些,但是街道依旧宽敞整齐,两旁的民居一处比一处气派奢华。 未几,拐进一处短巷子马车停了下来。 傅义快步走过来,面上带着笑,看着傅元令说道:“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