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国归家 从英国开往中国的游轮摇摇晃晃了大半个月,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要不是在船上遇到英国的朋友,借了她几本闲书打发时间,韩瑾儿非要在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无聊得死掉。 “午好,美丽的小姐,可以坐在这吗?”说话的人一口正宗的英式英语,身着笔挺的西服,从领带到夹克不见半点褶皱,领夹和袖口特意进行了搭配,上面的玛瑙擦的锃亮,同样锃亮的,还有梳得一边倒的油头。 韩瑾儿捧着一本书,正看到精彩的部分,抬头看了一眼,略微不耐烦道:“餐车里难道没有别的位子了吗?”果断而又强硬的拒绝。 被拒绝的人并不在意她的无理,自顾自的拉开座椅坐下,抬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道:“我说这位同学,虽然本少爷是中途转学过来的,但好歹也有一年的同学之情谊,你这态度是不是冷漠了些。” “......”韩瑾儿自顾自的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并不想和一位虚伪的花花公子搭茬,再说一些无趣的话题。 见对方使用了缄默权,“花花公子”不再假装绅士,抢过韩瑾手里的书,道:“《艾切莉公主》?讲什么的?” 韩瑾儿抢回来,翻了个白眼道:“讲一个国家的公主,为了获得自由与爱情,不断抗争的故事。” “这种故事有什么好看的,所有的矛盾冲突都源自身不由己四个字,可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无法解决这个难题,因为人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想要的越多,失去的自然就越多,正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呵,什么时候易家小少爷对哲学感了兴趣。”韩瑾儿道,坐在她对面的正是易家最小的儿子,易皓轩。 “最近闲极无聊,在思考人生的意义。”易皓轩手拳头撑着额头,做出“思考者”的姿势。 “装腔作势。”韩瑾儿小声吐槽道。 “你说什么?” “嗨,瑾,哎,易,你也在这里。”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韩瑾儿回头:“嗨,安妮,今天的烤乳酪不错。” “真的吗?烤乳酪是我的最爱!” “哇,瑾,你在看《艾切莉公主》!” “大卫,这本书真的很有意思。” “对吧,我也超爱的,艾切莉公主后来...” 韩瑾儿抬手打断:“停,大卫,我想带着期待感看完它。” “好吧。”大卫耸耸肩:“那我们先去吃饭了,瑾,等你看完再来找我,我这里还有这书的后传。” “一言为定。” 大卫和安妮是韩瑾儿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后来在一次舞会上碰到过,当时易皓轩也在,还被他们误以为是她的男朋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易皓轩和她的关系以前最多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在失败之后,出乎预料的转变成了损友联盟。 毕竟像易皓轩这样的花花公子,本就没有几分真心,打了几次交道下来,反倒觉得臭味相投,适合做朋友。 “这书真有意思?”易皓轩自己抬着杯咖啡,手边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没有,又打起了韩瑾手上书的主意。 “......”韩瑾儿本来不理会他,想了想大发慈悲,给他讲了一点书里面的情节,“公主想要离开皇宫,遇到了很多困难,被亲人害被朋友坑......要说这些明争暗斗简直小儿科,有意思的是公主掉下山崖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结果...” 韩瑾儿卖了个关子,易皓轩猜道:“结果没死,被武林高手给救了?这是中国武侠小说吧。” “结果她在山底下捡到一颗龙蛋,孵化以后,得到了一只会喷火的龙。”韩瑾儿道。 “这么刺激,然后呢?”易皓轩兴致满满。 “有了强大的力量,公主便有了资本,她把小龙养育长大,然后....” 易皓轩抢话道:“然后她把所有反对她伤害她的人都给弄死了,重新夺回王国,走上人生的巅峰。”他顿了顿道:“不对啊,公主不是想离开王宫,想拥有自由与爱情吗?最后,她是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韩瑾儿合上书本,叹道:“公主拥有了火龙带来的力量,她看似成功了,可实际上,她丢失了自己的爱人以及自由,甚至改变了她自己。” “按你这么说,这是一个悲剧?”易皓轩道。 韩瑾儿摇头:“书里的结局还算圆满,毕竟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只是我的解读。” “韩瑾儿,如果有一天真的让你在家庭亲人和自由爱情中选择,你会怎么做?”易皓轩抛出了一个不简单的问题。 怀表滴答走了好几圈,韩瑾儿才开口:“我不知道。” “呜——”轮船的鸣笛声十分刺耳,可船上的人都十分开心,因为历时一个月零七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海面上漂了这么长的时间,脚终于可以踏上大地。 韩瑾儿在下船的时候,趁着人多,把易皓轩这个跟屁虫给甩了,有人来接她。 “段师兄!”韩瑾儿走到约定好的地点,老远就见到人群中的段国安。 段国安并不是韩瑾儿学校里的师兄,而是结识于特务训练营第七期。 韩瑾儿的父亲韩宏兴在五年前举家从国内搬到英国,只留她的一个哥哥留在上海打理国内的生意,因为时局动荡,新式教育的影响,韩宏兴一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的旧观念,在这乱世,什么都是虚的,只有保住一条命,活下来,才是真的。 于是,他听从朋友的建议,把韩瑾儿送去学枪,学功夫。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朋友给他挖了个坑,把韩瑾儿送去了特务学校,那里能学到的东西可不仅仅是会打枪和会打架,一般人根本伤不了韩瑾儿,可是特务营里出来的人往往遇到的危险,比普通人几率更高,换句话来说,就是刀尖上舔血,枪林弹雨里捡命。 这与韩宏兴的初衷简直是背道而驰,不过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加上,韩瑾儿是自愿。 第二章 触景生情 车开出码头,段国安便把一只枪和一个文件袋递给韩瑾儿。 “段师兄,这枪跟在英国那会用的可没法比。”韩瑾儿拿在手里看了看,道。 “柯尔特,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了。”段国安打着方向盘道。 “柯尔特就柯尔特吧。”韩瑾儿把枪别到身后,用大衣盖住。 “瑾儿,这半个月,你准备做什么,玩?”段国安问道。 韩瑾儿提前一月回国,路上耽搁了几天,就只剩半个多月的假期。 “哪有时间玩,处理一下家里的事,再休息几天。”韩瑾儿伸了个懒腰道。 “有事只管吩咐,我住在思南路上。”段国安道。 “是,师兄,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韩瑾儿边说边趴在窗子上看,看着看着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师兄!” “什么?!” 段国安以为韩瑾儿发现了什么人,手下的方向盘滑了滑,结果,韩瑾儿道:“师兄,这里以前不是有一个工厂吗?我记得叫盛邦,卖绸缎的。” “盛邦早就被收购了,你不知道吗?”段国安有些意外。 “不知道,上海变化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想刚去到英国时那样,一点不像从小长大的地方。”韩瑾儿感叹道。 “你离开上海多久了?”段国安问道。 “满打满算,五年吧。” “五年...”段国安重复,“亚东明珠大上海,五个月都能够让你认不出,别说五年了。” “这么厉害?!”韩瑾儿惊讶道。 “那是,估摸着你这几年不是在学校里读书就是在营里训练,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家里事都不清楚。”段国安打趣道。 “什么家里事?”韩瑾儿问。 “刚才你说的那个盛邦,就是给永和实业给收购的。”段国安道。 “永和?韩家?” “你家。” 韩瑾儿果然是不知家里事。 “盛邦是小的,永和上海分部在你三哥的管理下,一通并购,大鱼吃小鱼,直接跻身实业界的巨头,这些你都不知道?”段国安继续道。 韩瑾儿轻轻摇头:“反正家里产业不归我操心,我也懒得去争。” “一会去哪?送你到韩公馆?”段国安问道。 “不去,我已经找好住处了,幸福里。”韩瑾儿道。 “真不住家里?” “不住。” 韩瑾儿其实是和家里闹掰了,她父亲韩宏兴知道她去的是特务训练营时,老当益壮的和好友,也就是韩瑾儿的教官石修打了一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韩瑾儿带走。 可谁知,韩瑾儿自己不愿意,她如今不再是以前那个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小姐了,不再受制于人,也因此和父亲之间弄得不太愉快。 “幸福里,那一带都是老房子,干脆你也住到思南路上,那里是租界,相对安全。”段国安道。 “我又不是不出家门的娇小姐,贼人碰上我才是威胁吧。”韩瑾儿挑眉道。 段国安笑道:“是,是我多虑了,不过上海这地界鱼龙复杂,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韩瑾儿应下,瞟了一眼窗外,突然道:“师兄,等等,停车。” 段国安急刹车停下,道:“又怎么了。” “.....安南中学。”韩瑾儿看着窗外的学校的名字,喃喃道。 “是安南中学,我说韩瑾儿,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准备什么时候改一改?”段国安道。 “可是,安南中学不是在高恩路上吗?是分校?”韩瑾儿的脸色有些不对。 段国安摇头:“不是分校,安南中学早就从高恩路搬走了,高恩路现在是日占区。” 韩瑾儿一直盯着安南中学,也不说话。 段国安等了一会,问道:“安南...是你的母校?” 韩瑾儿点头。 “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韩瑾儿回答的很着急,像有什么追赶她一样。 “那就先去住的地方,舟车劳顿的,休息好了再找时间过来。”说着,段国安重新启动了车子。 之后的一路,韩瑾儿都处在失神的状态,一言不发。 —————————————————————————— 她的十二岁到十七岁,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华都是在安南中学度过的。 十二岁那年,她的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顾哲彦,初来乍到就十分霸道,欺负男同学调戏女同学,劣迹斑斑还不爱学习,整日里惹是生非,除此以外,她最爱不顺眼的便是仗势欺人,偏偏大多数人都怕他,由他欺负,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的父母,韩尹两家都是上海,乃至中国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可是她就不爱摆那些小姐的臭架子,连上学也是坐黄包车,除了校长副校长,没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正因为她这样,所以看顾哲彦这幅做派就特别不爽。 于是,她制定了一系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计划,计划的重点是她以前在街上 相识的一个朋友。 她不喜欢舞会打牌看电影,倒爱在街上瞎逛瞎玩,连家里的哥哥都说她是野孩子,一次,她正看喷火表演,就听到有人喊:“偷钱包了,有小偷。”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还好有人提醒她,才知道是自己的钱包被偷了,十来岁的小人,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从小她就跟着家里的哥哥打网球,骑马,身体素质不错,跑步也特别快,而且偷她钱包的,也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没多久,就被她给追上了,可追上的时候,她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偷她钱包的人,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面黄肌瘦的乞儿,不,也不一样,大部分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瘸了腿,或者眼睛瞎了,不知道谁在随时都会坍塌的旧墙角里搭了一个简陋的棚,这些乞儿就都睡在这里。 她追了一路的那个,手攥紧了她的钱包,头抬的老高,眼睛里满是倔强。 见他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样子,她插着腰道:“你的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虽然现在只是小偷小摸,等到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你的这一辈子,就想这样过吗?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人人喊打,不见天日。” “......”没有回应。 她接着道:“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的很苦,可是!想要过好日子,有出头之日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树人先立行,只有守住做人的底线,才会有翻身的机会。” “......”还是没有回应。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这些人连生存都困难,又怎么去谈那些个仁爱礼智信任,于是她柔和语气道:“细伢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管够管饱,但是你要先把钱包还我。” 第三章 人间烟火气 摊开手僵持了好一会,那孩子才松手,把钱包丢到她脚边。 她捡起钱包,拍了拍上面的土,道:“走吧,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我们去吃饭。” “真...真的?”这是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她带他去面馆,他一口气足足吃了四碗面,又买了许多饼子馒头带回去。 这才知道他的名字,鹿八,是个孤儿,准确的说是被父母抛弃,他和其他几个乞儿不同,那几个身体残缺的乞儿是被人故意弄残的,为了博取同情心,讨回来的钱还要全部上缴,实在可恶至极。 知道这件事后,她想了个法子,找到了大哥哥的发小,当警察的嘉许哥哥,想让他们把这些坏人都抓进监狱里去,可是,嘉许哥哥虽然表面上答应,却没有什么行动,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乞儿孤儿太多了,无论这些人怎样残忍没人性,总之有人在管,若是都抓了,没人管了,可不是要他们来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把鹿八安置在家里产业底下的一个小工厂里做工,其他乞儿身体不健全,没地方肯要他们,于是她联系了一个犹太人开的福利院。 从这以后,鹿八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那天,她用钱买通了顾哲彦身边玩的不错的一个兄弟,以着买块料子送给自己妹妹的理由,把他约到了绸缎庄,这家叫盛邦的绸缎庄掌柜的不是个简单角色,听说以前在山头上当过土匪,后来救过盛邦当家的,现在称呼为董事长,于是就成了一家铺子的掌柜。 这个孟掌柜身材魁梧,吼一声地能抖三抖,重要的是他最讨厌的事就是小偷小摸,估摸着是山贼从良,便再见不得那些个勾当。 她打小就特别会洞察人心,无论大人和小孩都被她那张嘴哄得服服帖帖,别的孩子都怕孟掌柜,就她不怕,每回过路见到了,都会聊上几句,因此,她知道,孟掌柜最近从古玩市场淘来一块白玉,珍贵得紧。 她的计划便是让鹿八把玉偷过来,再栽赃给顾哲彦,也让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体会一下被人诬陷戏弄的滋味。 鹿八一开始怎么也不愿意,自从她帮助他找到新生活后,他就发过誓,再也不偷人东西。 “又不是真的偷了去换钱,哎呀,鹿八,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我就哭给你看!”她耍起了无赖,嘴角一撇,将将的就要哭出声来。 每次韩瑾儿都用哭来威胁他,偏偏鹿八对此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应下。 鹿八手脚特别快,把东西放到顾哲彦身上后,韩瑾儿当即就指控,计划分明进行的很顺利,可她万万没想到,顾哲彦居然早就看破了她的小伎俩,提前就知会了孟掌柜。 于是,便成了她一人的闹剧。 计划失败。 这还不算,顾哲彦一点也手软,坚持要把鹿八送警察局,她没办法,若让鹿八一人承担,恐怕就算救出来也会被打个半死,所以连她也一同关进了局子。 嘉许哥哥知道了此事,立马通知了韩良弼,大哥哥平时最疼韩瑾儿这个小妹妹,怕她被责罚,不敢知会父亲,带着老二韩建修来警察局救人。 见到了两位哥哥,她把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倾诉了一通,老大听了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平日里和韩瑾儿不怎么对付的老二蹦了起来。 “那小兔崽子在哪呢?敢欺负我韩家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他!”韩建修不比大哥稳重,那年的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韩建修以大欺小把顾哲彦给揍了一顿,要不是大哥拦着,伤的会更严重。 这一动手,把顾家又牵扯了进来,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兜不住了,韩瑾儿和顾哲彦都被请了家长。 那时才知道,原来韩家和顾家上一辈是世家好友,顾哲彦他爹就是那个曾给韩瑾儿买过糖葫芦的顾伯伯,顾哲彦是顾伯伯的老来得子,到这还不算完,两家居然还是住在一起的邻居。 顾哲彦是顾伯伯的外室所生,因为亲生母亲不幸去世,这才搬进了顾公馆。 ———————————————— “老韩,韩瑾儿!醒醒”。车子开到幸福里弄堂门口,段国安不知道具体住哪,只好叫醒了熟睡中的韩瑾儿。 韩瑾儿似梦非梦的睁开眼睛,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把神思从记忆中抽回来。 四周望了望,道:“就停这吧,里面太挤了,车进去了出不来。” “你真要住这里,干嘛不租个好点的房子,公寓什么的,思南路那边有很多小洋楼,家具一应俱全,还有小露台,舒服着呢。”段国安建议道。 “我不,我就住这。”韩瑾儿坚持,从车上提下皮箱子。 “你这是哭穷呢,还是卖惨啊?艰苦奋斗,勤俭持家?你家又不缺这点钞票。”段国安感慨道。 “你懂个屁啊,这种地方才有烟火气,什么小洋楼大公寓,没意思透了。”韩瑾儿反驳道。 段国安提起箱子:“发扬绅士风度。”又道,“什么烟火气,也让我见识见识。” “下次请你过来吃饭。”韩瑾儿夺过箱子道。 “看一眼都不让?这也太神秘了吧。”段国安道。 韩瑾儿扭头挥手道:“师兄,回见。” 大上海这个世界经济文化的中心,虽然是一天变一个面貌,但像这些老式弄堂,住的都是扎根在本地的人,左右变不到哪里去。 韩瑾儿刚进了弄堂没几步,就被认了出来。 “哎哟哟,哎哟哟,让我看看,这不是尹丫头吗?是尹丫头吧。”弄堂走进来右手边第二家,是专门给人剪头发的地方,老板在这幸福里少说也有个三十年了,不过听说以前不是理发,是卖烧麦饼子的。 “王老板,是我呀,是我呀,好久不见,你们都还好吧。”韩瑾儿亲昵的上前打招呼。 “好得很,好得很。”说着,王老板把两街的街坊都喊了出来,特别是以前那些个老熟人,“李老头,牛阿婆,哎哎哎,还有楼上那个整日里只知道码长城的薛阿花,快快快,尹丫头回来了。” “哟哟哟,尹丫头终于回来了,这都多少年了,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呢。” “牛阿婆,侬身体还好伐,生意好伐,我正好想做两身衣服,找你量码子啊。”韩瑾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抓着牛阿婆的手就不肯放。 “牛阿婆,您今年都六十五了,眼睛都花了吧,还做衣服呢,别做了,早早的把铺子交给儿媳妇,您自己也享享福去。”王老板凑过来道。 “去去去,我才不老,尹丫头得空了就来,码子随时都可以量,就是你不要嫌弃老婆子这的料子手艺不够新潮。”牛阿婆虽然上了点年纪,心性却像个小孩,总和弄堂里的人互相打趣。 “牛阿婆,我听说您以前还给皇宫里绣过衣服,这手艺上那还能找得到,就这独一份。”韩瑾儿娇俏道。 “尹丫头真会说话,小嘴甜的像抹了蜜。” 第四章 热闹的幸福里 “别像了,真抹点吧。”说话声从二楼传来,正是王老板口中的薛阿花。 “薛老板,好久不见啊。”韩瑾儿抬头打招呼。 “我刚从星缘咖啡馆买了一大块蜂蜜蛋糕,尹丫头上来吃点啊,顺便摸两圈。”薛阿花热情道。 “尹丫头,这位打扮的阿里呼哨的薛阿花,现在可不是什么老板了,人家可有本事,把这一整条街的铺面带房子都给买了下来,人家现在可是活生生的包租婆,如假包换。”王老板手里拿着剃头的刀,比了个兰花指道。 韩瑾儿笑着点头道:“我知道啊。” “王老板,你看看你,不忙着做生意,就知道跟着瞎起哄,人家尹小姐租了我的房子能不知道吗?对了,下个月涨房租啊,我可通知你们了。” “不要啊,薛阿花,阿花啊,这房租不能再涨了,再涨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因为薛阿花要涨房租,弄堂两街彻底乱成了一锅粥,韩瑾儿趁乱穿过两街,来到了住房区,她租的小楼方向朝南,虽然处于乱世但挺安静。 “尹丫头,钥匙给你。”薛阿花从二楼下来,顺道把蜂蜜蛋糕也拎了下来,又道:“你一个人住,租下一栋小楼,虽说只有两层吧,但这么多间房空着,晚上睡觉不会害怕?对了,一楼的卫生间漏水还没修好,你记得别用啊。” “嗯,我住二层。”韩瑾儿道。 “行,对了,这蛋糕你拿上去吃,二楼有热水,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薛阿花道。 “谢谢阿花姐,蛋糕还是你们吃吧,我把东西放着还要出去一趟。”韩瑾儿微笑道。 “行吧,一家人,不和你客气,那我把蛋糕给李家阿婆了,他家添了个小孙女,最爱吃这些个甜食,等她玩回来你看看,那一嘴烂牙齿,都是吃糖吃的。”薛阿花摆了摆手帕,摇头去李家送蛋糕去了。 韩瑾儿打开小楼的房门,虽然是旧楼,但合上门,就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外面的喧闹半点听不见,既有闹市的烟火气,又有与世隔绝的安静。 她以前来幸福里玩的时候,就看上了这座小楼,这次回国之前她托了人打听,正好空着,便租了下来。 韩瑾儿绕了一圈屋子,虽然不见灰,但要打整的地方不少,她自己不知弄到什么时候,于是出门找帮手去了。 幸福里往东走个五百米的距离,就是薛阿花买蜂蜜蛋糕的星缘咖啡馆,当初,就是因为在这件咖啡馆,她才发现了幸福里这么个地方,这里,充满了她的记忆。 “欢迎光临,客人喝点什么?”咖啡馆的服务生不知换了多少波,放眼望去,韩瑾儿一个也不认得。 “一杯意式浓缩,谢谢。”韩瑾儿径直走到窗子边坐下,一整面琉璃花窗,中间有一颗巨大的五角星,这是星缘咖啡馆的特色。 “小姐,你的意式浓缩,这是方糖,不够可以再添,您慢用。”服务生稳重大气,不卑不亢,看来老板娘调教的不错。 “等一下,你们老板娘在吗?”韩瑾儿开门见山问道。 “小姐找老板娘有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要事,等她回来,我可以替您转告。”不仅稳重,脑子也转的快,懂得人情世故,韩瑾儿十分欣赏。 “我是穆霜玉的朋友,约好了的,你和她说我姓尹,她就知道了。”韩瑾儿微笑道。 听到韩瑾儿报出了老板娘的名字,看着也不想来找事的,服务生道:“小姐稍等。” 服务生刚离开不久,就见一个打扮得颇为时尚,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水味的女人,摇曳着曼丽的身姿从工作区走来,直奔韩瑾儿的座位。 这个女人便是穆霜玉,屁股还没坐下,开口第一句就是:“每回来我这,尹妹妹都坐这个位置,不觉得腻烦啊。” “穆姐姐天天守着咖啡馆都不觉得烦,我隔这许多年才坐一次,没有烦的道理。”穆霜玉是韩瑾儿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两人年纪可能相差个七八岁,可也没有碍着什么事。 “你也知道是很久啊,还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走了就不想回来了,怎么样,那房子还行吧。”穆霜玉从手包里拿出烟盒,打是打开了,可能是顾及到韩瑾儿,又给关上。 韩瑾儿见了,对她使了个颜色,穆霜雪立马就懂了,挑着眼角偷摸着问:“你也抽?不会吧,你这个千金大小姐,怎学的这口交际的嗜好。” “这些年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两口解解压,没有瘾。”韩瑾儿淡淡道。 “压力大?”穆霜雪满脸不相信,“我看不然,怕是为情所困吧。” “穆大美女,你究竟想说什么?”韩瑾儿微微低了低头。 “不想说什么。”穆霜雪伸了伸手臂,舒展了下身子,道:“就是作为过来人想告诉你,烟这个东西,和酒一样,用它消愁,那只会愁上加愁,好好的青春,还是不要像你穆姐姐一样,给颓废咯。” “穆大美女风华绝代,何时颓废了青春。”韩瑾儿勾了勾嘴角。 “姐姐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真真担得了风华绝代四个字,现在不行了,老了。”享受过掌声和鲜花的人,谢幕的时候总会有翻倍的落寞,穆霜雪笑着说出最难受的心事。 “穆姐姐,家里还缺些东西,要不你给我指个地,我去添置添置。”韩瑾儿转移话题道。 “百货大楼啊,别地的东西哪够得上尹大小姐的身份。”穆霜雪挤了个媚眼,开心了起来。 “穆姐姐少埋汰我,我是那种沉迷物欲,金钱至上的人吗?”韩瑾儿回了个媚眼。 “是是是,你不是,你不是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你这都没了价值,你说那这些个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穆霜雪疑惑道。 “需求不一样,和取所需呗,只要自己觉得有价值就是了,管别人怎么看。”韩瑾儿说出自己的看法。 “啧啧,留过洋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说的话在理又动听,没错,管别人如何,老娘自己高兴就是。”穆霜雪豁然一笑。 第五章 她是守护星? “对了,你那服务生不错啊,待人处事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还有几分聪明劲。”韩瑾儿用眼神点了点招待过她的那个服务生。 “你说他啊,他叫丁小奇,是挺能干的,怎么,看上了。”穆霜雪取笑道:“尹妹妹以前可不喜欢这种粉面小白脸,只中意那带着些英气,举手投足潇洒倜傥,气宇轩昂的,这么多年不见,还换口味了。” 韩瑾儿喝了口咖啡,没有搭话。 穆霜雪见她没反应,越说越来劲:“说真的,我这有他的消息,想不想知道。” “他是谁?”韩瑾儿装傻。 穆霜雪切了一声,道:“看你这绝情的样子,莫不真是你抛弃的人家,不地道。” “穆姐姐,你有完没完。”韩瑾儿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穆霜雪举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临了还撇了撇嘴。 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穆霜雪道:“尹丫头,姐姐这有点事推不了,一会采买你自己去吧,反正你住得近,过两天我抽个空给你去温居,今天是不成了。” 韩瑾儿点头:“去吧,有事需要帮忙说一声。” 穆霜雪凑到韩瑾儿耳边,娇滴滴道:“男人的事,尹妹妹可帮不了,对了,还有一事,我刚才和丁小奇说了,让他弄好手边的事就出个差,给你当小半天的苦力,说好了最多半天,不许...那什么啊。” 韩瑾儿白了一眼,挥手道:“快走吧走吧,今天之内不想再看见你。” 穆霜雪走后,那叫丁小奇的服务生走过来,道:“尹小姐先在这休息会,一小时,我这里就可以结束。” 韩瑾儿点头,微笑道:“麻烦你了。” ———————————————— “尹小姐客气了。”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韩瑾儿望着那块花窗玻璃上的星星,回忆起了些早该忘记的往事。 那时候,因为一个特别的礼物,她和顾哲彦的关系突然变得好了许多,毕竟小孩子的恩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贪玩,特别喜欢流连混迹于街头巷尾这点总被父亲责罚,若再惹出什么事,还会动了鞭子。 那天,她为了躲鞭子,从自己的屋子跳窗溜到后院,爬墙想要离家出走,怎料到墙的另一头正是顾公馆的东小楼。 而东小楼的主人正是这家唯一的儿子顾哲彦,顾老本有二女二子,大儿子不幸去世,只剩下顾哲彦。 她双腿刚跨在墙头上,就看到了顾哲彦那张讨厌的脸,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这下她可真真体会了一把骑虎难下是什么意思。 “呵呵。”韩瑾儿尴尬的笑了两声,“好久不见啊。”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胡话。 “昨天上学的时候才见过。”顾哲彦冷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又是什么屁话。 顾哲彦也笑了,打趣道:“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女侠好功夫。” “承让承让。”天呐,根本不知所云。 她这女侠还没有当热乎,不知是因为管家的叫唤,还是高墙上的青苔,总之她脚下一滑,直接从墙上摔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若不是底下有东西挡了一下,地上又是柔软的草坪,她非把脑袋摔出花了。 因为疼,她哭得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后面的事她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不知道怎么搞的,顾家伯伯把她摔断了腿,脸上破了相的责任归咎在顾哲彦的头上,命令他每日给韩瑾儿抄笔记,还要来韩家讲课上所学的内容,不过没几日就演变成她给顾哲彦讲故事,她还戏称此为翻版《一千零一夜》。 一来她天天关在房间里哪也不能去,憋得慌,二来她也觉得让顾哲彦背锅挺不好意思的,她和顾伯伯解释,顾伯伯不相信,非要把责任安在顾哲彦头上,对此她也一头雾水。 “......后来呢,那个老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的人说他跳河死了,有的人说他去灵鹫寺庙当和尚去了,扫地僧知道吧,武林小说里武功高强,神秘莫测的人物。”她喜欢走四方路,见九流人,满肚子新奇有趣的故事,顾哲彦听着听着觉得有意思,不再抵触来韩家完成任务。 直到那天,顾哲彦刚一出现,本来是温暖的初夏时节,霎时间像冬天来袭,掉进了冰窟窿,低气压冻得韩瑾儿直打颤。 她眼色一流,半点玩笑也没有开,安静的呆着,乖巧的跟什么似的。 只是在顾哲彦要离开之前,她叫住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的东西,递过去:“顾哲彦,送你的。” 顾哲彦当时没有当一回事,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过了三天才看到,当他撕开牛皮纸,看到里面的东西和韩瑾儿留言时,他的眼睛竟红了。 礼物是一颗五彩琉璃制成的星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韩瑾儿在卡片上写道:我爷爷说过,他离开后会化作星星在天上守护着我,你的妈妈也一样,星星,送给你,想她的时候,可以对着它说话,对方能够听得到。 那天,是顾哲彦母亲的忌日。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柔和了许多,不再争锋相对,对视上了会还以点头微笑。 ———————————————— “尹小姐,可以走了吗?”宁小奇和同事交完班,换上便装,上来询问韩瑾儿。 韩瑾儿原来不叫这个名字,以前叫韩爱尹,她父亲取的,来源很直白,因为她的母亲叫尹蕙兰。 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虽然有爱,可哪里怪怪的,进入特务训练营后,很多人都改了名字,比如段师兄,他以前叫段家章,后来改成了段国安,寓意国家安定。 所以她自己把韩爱尹改成了韩瑾儿,瑾儿是她小名,这是她母亲得以同意的最后底线。 幸福里的街坊和穆霜雪叫她尹丫头,是因为她以前走街逛巷的时候,不好顶着本姓,便自称尹爱韩,大家都爱称她为尹丫头,事实上,除了穆霜雪,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最多知晓她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 而穆霜雪是相识后又在谁家举行的舞会上碰到过,也就瞒不住了。 “刚搬新家,想添置些家具和厨具,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什么的,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去的地方。”韩瑾儿问道。 宁小奇想了会,道:“西街过去有个市场,这些东西应该都能买到。” “听你的。” 宁小奇先走出咖啡馆,便叫停了一辆黄包车。 韩瑾儿拦下道:“我记得西街不远,走着去吧。” “好。” 来到宁小奇说的那个市场,果然是商铺林立,应有尽有。 “以前我来,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市场。”韩瑾儿道。 “尹小姐是刚回来吧,以前这个市场是开在鲁班路上,后来那里被...占了,就般到这来,毕竟百姓也要糊口,也要生活。”宁小奇解释道。 韩瑾儿看着两旁的商铺,和来这里采买的百姓,轻叹了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麻利的挑了些桌椅板凳,衣橱柜子,大件的由工人送过去,一些零碎的东西,就只能自己拎了。 韩瑾儿一次性添置了不少东西,若非有宁小奇这个苦力,她得多跑几趟才行。 “小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韩瑾儿遮着递过去了几张钞票。 宁小奇避开道:“尹小姐这是做什么?” “跑腿费啊,你我非亲非故,既然付出了劳动,自然要有所收获,这是规矩。”韩瑾儿道。 “尹小姐你还是收起来吧,若是让老板娘知晓,定要骂我不懂事。”宁小奇坚持道。 韩瑾儿不喜欢推来让去的,既然宁小奇不要,她便收了起来,道:“好,回头让你老板娘给你发红包,你先去忙吧。” “好的,尹小姐,欢迎你再来喝咖啡。”宁小奇自始至终都客气又有礼貌。 第六章 傲慢的电影明星 韩瑾儿望着堆成小山的东西物件,大大的呼了一口气,撸了撸袖子,自己给自己打气道:“来吧!” 刚要埋头苦干,一顿收拾,突然,嗖嗖嗖的从各个地方蹿出来好多人,还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吵闹。 “尹丫头,你这些东西是去鲁班市场买的吧,哎哟,你不早说,我认识那里家具行的老板,能打折。”王老板拍了拍木桌子道。 “老王,你就吹吧,人家家具行的老板能认你的面?我怎么不信呢。”说话的是胡老板,哦不,胡掌柜,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老板。 “你爱信不信,哎哎哎,阿勇,快出来,帮忙抬东西,尹丫头,这是阿勇,新来的伙计。”王老板介绍道。 “老板,我都来了两年了,怎么还是新来的。”阿勇抗议道。 “哎呀,尹丫头不是不认识你嘛,再说了,你都来了两年了,一个学徒都没有,还好意思说。”王老板碎碎念道。 “王老板,你讲讲道理,如今这世道,谁愿意来学剃头,哦不理发,没有学徒怎么能怪我。”阿勇不服道。 “行了行了,尽听你两在那嘚啵嘚,嘚啵嘚,还有完没完,人家尹丫头都烦死了。”胡掌柜道。 “胡掌柜好。”韩瑾儿打招呼,刚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胡掌柜。 胡掌柜是开杂货铺的,店里洋酒香烟,牙膏肥皂,古的今的,土的洋的都卖。 “好好好,尹丫头又长大了,这出落的那是一个亭亭玉立啊,许人家了没有,我家有两个小子,要是没有...”胡掌柜笑得咧开了嘴。 “停停停,老胡你算了吧,就你家那两个儿子,还想去尹丫头,丢人现眼不是。”薛阿花又丢下牌局,跑来凑热闹。 “我说阿花啊,我两个儿子怎么了,怎么了,你今天倒是把话说清楚。”胡掌柜生气道。 “说清楚就说清楚,一个游手好闲一个好吃懒做....”薛阿花挥舞了红手绢,手插着腰道。 两街街坊们,只要是闲着的,能出力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出动来帮韩瑾儿搬东西。 谁也不让她插手,韩瑾儿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温柔的笑着。 这就是烟火气。 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都搬到房间里摆放好,弄完什么话也没说,又伴随着吵吵闹闹的声音,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地方。 这时,牛阿婆走过来,拉住韩瑾儿的手,道:“囡囡啊,一会打整好了上家来吃饭,阿婆给做你最爱吃的狮子头。” “牛阿婆,狮子头有我的份不拉。”王老板伸出脑袋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好意思吗你。”胡掌柜又怼了回去。 “怎么不好意思了,你管得着吗...” 这下可好,又吵起来了,幸福里的街坊间吵架斗嘴是常事,大家都见惯不惯了,吵吵感情才更好。 “阿婆,我晚一点要出去办点事,等过两天我再去阿婆家吃最爱的狮子头好不好。”韩瑾儿道。 “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尹丫头说什么都好,你忙你的去,反正就住在一块,想吃那还不是随时的。”牛阿婆慈祥道。 “婆婆,我和尹丫头说几句话。”薛阿花插进来道。 “说吧说吧,我回去了。”牛阿婆道。 “阿婆小心脚下。”韩瑾儿体贴道。 薛阿花把韩瑾儿拉倒二楼,像变魔术一样拿出好多东西来,道:“我看你就拎了个小箱子回来,怕你缺东西,先给你带点来,喏,香薰露,洗身上的,这个洗头的...都是好东西,你先用着啊。” 说完,她就要离开,韩瑾儿叫住她:“阿花姐。” “嗯,还缺什么,直管说。”薛阿花道,她本来是一个特别抠门的性子,现下却极其大方。 “谢谢大家了。”韩瑾儿道。 薛阿花笑了笑,道:“说什么呢,应该是大家谢谢你,难得有机会出点力,做点事,别放在心上啊。” 韩瑾儿和幸福里的感情牵连不是普通的来往那么简单,几年前,她还在上海的时候,有一个叫品施的公司,要强拆幸福里一片的房子,而且只给十分之一的赔付金,这里的街坊们求诉无门,痛不欲生,甚至还闹出了人命,韩瑾儿知道后,便去求了她父亲,那时韩家的永和实业同品施公司关系一般,韩宏兴不想滩这趟浑水,韩瑾儿最后是想尽了办法,甚至挨了打,才求来了韩宏兴的同意。 永和做实业,韩家连同尹家实力雄厚,一举拿下了幸福里这块土地,也因此和品施结了梁子,后来,要不是吞并了...永和实业不会再是如今这光景。 因为这一层原因,幸福里的老街坊们对韩瑾儿都特别的好,也因此晓得了她并非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过多的也不知道了。 韩瑾儿把自己给收拾收拾,便出了门,直奔百货商店。 她和朋友约好,今晚在上海最繁华热闹的歌舞厅碰头,去那种地方,必须打扮打扮。 韩瑾儿买东西十分迅速,半点不拖泥带水,进了门直奔常关顾的几个牌子店,挑了几身礼服几身常服几身旗袍,结束。 往回走时,经过一家帽子店,礼帽宽檐帽比在英国看到的还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饶是她也喜欢些华丽精致的衣饰物件。 “小姐,法国新到了一批货,来看看吧。”服务生热情道。 “可否试一下那帽子,白色羽毛边。”韩瑾儿指着放在橱柜里的一定宽檐礼帽道。 “这顶帽子...”服务生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小姐,这顶帽子有顾客定下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像这顶礼帽,剪裁做工都是一流,样式也新潮。” 韩瑾儿从不爱夺人所爱,便道:“行吧,那我再看看别的。” 谁知话音刚落,有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颐指气使道:“哎,你,对,就是你,把那顶帽子拿下来给小姐我看看。” 她指的正是韩瑾儿看中,说被人订下的那顶。 服务生十分紧张,犹犹豫豫道:“香...香玉小姐,这顶帽子已经...已经被人订了,您看...” “谁呀,谁订的,说出个名号来,若是说不出来,我便认为你们是故意不想卖给本小姐,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香玉扬着头,盛气凌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