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生千禧年 教室的走廊上。 陈正有些懵逼,再次揉了揉眼睛后,终于看清了四周围的景象。 如果分析没错的话,这一刻,他应该是向某个人表白。 右手举着一束花,单膝下跪。 “陈正,别这样,大学期间我不想谈恋爱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家人肯定不会同意的,你家里......”说话的女同学欲言又止,一脸幽怨,似乎很责怪陈正玷污了她的贞洁牌坊。 “都大四了,别想着骗小女生了。” “他想做凤凰男呢。” “对啊,陈正虽然是农村来的,但要是找了个本地美女入赘,可不就成了凤凰男啦?哈哈哈!” 旁边的人哄笑,笑得尤为放肆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生,叫施小虎,向来最喜欢愚弄陈正。 陈正才恍然,这好像是重生到大四那一年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自己被人怂恿,本着那啥不负青春的念想,买了一束花,向一个女生表白。 这味道,就好像一个老光棍眼看着年老体衰,巴头巴脑地砸锅卖铁,四处托人帮忙讨个媳妇。 按着施小虎等人来看,陈正一定会羞愧得站起来,继而慌忙跑开。 可惜,剧本错了。 陈正确实是站了起来,尔后,将手里的鲜花一甩,极准地甩入离着不远的垃圾筒。 “我有媳妇的。”陈正说。 闭上眼睛,陈正又想起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幕,妻子秦青青满脸是血,颤着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开他的安全带。 “逃啊!阿正!” 陈正没有逃,同样伸出手,却没力气将秦青青救出去。最后,两个人拥抱着死在车祸中。 ...... “陈正,听你的意思,你都交女朋友了?”施小虎冷笑。 整个淮北大学,陈正是出了名的窝囊,据说曾经喜欢上一个小两届的女生,硬是舔成了一部史诗级的经典。可没想到舔了大半年,小女生一句“哥哥是好人”,上了一个富家公子的宝马跑车。 那段时间,这条新闻非常劲爆,陈正为此,还休了半个月的学假。 人的格局若是打开,往往会变得很理性。上一世,陈浮大学毕业后,辗转十几年时间都在商海沉浮,虽然说不上富贵一方,但也是小有成就,有上千万资产了。 他记得很清楚,在某次同学聚会上,施小虎家族生意破落,好几次腆着脸给他敬酒,求关照的嘴脸极为明显。 “陈正,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如果你想这样激我,试探我是否喜欢你,那你就错了。我王晓婷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好歹书香门第......” 陈正抬头,扫了一眼表白的女生,暗道当年真的好蠢,挑了这么一个人儿。 “都听着他说了啊,估计咱们的陈同学,又开始舔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村的村姑,这么受陈同学待见。”施小虎乐道。 四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陈正皱了皱眉,对于妻子秦青青的感情,他向来很庄重。那些年,秦青青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离家出走,坚定不已。 “怎么,我猜对了?” 陈正冷笑,“猜对了。施同学,喝药酒的时候,记得先温一下,太凉,容易伤肾。” 语毕,施小虎整张脸,怔了怔后,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没错儿,他天生有点痿......庆幸家里富贵,家族里的人不断寻找各种名贵中药,什么上好驴鞭,千年山参,血枸杞等等,都泡成了酒,施小虎每天都要喝半杯,以完成传宗接代的伟大责任。 当然,这是上一世中,这家伙喝醉后吐露的。 施小虎颤了颤身子,心里奇怪陈正怎么知道这个秘密,若是在淮北大学里传开,怕是以后他也不敢呆了。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不敢再激怒陈正,施小虎立即闭了嘴。 陈正淡淡笑了声,转身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妻子秦青青,陈正甚至有点害怕,若是重生后的时间线错开,他和秦青青在这一世,是否还能成为夫妻。 ...... 在寝室里,陈正认真地照着镜子,沾着水梳整齐头发,刮去胡须。 这张脸,还有些未张开......根本没有几年后他驰骋商海的坚毅模样。 翻开熟悉的老旧旅行箱,只翻出了一件还算过得去的白衬衫。 “阿正啊,别想女人了。来,我们一起看书学习。”寝室最里头的铺位,一个瘦巴巴的眼镜兄抬头,拍了拍床板,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正。 陈正不由得一紧,这位叫赵天建的眼镜兄,在大学期间,和自己关系是挺不错的,甚至在后来陈正生意周转艰难的时候,借了四万块钱过来。可惜,最后还是去了钛国发展......不过,这家伙的人生,可谓是荡气回肠,在家乡的时候,高三刚开学,便偷偷揣了压岁钱和学费,独自一人偷渡去了钛国,最后,心心念念的夙愿没达成,却阴差阳错地留在一家钛国拳馆,学了两个月的泰拳。 “阿正,你觉得同性相斥这个假命题如何?我一直在努力反证。” 陈正抽了抽嘴巴,胡乱回了两句,逃也似地走出了寝室。 我要找媳妇!这个念头,在陈正知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盘旋在脑海里。 没记错的话,妻子秦青青这时候,应该也在上大学,而且离淮北大学不远。 作为夏国第二大的城市,淮城综合排名,无论GDP,还是科技硕果,仅在燕都之后。自然,淮城里林立的大学,也数不胜数。 而秦青青所在的蓝桥大学,是最为出名的大学,听妻子秦青青说过,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画画。 “你们这些娃儿,天天不好好学习,一个个跑过来蓝桥艺术院看女娃子。”出租车司机表情很笃定,自觉得一眼看穿了陈正的意图。 那时候的出租车司机还只是司机,不是讲荤笑话的段子手,热情得像胜利会师的友军。 “我来找媳妇。”陈正开口,声音有点激动。 一路上,他想过无数次和秦青青见面的场景,拥抱,依偎而哭,一诉离别后的衷肠...... 忽然,陈正莫名地身子发颤。 结为夫妻,那是上一世的事情。 可这一世,秦青青未必认得他啊。 原本两个朝夕相处的人,却因为某种原因,错肩而过不相识。 再说了,秦青青不仅生得漂亮,而且家世极好,凭什么现在会喜欢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上一世中,是因为一场意外,他和秦青青两个人同时被困了三天,最后产生情愫,才坚定地走到一起......他也离不开秦青青,毫无夸张地说,陈正能有后面的成就,秦青青起码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娃儿,我跟你讲哦,艺术院的女生挑着呢,专门钻大款爷的车子。” “她不是那种人。”陈正略微烦躁回了一句,目光转向车窗外,看着那些熟悉而又不熟悉的风景,心里不断盘算。 物是人非,行人,风景树,连街商铺......陈正紧接着眼皮一跳。 这里离蓝桥大学已经不远。 夕阳下,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背上斜斜地挎着画板,披着一件军色的长风衣,踩着高跟鞋子,从铺着褐色地板的步行道缓缓走过。 “停车!”陈正蓦地站起来,冷不丁撞到了车顶。 “喂喂,娃子你要做啥!别急啊,你猴急个啥!这里不能停车,要到前面的路口。” 陈正颤着身子,车窗外,夕阳的余晖,浸透了每一间商铺,每一株风景树,那抹身影,离得越来越远。 “秦青青!”陈正将头伸出车窗,大喊了一句。 风儿吹起来,承载着某种思念的呼喊。 ...... 秦青青回头,拨了几下额前被吹散的头发,在看了几秒之后,伸出手指弹了弹脑壳,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很慢,并非是不赶时间,而是因为铺着的地板缝中,那一株株新拔绿的小草,她不忍心踩到。 她喜欢画画,喜欢田园山水,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将它们通通装入画框里。 这个世界啊,原本可以更好看的,水天一色,渺渺万里。 002 擦肩而过的媳妇 蓝桥大学门口。 陈正推开车门,疯狂地往回跑。 “怕是个傻子哟,载了你过来,又跑回去!”司机说。 陈正喘着气,不管不顾地往前追。 人生有太多东西来不及,他不敢安然若素地等下一次,怕晚了,怕两人的交集,会像两条永远平衡的射线,会像南辕北辙的成语,再也没有汇集的可能。 “下一站,朗华别墅区。”女中音的广播声刚停,一辆公交车已经在陈正身边呼啸而过。 陈正心头大急,更加奋力往前跑。 终究是晚了,他很清楚地看到,那一抹熟悉无比的身影,挎着画板,轻盈地踏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呼啸,越来越远。 “秦青青!” 公交车上,秦青青揉了几下耳朵,戴上耳机,随后安静地坐下来,听着歌,看着外面熟悉的路。 ...... 陈正才想起来,明天是周末,本地的学子是可以回家的。换句话说,至少有两天时间,秦青青不会在蓝桥大学里。 至于朗华别墅园,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秦青青的家,上一世中,陈浮跟着秦青青去过两次,一次被闭门不见,另一次他有所小成之后,只喝了半盏茶,便被“好言好语”赶了出来。 在那些大生意人或者世家眼中,子女的婚姻,应当是给家族带来利益的,而不是喜欢了就嫁,爱上了就娶,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情况,但很少很少。 可见,秦青青上一世奋不顾身和自己在一起,该是多大的勇气。 既然重生了,那么这一世,一定要活的更像个人样! 沉静下来,陈正理了理头绪,他所擅长的,是通过网络信息,分析某样商品类的走向,这让他开的贸易公司,赚得盆丰钵满。可眼下,电脑还未普及开,夏国人的购物概念,还停留在实体店中,对于新兴的网上购物,相当抵触。 也就是说,陈正赖以生存的本事,在重生以后吃了瘪,要想走这条路,至少要三年之后。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如,秦青青为了磨砺自己,会去花旗国学习油画技巧。在上一世,据秦青青说,是因为忽然生了场怪病,最终没有去成。 陈正不敢保证,这一世之中,秦青青是否还会生一场怪病。 所以,时间极为紧迫。陈正必须让自己快速成长,强大起来,不仅在金钱方面,还有个人能力。 莫名的,陈正脑袋一个激灵,记起了上一世的某个画面...... 星期六。 陈正早早起床,婉拒了眼镜兄赵天建一起去公园走走的邀请,穿起老旧的运动鞋,跑出了淮北大学。 二十一世纪初,大浪淘沙,正如十几年后人们感叹,这是最好的时代。 千禧没过几年,家用电脑普及,智能手机普及,煤气管道普及...... 陈正没记错的话,在淮城老商城那边,随着电脑XP系统的普及,第一批经济型家用电脑会大刀阔斧地进军淮城,而他脑子里的画面,便是许多淮城人挤在商城前,围着抢购电脑的场景。 陈正有想过,通过销售电脑周边,比如键盘鼠标,软件光碟,以及各种硬件,来达到积攒第一桶金的目的,可惜,那时候家用电脑刚刚普及,基本都是成品配套,组装电脑这种事情,起码还要过两年。 不过,以陈正驰骋商海十几年的经验,还是窥出了商机。他听过一个很出名的投资故事,花旗国淘金热那会,数不清的人涌去西部淘金,但真正发财的人极少,其中有一位,并非是挖到金块发财,而是因为,仅仅在西部给那些每天淘金劳累的人,卖了三年饮用的淡水,获得了几世人积攒不来的财富。 烈日如火,但这并不影响淮城人与国际接轨的决心。 淮城老商场前,数不清的人头攒动。 这个世界上,目光长远的人可不少,隐隐猜得出网络在以后生活的潜力。 陈正没有挤入人群,站在稍远的位置,静静看着。 大概两三年后,这家占地空旷的老商场,会被外资收购,一举成为附近一带最出名的商厦。 但眼下,它还维持着略微破旧的模样。 销售电脑的,是一个穿西服的小胖子,约莫三十出头,留着两撇胡须,左边眉眼的痣极为明显。 陈正苦笑,果然,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眼光和格局尤为重要。陈浮知道,这个胖子在十几年后,会成为整个淮城最富有的人,乃至整个夏国,都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 “大家排好队,我们有专业的会计,点清交付的现金后,立即提走电脑。”周小东揉了揉胖乎乎的脸,不断开口喊话。 这批电脑,约有上百台,为了顺利进货,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再加上抵押祖屋,再加上七拼八凑。 不过,看到销量出奇的好,周小东脸上笑开了花。 这一笔生意下来,起码能赚六位数字。 “各位各位,不要挤,下周末还有,没买到的不要灰心,拿着我们的优惠券,下周末过来!” 陈正翘起嘴巴,优惠券这种绑客的套路,向来是好使的。 “哟,这是陈正啊?来买电脑?”这时,一道声音在陈正耳边响起。 陈正皱了皱眉,回头看去,发现施小虎和另一个人并肩立着。 说话的人并不是施小虎,而是另一位,叫王元波的,家里也是有钱的主,似乎抢到了一台电脑,此刻笑得正欢。 施小虎没有开口,还在因为陈正知道自己秘密而小心翼翼。 王元波得意地将电脑放在地上,“陈正啊,一台电脑可要七八千,你买得起吗?哦哦不对,咱们的陈同学估计是来饱饱眼福的。” “我确实来看看,让我开开眼界可以吗?” 王元波咧开嘴,指着陈正,“当然,我们可是同学。不过,你可不能碰。” 不少人买到电脑后,都会现场打开认真查看,王元波也不例外。 千禧第一年,跨时代意义的网游《传奇》,正式进驻夏国,到现在,虽然已经有两三个年头,但却不妨碍它依然大热。王元波在家里求爷爷告奶奶地拿钱,也正是为了玩游戏,谎称学习。 陈正确实没碰,指了指电脑主机,“好像有点脏了。” 王元波往下看,发现电脑主机下方的时候,确实沾了一点灰尘。如果陈正没提醒,他也没当回事,不过如今优越感横生,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装比的机会。 “新电脑要爱护,多好的电脑啊,咱们的陈正同学,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施小虎贴心地递过来半瓶矿泉水,王元波笑着接过,沿着污垢的地方,倒了些水,然后搓干净灰尘。 “电脑干干净净,真漂亮。”陈正笑了笑。 怕是个傻子,该用清洗小刷子的,陈正敢断定,最多十天,这主机会因为进了水,而出现可大可小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电脑刚普及,精通的人真的不多,而陈正在上一世,早就摸透了。 “嘿嘿,陈正啊,我劝你别看了,倒不如早点回老家去,多种几亩地红薯,种个一年两年的,说不定就凑够钱了。”王元波很同情地耸了耸肩膀。 施小虎努努嘴,眼睛里嘲弄的意味,表露无疑。 王元波并不知道,在下个星期,他在游戏中刷怪时,刚刷出一把价值连城的战士宝刀,然后......电脑就蓝屏了。 陈正静静地站着,等着最后一台电脑被提走,才走过去,和周小东说话。 “下个周末来吧,今天没有了。”周小东挥挥手,极为客气地说道。 “我来谈生意。”陈正笑了笑。 他确信,如周小东这类人,商业眼光肯定不浅。 周小东怔了怔,回头认真看时,发现面前的人,不过一个穿着普通的学生。 他向来不以貌取人,但说实话,眼前人并没有引起他丝毫兴致。 “谈什么?入股?还是分销?” 陈正摇头,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下个周末,我想在旁边支一摊儿,卖电脑桌,二八分账,你二我八。” 电脑刚普及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认真地的端正坐姿打字,并不像十几年后,各种姿势都有,靠腿劈叉葛忧躺。而电脑桌,对于端正坐姿,是极有帮助的。 陈正恰是看到了这里的市场,他也知道,周小东会让他做,一个吃肉,另一个啃骨头,并不冲突。而且,刚好随着燃气的普及,取代了烧木草的灶台,这个时候的木头价格,比以往都要低廉。 周小东眼神一亮,打量着陈正,许久才眯起眼睛,“我觉得有点少。” “好,那就三七,一言为定。”陈正立即道。 周小东怔了怔,恍惚过来,才明白中了陈正的计。 他原本想开口五五分账的。 “小滑头。”周小东并不生气,相反,看着陈正,他有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 “下个周末我给你留地儿,不过你可得抓紧了,我下个星期会进三百台电脑。” 003 千古楹联 淮城是古城,母亲河从这里横贯而过,衍生出一道波澜壮阔的支流河。流淌了几千年的文明底蕴,让淮城显得古朴而又庄严。 千禧年刚过,互联网带来的便利以及影响,还没有彻底普及。一些几乎与时代脱钩的茶楼和墨宝店,挣扎着沐浴最后的夕阳之光。 城南东巷,若放在几十年前,是淮城人最喜欢闲逛的地方。 在这里,不仅是古董玩件,还有各类字墨瑰宝,数不胜数,而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一家墨宝店前的半幅楹联。 几十年前,曾有一位文豪大客途经淮城,留下半幅楹联绝对,坦言若有对得上者,赏黄金百两。可惜的是,直到如今,这半幅楹联,还好端端地挂在墨宝店前,奖金也随着店家生意的破落,逐年减少。 “人居山蜀,急卧龙早入水镜。”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年轻人,站在墨宝店前,淡淡念了出来。 这一句,正是墨宝店的千古楹联。这几十年间,虽然断断续续有人来续,但都是狗尾续貂。 年轻人后边,跟着不少同年纪的人,眼神期盼。 “明远学长可是咱们蓝桥大学公认的才子!肯定没问题的!” “对得上!奖金也有一万了!” 梁明远推了推眼镜,眉头皱起来,自小起,他四岁能倒背三字经,九岁看懂白话文小说,十九岁那年,更是以淮城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蓝桥。到现在,他已经出了七本诗集,两本散文随笔,在淮城文化圈子里,算是最有为的年轻才子,估计不到三十岁,便会坐上淮城作家协会主席的位置。 “有点难度。”梁明远语气发沉,“绝对之所以成为绝对,必然是不能靠急智而得,我要回去思索一番。” 旁边的人也不恼,“明远学长说得是,想想这半幅楹联,在这里挂了几十年了,肯定是极难的。” 梁明远点点头,“确实是这样,这半幅楹联,嵌入的都是历史名人,卧龙诸葛亮,水镜先生司马徽,两人之间偏偏又是师徒关系......” “咦,有人过去了。”这时,跟在梁明远身旁的一个虎牙小姑娘开口。 梁明远转过头,看过去时,嘴巴翘起,“这几十年间,多的是各种狗尾续貂,妄图拿走奖金的人。” 旁边人都哄笑起来,气氛很快活。 ...... 确实,站在墨宝店前的陈正,身上没有半点儒雅才子的意思,为了赶路,甚至将两条裤腿挽了起来。 满头是汗,由于未能及时擦拭,有了浅浅的污垢痕迹。 人的记忆,是很玄妙的东西,你可能会因为某一个点,而将某件事情死死嵌入了脑子里。 在上一世,陈正记得很清楚,这家墨宝店的千古楹联,在两年后,被一个寒门学子对上,取走一万奖金,送去医院给母亲做手术费用。当时,这条新闻极为流传,也令陈正记住了这幅楹联。 虽然不知道两年之后,那位叫李星的寒门学子会如何,但陈正已经打算,到时候会拉他一把。 而现在陈正要做的,便是取走这份奖金,用来投资自己的第一把生意。 狼毫笔沾了墨,陈正缓了口气,刚要落笔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你执笔的方式不对,狼毫毛会铺不开。”梁明远背着手,淡淡讪笑道。 陈正确实没有太过研究执笔之道,估计也是个业余水平,但并不妨碍他落笔成章。 “我就说嘛,明远学长都对不上的楹联,怎么可能有人对得上?看看,又是个狗尾续貂的。” “看他模样,估计是刚放牛犁田出来吧?” 梁明远抬手,呵呵一笑,“并非是我要拦着你,而是我梁明远,生平最恨不学无术之人,偏偏学人附庸风雅。” 陈正笑了笑,将笔递过去,“不然你来?” 他自信,这半幅楹联,眼下根本不会有人对得出。 果然,梁明远脸色一沉,不敢伸手接笔,对于在淮城圈子里的名声,他是极看重的,他还要靠着这份名声,工作泡妞娶媳妇呢。 “真对得上,我跳淮河裸泳十个来回!”梁明远身后的一个胖子开口。 这群人当中,只有小虎牙姑娘,眼睛好奇地眨啊眨,打量着陈正。 陈正抹了抹汗,懒得争执,时间很宝贵,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凑到尽量多的钱,投入到自己的伟大事业中。 墨宝店老板是一个小老头,根本没任何心思看眼前这帮年轻人争执,只等着陈正落笔。 几十年了,他一直很期盼这个时刻。 “写了,他开始写了。” 陈正写得很快,几乎一气呵成,字虽然有点歪扭,但终究是写了出来。 “鸟困牢笼,恨关羽不能张飞......恨关羽不能张飞!好棒啊!”小虎牙率先喊了出来。 人居山蜀,急卧龙早入水镜。 鸟困牢笼,恨关羽不能张飞! 堪称完美楹联了! 梁明远脸色发白,摘下金边眼镜,揉了眼睛之后,才神情凝重地看过去。 确实是完美! 他堂堂梁大才子都对不上的楹联,居然让一个看起来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对上了! “寓意不够,而且颇俗了,根本不算绝对。我出过七本诗集,两本散文随笔,对于取字这方面,算是有所研究。”梁明远咬着牙,试图推翻。 可惜,墨宝店老板已经站了起来,颤着身子二话不说,从柜台下搬出一盒喜庆鞭炮,挂在了檐头下。 此举,无疑证明了陈正对上了楹联,狠狠打了梁明远的脸。 “年轻人,你留个签名。这份奖金,就是你的了。几十年了,这祖祖辈辈的夙愿总算完成了。”老板人逢喜事,笑得很开心。 陈正也不矫情,点点头签了自己名字后,从小老头手里接过了厚厚红包。 和时间赛跑,向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至于那位扬言跳淮河裸泳的胖子,陈正也没打算追究,毕竟他很忙,没空去监督一个傻子。 “庸俗!让这份墨宝沾上了铜臭气!”梁明远冷笑。 陈正耸耸肩,他原本就是为钱而来,这大千世界,人来人往,皆为利忙,再说了,老子凭自己手段赚的钱,庸俗个大爷! 这是最好的时代,如果赚钱是庸俗,那我陈正只好庸俗一辈子! 梁明远冷冷盯着陈正离开的背影,恨意蔓延。 墨宝店的鞭炮声,适时响了起来。 走到无人处,陈正将红包打开,在看见厚厚一摞钞票后,整个人舒服地笑了出来。有了这笔钱,再加上七拼八凑,陈正有信心,下个周末趁着周小东疯狂推销电脑之际,能狠狠赚一大笔! ...... 朗华别墅园,靠右些的一间红瓦别墅。 在一阵悠扬的英文舞曲后,秦青青掏出了手机。 电话那头,小虎牙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青青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啊!老笔墨街那半幅楹联,被对上了!” “梁明远?” “不是不是,我故意带着他去那里,他根本对不了!都差点气哭了!是另外一个人,应该也是大学生!他留了签名,叫陈正。” “陈正?我没听过哦。”秦青青说道,可不知为何,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有些小鹿乱撞。 电话挂断,小虎牙苏樱的彩信发了过来。 秦青青沉默了下,将彩信下载,点开。 苏樱还特地配了背景音乐,很壮志激昂的《当自强》,急促的鼓点,荡气回肠的伴奏。 拍摄的图片很清晰。 夕阳的余光之下,一个略微瘦弱的年轻人,以一个背身的角度,右手执笔,在墨宝店前挥斥方遒。 004 狗血剧情 “阿正,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我朋友有空不去,我只好找你了,哎,便宜你了。”宿舍里,赵天建很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陈正刚回宿舍,还在想着怎么凑多点钱,冷不丁的,发现眼镜兄走了过来。 陈正急忙瞟了一眼电影票。 看电影多好啊,能身心愉悦能享受视觉效果,关键是......这他娘的是情侣专座的,而且,赵天建居然还用了这么一个狗血的撩汉手段。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陈正立即捂着肚子。 古代大臣伴君如伴虎,陈正倒好,伴室友如伴小两口...... 赵天建笑了笑,转身往床铺走去,“那不去了,阿正啊,没多久咱们就毕业了,我可能会回乡下,有空来找我,我请你吃煎得嫩黄的野鲫鱼。” 陈正怔了怔,才忽然想起来,真的是大四了,要不了多久,要各奔东西了。 寝室里的人,实习的实习,创业的创业,只剩下他和赵天建,还留在寝室里,其他人的感情倒是寡淡,但赵天建在上一世,真的是对他仁至义尽,在他山穷水尽的时候,借来了四万块钱。 这份友谊,陈正不想失去。 陈正忽然明白了赵天建的想法,呆了四年的淮北大学,似乎是没见过赵天建去电影院......也似乎,和自己当初表白一样,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天建,不然咱们去看吧,反正票都买了。” 情侣专座就情侣专座吧,爷们行得正坐得直,没带怕的! “天建,是什么电影来着?” “爱你的999天。”赵天建已经换好了粉色衬衫。 陈正:...... 以陈正的想法,如今自己准备放开手脚,独木难支,最好找一个帮手,而赵天建,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而且,陈正不希望赵天建在若干年后,真的去钛国。 兄弟就是兄弟,一起蹲路边细数美女的那种,如果变成一个肩膀辽阔的“姐妹”,穿着裙子抠着脚毛......陈正不敢想象。 “投资?”电影院前,赵天建停止喷洒香水的手。 陈正点头,“我想过了,这几年淮城正在蜕变,蜕变成一座现代化城市,留在淮城,机遇会有很多。” 赵天建沉默了下,“我们没有钱。” 这是实话,他和陈正,都属于从农村考出来的孩子,按照正常的道路,应该是找工作,努力工作,热爱工作,再以这份工作的收入,去买房,去娶妻生子。 “我们不做大浪,做小浪朵儿,大浪能淘沙,小浪到最后,也能卷成十几米高的浪头。” 接着,陈正将电脑桌的事情,说给了赵天建听。 赵天建几乎没有犹豫,将一张银行卡拿了出来。 “你听懂了?”陈正惊了惊,他以为还要解释多一些时间。 “没听懂。”赵天建摇头,“银行卡里有八千,是我这四年写稿赚来的,你先拿去。” “你都没明白,就这么放心把钱给我么?” “阿正,我们是朋友。” 陈正垂着头,将银行卡接了过来,重生穿越,这几天他一直很孤独,秦青青和他素不相识,妹妹陈婉和他已经形同陌路,所以他很努力,去对楹联,去卖电脑桌,只为在以后的某一天,达到某个制高点,笑傲人生。 “天建,我们是朋友。” ...... 离着淮北大学不远,是一间老电影院,在这个院线特效大片匮乏的年代,播放的,多是一些剧情赚泪的小文艺片。 数不清的青年男女,在电影院前人头攒动,奔放的青春气息,弥散周围。 赵天建很狗血地买了一杯情侣奶茶,两根吸管的那种,喝了几口后,递过来陈正面前。 “我不渴......”陈正有些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着了赵天建的道。 准备入场,陈正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阿正哥哥,是你吗?”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正怔了怔,沉默地转身。 他的面前,一个穿着时尚连衣裙的女孩,化着浓妆,戴着金饰耳环,满脸惊喜。 可惜陈正并不惊喜,淡淡点了点头,准备抽身离开。 淮北大学流传的舔狗经典往事,陈正是男主,陈婉是女主,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陈正心里,一直只将陈婉当成妹妹,送早餐送药送衣服,并非是舔,而是一种呵护。同一个村,同骑一匹竹马,考上同一个大学,陈正对于这位妹妹,向来是爱护的,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是这样。 只是当年笑起来有好看小酒窝的妹妹,已经铁了心钻入富二代的跑车里。 那心情,就好比你种下了一株花种,以为它会盛开很美丽,却偏偏它自甘堕落,长成了一株狗尾巴草。 陈婉目光黯淡,刚要继续说话时,旁边一只戴着金表的手扑过来,将她揽住。 “喊谁呢婉婉?啊,原来是陈舔狗啊!”一个脸色白净的男子嚼着口香糖,痞里痞气地嬉笑。 陈婉咬着嘴唇,“立真,别这样,他是我哥哥。” “哥哥船头?妹妹岸上走?骗谁呢?这小瘪三惦记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 言罢,孙立真两只手,将陈婉箍在怀里。 仓惶之际,陈婉抬起头看着陈正。 她忽然很想哭,小时候那个一直替她扛风扛雨的哥哥,已经陌生了。 “嘿,小东西,你妹妹昨天在我床上闹得可欢了。” 陈正停下脚步,冷冷回头。 那一天,陈婉要钻入宝马车的时候,他曾经问过。 会不会后悔? 不会,我需要钱。 陈正一直记得这个答案,如电影里的狗血剧情。 “你需要钱,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赚给你!”陈正冷声开口。 陈婉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哈哈哈,都听见了吗,这个小废物要赚钱,一个农村来的小瘪三,都大四了连实习单位都找不到!你赚什么?你怎么赚?你喊声爸爸来听,我给你一万如何!”孙立真倨傲开口。 陈正捏着拳头,重生之后,他从未有这么迫切地感觉到,钱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赵天建摘下眼镜,放入裤兜,尔后慢慢挽起袖子。 “阿正,我来和他说吧。” 陈正拉住赵天建的手,他更想冲上去,将孙立真踩在地上好好摩擦一顿。可是,即便这样做了又能如何? “要打架吗?来来来,小废物带上眼镜仔,一起过来?”孙立真嚣张地招着手。 电影即将开场,当许多人看到热闹后,也不进场了,瞬间来了兴致,围在陈正和孙立真周围。 其中有不少北淮大学的学生,有人认出了陈正。 “这不是那个陈正,前两天听说还给人表白,当众被啪啪打脸拒绝了。” “他自己还说有个老婆呢。” “估计是想女人想疯了,诶,你们看,他旁边那个,不就是淮北的同志哥赵天建吗?” “哈哈哈,陈正同学这是弯了吧!” 孙立真咧着嘴,神情无比得意,顺带着用力扯了扯陈婉的头发。 陈婉吃痛,呼了一声。 四周边,顿时爆发出一阵阵不怀好意的讪笑声。 赵天建扭头,面色清冷地看向陈正。 “看电影。”陈正沉默了一下开口。 旁边的嘘声渐盛,任谁来看,陈正此刻的表现,像极了一条夹尾巴逃跑的狗。 陈正冷笑。 上一世他沉浮商海十几年,多的是各种讥讽打压,甚至有一次,某个地区产品代理商,直接将桌上用来蘸饺子的醋酱泼到他脸上。 他忍下来了。 最强的男人有两个极端,一个霸烈如战神,遇神杀神,遇佛斩佛。另一个,则是大器藏拙,坚忍卓绝,效勾践卧薪尝胆,等待时机,最终一飞冲天。 “阿正,你以后会很厉害。”电影院里,赵天建扭头,认真地吐出一句。 005 止损 “他找木头做什么?”施小虎满脸疑惑。 对于陈正,他向来是关注的,知道自己天痿事情的人,像如梗在喉头的针。 “打听清楚了,是想做一些桌子卖。”王元波冷笑。 施小虎咧咧嘴,“这小废物真好玩,整个淮城,多的是手艺好的家具店,他傻了吗?” “谁知道呢,估摸着是在乡下学了几手木匠手艺,迫不及待地想赚钱了。小虎,我听说你家里是有个亲戚做家具店的,我有个主意,让陈正这小废物不能翻身,赔死他!” 王元波凑过头,在施小虎耳边说了几句,说着说着,施小虎整张脸也狰狞起来。 由于天然气的普及,取代了烧木草的灶台,所以木头并不难找,没到一天,陈正已经联系好了不少供应木材的商人。 至于木匠就更不用说了,淮城北路的城乡结合部,多的是各种手艺人蹲街等待雇主。 只有一个问题,让陈正颇伤脑筋。 似乎从他收购木材开始,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雇用的木匠,你也别指望他们会对你的生意守口如瓶,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且,电脑桌虽然少,但也并非是秘密,样式的话在网上搜搜都会有。 “阿正,来了几拨人了。”赵天建也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陈正默不作声,这个真没办法,现在他一没钱二没势,充其量不过一个尝试创业的大四毕业生。 而且,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必须赶在周小东第二波销售电脑狂潮之前,将尽可能多的电脑桌赶制出来。 由于时间紧,陈正和赵天建只好花了七百块钱,租了一个临时的仓库作为生产地点。如此一来,免不得做电脑桌的秘密暴露。 “是放电脑的桌子,应该会有销路。”施小虎带着王元波,找到了自己的家具店亲戚。 不得不说,陈正这小废物的脑子这一次似乎生窍了,淮城老商场前的电脑销售狂潮,施小虎可是记忆犹新。 为此,施小虎特地和家族里的人商量,得到了十几万的启动资金。 “钱比他多,手艺比他好,这小废物拿什么和我拼?”施小虎狞笑。 他并非喜欢创业,反正家里钱多的用不完,很单纯的,就是不希望看到陈正有出彩的一天。 “陈正那边的人也买通了,到时候不管陈正做什么款式,我们都照着做!呵呵,做工比他精细一点,价格永远比他低一点!” 王元波笑了笑,“看来这小废物真的挺招人恨的。” 施小虎努努嘴,你知道个屁,老子天痿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 “德哥,没问题吧?”施小虎扭头。 叫德哥的家具店老板看了看图,忍不住讪笑,“这个容易,店里的几个老师傅,做这个有些大材小用了,村里木匠都能捣鼓。” 施小虎闻声冷笑,“陈正也就这水平了。” 若是陈正按着套路,找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或许施小虎就放过他了,偏偏学人创业!偌大的淮城,是一个农村仔能呆得下去的地方吗?施小虎的意思,是让陈正这一辈子都没法抬头,没法翻身! 空旷的仓库,各种铁器铮鸣。 陈正细数了一番,除开雇用木匠的钱,木料的钱,他最多只能赶工一百来张电脑桌。 这个数字他并不满意。 按着一张电脑桌三百来算,也只能赚不到四万,太少了。 但没法子,这已经是他和赵天建的全部身家了。 “能不能赊木料?”赵天建沉吟了一下开口。 陈正摇摇头,“我们太面生了,那些店主不会同意。” 忽然,陈正目光一转,看向仓库里在忙活的木匠。 他知道的,施小虎似乎为了打压他,最近也在赶工电脑桌,不仅同款,估计用料和价格也稳压一头。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商业对手,你今天卖煎饼果子生意不错,估摸着明天就会有另一家煎饼果子摊车,停在你的对面。你烤的猪腰子好卖,同样会有另一家烧烤店也会烤猪腰子卖。 陈正很不想,让自己和施小虎陷入恶性竞争中,比如压价,比如赔卖。 “不做了,止损。”陈正站起来,脸色哀沉。 声音很大,惹得不少木匠停下手里的活,看着自己的小老板。 赵天建怔了怔,一下子没明白陈正的意思,他是知道的,陈正不是那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人。 其中必有缘由。 “已经有人在仿做了,木料又太少,即使赚了也不多,现在收手,还能止损。”陈正语气发沉。 “老板,我们的手艺不差,比那些城里人都不差!” “老板,来都来了,哪有你这样的?先做下去吧。” 不少实在的乡下木匠走聚过来,劝着陈正先别灰心。 陈正脸色犹豫,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我们先商量一下,今天下午停工。” ...... “不做了?这怎么玩?”施小虎皱着眉头。 他不在乎赚不赚钱,他想的是怎么把陈正踩在脚下,陈正弃权,那他还玩个鬼? “他知道你们在仿做,而且,他觉着自己的木料太少,百来张电脑桌,赚也赚不多,倒不如散了咧。” 施小虎面前,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手里抓着一个面包,一边啃一边开口。 王元波拿了些钱,挥挥手,让中年人回陈正那边。 “怎么办?”施小虎显得有些烦躁。 王元波眼珠一转,神色阴险,“他不是想赊木料吗?叫你家亲戚去木料店那里说一下,咱们给他赊木料,到最后赔死他!估摸着乡下那几块地都不够赔的!” 不得不说,王元波这个狗头军师,施小虎是极满意的。 “行,我去说一下,到时候我看陈正怎么死!” 做生意赔得当裤子的人比比皆是,施小虎已经可以预见,陈正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场面。 凭什么和我斗!这偌大的淮城,相当于我施家人的主场,你一个外来的乡下小子,何以立足! 施小虎并不知道,由于他的说服,陈正的仓库外面,又堆了厚厚几大摞的木料。 陈正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这施小虎干得真是漂亮。 赵天建一脸坏笑,“阿正,你这是欲擒故纵吧?” “施小虎简直是吃饱了撑的,不过也好,多亏了他的帮忙,才赊来这么多的木料,如果全部赶制出来,起码有三百来张电脑桌了。天建,你等会去多雇些人,时间比较赶。” 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层出不穷,施小虎永远不明白这一点。 赵天建还有点担心,“他们仿制的电脑桌我也看过了,基本和我们一样,要是压价格,恐怕对我们很不利。” 陈正笑了笑,“他肯定会压的,说不定在做工上,会比我们更加精细。” “那我们怎么能赢过他们?” “放心吧,我有办法。” 用过来人的思维,陈正看得很清楚,最终决定商品销售的,并非是你的价格和质量,而是受众的喜爱程度。换句话说,哪怕一件商品你做的再好,价格再低廉,如果对人毫无任何辅助的意义,那将什么都不是。 作为自己第一场商战的对手,施小虎档次太低,根本不是一个高度的人,所倚仗的,无非是家里有些钱财,从而对他进行全方面的打压。 细想起来,这种处境,比起当初四面受敌,属下背叛的境况,可真要好太多了。 “大家赶工!一个星期赶出来,我每人包个大红包!”陈正意气风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商海浮沉的岁月。 006 江山盛景 “小虎这孩子不错,都能自己创业了。” “我是看好他的,最近捣鼓的电脑桌,应该会有销路。” “我施家可算是出了一个大才了。” 听着家族里的赞扬,施小虎这两天有点飘了,已经预见,下个周末的电脑销售狂潮,必定能赚一大把,当然,最主要的,是将陈正这个乡下仔压得喘不过气。 “还有什么要报告的?”施小虎坐在沙发上,亲自给站着的中年人倒了一杯茶。 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受宠若惊,急忙接了过来,一口喝尽。 “罗叔,别怕,你就跟我好好说,陈正这小东西还有什么伎俩?” 王元波适时拿了一些钱出来,递给叫罗叔的中年人。 罗叔乐呵呵地接过钱,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拍大腿,“老板,我想起来了!” “什么?”施小虎神情惊喜。 “陈小老板说过,如果有更多的木料,他会给桌子右下,安一个小立柜,这样一来,就能将电脑主机放在里头了!” 施小虎沉吟了下,转头看向自己的狗头军师。 王元波想了想,随后又取来一本彩页书籍,“确实是这样,外国那边的电脑桌,有不少都在右下方,安一个立柜,用来放电脑主机,以免染尘。小虎,我觉得这是很不错的主意。呵呵,陈正那小子穷比一个,这好门路可就落到我们手上了。” 施小虎没有急于回答,施家人是生意起家,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警惕性的。 所以,施小虎特地去问了自己的亲戚德叔。 “这个可以,只是把右边桌腿用立柜代替了,对于桌子没有任何的影响,如果有市场需求,完全没问题。”这是开了十几年家具店的老板德叔的回答。 施小虎终于吃了定心丸。 这一仗,他要让陈正永远翻不了身! “德叔,你吩咐下去,给每张电脑桌添一个小立柜。呵呵,虽然款式一样,但我施小虎这款电脑桌,更为方便!陈正那边,估计已经没戏了!” 施小虎笑得很开心。 老仓库那边,陈正笑得更开心。 “阿正,你笑啥?”赵天建一脸无语,足足看着陈正笑了几分钟。 “没事儿,想着准备要赚钱了。” 原本在忙活的罗叔,闻声后嗤笑了两声,赚钱?自己惹了什么人还不知道?没赔死算好的。 “罗叔,过来一下。” 罗叔惊了惊,毕竟是吃里扒外,这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莫非被发现了? “罗叔,去买点熟食回来,就说这两天大家辛苦,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罗叔喜欢喝酒的话,多买几瓶。”陈正笑道。 罗叔缓了缓神色,抹掉身上的木屑,哼着歌儿走了出去。 “天建,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们偷工减料了,我出去一趟。” 赵天建点点头,他向来是听从陈正意见的。 ...... 淮城西边,拥堵的老城区。 陈正提着两瓶淮酒,沿着略有些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老街两边的风景线,破旧的小吃店招牌,爬满岁月斑纹的老式钟鼓楼,以及那些坐在钟鼓楼下打牌下棋的人。 这一份岁月静好,约在几年后,便会消失殆尽。 老城区改建,被一栋栋高楼大厦取而代之。 十几年后的淮城首富周小东,曾有一次在电视上这样缅怀。 我从小住在西街老城区,我喜欢那里的老钟鼓楼和那里的露天小市场,大家见面聊天打招呼,发烟讨笑,最不济也会热情地拍一下对方的肩膀,而不是像住在商品房小区里,铁门铁锁,早已经没有那种味道了。 岁月像一艘舟船,往前行驶,乘风破浪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陈正不由叹了口气,迈着脚步,转身踏入一道长长的深巷。 没记错的话,周小东便是住在这道深巷里头。 临近傍晚,饭菜香气四下弥散。 深巷尽头,一声又一声爽朗的劝酒声,此起彼伏。 周小东面色微醺,伸手往锅里的狗肉抓去,“嗤啦”一声,撕下了半截卤狗腿。 他一直很喜欢这种生活,即便他现在赚了钱,明明可以去闹市区买套商品房。 陈正喊了一声“周哥”,将淮酒放在桌子上。 周小东抬头,发现是陈正时,招了招手,让陈正在他身边坐下来。 旁边有人不怀好意地一笑,放下一个大碗,倒了半碗米酒。 “倒满,好酒该满。”陈正仰头一笑。 上一世,他在商海沉浮,免不了应对各种应酬,最夸张的一次,是去了一个地产商的酒庄,足足喝了两夜一天。 倒酒的人脸色有些错愕,“学生仔,莫要逞哦。” 陈正的模样,是大学生的标准装束,白衬衫,运动鞋,一张还稍显得稚嫩的脸,标准的未踏入社会人士。 周小东眯了眯眼,也不拦酒,他也想看看,陈正到底有什么本事。 生意伙伴,有时候考究度比战友还要苛刻。 他明白,陈正过来找他,无非是下个周末的电脑销售狂潮,估计是有所求。 陈正缓缓解开白衬衫的两粒纽扣,喝烈酒,匀气一定要顺,胸口不能太闷。 狗肉锅里,扑鼻的香气一阵阵飘出。 围成的一桌的不少人,都眼带笑意地看着陈正。 “周哥,上门客自讨一杯,我敬你。”陈正平静地捧起碗,仰头,将米酒几口喝尽。 “好!”先前倒酒的人一声高喊。 如这类为生活奔波的大汉,酒场之上最见不得扭扭捏捏,很明显,陈正的表现,超乎他们的满意。 周小东拍了拍手,亲自给陈正撕了一块狗肉。 “我周小东喜欢交朋友,你很不错,说说吧,你来找我肯定有事情。不过,太过分的要求我帮不了,你的事情我是知道一点的,商场那边打过招呼,对方的牌面很大,直接在旁边预定了一个位置,搭建礼台。” 陈正有点无语,施小虎卖个电脑桌,居然还动用了家族关系。 “当然,事先留给你的位置,他们也不敢手伸得太长,这点没问题。” 陈正正是担心这点,听到周小东的话后,舒了一口气。 “对方的做工,价格,甚至人脉地利,都比你好太多,不过我依然看好你。” 陈正笑了笑,“为什么?” “你有脑子。”周小东努嘴。 陈正大笑,举起酒碗和周小东又碰了半杯。 “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情,下周末的时候,我想借用你的仓库。” 周小东的几百台电脑,在老商场周围,肯定是有仓库的。 “行。”周小东扭头,打量了陈正一会,“电脑桌要是销量不好,以后你可以来跟着我,两个有脑子的人,想的主意肯定很出彩。” 大概十年左右,周小东会成为整个淮城的首富。 若是陈正投诚,甘心在周小东身边做左膀右臂,将来的地位,金钱,权势,肯定会到达一个不可仰望的制高点。 可惜,他是陈正,活了两世的陈正,不管路多难走,他都想披荆斩棘地走下去,而且,他的目标不仅仅在淮城。 “我腿脚好,我想自己走走看,当然,我们是战友。” 周小东怔了怔,随即爽朗大笑,“大好江山,你我各取一半。” 不知是酒后失言,还是客套,陈正不会感激涕零地一腔相信,商场如战场,在上一世,他见过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少人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尔虞我诈阴险厮杀,想活下来,最终所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为这淮城的江山盛景!”陈正端起酒碗,仰头一口喝尽。 007 销售狂潮 老仓库里,各种铁器的交织声,嗡嗡铮鸣。 陈正雇来的木匠,在听说顺利完工后,除了酬劳以外,还另有一个大红包,皆是干劲十足。 不到四天时间,已经赶出了两百多张电脑桌。 “阿正,我打听到了,施小虎那边,好像请了蛮多人,完工了六七百张。”赵天建声音依然有点担心。 做工又好,价格又便宜,只要人不傻,都会去选购施小虎那边的电脑桌。 “这么多,要是卖不出去就哭死了。”陈正笑了笑。 “卖不出去?”赵天建怔了怔。 “到时候就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一件商品,并非取决于你的质量和价格,而取决于顾客是否喜欢。 “停工吧,把桌子上的木屑灰尘擦干净。”站在偌大的厂房里,施小虎意气风发。 明天即是周末,同时也是陈正的死期。 “他家里那几块地,不够赔的,估计还要贴上祖屋,没了地没了房子,陈正只能做乞儿了吧。”王元波冷笑。 “这个世界很残忍的,我们就给陈正同学好好上一课吧。” 按照施小虎的想法,不管出于何种初衷,但这批电脑桌,确实是他第一笔生意,要销得漂亮! 所以,他特地托人请了个青春靓丽的暖场歌手,另外还从蓝桥大学艺术院邀了几个舞蹈系的女生,以作伴舞。 到时候,在搭建的小舞台上,烘托出的热闹气氛,肯定会惹来不少人。 施小虎可是打听得很清楚,陈正的小摊儿,和他就隔着电脑销售的场地。 “这一仗,我要让陈正同学,好好领教一下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是怎么做生意的。” ...... 今天是星期六,淮城第二次电脑销售狂潮,会比上个星期更加疯狂。 早早的,有不少拿着优惠券的人,已经等在商城门口。 作为主角的周小东,特地换了身崭新西装,打上了领带,指挥着人搭台,放扩音设备,将一箱又一箱的成套电脑,整齐地摆在空地上。 旁边的施小虎也没闲着,同样换了套西服,热情地和周小东打了个招呼。 周小东淡淡回了礼,转过脸不再看施小虎。 于公于私,他都希望施小虎吃瘪。 退一万步讲,陈正的电脑桌销售,起码还有他的三成分账。 “阿正,为何先运到仓库,直接搭出去就行了,外面人已经来了好多,耽误了时辰,恐怕会影响销路。”赵天建有点着急。 “不急,先让施小虎闹一会,等人再多点,我们再出去。” 此时,仓库里已经站了五个人,除了陈正和赵天建外,另有三个木匠师傅,当然,那位罗叔并不在内。 关于这一点,赵天建同样疑惑。 电脑桌赶完了,让辛苦了几天的师傅们回去,到时候领钱就行了,反正都签了劳务合同,也不怕陈正赖账,莫非是信不过陈正吗? 由于陈正还没出来,施小虎和王元波冷笑着互看一眼,仿佛意料之中。 人已经越来越多。 施小虎临时搭建起来的小舞台,铺上了红毯,女歌手卖力地唱唱跳跳,歌喉虽然一般,但胜在青春无极限。 小舞台旁边,施小虎的六百多张电脑桌,一尘不染地整齐列着。 别说,还真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停留,抬手看着表演。 “陈正知道自己肯定卖不出去,估计不知躲哪儿哭呢。” “哼!陈正这小废物要是能卖出去十张!我沿着老商场裸奔十次!”王元波也讥笑。 施小虎怒其不争地晃了晃头,取过扩音喇叭。 “各位淮城的父老乡亲,我叫施小虎,是城南施大河家的孙子,各位应该听过我爷爷的名声,施家人做生意,讲的是诚信经营,客来即贵!今天在我这里,买一台电脑桌!立即送一桶食用油!” 一般的拉客小伎俩,施小虎从小耳濡目染,还是精通的。 可惜的是,没人掏钱。 都排着队呢,谁也不会先忘了正事,先买了电脑才是正事,买不到电脑要电脑桌何用? 施小虎有点急躁地虚踹一脚,“草!我堂堂施家少爷出面做生意,一点脸面都不给!” “小虎,别急,等买了电脑,他们就会过来了。”王元波劝道。 施小虎呼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陈正这小王八蛋,真不经玩!” 人越聚越多,不到半个小时,整个老商场门口,一下子挤满了人,人头攒动的画面,尤为壮观。 小虎牙苏樱拿着手机,有点生气地开口,“青青,我们都说好的,先陪我买电脑的!” 电话那边的秦青青语气抱歉,“对不起啊苏樱,我也没办法,那个画展我期待很久了,不然我晚上请你吃西餐。” 苏樱噘了噘嘴,挂断手机,窈窕的身影随着大批人影,往前涌去。 二十一世纪,是信息科技的时代,作为大学生的苏樱,自然也不甘于人后。 ...... 赵天建打量清楚外头的情况,返身往仓库走时,忽然间听见了铁器铮鸣的声音。 他惊了惊,急忙推开门,瞬时间,数不清的木屑飞扬。 陈正带来的三个木匠老师傅,正听着指挥,认真锯断一小段电脑桌的桌腿,尔后再快速打蜡磨平。 “阿正!你做什么!别泄气啊!”赵天建急道。 陈正回头,抹去脸上的木屑,“天建,我对你说过,要赢施小虎,只能出奇招,锯断两寸桌腿,便是我的奇招。” 商场如战场,善战的兵法家,有稳扎稳打的,有急功突进的,也有像陈正这样,善于运筹帷幄,从而在最后时刻翻盘。 兵不厌诈,自古以来都是至理的名言。 “施小虎仿我的款式,让我无路可走。所以,在开工的时候,我已经将电脑桌的整体高度,提高了两寸。让人舒适的电脑桌,高度应该是0.5米以上,0.6米以下,我特意将高度做到了极限。” 赵天建怔了怔道,“那施小虎也可以锯......不对阿正,他们做了立柜在右下位置,根本锯不了的。” 陈正笑而不答。 罗叔是施小虎的棋子,又何其不是他的棋子。 “阿正,你的意思是,施小虎那批电脑桌的高度,是不合适的?”赵天建已经满脸兴奋。 陈正点点头,“能坐,不过坐几分钟就会累,由于一直要直腰仰头,会很乏力,到时候你空出一张电脑桌,搭配一张同规格的桌子,让来买的人先试坐,我估摸着施小虎肯定会效仿的。对了,施小虎投资了多少钱?” “大概十万左右。” “真是朱门酒肉臭啊。” 陈正感叹,若是他有一笔足够丰厚的启动资金,不出数年,他有信心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陈正还没出来?看来真是怕了!”施小虎冷笑着看向另一边空荡荡的小场地,不由得满脸讥讽。 王元波表情亦是揶揄。 电脑还未开销,周小东在做最后的统计,比如优惠卷的数量,又比如朋友来买折价的计算。 总而言之,他想等等。 等等陈正,那个令他耳目一新的小青年。 “十点准时开售!”周小东取过扩音器,大喊了一声。 不怕你不买,反正多的是人买。 苏樱挤在人群中,有点不耐地左顾右盼,可没办法,整个淮城只有周小东有本事,取得了某个品牌电脑的代理资格。 忽然,她眼睛一扫,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衬衫,老旧运动鞋,方毅的脸庞。 咦,这是那个对出楹联的人吧? “出来了。”周小东乐呵呵地起身。 仓库里的五个人,陈正打头,正推着几架卸货车,卸货车上,满是崭新的电脑桌。 008 初显锋芒 日头已经高照,但丝毫不影响淮城人对于购买电脑的热情。 周小东留给陈正的小场地虽然不大,但足够他整齐地将近乎三百张的电脑桌罗列好。 施小虎扭过头,脸色逗趣。 “王元波,我觉得咱们该过去和陈正同学打个招呼的。” “哈哈,有道理,咱们顺便采访一下陈正同学,等会打算怎么哭,是跪着哭呢,还是抱着膝盖哭。” 两人结伴哼着歌,一路走向陈正的小摊位置。 太阳有点晒,陈正指挥着三个木匠师傅,将一张张电脑桌尽可能摆放整齐。 商品商品,商业买卖的物品,卖相肯定要好看。 “陈正同学。”施小虎咧开嘴,神情得意之极,“真的是不知道,原来陈正同学,居然和我是同行,生意兴隆哈。”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不然陈正恼怒,将他天痿的事情说出来,可就不好玩了。 “哇,这可是咱们陈正同学第一次创业!大手笔啊!不过陈正同学......你要是亏本了怎么办?家里有几块地啊,就敢学人做生意,呵呵。”王元波就没这么客气了。 王元波今天有点小烦躁,熬夜刷传奇的时候,明明刷到一把价值连城的战士宝刀,眼看着都要捡起来了,该死的!电脑忽然蓝屏了! 王元波可不敢去质问周小东,凭什么人家买的没问题,到你这里就出问题了,而且,据说周小东是有点社会背景的。 他有点怕。 所以,他觉得亏了一筹,必须在陈正身上找回来。 一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陈正啊,你要是亏本了,会不会连你爹妈的棺材本都骗过来啊......” 嘭! 王元波话没说完,忽然整个人倒摔出去,划出一道极诡异的弧度,尔后再重重地屁股着地,发出杀猪般的痛叫声。 不仅是施小虎,连陈正也惊了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天建。 赵天建抬了抬眼镜,很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我以为是我朋友,想打个招呼来着。” 我尼玛......这理由太牛掰了。 别看王元波平时扯高气扬的,在赵天建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人面前,瞬间没了脾气,只好恶狠狠地丢了几次场面话,狼狈地跑回自己的主场。 有个传言,据说赵天建刚上淮北大学的时候,有一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因为撕烂了赵天建的手稿,被赵天建等在校门口,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后来体育生喊了四五个人......同样被赵天建按在地上摩擦...... 别看这些人背后“同志哥”“同志哥”地叫,要是真要打,恐怕都是不敢的,而且赵天建似乎也不计较这些。 果然是独自去钛国学了几个月泰拳的妖孽。 施小虎不动声色地咳了两下嗓子,“认错人就算了,陈正啊,都是同学,大家做生意嘛,各凭神通,呵呵,我祝你生意兴隆哈。” 陈正努了努嘴,等会还不知道谁哭呢。 “喂!”这时,一个不知哪儿跑来的小女生,冲到陈正身边。 “喂,我见过你啊,老笔墨街那里,那里你对上了楹联,我看见了,真不错。你好啊,我叫苏樱,樱花盛开的樱......” 连环炮似的话,让陈正整理了好一下,才缓过神来。 他倒是没什么印象,老笔墨街那里,他来去匆匆,哪里记得这么多。 不过,这位叫苏樱的虎牙小女生,下一句话差点让陈正立不稳身子。 “你怎么喜欢在手腕绑车轴草啊,我有个舍友也是这样。” 陈正顿住。 上一世,他受了妻子秦青青的影响,每当出去竞标或者商谈合同的时候,总喜欢在手腕绑一根车轴草。 车轴草又称幸运草,预示着好运降临。 “你舍友叫什么名字?”陈正急问。 “秦青青,秦岭的秦,青草的青,你认识吗?” 何止认识...... 陈正忙不迭抬起头,下意识往苏樱身后看去,却没有发现秦青青的身影。 “你们是不是认识?”苏樱眼神怀疑,“她没和我来,今天有个学长邀请她去看画展了。” “学长叫什么?” “方儒。” 果然,又是方儒这个王八蛋,上一世的时候,就一直对秦青青不死心。 陈正恨不得立即赶过去。 “你们认识吗?” 苏樱的一句话,让陈正彻底回了神。 认识吗? 现在根本不认识,现在的他,和天之骄子秦青青,宛若两个世界的人。 “阿正,你怎么了?”赵天建担心地问道。 “没事,先卖电脑桌。”陈正抬了抬手。 “喂,陈正,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苏樱很不满。 “不认识。”陈正沉默了一下开口。 他不想在秦青青心里,变得像个登徒子一样。 苏樱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陈正已经返身往回走,开始布置卖场了。 ...... “十点整!电脑开售!”周小东说着,一边和陈正交换了眼神。 陈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赵天建已经搬出一张电脑桌,备好一张同样规格的椅子,等着买了电脑的人试坐,从而购买。 千禧年刚过,淮城的平均工资,不过一千左右,一台电脑的价格,至少要存大半年。 “阿正,会不会太贵了?”赵天建开口。 一张电脑桌售价是三百,按理来说,确实是太贵了。 “不贵。”陈正语气笃定。 舍得花大半年工资买台电脑的人,肯定不会吝啬多出三百块钱,买张看似配套的电脑桌。 第一个买了电脑的人,是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打开箱子检查没问题之后,脸色极为兴奋。 和陈正料想的一样,中年人早就注意到两旁的电脑桌销售场地,几乎没有犹豫的,起步就往施小虎那边走去。 赵天建有点捉急,恨不得拿扩音器喊话将人拉回来。 “别急,等等看。” 施小虎那边,看到中年人往自己这边走来,脸上乐开了花,也不枉自己花了这么多钱,请来歌手和伴舞。 甚至,他还学了陈正,在场地前摆了电脑桌和椅子。 试就试吧,谁怕谁啊。 施小虎信心满满,仿佛看见自己的商业帝国,正破土崛起。 中年人没有抬头看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演,他是个稳重好男人,爱老婆,爱孩子,买台电脑,也正是为了孩子未来着想。 “老板,我们的电脑桌,都是专业师傅专门定做的,你看下面,还有一个小立柜,用来放电脑主机,不会沾染灰尘。”施小虎热情地介绍道。 第一单生意开门红,肯定要做成。 中年人淡淡“嗯”了一声,坐上了椅子,标准的坐姿。 施小虎得意地抬头,往对面的陈正看去,那意思很明显,看见没,想做生意创业,学着点吧! 陈正回以一笑。 除非都像篮球队员那样的身高,否则,施小虎这批电脑桌,只坐一会便会很累。 果然,中年人在坐了两分钟后,脸色明显很不悦,随后不再废话,起身离开了施小虎的场地。 “这?”王元波惊了惊。 施小虎这次创业,他也投了不少进去,以为是稳赚的,偷偷拿了家里人的存折。 “怎么回事?”施小虎咬着牙。 王元波想了想,走过去坐了下来,“没问题啊,我坐着很合适啊。” 当然,他只坐了不到十秒钟。 中年人走到了陈正这边,没询问价格,也没问款式,径直坐了下来。 “呵呵,这个人肯定是挺挑的,我们这边的电脑桌都不喜欢,怎么可能看上陈正那边的次品。”王元波冷笑。 可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事情发展,让他大跌眼镜。 中年人脸色微喜地起身,走向陈正,问了价格之后,二话没说就掏钱,将电脑桌买下! 周小东一直注视着两边的情况,见此情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009 分叉的时间线 李老头年轻时是个木匠,老了也是个木匠,趁着农闲,来城里找活儿。 庆幸的是,一个小老板不嫌他人老手慢,将他雇佣过来。 “二娃,来活了,你要谢谢陈老板,以后他有事儿,能帮就帮。”李老头磕了磕烟斗,回头喊道。 二娃将抽到屁股的烟蒂弹到地上,“晓得勒,小陈老板是个好人,给了我们这么多活儿。” 一张电脑桌不轻,若是搬回去肯定不现实,所以,陈正卖了个人情,让李老头喊些老乡过来拉货,赚些小钱。 不到一个小时,周小东的电脑卖的火热,陈正的电脑桌也卖的火热,眨眼间快销售了近一百张。 反观施小虎那边,断断续续的,只卖了四五张出去,多是小年轻,也没试坐就直接拎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施小虎脸都绿了。 同样的款式,价格更低,做工更细,凭什么会输给陈正! “我去探探!”王元波也脸色发白,这笔钱要是回不来,他老爹会把他吊着打死。 很快,王元波在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一阵之后,一溜烟儿跑了回来。 “小虎,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除了那个小立柜,咱们的东西,几乎是跟着他做的!” 王元波咬了咬牙,“陈正把桌腿儿锯了两寸,我偷偷问一个木匠的。” “锯了两寸。”施小虎怔了怔,随即一拍大腿,“怪不得,恐怕是有点高了,做久了不舒服。元波,你在这里看着,我喊德叔带些木匠过来。” 王元波没有答话,脸色委屈。 “又怎么了?”施小虎已然处在暴怒边缘。 “小虎......咱们的电脑桌,右下角有立柜......根本锯不了,锯了就坏了。” 嗡! 施小虎脑袋一嗡,差点没晕过去。 ...... 收入颇丰。 陈正的近三百张电脑桌,随着周小东的电脑销售,到了最后,仅剩下不到十张。 “我讲过了,我看好你,因为你有脑子。”周小东走过来,乐呵呵地开口。 陈正也不矫情,将三成的销售额,递了过去。 没想到,周小东摆了摆手,“你留着吧,就当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要互相帮衬。” 陈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钱是小事,人情才是大事,但现在,他确实不想和周小东闹僵。 “那就谢谢周哥了,有空咱们再喝酒。”陈正开口道。 周小东拍了拍陈正的肩膀,“行,你这个小老弟我就认下了。” 老商场前,拥挤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 施小虎和王元波两人,估计是觉得难堪,不到下午就灰溜溜地收摊了,可惜了刚搭建好的小舞台。 “阿正,咱们成功了!”赵天建很兴奋,或者说,这位眼镜兄终于体会到了赚钱的乐趣。 陈正将钱分成了两半,递了一半过去给赵天建。 “天建,这些天辛苦了,咱们下回多赚点,这一半你先拿着。” 赵天建没有接,习惯性地抬了抬眼镜。 “阿正,我和周小东不一样,我说过,阿正你以后肯定会了不得,这些钱最好不要分散。” 赵天建的意思,陈正明白,眼下,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两个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别人眼里的大四废物,要凭此翻身。 销售电脑桌的第一桶金,陈正粗算过,除去留给工人的佣钱和红包,材料费,以及赊账的木头,再加上周小东没有拿走三成,起码赚了六万多。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不流行万元户什么的,但六万块钱,已经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行。”陈正点头。 重活一世,陈正才发现,赵天建真的是极好的朋友,当然,是极好的男性朋友...... 这时,原本在一旁蹲坐着的李老头走了过来,聊了一会客套话后,忽然吐出一句让陈正害怕的话。 “二娃子他们这大半天忙得辛苦,平安路那边,那几家牛鼻子的本地人终于搬走了,最近在扩建,要绕很远的道。” 陈正一下怔住。 但凡生活在淮城的人,都知道平安路是怎样的情景,一条破旧的老路,碰上下雨,便会泥和水搅成一团,泥泞不堪,十分难行。在上一世,不少人向高层反应过情况,却由于有一排钉子户不肯迁走,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拖了七八年之久。 可现在,钉子户迁走了!居然马上就扩建了! 也就是说,陈正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重生的这一世,并没有沿着上一世的时间线,已然分叉开来,渐行渐远。 而秦青青,可能不再是他的妻子,变成方儒的,或者变成其他人的。 陈正脸色涌上难以言状的惊惶,咬了咬牙,“天建,我离开一下。” ...... 陈正问过苏樱,画展在淮城南边的艺术馆举办,据说是国内著名的泼墨风大师范青山最新力作。 人生的路,或许有很多种,但妻子,只有这么一个。 方儒,老子上辈子能娶到秦青青,这辈子也可以! 以最快的速度,陈正坐上出租车,往淮城南边赶去。 他不知道,事情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至少,他不能让方儒这王八蛋得逞。 淮城艺术馆前,人流量并不算多。 类似于这种颇费眼睛的泼墨画,没几个人愿意欣赏,还不如去电影院看场文艺片痛快。 方儒也不喜欢。 可秦青青喜欢,他也只能假装喜欢。 “青青你看这幅橘子图,果实硕累,妙趣横生,映照出秋日的丰收景象。” 秦青青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方儒,“学长,那是石榴......” 方儒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我就说嘛,范青山大师的墨宝,果然不简单。” 秦青青暗叹一口气,如果不是想来看画展,她根本不会和方儒一起。 她不喜欢方儒,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位男子,执剑奔马,一袭飘飘白衣地来寻她。 可惜,秦青青的父母,却对方儒很喜欢,为了撮合,可没少下功夫。 “青青,你知道的,其实我更擅长其他艺术,比如钢琴,比如拉丁舞。” “嗯,我知道。” 秦青青淡淡回了一句,转过身子,认真地观摩起画作来。 方儒不好此道,也不敢在随便指点,免得第二次难堪。 这时,他发现一个青年,靠着他们越来越近。 方儒皱了皱眉。 若是一个儒雅得体的人也罢了,偏偏是一个穷酸模样的小子,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朵娇艳艳的玫瑰花,眼看着被人用泥巴洒了上去。 方儒不动声色地走前两步,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示意他离远一点。 “这位先生,请你保持安静,不要打扰我观摩范青山大师的画作。”青年冷声开口。 方儒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却又不好发声,怕惹秦青青不喜。 出了艺术馆,再找人弄一顿就行了。方儒这样自我安慰。 可没想到,那青年人忽然看着秦青青开口,“咦,你也喜欢这幅八月石榴图吗?” 秦青青抬头,看着向她说话的年轻人,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很亲近。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久违谋面的老熟人。 “八月石榴图,应该是范大师近年最好的画作了。”青年继续开口。 “此话怎讲?”秦青青微微颔首,她并不觉得这幅石榴图,相比其他,有太大的出彩。 你当然是这样说,所以在几年以后,你才猛然惊觉,这幅八月石榴图,是多么的完美。 青年正是陈正。 陈正忍住心头的激动,使劲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情绪,淡淡看了秦青青一眼,垂下头,“一般来说,九月才是石榴的成熟期,这幅画里的石榴,八月就熟透了。实际上,这幅画应该有另一个作名,叫早秋。” “呵呵,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看你的衣品就知道了,不知道哪个地摊掏来的,讲艺术?开口就来?”方儒在一旁冷笑。 陈正脸色没有任何恼怒,正字圆腔地回答,“我虽然穷,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画作,画家米勒一边农忙,一边烧柴取炭条作画,尚且不放弃,所以我也不会放弃。” 我可是和秦青青做了快八年夫妻的人,熟知她的一切,你怎么和我比! 这一番话,明显噎死了方儒。 秦青青听着,神色微动。 这个家伙,好像不是个坏人啊。 010 温暖的散场 第一次,方儒觉得自己像个小书童,听着别人公子小姐的文学交流。 他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很捉急。 “青青,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叔叔阿姨会着急的。”方儒咬牙吐出一句。 秦青青原本还兴致盎然地和陈正讨论着画作的事情,听见方儒的声音后,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时近黄昏,艺术馆内,已经人影稀少。 颇有点意犹未尽的遗憾,这一生,秦青青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时候。 她的父母,不喜欢她学画画,更希望她学工商,以后嫁个富贵人家做贤内助。 “你好,未指教您的姓名。”秦青青看着陈正问道。 “我叫陈正,是你老公,咱们死生契阔的......” 当然,陈正不会这样说。 “我叫陈正,是淮北大学的学生。” 陈正?这名字好像哪里听过。 秦青青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很高兴认识你,陈先生是个很有趣的人。” 一般女性说你幽默有趣,那就意味着有下一步。 自称淮城小钢炮的方儒也深知这点,冷冷盯了一眼陈正后开口,“回去吧青青,这种社会渣滓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按着方儒最初的打算,是带着秦青青很快看画展,然后去西餐厅共享烛光晚餐,惊喜之余,紧接着表白水到渠成......连酒店他都订好了。 好死不死的,出现了这么一个愣头青,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陈正冷笑发声,“这位先生,为何要出口骂人。我和秦小姐讨论画展有问题吗?哦,我知道了,你原来不懂的,是勉为其难陪秦小姐来的吧?你是对秦小姐有意思吧?这么着急啊,着急吃饭?顺带表白?难道说酒店都订好了?” 方儒的套路,他握得实实的,不知多少小女生受了他这一套糖衣炮弹的祸害。 秦青青面色不好地转头,看着方儒。 方儒心虚,“青青,你别理他,就一胡搅蛮缠的东西。” “胡搅蛮缠?秦小姐,你我身为画友,即是朋友,我觉得我有责任,替你把一把关。” “画友!尼玛真会扯!”方儒咬牙切齿,却因为秦青青在场,又不敢做的太过。 “好!你说你是画友,你画一幅画!”方儒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改天再进行酒店计划,首当其要的,要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踩扁扁。 闻声,秦青青也一脸好奇地看着陈正。 她想知道,陈正是否谈吐如人,真的是一个不多得的知己。 方儒铁了心要让陈正出丑,一个电话拨出去之后,很快有人从外头送来了纸笔。 “你画!说的再多有什么用!我方儒是不懂,你懂,你行,那咱走一个?” 陈正冷笑,抬起头,淡淡看了一眼秦青青。 上一世时,有一次两人吵架冷战,为此,陈正特地学了一个星期的画,画了一幅图,讨秦青青开心。 那时候,秦青青评价说,画工不足,但画有所形。 “动手拿笔啊!你不是厉害么!”方儒很上头,见着陈正不说话,以为他真的不过夸夸其谈。 “这张画,献给秦小姐。”陈正平静开口,取了画笔,铺开宣纸。 ...... 人影凋零的艺术馆,临近关门。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沉默地走过一条条画廊。 外头人都说他画技炉火纯青,实际上,炉火纯青的范青山大师,已经到了瓶颈之期。 像被滞住源头的河流,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奔腾涌流。 这次举办画展,更多的是希望从观摩画作的人身上,得到更多的评价,以便自己有醍醐灌顶的一刻。 可惜,那些来观摩的所谓大师,除了说好之外,屁都崩不出一个。 范青山沿着走廊,略微失望地往前,忽然,他看到还有三个学生模样的人,驻留在画展上。 其中一个,似乎在执笔作画。 范青山饶有兴致地走近。 秦青青是是第一个发现范青山的,大师她自然认得,止不住满脸惊喜。 范青山指了指准备作画的陈正,做了个噤声手势。 方儒脸上喜色更甚,大师在此,像陈正这种夸夸其谈之辈,更加无所遁形。 只有陈正不知道,依然乐在其中。 他很享受这一刻,恍惚间,又回到了和秦青青相依为命的时候,两人偶有争吵,却谁也离不开谁。 我陈正一生未有所成就,最大的成就,是娶了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不离不弃,她叫秦青青。 画笔停,画作已成。 平铺开的宣纸,只画了半座山,很巍峨的山,上方留白,山体点缀着一些略微模糊的林木,高耸入云,快要触及到了宣纸边缘。 画技确有些拙劣,而且这构造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画山画湖海,都尽量嵌在下方一些,以便让整张画看起来,更巍峨壮观一些。 “哈哈哈!这什么东西!你这也配叫画?青青,我早就说过,这小子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方儒很得意,陈正拙劣不堪的画作,终于如了他的心意。 “先别说话。”秦青青看了许久,虽然觉得画技欠缺,但看起来,好像总有些不同。 “横云断山......”范青山神色惊喜。 陈正起身,看去范青山后,恭敬地施了一礼。 范青山摆摆手,眼光灼热地蹲下身子,用手掌贴着陈正的画,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大师,这种水平简直让人脏眼睛。”方儒急忙又开口。 他忽然有些害怕,想不通堂堂范大师,为何要特意去看这样一幅败笔。 “山体上方可是云雾?”范青山回头,看着陈正。 “确是云雾。” “好!留白的位置,让人充满了无限遐想,可以是卷雾,可以是深雾,甚至可以是云深雾绕。” 范青山站起来,原本紧皱着的眉头,蓦然舒缓。 “画作一道,若是太执着于表面的静物,着实是格局太小。小子,你给我上了一课,真正的画作,应该是让人布满遐想的,乌云让人想到小巷雨景,狂风让人想到黄沙漫天......我范青山前些时候,当真是执迷了。” 堂堂一代画坛巨匠,居然在陈正面前自行惭愧,若是让那些所谓的诸多画家知道,怕是会大跌眼镜。 “画技虽然不足,但气神更难得。小子,你愿意跟着我学画画吗?” 这一句,让秦青青脸色更是惊喜,传言范青山一生不收弟子,现在却因为陈正破了这个规矩。 方儒脸色憋红,他不敢再开口,范青山都说好了,他哪里敢唱反调。 该死!这小东西哪里冒出来的,一次次打他脸面。 就在所有人以为陈正会攀住高枝的时候,陈正却只平静回了一句。 “我虽然喜欢画作,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谢过范大师抬爱。” 范青山怔住。 秦青青也一脸可思议地看着陈正。 方儒冷笑。 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重活一世的陈正,并不想寄情田园山水,他更想做的,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足够他和秦青青有能力站在食物链顶端。 上一世的车祸,极有可能是人为的,因为他的缘故,牵连了秦青青。何况,陈正有些害怕,若是真的跟着范青山学画画了,那么他和秦青青结为夫妻的时间线,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范青山略微失望地笑了笑,“没事儿,你若有空暇,可以来艺术馆找我,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淮城。” 言罢,范青山叹息一声,拄着拐杖离开。 ...... 秦青青站在艺术馆门口,有些犹豫地看着陈正,“我回去了。” “回吧,最好直接打车到家。”陈正说。 方儒脸黑得像块炭,从头到尾,这小子分明都在破坏自己的酒店计划。 “直接到家。”不知为什么,秦青青说了这一句。 而且,她其实想问这家伙的电话号码,但他那模样......好像笨笨的。 秦青青不知道,其实陈正是有意而为之,反正他总能找到秦青青,电话里的短信情长,哪里比得过没有隔绝的见面。 011 像小时候一样保护 电脑桌的生意小赚一笔后,陈正和赵天建商量,索性一起搬到校外去了。 “我们一起出去住?”赵天建的模样有点小害羞。 “两居室的......你一间我一间!”陈正急忙开口。 来来回回,两人终于整理好了东西,搬到楼道下。 此时,淮城的上空,忽然涌来了大坨大坨的乌云,严严实实地压在淮城上方。 位于亚热带的淮城,常有湿雨天气,这种天色变幻并不少见。 “咦,阿正,你那个妹妹回来了。”赵天建忽然开口,指着楼道之外。 楼道之外,已然是密密的小雨,有人撑伞,有人举着书本遮头,唯有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孩,走在雨中,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她哭了。”赵天建默然再吐出一句。 陈正心头发酸,这个结局,他早就猜到,所以在上一世的十几年后,陈婉嫁了个渔船主,失去生气,满脸蜡黄地蹲在船头拣着鱼干。 “阿正,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个村出来......”赵天建扭过头,发现陈正已经不在身旁。 陈正冲进雨水里,冷冷地走近陈婉身边。 “怎么回事?”尽管语气发冷,但陈正的内心,却像被刀割一样。 这是他的邻家妹妹,从小他就带着她上山,捉鸟,烤地瓜,摘乌梅,那时候,有村里的其他孩子欺负她了,陈正就会抓上一根木条,满村的找人报仇。 陈婉哭哭啼啼,最后索性捂住了脸。 “你说啊!你不是喜欢这样么!”陈正眼睛泛红。 好端端的一朵鲜花,凭什么要堕落枯萎! 雨越下越大,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也看见这一场面。 “哇!陈正同学又开始舔了!” “死缠着不放有意思?” “当初他还想追我来着,但我又怎能鲜花配牛粪呢。”王晓婷也挤在人群中。 “滚你妈的!”陈正暴怒,指着王晓婷的方向怒吼。 王晓婷脸色发白,没想到一向老老实实的陈正,会敢对她恶语相向。 “你说,怎么回事。”大雨中,陈正平复了情绪,看着陈婉。 陈婉咬了咬嘴唇后,失色的脸忽然崩溃,“我喜欢钱!我为什么喜欢!我爸又赌了!两年没给我寄学费了!我打工卖血,根本凑不够,我有什么办法!呜呜!” 陈正怔住,他从未想过这些。 “孙立真让我陪一个老男人,我把那人打伤,偷偷跑出来了。” “正哥哥,你走吧,等会他们就过来寻我了,我不想害了你......” 陈正沉默,让孙立真连女朋友都敬献的人,该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陈正咬了咬牙,牵住陈婉的手,走到了楼道下。 赵天建捧着一个钢碗,他有些饿,刚打过来,顺带着还帮陈正打了一份。 知道事情经过之后。 赵天建平静咽下去一口吃食,“先吃饱。” 陈正没心情吃,即将到来的场面,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场报复。 他保护妹妹。 有人要伤害他妹妹。 两者只能存一。 抽出一块床板,陈正折断一小截,觉着顺手了,才稳稳嵌在裤腰带上。 孙立真的背景他知道,一个地产大佬的公子,至少,整个淮北大学,哪怕是保安,也不敢拦着他。 “陈婉,跟着我出去,然后你直接去车站,搭车先回老家。” 陈婉犹豫了一阵,最终点了点头。 偌大的淮城,她原本无处可去,她回校园,想着躲在寝室里的。现在细想,当真是一件蠢事情。 领着陈婉,陈正从另一个偏僻的楼道,沿着校园墙,准备走出去。 忽然,陈婉一声惊叫,指了指不远的校门口外。 两辆车,一辆豪华跑车,一辆面包车。 孙立真带着十余个人,恶狠狠地抬头,看着前方。 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肥胖中年人,立在伞下,愤恨的目光表露无疑。 “翻墙!”陈正沉声吐出一句。 庆幸在小时候,陈正没少带着陈婉翻山越河,陈婉的体质并不差,两人动作很快,一下子翻出了校园墙。 沿着校园外的步行街,陈正和陈婉跑得飞快,一路往淮城车站跑去。 “陈正跑了!”王晓婷走到校门口,转头,一下子认出了雨幕中奔跑的陈正,大声喊了一句。 瞬时间,孙立真十余人顿了顿,立即往前追赶。 陈正喘着粗气,拽着速度渐慢的陈婉,发疯地往前奔跑。 偌大的淮城,他现在无人可倚靠,只能靠自己,做生意靠自己,救妹妹也只能靠自己。 已经远离淮北大学两条街,累极的陈婉,一下子摔在积水之中,痛得惨叫一声。 “小婉,快起来。”陈正惊了惊,扭头向后,发现孙立真等人,已经追到了眼前。 嘭!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高高跃起,举起手里的棒球棍,对着陈正肩膀就是一砸。 陈正捂着肩膀,抽搐的剧痛蔓延全身。 “你跑啊!穷比崽子!”孙立真吼道,“还有你这个婊子!今天看你们怎么死!” 陈正翻身,抽出嵌在怀里的床板,助跑几步,往孙立真的脸上拍去。 拍得极准,动作也够快,让那些保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孙立真被拍得一声嚎叫,捂着鼻子,眼泪都痛出来了。 “打、抓住他!打断腿!” ...... 赵天建摘下眼镜,小心地放在楼道前的水泥地上。 钢碗里,还有半条煎鲫鱼,他没来得及吃完。 他听得清楚,有人在校园外惊叫。 离家来淮城上大学,他勤劳而又老实的父亲告诉他,不要在淮城惹事,打伤了打瘸了我们卖地卖屋也赔不起。 地没了可以再买,屋头没了可以再盖,但朋友没了,说不定就一辈子都没了。 他以前对陈正说过一句话。 我喜欢做女人,不是因为我生来是娘娘腔,而是我喜欢穿裙子,两条腿感觉很凉快。 将衬衫撕拦,赵天建在两边拳手上,各绑了一个护手。 这是学泰拳的钛国穷人,最喜欢的方式。 雨越来越大,赵天建冲进雨中,速度极快,以至于在积水里,滑出一道道的水帘。 两条街的距离,赵天建不到几分钟就赶到。 他看到陈正满脸是血珠,奋力地挥着床板,将一个冲过来的人,几下砸倒在脚下。 陈婉蹲在积水里哭,哭得声音嘶哑。 嘭! 赵天建跃行,一个侧身肘击,狠狠顶在其中一个大汉脸上。 大汉来不及发声,软绵绵地倒在积水里。 “眼镜仔!你今天也一起死!一个都跑不掉!”孙立真捂着脸上的伤口,疯狂叫嚣。 赵天建没有废话,往孙立真弓起一只腿,快速膝撞而去。 一个男子,冷声喊了一句,拦在孙立真前面,被赵天建撞得后仰,摔在积水里。 这一下,孙立真再也避不开,被赵天建撞得整个身子飞空,重重摔下来。 “丢你,知不知道我系谁!”头上裹纱布的人,指着陈正和赵天建开口。 “阿正,带你妹妹先走。”赵天建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淡淡回头。 陈正看了看赵天建,又看了看陈婉,咬咬牙,背着陈婉,继续往车站跑去。 陈婉在背上哭。 “别哭了,你先回村子,等这边没事情了,我再让你过来。” “哥哥,我闯祸了。” 陈正闭了闭眼,他转过头,看着在雨水里的眼镜兄,正顽强地将一个个来犯之敌击退。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我们要不被人欺负,只能一路往前,变得更强,强到可以站在金字塔顶上,笑傲众生!” 012 城西巷子的棋局 离别的车站。 陈婉停止了抽泣,抬起头,眼睛红扑扑地看着陈正。 如果有选择,她更想留在淮城,留在陈正身边。 “我有两个建议。”陈正说。 陈婉抹干眼泪。 一列火车急速掠过站台,将男男女女的头发,尽数拨起。 “第一个建议,你先回村子,平复心情,将叔叔的赌债还了,等我通知你,再回来淮城好好读书。我给你留五千块钱带回去。” 陈婉咬着嘴唇,她忽然发现,一向怯弱的正哥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第二个建议呢。” 陈正沉默了下,缓缓开口,“第二个,我留给你四万块钱,你回村子创业,雇人采摘山上的乌梅,加工成梅子肉干,我会想办法帮你铺好销路。要是你父亲打这笔钱的主意,你可以去找村口的老龙爷,他能治住你父亲。但这样一来,你短时间内不用回淮城了,我会帮你办理退学手续。” 人的出路,并非要循着同样轨迹,大浪淘沙的千禧年,陈正有信心,帮助陈婉改变穷苦的命运。 陈婉低着头,似乎在苦思挣扎。 她不问陈正哪里有这么多钱,她知道,这位共骑竹马长大的邻家哥哥,永远不会骗她。 “哥哥,我选第二个!哥哥我错了!我一定好好赚钱!”陈婉哭了起来。 陈正笑了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用手抚摸着陈婉的头。 “回去吧。到家了我就把钱汇过去。” 越大的风雨,之后,彩虹往往更加绚丽。 ...... 送走陈婉,陈正迅速回赶,在同校的学生口中,陈正打听到,赵天建以一挑十,身子受伤,被送到了医院,已经有部门的人在跟着做笔录。 “陈正,你别回校了,那个岭南人在守你!”同校生继续开口。 岭南人,即是那个被陈婉砸破脑袋的老板,已经扬言要捉到陈正,沉到淮江里。 陈正咬着牙,转身离开淮北大学。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和赵天建从这次事件中抽身,否则,以后在淮城将寸步难行。 有部门的人陪着,赵天建现在很安全。 踌躇了一下,陈正上了开往西城的公交车。 淮城西,在整座城市未进行大改革之前,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 陈正要在那里找一个人,一个能帮他的人。 上一世,他跟着一个客户来应酬,恰好知道了这么一套黑暗中的规则,也亏得他留了个心眼,记住了规则中最重要的东西。 沿着长长的巷道,陈正的整个身子,尽数被雨水泼湿,终于在一条幽巷的巷尾,寻到了那间酒馆。 招牌老旧,砖墙的灰暗暴露在外。 推开门,陈正走了进去。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摘下墨镜,冷冷看着陈正。 “我来下棋。”陈正说。 男人咧开嘴,将掏出来的弹簧刀重新插入腰带。 “年轻人,腿还是手?” “腿。” 男人点点头,从木柜里挑了一把剔肉刀,“知道规矩就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白吃的食物,你要吃,付钱,或者付出代价。 陈正跟在男人后面,沿着酒馆后面,途经两道铁门,最后,停在一方开阔的院子前。 陈正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上一世的残局。 男人不再看陈正,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划着地板,来来回回磨剔肉刀。 锵锵锵的声音,听在人耳里,宛若魔音。 一个老人,头发须白,从院子深处缓缓走出来,抬起头,淡淡扫了陈正一眼,随后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棋盘上不分贵贱,你我皆是不良人。 堂堂淮城地下大佬,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会变得越来越雅。 雅有四分,琴,棋,书,画。 老人好棋,曾扬言若有人残局胜出,可允诺一件事情,钱也好,难事也好,只要不是太过份,都尽其所能地办到。 这也是陈正走来这里的原因。 还是那句话,偌大的淮城,他想出头,想站起来,想破局,只能靠自己。 十几个大汉,围在老人身后,看着陈正的学生模样,止不住的发笑。 这些年有不少企图赢棋从而一朝得运的人,皆成了残废。 “年轻人,你师从何人?”老人淡淡开口。 “看过两本棋谱,最近碰到了事情,想来试试。”陈正平静道。 老人扬首大笑,“真是不知者无罪,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规矩了?前段时间有个自称南城棋圣的家伙,撑不过五分钟,便跪在地上求我饶了他。” “我没有饶。规矩就是规矩。” “你先说,你求我帮忙的事情是什么?” 陈正抬起头,“我想和岭南人黄昌剑的恩怨,一笔勾销。” “黄昌剑?”老人皱了皱眉,询问了旁边的几个男子,最后脸上浮出淡淡笑意,“这个可以办到。” “他选的是腿。”正着磨刀的男人,忽然咧嘴插了一句。 瞬时间,院子里的诸多大汉,都嚣张地笑起来。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当初从夏京来了位蝉联九年冠军的国手,同样败得很惨。”磨刀男人添了一句。 言下之意,陈正必输无疑。 “我要加注。”陈正又抛出一句。 在场的人都怔了怔,都提醒你了,连蝉联冠军的国手都输了,你居然还敢加注! “一腿换一腿,我要淮城孙立真的右腿断掉。”陈正神色依然平静,揉了揉手掌,准备执棋。 老人沉默了下,眼光复杂地抬头,“这个也可以做到。” 如果有选择,陈正根本不想触及黑暗,但这个世界,你要活下去,就只能想尽办法披荆斩棘。 在场的人,在听到陈正一言既出的时候,不敢再发笑。 如此孤注一掷,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疯子,另一种则是胸有成竹。 “不管输赢,这份心性当得起少年英雄了。”老人言罢,开始执棋。 所有人的目光,皆紧紧盯着期盼。 什么样的大统领,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兵,这些手下,多多少少也略懂棋道。 陈正努力回忆着每一步落子,自然,思考的时间会耗费很多。 老人额头冒出虚汗,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仿佛猜透了他下一步的想法。 很难缠。 到后面,每落一子,双方思虑的时间,起码有十分钟之久。 陈正衬衫后面湿透,依然正襟危坐。 磨刀男人停止磨刀的动作,给他端了一杯茶。 “你赢了。”老人苦笑,“你似乎总能猜到我下一步的落子。” 大爷,我重生的,我记得你的路数。 当然,陈正不敢这样说,抹了抹额头的汗后,恭声开口,“生死攸关,我不得不尽力,叨扰了。” “两件事情,我会替你办到,当然,不会留下你任何把柄。还有,一年之内,不要再来找我了。”老人挥挥手。 陈正起身,再度恭敬施了一礼,尔后,迈着沉沉的步子,往巷子外走去。 刚走出巷子,他再也忍不住,整个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不经历过生死,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城西这位下棋的老佛爷,原本是陈正给自己留下的最大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 但没办法,孙立真和岭南人黄昌剑,已经逼得他走投无路。 “我送你回去。”磨刀男人跟了出来。 陈正惊了惊,“不用,我朋友在那里等我。” “你以为我过河拆桥吗?我单纯地欣赏你。也行,我叫高狩,咱们有缘再聚。” 等高狩走回酒馆,陈正咬了咬牙,冒着雨,一路小跑出了纵横交错的乱巷。 在这一刻,陈正忽然很想见秦青青。 人之常情,那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该和最亲密的人分享。 013 解决危机 秦青青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从宿舍楼急匆匆跑下。 宿管大妈告诉她,有个叫陈正的男生,正在校门口等她。 秦青青有点慌,这么晚了,第一次为了一个男生,不管不顾地下楼。 在艺术馆遇到陈正,她就觉得这名字熟悉,后来和苏樱一说,她才知道,陈正便是老笔墨街对上楹联的人,那张背影的高清彩信,还存在她的相册中。 临近校门,秦青青特意拢了拢头发。 “有事吗......陈正同学。”为了看起来镇定一些,她压低了声音。 “我刚好过来,顺便看看你......” 隔着铁门,陈正将一袋芒果干递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猜的,女孩子都喜欢。”陈正笑了笑。 在上一世,两人窝在沙发上看韩剧的时候,他喜欢嗑瓜子,秦青青喜欢嚼芒果干。 “秦青青,你相信缘分吗?” 秦青青努努嘴,这套路都用老了。 可她不知,这世界上真有妙不可言的缘分,她和陈正,曾是相濡与沫的夫妻。 “或许有,我今晚想吃芒果干,然后你就送来了。” “秦青青,我听说你想去花旗国学画画对吗?” “已经在申请了,应该是下半年会过去。”说出这句话的事情,秦青青觉得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陈正沉默,重活一世,他可以猜到电脑桌的销路,可以猜到城西老佛爷的棋数,却偏偏猜不准,他和秦青青之间的时间线变化。 拦着?不让她去? 凭什么? 就凭她现在对你偶有好感么? 时间很急,他必须以一个崭新的姿态,站在秦青青面前。 “晚上别吃太多芒果干,会干渴。就顺路来看看你,我走了。”陈正转身。 “哦。” 陈正已经走出了十几米。 秦青青咬了咬嘴唇,开口喊了一句,“回家小心啊!” 陈正没有回头,摆摆手。 秦青青并不知道,没有回头的陈正,此刻已经双目泛红,鼻头发酸。 上一世每每他加班晚了,总会收到一条秦青青的微信。 回家小心啊。 这是一句妻子对丈夫的叮嘱,很普通,但在现在,两人的距离,隐隐的,是那么遥不可及。 当然,陈正不会放弃,重生的最大意义,于他而言,便是和秦青青重新结为夫妻。 ...... 赵天建受的伤并不重,休养两天之后,陈正接了他出院。 至于部门的人,应该是收到了某种信息,不再找赵天建做笔录。 那天原本要搬出去的,可惜因为陈婉的事情,一度耽搁了,没办法,陈正两人,只得重新回去校园。 “阿正,那个岭南人很危险。”赵天建咳了两声,嘶哑开口。 在城西老佛爷那边,提到岭南人的时候,老佛爷明显有点踌躇。 “放心吧,我解决了。”陈正回道。 用了最压轴的一步棋,若是没能解决,他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只能和赵天建双双离开淮城。 “陈正,几天没见,咱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王元波不知哪儿凑过来,攀住陈正的肩膀,神色讪然,“天建受伤了?我帮你,咱们走快些。” 陈正冷笑,他不会相信王元波会有这么好心。 不用猜他都知道,那个岭南人肯定还在校门口旁边等着他。 不过,陈正还是选择相信老佛爷。 一局残棋办一件难事,向来是老佛爷最大的口碑。 王元波兴奋得很,远远的,他就看见岭南老板黄昌剑,带着两个手下,站在淮北大学门口。 头上的伤微消,还缠着纱布。 “黄老板!我把陈正带来了!”王元波忽然小跑几步,声音洪亮。 淮城不少人都知道,就在这几天,黄昌剑放了风声出去,将陈正带回来的人,会有一份酬劳。 黄昌剑冷冷盯了王元波一眼,摆了摆头。 一个手下像揪小鸡一样,将王元波揪到一边。 淮北大学里外,不少人都围过来,想看看陈正会被揍得多惨。 王晓婷站在人群中,眼神厌恨,“他死定了。这种没有脑子的农村仔,愣头愣脑的。呵呵,一想到当初他跟我表白,我都觉得恶心!” 没有人觉得陈正能平平安安走入校门。 黄昌剑揉了揉被砸破的头,脸色很不好,迈着步子,慢慢往陈正走去。 跟在后面的手下,也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香烟,掰着手指骨节,表情狰狞。 “呵呵,看吧,陈正死定了!”王晓婷得意之极。 她不敢看电视上动物世界的血腥场面,一只小兔兔被狮子扑咬了她会难过,但如果是陈正这种和她不对付的人,看起来就很舒服,被打得越重,她越舒服。 兔兔是可爱的,而陈正不可爱,是可恨,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 被揪到角落里的王元波,也兴奋得脸色通红,他有些遗憾施小虎没有在场,否则的话,这种场面该买两罐啤酒碰一下的。 一句话,陈正在他们眼里,已然是半个死人。 岭南人黄昌剑走得很缓慢,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和友人喝酒时,他说过很多诸如“猛龙过江”的话,但现在发现,那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淮城西,有位老佛爷,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他害怕了。 他有点猜不透陈正和那位老佛爷的关系。 “谁让你掰手的!”黄昌剑忽然大怒,转身对着自己不可一世的手下,就是一踹。 打架之前,都先掰手指骨节,不然就是扭脖子,这预言了双方准备拼杀一场。 手下很委屈,不是说一直都要找茬儿吗? 黄昌剑缓了缓神色,阴郁着脸,咬了咬牙,“陈小兄弟,咱们不打不相识。” 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这......明显是要放过陈正了。 这个结局,虽然在陈正意料之中,不过还是舒服地松了口气。 “黄哥,我妹妹不懂事儿,改天我请酒赔罪。”陈正也平静道。 至始至终,他觉得自己都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做事,往往要留一线。 黄昌剑没答话,冷冷扫了一眼,往自己豪车里钻去。 全场的人,瞬间大跌眼镜。 按着事情发展,应该不是这样啊,这个陈正,明明要被人打死打残的。 王晓婷气极,重重往地面跺了跺脚。 原本准备看戏的王元波更急,一时忍不住开口,“黄老板,你的头都被打破了啊!不记仇吗?” 黄昌剑脸色憋红,我能报仇吗!城西老佛爷亲自打来的电话,你懂个屁。 “把他的嘴堵上!”黄昌剑指着王元波喝骂。 手下很尽职地一踹,立马将王元波踹得摔倒在地。 全场的人更惊了。 陈正被打的戏没看成,倒变成王元波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戏份了。 “阿正,你做了什么?”赵天建也很好奇。 短短一天多,陈正是怎样扭转局面的,有点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黄昌剑刚刚好得罪人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让赵天建知道的。 不过,他觉得有点亏欠赵天建,两人卖电脑桌合赚的六万多,汇给了陈婉四万,到现在,只剩下两万多了。 上一世的时候,他偶有空暇,会经常浏览一些贴吧。 有个假命题很有意思——穿越十年之前你会做什么? 大多的答案,无非是疯狂购入比T币,或者跻身房地产。 这一切,需要太多的资金,而且极不稳定。 太长远的投资,若是重生后的时间线崩塌,根本来不及抽身而出。 陈正想做的,是在有效的时间里,做最有效的投资。 时间很急。 秦青青在下半年,没有出现奇迹的话,就会离开淮城,离他而去。 014 囤积 淮城上空的乌云散去,像喜怒无常的娃娃,说不哭就不哭了。 陈正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不断写写画画。 尽可能的,他要将脑海中所存储的商机,全部捋一遍。 排除启动资金耗费过大的,排除要走关系的,剩下的,都是一些较冷门的生意。 做生意最大的手段,无非是垄断,往下一点,也可以南货北卖和囤积坐地起价。 可陈正手上,只有两万多,能囤积什么? “天建,今天是几号?” “六月八号,端午刚过。” 端午? 陈正心头一个激灵,他忽然记起来,在上一世中,似乎有一年,端午过后没两个星期,整个淮城迎来一场巨大台风,将供电站破坏,淮城断水断电。 “2003!”陈正晃着头,不断苦思。 他所能倚仗的,便是上一世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 “天建,和我去超市!” 赵天建有点懵,没明白陈正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千禧年之初,超市还没有遍地开花,整座淮城,还是以个体便利店为主。 赵天建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正,将一摞摞的泡面扔进购物车里。 “吃泡面要加火腿肠。”然后,他又听见陈正自语了一句。 一袋袋的火腿肠,又被扔进购物车。 “阿正,够了够了。” 陈正没有停,在台风过后,有差不多半个月的休整期,那时的淮城之外,已经被淮江水高漫,货车不能来往。 从超市出来,陈正压了一些钱,雇用了一辆小货车,沿着长街,一间一间的小便利店扫去。 当然,为了不引起注意,特地将货车上的泡面食物,用一张黑色塑料布遮了起来。 恰好,在一间便利店,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梁明远,奔放派的淮城诗人,正带着几个学弟学妹沿途游玩。 “啊,六月的风。” “吹皱了江面和母亲的抬头纹。” ...... 诸如这种狗屁“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闷骚煽情,陈正向来是不想理会的。 可惜,梁明远“啊”完之后,煞有介事地背着手,往陈正走来。 “六月天高气爽,吃多了泡面不好,这种垃圾食物,我一直都是不碰的。”梁明远努努嘴。 扛着两箱泡面的陈正,懒得搭理。 有本事你别吃,断水断电你也别吃。 “陈正,买这么多泡面,是要当成礼物带回乡下吗?哈,也是啊,乡下的那些亲戚可能没尝过。”梁明远跟着过来,嘴上不依不饶。 “我是个农村人,准备回乡,买回去开小卖部的。”陈正笑道,他巴不得这条烦人的狗快走开。 “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哪里对得上什么楹联,狗屎运气乱写一通!” 上一次在老笔墨街丢了脸面,梁明远一直深以为恨。 “我出过七本诗集,两本散文随笔,连我都对不上来的,你怎么可能对得上?我就说吧,肯定是蒙的,对不对?” “猜对了。”陈正叹了口气。 他本欲无争,所念所想的,不过是想尽办法赚钱,站在金字塔顶端。 梁明远眼珠一转,眯着眼看了看陈正,“这样吧,回乡下开小卖部,你拿的太少了,正好,我有个亲戚是做批发的,我让他送多点过来。” 别看梁明远表面清清高高,实际上,为了多混点生活费,有时候也会帮着亲戚拉下生意,吃提成。 “不要了,我就拿回去自己吃的,拿太多放坏就赔死了。”陈正急忙摆手。 赵天建站在陈正身后,揉了揉鼻子,又开始了...... 梁明远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晃了晃手里的摩托拉罗手机,“陈正同学,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咱们不能言而无信。” 陈正满脸愁苦,只好点了点头。 “傻子!”跟在梁明远身后,不少人冒出这种想法。 “囤积方便面?真新鲜!”有人大笑。 淮城这几天,虽然有点燥闷,但总的来说,天气还是很好的,再说了,外头的公路,来来往往的都是货车,每天有大把大把的货物进进出出。 囤积方便面,当真是一个笑话。 赵天建虽然不明白陈正为何这样做,但他知道,陈正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比如上次电脑桌,锯断了两寸桌腿。 “别让他偷偷溜走了,等会我请你们吃刨冰。”梁明远讪笑。 若是生意做成,他从亲戚那里分到的提成,起码有几百了。他最近有点缺钱,投了几篇爱恨情仇的稿子都没有发表。 于是,梁明远几人,特意不动声色地站了一圈,围着陈正。 很快,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叼着烟,踩着一辆大三轮,来到了陈正这边。 大三轮上,密密麻麻地堆叠着几十箱方便面。 “叔,挺快啊。”梁明远笑道。 “明远,人呢?”中年人下了车,语气大开大合。 这正是梁明远的想法,他的叔,平时看起来就有点凶神恶煞,乍一看,还以为是劳改回来的。以陈正这样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哪怕是强买强卖,这个亏他也吃定了! 当然,提成也拿定了。 梁明远呵呵一笑,扬着手,指了指蹲坐在树头下的陈正两人。 中年人点点头,抹了一把脸走过去,从衬衫上方口袋里抓出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 “一箱三十袋,七十箱,既然是明远的朋友,算你两千块钱。”中年人跺了跺水泥地板,将手伸了出来。 说实话这个不算贵,其实是中年人仓库里的这批泡面,堆了很久都卖不出去,如今碰到个要买的,可不能让这生意跑了。 若是没事,只要人不傻,都不会买这么多方便面带回去。 还是那句话,货车来来往往的,囤积就是个笑话。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陈正似乎心有不甘地咬着牙,将两千块钱掏了出来,递给了中年人。 梁明远不动声色地走近,拿了回扣。 “叔,把你认识的批发商,都喊过来,咱们狠狠敲一笔,我跟你说,这小子上次可是拿了一笔奖金!” 中年人闻声,脸上放笑,“真这样做?他会买吗?要这么多泡面做什么?” “管他呢!就一充大头的废物,先前被我激得连屁都不敢放。” 中年人笑了笑,很快拿出手机,乐呵呵地拨了几个电话出去。 梁明远走到陈正面前,白净的脸上,笑容极假,“陈正,我叔帮你继续找货物呢,你可别不识好歹啊,我跟你说,我叔以前坐过牢的,最恨别人碰他。” 陈正抖了抖身子,顺了梁明远的意。 实际上,陈正心里笑开了花,他原本还担心着,一间间便利店扫过去太费时间,现在倒好,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反正便利店拿货物,也是要从批发商那里拿。 “对,就一充大头的小东西,李哥,我可跟你说了,最近泡面销路不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快来,就在超市街外面不远。”中年人挂断电话,和梁明远对视一眼。 梁明远指了指陈正。 中年人点头,示意明白,他也害怕这小东西跑了,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吃回扣都吃到手软。 无论任谁来看,此刻的陈正,就好像一只羔羊,嗷嗷待宰。 只有陈正这么认为,他是一头森林里的虎王,狼啊豺啊,都将捕猎到的食物,送到了他面前。 等着吧,两个星期之后,有你们哭的! 上一世的那次端午台风,据说整个淮城的批发商,都小赚了一笔。 而重生这一世,那些批发商原本该赚的钱,都亲自送到了陈正的口袋里。 这才叫囤积! 015 代号“凶虎” 陈正雇用的货车,后面的车舱,起码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梁明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拉人头吃回扣,就不到两个小时,他起码赚了两千块钱。 当然,这对于一位奔放派的淮城诗人来说,钱是带铜臭的,所以,梁明远不动声色地将钱揣入了口袋。 “陈正同学,回到乡下,记得代我跟你家亲戚问好,我谢谢他们!” “他们也谢谢你。”陈正笑了笑。 你以为一把米偷了一只鸡很高兴,回头才发现,你家的粮仓都被我搬空了。 “这个年轻人,真是块软骨头,他若是强硬一点,说不要就不要,我们也没法子。”不少批发商老板,清空了泡面仓库。 短时间内,他们也不会再进了。天气燥热,没有人喜欢吃泡面。 “啊,六月的风。” “吹乱了城西的小巷和爸爸的国字脸。” ...... 梁明远带着学弟学妹,心满意足地离开,直奔刨冰店。 六月十日。 天空染了点阴色,仅不到两个小时,雾霾又很快散开。 六月十三。 整座淮城越来越燥热,巷子边的狗,夸张地伸吐着舌头。 六月十五。 黄昏时分,袭来了大半天凉风,让躲在家里吹风扇的淮城人,开始喜气洋洋地奔走在外。 六月十八。 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气象员开始预报台风走向,大概内容是淮城人不用担心,风向并非经过淮城。 只有陈正知道,在上一世时,天气预报里也是这样预告,代号“凶虎”的巨大台风,忽然折返,直接杀得整个淮城丢盔弃甲。 陈正在仓库里,和赵天建两个人,沿着仓库前前后后,不断加固钉封。 仅有的两万多,几乎都用来囤积方便面,剩下的还有一些饮用淡水,火腿和蜡烛之类。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淮城将会停水停电,陷入黑暗之中。 其实陈正有想过,要不要将“凶虎”折返的消息散步出去,但转念一想,谁会信他呢?说不定还落一个发布舆论的罪名。 “陈正,真住在仓库里吗?”赵天建有点担心。 陈正已经将台风“凶虎”可能折返的消息,告知了他。 若真是九级台风来袭,这仓库未必能挺得住。 “在仓库四个方位,各拴一个大地钉,再弄点水泥灌进去。放心吧,这两天还是热得很。”陈正提议道。 淮城里,已经有不少第六感敏锐的人,开始冲向超市,尽可能地购买食物,当然,作为最佳的囤积食物方便面,基本已经没有了。 批发商只进了少量的货,便利店的存货更是一只手数的清,因而,价格起码涨了近一倍。 原先一包两元的方便面,现在涨到了四元,五元,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陈正现在将方便面全部抛售出去,一天之内,起码能赚三万多! “再等等。”陈正敲着桌面,劝着赵天建。 在台风前抛售,不是陈正想要的,等涨到十元一包,十五元一包的时候,才是真正出手的时候。 骨子里,陈正觉得自己至始至终,都是个生意人。 并非是坐地起价,而是天时地利造就,时势能造就英雄......也能造就商品差价。 赵天建抬头,扫了一眼仓库的铁皮盖。 “阿正,我只是担心,这台风‘凶虎’会不会把仓库吹翻咯?” 陈正神情平静,“我们已经尽其所能,将整个仓库完美加固,剩下的,多想也无益。” 后世之中,有科学家对台风级数做了精准的定位。九级强热带风暴,时速约是30米每秒,可以将树根拔起,但一般不会吹塌房子,何况这间仓库,已经被陈正前前后后的加固过。 陈正刚开始投身商海的时候,很喜欢晋西商人的故事,晋西的商人,初始因为地贫人稀,出外跑马帮,往往是破釜沉舟,带最多的货物,面对最凶残的匪盗。 你想成功,不想做一条潺潺细流的小溪水,那么只能汇入江河湖海,在翻涌中勇往直前。 六月十九。 陈正独自一人走出了仓库。 淮城之上,阳光刺眼,热辣辣的光线,燎烤着地板。 物极必反。 两三日之后,“凶虎”来袭。 学校没有放假,看似阳光明媚的日子,哪里会无端端放假。 陈正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巧合的,发现这位司机,居然是上次送过他往蓝桥大学的。 “又找媳妇?”司机挤眉弄眼,顺手从车屉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陈正。 “天气热乎,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你喝口水。” 陈正笑着接过。 “我姓高,你以后喊我老高就行,等会我给你留个电话,要乘车可以喊我。” 陈正点点头,“行,你也说了,咱们是熟人了。不过老高啊,淮城这几天太热了,有点奇怪。” 老高头也不回,“有啥奇怪的,你上学没听书吧,淮城是湿热天气,不是湿啊就是热的,下雨下一个星期,热也热一个星期。” “不是说有台风?” “哈哈,那不是咱的事情,台风‘凶虎’往南方去了,咱们这里最多就下点雨。” 陈正默然,原本的喜悦,掺杂着一丝丝复杂情绪。 蓝桥大学路口,老高停下了车,挺客套地推托下次一起给。 陈正努努嘴,直接把钱从车窗丢了进去。 老高将车头调转。 陈正踌躇了一下,走过去拍了拍车窗,“老高,家里房子最好固定一下,门窗压下封条。” 老高怔了怔,“不是说没有台风?” “我听我朋友说,有可能会来。” 老高脸色一惊,说了声“谢谢”,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去。 陈正立在原地,莫名地觉得有点失落。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你明明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却无从和人分享。 他知道台风“凶虎”将至,知道淮城大桥三年后事故崩塌,知道周小东将成为淮城首富,知道未来的十几年内,淮城将成为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 那些时间线,在脑海揪成一团缠绕,绕成麻团。 而对于妻子秦青青,陈正却从来没有太多的信心。 时间线若是变了,比如提前扩建的平安路......那接下来,会便怎样?人生又是否循着上一世的轨迹,一路向前。 “我找绘画系的秦青青,我叫陈正。” 陈正站在校门口,有些失神地抬头,目光所及,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学子。 若是重生到高中,他努力读书,考入蓝桥大学,现在又是怎样? “等久了吗?陈正?”秦青青忽然走到了身边,从手里递来一瓶酸奶。 冰冻过的,在这燥热的天气,握在手里凉得舒服。 陈正看着酸奶,脸上忽然发笑。 他记得有一次,秦青青嘴发馋了,连着喝了三瓶酸奶,还想再喝的时候,陈正担心伤胃,便将酸奶偷偷藏到了书柜上面。 趁着陈正不注意,秦青青搭了凳子去抓,没想到自己“噗通”一声摔了下来,然后她哭着鼻子站起来,抓起鸡毛掸子就追着陈正打。 陈正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秦青青凑过头,担心地看着陈正。 “从小到大,都喝五毛一袋的冰糖水,没喝过这么贵的饮料,太感动了。”陈正笑道。 媳妇,咱们回去吧。 “陈正,你老喜欢说笑话,专门骗小女孩!”秦青青皱了皱鼻子,冲着陈正举起小拳头。 陈正刚要继续开口。 这时,后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又是你!” 穿着一身新西服的方儒,满脸黑线。 很不巧,他今天又想表白...... 016 台风来袭 “我想带你回我的阿婆家,一起看日出日落......” 方儒很理智地关掉了音乐。 陈正没来之前,他已经在布置场面了,两位花钱雇来的同学,举着喜庆的彩带小礼炮,此刻有点束手无措。 到底还表不表? “青青,最好别和这种社会人搭话。”方儒咬着牙,冷冷看向陈正。 一次两次,都是这个陈正坏了自己事情。 那感觉,就好像一只苍蝇,在你蹲厕所不方便还手的时候,使劲儿叮你骚扰你。 陈正转头,淡淡扫了一眼方儒。 说实话,方儒这种土鳖富二代真不够他玩的,妥妥的智商压制,不过在上一世,这方儒差点做了一件令他后悔终生的事情。 借着同学聚会,在饮料里下药迷晕了秦青青,如果不是陈正及时赶到,恐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当然,在那时候,火气冲天的陈正,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砸了方儒三个酒瓶,吓得方儒以为会被杀死,急忙跪在地上求饶。 “我今晚就呆在寝室,不会出去的。”秦青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很简单的,她不想陈正误会。 “那就好。”陈正笑了笑,“还有,这两天......可以回家住,多备些食物淡水存着。” 秦青青怔了怔,“你意思是有台风?天气预报都说了的,往南边去了,不经过淮城。” 陈正苦笑,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所知道的,如果时间线没有分叉,那么整个淮城,将迎来一场代号“凶虎”的九级强热带风暴。 “青青你看吧,这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你以为走路呢,还半路返回来,这可是台风!莫非陈正同学未卜先知,知道台风要来?哈哈,你就这种水准来讨女孩子欢心了!”原本被冷落在一旁的方儒,听见陈正说话后,立即逮到了机会,不依不饶地打击。 方儒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引来了不少人,其中便有一位刚好出校的地理老师。 古时的人,喜欢将天文地理归纳为一体,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知识渊博的人。 刘长林觉得自己就是这类人,博览群书,无所不通,他自己都隐隐觉得,留在蓝桥大学教书,是有点屈才了。 “台风?”刘长林皱了皱眉头,两步走近。 他所吸收的知识,告诉他,台风已经南下,擦着淮城上百里而过,不会再回来。 “刘老师。”有同学认出了刘长林。 方儒更是喜不自禁,急忙指着陈正,“刘老师,就是这个社会小流氓,大言不惭,说什么台风会回来。来,刘老师,好好给他上一课。” 秦青青在一旁,担心地看着陈正,忍不住用手揪了揪陈正的衣服,示意陈正离开,等会闹大喊来保安,可就脱不了身了。 陈正很平静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秦青青的手背,同样宽慰着她。 这动作明显有点亲昵,让秦青青忍不住脸儿一红。 “这是很荒谬的言论。”刘长林抬头,淡淡扫了陈正一眼,“风向折返,需要很苛刻的条件,在现在的情况之下,是不可能做到的。看你模样,应该也是个学生吧,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普及一下,台风形成,要有足够大的地球自转偏向力,还要有足够宽阔的热带海洋面......” 陈正闭上了眼。 他所想的,所挂念的,不过是秦青青的安危。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秦青青极有可能,不会相信他的话。 “这是我室友的电话,这两三天有事情,都可以打给我。还有,这瓶酸奶你留着吧。” 一直在忙,陈正才记起来要买一台手机,作为机不离身的未来人,这可真是太失败了。 号码是赵天建的,能很快找到他。 “能有什么事情?青青你别被他骗了!刘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明天好像还有场篮球比赛吧?”方儒冷笑。 “确实如此,台风南下之后,淮城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刘长林点点头。 “看见了吧?只会危言耸听,刘老师,我怀疑这个人居心不良,立即让保安将他抓起来!” 秦青青脸上失色,急忙推着陈正往后走,“他跟我开玩笑呢,刘老师,他这就走。” “滚吧!别再来蓝桥大学了!”方儒恶狠狠地骂道。 刘长林也晃着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浮躁了。” 忽然,刘长林觉着脖子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看着天上,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燎烤大地的阳光,一下子被乌云裹得密密实实。 离他不远,蓝桥大学门口的两株迎客松,在愈渐发狂的大风中,摇摇晃晃,一截松枝被风打断,又高又斜地摔落下来。 “起大风了!刘老师!”有学生喊。 刘长林脸色微微发白,他刚才还明明向很多学生解释,什么台风形成的原理,什么风向不可逆。 “别怕,就一阵儿,毕竟是九级台风,淮城难免受到影响!”刘长林强装镇定地喊了一句。 秦青青站在风中,长发被撩拨起来,她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往校园里跑去。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影,渐去渐远,心头有种莫名的感伤。 陈正,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六月十九,天色全暗。 嗖嗖的凉风中,有人终于发觉了其中的不寻常,整个淮城的人,慌忙不迭地储水,积攒食物。 赵天建按照陈正的施工图,早早将整个仓库牢牢固定。 “来早了。”陈正皱着眉头。 他原本以为还要多等一天,没想到,已经提前来了。 蓝桥大学,一场正在举行的篮球赛。 方儒正拿着一捧花,等待秦青青经过。 忽然,原本在打篮球的双方队伍,接连几阵惊叫,弃了场地,慌慌张张地往教学楼里跑。 扔到半空中的篮球,被风卷打,很不凑巧地重重砸到方儒脸上。 方儒痛叫一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后,丢掉花束,疯狂跟着人群,往前跑去。 奔放派的淮城诗人梁明远,正站在自家楼顶上,准备放诗一首,半截被吹断的晾衣竹竿掉下来,狠狠砸在肩膀上。 ...... 这一刻,淮城人才发现,九级的强热带风暴“凶虎”,真的折返杀来了! 带着暴雨,带着霹雳雷电,无声无息地杀回来。 刘长林看着教学楼外的满目狼藉,惊得合不拢嘴,曾经有一个年轻人提醒过了,可惜没人相信。 “青青,怎么办啊!咱们回不去了。”苏樱急得脸色苍白。 寝室那边有些陈旧,所以蓝桥大学的很多学生,都涌来了这栋新盖没几年的教学楼。 这时,“哐啷”一声,一扇玻璃窗被打碎,惊得躲在教学楼里的人,尖叫连连。 苏樱更是胆小,已经被吓得哭叫起来。 “别怕。”秦青青抱住苏樱的头,不断安慰。 实际上,她也有点慌。 九级的台风啊,这淮城百年难见。 “没事情的,有电有水,咱们坚持一下,台风很快就会过去。”一个模样稳重的学长开口。 话刚完。 听到“嘭”的一声,整栋教学楼一下子变得黑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有人哭了起来。 秦青青抱着苏樱,小心地退到角落边上,心底却无比恐慌。 停电了,那就意味着很快就会停水。 也不知这台风要肆虐几天,没吃没喝的,怎么挺得过去。食堂离这里,起码有上千米,但现在怎么敢走出去。 而且外头如此危险,她也不会指望有人来搭救。 忽然,秦青青神色一喜,摸向口袋的时候,她才记得,她原先要给陈正的那瓶酸奶,陈正没有喝,留给了她。 秦青青很想哭。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017 他来了 “大家不要怕,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里离食堂不远,咱们沿着教学楼慢慢走过去,应该没有问题。”又是那个沉稳的学长。 方儒站在旁边,也跟着开口,“我同意周源学长的意见,咱们慢慢走过去。” 刘长林几个老师刚要劝阻,可惜已经有几个人跟着叫周源的学长走了出去。 “青青,我们怎么办?”苏樱抬头,眼睛还发红。 “别出去。”秦青青沉声道。 果然,在没几分钟之后,楼下一声惨叫,方儒哆哆嗦嗦地跑上来,“不行啊,风太大了.....周源学长差点被吹跑了。” 刚才还在给人打气的沉稳学长,转瞬之间,变得浑身湿漉漉,嘴里还不断呕着血。 听说是被风吹得飞起来,撞到了墙壁上。 而且,听回来的人说,教学楼旁边的那栋两层简易房实验室,已经被风吹塌了,堵住了路。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吃的了!” “对啊,要困在在这里了!” “凶虎”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火急火燎地往教学楼跑,最多是顺手拿了两包零食。 秦青青将手揣入口袋,摸了摸那瓶已经捂得发热的酸奶,心底瞬间安慰了许多。 她想打个电话过去,可惜后来发现,早已经没有了信号。 ...... 仓库是铁皮的,自然,顶盖也是铁皮的,陈正将厚厚的几层铁皮摞在一起,敲了牢牢的铁钉固定住。 眼下,除了铁皮被摇得轰然作响,加上偶尔有雨水渗入,总体来说,这间关乎陈正财运的仓库,还算是安全的。 赵天建在干燥的地方架了柴火,尔后拆了一箱方便面,抽了一包,很奢侈地加了两条火腿肠。 “阿正,要不要吃?” 陈正捧着赵天建的黑白屏手机,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透过仓库的小缝隙,神情潸然。 他似乎忘了这么一茬,台风“凶虎”来袭,哪里还会有移动信号。 也就是说,哪怕秦青青现在有难,也没法通知他。 “那别站着了,你先早点休息,后半夜我盯着。”赵天建开始撕酱油包。 “我出去一趟。”陈正转头,声音决然。 赵天建停下动作,脸色巨惊,“你不知道外头是九级台风?出去干嘛?” 陈正当然知道,而且他敢说,他是淮城唯一一个预测到台风折返的人。 可是,他有个妻子,叫秦青青,此刻应该还在蓝桥大学里。 “黑灯瞎火的,你去干嘛!” “咱们都讲好了,就熬几天,这几天过去,好好赚一笔,好日子就来了,你要出去做什么!”赵天建越说越生气,最后一拳轰在铁皮墙上,“嗡”的一声巨响。 他知道陈正是怎样的人,想要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头。 “我有个朋友......还在外面。”陈正叹了口气,随后走过去,拍了拍赵天建的肩膀,“放心吧,我主意多的很,很快就会来了。” 赵天建默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小货车拴在外面,走吧。” 陈正怔了怔,“你也去?” “你要被砸到了,不要个人扛你么?” 陈正神色动容,重生以来,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便是和赵天建一起创业,成为莫逆之交。 低着腰,陈正和赵天建两个人,慢慢冒着雨水,摸到了小货车边上。 很庆幸的,当初在预测到台风来袭,陈正早早地将数不清的石头,堆在了小货车车舱上,遮了纱布牢牢裹住,如此一来,小货车的重量便会增加许多,没那么容易被吹翻。 蓝桥大学离着起码有几公里地,黑灯瞎火的,赵天建开得很小心,好几次避开了吹断下来的树梢。 “进不去。”赵天建指了指蓝桥大学外。 那扇电子遥控的铁门,此刻已经被台风吹得半倒,封住了进出校门的路。 天灾之所以叫天灾,有时候是不开眼的,不给你留任何余地和机会。 教学楼里,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苏樱嘴巴发白,身子不断微微颤抖。 淡水倒还好,有聪明的学生,教着大家,从被风打烂的碎玻璃窗里,接了雨水来饮用。 可吃的呢? 在场的人,有不少是淮城本地人,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特别是方儒,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浑身不断哆嗦,咽着口水,估计在幻想着某一顿山珍海味的大餐。 秦青青垂下头,左右看了一眼,从兜里掏出那瓶酸奶,小心扭开,准备喂苏樱喝下去。 “青青!给我!”方儒嗅到了味道,瞬间来了力气,站起来要抢夺。 “放手,苏樱撑不住了!”秦青青神色冰冷。 “给我,我也撑不住了,青青你看这样好不好,台风过后,我买一百箱送给她,不然我直接给钱,我给十万,你把酸奶给我!” “滚!”秦青青动怒,向来优雅的脸上,此刻冰若寒霜。 这世界古往今来,都是男子担当,女子体贴,可这方儒现在的表现,着实让她失望。 台风过后,她必须要向父母表明,绝对不会和方儒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让你给我!”方儒怒吼,揪住秦青青的手。 秦青青五个手指,死死握住,但终归是女子,被方儒用尽力气,一个一个指头掰开。 旁边的人看见后,有不少眼睛冒出精光。 这种时候,哪里还顾什么同学之谊,台风“凶虎”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过去。 谁也不想饿死。 不然,就下楼被风吹得撞死。 不少人站了起来,看着秦青青的方向。 秦青青怀里的苏樱,一下子被惊醒,眼睛惊恐,抱着秦青青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人来了......”这时候,离着窗边不远的一个学生,声音惊喜地喊了一句。 “是不是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来救我们!” 所有人火急火燎地往窗边跑去,连方儒也不例外。 秦青青趁着所有人分神,急忙将酸奶递给苏樱,苏樱哭着喝了一大口,又推了回来。 “喝吧,我还有。”秦青青安慰道。 苏樱才放心地将酸奶喝光。 “青青,我们也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来救我们了。”喝完酸奶之后的苏樱,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秦青青点头,扶着苏樱往前走。 风还大,雨也还大,那些被打碎玻璃的木窗框,在风雨中剧烈摆晃。 和所有人一样,秦青青踮起脚尖,往教学楼下的水泥过道看去。 满目的狼藉之中,断树和碎玻璃之中,一个人影,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正匍匐在地上,满目挪动身子,往教学楼的方向爬来。 人影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挺大的书包。 “他这样是对的,可以减少风的阻力,而且,也让自己的受力面积变得更大,不易被吹飞。”刘长林毕竟是知识渊博,很快就分析出来。 “怎么就一个人?”有人生气。 按着他们的想法,应该是很多很多安保员,开着大大的消防车来接他们。 方儒也冷笑,“估计就是个落单的,想来教学楼暂避呢。等会他要是进来,让我先搜搜他的书包。” 秦青青厌恶地看了方儒一眼。 尔后,目光继续垂下。 她看见,那个人已经顽强地匍匐爬到了教学楼下。 停了电,整栋教学楼没有光亮。 整个天地间,只有暗幽幽的月光。 那个人影,贴着墙面,慢慢站起了身子,平息了好久的呼吸后,才抬起了头。 “秦青青!”那个人喊。 秦青青顿了顿身子,这一瞬间,双目泛红。 她听出来了,听出来了。 这是陈正的声音。 018 雪中送炭 秦青青憧憬过爱情的模样。 就像电影里,最终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一身飘逸白衣,执剑奔马,替她披荆斩棘,慰她心安。 这几乎是每个女孩子的梦。 幻想中的男子,慢慢和陈正的身影重叠。 秦青青急忙晃了晃头,下半年她就要去花旗国深造,至少要三年时间,这种时候怎么能儿女情长。 “是陈正。”隔了不久,秦青青平息了情绪,转头看着苏樱说。 “他怎么来了。”苏樱并不知道秦青青和陈正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一样。” 陈正没有上楼,在喊了两声之后,秦青青将苏樱小心靠在墙边,迈着脚步,准备走下去。 “青青,你做什么?小心陈正这种社会渣滓!”方儒喊道。 秦青青冷笑地扫了方儒一眼,一场台风,让她分出了善恶。 教学楼下的走廊,光线很暗。 陈正坐在楼梯上,喘了几口气。 让秦青青下来的原因很简单,有些东西,他必须要交待。 食物他有。 为了避免这两三天之内,因为食物的缘故,导致这里暂避台风的人心生恶念而伤及秦青青,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带了满满一书包的压缩饼干。 他也明白,以秦青青的性子,不会跟着他离开。 何况,那个铁皮仓库,不见得比这栋新教学楼安全。 “陈正。”昏暗中,秦青青走下来喊了一声。 声音是嘶哑的,并非是渴水,而是微微的哭腔。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听话。”陈正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桶装泡面,热水泡过的,用两枚夹子夹住包装袋和桶口,温度还未散去。 千禧年的时候,这种桶装泡面还挺稀罕,这还是陈正在一个小卖部特意买来的。 秦青青揉了揉眼睛,她忽然又想哭了。 “吃吧,吃完再上去。” 秦青青咽了咽喉咙,没有立即动作。 陈正叹了口气,“书包里还有,放心吧。” 这一下,秦青青才点点头,掀开夹子和包装袋,抓着塑料叉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台风和暴雨,在楼梯口外肆虐,有雨水漂进来,陈正站起身,堵在楼梯口的风向。 秦青青眼圈泛红,将头垂得很低,大口大口地吞着。 “有点辣。”秦青青抬起头,揉着眼睛。 陈正点点头。 其实海鲜桶面,没有任何辣味。 “陈正,苏樱好像发烧了,我得赶快上去。” 陈正沉默了下,从书包里摸出一盒药片,递到秦青青手上。 “我也说不好,可能明白就过去,可能要后天。听我的话,台风过去之前,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走出这栋楼。这些食物你拿上去,记住不要自己留着,给上面的老师统一发放。” 怀璧其罪的道理,陈正明白得很。 秦青青点头。 犹豫了一下,陈正还是掏了掏口袋,摸出来一个喷雾。 “保护好自己。书包里还有几把小手电,你自己留一把。然后我想想......对了,我还带了纱布,接雨水喝的时候,记得先过滤一遍......” 陈正没有发现,此刻的秦青青,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陈正,我们以前认识吗?” 没由来的,陈正心底一个咯噔。 认识,你是我媳妇。 可惜,这句话他没法说出口。 “第一次见你,我就感觉,我们像认识了好多年。”陈正说了一个模拟两可的理由。 “你也知道,我下半年要去花旗国那边了......去三年。” 声音很小,听在陈正耳朵里,却是重重的一击。 上一世,秦青青是因为忽然生病,才没有去花旗国,但这一世,谁敢保证,那种怪病恰好重新让秦青青染上。 “我知道。”陈正努力堆出笑容。 “但我永远不想看你受苦。” ...... 秦青青站在窗台,看着那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顶着大风大雨,慢慢匍匐往前。 她心里有点心酸。 正是这么一个男人,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她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人可以有很多,但雪中送炭的人,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 “青青,你也吃啊。”苏樱大口大口嚼着一根火腿肠,冲秦青青喊道。 “你吃吧,我吃饱了......” 此生,不管以后如何,楼梯口的那桶温热泡面,和那个堵在风口的人,将永远留在她的脑海中。 “什么东西!这是猪食吗!”方儒在快速拆掉包装后,抓起一块压缩饼干就往嘴里塞。 他发现很硬很难吃。 秦青青冷笑一声,这种情况之下,还想着吃山珍海味,怕是脑子坏了。 果然,后头有人拥过来,将方儒手里的大半块压缩饼干抢走。 方儒大惊,他嫌弃陈正的东西,不代表他不吃,所以,他立即转身,往抢饼干的人撞去,没几下,扭打成一团。 “这就是人性。骨子里的东西,与生俱来,伪装得再好,那也不过是未撕开面具罢了。”秦青青目光清冷。 从蓝桥大学出来,陈正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幸亏赵天建及时过来,扶着他上了车。 “陈正,你刚才说的是女朋友吧?这倒稀奇,我以为你是没人喜欢的......” 陈正抬头,愤怒地扫了一眼赵天建。 什么叫没人喜欢,秦青青是我正大光明泡回来的! 赵天建刚要继续笑几句,忽然间神色一凝,车子急刹。 陈正也惊了惊。 “前面有人。” 这都台风了,除了陈正这种担心自家媳妇的,居然还有人敢出来。 “两个人在撬店门。”赵天建一字一顿。 陈正恍然,眼下台风肆虐,整个淮城停水停电,正是发财的好时机。 “不管了,咱们走吧。”赵天建皱了皱眉。 陈正转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一间珠宝店的闸门已经被撬开了大半,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矮着身子窜了进去。 一个女孩模样的人,刚要冲出来,被其中一个撬门的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另一个,缓缓拉下了闸门。 “天建!救人!”陈正看得心惊,不用想他都知道,等待那个女孩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这并非是圣母情结,而是生而为人,不忍见同类蒙难。 当然,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不能称为同类。 嘭! 陈正快速推开车门,抓了一截木棍就冲过去,顾不得砸下来的雨水和断枝。 赵天建跟在后头,一个助跑,重重一脚踹在卷闸门上。 卷闸门那边的人,似乎被踹翻,一下拉不住,卷闸门重新升了起来。 画面让人很惊怒。 那位女孩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很多,正奋力地拳打脚踢,试图阻止靠近的人。 “好像是同校生。”赵天建抹了抹脸。 陈正已经抓着木条冲上去,照着其中一个人,狠狠砸下来。 暴风暴雨,谁也没想到会彼此碰见,那个躲在店里避灾的女孩,更想不到会有人来撬门。 “宰了!”另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朝赵天建冲去。 他的选择,真的很不好。 以一挑十的眼镜兄,很干脆地抬起手肘一撞,登时将冲过来的人撞得满脸是血。 陈正趁着空档,将瘫坐在地上的女孩拉了起来,当然,免不了被挠得整条手臂是血。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赵天建将两个撬门的人同时踹飞,抢了工具,尔后跑出来,重重拉下了卷帘门。 顺便,将钥匙孔一拳打歪。 这样一来,里头的两个人,算是完全困住了。 019 生意人 铁皮仓库。 林晓玲抬起头,一脸歉意,她以为陈正走过来,也是要欺负她,所以才会下狠手。 陈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颗粒状伤口,让她很不安。 她有点担心,要是陈正生气了,会不会把她赶出去。 外面暴风暴雨的,赶出去就完了。 “没事儿。”陈正笑了笑,给林晓玲端来一碗泡好的面,以及一杯淡水。 “这两天你就留在这里吧,等台风过去了再出去。” 林晓玲咬了咬嘴唇,和两个男人住在一间仓库里,以后被人知道,难免有闲言碎语,但她没有办法,如陈正所言,现在根本没法出去。 比起刚才那会,台风似乎更凶猛了,摇得整个铁皮仓库剧烈晃动。 “谢谢你们,等台风过去了,我会有重酬的。”林晓玲继续说。 她确实有个富裕的家庭,还和夏京那边的豪门有亲戚关系,只要这两天安然无事,给自己救命恩人一份重酬,也无可厚非。 赵天建没心思听,盖了条被褥抱着手酣睡起来。 陈正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堆叠成小山的泡面箱,“这里头没有厕所,如果你想方便的话,可以去后面这里,放心吧,我们都是好人。” 林晓玲红着脸“嗯”了一声。 她观察过了,这两个同校生,好像正在创业,选的副业也很好,等台风稍停后,再加上淮城断水断电,这密密麻麻的泡面箱,起码能赚很多钱。 陈正拿来一条毯子,搬了几个箱子,堆砌成床的模样。 比起在蓝桥大学那边的秦青青,条件已经好多了,可惜,秦青青不会跟他回来。 ...... 六月二十二。 肆虐淮城的台风“凶虎”,终于慢慢平息,给淮城留下的,是不堪入目的狼藉。 林晓玲走的时候,特意要了电话,说是以后要报恩。 陈正只好把赵天建的电话写给了她。 “回去记得告诉家里人,你们家那珠宝店里,还有两个人在里头。”赵天建补了一句。 通讯系统恢复得很快,秦青青那边,也给他报了平安。但淮城外的积水,以及供电站的抢修,是大工程,肯定还要一段时间。 “开始忙活了,天建。”陈正伸了伸腰,精神十足。 赵天建也极为高兴,辛苦了这么多天,为的,不正是现在么。 走出大街,雨水小了很多,已经有不少穿着雨衣的人,步履匆匆地四处行走。 这一次的台风,出乎太多淮城人的意料,以至于没有存储到太多的食物。 “阿正,我们去哪里好?” “去超市门口那里。先带四十箱出去。” 开着小货车,陈正两人很快来到了超市街。 台风刚过,超市肯定要休整,再说淮城外积水高漫,货车没法来往,货源肯定不足。 眼下,超市街外头,堵了密密麻麻的人。 为食物着急的人。 赵天建刚要去搬箱子,被陈正拦住,“先不急,看看情况再说。” 按着陈正的想法,食物充盈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当然,大头是在他这里的。 果然,在没多久之后,两个人影摇摇晃晃地骑着一辆大三轮,停在了超市门前。 陈正定睛一看,居然还是熟人。 淮城小诗人梁明远和他的叔。 此刻,梁明远气得脸都发绿了,他记得很清楚,前不久,陈正这家伙采购了数不清的方便面,关键是,这还是他提议的。 “狗屎运气!”梁明远骂了一句。 原本他不想跟着来的,但没法子,不来帮手的话,那位坐过牢的叔叔,便不再给他提供食物。 眼下,这大三轮不过载了小半车发黄的担面,和一些隐隐有米虫在爬的粟米。 梁大刚瞪了梁明远一眼,若不是自己这侄子犯蠢,那七十箱泡面,起码能发笔财。 梁明远咬了咬牙,声音细如蚊子,“担面五十一斤,粟米八十!” 尽管小声,但还是不少人听到了,顿时喧闹起来。 就在平时,担面十块钱能买一挂,粟米不过三块钱一斤,现在起码涨了二三十倍。 “这不是坑人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都生虫子了!” “爱买不买!”梁大刚冷笑,叼起一根烟冷冷开口。 陈正叹了口气,上一世台风刚过,他没有接触过这种场面,那时候他几乎是饿着挺过去的。 “阿正,这算下来,我们卖十块一包都不过分。”赵天建无比欣喜。 在出来之前,陈正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再一想,若要在淮城立足创业,口碑是极重要的,像什么梁明远和他的叔,说起来不过是杀鸡取卵罢了。 “先不要动。”陈正下了车。 “梁明远同学。”走近人群,陈正远远就喊。 梁明远怔了怔,转头看见陈正后,顿时怒火中烧。 “叔!那个坑人的小崽子来了!” 梁大刚急忙侧头,看见陈正后,立即抓了根木条跑过来。 他记得很清楚,这小东西就是个废物,当初被强买强卖了也不敢拒绝。 “把方便面原价推给我!有多少退多少!”梁大刚举着木条,威喝道。 梁明远也小跑过来,乐呵呵地笑,“陈正啊,你别惹祸,我叔可是坐过牢的,赶紧的,把方便面转手过来。” 陈正心底冷笑,这次囤积是我费尽心思才做成的事情,想要这笔横财,没那么容易。 “退不退!”梁大刚将木条狠狠砸在地上,指着陈正怒骂。 生意人有一句利益名言,伤人利益者,如杀人父母,按着梁大刚的想法,分明是陈正挡了他的财路。 他却没有想过,当初可是他自己拼命要送货上门的。 “我有个朋友,他去过钛国,学了泰拳。”陈正平静回答。 后边,赵天建走下车,稳稳地走到梁大刚面前,轻描淡写的一捶,将梁大刚赖以生存的硬木条,捶成了两截。 这一手,明显让梁大刚怔了怔。 他确实坐过牢,黑黑白白的事情知道不少,眼下,真碰到硬茬子了,联想到陈正当时的示弱,梁大刚忽然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台风会经过淮城。 不过不对啊,天气预报都说台风不来的,难道真有未卜先知? “你给个价格吧,我都收了。”梁大刚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他决定先稳住这小东西,一个刚出社会的小毛头,懂什么生意经。 “这样吧,当初七十箱我收了你两千块钱,我现在涨一倍,四千块收回来,如何?咱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在淮城,有事情都可以来喊我帮忙。” 陈正努努嘴。 囤积,是将你的钱变成我的钱,让你这样简单买回去,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打算自己卖的。”陈正叹了口气。 “那是我们的东西!”梁明远骂道。 梁大刚惊了惊,将梁明远拖了回来,“滚一边去,败家玩意。” 惹急了陈正,怕是真的没得谈了。 眼下淮城这行情,都缺吃的,哪怕你卖一百一包,有钱的人都极有可能会买,所以,眼下梁大刚觉得最重要的,是必须要用最低的价格,将方便面收回来。 “兄弟,咱们也算熟人了,你开个单价,如何?” 陈正淡淡一笑,伸出一只手。 “五块?”梁大刚皱了皱眉,这才几天,哪怕就算七十箱,起码赚了快一万。 “行,我要了,咱就当交个朋友。” 陈正摇摇头,“你错了,我说的是单价五十,千万别误会。” 不仅是梁大刚叔侄,连旁边的赵天建,也忍不住吸了口气。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五十一包,我干脆吃土算了。 020 台风过去 梁大刚很烦躁,眼前的这个小子,前几天的示弱,分明就是装出来的。 单价五十的方便面,还真敢说出口。 “你怎么不去抢!”梁明远怒道。 才几天时间,这方便面单价涨了几十倍,梁明远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可以不买,当然我也不想卖。”陈正冷笑。 以梁大刚这类黑心商人,单价五十拿回去,他就敢卖一百的。当然,陈正有的是办法让他吃瘪。 梁大刚敲了自家侄子一个暴栗,尔后才缓缓神色,“兄弟,咱们先前有些误会,老哥给你道个歉。你看......我也挺诚心的,咱也不能太坑人了啊。” 陈正努努嘴,“做生意嘛,都喜欢听好话,像你侄子这样胡咧咧的,我还真不想卖。” 梁大刚急忙揪住梁明远的衣领,提了过来,“你也给人家道个歉!赶紧的!” 梁明远咬着牙,让他向陈正低头,可谓是奇耻大辱了。 先是老笔墨街被落了脸面,现在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向陈正低头认错。 “叔,咱们做人要有骨气,安能为几斗米折腰?” “折你娘咧!别文绉绉的!”梁大刚又是一个暴栗。 梁明远痛得鼻水都冒出来了,又不敢不听,只好弯着身子,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对不起”。 “你在跟我说话吗?算了,我去找下一个买家。”陈正耸耸肩。 梁大刚急了,一脚踹在梁明远屁股上,登时,曾经风流潇洒的淮城诗人梁明远,一个狗啃泥的姿势卧倒在地上。 “兄弟,他都五体投地了,知错了知错了。”梁大刚搓着手。 “行吧,怎么说也是认识的。”陈正淡淡一笑。 这场囤积的生意,他不想露面,若以后还要在淮城商海继续打拼,这种缺良心的生意,该转给别人来做。 当然,不会是梁大刚。 “单价十五,不可能再低了,要的话我出两百箱。”陈正盯着梁大刚。 梁大刚咬着牙,说实话,单价二十确实离谱,但也要分什么场合,如今整个淮城外面积水漫天,要等货车进城,起码还要好几天功夫。 这几天时间,正是发黑心财的好时机。 “行!我全要了!”梁大刚也是个敢玩命的主。 算下来,仅仅是两百箱,陈正就赚了八万。 他的仓库里,除了转给梁大刚的两百箱,还堆叠着五百多箱,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要知道,当初那些批发商送货上门的时候,单价仅一块钱左右。 和梁大刚交易完,一转脚,陈正往淮城西边的老城区走去。 周小东正在睡觉,知道陈正来了之后,忙不迭地披了件衣服,将一个性感的妖冶女子赶走。 这份待遇,足以证明陈正已经入了未来首富的法眼。 “这台风刚过,兄弟有事情?”周小东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吐出烟圈。 “给你搭笔生意。”陈正笑了笑,伸手往后指。 停在不远处的小货车,被赵天建扯掉遮布,堆成小山的泡面箱露了出来。 “你玩囤积?”周小东眯眼。 当然,这并不是怪罪陈正,或者发酸,而是周小东觉得稀奇。 谁也不知道台风会折返,也因此淮城才受了那么大的灾,好端端的,谁会去囤积方便面。 “说起来话长,也是运气好,在台风前被人硬要卖给我的。” 周小东笑了笑,没有信。 “你说吧,来找我想怎么做。” “单价七块,共五百箱。” 周小东努嘴,“我知道你不想露头,我也不想,毕竟这是杀鸡取卵的事情。不过你送来了,我自然有办法。陈正,你不用特意还我人情,你是生意人,我也是,我之所以结交你,是不想与你争来争去,说实话,你有点让我看不清。” 陈正垂下头,你要做淮城首富,我也想做。当然,我还有更遥远的目标。 “行,放心吧,等会我汇钱过去给你。” 陈正点头,“你知准备去哪儿销?” “超市街。” 如陈正所料,整个淮城的人,这几天,估计都在超市街附近做零售。 有商业竞争就有竞价,梁大刚会被压得很惨。 走回小货车,陈正细数了一下,加上周小东准备汇给他的,这一次台风带来的囤积利益,除去成本,起码进账了二十万! 赵天建手有点发抖,推着眼镜,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正。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顶级魔术师,刚给你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惊得你目瞪口呆。 “阿正,你是神仙吧?”赵天建苦笑。 别人做生意,可能一年到头都赚不来二十万,但陈正短短几天时间就做到了。 赵天建不知道,那是陈正没狠下心杀鸡取卵,其实他可以自己去销,进账起码翻几倍。 目光要长远。 若是以后差了口碑,估计在淮城寸步难行了。 “走吧,顺便把小货车退回去。”陈正语气平静。 眼下,他算是有一笔启动的资金了,虽然不算太多。 几天之后。 淮城外的积水终于慢慢退去,有货车碾着泥泞的道路,开入了淮城,带来第一车救灾的米粮蔬菜。 淮城人喜大普奔,更有甚者哗然大哭起来。 梁大刚满脸愁苦地看着自己的大三轮,上面还有一百多箱的方便面没有卖出去。 “叔!我刚才卖了两包!”梁明远兴奋地凑过来。 梁大刚气不打一处,一巴掌甩过去。 当初收购陈正的两百箱方便面,他花了快十万!到现在,连本钱还没捞回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明明是独家生意,可就在隔天又有了一批人过来,同样的方便面,价格比他低了几乎一倍。 梁大刚舍不得压价,清仓大处理那是傻子干的事情,他原本就想着赚一笔黑心钱的。 所以到了今天,亏得血本无归。 货车已经进城,方便面已然没有销路。 再过了一天,供电站终于抢修成功,供水供电恢复正常。 在淮城人眼里,台风“凶虎”这是一场天灾,但在陈正眼里,却是一次腾飞的机遇。 ...... “阿正,林晓玲说今天请我们去吃饭。”赵天建晃了晃手机。 原本陈正想趁着有空去买台手机来着,但最后发现手机店还未正式营业。 “去吧。” 林晓玲的背景,陈正大概了解一些,和夏京某个豪门有亲戚关系,说不定能因此认识一些人。 林晓玲的家离着淮北大学不远,这年头,单单学区房的价格,都能吓死人,更不用说学区别墅园了。 相比起秦青青那边的朗华别墅园,似乎还要更贵一筹。 “为报救命之恩,会不会以身相许?”赵天建乐道。 “人家可是豪门小姐,到了那里你别乱说话。”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两个命运截然不同的人,根本不会遇见。 在陈正的脑海中,有关于秦青青的事情,一直都是条主线,和上一世不同的是,这条主线两旁,衍生了不少毛头小线,比如苏樱,比如台风里的教学楼。 但最终,陈正会努力循着时间线,往秦青青的方向靠拢。 按着地址,陈正和赵天建两人,好不容易寻了过来。 “陈正,这边!”林晓玲脸色激动,站在路口,冲着他们挥手。 “为什么只喊你,阿正你看我是不是透明了?”赵天建哀叹。 陈正一阵无语,抬头看林晓玲的时候,发现林晓玲的目光,直直地朝着他看过来。 沉默了一下,陈正也挥了挥手。 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旁边走出来,站在林晓玲身边。 看过来的目光,极度厌恶。 021 经商奇才 救命之恩,如赵天建所说,确实是难得的大恩德。 林家人十分感激,早早备下了一桌丰盛至极的饭菜。要知道,这时候的淮城,食物虽然不缺,但这类山珍海味,眼下还是有钱人的专属。 坐在林晓玲身旁的男子,看向陈正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揶揄。 “这是我大表哥黎啸天,前天特意从夏京赶来淮城的。”林晓玲介绍道。 陈正沉默了下,伸出了右手。 上一世沉浮商海,别人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时,伸手平握是一种修养。 可惜,黎啸天仅冷冷地笑了笑,没有任何动作。 陈正皱了皱眉头。 赵天建在一旁,也眯起眼睛。 “听晓玲说,你最近在创业对吧?刚好,我今年从花旗国商学院毕业,想了解一下夏国的行情,呵呵,别紧张,我只是简单问一下。你大概不知道,我准备要继承家族的三十个亿资产。”黎啸天抹了抹手,语气冷淡。 那模样,透露出一种信息,我问你你就答,这是你的荣幸。 “说吧,这一趟你赚了多少钱。” 林晓玲有些愧疚地看着陈正,她将陈正囤积方便面的事情说出去,只是一时嘴快。 “大概二十万。”陈正语气平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二十万?好大的成就啊。”黎啸天仰着椅子,用手指了指别墅外面,“我给你个参考,认识法拉利吗?二十万......噗嗤,哈哈哈,应该可以买个轮胎吧。” “喂,你别太过分了!”赵天建冷声开口。 黎啸天努努嘴,压了压手,“吃饭吃饭,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晓玲明白,她所以为的经商奇才,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我黎啸天所以为的经商奇才,全世界只有一个!那便是我的同学兼友人华子涛,去年的花尔街股市大崩盘听过么?是华子涛带领的团队一手操控的。呵呵,我说的太多,你也未必听得懂。” “听得懂。”陈正笑了笑。 浮沉商海十几年,股市他自然懂。 华子涛他也知道,这两年在各大媒体出尽了风头。 “你是叫陈正吧?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做摊贩的。” 陈正终于明白,为何初次见面,这黎啸天就拼命地针对他。 估计是误会了,以为他要攀林晓玲这只富家雀。 这种东西,实则没必要解释。 “表哥,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林晓玲语气发沉,她请陈正来的目的,是想感谢救命之恩的,可没想到被黎啸天一掺和,弄得自己救命恩人如临大敌。 这种局面,不是林晓玲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陈正和自己家里人开怀畅饮,讨得他们的欢心......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陈正交往了。 回来的这几天,林晓玲一直做噩梦,梦见两个黑衣人,把自己逼到阴暗角落,撕扯自己的衣服......然后陈正就出现了,像救世主一样出现。 女子怀春,是因为芳心已经暗许。 林家父母最近也发现了女儿的不妥,像陈正这种市井小民,是配不上的。 “吃饭吃饭,尽说话了,陈正同学快吃吧,等会我们一家人还要出去散步的。” 陈正默然。 这何其相像,在上一世他第二次走入朗华别墅园,以为秦青青父母会因为他现在小有资产,而态度变得好些,可惜结果很失望,连饭都没有留,仅喝了半杯茶,就被匆匆忙忙赶出来了。 金花配银花,葫芦配南瓜。 在他们心里,陈正连南瓜也算不上,顶多是长焉了的老豆角。 一顿饭草草结束。 回家路上,林晓玲坚持要送一程,赵天建很识趣地推了推眼镜,加快脚步拉开距离。 “不好意思啊陈正,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林晓玲又道歉。 “没事儿,我脸皮厚着呢,你自己看,我吃了三碗饭。刚才你表哥说了半天,我就当下饭菜了,有滋有味。” 林晓玲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几天我就没发现,你脸皮有够厚的。” “嫩皮嫩脸的,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打滚。”陈正淡淡笑了笑,“你回去吧,谢谢你的邀请。” 林晓玲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陈正,我喜欢你......厚脸皮的样子。”林晓玲说。 “我自己也喜欢。”陈正转身,挥了挥手,“我救了你,你请我吃饭,以后咱们两不相欠了。” 林晓玲顿住身子,隔了半晌,才慢慢挪着脚步往家走去。 “阿正,她撩你了?”赵天建早早蹲在一张石凳上,看见陈正过来,挤眉弄眼地开口。 陈正白了这家伙一眼。 若说撩汉手段,你起码高她三个等级。 “没啥,我就说以后不用谢了。” 赵天建叹了一口气,“老实话,这林晓玲还是挺不错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关键家里还有钱,少奋斗二十年......喂,阿正你赶着投胎啊,等等我!” 陈正已经走出十米开外。 赵天建并不知道,此刻在陈正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烧。 华子涛,被诩为近百年最了不得的经商奇才。 若是像我这样地狱难度开局,你能否破开局面? ...... 黎啸天的话,对于陈正的打击几乎为零。 有了二十万启动资金,陈正的目光,瞄准了地皮生意。 当然,这并不是地产,大咧咧买下一块地皮,建楼卖商品房卖铺面。 很单纯的地皮。 千禧年以后,由于私有业的泛滥,不少公企开始陆陆续续申请破产,拍卖地皮和设备,而台风“凶虎”,产生了极可怕的蝴蝶效应,让那些公企不再苦撑,加快了申请破产的步伐。 两天之后,是一场盛大的地皮设备的竞价拍卖会,据说有四五家公企同时申请拍卖。 陈正打算去参加。 “阿正,起拍价都十八万八千了,我们才二十万,可以做点其他的......”赵天建苦笑。 起拍价十八万八千,不过是讨个吉利数字,竞价到后面,动辄是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交易,他们手头上满打满算才二十万,着实是托大了。 “没事儿,就当去学习了。”陈正说。 “真去看看?不举牌?”赵天建表示怀疑,他太了解陈正了,总喜欢以小搏大...... “我的意思,先去看看情况......有机会就举牌。” “别人举个二十一万,我们就不敢跟了......” “所以啊,我们尽可能不要当炮灰。”陈正笑道。 赵天建不知道,哪怕只是拍下一块很小很小的地皮,带来的收益,也是极为恐怖的。 由于自己的侵入,这个世界上原本的东西,随着时间线的异变,好像加快了进度。 想来,淮城要蜕变成现代化的都市,也不会离得太远。 其实他有一个计划,很危险的计划,当然,他要做周全的准备。 在目前,陈正所认识的人当中,应该是周小东最有牌面了......不过,这位未来的淮城首富,还没有崛起,在那些世家富商的眼里,连入流也算不上。 陈正的目标是范青山。 曾想着将他收为入室弟子的泼墨画大师,因其名声和画技,肯定有不少附庸高雅的世家和富商争相邀请。 虽然说这样利用一位对自己颇有好感的老人,似乎有点不妥,但陈正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像黎啸天有准备继承的三十个亿,也不像经商奇才华子涛,因名头响亮聚来了一个精英团队。 而陈正,没有这些东西。 仅有的,是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以及那一份永不言退,破釜沉舟的决心。 022 关门弟子 台风过后的淮城,已经进入了繁忙的修葺状态。 城南的艺术馆,在“凶虎”的肆虐中,算是受灾比较小的建筑。 范青山捧着一个紫砂壶,将木拐杖放在一边,惬意地坐在艺术馆前晒着太阳。 前些天他还有点恼怒,这次台风滞住了他回夏京的路,不过台风一过,劫后余生的舒适感,让他不免得心生感慨。 最美的风景,永远不是表面上的,而是那些经历过生生死死的。 一个人走过来,阴影遮住了阳光。 范青山略不喜,转头的时候,又慈祥地笑了起来。 这一生他不打算收徒弟,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公子,挤破脑袋给他献殷勤,几十年了他也没松口......等到临老的时候,却心血来潮想收一个画技拙劣的,关键是还被拒绝了。 “小子,莫非是想通了,专程来拜师了?” “怕你老胳膊老腿的,挺不过大风大雨,所以来看看。” 陈正将一包雅香的茶饼放在范青山手上。 磨山红袍子茶,这是他特意从茶店里淘过来的,不便宜,仅一两便要几千。 算不上贵重,也算不上小气。 范青山将茶饼放到鼻头下嗅了嗅,“这是拜师礼?” “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把本事传给我,估计没几年又要失传了。” “我说过了,画技是不堪,但难能可贵的是气神,我范青山执笔一生,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年轻人。我猜得出来,你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若不想做个雅人寄情山水,也不是不行,左右吧,我先教了你,等你老了或者哪天身子疲了,不想争不想斗了,再捡起来,顺便帮我收个徒孙。” 陈正心头感动,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拒绝,就太矫情了。 “老师在上。”陈正叩跪下来,平举双手,恭恭正正行了拜师礼。 范青山脸色转喜,不拄拐杖,扶着藤椅起来,用手拉住了陈正。 大限将至,最难能可贵的,是了却夙愿,宽慰了平生。 他执意收陈正为弟子,理由很简单。 璞玉哪怕被污垢遮盖,那它也是璞玉,而那些璀璨绝伦的玻璃碴子,实则都是废品。 “等会你跟着我吧,刚好我要参加一个宴席,你先把茶饼掐了,替我泡杯茶。”范青山笑了笑,拄着拐杖背过身,慢慢往艺术馆里走去。 作为生意人的陈正来找他,他一下就明白了。 陈正顿住身子。 他才忽然明白,活成人精的范青山,又何尝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他要借势,范青山要后继有人,好像也不冲突。 ...... 不比普通的市井小民,台风刚过,马家公馆的人,已经开始寄情山水了。 “凶虎”余威尚在,公馆里满目的狼藉,隐隐透出一种悲壮之美。 这是马平藤自己悟出来的意境。 作为倒卖河鲜起家的第三代后人,马平藤有意向温文儒雅的上流人士靠拢,要靠拢,自身的修养,肯定是不可少的。 “都准备好了么。”马平藤摇着竹扇,淡淡开口。 天气不热,隐约还有凉,但竹扇这种东西,用来搭称修养,那是极好的。 “大少爷已经请了不少贵客,听说范青山大师,也已经同意今晚来赴宴。” “真的?娘希匹的!真是蓬荜生草!”马平藤咧嘴,满脸惊喜,原本他估计范青山不会来的,毕竟请了不下十次,这大师就是不肯来赴宴。 站在一旁的下人,嘴巴抽了抽,“老爷,是蓬荜生辉......” “我以为都是草字头,对对,蓬荜生辉,我记得了。” 宴席定在了下午。 马平藤满意地看着大院里,十几株赶工移栽过来的桃树,心底得意。 “老爷,范大师来了。” 马平藤闻声,急忙整理了一下新订制的唐装,迈着平稳的脚步,走过去相迎。 院子挺大,落到地上的桃花瓣,马平藤是特意不让下人扫掉的。 笑话!要的就是素雅的意境。 公馆的门口,范青山拄着拐杖,眼神略微不喜。 从不惑之年开始,他就不喜欢这种趋炎附势的聚会,除非是很相熟的友人,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赴约的。 但现在不同。 他想给陈正一点帮助。 他知道陈正在经商,经商的事情他不懂,力所能及的,仅能将陈正带入高一层的世界。 “淮城有三个码头,除开一个公有的,两个私有的码头都属于马家。”范青山转过头,尽可能地和陈正透露信息。 陈正沉默点头。 “来了来了,范大师里边请,就等你入座了。咦,这位是......”马平藤走过来,指了指陈正。 陈正今天才正式拜师,面生也不奇怪。 “马老板见笑,这是我学生陈正,带他出来走走。” 陈正急忙伸手。 上一世沉浮商海,这向来是他的习惯,哪怕接下来马平藤可能会不屑或者将他的手拍掉。 让陈正没想到的是,马平藤比他还激动,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掌。 有点疼。 那场面,热情得像胜利会师的友军。 在淮城,做河鲜起家的马家人,向来是不受待见的,一个地产大亨甚至扬言,马家人的身上,总带着一股鱼腥气。 这就很难堪了。 所以马平藤痛定思痛,频繁邀请各种名流,以便提升自家的档次。 作为享誉夏国范青山大师的唯一学生,居然主动和他握手了! “来人!铺红毯!让范大师和他的高徒过路!”马平藤虎目迸泪,顺带着意气风发。 陈正嘴巴抽了抽,我就想握个手,没其他的...... 范青山倒是见惯这种场面,拍了拍陈正的手背,示意他不用紧张。 走过下人急匆匆铺好的红毯,眨眼之间,来到了一个用黄梨木盖成的凉亭,一张雕刻着蟠龙银凤的古朴木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 已经有客人先到,皆是站起身子,喜迎着范青山。 联想到淮城外面的世界,估计还在如火如荼的修葺,普通人甚至将食物掰成两半细算。陈正一下子心情恍惚,只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诗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上一世,他接触最多的,是那些老板,往上一步,也仅是某个产业的大亨,像这种积攒了几代人财富的世家,并不熟络。 “范大师能来,真是大喜啊。” “范大师安好,快入座。”已经有人在献殷勤了。 也有人终于注意到了陈正,能跟在范大师后面的人,肯定也不会是普通人。 “这是我的学生。”范青山淡笑着介绍。 “原来是大师的高徒,一同入座!” 陈正隐隐有点心惊,在艺术馆的时候,秦青青说范大师举世无双,他并不怎么感冒,现在细想,估计自己这便宜师父,怕是在整个夏国都吃得开的。 当然,也有人是不屑的。 比如站在后面点的黎啸天。 他看清楚了,所谓的大师高徒,居然是那个想泡自己表妹的小摊贩!何德何能,一个连法拉利车轮都买不起的货色,怎么跟范青山扯上了关系? 黎啸天咬了咬牙,范青山他是不敢得罪的,据说和夏京一个顶级豪门有亲属关系。 而且,前些天范青山还明明没有徒弟的,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个?还是自己极为厌憎的人。 莫非这家伙还是不世出的画画天才? 陈正也注意到了黎啸天。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将黎啸天当成敌人,倒是这黎啸天处处要打压自己。 也好,就让这家伙成为计划中的炮灰吧。 026 我重生的,你玩不过我 “单单在这雅苑里吃饭,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找点乐头?”黎啸天站起来,朝着所有人开口。 雅苑是马平藤给自己院子起的名字,有点狗血。 “诶,对了,范大师的高徒,可是第一次露脸,不如先给我们露一手?”有人提议。 陈正心底一个咯噔。 范青山抖了抖手,急忙将酒杯放下,陈正现在的鬼画符水平,还上不得台面,你也别指望这些人能看出什么精气神。 “呵呵,既然是范大师的高徒,画画就不用看了,我相信他有这份造诣。”黎啸天笑着开口,他自以为压下了陈正要出头的风采。 我谢谢你......陈正暗暗松了口气。 范青山重新端起酒杯。 “所谓琴棋书画一门通,范大师在夏国,素来是名声震天的,我相信他的高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黎啸天旁边,一个脸色白净的年轻人抢着说话。 这人便是马平藤的大儿子,叫马念卿,一听就是仿古人的取名,据说从小就被送去夏京,跟着一位围棋老国手学艺,和黎啸天相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眼下,听说了陈正的事情后,正帮着黎啸天为难陈正呢。 “这样吧,想来范大师的高徒也是圈里人,我设下一个棋局,和这位陈正高徒对弈几手,博大家一笑。”马念卿笑道。 这是他和黎啸天商量后的结果。 画画他是不敢比的,毕竟范青山高徒的名头摆在那里。 虽然说以专业压人,是有点不知廉耻,但为了更好的结交黎啸天,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听说啊,在淮城城西,有位老佛爷,专门喜欢设下残局,允诺了胜出者会帮忙解决一件难事。念卿的意思呢,是复刻这个残局,让范大师的高徒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界,想来范大师的高徒肯定是无所不通的......” “你得罪他了?”范青山凑过头,细声问陈正。 沉默了一下,陈正点头。 范青山皱了皱眉,敢要起身,已经被陈正拦住。 “老师,你坐着喝酒就行。” “你会下棋?那老鬼的残局,整个夏国没有人能破。” 城西老佛爷自然不会将败给陈正的事情说出来,一来会给陈正造成困扰,二来神秘感顿失,这样就没人找他玩了。 “我看过两本棋谱。”陈正笑了笑。 和老佛爷他也是这么说的,这是一句实话,他能赢老佛爷,是因为上一世跟着客户,恰好观摩了残局,一位隐世不出的老农,因为耕牛的问题去找了老佛爷,最后险胜而归。 范青山苦笑,“也好,怯战就失去了男子的志气。输了就输了,被笑一下也没事,但你不要答应他们的彩头。” 这里又不是城西,不是老佛爷的昏暗院子,输了也不会断手断脚。 陈正没有答话。 这一刻,他看着黎啸天,甚至隐隐觉得这家伙,是福禄小童子。 黎啸天也看着陈正,心头暗笑,这一步棋,你装出来的范青山高徒嘴脸,该要被撕掉了。 马平藤不懂画,也不懂棋,看着别人欢闹喝彩,他也跟着欢闹喝彩,慌不迭地让人拿来玉石棋盘和棋子。 “添点彩头吧。”黎啸天抱着手,眯起眼睛。 这大庭广众之下,不怕你不跟。 “什么彩头,我听说马家大少爷可是跟着老国手学棋的。”陈正一脸“为难”。 “太在乎输赢就不对了。再说了,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马念卿笑道。 “这样吧,陈正要是不能破开棋局,学狗儿叫几声,沿着雅苑跑三圈。”黎啸天淡淡道。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估计这位范青山的高徒,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夏京贵公子。所以,他们不想跟着掺和了。 马平藤自然是站在陈正这边的,毕竟,陈正是主动握的手,黎啸天对他连句问候都没有。 “我要是不小心破了呢。”陈正反问。 话音刚落,黎啸天怔了怔后笑起来,马念卿在一旁,也忍不住晃头。 “你要是赢了!我跑十圈!”黎啸天乐道。 内心里,他是不屑和陈正赌彩金的,档次太低,压个几十万的,也没太大意思。 “好吧,我尽量试试。”陈正叹了口气。 任谁来看,他现在的模样,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他的对手,可是一位学了十几年棋艺的人。 玉石棋盘早早就平放好。 马念卿讪笑着打量了一下陈正,心头轻视之意更甚。 什么范大师的高徒!当年父亲带着他,也上门求范青山收下,可是范青山正眼都不看,只说他不是这块料。 范青山!你舍我了我这个天才!我倒要看看你执意收的得意弟子,是个怎样的废材! 马念卿开始落子。 他特意效仿城西老佛爷,将这个不败神话进行到底。 只是他不知道,不败神话在不久前已经被打破了。 陈正也跟着落下一子,当然,他假装思考了很久。 “我可以悔棋吗?”陈正说。 马念卿怔了怔,随即大笑,“莫非范大师的高徒,连棋盘上的规矩都不懂吗?落子不悔的。” 范青山在旁边老脸一红,早知道,他就拦着陈正,不让他冒这个头了。 黎啸天更是笑得夸张,“陈正啊,不行的话你就认输吧,学狗叫跳个三圈没什么的,眨眨眼就过去了。” “要跳你跳!”陈正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只是这番行为,让黎啸天更笃定,陈正已经败像横生了。 之前和老佛爷对弈,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他最大的压轴,却因为要逃过岭南人黄昌剑的封杀,早早就用了。 相比起老佛爷的萧杀,这脸色白净的马念卿,连威胁构不上。 黄梨木凉亭里的所有人,都对着残局不大有兴致,毕竟结果应该是明显的。 范青山的这位高徒,必然是惨白。 “范大师,我敬你一杯。这年轻人的兴致,让他们自己捣鼓吧。”有人劝酒。 范青山沉默了下,心底哀叹一口气。 他带陈正赴宴,原本是想提升陈正在淮城的档次,现在杀出个黎啸天,估计要一场空了。 “咦,范大师的高徒,好像挺厉害的。”有人又开口。 范青山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小徒弟真会下棋,仅看过两本棋谱,会有什么大的造诣...... 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棋盘两边,马念卿不断抹着额头的汗水,看起来似乎很不妥。 反观陈正,虽然表情也很凝重,但至少还算平静。 “莫非这范大师的高徒,还是个不世出的棋艺高手?”人们不由暗想。 最紧张的人,莫过于黎啸天了,要是马念卿输了,他可是要学着狗儿叫跑十圈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他不敢出尔反尔。 “念卿,喝口水,别紧张,他乱来的,稳住稳住。”黎啸天劝道。 马念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刚落下一子。 那边的陈正想也不想,立即跟着落子压了上去。 棋盘上,陈正的棋势已经隐隐围成大龙,准备将马念卿的散兵败将剿杀。 马念卿涨红了脸。 他看了看自己的老子,又回头看了看黎啸天,忽然眼睛一红,断断续续地咬牙哭了起来。 陈正怔住。 这又不是大姑娘的,输个棋哭什么鬼。 陈正不知道,马念卿哭的原因,是因为学了十几年的棋艺,居然连个半吊子都玩不过。 我重生的,大哥,这残局我都能倒着玩了。 当然,这些话陈正是不会说的,将抓在手上的棋子放下,陈正淡淡起身走了回去。 范青山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是我的宝藏徒弟!”范青山大笑。 “念卿肯定是今天不舒服的......”黎啸天咬牙道,小心地看着陈正。 “算了算了,黎少爷的彩头不用当真的,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什么的,大家都知道黎少爷是一言九鼎的人。”陈正冲着黎啸天眯眼一眼。 “老子跑十圈!”黎啸天恨意慢慢地一声怒吼。 果然,围着院子疯狂地跑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细微如蚊的小奶狗叫声。 027 扯虎皮的拍卖 马家的宴席,陈正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至少,在众多淮城富商眼前,露了露脸。 当然,这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拍卖会,才是真正搏杀的战场。 “阿正,真要去?我们只有二十万的。”直到现在,赵天建还是想劝劝陈正。 不是不相信陈正,而是用二十万去参与动辄百万的地皮拍卖,是一件很没天理的事情。 “当然要去,说不定我们真能买下一块地皮。”陈正笑道。 有了地皮,便算真正在淮城立住了脚跟。 赵天建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拍卖会在一个公有企业的会议厅进行,会议厅不算大,约莫能容纳一百多号人,顺眼望去,密密麻麻坐着的,皆是淮城有头有脸的生意人。 陈正带着赵天建,找了个较边缘的位置坐下。 往前观察,陈正不仅看到了马平藤和黎啸天,还有昨天在马家大院里的一些熟人脸,当然,这些人是坐得比较靠前的。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国字脸主持,咳了几下喉头,迈着小八步走上了礼台。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国字脸主持自以为幽默了一把,可惜没人鸟他。 干笑两声之后,继而开口,“我叫胡翰,是拍卖会的主持,感谢各位来宾。今天是三个公有企业的设备和地皮拍卖,分别有奔腾棉花厂,淮城副食加工厂,淮南毛衣洗涤厂......” 千禧年后,这些公有企业,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在大刀阔斧的时代步伐前,远远被抛诸在后。 三个公有企业,认真说起来,无疑是奔腾棉花厂最为压轴,位于淮城中心的地皮,估计已经被不少眼光瞄准。 “废话不多说了,拍卖会马上开始!”胡翰扬手,用了慷慨激昂的腔调。 大佬们都很忙,客套话没必要说太多。 “咦,陈正,那位好像是夏京的冯先生吧,听说在夏京做的地产生意很大,没想到也来淮城了。”赵天建指了指。 陈正抬头看去,眼色发沉。 他知道的,淮城在几年之后,将开始追赶世界顶级大都市的步伐,最大容度地吸引投资和鼓励创业。 陈正便是知道这一点,才决定放手一搏,抢夺被吞入虎口前的食物。 “首先拍卖的,是毛衣洗涤厂的滚筒设备,这套设备,九八年从花旗国引进,曾给多少淮城人带来干净的毛料制品......大家都知道,为了表示公有企业的诚意,今天的起拍价,统一是十八万八千!” 这个年头,十八万八千不算一个小数字,如果陈正愿意,可以直接在淮城市中心,买下一套百多平方的商品房。 当然,十八万八千,是一个很足的噱头。 “二十万!”有人举牌。 赵天建冲着陈正苦笑,“你看吧,有人喊了二十万,我们就投降了。” 他知道,他和陈正的资产,加起来正好二十万。 陈正笑了笑,“先看看。” “三十万!”又有人举牌。 最后,被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以五十万的报价赢下了第一锤。 这套滚筒设备,足以支撑起一个大型干洗店的连锁生意。 “恭喜周先生,我们接下来,将进行第二轮拍卖,众所周知,淮南毛衣洗涤厂共有三家分厂,下面我们第一处分厂地皮的拍卖,位于城西大道......” 起拍价,照样是十八万八千。 “二十万。”陈正在主持周涵刚讲完话,立即举牌。 赵天建一怔,转头紧张地看着陈正。 这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人也看过来,盯着陈正。 今天来参加拍卖会,陈正特意和赵天建两人,各定制了一套得体西服,远远看起来,至少不是那种街边的小摊贩了。 “咦,这是陈正啊,范青山大师的唯一弟子,昨天还一起喝酒来着。”有人认出了陈正。 陈正笑了笑,冲着说话的人拱了拱手。 人的名,树的影,范青山的名头,不仅在淮城,放眼整个夏国,都是有点震慑力的。 “那个小废物!”黎啸天转过头,咬牙切齿,“他有个屁钱,给我压死他!想买地皮,老子偏不给你!” 旁边供奉模样的一位老者,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牌。 “四十万。” “四十五万。”有个秃头男插了一句。 “八十万。”陈正举牌。 赵天建嘴巴一抽,这到底什么情况,在拍卖会上弄虚作假,可要构成诈骗罪的。 “一百万!”黎啸天冷笑着站起来。 一个拼命囤积方便面的小摊贩子,有什么牌面跟他竞拍!趁着台风,要生要死地赚了二十万,真当自己是商业奇才了。 “一百五十万!”陈正抬手,垂下来的时候,对着黎啸天做了一个竖中指的手势。 “你娘的!两百万!”黎啸天大怒。 昨天因为陈正的缘故,他已经大大地丢过一次脸面,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找回场子! 赵天建已经在伸手抹额头的汗了,不带这么玩的,小心脏都吓出来了,若是这黎啸天不跟了,全玩完了! 马平藤也终于认出了陈正,对着旁边相熟的人不断介绍,描画得很夸张,什么“年少多金”,“棋艺天下第一”,“范大师是主动要求收他为徒”,“估计是豪门嫡子”...... 在黎啸天喊出两百万之后,人们转头看着陈正。 发现此刻的陈正,似乎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盘桓着得失。 “他在考虑等价值。若是超出了那个价位,就没必要跟了。”有人分析。 如大家所想,陈正伸出右手,久久揉了几下额头后,没有再跟下去。 “呵呵,穷比一个。”黎啸天得意地坐下来。 旁边的供奉老者,脸色有点担心,“少爷,会不会是钓鱼?” 黎啸天抬了抬手,“不会,这三家公有企业的背景,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我夏京黎家都没资格插手,更别说他一个小摊贩了。” 老者想了想,“那也有可能他在虚张声势?” 黎啸天白了老者一眼,“你可能不知道他另一个身份,能做到范青山的唯一入室弟子,应该是点料的。” “可两百万买的这块地皮,我觉得还是太贵了。”老者继续进谏。 “我黎家有的是钱,我只是不喜欢这小家伙,想借着地皮起步。呵呵,乖乖地做个小摊贩,才是他这辈子的出路。” 礼台上,胡翰明显有点紧张,两百万的竞交额,出乎他的意料。 “恭喜来自夏京的黎公子,获得第二轮拍卖的胜出!” 旁边的人报以掌声。 黎啸天得意地压了压手。 看见了么!这才叫魄力! 在他眼里,陈正是输了,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他! 陈正暗暗冷笑。 他的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没有财团金主,只能靠自己,一次次破而后立。 “第三轮竞拍开始,依然是淮南毛衣洗涤厂,第二处分厂,位于淮港附近......” “二十万。”胡翰的话刚落,陈正再次举起了牌。 全场寂然。 这位范青山的得意弟子,似乎对淮城的地皮极有兴趣,这处淮港附近的地皮,明显比上一处的要大许多。 “五十万!”一个方脸的富商举牌。 “两百万!”陈正声音平静。 赵天建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他娘的,小心脏快受不住了。 “两百五十万!”方脸富商沉默了一下开口。 “四百万!”陈正掷地有声。 黎啸天刚要站起来,被旁边的供奉老者劝住,“少爷,先等一等,我需要看清楚。”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不少人隐隐觉得,这位范青山的高徒,似乎真的动怒了。 “四百万第一次!”胡翰举着拍卖槌。 赵天建浑身发抖。 “四百万第二次!” 陈正站起来,笑意盈盈,不断冲着旁边的人挥手。 “不等了!准备落槌了!”黎啸天急道。 若是一锤定音,那么这块地皮,以四百万的竞交额,便算陈正的了。 老者沉默了下,最终点点头。 这位年轻人,确实不像弄虚作假。 “五百万!”黎啸天哽着脖子,扬手指着陈正。 萧杀的气氛,一下子又被引爆。 028 惊险的布局 奔腾棉花厂的会议室里,两个人影在旁人的喝彩声中,各自对望。 “五百万!跟不跟!”黎啸天嚣张地比着手势。 他以前觉得陈正是个小摊贩,但现在,他可不敢这么想了,能跟了他几轮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一点钱的。他猜测过陈正手里的资金,或许有范青山的投资在,应该不会超过一千万。 一块地皮,若是经营得好,极有可能一飞冲天。 这是黎啸天回夏国时,华子涛跟他说过的。 所以,他不想让陈正赢。 “七百万!”陈正踌躇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开口。 全场哗然,这才是一掷千金啊! “一千万!”黎啸天冷笑。 老子准备继承家族的三十个亿,你拿什么和我玩! 哗! 气氛一下子安静。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简单的地皮设备拍卖,居然过了千万。 在旁人的目光中,陈正捏着拳头,显得极为失落。 “黎啸天,你别欺人太甚!”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委屈极了。 只有赵天建知道,陈正的兜里,到底有多少钱......他很紧张,怕陈正真玩出事情来。 马平藤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这位印象极好的小友人仗言两句,“陈贤侄,别灰心,还有十几块地皮!” 陈正“痛苦”地闭了闭眼,尔后叹了口气,冲着马平藤拱了拱手。 黎啸天冷笑着坐下。 旁边的供奉老者神色有点担心,“少爷,这块地皮不值这个价,该在七百万的时候放弃的。” “福伯,你别说了,钱少赚一点没事情,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玩死他!” 叫福伯的老者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礼台上的胡翰,惊得话筒都拿不稳了,上一块的地皮,竞交额才两百万,这一下直接跳到了一千万! 他娘的,老子主持一次会议才不到一万佣金...... “咳咳,再次恭喜夏京的黎公子,让我们给出最热烈的掌声!” 顿时,整个会议室掌声雷动。 黎啸天很享受这种时刻,对于陈正的蔑视,更加浓烈了。 “第四轮,是洗涤厂的最后一处分厂地皮,同样位于淮港附近,不同的是,这处地皮在交通便利的淮城高速路不远,起拍价依然是十八万八千......” “二十万。”还是陈正,在话音刚刚落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牌。 “又是二十万?为何他不喊百万以上?”有人问马平藤。 马平藤自觉得很在行的笑谈了一句,“有些生意人的习惯,总是有点古怪的,这位范大师的高徒,应该属于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的那种人。” 旁人恍然大悟,又问了一句,“马老板,你为何不参与竞拍?” 马平藤淡笑,“你没看清么?今天这战场,只属于范大师的高徒,和那位夏京的黎公子。”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还有些想分一杯羹的人略有不服,比如那位方脸富商,在听到陈正的报价好,跃跃试试。 “八十万。”方脸富商开口。 “三百万!”陈正继续举牌。 赵天建苦笑,抱住了头。 方脸富商脸色极为难看,骂咧了几声,愤而离场。 这一幕让旁边人看到,更加不敢插手了。 “五百万!”黎啸天冷笑着站起来。 老子有钱,随便跟你玩。 “六百万!” “九百万!”黎啸天抱着手。 陈正“差点”立不住身子,幸好旁边的赵天建起身,将他扶住。 “走!咱不玩了!该死的!今天被算计了!”陈正语气发沉。 很多人叹息回头,看着陈正的身影,慢慢地离开位置,准备往会议室外面走去。 又是马平藤,疾走几步,好说歹说地将陈正劝了回来。 陈正语气悲哀,“马世伯,你又何苦劝我,我陈正今日算是丢了老师的脸了。” 都喊世伯了,跟着范青山平起平坐了,当然要好好稳住关系。 “陈贤侄,就当学习吧,黎公子好歹是夏京豪门的人,胳膊太粗了。” 陈正一边点头,一边叹气。 只是他这副模样,又惹来黎啸天一阵嗤笑。 淮南洗涤厂的设备和地皮已经拍完,接下来的,便轮到副食加工厂了。 两台机器设备,以及一个挺大的店铺,陈正都没有举牌。 自然,黎啸天也没有举牌。 “下面是副食加工厂的两块地皮,第一块位于老商场附近,起拍价照样是十八万八千......”胡翰眼珠子不断瞄着陈正,过了一会儿又看向黎啸天。 他是有提成的,拍卖的竞交额越高,他得到的提成也就越高。 这两位主儿,明显都是冲着地皮来的。 “拍卖开始!” 所有人都等着陈正举牌喊“二十万”,可惜这一次,陈正没有举牌,脸色极为愤怒地盯着前方。 黎啸天冷笑,也没有举牌。 眼看着要流拍了,一个富商才急忙喊了“二十五万”的竞价。 又有人报出了三十万。 三十万。 五十万。 六十万。 ...... “两百万。”陈正终于举牌。 很自觉的,原本参与的人都摇头苦笑,放弃了竞价。 他们知道,那位夏京的黎公子肯定要跟的。 “五百万。” 果不其然,黎啸天站起来,冷笑着报价。 “黎啸天,你什么意思!我不跟你就不跟!我跟了你就跟着加价!”陈正抬腿,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张空椅子。 他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气急败坏的输家。 只有赵天建满脸汗颜,这该有怎样的演技,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到这一切。 黎啸天没有答话,冲着陈正比了比中指。 “妈的!”陈正又是一脚,再次踢翻一张空椅。 胡翰急忙陪着笑,劝了好几句,陈正才平缓气息,慢慢坐了下来。 毫无意外的,第四块地皮,依然被黎啸天收入了囊中。 “少爷,玩得有点大了。”福伯劝道。 才四块地皮,已经用了三千万,得不偿失。 “福伯,我让你别劝了。”黎啸天不耐烦地回道。 福伯叹了一口气。 除开设备,连着几块地皮,都被黎啸天拍下。 人们发现,这位范青山的高徒,似乎是真的憋屈之极,眼睛都充血发红了。 “他身上的资金,应该是一千万左右,每次竞价到八九百万,便不敢跟了。”有人叹息一声。 “毕竟比不了夏京的豪门,普通人做点生意真是难啊。” 他们不知道,陈正的银行卡上,只有可怜的二十万,所做的,所演的,不过是想努力拍下一块地皮。 “少爷,七千万了!”福伯脸色也变得担心起来。 他原本想着,这次拍卖地皮,顶多花个一千万就不错了,谁能料到自家少爷为了置气,硬生生多花了大半个亿出去。 “不慌,没几块地皮了。”黎啸天声音冰冷。 会议室偏处,陈正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天建,“可以了,你动手吧。” 赵天建沉默了下,点点头往外走去。 就在刚才,陈正和他说了一个计划。 让他心惊肉跳的计划。 “还剩最后两块地皮了,这一块是奔腾棉花厂的宿舍区,位于淮城市区大道......” “二十万。”陈正举牌。 已经没有其他人敢跟。 “两百万。”黎啸天的声音。 “三百万!” “五百!继续跟上!” “五百五十万!”陈正“咬牙切齿”。 “八百万!” 陈正又是一脚,踢翻了空椅。 ...... 赵天建悄悄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走到僻静处,换了身灰色卫衣,蒙住了脸。 尔后,从陈正告知的地点,挖出了一把仿真手枪,虽然不知道陈正什么时候放这里的...... “阿正啊,你不做导演真是可惜了。”赵天建说。 但人在刀俎之下,不得不奋力一搏。 029 压轴的黄金地皮 胡翰很紧张,接下来的最后一块地皮,作为压轴出场,照着前面的情形,价格起码飙升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接下来的压轴,不用我说大家都猜到了,就是位于大学街对面的奔腾棉花主厂地皮!左边是别墅园,右边是步行街购物区!占地面积有十八亩!” 国际上标准的足球场面积,约有二十亩左右。但极为难得的是,这一轮的主厂地皮,是非常稀罕的黄金地段。 陈正垂了垂头,平复住自己的心情。 黎啸天站起身子,冷冷盯着陈正,最后一轮竞拍,他要一口压死陈正。 胡翰似乎极为珍惜这一次的拍卖会,乱七八糟地扯了几分钟棉花厂的光荣历史。 陈正很感谢他。 感谢他无意间拖延了时间。 ...... 赵天建从消防通道里走出,径直往前,一个试图拦住他走入拍卖会议室的棉花厂保安,被他一个肘击打晕。 人声鼎沸的会议室,由于胡翰的健谈和推崇,已然将最后一轮的地皮拍卖,推到了高潮。 陈正站了起来。 黎啸天抱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分别往这两个人扫去。 最后一轮竞价,这两位主儿的激斗,又要开始了。 没有人想插手,生意人做生意,秉持得是不能亏本,这两个年轻人一直在斗气,起码抬高了几倍价格,拼杀下去即便得了地皮,也照样得不偿失。 福伯揉了揉眼睛,索性最后一轮了,他也不打算拦着黎啸天了。 忽然,他警惕地眼睛余光一扫,发现一个蒙得严严实实的人影,偷偷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一只手,死死缩进衣服里。 能成为夏京黎家的供奉,福伯并非是泛泛之辈,手头功夫暂且不谈,对于危险的感知,便已经超出一般人许多了。 “少爷,快走。”福伯压低声音。 黎啸天不满地垂头,“福伯,最后一轮了,你别劝了。” 福伯咬了咬牙,“少爷,有枪手进来了。” “枪手?”黎啸天惊了惊。 福伯指了指角落里,慢慢垂头往前走的身影。 黎啸天扭头,神情惊惶。 在夏京,他曾经得罪过一个顶级富商之子,为避免麻烦,才借着探亲的缘由,来淮城暂避一段时间。 “少爷!走!”福伯已经不由分说,拽住黎啸天,往自己身后拉。 黎啸天瞬间脸色狰狞,“就两分钟,我一口价喊死!” 角落里的人影,那只伸到衣服里的手,已经慢慢拉出。 福伯清楚地看见,那果然是一把手枪。 “少爷!你死了,那三十个亿可就拱手让人了!对付这小家伙有的是时间!你忘了那位富商之子,扬言要做掉你的!” 这一句话,太诛心了,一瞬间,黎啸天发现自己,忽然无比留恋这花花世界。 礼台上,胡翰已经停止了扯家常,准备开拍。 “走!”黎啸天不甘地吼了一声,不用福伯指点,快速地往会议室侧边的小通道跑去。 “下面开始竞拍,起拍价是十八万八千......”胡翰停顿,他发现黎啸天已经跑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顿住,一下子没明白怎么回事。 “二十万!”陈正站起来,一脚将面前的空椅又踢翻,怒喝了一句。 声音很大,让场中的人不由得惊了一个激灵。 没有人敢竞价。 陈正和黎啸天几百上千万的搏杀,还历历在目。 无仇无怨,没必要得罪一位顶级大师的弟子。 黎啸天已经逃远。 只剩下陈正昂首挺立。 有个小商人跃跃试试,立即被旁边相熟的人拉住。 “你拼得过吗?你舍得花上千万?” 小商人苦笑,沉默了一下,重新端坐。 胡翰更是揪心,场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出奇地一致,没有跟着竞价,刚才这位范大师高徒的表现,着实太惊人了。 “二十万第一次......”胡翰的声音拖得很长,他多希望有人跟着竞价,多个上百万也好啊,这可是最压轴的一块地皮。 “二十万第二次......” 此刻的陈正,心底同样紧张,演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可不想有头铁的人站起来。 哪怕再加一万,他也没法跟了。 对方可不是黎啸天。 还是那个小商人,咬了咬牙后,准备起身。 “我话撂在这里,我银行卡头上有八百七十万!敢请诸位一争!”陈正喝道。 这番话似乎没毛病,场中的人,都知道陈正刚才在竞价到八九百万的时候,就主动放弃。 淮城有钱人是不少,但不会傻到为了一块地皮,一掷千金。 小商人闻声,急忙又坐了下来,神色惋惜。 “二十万......第三次,恭喜陈先生。”胡翰说完,摇头苦笑。 不过,他并没有多沮丧,本次拍卖的进账,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位夏京的贵公子,起码抛了差不多一个亿出来。 陈正缓出一口气,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 马平藤率先走过来,连声喊着恭喜。 陈正抬了抬手,眼睛不动声色地侧过去,发现赵天建扮演的枪手,已经走到了不远。 “世伯小心!”陈正大喊,抬腿一脚将旁边一张空椅踢飞出去。 “陈正,你死定了!”赵天建故意嘶了嗓子大喊。 椅子位置有点偏,赵天建急忙冲前两步,被椅子“砸到”,整个人发出一声“惨叫”,连枪也摔在了地上。 会议室里,嘈杂声疯狂起来。 “陈贤侄,有人要杀你!快走!”对于刚才陈正的举动,马平藤觉得很暖心。 “快!他逃走了!”有人惊喊。 “看他的手,应该是被范大师的高徒砸伤了!” 赵天建扶着“受伤的手臂”,疯狂地往前遁逃...... 我太难了。赵天建撞飞两个围过来的保安,满脸苦色。 ...... 这一场公有企业的拍卖会,虽然算不得完美收场,但也算大大的圆满了。 主办方很满意,收获超出预料,为此,胡翰除了酬金之外,另得了一个大红包。 黎啸天有点满意,他觉得至始至终,如果不是那个枪手出现,陈正几乎要被他压死。 陈正更满意。 “二十万?就一次过了?其他人不敢拍?”赵天建拍着身上的泥尘,目瞪口呆。 陈正大笑,“估计都被吓住了。” “那意思是......我们仅花了二十万,就买了一块黄金地段的地皮......对吗?” “对的。有了这块地皮,我们算是跻身商人之列了。即便现在转手出去,保守估值,起码也有三四百万。” 赵天建深呼出一口气,捏着拳头,在夜色中,不断狂吼。 陈正抹了抹脸。 赵天建其实没发现,在陈正一次次跟黎啸天竞价的时候,其实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幸好多穿了一件深色西服在外头。 淮城大酒店。 福伯皱着眉头苦思,隔了会儿才开口,“枪手是不是陈正那小子请来的?” “应该不是,听说枪手本来是要杀他的。”黎啸天冷笑。 “如果是苦肉计呢。”福伯眯了眯眼,“我安排人查一下。” 姜越老越辣。 “很有可能,他不想让你在最后一轮竞拍喊价。少爷,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激动。” 黎啸天点点头,“我迟早要回去继承黎家家主的,我有这份沉稳。” 福伯想了想,缓缓开口,“陈正最后一轮的拍卖竞价成交了,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五百万?” 福伯摇头。 “三百万?”黎啸天皱着眉。 让陈正赢得太容易,他不舒服。 福伯依然摇头。 “一百万?这也太少了,那块地皮至少保值四百万吧?” 福伯苦笑,“是他一贯的起步价,二十万......二十万就拍下了奔腾棉花厂的黄金地皮。” 嘭! 黎啸天一个激动,连着凳子,整个人倒在地毯上。 “我要找人做了他!”黎啸天爬起来,满脸怒意。 福伯沉默了一下,继续劝道,“少爷,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多生事端,这种节骨眼,最好忍耐一下,别忘了那小子还是范青山的入室弟子。要知道,黎家上下,可不仅你一位继承人啊。” 黎啸天捏着拳头,最终慢慢松开。 030 这是我的地盘 “凶虎”的余威,终于慢慢散去,整个淮城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枝头上红红白白的花儿,重新开了一茬又一茬。城外的淮江,绿波重新荡了一个又一个温柔涟漪。 奔放的淮城诗人,也重新带着学弟学妹,沿着渐入秋日的街头,诗以咏志。 “学长,这里就是棉花亭了。” 梁明远点点头,停了下来。 “这名字有点不好,棉花亭?也不知是哪个粗鄙的俗人取的。” “学长,这里是奔腾棉花厂的主厂啊,所以这亭子才叫棉花亭。不过,这两天听说,棉花厂被收购了,也不知这处美景会不会被人铲了。” 梁明远嗤笑,“那些生意人,就是喜欢铜臭味,哪里像我们这么潇洒。” 梁明远似乎忘了,前段时间为了赚钱,他可是跟在叔父梁大刚的屁股后面,像极了一个见钱眼开的奸商。 这次出游,原本梁明远是不想来的。 不过后来听说,一直单相思的秦青青也有可能过来,才精心梳理了一番,再精心准备了两首小诗。 多好的场面。 梁明远已经预见到,当他念出惊了四座的诗词时,秦青青会双眼冒出小星星。 “呵呵,把亭子附近清理一下,咱们恭候佳人了。对了,李游你跟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吧?” 那个一直在开口的小胖男生点头,“放心吧学长,我爸的朋友,是这里的保安队长。” 梁明远满意地笑了笑,准备往四处再看看。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很憎恶的人影。 又是你!陈正! 此刻,陈正正沿着棉花亭的小路,不断看来看去。 这是第一次,他来到自己的主场......二十万买下的奔腾棉花厂主厂,虽然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但胜在位置极好。 陈正在揣摩着,这块黄金地皮,该要怎样投资建设,才能一鸣惊人。 “陈正!滚出这里!”梁明远喊道。 他觉得自己有底气说出这句话,毕竟他的小迷弟李游,是认识保安队长的。 正在思考的陈正,一下子被打断思绪,瞬间很不爽。 还有,这什么意思?让他滚出这里? 这他娘的是老子的地盘好吗! “原本挺好的风景,有一坨污垢出现,真是影响了心情!” 陈正冷笑,只要他愿意,可以使用一切法律手段,将梁明远这帮人赶走。 合同上白纸黑字,这块黄金地皮,已经是陈正的私人财产。 “李游!你过来!”梁明远叫嚣道。 小胖子李游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把他赶走!” 新仇旧恨,可见这梁明远有多不待见陈正。 “学长,秦青青学姐她们刚才打来电话,说已经到门口了。” 来了? 梁明远瞪了陈正一眼后,瞬间恢复了儒雅的面目,冷笑着往亭子走去。 和秦青青一相比,这陈正的事情,好像连狗屎也不如了。 梁明远不知道,比他更惊讶的,还有陈正。 不过,秦青青应该对这家伙没半点意思的,上一世中,秦青青连提都没提过梁明远,估计是属于赶不走的狗皮膏药那一类。 于是,陈正打消了将梁明远这帮人赶走的念头。 台风过后,因为要奔忙拍卖会的事情,他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和秦青青见面了。 相逢不如偶遇。 坐在离着不远的石椅上,陈正有些感慨地揉着头,等着秦青青到来。 “学长,那个人还在。”李游指了指。 “哼,别理他,就一废物,不过李游,你快点喊人将他赶走,看见他就闹心。” 李游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 “青青,快点快点,我跟你说啊,这个棉花亭,别人都讲是淮城最漂亮的地方。”苏樱拖着秦青青的手,喜气洋洋地开口。 秦青青点点头,她喜欢画画,喜欢将山水田园都装入画框里,难得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思考再三,还是打算带着画板来写生。至于什么梁明远的邀请,她根本不关心这个。 可惜。 梁明远看到走来的秦青青和苏樱后,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以为,秦青青终于答应了他的邀约。 “青青!这边!”梁明远站起来,激动地挥着手。 秦青青顿住在原地,神情蓦然惊喜。 “她看见我了!你们看,青青多高兴!”梁明远整个人心花怒放。 自古佳人配才子,良配! “学长的才气,足以匹配秦校花了。” “古人用‘温润如玉’形容谦谦君子,我觉得咱们的学长正是这种人!” 在一番恭维下,梁明远再也等不了了,他要冲过去,冲过去拥住秦青青,念出他精心准备的两首小诗! 他伸手,他奔跑,他在阳光的沐浴中,风度翩翩。 秦青青也小跑起来。 “青青!”梁明远大喜。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将是一出比翼连枝的美好情节。 可惜很狗血。 秦青青看也不看,错身跑过梁明远,继续往前跑去。 前方的石椅上,坐着一个略微瘦弱的年轻人,也站起了身子。 “陈正!”秦青青喊了一声,脸色通红。 直到现在,她还时常会想起,陈正冒着狂风暴雨来找她的场景。 那一碗楼梯口的方便面,好香好香。 陈正笑了笑,指了指旁边拍干净的石椅。 秦青青点点头,放下画板,在陈正身边坐了下来。 楞在原地的梁明远,看得怒火中烧,这不仅是丢人,更是一种奇耻大辱。 楹联输了,做生意也输了,现在连泡妞也输了! “学长,这是怎么回事啊?”李游也很纳闷,秦青青和苏樱明明是他们请来的,现在都走向陈正那边了。 “应该是认识,不可能是恋人。”梁明远自我安慰了一番。 恋人?不好意思,我们是夫妻。 陈正抬头,看着秦青青,发现她带着画板。 “你喜欢这里?” 秦青青顿了顿,随后抬头看了许久,“景色挺好的,是画画写生的好地方。可惜,我听李游说,因为棉花厂转手卖出去了,这亭子周围,占得地方太多,应该会被铲去的。” “你喜欢么?”陈正认真道。 “喜欢。”秦青青答。 “那就行了,它不会被铲去的。”陈正耸了耸肩。 “陈正,你胡说什么呢,不知哪位大老板买下了这块地皮,但无论如何,都应该会铲去拿来投资。” 媳妇,这是咱们的地方啊。 陈正刚要开口。 忽然间,苏樱已经跑了过来,小虎牙磨啊磨。 “喂,陈正,我们也算老熟人了,你都不喊我?为什么就喊青青?” 这要怎么说? 她是我媳妇,你不是啊。 秦青青脸色一红,急忙站了起来,“陈正,跟着我们过去吧,都是大学生,大家坐在一起也聊得来。” “好。”陈正平静道。 秦青青虽然不知道陈正为何出现在这里,不过能遇到陈正,确实是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情。 所以,她很大方地将陈正介绍给了同学。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不会冷了秦青青的面子,即便连梁明远也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句,“陈正同学真有趣,乱逛也能走来这里。” 直到现在,梁明远很认为,这陈正肯定是误打误撞才走来的棉花厂这边。 坐下来的时候,梁明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游。 李游凑过头,压低声音,“放心吧学长,我爸那个朋友对我很好的,等会就过来将他赶走。” 梁明远满意地点点头。 是时候,给陈正这反骨的小东西一点教训了。 031 滚出棉花厂 大学生出游联谊聚餐,原本是一件欢喜的事情。 但现在,俨然有点变味。 陈正在梁明远的眼中,已经从普通仇人,上升为不死不休的情敌。 拔剑吧!你这个恶臭满身的蛆虫,美丽的秦青青公主只属于我。梁明远一度沉醉在自己浪漫的法式情结中。 当然,他不可能这么喊的。 文人,要儒雅,要温润如玉。 “青青,我写了两首诗,此情此景,我想念出来。”梁明远笑道。 “什么!学长给秦学姐写了诗!”李游极为狗腿子地配合了一下,“听说学长准备出第八本诗集了!” “诶,别乱说,还在磨合中,我觉得作为一个诗人,应当将最好的作品呈现给喜欢的人。”梁明远很大气地摆了摆手。 秦青青干笑一声。 坐在秦青青旁边的陈正,嘴巴又没由来地一抽。 啊!六月的风,吹皱了江面和母亲的抬头纹? “我从天上来。” “拥抱云彩。” “你看我身披霞光,沐浴成爱......” 陈正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这他娘又是这种狗屁倒灶的抒情诗文。若是放在十几年后,肯定是贴吧里口诛笔伐的对象。 十几年后的世界,情情爱爱的交流,简单得像字节暗号。 “约吗?” “约。” ...... 不过,千禧年之初,全新智能化的手机没普及,眼下还停留在书信车马的环节,比如你喜欢隔壁班的小可爱,传统的手段,都先是一封封的情书攻势。 所以,这是梁明远的自信。 他觉得,若放在古时,他起码是殿试三甲的探花郎。 可惜,眼下这份豪横的自信,被一个人嗤笑了。 “我出过七本诗集,两本散文随笔,淮城的作家协会,曾经三次邀请我入席年度文学讨论。在蓝桥大学中文系,我的论文成了两届的标杆。” 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梁明远觉得很舒服。 什么东西?你听得懂吗?你就笑!还笑?在秦青青面前笑? “看来陈正学长肯定是另有佳作了,不如这样吧,让陈正同学也给我们写一首。”李游转了转眼珠子开口。 作为梁明远忠诚的小迷弟,自然想着替偶像扳回一局。 梁明远闻声,晃了晃头笑起来,“李游,不能强人所难的,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天赋,有急智,出口能成章。” 在梁明远心里,陈正不过一个投机倒把的小冤家,像上次什么楹联,也是踩了狗屎运。 秦青青略微不喜,梁明远这种自视甚高的性格,是她向来厌恶的。 小虎牙苏樱已经快速取来纸和笔,放在陈正面前。 上一次陈正写楹联,她可是在场的。不同于梁明远,对于陈正,她更多的是期待。 这是个总能创造奇迹的男人。 “我不懂这个......”陈正摇了摇头。 梁明远抬头,笑了几声,“苏樱,你也别为难陈正同学了,并非每个人都像我,从小就多读书的。再说了,你指望一个农村出来的学生,写什么诗词......呵呵,毕竟从小的教育条件就不好......” 这句话有点狠了。 在陈正的心中,若说最舒心最安逸的生活,便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带着邻家妹妹陈婉,两个人淌河摸鱼,上山摘梅子。 陈正拿起了笔。 这些人并不知道,十几年之后,网络上出现了一种很走心的诗词载体,类似童言般的小短句。 梁明远抱着手,居高临下地冷笑。 秦青青垂头,模样隐隐期待,看着陈正落笔,挥毫纸上。 那张在老笔墨街的背影照片,她用画笔重新画了一次,添缀了几分壮阔山河,添缀了一抹如血残阳,为的,只是衬托那个背影,挥斥方遒的气势。 我折了三根车轴草,带给我的朋友们许愿, 第一根给了山上的白鹰, 白鹰说,山林秃了不好看, 它喜欢的是山儿青青。 第二根给了河里的浮鸭, 浮鸭说,河水浊了不好看, 它喜欢的是水儿青青。 第三根,我偷偷留了下来, 藏在贴身的小布袄里, 有一天它长叶开花, 围着我砌红堆绿, 我的朋友们都知道了, 它们说, 原来你也喜欢青青。 ...... 陈正停了笔,脸色有点复杂,十几年的商海沉浮,早已经养成了内敛的性格,他向来不擅长这种煽情的东西。 “什么狗屎!还有车轴草是你们乡下的东西吗?”梁明远站起来,指着陈正。 喜欢青青? 你一个小瘪三,凭什么敢表白!我犹豫了大半年,我都没敢下手。 你就不怕朋友都没得做了? 梁明远不知道,以陈正的性格,做事情不会畏手畏脚,何况,秦青青本来就是他媳妇。 “车轴草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幸运草。我也喜欢这种车轴草。”秦青青抬头,脸儿有些发红。 她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总觉得陈正看起来很舒服,很温暖。 苏樱两只眼睛,一会儿看着陈正,一会儿又看着秦青青。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陈正写的东西很出彩,但似乎讨到了秦青青的欢心。 “青青,你相信我的眼光,我出过七本诗集,两本散文随笔,还是作家协会的名誉会员......”梁明远有点捉急了,这种耻辱的感觉,和上次在老笔墨街,何其相像。 他不懂,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瘪三,为何总能一次次打败他。 陈正的目光,同样温柔。 两人结婚的时候,只简单摆了几张酒席,女方家人无一到场。 秦青青主动牵着他的手,走过了那一张略微陈旧的红地毯。 他表白,并非是被情绪所染。 而是因为,再过不久,如果不争取,秦青青真的要离开夏国,去花旗国进修了。 至少是三年,或许又是十年。 错过昙花一现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能把握时机,却最终都错过了。 “李游,你那个叔叔来了没有?”梁明远扭过头,脸色狰狞。 他恨不得冲过去,将陈正踹到在地上,狠狠碾几脚。 可惜,一来他不擅长打架,二来他的人设是儒雅才子。 “刚才来信息,说已经到门口了。”李游冷笑,“学长,我这个叔叔从小就对我好,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都会帮我打人。” 梁明远松了口气,将陈正这碍眼的小东西赶走,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那就好。” 如李游所想,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气势十足地走了过来。 “叔,我在这里!”李游急忙挥手。 中年人笑了笑,将手里提着的两袋橘子,放到了地上。 “这是我叔王亮,棉花厂的安保队长!”李游介绍道,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正。 他以为陈正会怕的,毕竟擅闯了别人的地盘。 果然,他看见陈正皱了皱眉头。 “学长,你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肯定愁死了。” “呵呵做得好,李游啊,我下次一定邀请你去作家协会入席。” 李游闻声,整张脸兴奋得通红。 这件事情,他可是惦记很久了。 王亮按着李游的意思,揉了揉手腕,走向陈正。 他没有见过陈正。而且,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需要发泄一下。 换了个老板,居然一下子把他辞退了。 原本吧,棉花厂破产,他清闲得很,每天去溜一圈就能领到手工资,现在倒好,每月一千多的工资,一下子没了。 “滚出棉花厂!”王亮不客气地喊道。 众所周知,他是这里的安保头子,有资格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可王亮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似乎更生气,冲着他同样喝了一句。 “滚出棉花厂!” 032 推波助澜的手 早在陈正买下棉花厂这块黄金地皮的时候,就已经和赵天建商量,将所有闲散的人员辞退,只留下一个看守厂门的老大爷。 这些公有企业的员工,向来是闲散惯了,不好利用。 再说了,陈正现在手头上的钱捉襟见肘,没必要浪费。 赵天建去处理这些事情了,猜得没错的话,这位所谓的安保队长,应该也是被辞退的人员之一。 都被辞退了,还在我的地盘上喝五吆六的,怎么能忍! “喂,陈正,你知道我叔是谁吗!”李游怒道。 梁明远更是冷笑,这愣头青当真是好玩,逮着谁都乱来一通。 秦青青目光担心,这个王亮一看就是经常逛社会的人,不好惹的那种。 她怕陈正吃亏,所以拿出了电话,准备报警。 “你再说一次!”王亮怒极反笑,“我可是这里的安保队长!” 梁明远等人得意地抱着手,想看看这陈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你被解雇了。”陈正头也不抬,语气冷淡。 “以后没有经过允许,你不能踏入这里。” “陈正,你以为你是谁啊,莫非买地皮的这位大老板,是你家亲戚?你的亲戚在乡下吧呵呵,装什么大蒜!”梁明远叫道。 王亮挽起袖子,大步咧咧地朝陈正走过去。 “抽他耳刮子!太不懂事了!”梁明远继续大喊。 秦青青脸色着急,因为她看见陈正动也不动,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 这时,一个颤巍巍的小老头跑过来,脸色惊惶地拦住王亮。 “王亮,你做什么!” “老马,你别管!” 叫老马的小老头小心翼翼看了陈正一眼,拉着王亮的手,走到一边,凑过头说了几句。 一瞬间,王亮脸色“唰”的一下苍白。 “叔,先对付这小子!”李游喊道。 王亮咬着牙,走到陈正面前。 “你叔打人很重吗?”见此情景,梁明远很开心。 “很重,以前把人打得进了医院。”李游也跟着笑。 正当他们预见陈正的惨状时,走到陈正面前的王亮,垂下脑袋,自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很清脆地“啪”声。 “我这就走。”王亮说。 声音明显是压着,不敢太大。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没人明白这反转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挨打的陈正,居然没事了。 “陈正让滚出去......这个队长就真的滚出去了。”有人惊道。 陈正挥了挥手,他原本是想让王亮吃点苦头的,不过他自觉认错,倒也不算太坏,索性赶走算了。 “叔!你别走啊!”李游追着喊。 “你最好跟着我走!别留在这里!”王亮喊道。 “叔?你喝醉了?你是棉花厂的安保队长啊!” 王亮咬了咬牙,没有再答话,之所以喜欢帮助李游,是因为他经常找李游的父亲借钱消遣,有这一层关系在,钱很好借......但现在,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个小角色,得罪一个大人物。 能买下棉花厂主厂地皮的人,会是小角色? 在社会上打滚多年,这种低调的豪门弟子,他见过不少。 ...... 王亮走后,留下的这些人,表情很精彩。 “学长,这陈正是不是有点背景?”李游不傻,刚才王亮的表现,明显让他有点担心。 “有个屁的背景,你叔肯定被唬住了!”梁明远冷笑回答。 在他看来,陈正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乡下小子,上不得台面。 李游顿了顿,终究没有反驳。 秦青青也很吃惊,她也没想到,陈正居然能扭转整个不利的局面。 “于大爷,您慢走。”陈正开口。 这位于大爷,正是陈正和赵天建商量后,留下来看厂的老头。 “原来如此!估计这家伙认识那看门老头的,怪不得你叔会卖面子。”梁明远冷笑,“这混账东西的运气,好像一直都挺好的!” 约会失败,装比失败,连以为拿手的两首小诗也念得失败。 梁明远是不想呆了,匆匆和秦青青打了声招呼,带着忠心的迷弟迷妹,走出了棉花厂。 苏樱觉得情况不对,瞅了瞅左边站着的秦青青,又看了看右边站着的陈正。 “我肚子疼!”苏樱大叫了一声,也跑了出去。 原本热闹哄哄的棉花亭周围,只剩下秦青青和陈正两个人。 陈正弯腰,将梁明远这些人没收拾的食物和塑料袋,捡起来扔进垃圾筒里。 “你说过的,你喜欢这里,干干净净的才好看。” 秦青青怔了怔,有些不敢面对陈正的目光。 有风吹了起来。 她的长发被撩起,穿的军色长外套,后摆也被撩起。 她听见了陈正的脚步声,往自己而来,踩在草地上,沙沙地响。 咬了咬嘴唇,秦青青自觉很勇敢地抬起了头。 忽然发现,陈正已经握住她的右手。 秦青青脸红了,急忙要抽出来。 “别动。”陈正说。 秦青青果然不动。 大概在半分钟后,秦青青发现陈正已经退开两步,而自己的右手手腕,已经绕了一根车轴草。 很熟悉的形状,她平时偷偷许愿的时候,都是这样自己缠绕的。 秦青青心里惊了惊,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心底里最神秘的暗号,突然被人接上了。 “提前两天,祝你生日快乐。”陈正平静地说。 秦青青怔了怔。 两天后确实是她的生日,只是陈正怎么知道的。 今年的生日,父母已经和她商量过,打算邀请一些人,办个小型聚会。 秦青青同意了,下半年她要去花旗国进修,留下点回忆也是好的。 “陈正,我生日你过来吧。”第一次主动邀请男孩,秦青青有点窘迫。 “好,我一定去。” 我一定会去拜访岳父岳母。陈正心底补了一句。 在上一世,他和秦青青的爱情,得不到祝福,即便在他几年后事业有成,依然没法入得这对势利眼岳父母的法眼。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要备一份礼物,给妻子秦青青最美的礼物。 ...... 赵天建将棉花厂的事情处理完,在黄昏日头落尽时,赶了回来。 有点不适地揪了揪领带,赵天建满脸苦笑。 “阿正,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做生意和人打交道,向来不是赵天建的专长,他的专长是......反驳同性相斥的理论文。 重生这一世,除了妻子秦青青外,陈正还有另外两个牵挂。 第一个是妹妹陈婉,他不想陈婉重蹈覆辙,嫁给居无定所的渔船主,几十年如一日,脸色蜡黄地蹲在船头捡鱼干。 另一个是赵天建,他不希望赵天建像上一世那样,孤零零跑去钛国,做了某种手术后,活不到四十岁就死去。 人生是很奇怪的东西。 很庆幸的,陈正中奖了,喝可乐是“再来一瓶”,而他是重生“再来一世”。 我能改变什么。 我不能改变什么。 这是陈正时常自问的问题。 但有些窟窿,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补上,遗憾这种东西,一世就够了,两世会太痛苦。 “加油天建,你已经是正建集团的副经理了。”陈正笑道。 姓名中各取了一字,赵天建今天已经在商务局注册完,两人起步的第一家公司,叫正建集团。 若放在一个月前,赵天建想都不敢想,他有这么一天。 最初撰稿的八千块投资,换来现在这块黄金地皮的30%股份。 陈正最初的意思是股份平分,但赵天建拒绝了。 “阿正,你是推波助澜的手,而我想做的,是这只手上最尖锐的爪牙。”赵天建语气决然。 033 进门的资格 黎啸天没有离开淮城,尽管他知道,夏京里的那位富商之子,已经打算和他化解恩怨。 “我还是想玩死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啸天满脸狰狞神色。 自小到大,他一直顺风顺水,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金钱取之不尽,美女用之不竭,哪怕在花旗国的商学院,他也是能和顶级奇才华子涛同行的存在。 偏偏在淮城,偏偏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让他连着栽了两次跟头。 福伯敲着桌面,“我还是那个意思,你先缓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福伯,你教过我的!不要给敌人成长的时间!” 闻声,福伯眉头紧皱。 安排下去的人,去查了,动用了一些黎家的力量,查得很清楚,甚至连银行卡头的额度,都查了出来。 他得承认,那个叫陈正的小子,确实很不错,心性,筹谋,都堪称上乘。 还有,那小子的银行卡户头里,仅有二十万! 二十万就敢去拍卖地皮!可怕的是,还成功拍卖到了一块最价值连城的地皮! 这些话,他没有和黎啸天说,怕黎啸天一个忍不住,坏了大事情。 不过,以自家少爷的态度,分明已经和陈正不死不休了,若让其成长,确实是极可怕的敌人。 “按你的意思吧,别把事情闹大。” “闹大?”黎啸天摇摇头,“福伯,我还不傻,这小子眼下是范青山的弟子,不好做得太过。不过扒他一层皮,是难免的。” “少爷,有个人可以利用。”福伯淡笑。 “谁?” “方儒。你忘了,你来淮城的时候,这家伙可是巴不得天天跟着你呢。我安排下去的人查过了,这方儒和陈正,似乎因为一个女人,闹得很凶。” “女人?”黎啸天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今天是秦青青的生日。 听从父母的意见,家里人替她在淮城大酒店,办了一场小聚会。 时过黄昏。 来参加聚会的人,越聚越多。 作为淮城小有资产的五金商人,秦长坤热情地和每一个客人打招呼。 “哎,看来我这美貌无双的侄女,是要便宜方家的臭小子了。”有位客人打趣道。 方儒很“懂事”地站在秦长坤身边,跟着迎客,听见这句话,不免得心花怒放。 因为教学楼抢食物的事情,秦青青这段时间,一直没搭理他。 他原本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终归要嫁给我的。方儒开心地想。 如今,自己能站在准岳父身边,便是最好的证明。 “方儒啊,青青性子倔强,下半年硬是要去花旗国进修,我也劝不了。”秦长坤叹了口气。 让女儿嫁给方儒,并非是两人的爱情水到渠成,而是,如今的秦家,必须要搭上一棵大树,而淮城方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再说了两人是同学,应该是有感情的,如若没有,大不了结婚了慢慢培养。 “叔叔说笑了,不管青青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方儒说道。 花旗国又怎么样,大不了买辆私人飞机,我天天飞来飞去。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此刻,秦青青站在酒店外,焦急地左顾右看。 “青青,聚会要开始了。”秦母走过来。 “我有个朋友......还没来。”秦青青揪着雪白的裙角。 “还有朋友?同学吗?那你打电话催一下。还有啊青青,方家人也在里面,你可不要闹脾气。” 秦青青眼色黯然,她执意要去花旗国进修,有其中一方面,是要避开方家人。 她不想嫁给方儒。 她觉得,这一生应该会有另一个人,执剑奔马而来,带她走,带她去流浪远方。 会是陈正吗。 秦青青心底叹息一声,她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自私了,这样的聚会,都是势利的富人团体,不该邀请陈正的。 她怕陈正被欺负。 幸好......他也没过来。 可当她刚要抓起公主裙往酒店里走时,蓦然发现,一个人影踩着淡淡的夕阳,慢慢走来。 走得很慢,手上似乎还捧着花。 “陈正!我在这里!”秦青青脸色激动地喊道。 这一生,她从未这样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喊一个男子的名字。 秦母皱了皱眉,往前仔细打量。 来的是个年轻人,穿得极普通,白色衬衫,灰色牛仔裤,连手上的那捧花,似乎也是自己用花纸包装的。 不要说什么礼轻情意重,这年头,你送辆豪车送个名贵挎包,才是真的在乎。 “青青,让你朋友不要进去了,要是饿的话,我等会叫人送点食物过来。”秦母说。 和秦长坤一样,她也觉得,女儿要嫁,就只能嫁给方儒这样的人。 “妈,他是我朋友!救过我的!”秦青青显得有点激动。 直到现在,她自己都说不出对陈正的感觉。 明明才认识他,却又明明觉得很熟悉熟悉了。 “那次台风?”秦母怔了怔。 秦青青点头。 “那......让他进来吧,吃点东西就走。” “阿姨好,青青,生日快乐。”陈正走近,将手上的花束递了过去。 秦青青刚要接。 忽然秦母一把拦住,隐隐冷笑,“你自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吧。” 陈正沉默了一会,将花束小心地放了下来。 动作很轻,生怕花束里的花洒了。 “青青,你朋友挺有趣的,这年头,还有人自己摘花送过来的。”秦母一边嗤笑,一边开口,“即便是最便宜的花束,也不过几百块钱,都不舍得吗?这种朋友,不要也无妨。” 陈正揉了揉额头,两世的岳父母,果然是分毫没差。 花束是他自己摘的没错,但并不是他真正的礼物,真正的礼物,抱在花束中间。 他原本是想给秦青青一个惊喜的。 可惜,没有当场打开。 秦母的话,声音很大,很快,将秦长坤和方儒等人,都吸引出来了。 “陈正!哈哈哈!陈正,你真是恬不知耻啊,追着青青不放!叔叔我跟你说哦,这家伙就一个社会上的渣滓,很多次都想打青青的主意。”恶人先告状的方儒,显得很快活。 “方儒,他是我朋友!你别乱说!”秦青青微怒道。 如果不是父母一定要邀请方儒,她根本不想搭理这家伙。 秦长坤怔了怔,侧头扫了扫,发现后头的方家人,因为秦青青的态度,明显有点不喜。 这是很大的事情。 自己的五金生意,能不能起死回生,能不能走出淮城,很大一方面,都要看方家人的脸色。 “青青,方儒在你心目中,还比不过这样一个人?” “青青,你怎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 ...... 秦青青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太单纯了,以为家里人知道陈正救过自己后,或许不会这么势利。 她回了头,看着那个站在夕阳下的人影。 很多电视里,都有过这种场面。 相爱不得相守,索性做一对苦命鸳鸯,浪迹天涯。 陈正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这一生,会与你有怎样的纠缠。 “我主动骚扰她的。”陈正淡淡开口。 这种场面,他早就料到了,以秦青青善良的性格,肯定应付不来。 但,他应付得来。 我是你的山,守护和眷顾的山。 “你有什么资格说话!”秦长坤闻声暴怒。 “叔叔!他就一废物!根本没资格来!”方儒也骂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正,充满了不屑和嗤笑。 秦母抱着手,也看着陈正怎么收场,是羞愧得落荒而逃,还是像一个傻子一样据理力争。 争不了的,有钱有权,才会有话语权。 “我够不够资格!”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影,步履蹒跚地慢慢走来。 034 护犊子的老范 范青山这几天,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背不驮了,腿脚也不怎么瘸了,上楼也有劲了。 他终于弄懂了“宝藏”这个词语。 宝藏,原本指没被世人发现的财富。 而他唯一的徒弟,如宝藏一样,是还没世人发现的财富! “谁欺负他!”范青山冷声发吼。 后半辈子,他一直不会这样喜怒于色,内敛到让人以为,堂堂一代大师的性子,便是这样儒雅。 实际上,早在年轻时,范青山先生还没被人称作大师的时候,也会仗着家里势力,游戏夏京,活脱脱的灭世大顽主。 三十五岁后,因为一场变故,他开始沉淀泼墨画,远离夏京,终成一代大师。 但这并不代表,范青山原本是个和和气气的人。 酒店前的人,都没由来地怔了怔。 “那是范青山大师......听说夏京范家有亲属关系。”有人开口。 一代大师,还是夏京豪门的人,这怎么了得! 作为东道主的秦长坤皱了皱眉后,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范大师光临,蓬荜生辉啊!” “生你娘的狗屎灰!”范青山依然怒不可遏。 这一句彪悍的语句,从一位大师迸出来,明显让秦长坤有点目瞪口呆。 “大师,为何动怒?” “我动你姥姥怎的?闪边去!马猴和土狗曰出来的狗货!” 全场皆惊! 秦青青更是完全懵了,她知道范青山收了陈正做弟子没错,但没想到范青山会这样护着陈正。 “相传范大师是一位极为儒雅的人,备受推崇......” “这怎么回事啊?好像是和那个小子认识的。” 秦长坤整张脸都白了,站也不是,转身回头也不是,只得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范青山舒服地呼了口气,拄着拐杖走向陈正。 陈正垂头,用手捂着脸。 “他们打你了?” 陈正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方儒的位置。 “过来!”范青山大怒,指着方儒的方向,用拐杖重重捅了捅地板。 方儒脸色苍白,“我没有打他。” “骂了没有?” 方儒咬着牙,“范大师,我们敬你,是因为你德高望重,倚老卖老,别人会怕你,我方儒可不会怕你!” 秦青青面前,他实在不想被落了面子。 范青山冷笑一声,拿出手机,“行,方家是吧,喜欢仗势欺人是吧?我和我堂哥范小枣打个电话。” “别!大师,他认错!”秦长坤急忙走过来,大声劝道。 范小枣是谁?夏京范家的族长! “过去啊!”方家人更是惶恐,得罪了这一尊大佛,以后算是完了。 方儒哆嗦着身子,他刚才梗着脖子顶了一句,现在想来,真是一件蠢得发绿的事情。 “范......” “范你娘!”范青山抬头,一个巴掌甩过去。 方儒趔趔趄趄地摔在地上,捂着脸,眼睛发红。 “我告诉你们,陈正是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你们要是敢欺负他!我一个个上门给巴掌!” 陈正站着。 他原本说的,是想让老范配合一下,至少,能在秦青青父母面前,撑一下场子。 他没想到,老范会这么玩命地护犊子。 酒店门前,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一向儒雅的范大师,为了陈正这个小徒弟,可都脏话连天了。 “青青,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秦母沉声问道。 “他会画画......是范大师的亲传弟子。”秦青青沉默了下开口。 她以为,把陈正夸得高一些,或许家人就不会太势利了。 可惜她错了。 “画画?呵呵我就知道,原来是这么个玩意,画画能当饭吃?我说青青,你也最好听我的话,去学工商管理,以后也能帮方儒的忙。” 秦青青咬着嘴唇。 这一刻,她忽然好想离开,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 “了解清楚了,这小子就是个穷鬼,不过狗仗人势罢了,咱们把姓范那老头哄走就行了。”秦母已经转头,对着其他人开口。 场地中央的秦长坤,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正一眼。 “我就说嘛,原来是青青的朋友,走走,一起进来吧。” 陈正没有顺着秦长坤的手势邀请,而是揉了揉腿,径直走向秦青青。 秦青青红了眼睛。 并非是矫情,而是因为,陈正总能在一次次劫后余生后找到她。 “今天你是的生日,我来这里,不参与狂欢,只是想送一份礼物给你。” 那束花,已经被后面放上去的礼物压瘪。 “不就一束自己摘的破花,都当宝了。”秦母小声冷笑。 所有人的想法,和秦母一致。 包括已经爬起来的方儒,神色更是不屑一顾。 他可是送了个价值三十万的包包,一束破花怎么比? 秦青青已经走过去,将花束拿了起来,捧在手中。 “拆开。”陈正笑了笑。 秦青青点点头,纤细的手,慢慢打开裹住的花纸。 花纸落下,一张别致的照片露了出来。 秦青青拿起来,认真地看。 青园,这是照片的题名。 照片里,是一幅别致的景色画面。 “棉花亭?”秦青青惊喜问道,“怎么又叫青园了?” “因为你是秦青青,我说过,你喜欢那里,它会一直留着。” “它有一个新的名字,叫青园。” 秦青青不傻,叫青园,自然是因为她的名字,只是,这一切陈正是怎么做到的。 那里不是已经被一个大老板承包了吗? 陈正沉默了一下,将一张地契拿了出来,放到秦青青手上。 青园,此后的归属,只属于秦青青一人。 看了几眼地契后,秦青青眼眶泛红。 “什么东西?就一束破花都玩出罗曼蒂克了?”秦母抢过地契,看了半分钟,并没有看懂,以为又是坑蒙拐骗的手段,将地契丢到地上,抱手冷笑。 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顺手捡起来,看了一阵后,脸色蓦然发白。 “这是真的地契,没看错的话,这张地契上,应该是奔腾棉花主厂里的一处位置!” “我看看!我看看!”秦母狂喜,急忙抢过地契。 她依然看不懂,但她至少知道了,这是一张价值连城的地契。 在场的人,都惊呆住了。 这一下,才认真地往陈正看去。 便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人物,一抬手,就将一张价值百万的地契送了出去。 方儒咬着牙,他不明白陈正怎么做到的,一个穷鬼,怎么可能这么快翻身! “生日快乐。”陈正抬头,看了秦青青一眼,尔后转过身,往范青山走去。 他来送礼,是想向秦家人表面一个立场,终有一日,他会以更辉煌的方式,踏入秦家!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被人当狗驱赶。 秦青青浑身颤抖。 她想追过去了,追着陈正走。 不过,陈正走得太快,已经消失在了晚霞尽头。 ...... “老师,休息一下。”陈正扶着范青山,坐在沿街的一张石凳上。 范青山打了打陈正的头壳,“我倒有点小看你了,你在拍卖会的事情,我听马平藤说了,很不错,不过你先前对我说过,身上只有二十万资金的吧?” “就是二十万,买了一块黄金地皮。”陈正平静一笑。 范青山怔了怔,随即仰头大笑,“若是让黎啸天知道,怕是会气吐血了。” “讨生活而已,我的想法很简单,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了不被人欺负,我只能尽所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夏京里我那个堂兄范小枣,和我不是一路人,这是我最后一次扯他的名头了。真可惜,没能多扶你一下,否则以你的能力,将来的成就恐怕会更惊人。” “老师为了我,已经做得很多了。” 陈正蹲下来,认真替范青山垂着小腿。 这份师恩,于陈正而言,是鼓帆的风,是夜航的灯塔,其中的助力不可估量。 035 收购柑橘 “阿正,银行的合同手续下来了。”赵天建放下包,喘了口粗气。 陈正笑了笑,等着赵天建往下说。 “两百万啊!阿正!”赵天建举拳。 陈正努嘴,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后世很常用的套路,抵押土地使用权,用来贷款。这块棉花主厂的地皮,除去留给秦青青的那一小块......严格估算的话,应该还值四百万。 所以,能贷下来两百万的款,并不是难事。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若是到时贷款没能还清,到时候这块地皮,可就要被收回去了。 “阿正,两百万啊,你打算怎么投资?反正我们有钱,干脆自己做吧?” 陈正摇了摇头,两百万的资金,实则很少,如果只是简单地装修几排铺面出租,当然没问题,但这不是陈正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亲手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从棉花厂这里开始。 当然,这一切必须等棉花厂涅槃重生之后,才会开始。 “一百五十万用来扩建休整,五十万留着做生意。” 要等棉花厂改建好,起码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而银行那边的贷款,虽然能分期,但不宜久拖。 “钱能生钱。”这是陈正对赵天建说了无数次的话。 没有投资商,没有流动资金,余下的五十万,陈正只能想办法让它开枝散叶。 ...... “吩咐下去了,整个淮城,应该没有人敢投资这小混蛋了。抱着一块地皮,等银行贷款到期,他便走投无路了。”黎啸天抱着手,淡淡冷笑。 “少爷,为何不干脆截断他在银行的贷款?”福伯皱了皱眉。 对于不死不休的对手,他向来不会给活路的。 黎啸天摇摇头,“这一招我是从华子涛那边学到的,他吃了银行贷款,到期还不上,棉花主厂的黄金地皮,就会被回收。” “他是个生意人......若是能钱生钱呢?” “生意人?就一运气好的小废物!这段时间我们留在淮城,压死他的生意!” 不得不说,黎啸天这一手仗势欺人,确实玩得漂亮。 起码在淮城,现在是没人敢投资棉花主厂的改建了。 原本马平藤是有些意思的,可惜,被儿子马念卿劝了好几次,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也不知这范大师的高徒,怎么就惹了夏京那位黎公子,以后怕是凶多吉少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也不看好陈正。” 没有人看好陈正,和黎啸天相比,陈正更像是一坨黑土,而黎啸天,是高高在上的白云。 奔腾棉花厂。 今日走入了几个果农,都是淮城外的乡人,以种柑橘为生。 由于台风的原因,淮城种下的柑橘,这段时间长势并不好,早早催熟,价格比往年要下降很多。 “阿正?你要做柑橘生意?” “有这个打算,柑橘并非是时令水果,一年四季都不愁销路。”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现在......赵天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觉得不妥。 不过,他不会反驳陈正。 这几次陈正的投资,仿佛都像酝酿奇迹一般,每次都给他无比大的惊喜。 “先收购一万斤,要进入酷暑了,柑橘可以做橙汁。”陈正说。 几个站着的果农,闻声大喜,原本以为台风过后,他们辛苦种下的柑橘,会血本无归,可现在,来了个大老板。 “现在天气好了,柑橘会回甜的。”看到赵天建茫然,陈正添了一句。 很快,几辆从乡下驶过来的货车,满载着柑橘,驶入了奔腾棉花厂。 看门的老马一脸惊愕,心想着陈小老板这次怕是看花眼了。 今年的柑橘,味儿不对啊。 ...... “收购柑橘?”黎啸天揉了揉额头,“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脑子,现在的整个淮城,谁还敢做柑橘生意......不对!” 黎啸天忽然住了嘴。 福伯抬头,也微微错愕地看着黎啸天。 黎啸天咬了咬牙,“华子涛对我说过,生意的根本,是物以稀为贵。现在整个淮城没人做柑橘生意,只有陈正独一份,那岂不是说,这份钱是他自己在赚?” “怪不得他一下子收购一万斤,又玩垄断?” 福伯沉默了下,“会不会是他看岔了?如今的柑橘生意,确实是不好做。” “他今天敢收一万斤,明天就敢收十万斤!福伯,你别忘了,夏国西南的这一片,只有淮城这边的农村,适合种柑橘!如果他垄断成功,运销附近各个城市,那将是无法估算的利益!” 哐啷! 黎啸天愤怒地将桌上的水杯,拨到地上,摔碎。 “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会玩阴的!” 福伯想了想,劝了句,“少爷,我们计算过了,除开要休整扩建棉花主厂的工程款,他现在手头上,最多不过几十万的流动资金。几十万能做什么?” “钱生钱,利滚利!这才是最可怕的!福伯,你还真猜对了!算来算去,我们漏了这些冷门的生意。” “少爷,要抢么?”福伯忽然觉得黎啸天说的有道理。 陈正在他眼中,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当然要压死他!福伯,你带人去乡下,告诉那些果农,陈正给的价格上,我们加一倍!把柑橘都收回来,哪怕销不出去,放着烂了臭了,我也不给这小王八蛋用来生财!” 福伯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劝。 黎家的资金,认真算起来,估计能买下小半个淮城的地皮。 几个柑橘钱,根本无伤大雅。 和黎啸天想的一样,现在的整个淮城,确实很难见到柑橘的影子。 一来是柑橘失甜,二来是收购商趁机拼命压价。 那些果农也动了怒,扬言烂在地里,也不好廉价卖出去。 幸好出现了个小陈老板。 没有人想到,这种风口之下,还有人敢这么大肆收购柑橘。 堆在棉花厂厂门空地前的几车柑橘,销路并不算多坏,仅一天时间,销出了差不多上千斤,甚至还有人专门驰车,从附近城市过来批量订购。 “我就说了!这小子喜欢玩阴的!”黎啸天恼怒地吼道。 “少爷,物以稀为贵,这才第一天,或许明天就愁销路了。” 黎啸天抹了抹脸,“不行!我说过,有我压着,这小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福伯,大石乡那边的柑橘收购得怎么样了?” “自然是高价者得之!很多果农都承包给了我们,只等采摘。” 黎啸天松了一口气,“福伯,你要明白,钱不是问题,但陈正这个小东西,必须要扼杀。” “知道了,少爷。” 三天时间,陈正收购的上万斤柑橘,还是没有销完。有一大半都发白霉了,只能埋入土里做了化肥。 至于原因,是因为另有一家销售柑橘的大商,价格至少低了他一倍。 “阿正,肯定是黎啸天那家伙!”赵天建怒道。 前两天的时候,柑橘销路不错,算下来多多少少还是能赚一点的,可被黎啸天一搅合,现在倒亏了几万块钱。 “继续收购!”陈正脸色平静。 “不仅是柑橘,青桃,石榴,芭蕉,统统都收购过来。” 由于淮江的存在,淮城自古是农业大城,淮城外的乡下,几乎不养稻米,而改种水果。 “阿正,你别置气啊。”赵天建惊了惊。 “要入酷暑了,酷暑到来,淮城迎来消暑节。”陈正淡淡吐出一句。 湿热天气的淮城,每年在七月中旬,总会举城欢庆,到时候,大量的水果供不应求。 “柑橘先不收了,已经被黎啸天吃死了。”陈正补了一句。 036 北货南卖 做生意的手段,无非是三种,第一种是垄断,有点心狠手辣的意思。第二种是囤积,看时机而囤积,铤而走险而获得相对较大的利益。 最后一种,则是北货南卖,一般是小摊贩所做,将北边的东西,卖到南边,达到一种“稀罕商品”的目的。 陈正收购柑橘,正是北货南卖,也怪不得被黎啸天嗤笑。 从淮城出发,陈正独自一人,坐上了去附近乡下的小巴车。 淮河是母亲河,环城流经而过,几乎让淮城周围的泥土,肥沃得不像话。若是用来种普通稻谷,确是有点浪费了,所以,除了柑橘外,不少名贵水果,都可以在淮城见到。 挺过台风之后,一排排的果木,仿佛更加郁郁葱葱,恰逢收获的季节,一时间果香弥漫。 连着走了几个承包的果农,无一例外,都直言晚来了一步,有人已经收购了。到最后,庆幸在偏僻些的地方,找到了几个同样收购的果农。 忙活一天,陈正沿着长长的乡道,准备候车回去。 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陈正耳边响起。 一辆豪华版的法拉利,停在了陈正身旁,溅起的泥水,泼了陈正满身。 黎啸天敞开车棚,一边揉着颈背一边慢吞吞走下来。 走到陈正面前。 “你也在收购水果吗?等着消暑节赚一笔?呵呵,你以为空出来的那几个果农,真是你运气好?”黎啸天抱着手,淡淡地笑。 “我就知道是你,小人物做点生意真难。”陈正叹了口气。 黎啸天嗤笑几声,“你这句话不对,小人物做生意,敢打敢拼,也能够成功的。但是你不行,有我在淮城一天,你就别想出头!” 陈正咬咬牙,“我们好像没深仇大恨吧?” “我就是想玩死你!一个农村出来的杂种,不过运气好拜在了范青山门下,当真以为自己出人头地了?凤凰男啊,我好怕啊!” 福伯坐在车里,也淡淡地抬头一笑。 “陈正,或许你不知道,上一次这么得罪少爷的人,已经断手断脚地蹲在夏京街头,做了乞儿。你运气好些,居然能傍上范青山,但这不是你胡搅蛮缠的理由。” 陈正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做自己的生意。” “一个小摊贩,做你妈的自己生意?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你以为你是商业奇才啊,你他妈比华子涛还厉害?行不行?” 又是华子涛! 上一世,陈正没有遇到黎啸天,但华子涛确确实实的,两人交锋了一回,结局是陈正莫名其妙地惨败,公司频临倒闭,没隔几天,他和妻子秦青青死在了车祸中。 重生之后,他曾怀疑过,是不是华子涛投鼠忌器,对他动的手脚。 “少爷,别和他废话了。你看他都奔波了一天,半点收获都没有,太可怜了。”福伯嘿笑几声。 紧接着,黎啸天更加放肆地笑起来。 “陈正,不怕告诉你,这附近所有的果农,我都找了,至于价格嘛,肯定要比你低很多。别问我会不会亏钱,我黎啸天就是亏了几百万又如何?哪怕收购的水果烂了臭了,我也不让你收购!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翻不了身!” “你怕我。”陈正抬头,淡淡道。 “我怕你妈!”黎啸天忽然满脸惊色,“一个小摊贩,你以为你能白手起家!” 陈正冷笑几声,没答话,拖着脚步往前走去。 “福伯!告诉所有巴车司机,今天停运,损失的钱我来赔!陈正你不是能耐吗?自己走回去吧!” 从这里回淮城,起码有几十公里的路,走回去确实是一件苦差事。 呼啸的豪车,再次擦着陈正身子而过,黎啸天特意溅起的泥水,又洒了陈正满身。 陈正沉默了下,将身上的泥巴抹掉,尔后抬头,目光悠扬地往南边看去。 透过层层山峦的云雾。 那里,是他的家乡。 这个时候,陈婉和村里人,已经开始将晾晒的乌梅肉干收回去了吧。 ...... 连着几天,陈正收购的水果,销路发愁,黎啸天的过分压价,已经让他走投无路。 而淮城里的超市街,此刻是另一番景象。 源源不断的水果输送而来,价格低廉,平常十块钱一斤的石榴,现在只卖三块钱。 福伯看着有点肉疼。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落果成熟,不宜久放。 “福伯,陈正那边怎么样了?”黎啸天端着杯红酒,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公关女郎推开。 “还是那样,要死不死的。不过少爷,这消暑节快来了,我们要不要储备一些?” 黎啸天不耐地摆手,“不用,这种摊贩的小生意,我原本就不喜欢的。你知道的,不过是为了压着陈正。你看着办吧,若是坏了就扔了,没坏的,就便宜卖出去,当是我送给淮城的礼物了。” 在黎啸天心里,他一直觉得,他是和华子涛一样的人,沉浮股海,操纵基金,名动花旗国的花尔街。 想到此处,黎啸天极有兴致地拨了一个跨国电话。 没多久,对面传来了稳重的男声。 “我是华子涛。” “涛哥!我是小天啊!我跟你说,我现在在淮城玩得很开心,你教我的那些手段,可不得了,一个头铁的小混蛋要跟我玩,估计现在都要哭死了......对对,做生意嘛,输家肯定要赔的倾家荡产咯,这小混蛋还吃了银行贷款,到时候没钱了,那块地照样是我的!” 对方夸了几句,似乎在忙,挂断了电话。 小人物的故事,往往不会勾起大佬的兴致。 “福伯,你清算一下,看看那混蛋现在赔了多少?”黎啸天冷笑道。 福伯翻了两分钟资料,笑着开口,“快有十几二十万了。他收购的水果,都烂在了仓库里。” “太少了,我估计他现在肯定是怕了,不敢再碰水果收购了吧?” “应该是。”福伯点点头,“傻子才会一直吃亏,毕竟他资金有限,是拼不过少爷的。” 忽然,福伯手机响了,皱了皱眉头,福伯按了接通。 隔了十几秒之后,福伯放下手机,脸色显得有点阴郁。 “怎么了?” 福伯冷笑,“那小子头铁,还想着收购水果,今天又跑乡下了。我估计着,是要跟少爷你争一口气呢。” “这小废物真特么好玩!福伯,你让人压死他,什么果都别留了,左右也没几天到消暑节了。” 福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棉花主厂的仓库里。 赵天建看着烂得发酵的水果,满脸愁容,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陈正要拼什么,和一个夏京的豪门拼抢,显然是不智的。 “整个淮城水果,几乎都被收购完了。”赵天建惆怅开口。 在淮城读了四年大学,他自然也知道,即将到来的消暑节,肯定要消化大量水果的。 可现在,由于陈正和黎啸天的争斗,水果早早被消化掉了。 忽然,赵天建一个激灵。 如果现在,从外面进口一种水果,不管是西瓜还是香蕉,那销路肯定是极可怕的。 可是,附近的水果,好像都收购完了,而路程太远的,辗转而来,耗掉的运输费用得不偿失。这炎夏季节,多汁多肉的水果都不经折腾。 ...... 陈婉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灼然地看着前方。有风从窗口灌入,撩拨起她的长发,遮住眼睛和额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赚钱,比如责任,比如感恩...... 哥哥陈正说,让她两年之内可以不用来淮城。 她等不了。 涅槃重生,她明白了另一件事情,就像七岁那年,她和陈正玩过家家的时候,她抱着一把狗尾巴草,眨着大眼睛看陈正。 “正哥哥,我长大了嫁给你啊。” 我现在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回家乡第一个月,有村霸来捣乱加工厂,她亲自抓起竹棍,带头驱赶。 她只知道,这个加工厂,是她和陈正的心血。 “平稳行驶!”陈婉脸色坚毅地喊了一句。 十几辆货车同行,载着满满的乌梅肉干,沿着山路,往淮城驶去。 037 奇迹的乌梅肉干 “小打小闹,永远成不了气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啸天目光灼然。 他一直很向往,像华子涛那样,叱咤整个金融业。 和陈正的交易战,在他看来,无聊得很,不过是对一个不听话的小混蛋,略施惩戒罢了。 “少爷,陈正那小子估计要哭死了,这几天收回来的水果,都烂在了仓库里头。我们的价格低得太多,他是不敢拼价的。”福伯淡笑道。 黎家家大业大,几百万亏了就不亏了,不见得是多大的事情。 陈正就不同了,连区区两百万,都需要从银行贷款。 恶性竞争,往往是很受伤的事情。 黎啸天和福伯,并不知道,此刻的陈正,根本没有半点颓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江山的英豪之气。 七月中旬,淮城消暑节。 节日的衍生,有据可考,据说古时一位殿堂大统领,领兵三万入莽荒,旨在清剿蛮匪,不料误中埋伏,再加上天气燥热,很快人马奄奄一息。幸好附近的百姓体贴犒劳,供奉来享之不尽的水果,替统领和手下兵士驱走了酷暑。大统领厚积薄发,一日之内,荡清叛军,班师回朝。 为了纪念蛮荒附近的百姓恩德,大统领上书,皇帝龙颜大悦,特钦献果的那一日,为“消暑节”。 几百年后,原本的蛮荒之地,矗立起一座淮城,而消暑节,也在淮城的世代相传中,保持了下来。 往年热热闹闹的消暑节,今年由于瓜果的缺失,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如果有可能,赵天建巴不得自己变成搬山天师,将家乡的几亩西瓜地全搬过来。 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起死吧。呵呵,不对,是他自己死,我黎啸天不缺这点钱。”黎啸天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笑得很开心。 这种情况,他是预料到的。 他亏本,陈正也要亏本。 不同的是,他不怕亏本,而陈正亏不起。吃了银行贷款,又没有资金周转,还能挺多久。 “少爷,这一步棋算是漂亮了。”福伯夸了一句。 不要说什么“我们也亏钱了”,能将陈正压死,足以抵过亏掉的两百来万。 “自然,我可是从花旗国商学院出来的,岂是一个小摊贩能比的。” 电话忽然响了。 福伯干笑一声,侧过身子。 这场面有点熟悉,黎啸天没由来地心头一紧。 福伯转过身,身子有点哆嗦。 “少爷......淮城刚来了十几辆货车......陈正小混蛋的货车......” 黎啸天脸色发白,“没可能的,这么热的天气,他要从几百里外运过来吗?再说了,整个淮城附近的时令水果,我们都收完了......” 关于这一点,他和福伯也曾经考虑到。 酷暑天气,几百里外运过来,是极不划算的,运的少了没什么赚头,运得多了陈正哪有资金。 可谁能想到,这小东西还真是敢拼,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运了十几辆货车。 “狗屎!”黎啸天大怒,抢过福伯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 领头的第一辆货车停了下来。 陈婉照着车窗,很认真地理了一下妆容。 “陈总,人来了。”司机在旁边,往外面指了指。 陈婉点点头。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陈总”这个称呼。 她有点哆嗦地抬起头,看着前方。 正午的阳光很烈,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瘦削人影,平稳地挪着脚步,率先走了过来。 “正哥哥!”陈婉眼睛泛红,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说不出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能涅槃重生,得幸于陈正对她的不放弃。 走得太急,陈婉两步摔在地上,然后咬咬牙,抹了抹脚裸的血迹之后,又坚强地爬起来。 陈正看着。 如他曾经所想,很庆幸的,在自己的努力下,陈婉这株美丽的花种,终究是没有长成狗尾巴草了,而是盛开得姹紫嫣红。 “让他们过来就行,几百里的路程,辛苦了。”陈正有些心疼地开口,顺手递了一瓶水过去。 “不辛苦。”陈婉笑着摇了摇头。 小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趴在陈正的背上,娇气地指挥自己的正哥哥,淌河要快一些,爬山要慢一些。 “时间不多,这些乌梅肉干,得尽快送到超市街那边,我联系了人。”陈正没有闲暇去猜陈婉的想法,已经招呼着赵天建带人卸货。 捣鼓电脑桌认识的李老头,不用陈正吩咐,带着自己的乡人,将包装精美的乌梅肉干,扛到一辆辆大三轮里。 赶车号子一响,这些社会底层的大汉,一声高呼踩着车夹,往超市街开去。 “阿正,这会不会太多了?十几车呢,我怕在淮城销不完。”赵天建沉默了下开口。 “乌梅肉干没那么娇气,是可以久放的,只要销路铺出去,这点不用担心。” 这便是陈正这段时间的打算,他知道,以黎啸天的性子,肯定会不计代价地要压死他,陈正索性将计就计,将淮城所有的时令水果都毁去,为自己的乌梅肉干做铺垫。 黎啸天自以为处处得逞,却不知,是陈正引他入瓮罢了。 ...... 超市街。 乌梅肉干浸到冰水里,所带来的的舒适口感,立即得到了淮城人的一致好评。 古人备酸梅汤做解暑圣物,乌梅肉干的解暑效果也不逞多让。 “还可以干吃,沾点椒盐。”陈婉满脸兴奋地介绍。 她粗略算过,单单一车的乌梅肉干,起码能赚五六万,若是都销完,岂不是能赚差不多一百万了!谁能想到,这种在家乡连野兔都嫌酸的乌梅,被陈正奇迹般地带到了市面上。 黎啸天带着福伯,站在超市街的角落。 两人皆是满脸惊色。 “小看他了。”福伯说,“从一开始,不是我们引他入套,而是他一直在引我们入套。或许,这招叫暗度陈仓吧。” “这招叫不知廉耻!叫坑蒙拐骗!”黎啸天恶狠狠地骂道。 “福伯,我不会让他顺心的,接下来,哪怕亏上一个亿,我都要彻彻底底地玩死他!让他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认错!” 038 华子涛的建议 花旗国,金融圈最具盛名的花尔街。 华子涛揉了揉额头,拨出电话婉拒了某个财团小公主的约会后,有些烦躁地躺在办公椅上。 连着几年,他在花尔街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那些所谓的商业大亨,在他面前,皆是一副谦卑的模样。 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比如他。但同时,高手寂寞冷的小傲娇情绪,也一直琢磨着他。 深深吸了口气后,华子涛重新站了起来。 莫名的,他想起在商学院那时候,所有老师一致夸他为百年一出的经商奇才。 华子涛笑了笑,被情绪所染,再拨了一个跨国电话出去。 前两天黎啸天打来电话,他有点忙,早早挂断了事,现在想来,这份同学情谊还是不错的,不该太敷衍。 “华哥!”电话那头,黎啸天激动得很。 “最近怎么样了,前两天都听你说,开始着手做生意了吧。”华子涛点燃一根巴古雪茄,舒服地喷了几口。 “别说这个了,最近很不顺。”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黎啸天,明显犹豫了一小会。 “我做生意被人坑了。” 华子涛怔了怔,如果你说被人打了,犯事被拖进去了,他可能不想掺和,但你要说做生意被人坑了......不好意思,我是这个行业的大佬级人物。 “哪个豪门的子弟?”华子涛继续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华哥......是一个淮城本地的小摊贩。” 华子涛眯了眯眼,盘腿坐了下来,“你详细说一下,最好把事情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我。放心吧,你是我华子涛的朋友,有人敢欺你,我肯定会帮你的。” “华哥!你真是够兄弟!事情是......” 华子涛习惯性地揉了揉额头,事情的经过,他大致清楚了。 “你太急了,而且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商人做生意不计利益,这是大忌。那个叫陈正的杂种,正是利用了你这一点,若是你沉稳一点,收购时令水果的时候考虑得失,或许就不会入套了。” “华哥,我现在怎么办?” 华子涛想了想,“不要扑在水果销售上了,你已经是败局了。这样吧,你不是在淮城买了十几块地皮么?把地皮炒起来。” “炒地皮?这个要花的钱很多吧?”电话那头,黎啸天明显惊了惊。 华子涛笑了声,“不多吧,起初大概几个亿左右。但这样一来,你的收益将呈几倍扩展。我记得夏国淮城这两年,好像是以打造大都市为目标吧。别惦念那小屁孩的什么棉花厂地皮了,自己干起来,到时候坐拥淮城小半江山的时候,你会感激我的。炒地皮不过买进卖出,卖出再买进,眼光放远点,别忘了,你可以和我华子涛穿同一条裤子的人。” 黎啸天听得心花怒放。 这才是生意!这才是事业!一瞬间,黎啸天联想到自己昂首挺胸,走在花尔街上,那些大亨崇拜的模样。 “还有一点。什么黄金地段,那不过是招商时唬商户的,小天,你应该这么想,所谓的黄金地段,不是淮城人说的,而是你自己决定的,当你坐拥淮城大半地皮的时候,哪怕将市中心从东搬到西,它一样是黄金地段。” “于你而言,那个叫陈正的小老鼠,现在不过是偷吃了你几粒大米,你却要火急火燎地要追着它打死,这样不对,你该想的,是将你的粮仓加固加牢,再赚来大把的米粮,到时候,它钻不进你的粮仓,一边看着一边饿死,会更加凄凉。明白了么?” 很受用,真的很受用。 熊熊烈焰,在黎啸天心头燃烧。我黎啸天当做人杰,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当初来淮城,不过是为了避祸,但现在经过华子涛的点醒,不一样了,他立志要在淮城,做出一番大事业,让家族里那些反对他的人统统闭嘴。 ...... 连着几天,乌梅肉干的销路都很疯狂。 新颖的饮用模式,再加上物美价廉,一下子成为淮城人零嘴和解暑汤的标配。 “正哥哥!我们发财了!”陈婉脸色激动。 曾几何时,她为了几千块的学费一筹莫展,但现在,她有了十倍百倍的收获。 “稳住。”陈正笑了笑。 从黎啸天跟着他收购水果那一天起,他已经料到会有今天了。 有的人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随便弹弹小指头,便能睥睨天下。 他不知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奋斗方式,像压不死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阿正,黎啸天那边好像不掺和了。”赵天建走过来,有些担心地开口。 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凶的,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下嘴。 “乌梅肉干销路铺开了,他现在没法子插手。不过不能大意,我估计,他心里恨我,一定到了很恐怖的地步。” “会不会找人来?”看见陈婉在旁边,赵天建偷偷做了个手刀下压的手势。 意思是怒极生恨,派人来找陈正的麻烦。 “他不敢的。”陈正摇头。 他有理由这么说,凭着他范青山唯一弟子的身份,除非黎啸天失了智,不然不会做这种狗屁倒灶的勾当。 这是陈正现在,唯一的保护伞。 联想到那位总喜欢捧着紫砂壶,坐在院子前哼曲儿晒太阳的老人,被自己这样利用,陈正难免有点愧疚。 “天建,老师的房子,一定要选在靠近青园的地方。” 老范终究是老了,七十古稀之年,不再喜欢艺术馆里的阿谀奉承,反而黏上了自己的宝藏徒弟,每日和秦青青两人讨论绘画,偶尔也会在青园里的小池塘钓钓鱼。 如今,陈正不再是孤单一人。 陈婉和赵天建都在成长,秦青青和陈正现在的关系,也逐步深入,还有老范,这应该是陈正重生以来,最大的收获了。还有李老头这些人,现在都是陈正的助力。 陈正觉得现在所欠缺的,是一位黑暗面的伙伴。 有些东西他明白,白和黑,永远不是相对的,而是相辅的。 比如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必须让懂道道的人去处理,赵天建虽然能打,但陈正,并不想让他走那条路。 039 剧变将至 青园里的风很轻,人也很舒服。 “你好,我叫秦青青。”秦青青伸出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陈婉。 从陈正嘴里,她听过不少陈家村的故事。 陈婉没有伸手。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秦青青。 赵天建说的,因为这个女孩,原本的棉花亭周围,改成了青园。 临走时,她想来看一眼。 我长大了,你却不等我了。 好像那句什么长江头长江尾,“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陈婉很沉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脏周围,很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像玻璃一样,“哐啷”一声破碎了。 “我手有点脏,就不握了。”陈婉转身,往前方走去。 走到没人处,陈婉揉着发红的眼睛,连手都揉累了,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走起来。 有一天我足够强大,才能站在你身边,像最稳重的贤内助,替你遮风挡雨。 隔天下午,陈婉带着车队,往家乡奔赴。 按着陈正的意思,赚到的钱会抽出二十万,用来扩大厂房和人手,以及乌梅林培植。 “陈总,你关窗啊,沙子多哦。”司机看着陈婉双眼通红,一次又一次劝道。 陈婉没有答话,忽然拿起面前的剪刀,将披肩的长发,一刀一刀剪断,洒向车窗外。 ...... 消暑节过去,酷暑未消,自然,乌梅肉干的销路,也越来越好。 陈正让赵天建注册了商标,再找人设计了极人性化的包装,到现在,即便在小便利店,也能看到这种“正建乌梅肉干”的身影。 “销路算是铺开了。”陈正松了口气。 往后,陈婉那边生产的乌梅肉干,会越来越好。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明明好不容易才来淮城一趟,陈婉怎么说走就走了。 “阿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赵天建笑道,跟着陈正这段时间,他赚钱有点上瘾了。 “黎啸天还在淮城么?”陈正沉默了下问道。 “还在,但安分了许多。” 陈正冷笑,还是那句话,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凶的。 “其他先不管,这段时间,先把乌梅肉干争取全销出去,最好能冲出淮城。” 粗算了一下,销售乌梅肉干赚的钱,出去留给陈婉的二十万,到现在,差不多还有八十万,加上银行贷款那里剩下的三十万左右,陈正现在已经算是小有资产了。 “阿正,还有一件事情,夏京那边的万剑林,听说准备来淮城。” “万剑林?” 陈正一下子怔住。 没记错的话,万剑林在上一世,是最为了不得的地产大亨,直接垄断了不少城市的地皮建设。 “淮城要变天了。”陈正叹了口气。 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高兴,只是这一切来得太早了,他原本估计,起码还有个两三年,淮城的地皮,才会疯狂涨价。 或许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提前了,都提前了。 “阿正,咱们也投房产吧?我听人说,明年地皮价格,很有可能会涨起来。” 沉默了一下,陈正开口。 “你先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万剑林来淮城,无非是为了一点,陈正虽然隐隐猜得出来,但也无法确定。 淮城要成为大都市,那么肯定会有第一步,规划城区,着重点而建,比如地铁站,飞机场,货运码头......万剑林来淮城,很大的原因,是想打听这些内容。 但这种东西,几乎是不可能,若是部门的人敢泄露,单单这一条,就是重罪。 再说了,改建问题向来是重中之重,估计现在都没定下来呢。 这时候炒地皮,简直就像是豪赌,全凭推测判断,淮城周围,哪一块的地皮会被圈起来改建...... 陈正揉着脑袋,将一张淮城地图摊在桌面上,努力回忆着上一世的情况。 东边是火车站,地铁站会途经平安路,而飞机场则在郊外...... 他不敢保证,时间线是否会像个乖巧的孩子,循着上一世的轨迹,不作任何改变。 若是变了,他将血本无归...... ...... “乌梅肉干,这是我们淮城的特产。”每当有外地来的旅客上车,老高总会递过去一片乌梅干。 “对,沾点椒盐,好味极了,我跟你说,这乌梅肉干的小陈老板,可是我的老朋友,嘿嘿。” 说是这样说,但老高从来不会去打搅陈正,他活得很简单,只要别人在茶余饭后,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富贵朋友,那就足够了。 出租车经过蓝桥大学,老高特意开满了一些。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陈正很猴急......是因为看见了一个女孩。 乘客下车。 老高揉了揉脖子,刚要继续往前开时,忽然间一个人影窜上了车。 老高警觉地抽出车屉里的扳手,表情很愤怒地回头。 “叔,我出事了。”人影抬头,声音很嘶哑。 老高看了几眼,咬了咬牙,将扳手放回车屉,启动车子,拍下空车的标示牌,急急启动。 若是陈正在这里,肯定会认得出来。 这对叔侄,居然都是熟人,老高自不用说,而那位侄子,则是在城西老佛爷那里,向他做过自我介绍的高狩。 “城西那个老鬼发现了?”老高脸色惊惶。 高狩点点头。 “他在找我。” 老高哆嗦着手,点了根烟,又递过去一根给侄子,“你打算怎么办?不如跟他说清楚,那笔跑路费用来救你妈的命了。” 高狩摇摇头,“没用的,他不喜欢听人解释。” “那怎么办!大不了我开车撞死他!” “我找道上的人摆酒了,老佛爷给了点脸面,让我筹十倍的跑路钱,他放我一马。” “你拿了多少?” “三万......” 老高心底发凉,三万翻十倍,则是三十万,这还是高狩拼命争取的结果。这个年代,三十万相当于一笔巨款了,普通的小老百姓,家底殷实的,存款也不过几万块钱。 “叔,你也别怪我,那时候我妈躺在病床上,我没办法。” 老高点点头,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做,没有拿着跑路费走,而是留在了淮城。 “叔!不行我的话,我去接桩买卖!”高狩发狠了。 老高将烟头弹飞,一声冷笑,“凭什么?就凭你那什么‘白狗虎’的名号?你别乱搞,你那几招狗屁路数,还是我教你的。我给你想想办法。” “叔,你哪有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个人......走,欠就欠吧!” 040 时代在召唤 “等会到了,你不要乱开口,我和小陈老板说。”老高神色间,多了种决然。 “小陈老板?”高狩怔了怔。 他是社会上的人,似乎没听过这号人物。 “放心吧,最起码你把命卖给他,比交给城西那老鬼好。” 说起来,老高和陈正,不过也只是两面之缘,但不知怎么的,他很愿意相信陈正。 出租车停了下来。 高狩抬头,看着奔腾棉花厂有些破旧的牌匾,心头五味杂陈,莫非英雄末路,自己要做个小厂保安了。 “陈老板,有人找你。”看门的老孙头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末了还添了句,“是社会人。” 社会人? 陈正怔了怔,沉默了一下,才带着两个工人往厂门口走去。 “老高?”陈正走到厂门口,发现来人是老高的时候,松了口气。 毕竟是重生以来第一个熟人,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亲切感的。 原本站后面些的高狩,看到陈正走过来后,不自觉顿了顿。 他认识的。 而且,印象很深。 当初被岭南人黄昌剑封杀,这位年轻人只身入城西,破了老佛爷的残局。 他跟着老佛爷有七年之久,这是他唯一见过能破开残局的人。 “阿狩!”老高喊了一声。 高狩挪步,几步奔走到陈正面前。 “事情就是这样......小陈老板,我以前也是走社会的,这种事情我知道,眼下我这侄子只有两条路,一是接桩买卖,只要不死,把钱赔给城西老鬼就行,但我不想他再这样错下去,第二,是找个有钱人把命卖了。” 陈正抬头,目光不移地盯着高狩。 从高狩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了,是城西老佛爷的人。 彼此都记得彼此。 三十万,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 他不是圣母,没必要因为老高的脸面,而将三十万白白泼出去。 生意人,讲的是物超所值。 高狩淡淡看了陈正一眼,也不说话,慢慢挽起了袖子。 厂门口边侧的位置,有尊老旧的石狮子,估摸是以前的厂长,买来镇财的,可以事与愿违。 高狩走到了石狮子下。 陈正目光灼然。 如他所想,他确实是缺一个像高狩这样的人物。 雪中送炭换来的忠心,不可估量,但条件是,高狩有让他惊喜的地方。 “吼!” 高狩已经半蹲下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居然用背身顶住了石狮。 上千斤重的石狮。 陈正身边的两个工人,惊得面色发白。这尊石狮子,由于太重,他们是跟陈正说,需要机械拖走的。 老高至始至终,都很冷静,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风急了起来,吹得人身上的衣服“噗噗i”作响。 “吼啊!” 高狩喉头爆发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吼声,轰隆一声,已然将正尊石狮子用肩膀顶翻,连着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嘎然而止。 “这人好大的力气!”有工人惊声开口。 老高淡淡一笑。 陈正揉了揉脑袋,高狩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若放在古时,是冲锋的首选悍将。 高狩拍掉身上的灰尘,转头看着陈正。 “三十万。”陈正沉默了下,从衣服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片,递到了高狩手上。 给的很干脆,高狩也接的很干脆。 “你不怕我跑了。”高狩微微皱眉。 “我相信老高。事情办完以后,来棉花厂报道,从保安做起。” 言罢,陈正转身,往棉花厂里走去。 “叔......我就猜到做保安。”高狩苦笑。 当年带着一身功夫找到老佛爷的时候,老佛爷大喜,直接让他留在了身边,而在陈正这里,居然只是做个小保安。 老高想了想,“小陈老板肯花三十万,不会这么屈才的,留在这里吧,我还是那句话,跟着小陈老板,比城西那老鬼要好百倍。” “为什么?” “他是一条腾飞的龙,有一天,你也会跟着腾飞。” ...... 福伯习惯性地一只手敲着桌面,另一手,则整理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文件。 “华子涛分析得很有道理,虽然说这几年淮城地皮价格,略有下降,不过这段时间,会有很大几率上浮。” “应该是,听说万剑林昨天来了淮城。这家伙可是夏京灼手可热的地产大亨,来淮城,肯定是想分一杯羹。”黎啸天点点头。 “根据以往的经验,改建的第一步,肯定是落实规划图。这个我们没办法,只能尽量选对改建的地点。少爷,我建议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可以先购买一批地皮,地址嘛,还是选市中心的。像夏京改建,也是以市中心为点,向四方扩展的。不过少爷,我们现在手头上的资金,不充裕了......” 跟陈正这小混蛋闹了这么久,破费的资金数不胜数。 黎啸天淡笑一句,“放心吧福伯,我和夏京那边讲过了,这一次,他们挺支持的,拨给了我五个亿。” 闻声,福伯皱了皱眉。 明面上是支持,实际上是一场考验,若是这一次黎啸天再失败,恐怕真寒了家族里那些老人的心,从而将内定的族长之位拱手让人。 “陈正那边......还是要留意一下。”不知怎么的,福伯总有点担心。 陈正就像一颗炸弹,极其危险的不安因素。 “呵呵,炒地皮动辄上千万,他有什么钱?福伯你看着吧,等咱们将淮城的地皮炒起来,那赖以生存的奔腾棉花厂,会变得一文不值。” “还是小心为妙,少爷,我们得吸取教训啊。” 连着两次,陈正在生意场上的未雨绸缪,都让福伯触目惊心。他必须得承认一点,陈正确实是个精明无比的生意人。 “福伯,你忘了我可是花旗国商学院毕业的。当年,华子涛实践考试是第一,而我是第三。如果不是族里的那些老不死的反对,我早就杀向花尔街那边了。我承认,陈正那家伙虽然是有点小本事,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还是那句话,费尽心思的小打小闹,永远都是小摊贩的格局,没法子和我比的。” 福伯点点头,心底里却暗想,这一次的炒地皮,不管如何,一定要替黎啸天把好关卡。 ...... 淮城的变化太快,让很多人有点不适应。 周小东便是其中之一。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未来的淮城首富,在如今,他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再进几批电脑,然后把地区代理商拿下来,每年坐着吃利润就行。 可惜,他现在不得不急了。 短短大半个月,就在淮城老商场门口,又多出几摊销电脑的商户,而淮城里的网吧,一间接一间的开启,营业,和他形成了恶性竞争。 甚至有人在网络上分析,明年电脑会大幅降价,不用急着买。 一来二去,周小东的电脑生意,有点险峻环生了。 他突然明白,为何陈正在形势大好的时候,没有再接着做电脑桌。 毕竟,这不是长久的生意,二次客户几乎等于零。 所以,周小东的目光,一直在寻找可以更迭的生意,直到万剑林来淮城的消息曝出来,周小东才咬咬牙关掉了电脑铺子,揣着三百多万四处找人咨询。 “时代在号召,淮城在腾飞,淮江的儿女们,请跟上时代的步伐......” 电视里,像这种振奋人心的口号,一次次的轮播。 一切都加快了,就好像点击了快进,硬生生跨越了几个经年。 陈正站在棉花厂最高的办公楼上,抬头看着远方。 时代的变革终究是要来了。 大浪淘沙,洗尽铅华。 041 炒地皮 淮城的地皮,在这几天的行情价,飙升到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高度。 不管你是市中心农村或者江边的,只要家里有块猪圈大的地皮,都会小心翼翼地问清楚价格,然后再出手。 比如在淮江边的一个老小区,上个月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多万左右,能拿下来一套小三房,到了今天,没有五十万,中介基本都懒得和你谈。 所以,这是一个考验眼光的时代。 房子买的早了,会偷着乐。买的晚了,免不了受家人的一顿指责。 赵天建从外面回来,将手上的公文包放下后,声音有点沙哑。 “阿正,都打听清楚了,现在的淮城已经乱成一团麻了。黎啸天开始炒地皮了,听说这些天拿下了不少地皮。” 陈正笑了笑。 他预感到,可能变革风暴会提前到来,但眼下这匆匆来袭的样子,仿佛更带着点暴戾的气息。 赵天建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抱着手认真地垂头打量。 桌子上铺着一张淮城地图。 已经被陈正用红笔描了一些位置。 这些天他都和陈正在商量,到底哪里的地皮,最后会被选定规划为城建设施,疯狂升值。 赵天建的意见,和黎啸天同出一辙,更看好市中心的位置,毕竟交通便利,原本就是为了方便人们的,而淮城的市中心周围,人口密度向来是最大的。 陈正微微皱眉,手头上的资金,能用的,不过是几十万,怎么炒地皮? “或许只是一场泡沫,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对了天建,你去打听一下,淮城周围哪里的土地好些,适合种乌梅林的。” 赵天建怔了怔,他以为按着陈正的性子,肯定也轰轰烈烈地投身到炒地皮生意中。 “我们没钱,动辄百万千万的地皮。”陈正叹了口气。 如果要炒,买进卖出,只有一个方法,便是将奔腾棉花厂的地皮卖了,兑成资金。但陈正不想这样做,棉花厂里有太多原因他不能动,比如秦青青的青园,比如老范很喜欢这里。 淮城酒店。 得到侦查的报告之后,福伯松了口气。 他可以不管万剑林,可以不管其他人,但他不能不注意陈正这个小东西。 “我说过了,他的格局就是一个小摊贩,这种炒地皮的生意,他玩不起的,等着吧,我看他能守着棉花厂的地皮,挺多久。” 福伯点点头,“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社会底层的人,妄想着逆流直上罢了。” “呵呵,这一次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吧。” “少爷,这句话不对,他现在可没闲着。” “做什么?”黎啸天脸色惊了惊。 “好像想在淮城种乌梅林,一直捣鼓他那些个乌梅肉干,正如少爷所说,格局真的太小了。” 黎啸天呼了呼气,“我就说过了,一个小王八蛋罢了,不足为惧的。” 隔了一下,黎啸天掏出手机,拨了个跨国电话。 电话那头的华子涛,明显有了空闲。 “看来,在夏国里,精明的人可不少,小天,你记住了,炒地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握时机,该出手就出手。我估摸着淮城的地皮价格,还有可能会涨幅起来。” 福伯在一旁,推了推黎啸天的手。 “哦、对了,华哥啊,我是这样判断的,先在淮城市中心周围购入地皮,囤积等过段时间再放出去,你看这样行不行?” “理论上没问题,但你最好判断清楚,改建后的淮城,中心地带是否会改变?不过,我以前参与过不少夏国城市的地皮炒作,市中心的位置,是很少变的。” 这一句话,无疑让黎啸天吃了定心丸。 “对了小天,你说的那个陈正,最近在做什么?” 听到这一句,黎啸天乐得大笑起来,“别提了华哥,就是一个小摊贩的格局,知道乌梅肉干有销路后,正想着在淮城培植成林呢。” “这也难怪,没受过商学院的正统培训,小打小闹确实成不了气候。你也别担心他了,小天,我在花旗国等你胜利的消息!” “放心吧华哥!这次我一定打出名堂!”黎啸天信心满满。 ...... 周小东摊开一张淮城地图,埋着头,不断盯着每一个标识的地名。 和淮城那些想发财的人一样,周小东做梦都想靠着这次变革改建,聚拢起一笔资金。 可惜,连着排除了十几个地点后,原本期望的神态,逐渐变得黯然。 隔行如隔山。 “周小东。”这时,一个略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怔了怔后,周小东跑下楼,打开了门。 陈正摘下鸭舌帽,冲着周小东笑了笑,才抬腿迈了进去。 “焦虑了?” 周小东无语地看着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最近的淮城,只要是个生意人,都巴不得从炒地皮中大赚一笔。 “你可是最喜欢发横财的,别说你不知道!”周小东骂咧两声,给陈正端了杯茶。 陈正也不客气,抓起茶杯一口饮尽。 他确实是渴了,为了甩开身后的尾巴,他不得不多绕了十几圈。 “找你谈个生意,合作一下。” 周小东沉默了下,也坐了下来。 迄今为止,他和陈正有过两次合作,一次是电脑桌,但属于他的分成,周小东没拿。 第二次是囤积的方便面,算是陈正回报了人情,让他小赚一大笔。 第三次,周小东不用想,都知道是炒地皮。 “你手头有多少资金?”陈正直接开门见山。 到了现在,他忽然明白,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位未来的首富,很可能不是首富了......毕竟,由于变革改建的提前,周小东赖以起家的码头生意,会被时代撇弃掉。 “两百八十万。”周小东想了想开口。 陈正笑了笑,站起身子,准备推门走出去。 咬了咬牙,周小东又说了声,“四百八十万。” 陈正耸耸肩。 “七百万啊!你老母啊!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个小坏坯子。”周小东苦笑。 陈正重新坐了下来。 “你呢?有多少?四百万还是五百万?我可是听说,你捣鼓的那个乌梅,赚了不少钱的。”周小东抬头问道。 陈正举起三根手指。 “三百万?好吧,那也行了。” “三十万......”陈正沉默了下开口。 除开要改建棉花厂的资金,给陈婉带回去扩建加工厂的,培植乌梅林的,他手头上,确实只剩下三十万。 赵天建劝过他,要不要先把改建棉花厂的工程停了,毕竟现在炒地皮炒得太疯狂,可以缓缓看。 陈正拒绝了。 棉花厂的地皮,他不会卖出去。 “三十万......”周小东差点没稳住,“陈正,你狼子野心啊,你一个三十万的,找我这身家七百万的合作?” 陈正等周小东坐稳,起身,走过去将旁边的窗户关上。 周小东满脸懵逼。 陈正脸色认真地开口,“我有内部消息。” 这一句,无疑是晴天霹雳,惊得周小东忍不住高喊一声。 连万剑林都特地来淮城,想套出变革改建的规划路线,却怏怏而归。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淮城,谁有了内部消息,比中了彩票头奖还要恐怖。 这是天大的横财。 稳住情绪之后,周旭东看着陈正,咬了咬牙,“不可能吧,这是重罪,部门的人不可能泄露出去。” “我有我自己的门路,这个不方便说。周哥,机会就放在这里,不然我一个三十万身家的,也不敢找你个七百万身家的。” 现在的淮城,至少有两处地点,陈正敢笃定,应该是不会变的。 当然,不排除老天不开眼的可能。 但炒地皮,原本就是一场豪赌。 赢,则身价狂飙。 输,则倾家荡产。 042 货运码头之争 周小东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相信陈正。 如果其他人这么对他说,他肯定会笑掉大牙,什么内部消息,这是普通人可以触及的吗? 但陈正不同。 周小东见识过陈正的本事,改电脑桌,囤积方便面,哪一件,单拎出来说,都是创造了奇迹的事情。 “怎么分成?”周小东最终被打动。 “五五。” 周小东微微皱眉,七百万的投资和三十万的投资,居然是对半分。 “六四?” “五五,这是我的底限。若非你是熟人,我敢开口要七三的。”陈正笑了笑。 “你这空手套白狼的小瘪三啊。”周小东苦笑。 地皮若是炒了起来,七百万很可能变成七千万,甚至不止,而陈正拥有的内部消息,在两人的合作上,会变得无往不利。 “我听说,淮城里很多老板都在炒了,如果不幸被他们点中,我们岂不是亏得当裤子?” 陈正摇摇头,“放心吧,他们点不中的,我知道的那块地方,就像苍蝇屎一样,没人会留意。” 后世之中,陈正根据淮城地图,能笃定判断的,只有两块地方。 淮城要腾飞,那么像飞机场和货运码头这样的硬件设施,肯定不会少,至于市区里的地铁站和规划路这些,衍生出的价值,却远远比不上机场和码头。 “我在淮城有个冤家,不方便行动,过几天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周小东怔了怔,“为何不现在说?” “美食太早出笼,香气太盛,会引来苍蝇。我不想功亏一篑。” 没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变革改建的规划,便会公布出来,到时候炒地皮的人,会有人赢得下富三代,也有会有人输得倾家荡产。 ...... 从周小东家里出来,陈正特意绕了一大圈,将鸭舌帽摘掉,重新走在街上。 他的后面,两个盯梢的小混混,松了口气。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黎家人给的报酬不可谓不多,所以事情一定要办得漂亮。 他们并不知道,不知觉中,陈正已经甩开了他们一次。 培植乌梅林的事情并不顺利,淮城的土壤偏碱性,不适合乌梅生长,租用的小农场里,一排排的乌梅树发黄枯死,请来的树农委屈地要结了工资回乡。 “小陈老板,不行的,淮城的土,根本不适合乌梅树。”树农叹气道。 陈正惋惜地将一株株乌梅树苗拔起,丢到一边。 他是农村人,对于种地方面,也算是小有研究的。可惜,有些大自然的定律,是很难违背的。 南橘北枳就是这个道理,南边的橘子生长得好,但移栽到北边,只结了又小又涩的果实。 “你先留在这里,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陈正抹去手上的泥土,开口道。 果农拗不过,只好点点头。 这一天时间,陈正沿着淮城外的乡野,不断试着泥土,试图找出适合种植乌梅的地方。 跟在后面盯梢的两个混混,也累得够呛,终于在黄昏的时候,陈正放弃了寻找,回了淮城。 两个混混也走回了淮城,向自己的主人报告。 “小摊贩的格局,就是培植乌梅林了。那些乌不溜秋的梅肉,能赚几个钱?”黎啸天嗤笑。 作为花旗国商学院的天之骄子,他有太多的理由,看不起一个没格局的小摊贩。 福伯将一摞钞票丢过去,两个混混慌不迭地捡起来,告退一声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现在看来,陈正这小家伙,是不打算掺和炒地皮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小子太危险,我不放心,会一直盯死他的。” 黎啸天吸了吸鼻子,“福伯,我说过了,他就一个小摊贩的格局,炒地皮的事情,他根本不懂,也算有自知之明,掺和进去,会赔死他。若非是没空暇,别说培植乌梅林,他做什么我就毁什么,让他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少爷,大局为重,夏京黎家的人,现在可都盯着你呢。” “自然。我是有信心的,这次淮城的变革改建,我起码要赚十个亿!” 市中心的地皮,黎啸天买了不少,再加上原本在拍卖会的十几块,到了现在粗略一算,整个淮城最大的炒地皮商,非他莫属了。 生意嘛,玩的就是豪赌,玩的就是心跳。 “华子涛那边怎么说?”福伯还是有点担心。 “华哥那里我问过了,让我留意一下淮城的港口码头,说是有可能扩建货港。我今天派了人出去,码头那边,是两个渔村,我打算全收购了。” “会不会另建一个码头?” 黎啸天淡笑着看向福伯,“福伯,你真是老了。这应该不可能,那边的渔村后面,是一片湿地,河泥堆积,不利于行船。我问过华哥了,他是赞同我的观点的。” 福伯沉默了下,点点头。 其实他还想问,将河泥清空之后呢?又或者其他的原因。 ...... “淮江有个传说。”陈正将鸭舌帽摘下来,看着对面一脸懵逼的周小东,侃侃而谈。 “几百年前,淮江并不像现在这样水流平缓,而是十分湍急,碰上暴雨天,经常会卷起巨浪,漫过河堤,冲毁两岸的房屋和庄稼。” “后来来了个云游天师,直言江里有东西作怪,教着两岸的人,打造了两尊石龙像,东边西边各放一只,没想到淮江真的平缓下来,此后的几百年,几乎没有起过什么水祸。” 周小东揉了揉鼻子,“你这神神叨叨的故事,哪里听来的?我想赚钱,我不想听故事。” 你当然没听过,如果不是十年后,有考察队沿着淮江探查,那两尊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的石龙像,估计都被当成乱石堆了。 “我翻了一些淮城的古籍。”陈正笑道。 “这个和赚钱有关系么?” “很多人都猜得出来,淮城肯定会改建一个货运码头,而且,是就着淮城老码头改建。” “这没问题啊,毕竟那里是淮江边最好的地段了。” “如果是好地段,这些年淮城的河运,就不会那么衰落了。” 周小东顿了顿,沉吟了一下,“陈正,你的意思是,新的货运码头,是在那两尊石龙像附近?” 陈正点头,“不说什么怪力乱神,古人的智慧是无法比拟的,能选在那里,肯定有其独特地方。” 十年后,连考察队都说好地方的。 陈正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电视新闻,一天轮播十几次,甚至有专家修复了石龙像的图片,栩栩如生。 当然,现在还没有考察队。随着年久失修,那两尊石龙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和面貌,如果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最多是听到些故事传说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边的地皮,应该还没有炒起来。”周小东分析。 “我的建议是,明天你亲自过去一趟,把位置踩清楚。最好吧,能说服那边地皮的主人。” 重生的好处,就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 周小东狐疑地抬头,“我说陈正,你这是内部消息还是猜的?” “当然是内部消息,再结合了猜测,所以我敢笃定,新的货运码头,肯定是在那两尊石龙像附近!” “当真?” “当真。喂周哥,我也投了钱的,我骗你有毛好处啊?” “你个瘪三才投了三十万,老子投了七百万!”想到这一茬,周小东就莫名地委屈。 但没办法,他已经上了陈正的贼船。 这艘贼船,或许能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吧...... 043 赚十个亿? 淮城里,数不清的老板富商,拼命地炒着地皮。 比如,今天买了一块地皮,想想不对,然后立即就转手卖出去,这种情况极为常见。 反正这种时候,地皮价格只会涨幅,不会下跌。 黎啸天自诩为大佬级的人物,只要是市中心的地皮,价格不是太过份,他都照单全收。 “就等着变革改建了。”黎啸天笑着说。 华子涛对他说过一句话,商海世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黎啸天觉得,他就是那条大鱼,其他的炒地皮的人,不过是一尾尾小鱼,而像陈正这种的,连虾米都算不上。 “没几天了。听说部门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商讨改建的事情了。”福伯顿了顿,继续笑道,“少爷这次如果赚了钱,回到夏京,那些老家伙可就没什么名头堵着你了。” “哼!这群老不死的,我黎啸天堂堂经商奇才,居然不懂欣赏!”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他的资金,加上华子涛的帮衬,这怎么可能会失手! “福伯,我们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少爷,加上昨天收购的两个码头渔村,五个亿快花了四个亿了。” 正如华子涛所说,炒地皮是一件伤财的生意,但换来的回报,同样是恐怖的。 黎啸天也深信这一点。 “福伯,最后一个亿也别留了。变革改建准备公布,你尽可能地收购地皮,记住,还是以市中心的为准。” “少爷,要不再问问清楚,可以点其他地方的。” 黎啸天呵呵一笑,“不用,就市中心的。咱们这是大鱼吃小鱼,资金充沛,赚得也会最多。福伯,你要相信我,等我做了族长,你就是大功臣了。” 福伯默然点头。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不余其力地帮助黎啸天。 淮城里的老板富商,这段时间频繁聚会,各自分享着改建的心得,比如今天点了哪个地方,又觉得哪个地方有可能会被圈住。 大佬们的事情,小市民永远不懂。 和小市民一样,在黎啸天的眼中,陈正还在为培植乌梅林而东奔西走。 今天,他往南边去。 淮城南边的乡野,多是崎岖的山林。 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陈正来说,翻山越岭本就是拿手本事,而对于跟着他的人来说,却如同一场噩梦。 翻过了山林,陈正走入一个偏僻小村。 “种啥子树?”乡人懵懂地问道。 “乌梅林。”陈正掏出一袋乌梅肉干,递了过去。 乡人犹豫了一下拆开,吃了两口,尔后气氛才活络起来。 以往也有不少人过来租地,做鸟场或者培植林木。 “我在那边有个坡,没啥人种东西的,租给你算了,一年一万。” 陈正没有答话。 乡人以为贵了,“八千,不能少了!” “我想买下来。”陈正抬头,目光灼灼。 “你买下来?” “对,三十万买下来。” 乡人没有立即答话,贼溜溜的眼睛扫了陈正几眼,“四十万!四十亩地呢!一亩一万!” 千禧年之初,还没流行拆迁富贵这种趣闻,在这些乡人眼里,那些粗糙的林地,不值几个钱。而四十万,相当于后世差不多两百万的概念了。 陈正皱了皱眉头,“四十万......行吧,那就四十万。我明天把合同带过来,你把地契准备好。对了,附近还有其他的地吗?” “没有没有,就我这一块了。”乡人狡黠地开口。 “好吧,那只能买这块了。” 若是这个乡人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即将有座飞机场矗立的时候,估计连杀死陈正的心都有了。 将合同带来的时候,陈正将钱箱推过去给了乡人。 里头并非是四十万,而是五十万。 多出的十万,一来是聊表愧疚之心,二来以这个乡人的贪心,在知道陈正算错了钱后,会立即离开这里,以免被陈正找到算账。 如陈正所想,乡人没到一天时间,拖家带口地离开了这处穷乡僻壤。 陈正带了两个工人,用竹篱笆将四十亩地,仔仔细细地围了起来,并且,在显眼的地方,挂上了一块牌匾。 正建乌梅林培植基地。 当然,对外说的话,肯定是租地,而不是买地,再说了,哪怕他买了这么一块穷乡僻壤的山坡,也没人会多注意。 “你们玩你们的,我自己玩自己的。”陈正冷笑。 乌梅肉干赚的钱,银行贷下的款,除开改建棉花厂,扩建乌梅加工厂,和留给周小东的三十万,几乎都花在了这里。 淮城里的那些人,打破脑袋,不过是抢市区里的资源,但真正的大头,应该是像机场和货运码头这样的硬件设施。 周小东有点不顺利。 并非是人家不肯卖,而是他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陈正说的那一堆怪石。 看起来像一坨大大的,不可描述的东西。 而且这怪石周围,都是一片片泥泞的湿地,不少河沙堆积着,堵塞了河道。 为此,周小东特地拨了电话过去。 “陈正,你这狗日的没骗人吧?这地方真会改建?” “我也投了三十万的。放心吧,我建议你尽快拿下来。离变革改建公布,没几天时间了。” 周小东骂骂咧咧几句,只好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湿泥地,往附近的村子走去。 他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过这么大一片河滩,有不少人做养殖场的,估计没个几百万拿不下来...... 变革改建的规划公布,迫在眉睫。 黎啸天特意换了身定制版的阿玛尼,带着福伯,赶去奔腾棉花厂前。 他觉得很有必要,在自己辉煌时刻之前,看看这位小摊贩的表情。 若非华子涛劝说,他真会不顾一切地玩死陈正。 当然,这是他自己觉得。 “乌梅林培植得怎么样了?呵呵,听说你又重新找了块地方。”黎啸天面色揶揄地坐下来,看着对面的陈正,淡淡发笑。 “你不掺和炒地皮的事情,我觉得有点可惜了。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运气挺好的。” 陈正抬了抬头,一脸苦笑,“你知道的,我没有钱,为了乌梅林的事情,我投资太多了。” “啧啧,果然是大老板啊,说干就干了。对了福伯,一包乌梅干赚多少?” 福伯在一旁摇了摇头,颇有点怒其不争的味道,“大概一两块吧。少爷,人家是薄利多销呢。” “不错嘛,薄利多销。福伯,你告诉他,明天之后,我能赚多少。” 福伯扫了陈正一眼,笑了笑,“大概十个亿。” “华子涛告诉我一句话,做生意的圈子,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陈正啊,你觉得自己是哪种?” “我是大海,是鱼虾蟹贝的爸爸。”陈正努嘴。 黎啸天特地过来,无非是想打击他,但他偏不顺黎啸天的意。 赚十个亿?你觉得肯定赚得到了? 既然是变革改建,那么肯定着重点而建,市中心那么大滩的位置,你真敢想,指望着它一下子以旧换新。 估计这家伙是受了华子涛的影响。 不过,做生意讲的是实践,花旗国一座都市的变革改建,未必适合淮城。 这就好像,你觉得汉堡包好吃,推荐给我,但我偏偏喜欢吃肉夹馍。 “你也就剩下这点自尊心了。”黎啸天也不气恼,人逢喜事精神爽。 至于陈正,大不了在赚了十个亿后,狠狠用钱砸死他。 “恭喜黎公子准备赚十个亿了。”陈正眯着眼,淡淡冷笑。 谁笑谁哭,不到最后关头,还不一定呢。 044 高狩 高狩站在棉花厂前,有些乏味地将一根烟蒂弹飞。 若是他以前一起玩的朋友知道......他现在跟着陈正做了小保安,估计会被笑死。 但没办法,他的命是陈正买回来的。 “跟我出去一趟。”陈正从棉花厂里走出,停在了高狩面前。 高狩撇撇嘴,将身上的保安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衬衫。 “要不要戴墨镜?”高狩扭头问。 陈正顿了顿,“你喜欢就戴。” 高狩犹豫了一下,将墨镜戴了上去,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保镖戴着墨镜,会显得有威慑力一些。 “今天可能会有人很生气,想要找我麻烦,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高狩其实还想问,那干嘛还要出去,都知道可能挨揍。 陈正不得不去。 今天在部门的大楼里,会有变革改建的规划图公布,到那时,你是发财还是倾家荡产,一眼可知。 培植乌梅林的山坡,还有周小东六百万买下的怪石湿地。 这两处,是陈正手头上唯一的筹码。 市中心附近的位置,他没有投入一分钱,真正厉害的眼光,是能看清别人所看不清的。 开了辆工地小卡,陈正带着高狩,一路往部门大楼赶去。 第一手的信息,往往是最吸引人的。 不管你在淮城有没有炒地皮,规划图公布,这是一件大事情!说不定规划圈就刚好从你家门前经过,然后你就成了拆迁户,用麻袋去银行取钱。 高狩极为暴戾地帮陈正开路,将拥堵的人群推开,走到了前排之中。 “陈正?”黎啸天皱了皱眉,“你不是没买地么?来做什么?来看我赚十个亿?” “买了一块,在淮城外的小乡村,买了一块坡地培植乌梅林的,说不定就被规划了呢。”陈正淡笑道。 声音刚落,不止是黎啸天,连旁边的不少人,都发出快活的嘲笑声。 别说不在淮城,哪怕你不在市中心,都是没什么希望的。到现在,市中心附近的地皮,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价格。 “陈正啊,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呵呵,你那种乌梅林的烂坡子,能值几个钱?” “我就来凑凑热闹?不然黎公子,我一百万卖给你?反正你喜欢买地嘛。” 黎啸天笑得更得意了,“你不用激我,你那破地,自己留着发财就好,我可不做你的冤大头。” 陈正叹了口气。 估计等会,这黎啸天会气得鼻子都歪了吧。 “你们看,部门的人走出来了!”有人高声大喊。 陈正也跟着抬头,发现几个正装的中年人,已经步履稳健地从大楼里走出来。 “时代更迭,辞旧迎新!淮城的父老乡亲,经过组委会多次讨论,最后,淮城的规划路线敲定了下来。”领头的中年人开口。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无数人抬头看着,等待着。 中年人挥了挥手,两个下属抬着一张特制的铁皮框走了过来,铁皮框里,分明嵌着一张描了红线的地图。 不用说,那就是淮城的规划路线。 在高狩的帮助下,陈正挤到前方,正视着规划图,约有半分钟之后,才脸色激动地吼了一嗓子。 怪石湿地,乌梅林的坡地,两处地方如他所料,都中标了! 怪石湿地将会新建一个货运码头,而乌梅林坡地以及附近位置,也会新建一座机场! “怎么可能!”黎啸天同样大吼,和陈正不同的是,那声音里分明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大包大揽的市中心一带,充其量不过是扩建了个地铁站口,所需求的地皮不多。 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连华子涛也看到的淮城老码头,居然没有中标,而是在离着不远的湿地,那里可是河泥堵塞的。 “你们一定弄错了!”黎啸天脸色发白,指着中年人喊道。 中年人皱了皱眉,“炒地皮的事情,是你们自己捣鼓的,我们也从不掺和。你今天看到的规划图,是部门里十几个人兢兢业业讨论了半月有余,才得出来的,年轻人,别太过分了。” 黎啸天眼睛充血,刚要再顶几句,已经被福伯拉开。 “少爷,稳住!” 黎啸天点点头,咬着牙继续往下看,期望着他广撒网的方式,至少能回本。 毕竟投了五个亿进去,若是都亏了,他这未来的黎家家主也不用做了。 可惜,越看越心惊,好像特地避开了一样,规划的路线,只中标了一处,即将改成公车站的,价值连一千万都没有。 “少爷!乌梅林!”忽然,福伯惊声开口。 黎啸天听着,没由来地心底一慌,顺着规划图的延伸往前看,赫然发现终点之处,正是陈正培植乌梅林的那个偏僻小村子。 “我曰你妈啊!”黎啸天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刚才陈正还说,要把这片乌梅林以一百万的价格让给他,可惜被他拒绝了。 现在,起码翻了二三十番,最少值两千万! 如果早些知道,他乘机买下那个偏僻小村的土地,别说十个亿,二十个亿也能赚到!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陈正这狗东西!我要杀了他!”黎啸天吼道。 福伯脸色阴狠,比起黎啸天,他对于陈正的恨意绝不会少,一次次被陈正玩弄于股掌间。 什么培植乌梅林,这不过是他这段时间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买下那片坡地,所以故弄玄虚了这么久。 这样的敌人,若是成长起来,绝对很可怕。 “陈正!你真行!”这时,周小东跑过来,抱着陈正,就是一顿乱啃。 “发财了!陈正!咱们中标了!那块怪石湿地,和你想的一样,会修建成货运码头。” 这一句,让一旁的黎啸天和福伯,又是一顿吐血。 这么想来,这小子只买了两块地皮,偏偏两块都中标了! “福伯,打残他!”黎啸天怒极,一时间怨念更深,也顾不得什么豪门弟子的脸面了。 福伯犹豫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 他是黎家的供奉,身手肯定不会弱。 他听说过,陈正身边有个玩泰拳的眼镜仔,有点实力,但今天好像没跟着来。 天大的好机会。 福伯闪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挪着脚步,往陈正走去。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就罢了,偏偏,你要展露这么多头角,威胁到了黎家人的利益。 范青山那边,大不了让黎家家主出面,打伤打残了赔点钱就行。 最重要的,是自家少爷能消气,否则,这陈正就像梦魇一样,让人不得安生。 福伯捏紧了拳头。 陈正微微皱眉,将抱着自己的周小东拉开,当然,并非是他要过去迎战,而是不想让周小东卷入其中。 有人会出来。 三十万的巨款,买了一个高手的命,是时候体现他的价值了。 几个眨眼功夫,高狩虎背熊腰的身影,极其迅速地掠来,挡在陈正面前。 福伯怔了怔,急忙停下脚步,最后犹豫了一下,试着侧手一拳打出去。 拳声又急又快。 高狩右掌下压,稳稳格住,尔后重重一挥。 嘭的一声,福伯趔趄地退了几步,脸色憋红。 高狩沉默了下,抬腿往地上碾了几碾,将石板碾出几道裂痕。 “走!少爷!”福伯惊声道。 “福伯,你怎么不动手!”黎啸天的暴怒并未平息。 第三次了,他被陈正玩弄于股掌。 “有高手。”福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拽着黎啸天的手,冲出了围堵着的人群。 高狩转身,目光复杂地看了陈正一眼,也退入了旁边的人群中。 045 跨国电话 回到酒店。 黎啸天还处在失魂落魄的情况之中,等稍微清醒了,才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拨了一个跨国电话出去。 “小天啊,今天是规划图公布了吧,怎么样,现在在庆祝了吧?嗯?”华子涛忽然觉得不对,原本轻松的语调一下子停住。 “华哥!”黎啸天的声音带着哭腔。 家族里拨给他的五亿,几乎都败光了,眼下,华子涛是他唯一的希望。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规划图发布的日期?莫非是亏了?” “全输了!华哥!我五个亿什么都没捞着啊!” 电话那头,沉默有十秒钟之久。 “炒地皮这种手段,我以前玩过,是赚了钱的,差不多上百个亿。” “华哥!真的没中标!五个亿都败了!老码头根本没扩建,是选了后面的湿地位置做新的货运码头,我没中,反倒是陈正这小东西点中了!” “陈正?又是他?”这一次,华子涛的声音,明显有点愠怒了。 没错,教黎啸天炒地皮的人是他,教他投资市中心位置的人,也是他。 他原来以为,凭着自己的经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应该是稳赚的,谁曾想到,居然失误了,反而是那个叫陈正的,目光如炬,点中了货运码头。 “那小子还借着培植乌梅林的名头,买下了淮城外的一块坡地,也点中了,准备新建淮城机场!华哥,你说他是不是算命的,能算怎么准?” “这世界上,没有未卜先知这种事情。我猜他应该是个谨慎的人,特地选了这两块地,肯定有他的理由。不过,这小子真让我生气了。” 堂堂经商奇才,虽然不是亲自上阵,但实打实的,输给了一个农村小摊贩。 这是耻辱,不能忍的耻辱。 “我后来让福伯去查了,那块湿地,原先是有石龙像镇着的,估计那小子也是因为这个,才点了那边。” “有点意思。” ...... 花旗国,花尔街,一幢极其精致的办公楼里。 华子涛眯眼冷笑。 “华哥,我投了五个亿,血本无归了......” 没有再听电话里的哭诉,华子涛点了一根雪茄。 做生意有赢有赔,没什么好安慰的。 反倒是那个叫陈正的,引起了他的兴致。 “华哥?华哥?你得救我啊!” “那个叫陈正的,把他手机号发给我。” 说完,华子涛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该回夏国一趟了。 棉花厂里,摆了十余座酒席。 工地工人,李老头和二娃这些骑大三轮的,还有销售乌梅的业务员,都有一席之位。 周小东喝得满脸通红,还一边大口灌着酒。 “陈正!陈正啊......咱们这次真发财了!” 规划图公布出来,只要等部门的人上门,商谈好拆迁款就行。 石龙像那边的湿地,应该会升值到六千万左右,而陈正自己的乌梅林坡,大概也有一千多万。 除开和周小东平分的三千万,陈正的小金库,已经达到了八位数,约莫是四千多万! 不得不说,这次的炒地皮,真给了陈正腾飞的机遇。 如果普通人一下子得到这么多财富,肯定是不想再争了,买栋别墅买辆豪车,一辈子潇潇洒洒,多好。 但陈正不是这种人,尽管现在的财富,比上一世沉浮商海十几年还要赚得多,但他明白,人有旦夕祸福,你只有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才有资格立于不败之地。 他知道周小东也不会,否则在上一世,这家伙也不会混成淮城首富了。 当然,别看现在是有点钱,但和那些世家富商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兄弟,悄悄告诉你......我从小就有个愿望......老子要做首富!” 周小东的声音还有点嘶哑,但听在陈正耳里,没由来的一怔。 你可不就是淮城首富么。 “老子......首富。”周小东一下子醉趴在酒桌上。 “看见了没。”老高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他和高狩,坐在远一些的位置,和二娃那批骑大三轮的,碰了好几杯,略有醉意。 “看见了。”高狩淡淡道。 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是无比震撼。 前几天,他还在为三十万的救命钱四处奔走,而陈正,仅仅在谈笑之余,就赚了几千万! “我的眼光不会错,小陈老板不是一般人,好好干吧阿狩。” 高狩沉默了下,重重点头。 如果说原先还有点不服气,但现在,他是彻底地心服口服了。毕竟一个敢单枪匹马去找老佛爷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酒过三巡,宾客散去。 陈正带着秦青青,走在青园的青石路上。 秦青青一直低着头,估摸着还有点害羞。 她不知道,她现在和陈正,属于一种怎样的关系。 恋人吗?可是再过不久,她就要去花旗国进修了,再说了,别看陈正现在赚了几千万,但在秦家人眼里,远远不如方儒这样的世家子弟。 “我遇到过一场车祸。”陈正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秦青青。 秦青青错愕了下。 “那场车祸,我原本应该死了,可惜老天爷不收。” 所以,我重生了。 “我一直怀疑,那场车祸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我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想被吃掉,只能努力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凶手查出来了吗?”秦青青担心地问道。 陈正摇头。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他没法子查。 只能怀疑,怀疑对象,正是华子涛。 上一世,因为进口贸易的货物,被扣压下来,所以陈正奔赴了花旗国,在朋友的介绍下,一次聚会上认识了华子涛。 那时候,华子涛怂恿许多人买一种看似很不错的基金。 但只有陈正判断出来,这可能是欺骗性的风险投资,劝阻了朋友。 然后回国不久,和秦青青在一次行驶时,发生了车祸。 他有理由怀疑,这是华子涛投鼠忌器,将他灭口。 “陈正,你生意做大了,出门的时候,最好带个保镖,我父亲和方伯伯都是这样的。”秦青青说道。 “我有保镖了。”陈正笑了笑。 上一世,他见过不少恶意的商业竞争,其中的黑暗,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因此,才不惜花三十万,将高狩的命买了下来。 沿着青园,两人慢慢地又逛了一圈,一路上很安静,只听得夏蝉的晚鸣,和轻风摇摆枝梢的声音。 “晚了,回去吧,我让高狩送送你。” 秦青青垂着头,轻轻应了一声,有些犹豫地转身,往青园外走去。 她原来以为,这种时候,陈正会向她表白什么的。 陈正抬头,怔怔望着秦青青的背影。 即使表白了,得到的结果,不过和上一世一样,秦青青有很大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和他私奔。 那不是陈正想要的。 上一世因为这样,得不到家人的祝福,秦青青时常会独自一人暗自伤神。 陈正想要的,是将秦青青光明正大地从秦家娶走! 叮铃。 新买的手机响起,陈正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个跨国号码。 “你好,我是陈正。” 对方在几秒钟之后,淡淡开口。 “我是华子涛。” 陈正瞬间怒意横生,刚想着车祸的事情,你就自己找上门了。 “不认识。”陈正压住心头的怒气。 “黎啸天的事情,是你布得局?” 陈正冷笑,“你误会了,我就一个小摊贩,哪懂什么布局。乡下人做生意,一个唾沫一个钉,实实在在。” “这样吧,你把炒地皮赚的钱,转交到黎啸天手上,给他道个歉,然后来花尔街这里跟我,如何?你要知道,我华子涛不过是爱才,凭着我在世界上的影响力,别说几亿......” “跟着你坑蒙拐骗么?你就不怕生儿子没屁眼?你家祖坟都冒黑烟了吧?” 陈正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046 淮江大桥塌了 时间很紧,陈正知道,以华子涛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不余其力地打压他。在有限的时间内,陈正必须尽快成长,成长到能和华子涛对等的层次。 至于黎啸天,听说是搬了家族里五个亿出来的,估计回到夏京之后,肯定够喝一壶的,自顾不暇,估计也没时间找陈正的麻烦。 陈正现在要担心的,是时间线的异变,和上一世对比,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快太快了。 电话响起。 陈正拿起新买的彩信手机。 赵天建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急促。 “阿正!淮江大桥塌了!” 嗡! 声音刚落,陈正没由来地脑袋一轰。 淮江大桥,在上一世并未倒塌,而是在十几年后由于拱形不美观,被拆了重建。 为何! 淮江大桥忽然塌了!莫非是自己一连串窥破天机的蝴蝶效应? “阿正,你在听吗?我问过部门的人了,淮江大桥一塌,货运码头的事情,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 陈正缓了缓神色,“知道了,你在外面小心点。” 抹了一把脸,陈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这时,手机又有一条短信进来。 是秦青青的号码,短信上只有两个字。 “速来。” 陈正惊了惊,披上衣服,喊了一声在外面抽烟的高狩,两人开着小货车,急急往朗华别墅园驶去。 ...... “青青,嫁给我吧!在这么多亲朋好友面前,我方儒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你!”方儒单膝跪地,一手捧着娇艳的红玫瑰,一手用掌托起精致的戒指盒。 戒指盒里,璀璨夺目的钻石,闪映着亮丽的光泽。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求婚。 在看见秦青青和陈正越走越近的时候,方儒终于把心一横,说服了秦家父母,在家里人的支持下,请来秦家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逼嫁秦青青。 “青青,方儒是个好孩子,就选他吧!”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来,喊了一句。 她叫王年花,是秦青青的外婆,这段时间,没少受方儒的甜蜜攻势。 “对啊青青,方儒值得托付。” “青青,错过了方儒,就太可惜了。” “贤侄女,请你相信我方家的诚意。” “表妹,我就认这个表妹夫了。” ...... 秦青青咬着牙,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刚才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她发了一条信息给陈正。 “青青,嫁给我吧!”方儒将花束举高。 “青青,你这么不懂礼貌,是要气死外婆吗?”王年花捂着胸口,身子不断打着趔趄。 逼婚逼婚,这才是精髓。 方儒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暗道这段时间的钱,果然没白花。 不仅是王年花,连着旁边的不少亲戚,也是一副极惋惜的神情,那模样好像在说,如果不嫁给方儒,真是天大的错误。 “青青,方儒这孩子不错的,相信爸爸的眼光。”秦长坤笑着劝道。 夜长梦多,他现在真的有点怕,那个所谓的范大师高徒,会破坏秦家和方家的联姻。听说那小王八蛋最近赚了点钱,但那又如何,像方家这样的名门大户,才是秦青青的最好归宿。 秦长坤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身边的秦母。 秦母凑过头,小声开口,“青青,你要为你爸考虑一下啊,如果没有方家注入的资金,你爸的生意就破产了。” 外婆王年花,似乎已经被气到,捂着胸口瘫在椅子上,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不孝”,“不听老人言”之类的话。 秦青青身子微微哆嗦,闭上了眼。 她坚持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些世俗的逼迫。 秦青青睁开眼,双眼泛红,眼前浮现出陈正冒着台风,来找自己的情景。 她哆嗦地伸出手,准备抓向精致的戒指盒。 方儒脸色狂喜。 围观着的亲朋好友,已经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有人打了彩带炮,欢乐的气氛,即将到来。 “青青,我来接你了!” 这时,门外一声大吼。 秦青青怔了怔,蓦然停手,双眼充满希翼地看去门的方向。 一个人影,稳稳地走入秦家别墅,停在即将欢闹的场地上。 后头,高狩像尊战神一样,将试图阻止陈正的人,一下子推散。 “陈正!滚出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又被陈正搅乱,此时的方儒,已然是暴怒边缘。 陈正没看他一眼,在陈正心里,方儒连对手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喜欢耍小心机的家伙。 陈正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原本“温馨的求婚”。 秦青青揉了揉眼睛,淡淡笑了起来。 从台风之后,她一直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当自己遇到危险时,这个叫陈正的男人,总会赶来,赶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小王八蛋是谁!”王年花叫嚣道。 阻止了方儒的求婚,那就意味着方儒许诺给她的五百万,将会打水漂。 秦长坤皱了皱眉,“陈正,你仗着范青山的面子,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可不好。” 陈正笑了笑,指着还半跪在地上的方儒,“我叫你一声秦叔吧。秦叔,你看他,身无所长,性子焦躁,再加上睚眦必报,如果不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这种人放在我们乡下,讨媳妇都难。” “我去你妈的!老子还会弹钢琴!你会吗!”方儒吼道。 陈正扭头,扫了一眼方儒,“你会弹钢琴,《献给艾丽丝》起手是什么音阶?” 方儒顿了顿,脸色憋红,心虚地垂了垂头,“陈正,你不要胡搅蛮缠!” “什么音阶?” “陈正!我曰你妈!” “什么音阶?”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问你音阶呢,不是自称钢琴家吗?这可是世界名曲。” “我不想告诉你!”方儒羞红了脸,没羞没臊地顶了一句。 但任谁来看,都隐隐明白,陈正说的是实话了...... 在上一世,这方儒钢琴家的面目,是在一次酒会上被拆穿的,恰好陈正在场。 “秦叔,你说我仗着老师的脸面,那这位不学无术的方儒先生,又为何入得你的法眼?” 秦长坤咬了咬牙,他原本想说,方家是名门大户,家里有钱。 但这种场合之下,是不能说的,一说出来,味道就变了,就好像自己特地卖女儿一样。 “我觉得方儒这孩子不错......” “哪里来的野小子!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王年花举着拐杖,往陈正打来。 陈正没有躲,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高狩站在后面,皱了皱眉,但陈正没发话,他也没过去拦着。 陈正揉了揉肩膀。 这秦青青的外婆,也是个极品,倚老卖老,上一世的时候,断断续续的,用各种理由在陈正这里,借了两百多万,当然,是不可能还的,都被秦青青那个不争气的舅舅赌得输完了。 “老人家,人老了就不要乱搅合了,小心折寿。”陈正冷冷一笑。 王年花气得倒退两步,瘫在椅子上喘了好久的气,才平息下来。 “外婆,你没事吧?”方儒“一脸担心”地跑过去,替王年花拍着后背。 又不是打嗝,你拍个鬼的后背。 “青青,你看看这陈正!连尊老爱幼都不懂!就一个社会渣滓!”方儒喊道。 他以为,秦青青在两相比较之下,或许会对陈正产生厌恶。 他想错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秦青青伸出一只手,虚伸向陈正,脚步轻盈挪动,像一只准备翩翩起舞的蝴蝶。 秦母尖叫一声。 秦长坤脸色一下子“唰”地发白,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047 送别 秦家别墅里,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明明是方儒的求婚现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蝶儿成双飞的苦情戏。 即便有人再傻,也看出来了,这秦青青,喜欢的人,分明是那个贸然闯入的年轻人。 秦青青走到陈正面前,双眼迷离,第一次她伸出手,牵住了陈正。 陈正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情景,和上一世何其相似。 秦青青为了他,不惜背弃秦家,与他一起风雨共度。 上一世,秦青青思念家人,暗自伤神的画面,还留在陈正脑海里。 他不希望,秦青青再次踏上这条路。 于她而言,这有点残忍。 暗暗叹息一声,陈正伸出手,同样将秦青青握住。 原先陈正以为,或许秦青青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奋不顾身,但他想错了。 秦青青就是秦青青,没有什么恍如隔世,依然是那个性子坚韧如铁的秦青青。 这一来,他和秦青青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奸情!”方儒怒吼。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头顶是一片绿油油大草原。 “你未娶,她未嫁,再说了,你们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陈正冷笑。 “你给我等着!”方儒恶狠狠地盯着陈正。 像这种三流角色的退场词,陈正向来是懒得理会的。 扭过头,陈正目光如水,看着秦青青。 “怕不怕?” “不怕。”秦青青咬了咬嘴唇。 这恩恩爱爱的画面,让原本祝福的求婚布置,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狠话可以装着骂出来,但爱情的伤势无法伪装,方儒抽了抽鼻子,双手捂着嘴巴,嚎啕着跑出秦家别墅。 陈正怔了怔,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吧,但转念一想,这家伙在上一世就是个玻璃心的主,割破手指头都要呜呜呼呼半天。 方家人见状,怒气满脸地留下几句狠话,跑出去追独苗苗去了。 王年花还在要死要死地哀嚎。 秦母摔着茶杯喜糖。 秦长坤冷着脸,一言不发,盯了陈正有半分钟之久,才颤着身子,往楼上走去。 很快,偌大的别墅大厅里,只剩下秦青青和陈正两个人。 “我打算......明天去花旗国进修。”秦青青开口。 这个结局,陈正没意外。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开口,他敢笃定,秦青青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不顾一切地和他私奔。 但他不想。 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彼此替对方松下各种生活的包袱。 他不想秦青青再像上一世那样,半夜起来,蹲在阳台黯然失神。 原本最初的想法,是不顾一切地将秦青青娶走,但现在他觉得,这样于秦青青而言,太过自私了。 去花旗国也好,可以暂时避开方家人的骚扰。 只是陈正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居然是以这种变化发生。 那该死的时间线,由于自己的不断窥破天机,已然搅成麻团。 看着陈正失落的模样,秦青青忽然莞尔一笑。 “阿正,我问过老师了,可以......申请半年的进修期限。” 闻言,陈正怔了怔,随后脸色狂喜起来。 半年时间,说起来并不算多长,而自己也可以利用这半年时间,妥善投资,积攒起足以让秦家人瞠目结舌的财富。 ...... “我为什么要去花旗国?”高狩咬着一个包子,没好气地开口,“我不喜欢吃那边的什么汉堡,我喜欢平安路那边摊的包子豆浆。再说了,我的职责是保护你,干哈让我去保护另一个人?” “她是我媳妇。”陈正笑了笑,蹲坐下来,掏出烟盒给高狩发了一句。 其实陈正很少抽烟,不过生意场上,递烟敬酒是无往不利的手段。 高狩将烟接过,嗅了嗅,“去也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吧?” “我叔当初为了帮我妈治病,把房子都卖了,你以后要是发财,帮我叔把房子赎回来。” “行。” 老高也是重生以后的第一个熟人,能帮则帮。 “还有,你到了花旗国那边,帮我留意下一个人。” “谁?” “华子涛。”陈正平静道。 高狩点点头,“我每两天给你汇报一次。” 陈正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给高狩,“里头有二十万,你先开销,不够了打电话回来。” 高狩苦笑,“你还真不怕我拿钱跑了。” 陈正同样一笑,“你找我拿三十万救命钱,我也是直接给你的。虽然有老高的面子在,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 “当初我得罪了岭南人黄昌剑,只身去找老佛爷下棋,你给我端了一杯茶。” 高狩听着,顿了顿身子,尔后大笑,将钱干净利落地揣入怀里,往棉花厂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回头。 “陈哥,你在淮城仇家太多,我怕你应付不来,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是我过命的兄弟。” “好!”陈正喜上眉梢。 秦青青那边,肯定需要一个人暗中保护,他才放心,无疑,高狩是最好的人选。 高狩走了,他正想着找个人替代高狩的位置。赵天建眼下正逐步成长为叱咤伤害的翻浪手,没可能用来做一个保镖。 “他叫李星,还在读书,练的是拓碑拳,地址在城西白水巷九号,你去找他,就说我让你来的。” 李星?这名字挺熟悉。 忽然,陈正怔了怔,莫非是那个在两年后对上楹联的李星? 陈正为了第一桶金,没办法抢了他的奖金。如果真的是他,倒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淮城老机场,建于九十年代,显得有点破败。所以不久之后,淮城才规划在别处兴建一个新机场。 站在过道上,秦青青拎着简单的行李,不住地看着手表时间。 高狩一口一个小笼包,背着一个双肩包,脸色无语至极。 还说什么媳妇,这飞机都要起飞了,也不来送送。 “嫂子,到点了。”高狩拍拍手掌。 在棉花厂里,秦青青也是见过高狩的,陈正也特地打电话告诉了她,高狩会跟着去花旗国保护她。 原本秦青青是不想的,但毕竟是陈正一番好意,再说了,现在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夫夫妻妻的东西。 “再等等吧。” 去花旗国后,起码半年不能相见,秦青青想着见陈正一面,记住他送别的模样。 其实,高狩真的错过陈正了。 去往老机场的二级公路上,陈正的小卡车抛了锚。 赵天建满头是汗地摇摇头,“阿正,它寿终正寝了。” 陈正骂了一句娘,真后悔没买辆小车。 此刻的公路上,人影稀少,只有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影慢悠悠地驶过。 “赵天建!买辆自行车!”陈正吼道。 赵天建怔了怔,随即脸色一转,朝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冲去。 当然,并非是抢,而是高价买了下来。 陈正跨上自行车,迎着急风和正午的太阳,踩着车夹,往老机场疯狂驶去。 秦青青叹息一声,拎着行李箱往里走,准备登机。 高狩沉默地跟着,偶尔扭头。 飞机即将起飞。 秦青青将头侧向窗外,看着外头的景色,随风轻摇的树,静止的人。 忽然,这些静物,一下子掠过。 秦青青沉默地垂下头。 “嫂子!陈正这王八蛋来了!你看下面!”这时,高狩兴奋地大声呼喊。 秦青青脸色激动,顺着高狩的手势,往下方看去。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 一个人影,正疯狂骑着自行车,追逐着,狂喊着。 “秦青青!” 秦青青听见了,也哭了。 “阿正,等我回来,我嫁给你啊。” 048 如有杀父之恨 进入八月,淮城燥热的天气,终于淡了一些。 乌梅林坡,加上一半怪石湿地的拆迁补偿,现在陈正的手头上,有了差不多四千万。四千万,在淮城里,已经算是富贵了。 换句话说,即便现在陈正什么也不做,拿着四千万潇潇洒洒过下半生,那也是足够的。 但,这些并不是陈正想要的。 还是那句话,他必须想尽办法,站到食物链的顶端。 近十来天,陈正没有做任何投资,顶多是铺开乌梅肉干的销路。 如今投资小的生意,已然没有必要再碰。 陈正在等待一个机会,淮城变革改建,那么肯定会有一大堆的蝴蝶效应衍生,比如各种大型超市落地淮城,比如通讯业的蓬勃发展,比如各类奢侈品进驻...... 陈正的目光,瞄准了通讯业。通讯业能衍生的东西,是极广的。后世有不少大佬,都是依靠通讯网络发家致富的。 这两三个月,由于周小东销售电脑的举动,无意中带动了整个淮城的网络发展,君不见,不管你何时走在街上,总能看见一家又一家的品牌电脑销售店。 至于价格,比最初的七八千,降了起码一半。 甚至还有组装型电脑悄然出现。 沉默了一下,陈正拿起翻盖手机,试着用可怜的每月30M流量,链接上网。 如他所想,2G网络的速度,跟老太太拄着拐杖爬山一样慢。 仅能做的,不过是聊文字QQ和看,要是不小心跳出彩信广告,估计普通人都会吓得立马关掉。 流量还很贵...... 后世的十几年,已经进化到5G时代,小视频一个接一个,只要动动手指头,干脆利落地划走,无比迅捷和廉价。而在现在看来十分金贵的流量,已经是不限量模式了,比厕纸还不值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手机市场尽快更迭,新一代的智能手机涌入市场。 陈正原本是打算进卖手机的,很不巧,未来的淮城首富周小东,早已经嗅到了先机,带着两千多万,只身入夏京找门路了。 陈正并不想和周小东成为竞争关系,而且,资金并不算多富余,索性还是和先前一样,周小东做手机,而他试着做手机之后衍生的产品。 “阿正,你也说这门路可以的,我在夏京找了两天,连一家新款的手机专卖店都没见到,占多的,还是老款的翻盖手机。”周小东在电话里叹气。 陈正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还是老塞班系统,按照正常的轨迹,新一代的智能手机要普及,起码等几年之后。在上一世,Android系统,是2008年才出来的,迅速将整个手机行业带得飞起。 可是,重生后的世界,由于自己作为不安分因素,已经引起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比如淮江大桥崩塌,比如秦青青提前去花旗国进修,比如淮城至少加快了三年的改建步伐。 莫名其妙的,陈正总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会不会都加快了进度。 “我再找找看,你说的那个Android系统的,没人听过啊,算了算了,不行的话,我去科技园那边问问朋友。”周小东说完,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两分钟后,一张彩信图片发来,周小东拍的,像素很一般,大概是几个不同的手机橱柜,里头放着的,大多是翻盖手机。 陈正只看了几眼,将手机揣入兜里,揉了揉额头,暂时将糟乱乱的情绪压下。 “陈总,淮城酒店到了。”陈正身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年轻,平静开口。 “行,你先回去吧。”陈正笑道。 这位年轻人便是李星,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上已经习武十多年,家传的拓碑拳极为刚烈。当初重生之时,没有法子偷了他的楹联,取走一万奖金。 陈正觉得很愧疚,所以,他给李星的薪酬,是极高的。 李星也很卖力。 “高哥跟我说过,你脾气不好,在淮城有很多仇家。”李星撇撇嘴。 陈正苦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还有什么法子。 反正这家伙也是个妖孽,前阵子听说还获得了夏国数学奥林匹克的一等奖,当然,是冲着三千块的奖金去的。 和两年后冲着楹联的一万奖金,何其相似。 “陈小老板!”陈正刚踏入酒店,已经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给他打招呼。 陈正也笑着回了礼。 如今的淮城,陈正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在变革改建,点的两处地方皆中,就已经足以让人信服了。再加上黎啸天前段时间灰溜溜回了夏京,陈正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今天是淮城商会聚餐的日子。 凭着变革改建的那一手,陈正也在受邀之列。 这种聚会,无非是炫富炫权,顺带着你巴结我,我巴结你。 “哼!真是什么东西都来了!”方龙墨坐在一旁冷笑。 自己的儿子在不久前求婚失败,最后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成为了整个淮城的笑柄。他将这一切都算到了陈正头上。 秦长坤坐在方龙墨身边,眼光复杂地扫了陈正一眼,带着满满恨意。 原本多好的事情,秦家和方家结为秦晋之好,秦家得了资金注入,五金公司起死回生,而方家也得到了满意的儿媳。 可惜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叫陈正的年轻人破坏了。 “方兄请放心,等青青回来,我一定会劝她,我心里早已经认定,方儒是我的乘龙快婿了。”秦长坤干笑道。 方龙墨微微点头,“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青青过门,我什么时候入股你的五金公司。” 说着说着,方龙墨忽然脸色一狞,“其他的都好说,不过这个叫陈正的小东西,真招人恨,我看着他就不爽!” 秦长坤讪笑两声,“方兄,这小子是范大师的徒弟......不好做得太过的。” 方龙墨冷笑,“秦长坤,你这都开始护着女婿了啊。” 闻声,秦长坤脸色一惊,他知道,这时候若还不表态,那么和方家的关系势必会生出间隙。 咬了咬牙,秦长坤站起来,偷偷拐过人群,往前面一个西装儒雅的青年走去。 青年转身,疑惑地看着秦长坤。 “万少爷,那个买中地皮的小子来了。” 万振飞闻声,眯着眼睛淡笑。 虽然今天才赶来淮城,但淮城的事情他知道不少,比如谁买中了地皮,比如哪里会兴建机场。 作为万剑林的独子,从小耳濡目染,对于投资,他是极有信心的,甚至可以说,这些年万家地产能急速腾飞,有他的一大份功劳在里面。 在夏京的时候,正是判断到即将蜕变的淮城,可惜他刚好在国外谈判野物,所以他才劝自己父亲先一步去淮城打探消息。 可没想到,最终让人捷足先登。 “他以前做什么的。”万振飞笑了笑问道。 “农村人,小摊贩起家的。”秦长坤撇嘴。 “呵呵,人要是走了狗屎运,山鸡也能变成凤凰。” “万少爷是不知道,现在在淮城里,这小子靠着拆迁的三四千万,都横着走了。” 万振飞扫了秦长坤一眼,“你用不着激我,我不是黎啸天那样的傻子。不过,你说得很对,我确实看他也不爽。” 如果说,万家地产能在变革改建里中标,那么就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凭着中标的地皮,万家地产就能立住脚跟,从而慢慢蚕食掉整个淮城的地产生意。 可惜,所有人都输了。 只有陈正赢了。 “我爸对我说过一句话,抢利益的人,如有杀父之恨。”万振飞声音清冷。 049 老子重生不是做孙子的 坐在沙发上,端着红酒微晃,偶尔垂头,嗅一下红酒里沁人的气息。 万振飞将这份品酒的优雅,发挥到了极致。 自然,也引得在场不少名媛尖叫。 “少爷,他不说不认识你,就不过来了......”一个保镖有些狼狈地走回来。 万振飞皱了皱眉,堂堂夏国地产大亨的独子,向来是那些媒体跟踪报道的最好题材,那个叫陈正的小东西,居然拂了他的脸面。 “少爷!不然我将他揪过来?”保镖跃跃试试。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比如以前就有一个什么狗屁豪门的公子,不给自家少爷脸面,最后被打了一顿后,还不是乖乖赔礼认错。 一个小破城的拆迁户,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万振飞呵呵一笑,“行吧,我也不怕事情闹大,你将他先打一顿,教教他和我好好说话。” 留着小半寸的保镖一声狞笑,往前走去。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优雅的名称,在夏京里,那些人都叫我聚会小皇帝。”万振飞晃着酒杯,伸手往身边凑过来的妖冶美女,掐了一把。 “聚会小皇帝?什么意思啊万少爷?” “意思就是,只要我参加的聚会,如果看到不喜欢的人,我都会动手打一顿,给自己消消气。别人是不敢拦着的,我万振飞若是生气,整个夏京都要震三震。” 妖冶美女故作吃惊状,“打人?那这样不是要赔很多钱?” 万振飞努努嘴,“你又错了,是他们赔钱,赔偿我的精神损失。等会你就坐在这里,我让你亲眼看看,夏京的万公子是怎么手段通天的。” 在喝完小半杯红酒后,自家保镖壮硕的身影,终于趔趔趄趄地走了过来。 半边脸浮肿,眼睛黑了一只。 万振飞怔了怔,“怎么回事?” “那小子......带着个小保镖。” 万振飞咧嘴一笑,忽然抓起桌上的酒瓶,往面前保镖的头上砸去,登时一声裂响,血珠迸溅。 惊得无数人转头相望。 “你谁啊?不知道今天这里是淮城商会聚餐么!”一个小富商刚要冲过来,立即被身旁的人拉住,小心翼翼地耳语一番。 小富商吓得灰溜溜缩进人群里。 万剑林的独子,夏国最大的地产大亨的独子! “到底是谁得罪了万公子?” “是啊,我刚才还和万公子说了几句话来着,怎么一转身就......” “嘘,我看到了,那个万公子的保镖好像去邀请陈小老板,被陈小老板拒绝了。” 万振飞双手拢着头发,看都不看面前抱头痛呼的保镖。 “看见了么,这就是聚会小皇帝。”他转头,看着旁边的妖冶美女。 妖冶美女明显还有点后怕,机械地点着头。 呆在这么一位喜怒无常的人身边,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我今天话就撂在这里,让他爬过来。”万振飞挥着手。 顿时,原本站在暗处的四五个保镖,慢慢挪着脚步靠近。 四周围的人,惊得急忙退开一段距离。 秦长坤和方龙墨依然坐在不远的沙发上,相视冷笑,这一出驱狼吞虎,不可谓不漂亮。 他们得罪不起范青山,但自然有得罪起的人在。 “我原来以为,那小子听到万振飞的名字后,会乖乖过来结交一番,被羞辱一番也就算了,谁想到,这小子真是个头铁。”秦长坤脸色兴奋。 “做得很好,这样一来,那小子拂了万振飞的面子,免不了会被记恨,我可是知道,这万振飞是最记仇的,听说还有个什么聚会小皇帝的称号,皇帝皇帝,呵呵,居然被人鄙视了。”方龙墨也跟着开口。 聚会另一边的沙发上,陈正原本和马平藤谈着生意上的事情,听见嘈杂声后,才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那位原先准备出头的小富商刚好跑过来。 “陈小老板,你刚才是不是得罪万公子了?他正在气头上,点名要你爬过去认错呢!” 陈正怔了怔,刚才好像是有个什么保镖过来请他,但态度恶劣得很,于是就让李星赶走了。 马平藤身子一个哆嗦,心里暗道,这陈老弟就像块磁铁似的,一个接一个将那些夏京贵公子吸引过来,再一个接一个得罪光。 “陈老弟,我在淮城尚有几分薄面!我去帮你说说!”马平藤咬了咬牙站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陈正一直不嫌弃他发家生意的鱼腥气。 陈正将马平藤扯了下来。 他看过不少花边新闻,这位万剑林的独子,脾气是最乖张的,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不眨眼地抛个几千万给你,心情不好了,据说对着万剑林也敢开口骂娘。 马平藤不过淮城小商人,实则没必要露这个头。 “不然......陈老弟你去认个错?”马平藤小心翼翼开口。 “不去。”陈正平静道。 马平藤嘴巴抽了抽,这位陈老弟,还是一如既往的骨头硬啊。 不用想陈正都知道,现在走到这位万家大少面前,必然是各种羞辱,免不了一顿惩罚性的毒打。 老子千辛万苦地重生,不是做孙子的! 否则的话,他当初就向黎啸天低头了。 “李星,你先吃点东西......”陈正转头,看了一眼身材瘦削的小保镖。 李星愕然,想了想后开口,“再打二十个,我也够力气的。而且,吃太多晚上睡不着,我明天补课会有模拟考。” 陈正揉了揉额头,现在当保镖的,都是这种臭脾气么,高狩是这样,李星也是这样。 这时,随着后方一阵人群骚动,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酷拽酷拽地走了过来。 马平藤急忙站起身子,脸色惊惶地拍了拍陈正的肩膀,“陈老弟你放心,我家里有本拳谱,我现在马上回去学功夫,我学好功夫就过来救你!” 这尼玛的!刚才还义薄云天胜似关二哥的! 李星摘下眼镜,递给陈正。 陈正叹息一声,拿在手上。 “我家少爷让你过去!呵呵,不是走过去,是爬过去,像乌龟一样爬过去。”为首的保镖开口。 周围淮城商会的人,此刻都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帮忙讲两句。 这可是夏国最大的地产大亨独子,谁敢得罪! 真是聚会小皇帝啊。 “爬不爬?”为首保镖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一巴掌拍在桌台上,将桌台上的糕点饮料,反震得四下迸飞。 “我老板说,不如让你家少爷爬过来。”李星冷笑。 陈正嘴巴抽了抽,我还没开口,算了,给你个镜头吧。 为首保镖怒极反笑,“你当真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 “我老板说,他知道的,你家公子是坨屎。” 陈正苦笑着闭上了眼。 相比起闷骚型的高狩,李星显得活泼一些,但总是试图揣摩他的想法。 “李星,你别说了......” 李星果然不说了,缓缓解开衬衫上衣的两颗纽扣,尔后一个急速缩背,再重重推拳打出去。 为首的保镖举手来挡,却茫然无措地倒退,最后趔趔趄趄地摔倒在地上。 全场一片死寂。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李星跃上桌面,侧身一个腿击,如千斤之顶,砸在另一个没来得及反应的保镖身上。 另一个保镖也闷呼一声倒下。 ...... 万振飞又拢了拢头发,尔后像母猴抓虱子一样,胡乱拨弄着身旁美女的秀发。 “我说过了,我万振飞要是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美女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那个叫陈正的小东西,我已经有了打算。先打断两条腿,然后把他丢入淮江里,他若是运气好,尚且可以自救,若是运气不好,那对不起了,他是自己淹死的,呵呵。” 万振飞并不知道。 他向来倚重的“五大金刚”保镖,已经被一个衬衫暴徒打得妈都不认识了。 050 有一天我不在了 放在几万年前,人类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遵循的是大自然的法则,弱肉强食,不争不斗的话,早已经灭绝了。 即便到现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依然适用。 并非是陈正要争一口气,而是不能让这口气沉下去。 李星重新系好纽扣,慢慢走了回来。 万振飞派过来的六个保镖,两个昏迷,三个已经爬不起来,只剩下一个,仓惶地往后面跑。 “老板,要不要我追过去,他跑不过我的。” 陈正古怪地看了李星一眼,“不用,让他回去报信吧。” 将一位热爱学习的少年带入这条路,陈正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不过,陈正已经萌生了跟李星学几招的想法。 做人嘛,不耻下问是好品德。 围观着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的主雇两人,先不说身手了得,那可是一代地产大亨的人啊,说打就打了,真是胆大包天啊! “那个......陈贤侄,你没事就好。”马平藤干笑着走过来,假意帮陈正拍着身子。 一想到那句“我学好功夫就回来救你”,陈正巴不得将这老不修的按在地上摩擦一顿。 “马家主,我先回去了。”陈正淡淡道。 原本来参加所谓的商会聚餐,想着认识一些人,以后做生意顺风顺水一些,可眼下自己得罪了万振飞,估摸着这些人对自己都是避而远之了。 既如此,那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 万振飞狞笑着抬头,第二次看见自己的保镖一脸是伤的走回来。 “少、少爷,他不过来。” 万振飞揉了揉脖子,慢慢将手伸向旁边桌子的红酒瓶。 保镖惊得跪了下来,“少爷!他那个小保镖是高手!” 万振飞顿了一下,抓起酒瓶,忽然朝着身旁妖冶美女脑袋砸去。 美女尖叫一声,满头是血地瘫倒在地上。 万振飞抹抹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在地上,尔后脸色阴沉地咧嘴,“我刚才发现了,她有点口臭。” 将人打残,再给点医药费,向来是万大少爷最喜欢的手段。 在场的所有人不敢言语,等万振飞走远,妖冶美女的家人才惊惶未定的走过去,瑟瑟发抖。 到现在,原本热闹非凡的商会聚餐,因为这位聚会小皇帝的出现,一下子变得索然无趣。 “少爷,不然打个电话给老爷,派一位供奉过来!”那个没挨瓶子的保镖,冷声开口。 万振飞摆摆手,“我想了想,这样太LOW了,那小子后面,还有个范青山,在夏京面儿挺大的,不好对付。这淮城后续,还有一系列的变革,这个人留在淮城,我担心他会吃我的利益,所以,我想把他玩破产,让他自个跳淮江淹死。” 腾飞的淮城,是一个大蛋糕,不仅是本地的,甚至还有夏京不少人,都想吃掺和着吃一口。 万家也不例外。 纵观整个夏国,万家地产虽然口碑不行,但实打实的,人家几乎差不多垄断一小半夏国的地产。 眼下淮城这块蛋糕如此诱人,万家地产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和黎啸天一样,万家地产也主要买了些市中心附近的地皮,可没想到一个标也没中。 偏偏陈正中了。 在万振飞看来,隐隐的,这无疑是动了万家地产的利益。 抢人利益者,如杀父之仇。 “他现在做什么生意?投资?”万振飞点起一根雪茄,慢吞吞说道。 万家地产要入驻淮城,势必少不了杀鸡儆猴这一环节,而陈正,已然成为万振飞开刀的对象。 我不仅要搞得你破产,还要搞得你家破人亡。 如此,也达到了万家地产强势入驻的目的。 自己老爹万剑林铩羽而归,让万振飞很不爽,才会亲自过来淮城。 “做些乌梅肉干,可当零食可做茶饮,在淮城和附近的几个城市,销路都不错,不过很薄利,应该是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格局太小了,这类快消品生意,给你一年,能赚一个亿?” “赚不到的。不过有一点,这小子很狡猾,上次就仗着培植乌梅林的由头,圈了机场的一块地皮。”保镖笑了笑。 万振飞努努嘴,“这点倒是不错,我不是黎啸天那种傻子,老头子对我说过,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这种事情,是最屡试不爽的。不过,这种小手段在我面前,当真是一坨狗屎。” 保镖没听明白,只好诺诺点头。 “李狗,你跟了我几年了。”万振飞忽然语调一变,眯着眼睛开口。 “少爷去英伦国读书的时候,我就跟着了。”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动手打你么?” “少爷可能欣赏我......于心不忍。” 万振飞呵呵一笑,拍了拍李狗的脑袋,“我不仅欣赏你,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保镖李狗抬头。 万振飞将手里的雪茄掷出去,很准地掷在一个路人的身子上,烫得路人惊叫连连,当然,路人是不敢过来报复的,十几个保镖稳稳地列在万振飞身前。 路人怏怏地加快脚步逃离。 万振飞揉了揉眉心,“我刚才说过的吧,这小子的靠山,是范青山......你想个办法,送他一程,不然以后我放不开手脚。事情做得干净一点,然后我安排你跑路,夏京范小枣那里抓不到把柄,不敢动我的。” 李狗一下怔住,咬了咬牙,没敢答应下来。 “少爷,会不会太急了?” 李狗没有想到,自己少爷可以疯狂到这种地步,让他去动夏京范家的直系亲属。 “没时间了,我觉得他对我有威胁了。” 李狗脸色憋红,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 万振飞努努嘴,返身走回车里,拿出一柄精致的手枪,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准备给你家人的东西,你自己选一样。” 李狗缓了缓脸色,将手伸向银行卡,软绵无力地抓在手上。 “这就对了嘛。行,你自己去准备吧,记得把万家的信物留下来,今天开始,你不是万家的人了。” ...... 范青山最近觉得身体有点吃力,七十有三了,约莫过不了几年,便要垂垂死去,躺进棺木,埋入不见天日的黄土里。 如今他最大的心愿,是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藏徒弟,能多花点时间来学绘画。 “老师,我下午要去梅林那边。”陈正抬头。 今天,他一直陪着范青山,学习绘画,尽管画技还是拙劣,但相较以前,已经有不少进步了。 “你昨儿都去了!我说小子,你不会拿老夫当花瓶用吧?” “我哪敢啊!”陈正讪笑道,扶着范青山坐下,捶着肩膀。 没有范青山,陈正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跟你讲过的吧,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把这一身本事教给你!你学了就成,老子也不稀罕你精益求精,但你得给我找个好徒孙,好好教下去!” 陈正心头发酸,这两天有护工告诉他,范青山夜里咳嗽得厉害,为此,他特地托人去山里购买了不少名贵药材,给范青山滋补,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好吃得太多,但相对的,效果也甚微。 “老师说得对,我应该认真学。”陈正笑道。 他其实是想出去,打听一下万振飞最近的动作,这种乖张的大纨绔,做事情向来是最狠毒的。 午后的阳光很暖,就这样,师徒两个难得享受这份静宁。 “有一天我不在了......陈正啊,你记得把我的骨灰送去夏京范家,这样的话,范小枣就欠你一个人情了。” 陈正停住笔,泪流满面。 051 李狗 李狗是北方人,祖辈三代务农为生,若没有意外,他应该也是和自己父辈一样,一生都弯着腰刨土。 很庆幸的,在十七岁那年,他遇到一个卖杂耍的江湖人,跟着跑了两年,也学了一身式微武功。 因此,他不再甘心做一个农人,他要翻身,要赚钱,要娶白白净净的媳妇,所以,他偷走家里存了大半年的五百块钱后,只身来到了夏京。 在阴差阳错跟了万振飞后,和他原先所憧憬的一样,有钱了,娶的媳妇也是白白净净的,还生了个娃儿。 若放在以前,李狗肯定会拿着这一千万的红利远走天涯,但现在不行。 “圆圆呢。”李狗拨通电话。 电话那头,在一阵温柔的问候声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笑了起来。 “爸爸,大块头爸爸!” “爸爸要去做事情了,做完就回家。”李狗揉了揉眼睛。 “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圆圆都想你了。” 李狗沉默了一下开口,“我去做事情了,少爷给了红利。媳妇你听我说,等会我把钱汇给你,你立即带着圆圆去国外。” “狗哥?你呢?” 李狗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小的时候,村口有台黑白老电视,他最喜欢看的,是铁汉柔情之类的电影。 “你娘咧,我可是手段通天的李狗哥!大男人的哭个卵!”李狗自嘲地笑了笑,抬腿,走向城西的巷子中。 淮城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愁善感,今日临近黄昏的时候,一场秋雨,哗啦啦地泼了下来。 没有任何征兆,就仿佛一个奥斯卡演员,哭戏说来就来。 陈正扶着范青山,慌不迭地走入青园旁边的房子里,只可惜他画了一下午的画作,没来得及收,一下子被雨浇湿。 “得了,就狗爪梅花印的水平。”老范很没有人情地安慰了一句。 “那也你教的。”陈正努嘴。 老范干脆利落地伸手,在陈正脑袋上叩了个暴栗。 “得得得,左右也下雨了,随你的心愿了,忙你的事情去吧。” “老范,你记得吃饭,王护工说你最近吃得很少。”陈正有点担心。 “放心,我现在的力气,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范青山摆着手。 陈正竖起大拇指,从角落取了伞,笑着往青园外走去。 青园到棉花厂办公楼,大概有三四百米的路程,庆幸让工人先铺了路,才不至于泥泞不堪。 棉花厂外。 马老头和两个值班工人,花生米就着小酒,不时抬头往外看几眼,骂咧着这鬼天气。 马老头原本还担心陈正安排工人值班,是不是不想用他这把老骨头了,不过后面发现没这会事儿,反倒是陈正从外面回来,不时给他带点烟酒。 无以为报,马老头只能尽责地站好自己的岗位。 “谁啊!”马老头忽然放下酒杯,推窗喊了一声。 两个值班工人惊了惊,急忙抓起橡胶棍,打着伞冲出外面。 外面没人。 值班工人怏怏地走回来,“老马头你喝大了,老眼昏花了!” “真看见了!有个人影,想溜进棉花厂!” “没看见哦。” “我真看见了啊!” ...... 棉花厂外面的墙角落里,李狗喘着气,将藏在手里的短匕,咬着牙嵌入腰带里。 这几天时间,他在棉花厂附近盘桓了好多次,发现那个叫陈正的家伙,在棉花厂的墙头上安了两三米高的铁网。 他没法爬进去。 唯一的入口,只能从厂门口入,然后偷偷走到青园再动手。 当然,这样一来,他势必也逃不掉。 但李狗从未想过自己会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 自家少爷的脾气他知道的,说什么跑路,那都是假的,杀了夏京范家的人,为了不牵连万家,他肯定要死。 死人不能说话,才是最安全的。 普通劫匪和亡命之徒的区别,往往在于亡命之徒会破釜沉舟,时时刻刻惦记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蹲在雨水中,李狗用雨衣挡着,颤巍巍抽出一张合照,看得泪流满面。 淮城最大的酒店套房,万振飞披上衣服,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钞票,讪笑着洒到床上。 三四个美艳女郎,尖叫着,疯狂着,抢那些落到床上的钞票。 万振飞耸耸肩,大步走出房间,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事情怎么样了?” “少爷,事情比我想的棘手,那老头一直躲在棉花厂里,很少出来......” “我不管这些,我只要结果。” “少爷放心!我会尽快!” 万振飞挂断电话,暴怒地抬腿,将身旁一个装饰用的青花瓷瓶踢翻,碎了一地。 两个保镖急忙走过来。 万振飞拢了拢头发,“你们去查一下,黎啸天这废物的电话。” 还是那句话,万家地产要入驻淮城,为了不引起本地人的反弹,势必要立个下马威杀鸡儆猴,于公于私,陈正都是万振飞的目标。 万振飞记着自己老爹说过的话,要动一个人,那么你先要将他的保护伞打掉。 陈正的保护伞,则是范青山。 李狗搓着手,抬头看着天色渐停的雨,面露喜色。 “我出去走走。”范青山拄着拐杖,扭头对身旁的护工说。 四十多岁的大妈护工,刚要啰嗦几句,被范青山眼睛一瞪,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范青山端着紫砂壶,走到棉花厂门口,和马老头打了声招呼。 “范大师,要不我让个人跟着你,雨天路滑。”马老头喊道。 “不用,我去看看莲子池就回来了。” 他是个泼墨画家,最喜欢赏景,以便储存静物姿态,棉花厂外不远,有座小桥,桥下有人搭了个小莲池。 雨天过后,想必这莲池里的莲花,开得更加娇艳。 范青山走得很慢,偶尔会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云色。 李狗从水洼里捧了把脏水,抹了抹脸后,将袖子里的短匕滑出来,跟在范青山后面,不急不缓地走着。 刺杀之前,他特意研究过,匕首杀人,最好是刺入心脏位置,退一步,也可以扎入后脑勺。 一瞬间,李狗蓦然想起自己白白净净的媳妇,和小脸胖嘟嘟的女儿。 他知道万振飞的脾气,范青山不死,那么他的家人就要死。 他可以在李星面前发怂,因为真的打不过,没必要再受伤,但他不可以在范青山面前发怂,他的后面,有着他的家人。 换来一千万和家人的富贵!老子不白活了! “杀。”李狗垂着头,双目充血,冷冷自语了一句。 范青山停下脚步,扭过头。 手里的紫砂壶似乎拿着不稳,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李狗仗着学到的式微功夫,单手侧拿短匕,快速助跑,以一个跃跳的姿势,高高扎下。 范青山动作不便,扶住旁边的一株老树,举起拐杖朝天,同样重重往李狗捅去。 ...... “老师呢?”陈正走到青园,皱了皱眉开口。 现在是多事之秋,他叮嘱过护工,不要让范青山随便外出。 “他骂人好凶,不给他出去就骂人的。”护工大妈回道。 陈正沉默了下,快步往棉花厂外走去。 他曾经设想过,以万振飞这样乖张变态的性子,会不会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像黎啸天这种人还算有顾忌,毕竟会考虑到范青山的背景,但万振飞不同,这种人若生在古时,只有两个极端,一个是枭雄,另一个则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所以,他才和赵天建商量,以后外出尽量多带两个人。 赶来青园这边,打算和老范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想到老范已经独自一人走出了棉花厂。 052 剧变 夏京,长安街庄园区。 住在庄园区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以垄断资本起家的黎家,地产大亨的万家,拥有全国连锁酒店的白家,做珠宝生意的范家...... 范家别墅前,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前方。 仅看面相,便不难猜测得出,这位老人必然是城府极深的枭雄之辈。 “老爷,小枣儿。”有下人端来一瓷碗的嫩枣。 范小枣捻起一颗,嗅了嗅,才慢慢放入嘴里,“咯噔”一声,连着枣核一起咬开。 范小枣原来不叫范小枣,因为自小脾胃虚弱,有老中医建议他每天啃几个枣,这几十年来,身子越来越好,而这吃枣的习惯,也一直留了下来。 “二爷那边,你说一下情况。”范小枣吐出碎枣核,淡淡道。 范小枣有三个兄弟,二十年前老三争权,被他赶出了范家,浑浑噩噩死去。九年前老四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意图霸占家产,也被范小枣大义灭亲灭口。 到现在,范小枣只剩下一个兄弟。 那个被人称作泼墨画大师的范青山,一生不争,但似乎对于手足相残的戏码,极为憎恶,已经二三十年没有回家了。 “二爷那边,一直都住在自个徒弟那里,老爷,你就放心吧,那徒弟叫陈正,是个生意人,对二爷挺好的。” “又做生意又学画画,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你吩咐下去,那个叫陈正的,若是和范家的生意有往来,能帮则帮吧。” 管家点点头,沉默了下又开口。 “黎家人今个儿又来了,还是想探清楚范家的态度。” 范小枣扭头讪笑,“你怎么说的?” 管家笑了笑,“我没回话,只上了茶盏就走了。” “做得好。” ...... 李狗是爬着回来的,范青山的他确信,那把短匕,是扎入了范青山的身子,然后看着范青山,一下子滚入河里。 “范老头死了?”万振飞狞笑。 “死了。”李狗神色黯然。 “做得好,阿狗,来,我让人送你跑路,你想去哪里?” 李狗淡淡一笑,笑容惨然,“少爷,我自己走。” 万振飞怔了怔,随即点头。 旁边的保镖,剪好一根雪茄,递到万振飞手上。 李狗闭了闭眼,哆嗦着手,一边往窗边走去,一边从怀里掏出那张全家福合照,露出憧憬的表情。 砰! 一声枪响。 万振飞嬉笑着吹了口枪膛上的烟气。 李狗干哑着发不出声,整个身子,从窗边翻落下去。 “我看过很多电影,有些人跳楼不死,我怕他跳不死,然后跑了。”万振飞平静道。 一众保镖不敢言语。 “下去吧,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 万振飞揉了揉脖子,掏出电话,满面春风地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范青山死了,那个小王八蛋没有靠山了,啸天啊,你就呆在夏京,我帮你报仇就得了。” “飞哥!我现在就去淮城!该死的!我要亲手拆了那小混蛋的骨头!” “好吧,我等你来。” 万振飞满意地挂断电话,好一招驱狼吞虎啊。 要抢淮城的地产生意,明面上,还是像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比较好。 棉花厂外的河堤。 “老师!”陈正声音带着哭腔。 寻过来的时候,河堤上,只留下范青山的拐杖,不见人影。 陈正以为,可能是范青山腿脚不便,不慎摔入了河堤。 嘭! 陈正顾不得解衣服,身子一跃,跳入了河里。 血腥气蔓延,让陈正的心头更加难过。 这重生的第二世,范青山是对他恩情最重的人。 陈正在河里又摸又寻,有十分钟之久,就在他心情大恸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老师?”陈正大喜,循着声音往前看去。 发现一个蜷着身子的人影,满身是水迹,瘫在河堤下的角落里。 “老师!老范!”陈正急忙冲过去。 范青山脸色苍白地抬头,嘴唇发紫,“别喊魂了.....老头我还没死。” 陈正眼圈泛红,他看得很清楚,范青山的肩背上,还插着一把短匕,血迹未干,染红了整个身子。 无疑,有人要杀范青山。 陈正没敢将短匕拔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范青山背起,迅速往棉花厂走去。 “陈正啊......我已经死了。” 陈正虎目迸泪,“老师别乱说,您要活到一百岁的。” “我已经死了......咳咳。” 陈正只当范青山犯迷糊了。 “小子!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我意思是,让人以为我死了,那些人就跳出来了。” 陈正顿了顿,恍惚一下,才明白了范青山的意思。 他知道,范青山相当于是他的保护伞,毕竟,范青山背后,是夏京的范家。 若是范青山死了,以那个什么范小枣的脾气,未必会顾及他,这也是正是那些人所希望的,如此,就能放开手脚打压陈正了。 不得不说,这是极为恶毒的阴谋。 不用多想,陈正都猜得出来,肯定是那位万振飞做的事情。 只是意料不到,万振飞真敢对范青山下手。 “老马,让你女婿过来!”冲到棉花厂大门,陈正吼了一句。 马老头的二女婿,是淮城医院的外科医生,来过几次棉花厂,也算是熟人。 马老头闻声,看了看陈正背上闭着眼的范青山,急忙点头,掏出黑白手机拨了出去。 ...... “黎少爷,你想怎么玩呢。”万振飞抱着手,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黎啸天。 黎啸天咧嘴,“家破人亡还不够,我要把他打断手脚,丢到街上做一辈子乞丐。” 福伯站在黎啸天身边,闻声皱了皱眉。 这种惩罚,确实有点恶毒了。 “黎少爷,你这办法不错,这样吧,我估摸着这小子也知道自身难保了,不如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亲自上门,呵呵,不是骨头硬么?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一次看他怎么挺下去,没了范青山这座靠山,他就像只蚂蚁一样,随时都可以捏死。” 黎啸天大笑,“也好,你我兄弟二人,今晚看一场耍猴戏。” “这样一来,黎少爷损失的五个亿,就能物有所值了。”万振飞淡笑。 提到这一茬,更让黎啸天怒急攻心。 本来吗,炒地皮这件事情,他和陈正是各玩各的,可惜陈正中标,他没有中,因此,他也和万振飞一样的想法,认定是陈正挡了他的财路。 挡人财路,如杀父之仇。 福伯在一旁,沉默了下走过来,凑到黎啸天耳边开口。 “少爷,最好先查清楚,范青山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范青山没死,贸然而动的话,势必会引起夏京范小枣的反感,范小枣可是个狠人,得罪了后果很严重。 黎啸天怔了怔,急忙点头,他也觉得有必要,将事情打探清楚。 ...... “陈老板......我尽力了。”马老头的二女婿,苦笑着开口,“原本范大师已经是古稀之年,再加上匕首扎得太深,损坏了筋脉,失血太多,恐怕回天乏术了。” 陈正闻声,抱头一声痛哭。 站在他身后的赵天建等人,也垂头抹着眼睛。 不明就里的老马头,一看这情况,立即也悲恸嚎啕起来。 “范老哥,你怎么就走了啊!” “天建......通知下去,我要给老师好好办一场葬礼。” 棉花厂外,两个盯梢的人影,见到这副场景后,松了口气,快速将身子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053 谁的蛋糕 陈正悲恸之余,接到了一个电话。 黎啸天打来的电话。 “陈老板节哀顺变啊。”黎啸天声音嬉笑。 陈正皱着眉头。 他笃定,老范遇刺的事情,肯定和万振飞这个王八蛋有关系,现在又多了个黎啸天,而且似乎有点蠢,被万振飞推着挡在了前头。 “陈正!我给你二十分钟,乖乖过来淮城大酒店,呵呵,你若是来得晚了,信不信我立即喊人,将你的破棉花厂砸了!” 如果范青山还活着,他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范青山死了。这是黎啸天笃定的事情。 所以,陈正于他而言,就像一只蚂蚁,可以随便捏死。 “我等会过去。”陈正平静道。 “哈哈哈!好,你快点过来,我都等不及了!” 陈正沉默地将电话放入裤兜。 “老板,今晚要带刀么。”李星在接到电话后,尽管是晚上,还是立即赶来了棉花厂。 “带刀做什么?” “他们要对付你,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你想错了,我只是过去喝茶。再说了,他们不敢动的,我有帮手。” 李星皱了皱眉,他虽然擅长拳脚功夫,但刀剑是安身立命之物,能带则带的。 至于喝茶什么的,李星是不信的,淮城里,太多人想要找自己这位小老板的麻烦。 虽然疑惑,李星还是去启动了车,载着陈正,往淮城大酒店而去。 ...... 万振飞夹着雪茄,饶有兴趣地听着黎啸天侃侃而谈。 “飞哥,等会你最好坐远点,我怕血溅到你身子上。” “这样吧,飞哥,你可以拿个录像机,把陈正的惨状拍下来,最好吧,发给淮城电视台,滚动播出。” “我想清楚了,我先把这王八蛋吊起来,用鞭子先抽个半死!” ...... 黎啸天终于说得累了,抓起酒杯,仰头一口灌了进去。 福伯站在一旁,脸色有点发白,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万振飞也视陈正为眼中钉,为何他不亲自动手,而是特意让自家少爷过来。 “少爷,我有点事情......”福伯咬牙开口。 黎啸天正在兴头上,冷冷打断了福伯的话,“明儿再说,没看到我在忙正事吗?” 万振飞努嘴,很给面子地拍了几下手掌,随后起身,借口上厕所走到了套房外面。 一个保镖站在阴暗处,看到万振飞走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炸弹已经安好,只要少爷一声令下,整个总统套房,立即被炸得粉碎。” 万振飞满意地点点头,“你吩咐下面人稳着点,等陈正来了再动手。” 保镖沉默了下,迟疑地开口,“少爷,黎大少毕竟是夏都黎家的人,这样会不会......” “闭嘴吧!”万振飞恼怒地扬手,一巴掌扇过去,“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别的少问!” 在万振飞心里,黎啸天同样是和他抢夺淮城蛋糕的对手,听说好像又说服了黎家,准备全面投资淮城。 做生意嘛,明的暗的都要有,这才叫手段通天。 到时候,只要稍稍做些手段,将陈正伪装成报仇心切,杀死了黎啸天,那么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一石二鸟。万振飞咧开嘴。 他看不透陈正,也正是因为看不透,才必须将陈正这枚眼中钉拔去。 淮城变革,是万家地产独一家的蛋糕。 “你复述一遍,若是有人问你事情经过。”万振飞抬头,盯着保镖开口。 保镖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陈正怀疑范青山的死,和黎啸天有关,所以来找黎啸天报仇,并且趁机请杀手安装了炸弹,炸死了黎少爷。” “少爷我呢。”万振飞笑道。 “我家少爷被炸药余波震到,昏迷多日了。” “很好。”万振飞拍了拍手,重新往总统套房里走去。 总统套房,黎啸天明显有点迫不及待了。 万振飞收回疯狂的表情,淡然在黎啸天身边坐下。 “啸天,别急,他不敢不来的,除非他真不想活命了。” “飞哥!你不知道,我真恨不得立即看着他,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啸天,我们是兄弟,我一定会帮你的。” 黎啸天脸色激动,急忙端起酒敬了一杯,一口饮尽。 福伯脸色阴沉,他知道万振飞是怎样的人,不会无端端帮助自家少爷,可现在来看,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妥。 “少爷!他来了!”一个保镖狞笑着走进来。 “几个人?”万振飞问道。 陈正身边的衬衫小保镖,他可是记忆犹新。 “两个,还有那天的小保镖......” 万振飞拢了拢头发,一抹残忍的笑意,在嘴角横生。 都到齐了,那就一起死吧。 “啸天,我去让酒店做一顿大餐,咱们边吃边看猴戏。”万振飞站起来,嗜血的兴奋,被他死死压住。 “好,麻烦飞哥了。” 万振飞点点头,舒服地吐出一口气,准备走出套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下楼,远离爆炸现场。 “不用麻烦万少爷,我认识这边的经理,打个电话就行了。”忽然,福伯横身走来,拦在万振飞面前。 万振飞眯起眼睛,“福伯是吧,你家少爷有没有教过你,狗是不能挡主人道的。” “我只是黎家的狗,不是万家的狗。”福伯认真道。 “福伯,你干什么,别挡着飞哥。”黎啸天喊道。 “少爷,我没别的意思,怕万少爷累着罢了。” 福伯浑然不动,他在黎家,向来有“老诸葛”的名声,若非自家少爷性子太急躁,那五个亿未必会打了水漂。 万振飞咧嘴笑了笑,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 福伯眯起眼睛,单手扣住。 “福伯!你做什么!”黎啸天惊道。 虽然同为夏京豪门,都是长安街庄园区的大富人家,但黎家和万家比起来,还差得太多,范家他得罪不起,同样的,万家他也得罪不起。 福伯松开手,不卑不亢地后退两步。 万振飞脸色狰狞,刚要再冲上去。 忽然,两个人影已经走入了套房。 万振飞咬着牙,慢慢退回了座位上。 福伯沉默了下,也走回了黎啸天身边。 “福伯,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黎啸天埋怨了句,尔后抬头,冷冷看着陈正。 “黎少爷好,万少爷好。”陈正平静道。 站在他身边的李星,手臂微抬,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来了啊!还真来了啊!飞哥你看!这小王八蛋是真怕了,屁颠颠滚上门来了!”黎啸天叫嚣道。 没必要装了,反正范青山都死了,那就摊牌吧。 万振飞也笑了笑,目光游离,想着办法,迅速离开套房。 那个该死的黎家供奉,坏了他的好事情,否则,现在陈正和黎啸天,早就被炸死了! “是你吧!那天在商会聚餐上,是你这混蛋吧!还敢欺负啸天!老子废了你!”万振飞忽然站起来,抬腿就往陈正踹去。 李星先一步跃到,反腿一踢,将万振飞踢飞。 门外冲进来几个保镖,其中有人看清楚是那什么衬衫暴徒后,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 “给我打!”万振飞吼道,像极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地主家儿子。 几个保镖咬了咬牙,往李星和陈正冲去。 “飞哥做得好!你们别把人打死了!我还没玩够!”黎啸天抓着一个酒瓶,往陈正冲来。 而福伯,也冷冷地跟在黎啸天身后冲来。 “黎啸天!我可是范大师的弟子!”陈正喊道。 “那老头已经死了!呿!不死又怎么样,你以为他真能护着你一辈子吗!我实话跟你说吧,过个不久,你在淮城的生意,我都要抢过来!嘿嘿,我不打死你,我把你打断手脚,丢到街上做乞丐,这样好玩!” 陈正冷笑。 你们不让我吃这块蛋糕,而我,同样不想让你们碰这块蛋糕! 万振飞眯着眼,看着套房里闹哄哄的场面,不动声色地慢慢倒退出去。 别争了,你们都要死!淮城,是我万家地产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