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参商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暖阳斜照下的秋日,我躺在干枯的草堆上放空着思绪,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农民,被绷带缠绕的右手仍在隐隐作痛,不断提醒我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它就像一个恶魔在内心中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这是最好的时代,南国开放的经济模式,使商人在这个重商抑农的时代如鱼得水,商人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与商人勾结的士大夫,背靠商人好乘凉的戏子,被商人不断压榨却无力反抗的工匠,不变的依然是农民,活在这社会的最底层。 这是最坏的时代,北国强悍的军事力量,像压在南国身上的一座大山,如果不是北国在皇位继承上多次内乱后无力南下,两国也不会开放通商且十分不容易的保持了十多年的和平。 我叫张明,出生在这样一个“北国无相,南国无将”的时代,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全身上下看不到半点彪悍的腱子肉,团结成一块的腹肌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一点资本,20岁那年参加科举考上了贡士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虽说到头来仍然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但在杨县张家村里也是位名人。 说我是个名人,并不是因为我那老不正经的老爹一直扬言我们是汉相张良后人,却因家道中落才会三代务农,起初左邻右舍还会瞎起哄,我老爹也总喜欢嚣张的说要回家拿族谱给他们好好瞧瞧,但到最后谁也没见着我老张家那神秘的族谱,直到我成为全村最牛的读书人,大家似乎也半信半疑的认为我家确实有那么点基因遗传的样子,这在当时的年代,对于一个寒门尤其是个农家来说,虽不说可以光宗耀祖但起码让我老爹从此觉得自己确实有那么高人一等的资本,可后来我没有接着参加会试,几经周折之后稀里糊涂去了南国杨县附近谋了一个兵工厂都头的职位,把我老爹气的,一逮着机会就骂我这个恨铁不成钢的东西,但我却完全不当回事,还总是自我安慰,反正我这里的铁最后都变成了钢。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觉得这秋后的阳光毒辣了些,额头上的汗滴沿着脸颊滴落在赤裸的胸膛上, “你哭了吗?” “没有。” 我笑了笑,抚摸了下这个可爱的小丫头的头发,如果不是她在溪边玩耍发现了我,也许我早已经和爹妈团聚了,没错,我真的是想他们了,可我也再见不到他们了,我试着握紧了下拳头,可发现右手令我钻心的疼,弄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又再一次深深的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 “明天就是我们的婚期,你现在和我说你后悔了,不想娶我了?我以后还怎么活下去?我爹爹也不可能放过你的。” “对不起,芙儿,我实在没法想象我今后的人生,你心里也知道,虽说是明媒正娶,可我和入赘有何区别。” “你想太多了,我们会当你是一家人的。”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活成我讨厌的样子。” “我骗爹爹说有了你的孩子,这才同意我们的婚事,张明,你现在这样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显然我更像一个负心汉,也非常的不识时务,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权有势真的也许可以为所欲为,多少人接近唐芙只是想踏入她唐家的门槛,沾上唐家的光,多么好的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对不起,我和你在一起也只是想利用你。” “我不在乎啊,我想和你在一起。” 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无奈,你所得到的未必是你想要的,博取这样一个未经世事的大小姐的芳心,确实我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是的可我并不爱眼前的这个人,我也和普通人一样只是想找一个成功的捷径。 “对不起,可我爱的不是你,我为以前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但我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我斩钉截铁地说,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也很痛,但是只有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不喜欢是无法将就在一起的,我确实爱上了别人,一个家世远远不及你万分之一的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长吁一口气,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如释重负,感觉无比轻松,但有些事开了弓绝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回头箭的。 其实说来唐家也只是杨县的一个大地主,手上无非几处值钱的商铺和田产,养了两个纨绔的公子哥,却只有这一位千金小姐,但就是这唯一的女儿却很受她叔叔的疼爱,那位南国有头有脸的盐铁商人唐彧,在这个官商勾结成风的南国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人生有时就是如此无情,当你自以为是的放弃天堂大门时,推开的往往便是地狱的入口。 眼前的熊熊火焰照亮了黑夜,女人的喊叫声,男人的嘶吼声,伴随着朴刀划过人们身体时的撕裂声,迎面吹来的风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土匪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的周围?”我随手抄起身边的锄头飞快的冲进村子,四周的房屋终于经不住热浪倒塌了下来,四处都是残垣剩瓦。 “快跑,张明。”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看着倒下的父亲,和他身旁躺着的母亲,我湿润的眼睛第一次让我了有了杀人的冲动,鼻腔里只闻得出浓浓的血腥味,剩下的记忆像是自动被我遗忘了般,很难再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我也记不清自己最后是怎么逃出的村子。 第二章 活下去 “爹爹,娘亲,大哥哥的眼睛睁开来啦。”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无力的躺在床板上,屋顶上的茅草把小屋外的风遮挡的刚刚好,草屋内虽没有多余的摆设,但这份简单一点也不让我抵触,我想试着转动一下我的脑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 “这是哪?你们是...”我开口询问想得到一些答案。 “小兄弟你可终于醒了,可把我们一家都担心死了。”说话的是个大叔,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板外套了一件简单的布衣,看上去显然是他们一家救了我。 “是啊,你都这样躺了几天了,灵儿,快去叫孙爷爷来看看。”女主人穿着十分朴素,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显然这家人生活的并不富裕。 “谢谢。”我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承认我还能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幸运。 不一会,小女孩便拉着孙爷爷来到了我的床边,在简单的观察诊脉后,微微点头示意我并无大碍“身子还有点虚,手臂上的几处伤敷一下药膏将养一下就行,只是右手掌伤了骨头一时半会不会这么快恢复,要注意别太用力。” 虽然不想说话但一向礼貌的我还是轻声回了一声“谢谢。” 男女主人看我落寞的神情,大概猜出我似乎并不愿意多交流,就都各自跑开忙活去了,只留下小丫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在我醒来的第一天里,就这样伴随在她的吵闹声中悄然结束。 没过多久,在他们悉心照顾下,我感觉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但伤口的疼痛使我还不能活动的太自如,为了不至于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我便主动承担起了看护灵儿这个丫头的任务,说穿了就是陪着她玩,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也许是内心的恐惧,不愿去触碰那个伤疤,宁可选择在此处偷生,孑然一身的了结余生。 这个村叫剑池村,因为传说从前有位大师曾在此铸剑而得名,其实这里和南国大部分的农村没多大区别,但很多小溪都由此处逐渐汇入江河,想来自己一路被水流冲到了此处,又万幸的搁浅在了此处,虽说离杨县无非一二十里路,但中间隔着的几座山却让道路变得异常崎岖难行,也因此让这里变得像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市井的喧闹,只有田园的寂静。 “喂,别跑远了。”我向着灵丫头的方向喊去,看着她让我恍惚回到自己孩提时代的纯真,但谁能想到如今我家破人亡,很多的画面只能在记忆中复现。 “张明,嗯…我问你,你最喜欢什么花?”唐芙不经意的一问。 我看着她望向湖边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口敷衍了一句“花?那些都太娇贵了,我不喜欢,要说喜欢的话,狗尾巴草算吗?” “嗯?”唐芙疑惑的看着我,似乎并不明白为何我会有此一说。 “因为它就像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能开满整个田野和山间,无论如何都会坚强的活下去。”我接着说。 唐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低下了头,我想她可能明白我想说什么,但这却是一个谁都绕不开的问题。 “对不起。”我似乎是在对唐芙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虽说我内心从不愿轻易伤害别人,也许事到如今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苍天给我的报应,我这前半生的随性和不羁,又不经意间伤害过多少人。 “张明哥哥,张明哥哥...”灵儿丫头的几声呼唤把我拉回到现实中,“你是不是在想哪位漂亮的小姐姐呀?” “没有。”我不屑的回答到,不知道这五岁的小丫头满脑子都在想点什么。 “你看我摘的狗尾巴草。”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估计又想到什么鬼主意,大概盘算着想拿它偷偷的挠我脖子吧。 一阵清风拂过,似乎给沸腾的血液降了点温,小径边的狗尾巴草有节奏的随风摆动着,轻轻的发出“沙沙”的响声。 “风儿,你终将把我带去哪儿?我们生而为人,但绝大多数时都卑微的如草芥般,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最终都只是汇入星河化成那点点繁星吗?” 是啊,我们就像这狗尾巴草一样,不论何时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啊! 第三章 奇遇 夜空万里无云,月光照在大地上,让这世界感觉格外通透,微风轻轻摇曳着山坡上的树枝,几声犬吠并不足以打破这份恬静,我在小溪边打起了水漂,看着石子在水面带起的阵阵涟漪,似乎唯一和这份安静格格不入的便是我,真的就准备在这个村子里虚度一生了嘛,农妇山前有点田,但凡人们想要活下去,生活往往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满月洒下的亮光将山里七高八低的小道照的一清二楚,今晚的一切让我觉得有点不太真实,这种恍如白昼的错觉鬼使神差的驱使着我一步步向山林里走去,脚底的树叶发出“噼啪”的响声,随着不断深入,道路两旁的树杈越来越多,我已经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用力拨开它们才能看清眼前的曲径。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我壮了下胆开口问道:“谁在哪?”显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我听错了吗?”我在心里小声的嘀咕,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我的幻听,已经思考着是不是还是回去比较保险,别在这荒山野岭的碰到什么脏东西,虽然我并不害怕这些虚幻的东西,但人总是天生对一些未知的事物产生着恐惧。 就在我徘徊不前时,眼前不远处闪烁着像萤火虫般的绿光让我止住了脚步,我试着想借助月光看清一些前方,但再透彻的光似乎也无法穿透这片树林。 “是狼!”出生农村的我早已在小时候听过太多有关它们的故事,我猛然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就在我转身想要逃跑时,守在我身后的狼早已闪着凶狠的光芒,敏捷的舒展狼腰,以一种预先计算好的角度迈开四肢向我扑来。 我本能的闪身避开了狼的攻击目标,但依然还是被抓伤了肩膀,不得不承认在捕猎上,狼比人聪明的多。跑,这是我空白大脑中能给出的唯一指令,原路返回已经不太现实了,此时的我只能快速辨别一条看似安全的方向,然后拼了命的冲出去,但显然在奔跑的天赋上我应该是完败的。 “畜生,来啊!咬我啊!”我转身狰狞的盯着它们,试着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既然逃不掉就干脆拼死一搏。我咽了下口水,使自己尽量保持住镇定,此时它们已离我足够近,距离带给了我深深的恐惧,也许再坚持一分钟我就会选择放弃,任它们的狼牙在我身上撕咬,但出乎意料的是它们并没有选择攻击,在凝视我一段时间后,最终放弃反身再次走入林中,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留下一脸茫然的我站立在原地,在确认它们并没有返回后,勇气一下子从我的七窍中泄走,令我瘫坐在地上,回过神的我下意识的嗅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心想难道会是自己的肉太臭了吗? 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着,享受着再一次死里逃生所带给我的不同体验,连续的深呼吸终于让我平静了下来,周围的黑暗再一次被皎洁的月光照亮,我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爬了起来,但余光才扫到一眼身后的景象又让我好不容易恢复的勇气如潮水般退去,四肢一软扑通又坐回了地上。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吓走了狼吗?”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也许自己就不应该没事出来瞎跑乱转。 “是位战国的将军吗?看上去死了起码有快一千年了吧。”我再一次站起身来,走近了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具骷髅,凭着几年兵工厂的经验,我从尸体的穿着上轻松的分辨出他所处的年代。 “哎,真吓死我了。”我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下,才觉得之前实在是有点太不淡定了。 我拱手向着前辈拜了拜以表歉意,但目光却被他身旁的佩剑吸引了过去。 “得罪了,前辈。”我恭敬了一下,便弯下腰用左手握住剑鞘,右手顺手抽出了剑身,“铸铁剑,竟然这么轻便,还保存如此完好。”我职业本能的夸赞着它的铸造工艺,在仔细端详后,随即在剑柄上找到了剑名。 “奉义。”我在大脑中飞速的检索着这个名字,但记忆给我的反馈,似乎从未出现过和它有关的线索,我随手用它砍向身前的大树却发现异常的锋利,剑挥舞时带动空气所发出的震动声,剑峰似乎还带有肉眼难辨的寒光,我敢确定这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剑,但这也让我更加疑惑剑主人的身份。 突然眼前一阵狂风向我袭来,卷起四周的树叶,我试图用左手遮挡一下,但周围被卷起的尘土让我一时无法睁开眼,而此时我握着剑的右手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血珠从我的右手毛孔中不断渗出,沿着剑柄的纹路逐渐汇聚到剑身,渐渐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失血过多让我变得愈发虚弱,终于由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随即松脱出我的右手,“吧嗒”掉落下来。 命运总是喜爱捉弄于我们,当你放弃生的希望时,往往它更愿意让你活下去,然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静静的注视着接下去会发生的剧情,所以任何时候请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人生的下一个路口会有什么奇遇。 第四章 神秘女子 山林里独有的寂静还是被清脆的鸟鸣声所打破,朝阳的强度并不足以穿透林中的薄雾,袅袅上升的水气更增添了这里几分仙境的味道,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迷幻色彩。 倒在地上的我微微动了下手指,接着似乎又失去了动静,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想唤起一些昨晚的记忆,但眼前的景象似乎除了日夜更替并无多大的不同,疲惫的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似乎耗尽了所剩无几的力气,在勉强站定后,我扫了眼周围想找寻一点昨晚的蛛丝马迹。 “剑还在,看来我确实不是在做梦。”我身边的那把‘奉义’剑仍安静的躺在地上,再次提示我昨晚的遭遇都是真实的,我捡起宝剑想再次仔细端详一下,但从剑身反射出的耀眼光芒还是让我眨了下眼。 我将宝剑转了转角度以便让光线避开我的视线,但握剑的手传递给我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手中的宝剑想试着回应我些什么。 “到底是那里不对劲。”虽然我说不出到底是什么让我如此别扭,但我依然试图安慰自己只是没有完全从昨天的惊吓中走出来罢了,“还是早点找回去的路吧。”我不再过多的纠结,准备将剑收拾好后物归原主,尽快地返回村子。 可待我转身后,又一次陷入了迷茫,我轻轻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脸,确认眼前确实空无一物,昨晚的那具骷髅凭空消失了,“难道是我昏迷的时候,他自己离开了?”我摇了摇头,拒绝了自己这种近乎荒唐的想法,在仔细的检查了四周后,我断定这段时间内应该没有人到过此地。 “阿秋~”凉风吹过让我哆嗦了下,才令我感觉到现在的温度着实低了点,“还是先离开这吧,剑我先带着防防身吧。” 暗暗打定了主意,我便摸索着一点点找寻来时的道路,四周到处都是落叶,把整个地面完全的覆盖了住,让我完全分辨不出半点昨日的足迹,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好在阳光照进林中,雾气慢慢的开始退散,让路走的不那么艰难,没多久便依稀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我寻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继续向前走,估摸着出口应该并不会太远了。 当我走出山林时,眼前变得豁然开朗,我一路小跑来到河边,河水触感冰凉,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感觉精神了许多,从炊烟的方向看去,想来离村子已经不远。 当我回到村子时,也不过才刚过了卯时而已,村口稀稀拉拉的走出几对村民,看样子是往麦场的方向走去,应该是去继续收拾打好的麦子。我不由自主加快了些脚步,当我回到院子时,正巧遇见在生火的女主人,便主动打了个招呼,她诧异的看着我手中的剑,见我受了伤,还弄的一身狼狈不堪,就主动询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便随便扯了个谎糊弄了过去,顺便确认了下我的看护工作还没有开始,于是找了个借口先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里,顺手将剑放在了桌上,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我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拎起茶壶大口大口的灌起了凉水,可能是失而复得的安全感,使我泛起了阵阵困意,不知不觉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喂,小鬼,醒醒。”朦胧中我仿佛听到有动听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我揉了揉迷离的双眸,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眼前是位女子坐在我面前,单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我,立体的五官呈现在这张精致的鹅蛋脸上,白皙的皮肤配上淡淡的妆容,美的很清新自然。 “咋做春梦了?不过这次质量还挺高。”我掐了下自己的脸,显然并没有想要去搭理这姑娘的意思,但眼睛还是一处不拉将面前的美女仔细看了个遍。 “乱想什么呢,再瞎看,小心本姑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纤纤玉指拨弄着耳边垂下的一缕秀发,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切,看你是抬举你。”虽然我觉得在自己的梦里被别人威胁是挺没有面子的一件事,但我还是只在心里嘟囔了句,毕竟在我没弄清楚状况前,我还不想得罪自己的春梦对象。 “别以为你不说出来本姑娘就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龌蹉的思想。”女子依旧很嚣张的对我说道。 “这么凶八成没有嫁人,这脾气不改改我看难。”我笑眯眯的看着对面,显然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张明,说谁嫁不出去呢,本姑娘才不会像你们这些凡人一样那么肤浅。”说完自己却红了下脸。 “真的会读心术?这下完蛋了,咦,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吃惊的望着她,脸上写满了问号。 “想知道吗?求求我就告诉你。”姑娘挑逗的看着我,似乎看我一脸茫然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我的老天爷啊,不带这么耍我的吧,开玩笑也要收着点吧。”我露出期盼的小眼神望向她,十分渴望从她这里获取到想要的信息:“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可怜一下就告诉我吧。” “去你的姑奶奶,不过看在你求我的份上,就透露点给你。”说着女子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说着:“怎么说呢?” “从你的腰身说起吧。”我呸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太不正经了“不不,出生...从出生说起吧。” 女子没好气的斜眼瞟了下我,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神情落寞了许多,不紧不慢的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第五章 我叫浅月 “我叫浅月,并不是你这个年代的人,如果算起来,差不多也应该快有一千多年了吧。”说完她顿了顿,手指轻巧地将侧脸垂下的一绺头发挂到了耳后。 “嗯?”听着她的自述,但脑中已开始胡思乱想着,“难道?是昨晚那个死人的鬼魂,但从身形看不应该是个女子啊,哎,可惜这么年轻,肯定还没有嫁人就挂了,嘿嘿嘿。” “你看到的并不是我。”她瞪了下我并没有搭理我的胡思乱想,但还是回答了我的疑问,然后侧对着我向窗台的方向走去。 “我曾经爱上了一位铸剑师,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叫剑池村的地方,相互依靠、相互扶持,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也无忧无虑,我们彼此相爱,但他从没越过雷池半步,你很难想象那时候的我们有多幸福,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全部,我想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如果可以就这样互相陪伴着一起慢慢变老该多好。”说完她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眼前女子的微微一笑,足以让多少男子为之神魂颠倒,老天爷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不过透过声音依然只能感受到她那无尽的感伤。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可他偏偏还是个剑痴,一心要追求打造一把天下无双的宝剑,可造化弄人,他一次次的尝试,但每一次到最后无疑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他变了,不再愿意和我多交流,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门中,就这样几天不吃不喝,从前他对我的那种宠溺也消失不见了,从他的眼神中我再也读不出那种温柔,取而代之的只有空洞、无神。” “要是有这么个美女陪着我,少活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好好的练什么剑。”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曼妙身姿的女子,我为我自己这种肤浅的想法叹了口气,不过并没有打断她的思绪。 女子将侧身完全的转向了我,落寞的又望了一眼桌上的剑,冷冷的笑了一下继续道:“终于他还是成功了,不过我清楚的记得那可怕的一幕,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空像是在咆哮,电闪雷鸣过后,我感觉整个大地也都在颤抖,地面上尽是被狂风呼啸后所折断的树木,我害怕极了,但我就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当我来到他所在的石屋推开木门的一刹那。” “张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不过浅月完全不在意我的回答,只是试着去触摸下剑,但发现伸出去的手顺势穿过了剑鞘,桌上的剑依然纹丝不动。 浅月并未在意,但还是紧了紧眉头:“他转过身看着我,但光影正巧挡住了他的脸,然后他开始不停的狂笑着,那种声音我敢肯定绝不是人可以发出的,我试着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向他挪过去,而他却用命令的语气对我吼道:‘别过来’,看得出这是一种警告,这一声令我感觉到茫然无措,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沉浸在她为我营造的场景画面中,眼中仿佛也闪现出了火苗,木门外突然窜入的冷风,将壁炉中的火焰吹动的不断晃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火炉里的木材被炙热的温度烤着,伴随着片片火星的冒出,“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 “突然他停止了笑声,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般,猛地抬起右手的剑斜刺入自己的左胸,没错,就是用你眼前的这把,我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吓坏了,大叫着不顾一切的向他奔去,但一切都太晚了,利剑刺穿胸口的那刻结局便已经注定。你所爱的人就在你面前,在你的注视下死去,但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心情你能体会吗?” “我理解。”我看着她,眼神异常的坚毅,不过下一秒却觉得气氛实在是尴尬了些,咳嗽了一声,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问到:“后来呢?”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血液从整个身体中渗出,而那把插在他身上的剑,正不断的噬取着鲜血,而我除了哭泣,对此束手无策,好在这一切结束的很快,屋里的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他令我感觉既痛苦又害怕,我不断的逼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用歇斯底里到近乎疯狂的情绪将所有的神灵咒骂了个遍,然后拔出了它抹过了自己的脖子,我以为自己生命的终结可以结束这一切,但显然这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灵魂已被困在了剑里,千年以来我脑海中一直不断的重复着那一晚的遭遇,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解脱,你的出现无意中替我解开了封印。”说完鄙夷的瞧了瞧我的身板,无奈的摇了摇头。 “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我脑子快速浮现着几个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觉得今天听的这个版本玄幻的更加难以置信,“大美女,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浅月板着手指笑盈盈的说道:“本姑娘怎么知道,不过得到了这把剑的人基本都没活多久,第一位得到剑的诸侯王一年后死于叛乱,第二位将军被夷三族,第三位...” “行行行,别说了,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立马打断了她的话,嫌弃的看了眼面前的宝剑,感觉它不是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 浅月恢复了最开始的轻松,耸了耸肩随便敷衍道:“可能是谁随便刻的吧。” 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觉得这个姑娘除了长得养眼外一无是处,然后坏坏的朝着她嘿嘿傻笑,假装一本正经的问道:“姑奶奶,最后一个问题,你最后还是没有嫁给他对吗?” 浅月点了点头,但立马明白了我的用意,咻的一下飘至我的面前,吓的我下意识的向后一仰,跌了个四脚朝天,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她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连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一笑倾城不过如此。 “哎,红颜祸水,祸水啊。” “你你你,说谁是祸水啊!” “哈哈哈哈...” 第六章 新的旅途 此时我与浅月胡闹的样子,正被屋子外的一个小不点透过门缝偷偷的观察着,看着我手舞足蹈的奇怪模样,难以置信的眨巴着大眼睛。 “好好好,大美女,我认输。”我余光瞥见门口的小机灵鬼,对着浅月向灵儿的方向努了努嘴,提醒着她要注意自己所应有的淑女形象,打情骂俏也就算了,关键不要动不动的飘来飘去,以免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些不好的影响,但我不失时宜的眉毛上挑表明我并不介意被误会你是我媳妇之类的态度。 浅月似乎接收到了我给出的信息,十分识相的收敛了折腾我的架势,但还是噗呲一声又笑出声来,鄙夷的反击道:“张明,我发现你脸皮是真的很厚,可惜要让你失望了,这个世界的我,应该只有你才看得到,听得见。” “不早说。”我并没有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她戳穿,但立马灵机一动,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了灵儿,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以后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心里却在偷笑想着自己那可是真的遇见了鬼。 显然我的计谋得逞了,屋外很快便传来了欢笑声,小丫头扯着嗓子和女主人说着我睡觉如何如何不乖之类的坏话,看来我是被她拿来当做卖乖的牺牲品了。 我小心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四处打探了下,确认没有意外情况后,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了起来,不过我失态的样子还是被浅月尽收眼底。 “哎,女人真是无情啊。”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我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大美女刚讲了一个相好挂了的故事。但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千年过后一切早已被她看淡了许多,但想想自己似乎也不是啥善男信女,世间女子风情千万种,管你多么善解人意,如何端庄贤淑,大多数男子评判的标准永远都把容貌放在第一位,想到这里我便自说自话的原谅了她。 浅月笑了一会儿便收住了声,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嘴唇却轻轻地抽动了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明,我想请你帮个忙?”终于她还是开了口,神情却感伤的惹人心疼,我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女人的善变,但还是认真的听她继续说着。 “其实在那晚之前,我一直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我觉得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张明,我觉得那段时间并不是他,准确的说是他但让我觉得非常陌生,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的冷落,有些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准,我觉得这把剑有太多的秘密需要去解开。” “等等,我好不容易想要活下去,而且你都说了捡到那把剑的人...”我摇了摇头不敢接着想下去,“要不我还是帮你把剑还回去吧,肯定还会有别人可以捡到的,你也不舍得我这么年轻就死了吧。”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自私,你确实没有一定要帮我的理由,但经历了这么多,冥冥之中我相信你的出现会是一次命运的安排,上天不止让你获得了剑,更重要的是千年来只有你解开了封印,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说过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直接扔了它就行。”说完浅月便转身消失了。 “唉唉,我又没说不帮你忙,着什么急。”虽然我内心并不想趟这个浑水,而且说实话我对她那套所谓的天选之子的理论也极其嗤之以鼻,但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还是应该有所担当的,尤其还是个大美女。果然古话说的没错,色字头上一把刀。 浅月,果然我们都是一类人,无论生与死,爱情都让我们背负上了太多的执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又有多少人能真的信守,如果爱情可以不论对错,只有爱与不爱,是否可以解开我们的心结。 浅月,在你转身的刹那,是抱着何种心情,那一滴晶莹又为了什么而流。 我连连叹息了几下,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还是草率了些,应该再好好的考虑下,这个女人真的是...,做鬼还要祸害人。到头来说到底,是生是死,都是命啊。 想通了这些,我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准备出去迎接新一天的保姆工作。 再过几日便是寒露,田里的农活已忙的七七八八,隐约已经可以听到冬天的脚步,院子里的树木已经跟盛夏的繁华变得完全不一样,地上的落叶似乎更多了。 “大哥,嫂嫂,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不过待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正所谓‘丈夫志四方,忍为别离哀’。”说着我向男女主人介绍着手中宝剑的锻造技术如何高超,工艺如何精湛云云,觉得如果南国可以掌握这样的技术,到时候改良了士兵的武器,增强了战斗力,战场上就不在这么被动了。 男主人虽然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但提到精忠报国的故事他也是听过的,说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就应该有一颗报国之心,不过又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如果上了战场怕也只会是给军队添乱,还是安心在这里好好种地来的实在,顺便给国家多添点壮丁,说的女主人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骂了一句‘没个正经’,弄的我在一旁哈哈大笑。 不过看着在我周围蹦蹦跳跳的灵儿丫头,说心里话还真的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多少感觉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无二。 “张明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那你还会回来吗?”灵儿委屈的看着我,显然希望从我这里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恩,一定会的,事情办好就立马回来。”我试着尽可能的安慰这个小家伙。 “拉钩,不许骗人。” “...”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我爱惜的抚摸了下手中的宝剑,随口吟了句诗抒发了下自己的感情,便决然的离开了剑池村。 “浅月,出来陪我说说话吧。” “浅月,这么长的路难道你舍得让我一个人这么孤独的走着吗?” “不,太阳太大了,本姑娘可不想晒黑。” 我抬了抬头,天空是如此之高,慢慢地浮动着片片白云,然后我一脸黑线、无奈,有种想把剑随手一丢的冲动。 “浅月,你想不想吃烤鱼。” “喂,浅月,...” “张明,你烦不烦啊。” 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所有的选择肯定都是有原因的,重点是,永远别后悔... 第七章 狐朋 “哇,这是点心吗?看起来真好吃。” 走在杨县的大街上,到处可以听到小贩吆喝、叫卖着,铺子里刚出屉的包子冒着热气,老远就可以闻到不远处的酒肆散发出来的香味,各式各样的好吃的诱惑着行人的味蕾,各种各样的好玩的吸引着行人的目光,这小城的繁华得益于南国开放的经济体制给商业发展所创造出的优质土壤。 “张明,你看你看,这是什么?”浅月四处张望着,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着好奇。 我无视了浅月的问话,拒绝和她有任何的交流,包括眼神。 “张明,你怎么能和我一个姑娘一般见识呢?” “喂,这就生气啦。” “...” 午时,杨县兵工厂,我正被两个门卫架出了大门,刚被扔在地上,紧跟着就听见了门被快速合上的“吧嗒”声。 “潘大人,有话咱好商量啊。”我起身贴到门上,一边朝里喊着,一边不断的拍打着门环祈求有人能放我进去。 就在刚刚,为了继续实现在这混口饭吃的小目标,我特地求见了潘大人,也就是此处管事的负责人,结果潘大人不管我说的故事是真是假,这剑到底是青铜还是铸铁,总之以我失踪太久为由,将我踢出了兵工厂的大门。 甭管我是如何认怂装孙子,反正结果只有一个,开除,甚至连一文钱都没有补偿我,气的我当时就想拔剑劈了这家伙。 “张都头,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我们也不敢违背潘大人的命令不是。”显然他们为了糊口饭吃,是不会冒着丢了差事的风险替我开门的。 “罢了,罢了。”我停下了拍打门环的动作,叹了口气,直接在大门旁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过不多久,门内隐隐传来了责骂声,显然某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正在训斥着两个门卫,只听“吱呀”一声,从门缝里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个脑袋。 “原来是陆月生这个狗腿子。”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要知道这家伙平时可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潘大人屁股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我刚想开口叫住他,心想管他是谁,逮着个机会冲进去再说,就见他一瘸一拐的跑到我的面前,十分利索的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拽到了边上的角落里才撒开了手。 “都头,听说你们那里遭了贼,你没死可太好了。”果然见到活着的我令他十分‘开心’。 “我估计你家潘大人还是觉得我死了会比较好。”我随口埋汰了一句。 他看我怒气未消,赶忙打圆场道:“这事你也不能全怪潘大人,说起来也得赖你自己。” “凭啥赖我身上,我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呢。”说着便假装撩了撩袖子,大有准备进去找潘大人拼命的架势。 “都头,你看你,别急啊。还不是你得罪了唐家,放着好好的姑爷不当。”他说完,警觉的张望了下四周,才放心的把自己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声道。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你悔婚的事让唐家大老爷很生气,当天晚上就把潘大人叫到家里晾了一个晚上,弄得大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愣是没想明白自己因为什么事惹怒了这位大财主,后面总算透出了些风声,也怪潘大人倒霉,就因为你在他下面当差,平白无故的遭了罪。你想啊,你这一回来,要是消息传出去了,大人的日子能好过?哎,我看呢,这杨县恐怕您是待不下去咯。” “哎哟,你看我这个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说完便从袖子里取出了个布袋子,掂量了一下准备递到我的手里,“大伙听说你还活着也都特别高兴,零零散散凑了些钱,希望都头你别嫌少,拿着路上防身用。” 我把他伸出的手推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心意领了,心想我张明混的再差,还不至于像个乞丐一样需要靠大家的施舍才活得下去,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傲气嘛。 他看我并没有要收下的意思,也不再强我所难,之后随意攀扯了几句,便借口说要干活了就走开了。 我心想你干个屁活,八成又是拍谁马屁去了。 “张明,我看他不像个好人。”今天的浅月现身的次数有点多。 “当然,我又不傻。” “你不傻?那给你钱干啥不拿,这下等着喝西北风吧。”浅月觉得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我懒得和浅月解释,估计这钱八成也不是大家凑得,不就是潘大人想买个心安理得嘛。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用手在后脑勺随意抓了几下,吹起了口哨。 “浅月,本公子带你好好快活快活去。” 随即便被她泼了盆冷水,“就你,算哪门子公子。” 话说出了口,那自然是要算话的,在南国,说起可以快活的地方那非勾栏瓦舍莫属了,这里社会浮华,物欲横流,瓦舍里随处可见的小戏班子可供大家娱乐,是人们所依赖的生活调剂品,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业余生活。 既然要去那自然就得挑最热闹的地方,杨县最大的瓦舍就在城东南河边,虽然此时天色还早,但店外早已乌泱泱的围满了蹭戏的人,鼓掌的,叫好的,把店门堵的是水泄不通。 浅月看着这股热闹劲,对我迷之微笑了下,便头也不回的飘进了店内。 “太不讲义气了。”我把剑往单衣里塞了塞,无奈的摇摇头,活像一条泥鳅在人群中蠕动着,在众多人的白眼下总算是挤进了大门。 店里依旧人声鼎沸,端茶送水的小哥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中献着各种殷勤,‘引客’的出现更是一下子把气氛推向了最高潮,一个个色眯眯的男人都在那不住的叫好,就连浅月也跟着拍起了手来。 我向店里最偏僻的角落张望了下,果然不出所料的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我故意向那个方向走去,挡住了身后男人看向舞台的视线,心中却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兄弟,你挡老子看姑娘了。”显然说话的男人脾气并不好,见我并没有马上让开,蹭一下站起身来走至我的面前,反手攥起了我的领口,然后楞了一下。 “张明,你小子真没死啊。” 第八章 狗友 眼前说话的男人正是我的总角之交,姚钰。 他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手臂上的肌肉显得魁梧有力,动怒时虎须微张,不怒自威。额头上的硕大伤疤,在配上衙门捕快的一身行头,活脱脱一个打入杨县内部的土匪头子。不过别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在这却是个三教九流都说的上话的人物。 说起他额头上的疤,那是值得说道说道的。大伙儿刚学三字经的那会儿,这小子就对成熟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事总去隔壁村偷看王家媳妇洗澡,结果有次正巧被王家的狗给发现了,吓得他立马撒腿就跑,没想一个不留神,自己脚下拌蒜栽了个大跟头,就把额头给弄出了个小疤痕来。 就因这事,大伙儿没少拿他开心,有事没事总爱对着远处大叫,“啊,狗!”,久而久之‘阿狗’便成为了他的诨号。起初大家也都没觉得啥,不过这小子忒不争气,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先生教学时不是瞌睡就是在那扒拉着自己额头上的疤想心事,一来二去,这个疤就在他额头上占据了一半之多,诨名也被叫成了‘姚大疤瘌’。 来这瓦舍便是为了寻他,要找这家伙着实不需太费神,只需确认今天的勾栏瓦舍哪一片最热闹,去那最偏僻的角落找,准没错。 为什么要坐角落?废话,有钱谁不想坐最前头。 “不对,你小子身上阴气这么重,不会早死了吧,是还有什么愿望?告诉哥哥我,肯定帮你办到。”姚钰一边说着话,一边拍了拍我被他弄乱的衣领。 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想起今天遭受到的不公待遇,决定狠狠的饱餐一顿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不用客气,随便来这么点上好的牛肉,在配几碗热酒,最好还再弄个烧鹅,吃饱了我也好上路。”说着我就抬手准备招呼小二过来。 姚钰看着我嘴里冒出这许多的吃食来,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快速按下了我刚抬起来的手,对我媚笑道:“兄弟都成鬼了,点这么多浪费,改天哥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在下面不愁吃不愁穿。”说着拍了下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着,随即拉开了嗓子喊了一句,“小二,给这位爷来壶最普通的茶水。” “好你一个姚大疤瘌。”气的我喊出了他的诨号,然后一个饿虎扑食,把他面前摆放的糕饼统统的抢入了自己的怀里。 “唉唉唉,给我留点,你还能全吃了不成。行了,有事快说,别耽误我找乐子。” 我拿起两块糕饼快速的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刚要开口,不想一个没包住,嘴里的饼屑喷了不少在他身上,这一下便把我们两人逗笑了。 他看着我笑着说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不知道,收到消息的当天我就赶去了张家村,从现场的痕迹看确实像是强盗所为,不过就你们那点钱财犯不着啊,而且这杨县的治安一向不错,附近有这么伙人没道理衙门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好在村里村外我都没找到你的尸体,我就觉得你小子没这么容易死。不过,说来也奇怪,衙门的薛大人第二天就草草结了案,也不让大家去调查这事。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唐家老爷打点了杨县上上下下要给你使绊子,你也别在这耗着,出去闯他妈的一番事业吧。”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钱袋子直接抛到了我身上。 我毫不犹豫的将钱袋子装进了衣兜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去后山和你爹娘告个别。”姚钰淡淡的说了句,说完便把目光重新望向了台上的姑娘。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身后立马传来了骂声:“这么慢,茶水不用了,重新给我弄点新鲜的糕点,台子上的这些撤了,被鬼糟蹋过了。” 我在心里暗笑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瓦舍,店里又一次响起来了满座的叫好声。 夕阳从厚重的云层中迸射出条条绛色霞光,秋末的黄昏将天空翻滚起金色的鳞光。张家村的后山坡上,两个小土堆前摆满了祭拜的贡品,周围收拾的非常干净,一边还特意新种上了墓主人最爱的茶花树,显然这里时常会有人来打理。 我跪在他们的坟前,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夕阳早已失去了光芒,山峰的阴影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 浅月见我沉默不语,想试着安慰我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有点苍白无力。 “张明,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她轻声柔和的小心询问着。 “走吧。”我捏了捏发麻的大腿,站起身来。 浅月疑惑的看向我,显然想告诉我,她并没有明白我此话的意图。 “离开杨县。”我补充道。 “能再带我去看戏吗?” “不能。” “为什么?” “没钱。” “大骗子。” 这时天空闪过一颗流星,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像是在与我告别,又若似为我引路。 我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浩瀚星河,闭上眼感觉风轻轻吹在身上的安详,眼前仿佛开满了山茶花,是如此的美丽。 “浅月,如果有一个人害过我,我会原谅她,但一定会从此远离她,因为我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她有多丑陋。” 错过的不一定是悲剧,得到的不见得是喜剧,唐芙,这辈子我与你注定就是天上的参与商。 希望促使我们前行,一切重新开始,从此两不相欠。我拔出剑,指向星空,眼神透露着一种坚毅。 第九章 唐家二少 杨县郊外,一间普通客栈。 不过刚打过二更,店小二便准备去歇息了,想来平时这个时辰一般是没什么客人的。 在简单洗了一把热水脸后,感觉疲惫稍微得到了些缓解。我舒展了几下筋骨,想到今天与姚钰在瓦舍的一番对话,便盘算起了今后的打算,想了会儿又觉得毫无头绪,不如干脆来它个走到哪算哪,图个自由自在,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破罐破摔也没啥不好。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便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 睡不多久,我感觉鼻子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令我心旷神怡,细闻之下又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便睁眼瞧见浅月不知何时突然睡在了我的身旁。 “浅月,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随便的男人。”我对她这种不守妇道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觉得这样同床共枕实在是太有辱我的斯文了。 “张明,别一惊一乍的,我对你可没兴趣。”她睁开眼瞟了下我,显然早就看穿了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同时还义正言辞的批评了我这种狭隘的思想,认为我这种大丈夫做事应该不拘小节一点。 不过想着我现在毕竟是她的金主,又变了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向我诉苦道:“我很久没有在这么舒服的床上睡过觉了,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躺在那冰冷的桌子上吧。”接着夸张的比划了下这床有这么大,又极其不要脸的比划了下自己只有那么点,然后理直气壮的表示:“我都不嫌弃你占了那么多地儿,你还好意思先说我。”。 我本着她不要脸,我更不能怂的想法,立马还嘴道:“要睡脱光了睡,我到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只有那么点。”说完我无比得意,心想就你还和我比脸皮厚,结果遭到了浅月直接的无视。 “喂,浅月,我知道你在装睡。” “你说你都早死了,还用得着睡嘛。”在几次试探后,发现浅月明显没有想搭理我的意思后,我便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屋里再一次安静了起来,只剩下浅月均匀的呼吸声。 “哎。”这一折腾反而让我没了困意,面对这个只可近观不可亵玩的女子,我生怕自己一个意志不坚定被这妖精吸干了阳气,于是便起身随便捡了个凳子坐到了窗边发起了呆,回头望向床上躺着的浅月,突然觉得如果真有个这样的媳妇其实也蛮不错的,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没多久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屋外隐隐传来几声马叫声,接着是一大群人的喊话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所吵醒,也不知现在是几更天了,竟然还会有那么多的旅客前来住店。 我起身准备去门口仔细打探一下,听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刚迷迷糊糊走到门前,房门就被人用力一脚踹了开来,我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弹了出去,往后跌了个够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外便一下子冲进来好几人,利索的将我摁在了地板上。我试着挣扎了几下,但发现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尽可能的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我不停的询问着这群人,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这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门外走进了一位公子哥模样打扮的男人,五官长得十分端正,仪表堂堂,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一身装扮干净整洁。 “唐弼,是你。”我定睛一看,认出了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刚喊出他的名字,就被他身后狐假虎威的家仆给了一记耳光,狠狠的说了句:“少爷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这个唐弼便是唐家老爷的小儿子,也就是唐芙的亲弟弟,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仗着他爹的权势,在杨县是无恶不作,显然这群人是来找我麻烦的。 “来着不善。”我心里估摸着今晚怕是没这么容易可以蒙混过去,求救似的把头瞥向了浅月所在的方向,不料这个贪生怕死的浅月早已不见了身影。我无奈的苦笑了下,心想我张明什么时候变得指望女人来保护自己了,不过还是暗暗鄙视了她这种不讲义气的行为。 “二少爷,打断这小子的腿,替大小姐出气?” “二少爷,来个断子绝孙如何?让这小子对不起大小姐。”身边的几个家仆争先恐后的给他出着各式各样的损招,生怕头功被其他人抢了去,失去了在二少爷面前表现的机会。 唐弼把他手中的折扇打开,随意挥动了几下,然后一个顺势又收起了折扇,看着我说道:“张明,你个臭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啊,你要是死了也就算了,偏偏你还有脸再回这杨县来。” 我心想你脑子有病,都快冬天了还拿个扇子臭显摆,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以退为进的说道:“你姐姐的事是我不对在先,你要出气,要杀要剐随你。” “今天小爷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唐弼说完,示意几个手下先给我点颜色瞧瞧,“给小爷我先凑一顿再说。”接着我便被当做了沙袋,一阵拳脚相向之后,早把我打破了相。 可能是光看着觉得不怎么过瘾,唐弼抄起了身旁掉落的木棍打在了我的头上,这下彻底将我脑袋开了花。 一滴,两滴,血顺着发梢慢慢的滴落在地面。 “停。”唐弼喊了一声,身边的家仆们立马就收手了,然后他缓了一下,慢悠悠的说:“就这么打死他未免也太便宜这小子了。” 说完唐弼在房间四处瞧了瞧,看着屋内简陋的摆设,露出了蔑视的神情:“穷人就是穷人,也就配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我说张明,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这种身份也配娶我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真不知我姐吃了你什么迷魂药,当初寻死觅活的非要和你在一起。要是你真娶了我姐,看在她的面子我也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没想到...。”唐弼想了想,觉得屋里这么多下人,说是我主动悔婚的话,实在是太丢他唐家的脸面了,便改口道:“给我接着打。”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后,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似乎也根本不再听的清周围的人在喊着什么,看来自己真是太不耐揍了,后悔以前没好好强身健体,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可笑,还没有离开杨县怕是就要这么挂了,实在是太给兄弟丢脸了。 突然唐弼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玩意儿,对我讥讽道:“哟,还弄了吧剑,你这是要准备做大侠啊,想要匡扶正义还是救死扶伤呀。” 唐弼拿起宝剑端详了下,便把剑抽了出来,剑芒闪过,晃了一下他的眼。 “吓小爷我一跳,我当什么宝贝呢,奶奶的,给我把剑弄折了。”说着就把剑递给了门前的两个彪形大汉。 只见两个结实的壮汉,一人双手握着宝剑,另一人抽出自己手中的钢刀,随着‘呀’的一声喊叫,用他那粗壮的胳膊使出全力抓着钢刀,朝着剑面砍去。 剑面反射出的寒光照映在我脸上,我仿佛看见了浅月在哭泣着与我告别,就在钢刀挥出去的那刻,我也用尽全力将自己挣脱出来,朝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奔去,口中大叫着:“不要!” 第十章 断臂 终究我还是没能阻止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钢刀借着壮汉强劲的爆发力,猛的砍在了剑的表面,发出了一声‘呯’的闷响,两种金属之间的撞击甚至迸射出了些许火星。 ‘梆’,壮汉手中的钢刀断为两截,而另一位壮汉被这强有力的一击震开了握剑的双手,‘咣当’两声,断刃与剑先后掉落了下来。 这出人意料的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唐弼显然也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要知道对于目前南国的锻造工艺来说,这把钢刀的制作水平绝对已属中上乘的水准了。 我见机捡起了‘奉义’剑,一个侧滚翻逃到了门外,不料这门外竟然还站了两位大汉。 大汉见我逃了出来,也不言语,各自上来便是一脚揣在了我的身上,直接把我踢出了两米远,重重的摔在了大厅的地板上,疼的我在地上龇牙咧嘴,心想唐弼你这小子排场可真够厉害的,出门需要带这么多保镖和家仆吗。 我眼角余光瞄见此时掌柜和店小二正躲在柜子后,害怕的大气也不敢出,显然二少爷的威风他们都是耳闻过的,自然不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了唐家。 唐弼从房间走了出来,瞧了瞧我,又朝柜子的方向看了看,吓的掌柜和店小二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看来今晚真的是在劫难逃了,浅月啊,浅月,你还真的是个扫把星,好歹等我给张家留个后,再让我死也成啊。”既然终究退无可退,索性也就不躲了。 我再次爬起来,慢慢将自己挪到了凳子上,靠在木桌上尽量维持着平衡。 “唐弼,冤有头债有主,但不许你动这把剑。否则我张明就算死在了这里,也要拉上你做个垫背的,唐家二少爷的命可比我的要值钱的多了。”我拿剑指向唐弼,放出了狠话,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唐弼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对着我轻蔑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有意思,看来这把剑对你挺重要啊,小爷我今晚偏偏就要动它,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二少爷,杀了他,让这小子这么狂。”其中一个家仆抢先对着我叫嚣着,壮着主人的声势。 “对,杀了他,敢这么跟我们二少爷说话,怕是活腻味了吧。”其余家仆见有人带头,也不甘人后的开始起哄。 唐弼得意的笑了笑,自视甚高的对着两边的家仆说道:“小爷我要弄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不过别让人家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传出去小爷我的名声不好听。”说完就看到他周围几个家仆点头点的跟捣蒜一般,一口一个“少爷说的是”,“少爷就是英明”。 “你,给我把他宰了。”唐弼指着其中一位壮汉说道。 我看着眼前这群人的表演,心想你要有本事亲自和我单挑啊。不过要真刀真枪的比试,我心里还是没谱,虽说我之前放了狠话,但那明显是想吓唬吓唬唐弼,希望他见好就收,能放自己一条生路,毕竟他身边的四个壮汉看上去就不像好惹的主。 我紧了紧握剑的右手,躬起了身体,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走上前的壮汉,防备着他的攻势。 壮汉显然想快速解决战斗,毫不试探的举刀向我劈来。我受伤的身体让我有些发沉,但还是向右一个闪身轻松的躲开了他的攻击,随着‘哈’的一声,身边的桌子被钢刀劈成了两半,力道之刚猛宛如金刚下凡。 壮汉见没得手,随即转身再次向我劈来,力量依然十分霸道,但钢刀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却被我看的清清楚楚。 在被我连续几次避开后,壮汉停止了继续攻击我的架势,显然没料到我的身手如此敏捷。 不过此时的我也和他一样充满着疑惑,要知道他虽然钢刀耍的无甚技巧,但就算只靠着身上的蛮力,以他这样的身手对付我这种没什么搏斗经验的普通人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的剑,觉得今晚自己的洞察力和反应力比起平时实在是高出不少。又过了几招后,我已逐渐转守为攻,面对我如灵蛇一般的出剑速度,壮汉逐渐无力招架,身上早已被我划开了几道不深的口子。 唐弼在一旁看见我占了上风,心里嘀咕着,纳闷我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一副好身手,觉得此时也不适合再在乎什么人多人少了,指着身边另外三个大汉着急的叫道:“你你你,你们几个统统给我一起上。” 三个壮汉听到主人下了命令,二人提刀,一人挥拳,立马冲上来帮偏架。 随着打斗的进行,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甚至时而能看见壮汉由于发力过猛所造成的脸部肌肉的变形,显然对方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被放慢了许多,这也让我可以轻松的躲开他们的所有攻击,面对四人围攻仍不落下风。 ‘当’的一声,我架住了其中一人的攻势,然后快速抬手架开他的钢刀,只见剑身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腹部,鲜血快速的顺着剑槽溅出,随后我又极快的收回了剑,身体向后一仰躲开了另外两人的攻击,同时挥剑向下,在两人的小手臂上各划开了一道伤口。 咣当两声,钢刀掉落在了地上,这下所有人彻底的被吓傻了,唐弼将身子往后退了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我身手如此矫健。 我走到唐弼的面前,拿剑指向他,冷冷的问了一句:“还要继续吗?” “不,不打了。”唐弼摆了摆手,表示他认输了,看我显然没有想轻易放过他的样子,紧接着又开口说道:“张明,看在我姐姐的份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也出过气了,互相扯平,扯平了。” 见我眼神犹豫了下,他立马一脚踹向了身边的一位家仆,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敢打张公子,还不快点赔罪。” “对不起,张公子,是小人不对,是小人有眼无珠。”见我没有理他,便开始打起了自己耳光。 唐弼看看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对我毕恭毕敬的请示道:“张公子,那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不打扰您休息了。”见我依然没有拒绝,便对着一群下人骂了句:“还不都给我快滚。” “慢着。” 唐弼见我开口,立马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我,战战兢兢的说道:“怎么,张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我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走到了那位没有受伤的壮汉面前,缓缓问了句话:“刚才举刀砍剑的,是不是右手?” 还未等他回答,我便举剑快速的砍向了他的右手,疼的他当场昏死了过去,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回房内,进去之后外面的动静才开始渐渐大了起来。 三更时分,在一条无人的林间小道上,一个男人独自前行着,身子似乎还有点歪歪斜斜。 “浅月,你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 “我没有。”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认识你,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你克死了。”说完便转头向身后的浅月看去,想听听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会怎么反驳我。 浅月被我突然的回头吓了一跳,撇过头不敢看我。 我愣了下,然后释怀的说道:“算了,本公子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次就原谅你了。”心理却高兴坏了,心想你这个笨蛋,担心我就说出来嘛,何必哭的像个泪人似的。 不久,杨县衙门接到报案,说有人持剑砍伤数人后逃逸。几个捕快赶到客栈搜集证据,其中一个脑门上长着硕大伤疤的捕快,却靠着墙消极怠工的看着同事们忙里忙外。 “张明,真有你小子的,本事见长啊。”然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十一章 投军 天空灰的像刚哭过,阴沉的天气又将这南国的秋天罩上了一层水雾,细雨绵绵不绝。 百青绕湖,无黄河万沙沉底;温柔平静,无长江万里白浪。 船夫有节奏的操舵着小船,手中桨没入水面所带起的水波,瞬间吞噬了周围打入湖面的雨点。船头站着一位客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双手交叠在胸前,手臂间环抱着一把剑。 不一会儿,船便到了岸。 “客官,我们到咯。”船夫礼貌的提醒着我。 我跨上桥头,抬头向远处眺望了下,见前面有几条岔路,于是转身和船夫打听道:“老人家,去江北城怎么走?” 船夫指了指最右边的小路,回答道:“沿着这条道,再走上一个时辰就到了。” 我道了声谢,然后将斗笠往上提了提,才迈开脚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江北城,地处杨县的北面,是一个开採铁矿的重镇,占南国近三分之一的产出。铁作为贸易主体之一,吸引了全国各地的铁商汇聚于此,频繁的贸易交换极大促进了此处工商业的繁荣。 走进江北城中,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店铺也是三三两两的开着,显得十分的冷清。看来连续不断的阴雨天打消了绝大多数人外出的心情,这几天就连浅月我也很少见着。 我提剑走在大街上,雨势忽然大了起来,显然一时半会并不会停。见正巧有家酒楼开着,便走进了店内准备避避雨,顺便在吃点东西。 “客官,您请坐。”小二见来了客人,快步跑至我的面前,弯着腰耸拉着脑袋,从肩上取下抹布仔细擦了擦我面前的桌子,笑着问道:“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两个小菜,再来上一壶热酒就成。”说完我便将剑放于在桌上,解下斗笠放在一旁,然后四处瞧了瞧,发现客人并不多,于是随口问了句:“小二,这都快饭点了,怎么店里人这么少。”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但最近来这江北城做生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小二说完叹了口气,就跑开准备酒菜去了,显然最近酒楼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小兄弟,恐怕这江北城是不会再热闹咯。”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方脸上随处可见的胡茬又粗又黑,中等身材,裸着的双臂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疤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名打铁匠。 我向他拱了拱手,接着问了一句:“哦?这位大哥,能否告知在下一二。” 男子见我起了兴趣,便来到我的桌前坐了下来,正巧此时小二也端上了酒菜,我便吩咐他再来上一壶热酒。 男子见我如此上道,于是先给自己倒了碗酒,一口灌了下去,然后拿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开口向我解释道:“小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江北城的铁矿原来一直是自由买卖的,附近的商人也都愿意过来挑挑拣拣,买回去基本都还能赚点差价。可是如今这里的铁矿都被一个姓唐的大商人给承包了,自然这里也就没人再来了。” “唐彧?”我心里嘀咕了下,铁虽然是极其有价值的商品,但利润并不大,没必要把这么多的铁矿都买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商人都是逐利的人,如此行事一定有他的原因。 中年男子见我不说话,自顾自的倒起酒来,一碗接一碗的灌着。 “这位大哥,就算商人不来了,城内也不应是这般光景啊?”我一边问着,一边起身帮他倒了倒酒。 “那大商人要雇人挖矿去,听说给的工钱真不少咧,城里年轻人都抢着去,这一下便走了好多人。”说完男子打了个酒嗝,显然几碗下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还是继续说道:“还有些听说去京城投了军,留下来的可都是些没啥本事的粗人。” “哈哈,投军?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选择。”他的话令我茅塞顿开,显然比起去矿场工作,投军对我而言更有吸引力,想到现在身手不凡的自己,得意的笑出来了声。 店小二听见我说要投军去,笑呵呵的跑了过来,洋洋自得的对我说道:“客官这是要去京城投军?那说起来这禁军便不算是个好去处。” 我将目光迎向了店小二,听这话觉得他似乎颇懂些门道,于是便回了句:“哦?此话怎讲?” 小二看店里没什么客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和我好好说道说道,也能打发下时间,于是向我继续解释道:“我有个堂弟也是投了军的,听说现在可都做了禁军教头呢。”边说边跷了下大拇指。 “不过,听我家那兄弟说,现在做禁军可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要是能投在端王爷的门下那才是本事,这可是连万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哦,对了,千万可别去投了康王。”小二说完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听到店小二提到了两位王爷,我想起以前在杨县茶楼混迹的时候,也是略有所闻的。端王爷是个主和派,可这康王爷却是个武将出生,一直却是个主战派,因为两人政建不合逐步演变为了两个派系之间的斗争,不过由于近些年两国并无战事,大力发展工商业的确又让南国富庶了起来,因此端王爷的主和派在皇上身边也就更能说得上话。 我向小二拱了拱手,一口干了自己碗里的酒,与店小二结了账,又向面前的中年男子辞了行,便收拾好东西出了店门。 雨势此时早已弱了许多,零星雨点落在蓑衣上也不似之前那般令人难受了,我站在店门口四处张望了下,然后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去京城的路,尴尬的朝门内喊去:“小二,去京城怎么走。” “西门出去,沿着官道走就成。” 江北城西城门。 我站在城楼前,颇为卖弄的用剑柄将自己的斗笠往上抬了点,显然我对这样的行为已驾轻就熟,确认出口无误后便准备继续向前走。 哒哒哒,哒哒哒... 此时,从我身后传来马蹄拍打地面的奔跑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马队便从我身边飞奔了过去,溅了我一身的泥水。 第十二章 不靠谱的浅月 午后时分,天空难得的止住了哭泣,或许是因为忧思过久,伤痛一时难以被抚平,仍然透出着一副不悦的神情。 官道被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道路两旁的樟树林却长得枝繁叶茂,挂满雨滴的绿叶显得一片生机勃勃,在深秋时节显得极其突兀。 我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冷风让我紧了紧肩膀,不经意间皱起来的鼻子,感慨着四季交替的频繁。久未露面的浅月也终于愿意出来透透气,伸伸懒腰。 “张明,我说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下,就你这蹩脚水平,也好意思去投军?”浅月瞧了瞧我一身泥的狼狈样子,对我笑着说道。 “本公子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见过,在端王爷那谋个一职半职的肯定不是难事,等我出息了,怕你高攀不起。”我对她说起了大话,至少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她。 浅月见我如此厚颜无耻,鄙视的看了下我,又转了转眼珠子,显然不想放过奚落我的大好机会,阴阳怪气的对我说道:“就怕你去做矿工,人家都嫌弃你力气小吧,反正就是没用~。”她故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说完便‘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行行行,我去给端王爷种地总行了吧。”我觉得浅月肯定是这段时间憋太久,把脑子憋坏了,所以没事总想和我拌嘴。 说着说着,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了之前的遭遇,我有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无奈马蹄踏过身边的水坑时,激起了更大的水花,将我另一边蓑衣也全部溅上了泥水,看得浅月在旁毫不遮掩的大笑起来。 我刚想破口大骂而出,就见那马被人一勒缰绳,发出‘吁’的叫声,接着‘咈哧’一声止了蹄。主人轻拽了下缰绳,那马便十分听话的向我转了身,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和六名随从见势也都停了下来。 见他坐骑两边各挂着一柄长剑和一块钢质的盾牌,我心里反而打起了鼓来,嘴边的脏话也被自己统统咽回了肚里,心想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杀人灭口吧。 他看我脸面上微微有些怒意,便用腿轻轻磕了下马腹,身下坐骑便乖乖的踱步到了我面前,我见此人虽长得不算英俊,一对淡淡的剑眉挂在鹅蛋脸上,长发有些秃却十分飘逸,在配上一身锦衣,整体却显得非常干净利落。 刚准备开口,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了问话声:“怎么停了?”他便立马毕恭毕敬的回话道:“没事,刚才跑的急,一时没留意,将泥水溅到了身边这位小哥身上。” “双倍赔给人家,好好道个歉。”马车里的那人说完话,车轮便缓缓滚动了起来。 他见马车又向前驶去,就在马上对我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小哥,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给你赔个不是,还望见谅。”说完随即从衣服内取出一贯铜钱抛向我,“还请拿去再做一身新衣裳。” 我赶紧双手去接,笑着回道:“不打紧,不打紧。”心里却乐开了花,心想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要不再多溅几下。 “在下还有要紧的差事,那么就先告辞了。”他说完便催促坐骑往马车处追去。 浅月见我没皮没脸的样子,再次鄙视的看向我,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对我说道:“这位小哥,接下来我们是去换身衣裳呢,还是继续赶路呢?”说完嘴角再次扬起了美丽的弧度。 “不走了,就在这守着。”然后对浅月一脸坏笑,无耻的说道:“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好再讹一次。” 显然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浅月早已习惯了我的厚脸皮,话题一转又问道:“张明,为什么不见你骑马?” “不会。”我淡定的回答到,完全不觉得这会影响到我的高大形象。 “...” 没走多久,道路开始曲折起来,越往前越窄,只勉强容得一辆马车而过,两边樟树林生长的更高更密,黑压压的一片盖在头顶上,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见此处地势过于险恶,担心会有拦路贼人劫道,不觉脚底生风。走着走着,前方转角处隐约有喊叫声传来,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浅月,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我向浅月询问道,显然只是想再确认下。 “没有。”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再次确认了她除了一副好皮囊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摆设。于是快步向前走了一小段,躲到了一颗大樟树后,猫着身子偷偷地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是前面遇见的那辆马车,他们一行人遇到贼人了。”浅月大声的向我喊道。 我见她就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中央看着,心里憋着笑,对她跷起了赞许的大拇指,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办。 浅月见我没拿定主意,快速飞至我面前,悄悄的对我问道:“张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帮忙啊。”我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了看她,心想这姑娘脑子最近确实进了水,她和我说话至于这么小声嘛。 浅月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我,点头说道:“张明,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一面之缘的人也肯拔刀相助啊。”然后也向我跷起了大拇指。 “废什么话,这行人出手这么阔绰,帮了他们说不定又是一大笔赏钱。”说着我便拔出了剑准备冲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将身子缩了回来,对着浅月再次问道:“冲动了,冲动了,多少人?。” 浅月板了扳手指算了下,很肯定的回答我:“六个。”然后一脸坚定的看着我,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我见她说的如此肯定,粗略比对了下双方的人数,觉得胜算颇大,于是提剑杀了出去,向贼人大声喊道:“哪来的土匪敢在这里打家劫舍,见了张大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刚出口,便转头向后骂道:“浅月,你倒是说清楚啊,是我们这边死了六个啊。” 第十三章 人为财死 此时在我面前,双方厮杀的十分激烈,马车横在了道路中间,车夫歪着脖子斜靠在了马车的横木上,想必多半是被结果了性命,六名随从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周围的地面上,死生未卜。 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贼人们放弃杀戮,十来个蒙面的贼人仍然继续围着马车,他们中间只有极个别的人身上负了伤。马车前仍守着一人,右手持剑,左手举盾,竟愣没让贼人更近一步。 “咦?这不是那冤大头吗?”我见这架势,估计赏金怕是要打水漂了,心想要么就是贼人预先设了埋伏才偷袭得手,否则的话这马车的随从也实在是太没用了。 面对如此被动的情形,我当机立断做了决定,趁着还没有被他们彻底觉察,赶紧溜之大吉,还是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刚想转身逃走,离我最近的两名贼人不知吃错了啥,举刀便向我杀来。我一瞧见他们这身穿着,立马认出了他们,嘴里呸了一句:“不就是你们溅我一身泥水嘛,还真是够冤家路窄的。”说完也举剑向他俩冲去。 才交手没两下,我就发现他们并不简单,刀法娴熟,张弛有度,出手虚虚实实,不留一丝破绽,显然比上次四个壮汉的身手要高出了一大截。虽然能大致看清他们的招数,从而凭我出色的反应力躲避他们的攻击,但也仅此而已。 眼看就要被他们逼到了马车附近,如若再继续打下去,恐怕我的小命就要交待在此了,于是拿剑向其中一人虚刺过去,闪身准备逃跑,不料被另一人一脚揣在屁股上,‘哎哟’一声,我便跌到了马车边上。 冤大头看见是我被贼人踹到了这边,明显也吃了一惊,但还是镇定的对我说道:“小哥,多谢出手相助,如果能够杀出去,一定重金相谢。” 我看他现在手上的剑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看起来质量还不错的钢盾,心想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和我说杀出去,难道你还准备拿盾把他们都敲晕了不成。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明确一下,于是开口说道:“重金是多少金?” 冤大头刚想答复我,就见贼人向我们又杀了过来,大声喊道:“都是要死的人了,废话还这么多。” 两帮人瞬间又再次陷入缠斗之中,不过我面前只有零星几人,绝大多数贼人仍围在冤大头身边,这让我大呼万幸,心想真是好人一生平安。 我一边躲避着面前贼人的进攻,一边用余光向冤大头的方向看去,深怕他一个不小心横死在我面前,却不料他依然寸步不离的保护着马车周围,一块钢盾使得出神入化,令我不由在心中暗暗称奇。 刀剑又在空中碰撞了一会,我和冤大头各自后退了几步,恰巧两人背靠上了背。 “一千两黄金。”冤大头突然开口说道。 “成交。”说完我便不顾一切的杀向了人堆之中,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不料身后一人见我破绽百出,趁机向我砍来,我本能拿剑去挡,不意剑刃直接抵在了他的兵器上,也许是我用力过猛的缘故,‘当啷’一声将他的刀砍为两截,我的剑却照旧毫发无伤。 眼前的一切再一次让我震惊,不敢相信这把宝剑竟然如此削铁如泥。 “真是捡到宝贝了。”我嘿嘿笑了笑,心想我身手不如你们,但我这把剑可比你们手上的家伙要厉害多了。 打定主意后,我的攻击明显更有针对性了,全然不朝贼人身上招呼,一阵猛砍猛劈后,一眨眼的功夫又砍断了他们四五把钢刀,由于被我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贼人渐渐处在了不利局面之下。 见我方胜算又大了起来,便又动起了歪脑筋,对着冤大头喊道:“两千两。”不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却一本正经的回道:“一千五百两,不还价。” 我见这一下又凭空多出来五百两,刚准备再好好表现下,就听见其中一个贼人大喊了一声撤,然后所有的贼人便迅速散开,消失在了这片樟树林里。 冤大头见贼人跑远了,便走到了我的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丁少波,多谢小哥仗义相助,来日必当重谢。”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想:“完了完了,冤大头这是委婉的告诉我身上没带够钱,要准备打白条了。” 我刚准备再暗示一下钱的事,就见他快步走至马车前,将车夫的尸体抬到了一边,接着恭恭敬敬的说道:“在下失职,让大人受惊了,幸好有这位小哥舍命相救,才能顺利击退了拦路的贼人,不过我们随行的兄弟们恐怕都遇难了。” 刚说完,就见车厢里的帘子被一人掀了起来,从里面缓缓走下一人,对我拱手道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我见此人高大健壮的身躯着一件墨绿色蟒袍,卧蚕眉下一双锐利的黑眸,鼻直唇薄,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于是便收起了嬉笑,一脸肃穆的回道:“大人不必如此。” “壮士是否也要往京城去?”马车主人又开口问道,见我点头示意,又向我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如何,彼此也好照应。” 我心想也好,干脆就跟着你们回去,也好认一认你们的府邸,要是冤大头敢欠债不还,我也好知道去什么地方讨,便爽快的回道:“那打扰了。” 正巧此时冤大头牵着自己的坐骑向我们走了过来,见我要和他们同行,便开口建议道:“不如让在下来驾马车吧,小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的这匹坐骑你就先对付下吧。” 马车主人刚看向我,就见我对着他们狂摆着手,涨红着脸尴尬的说道:“我,我不会骑马……。” 他见我茫然无措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微笑着说道:“无妨无妨,那就委屈壮士与我一同坐车吧。” 第十四章 进京 江北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颠簸着向前行进着,道路又宽阔了起来,两边的樟树林也矮了许多,车厢内也随即稍微明亮了些。 我在车厢里四处打量了下,虽说空间并不算宽敞,周围也没有过多装饰,但座椅和扶手的取材却选用了上好的柚木,光泽亮丽如新,纹路齐整美观,将整体点缀的十分素净雅致,显然马车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仔细审视了一遍周围后,心里渐渐确定他们应该不是什么缺钱的主,于是便放宽了心,回头到了目的地,只管安心拿钱就是。 马车主人看我在车里东张西望,笑了笑向我问道:“车厢小了点,委屈壮士您了,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啊?” 我立马摆了摆手,回答道:“不不不,挺好的,挺好的。在下张明,杨县人。” “杨县?”他说完顿了顿,又在脸上摸了摸胡须,接着问道:“可是这京城附近的杨县?那可是个十分热闹的好地方,来京城可是有什么差事,还是来探亲访友呢?” 我心想他怎么这么多问题,不过看在那一千五百两的份上,还是礼貌的敷衍道:“都不是,因为我得罪了杨县当地的一个大人物,不小心给弄丢了差事,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来京城投军混口饭吃。” “投军?”马车主人眼前一亮,不知为何起了兴趣,身子往前拱了拱,快速问道:“敢问壮士是否已经有了什么具体的打算?” 我望了望他,嘿嘿一笑,如实回答道:“其实也没啥打算,只是路上听了些闲言碎语,便想去端王爷那里碰碰运气。” “端王爷,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果能在他的门下讨个差事自然是不会太差的。不过在下多嘴再问一句,为何壮士不考虑去康王爷手下求个武职,壮士身手如此不凡,相信谋个一官半职绝不成问题。” 听见他这么一说,看样子似乎还没有我弄得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便向他解释道:“嘿嘿,听说端王爷现在正受圣上恩宠,自然选择他才有前途,虽说我这身手确实不错,可惜若要真去了康王爷那里,怕是没有出头之日咯。” 马车主人见我说的这么肯定,似乎赞同了我的判断,面露微笑对我说道:“那就祝壮士一切顺利。”说完身子往后靠了靠,便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 我见他休息了,也就不再说话,于是又开始东张西望想找点有趣的事情打发下路上的时间。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我明显感觉车速逐渐慢了下来,起初车厢外的说话声也最终被路边的叫卖声所淹没,显然应该是已经进入了京城。 我好奇的撩起了窗帘向马车外张望,街上小铺随处可见,就连石桥上也摆满了一个个临时搭建的商铺,行人走马观花般的挑选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甚至有些东西我都叫不出名字。大道旁的勾栏瓦舍被驻足观看的人挤的是水泄不通,酒肆和茶楼里坐满了聊天听戏的观众,纸醉金迷人声鼎沸,繁华景象应接不暇,马车行驶在这宽阔的大道上竟然还略显有些拥挤。 “这就是京城啊,果然比杨县要热闹百倍。”我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万千感慨。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厢外传来了冤大头的说话声。 “大人,我们到了。” 马车主人对我拱了拱手,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便毫不客气的先跳下了车。 我一下车,一处颇有气势的偌大府邸便立刻映入眼帘,只见府邸对面一块石砌的雁翅照壁,壁上雕刻着松竹的图案,上书福禄寿三字。府邸门前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的站立于石阶两侧,石阶上一尘不染没有一片落叶,两侧朱漆小门紧闭,中间大门径直打开却无人值守,门上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用楷书写着‘康王府’三个大字。 “康王府?”我的心立马又忐忑了起来,狐疑起了这个马车主人的身份,于是快步走到冤大头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少波兄,你们主人和这个康王爷是啥关系。” 冤大头看了看我,向我摊开手掌,在我眼前比划了下,对我说道:“五百两,我给你透个底。” 看他面无表情的在我面前把手又晃了晃,气的我瞬间有砍掉他几根手指的冲动,心想你小子比我还黑,打听个消息竟然管我要五百两,反正你叫啥住哪儿我都知道了,想讹我钱?门都没有。 冤大头见没有进一步谈下去的可能,便也不搭理我,一个人去马车上搬起了行李。 我看天色已晚,此时冤大头行李也搬的差不多了,就决定去和他们道别,先找间客栈对付一宿,明天再过来讨债也不急。 “多谢二位照顾,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我说完还给冤大头使了个眼色。 “壮士且慢。”马车主人说完犹豫了下,又摸了摸胡须,显然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 此时,冤大头看主人没说话,突然开口对我说道:“张兄,你的一千五百两很难这么快就能凑齐,不如与我一起在这里先安顿一下,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立马将金子奉上如何?”说完就在主人耳边讲了点什么,不一会就见主人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 我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们,心想你们不会是在商量怎么赖账吧,看来以后还是少做些行侠仗义的赔本买卖,要做也至少先收点定金再说。 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在这包吃包住,什么时候给了钱再走便是了,欠债还钱本就天经地义,就算你是皇上,这理咱也说得通不是,有啥可担心的。 “那就劳烦两位安排一下了。” 接着就跟在他俩后面,往府邸里走去。 刚走进院子,家仆们一看见我们,立马都跪着齐声喊道。 “王爷。” 此时的我,刚转身跨出门槛就听到身后冤大头笑着喊道:“张兄,你这是要去哪啊?这金子你是要?还是不要啦?” 第十五章 身手不凡 康王府邸,会客大厅内,丫鬟正给我们递着茶水,王爷正襟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和身旁站着的管家夸耀着我的英雄事迹。 主厅被王爷布置得相当简洁,左右各挂上了一副字画,陈设在角落处的花几上又放置着些瓷器,除此之外,屋内便只剩下些日常使用的桌椅而已。 管家听王爷复述着一幕幕惊险的画面,一边替王爷捏把汗,一边又对我连连拱手道谢。 我得意洋洋的听他们聊着,不时还谦虚的回应道:“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想着要不是那不靠谱的浅月,八成王府现在正办着丧事呢。 “小兄弟,本王十分爱惜人才,像你这般身手不凡,不如跟着本王如何,也不算埋没了这一身的本领。”见我沉吟不决,摸了摸胡须,对我摊开了手也比划了下,接着说道:“只要小兄弟愿跟着本王,再加五百两黄金如何?” 我心想你们主仆俩这都得的什么坏毛病,动不动就给人看你们的五根手指头,本公子在乎的是这五百两黄金嘛,本公子在乎的是你乐善好施的态度,于是张嘴立马回道:“没问题,就这么定了。”说完便在心中叹了叹气,想着王爷怎么不多长几根指头,那冤大头倒是少几根也没事。 王爷哈哈笑了一下,接着又严肃的对我说道:“不过要委屈小兄弟明日先去军营里做个考核,我也好根据成绩,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应该的。” “那就请小兄弟权且在这住几天。”说完便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口。 管家立马对我打了个手势,开口说道:“壮士,请跟我来吧。”说完便不紧不慢的朝大门方向走去。 我起身对王爷拱了拱手,便跟着管家走出了大厅。 在回廊间七绕八绕之后,管家带我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厢房,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估计常有人居住,房内所需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管家见我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又比划着床的大小,就向我问道:“壮士,你看是还缺了点什么,我让下人立刻去办。” “都挺好的,不过能帮我再加张床吗?顺便把这张挪到窗口边。”我看管家疑惑的看向我,便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嘿嘿,个人爱好,夜里喜欢换着睡。” 管家回了句“好的”就去安排了,登时下人们就搬来了一张新床,将一切收拾妥当后便离开了。 我关上了房门,指着那张旧床说道:“浅月,今晚你就睡这,旧床舒服。”说完咧嘴一笑便准备去新床休息,没料到她早已躺在了上面,于是我无可奈何之下又乖乖的回到旧床上倒头就睡,连下人喊我用晚膳都懒得没去。 翌日,天蒙蒙亮,屋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刚开门脸上便被什么东西给盖了住,触感粗糙,我扒拉一看才发现是一套兵甲,就听身前冤大头说道:“张兄,快换上跟我去大营。”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五百两黄金的约定,好像确实有听到王爷要我去趟军营来着。于是简单梳洗了下,快速换上了一身军服,将剑别在腰间,抬起头,挺了挺胸,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威风八面的将军,转身对冤大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弄个将军的职位给我就行,我看很合适嘛。” “张兄,这皮甲你穿反了。” “...” 京城外,西郊大营。 营外旌旗林立,戒备森严,营内起着一个个错落有致的营帐。寨中竖起一面大纛,点将台上站着一位威武的将军,正视察着台下操练阵法的士卒们。秋风掠过演武场,入耳阵阵黄沙声。随着士卒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戈戟云横,‘嘿哈’之声不绝于耳,隐隐生出一股肃杀之气。 入营行了不久,我便跟着冤大头走进了中军大寨,营内两名校尉见有人入帐,立刻迎上来行了军礼。 “少波兄。” 冤大头还了礼,随即替大家引荐了一下,同时表明了来意,紧接着又向我解释道:“张兄,说起这个考核,是王爷亲自制定的,主要考的是将领的六项技艺,包括阵法、谋略、手博、械斗、弓术和马技,若想在这军营里任职,至少需要通过里面一项。” “不过,张兄你并不是武将出身,这阵法和谋略我看就留到下次再说吧。”说完再次看向我,好意问道:“这个马技是不是...?” 我心想只要通过一项就行,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张口就答道:“那就也留到下次再说吧,少波兄,我们快开始吧。” “张兄,那我们就按顺序,先比试手博如何?”说完看我没有拒绝,随手从怀中掏出了张纸铺设在案几上,当着我面写下了我的名字,在阵法、谋略和马技的地方先记下了‘不合格’。 “我都没考,怎么能算不合格呢?” “你别问我,要问去问王爷,这是他定的规矩。” 西郊大营,手博竞技场。 “张兄,不可攻对方下三路,也不能出这个圈,谁先被打倒就算输。”冤大头在圈外向我解释着比试规矩。 “冤大...丁少波,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我见对手是个体壮如牛的大汉,立马向一旁的冤大头吼道。 “没有。”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不比了。” “好的,手博考核结果,不合格。” “...” 西郊大营,比武场。 “张兄,这个械斗顾名思义即是双方持兵器比试,不过这些兵器都已经去了兵刃,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伤到对方...。”冤大头解释道。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研究起了兵器,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果断选了一把木剑,心想这场比试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这次的对手看起来似乎‘正常’了一点,瘦弱的身材外套了件大一号的军服,显得更加的赢弱不堪。 我向冤大头眨了眨眼,心里对他说道:“好兄弟你真太讲义气,原来之前是在跟我闹着玩,回头拿到钱肯定请你吃顿好的,想吃啥随便点别跟我客气。” 冤大头见我们都选好了兵器,双双站定在了圈内,于是大声喊道:“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对方便踩着步点,手持长枪向我快速攻来,我看他先向我左下方刺来,刚想出剑去挡,不料他只是虚晃一枪,随即手腕用力将长枪往上一抬,同时身子随着长枪一起舞动了起来,‘哎哟’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我左脸上。 我吃了这么一下,向身旁摔了一个趔趄,左耳嗡嗡作响,疼的我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道:“出手也太狠了吧,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太大意了。”骂完便用手揉了揉,又重新站起身来。 这回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弓着身子瞄着对方手上的动作,但无论我如何集中注意力都看不清对方的一招半式,没几下功夫便又被打趴下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向冤大头摆了摆手大声说道。 “好的,械斗考核结果,不合格。” 西郊大营,射击场。 我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半张脸,勉强完成了十次射击,当然结果依然是... “脱靶十次,弓术考核结果,不合格。” 完成所有项目之后,冤大头看了看我的成绩单,摇着头向我说道:“张兄,你不必气馁,想必是昨日舟车劳顿所以没发挥好,明天我们再试一次便是。” 我拿眼瞟了下他,继续揉着自己的小脸,埋怨的说道:“还嫌我被揍的不够惨啊,你赶紧把那一千五百两凑好,再拖下我怕就要死在你们大营里了。” 没过多久,王爷巡营结束也入了营帐,见我俩已经考核结束,便笑呵呵的问我们结果如何,看到我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后,王爷立马皱起了眉头。 “小兄弟难道还是嫌价钱开得少,不愿留在我这军营里,才不肯尽全力比试吗?”王爷摸了摸胡须,对我说道。 我心想这五百两算是没指望了,不知那一千五百两会不会也要打个折,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个买屁再说,于是赶紧回道:“王爷,您直呼我张明就行了,不必客气,没想到这军营中确实卧虎藏龙啊。”说完偷瞄了下王爷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太明显的怒意,忽然急中生智道:“王爷,我自由惯了,不如像少波兄那样跟着你做个侍卫,军营里的生活确实不太适合我,所以比试的时候故意放了水。” 王爷听后恍然大悟,笑着回道:“那就依小兄弟你的话吧。”说完爽朗的笑了起来。 “王爷,那...那五百两...?” “还是你的,哈哈哈。” 王爷见我支支吾吾的样子,憋了会,然后笑的更加大声了,而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自己腰旁的宝剑,心里五味杂陈,果然人生处处有惊喜,再穷不过讨饭,不死总会出头。 第十六章 沧海盟 离开西郊大营的当晚,经不住冤大头反复的盛情邀请,我被拐到了他的宅子一同生活,说来毕竟借宿在王府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住那儿我也觉得没那么自在。 冤大头是个十足的孤家寡人,宅子不大但要容下我们两个单身汉还是绰绰有余的。男人间的交情建立的特别简单,往往几碗酒下肚便不再分得清谁是谁了。 “张明,昨夜哥本想给你添床被子来着,还没进屋便听你在那思春,那‘浅月’又是哪家的小姐啊?”冤大头搂着我的肩,一脸淫荡的坏笑着。 “哦~,那是我小时候养的一只蛐蛐,特别的不省心。” “得了吧,你小子还能这么有爱心,八成是糟蹋了人家姑娘心里内疚吧。” 我俩互相搀扶着,醉醺醺的走在京城大街上,店家们早已司空见惯,就连路两旁的老鸨们也懒得再向我们挥动那手上的丝绢。 还是这个巷角,最近每次走到此地我都感觉有个身影站在暗处观察着我们,但揉了揉眼睛,又发现那里空空如也,看来酒喝多了确实容易伤到脑子。 每天朝出昼归的生活十分规律,令我感觉又找回了当初在杨县兵工厂的日子,至于那两千两黄金仿佛在我眼中也并没那么重要了。 某日,康王府邸,会客大厅。 “少波,你瞧瞧,张明这身衣服穿起来可比你气派多了。”王爷看着我打趣的说道,此时的我正试着王爷给我做得新衣裳。 “回大人的话,的确,张兄虽然长得普通,但配上王爷亲自挑选的这身好缎子,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人靠衣装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 “多谢王爷。”说完我瞪向了冤大头,心想你这是嫉妒我的英俊潇洒。 王爷眉头舒展,眼含笑意,望着我们说道:“少波,我看今天府里也没什么事,趁这风柔日暖,不如你带张明去马厩选一匹良驹,教一教他骑行如何?” “遵命。”冤大头应了声,便转头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王爷似乎不像是在和我商量,于是委屈的答应了下来,拱手说道:“遵命。” 康王府邸,马厩中。 “这匹大宛马,擅长急速奔跑,力量大、速度快,这匹黄骠马别看它羸瘦却能日行千里,这匹...” 冤大头在身旁替我逐一介绍着这些良驹,我仔细瞧了瞧,连连摇头觉得这些战马都刚猛有余灵巧不足,实在配不上盖世无双的自己,于是自说自话的跑开了,在马厩中左挑右拣的研究着。 “少波,我觉得这匹看起来就非常不错。”我一边指着角落,一边向冤大头的方向喊道。 冤大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匹小马驹,开口向我解释道:“张兄,这匹是小少爷学骑马用的。” 听到冤大头这么一说,我立马两眼放光直夸道:“好马,好马,就它了。”说完便又走近了些,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 “第一次上马不必过于紧张,你要试着去读懂它的肢体语言,观察它的动作和叫声,不能让它觉得你好欺负,否则它会不听你的话,...” 冤大头温柔的抚摸着这匹大宛马的鬃毛,详细的向我解释着骑马的一些基本要领,说完便让我试着去和它交流一下,沟通下感情,为之后的练习做些准备。 我见他刚停下手上的动作,那匹马随即‘咈哧’下喷出了气,于是一紧张就将他说的话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波兄,这匹大宛马是公的还是母的?” “自然是母的,母马相对温顺,所以更适合新手学骑马。”冤大头十分专业的向我解释道,看我依然有些紧张,便安慰我道:“没事,别担心,这匹马乖得很。” 听他如此说道,一下子便把我乐坏了,心想只要是个母的,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于是学着冤大头的样子在马的屁股上轻轻的拍着,好声好气的与它商量道:“这位大婶,马屁我可先拍了,待会无论如何还请您给我个面子。” 不过我想谈判显而易见地破裂了,就见它后蹄一抬便向我踢来,还好被我一个敏捷的闪身躲了过去才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我顺了顺气,惊魂未定的对着它赞叹道:“好一匹贞洁烈马,竟然连本公子的马屁都不受。” “张兄,没事吧。”冤大头见我摔到了地上,关切的问了声。 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之后尝试了几次,终于能勉强跨上了这匹‘烈马’,没走几下便摸索到了诀窍,顺利的驾驭着马匹溜达了起来。 冤大头与我并排骑着马,突然开口说道:“张兄,我想这些天你应该也注意到那黑影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我忽然想起这些天确实总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于是就如实回答道:“确实如此,没想到少波兄早就发现了,我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呢。” 冤大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了会儿,再次对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沧海盟的人。” “沧海盟?”我一脸疑惑的看向他,见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前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江湖上的一个帮会,最开始以漕运为生计,后来越做越大,逐渐成为了京城最大势力,盟主自称白袍,武艺十分出众,手下另有四员猛将,分别叫做无猜、夜雪、范北和戢武王,行事时皆戴一副恐怖的恶鬼面罩,据说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我想上次拦路的劫匪多半也与此盟有关,不过目前我也只是猜测,但我估计你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以后的日子怕不会像现在那么舒心了。”说完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一溜烟的往前跑去。 没跑多久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我喊道:“张明,你可千万别死在我前面啊。”然后催动坐骑再次奔跑了起来,消失在了瑟瑟秋风之中。 “驾,驾,驾。 大婶,你给点劲,赶紧跑起来啊。 冤大头,你等等我啊~ 驾,驾...” 第十七章 风水相士 夜已深,周围一片寂静,屋内明烛高烧,柔和的光照映左右,此时我正伏于案前奋笔疾书着。 今晚王府恰巧少波当值,不大的宅子顿时少了些人气,令我怅然若失,于是百无聊赖之下,想起远在杨县的狗友,便写起了书信。 回想入京以来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宛若南柯一梦。 正思忖着,身旁忽地飞来一个魅影,神神秘秘的对我说道:“张明,屋外有人。” “有人你飞过去瞧瞧便是了,有啥东西能比你还吓人?”我斜着眼看向她,觉得她作为女鬼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张明,我是说真的,比我恐怖多啦,你快出去瞧瞧。”浅月惊慌失措的对我说道,随即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失妥当,便改口又说道:“我哪里吓人了,是他长得青面獠牙,实在太过凶神恶煞。” “谁在那?” 我推开房门跨了出去,打探了下四周,果见迎面墙角处隐约有一个人影。 “张明,就是他。”浅月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见我点头回应了下,随即闭口不语。 屋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黑暗仿佛正吞噬着一切。 此时的夜,漆黑一片,空气在凝固了片刻之后,身影晃动了数下,便销声匿迹在这深邃的无边黑暗之中。 次日晌午,京城大街。 “张明,听说京城新开了家酒肆,贩卖的可是正宗的会稽醪酒,今天哥哥我做东,带你去见识见识。”此时的冤大头正与我往城东北方向赶去。 我心想你这都快一宿没睡了,怎么精神还这么好,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像几世没喝过酒似的。 回想起自己昨夜瞧见的黑影,本想和冤大头提上那么一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没有这必要,一不留神远远落在了他的身后,再仔细一望冤大头早已没了影。 我加快了些脚步,又往前赶了一段,依然没发现冤大头的踪影,不料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巷角。 此处平时并无一物,不知怎的今日却摆起了个算命摊子,边上围着一群小娃娃,叽叽喳喳的跳个不停,摊子两旁竖着一青一白两面招牌,左书‘占卦问卜尽知人间祸福’,右书‘推算择日精选世间黄道’,中间坐着一位风水相士,我观他虽少了几分仙风道骨,但双眼炯炯有神,显得神采奕奕。 “公子是否来上一卦,也好逢凶化吉,不准不收钱。”相士看我直直的站立一旁,便向我开口问道,见我摆了摆手,接着又说道:“月下深宅孤独影,青面獠牙伴人行。” 听到这后面一句,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的来到摊子前,拱手说道:“还烦请大师替我卜上一卦。” 他见我顿时来了兴趣,笑着将手伸向我,缓缓的说道:“一贯钱,请。”又看我毫不迟疑的付了钱,再次不紧不慢的问道:“公子想算什么,但说无妨?” 我再次拱手回道:“大师方才那句话何解,还望指教。” “相传在这神州大地上有着远古时代便流传下来的五块精石,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其中四块精石被一位圣人打造出了四件不同的兵器,不过却有一块水精石,终其一生都没有将之炼成。 不知为何,临终前他命其弟子毁掉它,可其中一位弟子违背了他的遗命,反而自己深陷其中,最终导致走火入魔发了疯。”他说完随即向我腰间看去,眼中的神情令我有些琢磨不透。 我取下宝剑仔细端详了下,心中疑惑不解,下意识的说道:“难道这一切都与它有关。” “天机不可泄露。”相士说完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手中的‘奉义’剑入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几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剑鞘上。 “下雪咯,公子,也请早点回吧。”相士看天空飘起了雪,和我打了个招呼便收起摊来,刚转身准备离开便听见我问道。 “大师,请问去哪儿能再遇见大师?” “有缘自会相见。”相士说完随即笑着徐徐离开,留下我怔怔站在原地,恁凭晶莹的雪花一片片的沾湿着自己的衣裳。 京城东北,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将酒肆内外阻隔成两个世界,这里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象。 冤大头喉咙‘咕嘟咕嘟’的动了几下,不一会儿又一大碗美酒咽下了肚,气呼呼的说道:“我说张明,这种江湖术士的话你也当真,还给他一贯钱?” 虽然我也觉得相士的话叫人怀疑,但亲身经历过这把剑的神奇之后,我开始有那么点相信在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我晃了晃脑袋,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猛的灌下一碗酒,心烦意乱的说道:“少波,你相不相信一个普通人突然就成了一个剑法超群的高手。” “说什么胡话呢。”冤大头停了停手中准备夹菜的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沾沾自喜的说道:“要说起高手,张明,我可告诉你,在王爷这军营里我可真没输过谁,你也不打听打听,怎么说我也是在江湖排行榜上有位次的顶级高手。”他边说边夹起一块肉送入了嘴中,使劲的嚼了一会儿才吞了下去。 我瞧着冤大头此时大快朵颐的模样,见他全身上下散发着酒气,实在难以将高手和他联系在一块,不过还是接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 “啥排行榜?有我吗?” 他不屑的对我摆了摆手,随口胡诌道:“你啊...嗯,估计勉强也就算个三流水平吧。” “冤大头,你那块钢盾让我瞧瞧呗,你这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的本事,我是自愧不如。” “去你的,来来来,喝酒。”他说完随手拿碗碰了碰我的,见不小心洒了些出来,心疼的肠子都悔青了。 待我们离开酒肆时,店里早已不剩几人,京城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一对夜归人行走在大街上,身后的痕迹瞬间又再次融入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十八章 回乡 几日后,我便收到了姚钰的回信,所述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戏谑,无非就是说道自己没想到我这么没良心的人竟然还能想起他来,询问我是不是在京城乞讨比在杨县容易得多,顺便让我不用操心他那儿的事情,最后叮嘱我不管混得如何,死之前一定要把借他的钱先给还上咯。 读完了信,我将它再次小心折了起来,一股无尽的乡愁涌上心头。想到自己被逼远走他乡的无奈,嘴边露出一丝苦笑,当初拉钩保证完事之后便回去陪灵儿丫头,如今过了这么久,想必她一定早在心里说了我无数遍坏话了吧。 巧合的是,王爷大营中有批来年的兵器需要去杨县兵工厂采购,想起那正是我的家乡,于是就把这趟差事交给了我,其实无非就是跑个腿而已。 “张明,这里有两封信,王爷让我拿给你,一封让你带给衙门薛大人,一封带给兵工厂潘大人。 还有这一百两黄金说是让你顺道送去剑池村,也算是大人一点心意。”冤大头推开门走了进来,对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我说道。 我听他说到剑池村,于是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转头不解的看向他:“此事我不曾向王爷提起,王爷怎么也知道?”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的活着啊。”冤大头说完走到我身旁,用手轻轻在我肩膀拍了两下,“你且放宽心,这是王爷做事的风格,搞清楚些自然才可确保万无一失嘛。” “王爷还跟你说了啥?”我眯着眼睛狐疑的看向他。 “我就好奇问了下王爷,这个‘浅月’到底是姑娘?还是蛐蛐?” “...” 冬日路面虽因积雪较平时难行,好在所骑良驹奔走间如履平地,不到两日就赶到了杨县。 巳时一刻,杨县衙门。 “薛大人,这是康王爷让我捎给你的信。”说着向他望去,从容不迫的递出手中的书信。 他见状立刻起身迈步向前,双手十分恭敬的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封蜡,才开口向我道了一声谢:“有劳张兄了。” 薛大人快速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过了一遍,看完后呼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回道:“张兄放心,之前客栈的事情我已查明,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随即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这时小厮从怀中取了个布袋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我身旁的桌上。 “张兄,这点路费不成敬意,还望您别嫌弃。”薛大人拱着手,和颜悦色的对我说道,看我冷若冰霜,又添了一句,“还望张兄回京时,多替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我估计王爷这信中也没有说道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起身便准备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数落一下薛大人:“要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你这点心意我可实在不敢收,谁知道哪天我又得罪了谁,到时还连累到大人你咯。”说完便拂袖而去。 巳时三刻,杨县兵工厂。 此时的我正面露得意的望着委身坐于我下首的潘大人,虽说我并不知晓王爷信中的内容,不过看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样子,决定好好的捉弄一下他。 “潘大人,怎么没见着陆月生呢?”我假装东张西望的寻着,眼神却偷偷的瞄着他。 他等了半天,见我终于张口说话,于是立马站起身子,陪着笑脸说道:“大人说笑了,他不是正忙着给你沏茶嘛,你看,这不就来了嘛。” 我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着急的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怎么能让他做这些打杂的事情呢,工厂里这么忙,离开了他不全乱套了嘛。” 潘大人看我站了起来,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便又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我身前,一边亲自替我端茶,一边说道:“大人说笑了,这次难得回杨县,大伙都很想您,不如今晚我做东,还请您赏个脸,一起热闹热闹如何。” “是啊是啊,大人,我陪您好好喝两杯。”陆月生刚说完,便看见潘大人瞪了瞪他,于是立刻知趣的瘸着脚走开了。 我心想这潘大人也不算是个坏心肠,有些事身不由己罢了,于是收起嬉皮笑脸,重新坐了回去和他谈起了公事。 临走时,潘大人直送到了兵工厂门口,想起之前的不同待遇,我本想冷嘲热讽几句,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依然只是拱了拱手,体面的转身离开。 午后,久违的暖阳高挂,积雪星罗棋布的撒满了杨县,街上一层薄薄的洁白消化成点点斑斑,人群又渐渐密集了起来。 我正牵着马穿行在沿街小铺之中,为了从眼花缭乱的首饰中挑出一件最满意的款式,真算是看花了眼。 不久之前,我刚从临街的勾栏瓦舍中出来,在那等了近一个时辰,竟破天荒的没遇见姚钰。 “这个不错,灵儿肯定喜欢。”我拾起一只漂亮的玉花簪,仔细的瞧了瞧,“老板,这只簪子多少钱。” “公子,您手上这簪子可是上等货色,您若诚心要,给我十钱如何?”贩夫看我十分爽快的付了钱,继续向我兜售着其它首饰,“公子,你再看看这个镯子如何?还有这水晶步摇?” 我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看中,顺手接过玉簪打算去前头接着逛逛。 不料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玉簪也落了地,断成几截。 我捂着脸,看着面前泪眼汪汪的唐芙,一时不知所措。愣了几秒,想弯腰捡起地上断了的玉簪,不意又吃了一巴掌。 “哼,又要买来去哄哪个女孩开心?张明,你欺负我就算了,干嘛还平白无故的欺负唐弼?”说着又想打过来,但这次被我躲开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周遭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向这边瞧过来,边上有几个知趣的行人干脆往远处躲了躲,深怕波及到自己。 眼前的唐芙,身着淡蓝色织锦长袍,面容削瘦,一字眉紧蹙,两汪清水似的凤眼似乎充满着怒火,梨花带雨的模样比起从前更增添了几分娇美。 “你变漂亮了。”说完我让开身子,彼此擦肩而过,比起她出行所伴之香车宝马,一人一马的我显得随意了些。 “张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感觉自己百口莫辩,也不愿再争辩,觉得自始至终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这辈子的误解只会越来越多,就让彼此成为生命中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杨县,再见,再也不见了... 第十九章 戢武王 “没想到你在这儿。”张家村后山坡上,面前亮着时明时暗的火光,我走到姚钰身旁,从他手上分了点纸钱,一张一张的递入火中,“有心事?是关于我爹娘的吧?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 “唉。”他长吁了一口气,抬头向坟前望去,可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张明,是唐彧。”说着他看向我,见我神思恍惚,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是前些天才探查到,那夜唐彧派人去张家村行凶,想杀的是你,我想他应该是不想你与唐芙完婚。”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握紧双拳,将手中的纸钱捏的稀烂,全身出于愤怒不停的剧烈颤抖,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唐彧在哪?我要去杀了他替我父母报仇。” “别这样,张明。”姚钰用手握住了我的拳头,使劲紧了几下才松开,“现在的你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心有不甘的咆哮着,说着猛的抽出‘奉义’剑,剑刃破空声不绝于耳,“就用这把剑去和他同归于尽。” “总会有办法的。”姚钰缓缓站了起来,一阵冷风吹散了身前的灰烬,“永远不要被情绪左右自己的头脑,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我摇了摇头,双目无神的看向远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无力的前撑着,不住的反问着自己,“人为什么需要活的如此痛苦?” “因为人与人之间一直互相为难着。”姚钰将我扶起,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剑,随即伸手递向我,“放心吧,你内心这颗仇恨的种子早晚会开花结果的。” 次日,待我迷迷糊糊醒来时,阳光早已从隔窗透射进来,将屋内照得通亮。 “这是哪儿?”我勉强支起身子,缓缓挪向桌前,只感到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胃里时不时一阵翻涌令我好不难受,我按了按太阳穴,努力拼凑着昨晚的记忆,“看来是又喝多了。” “张明亲启?”见茶壶下压着一封信函,随即打开读了起来,“张明,我有些差事需要去办,少则几日,多则月余,昨夜你喝的酩酊大醉,无奈将你寄宿在这间客栈,还望自己多多保重,姚钰。” “走就走呗,还怕我死了不成。”说着灌起了凉茶,仍觉得浑身不畅快,心想并无要紧事去做,便又摸回床接着再睡,口中含糊说道:“浅月,去看看行李丢了没。” 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才收拾着离开客栈,往剑池村赶去。 “张明,你现在骑马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浅月掩嘴一笑,娇滴滴的说道:“简直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越来越有公子哥的模样了。” “倒是难得听到你夸我。”我看着她卖弄风情的样子,一阵恶心,“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想安慰我,逗我开心,不过你自己啥资质心里没点数?” “哼,你再说一遍?”浅月嘟着嘴,握紧小粉拳向我示威着,不甘示弱的回道:“我是怕你一冲动去送死,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你看看你,如此完美的皮囊里怎么有着这么肮脏的灵魂。”我催动着坐骑加速向前跑着,嘴上却依依不饶的继续挖苦着浅月,“等到了剑池村,我帮你找个风水宝地埋了,你也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死张明,你以为谁稀罕似的,要有的选谁会找你啊?”浅月显然已有了些怒意。 看着她因生气而涨红的俊俏小脸,让我憋不住笑出了声,“好了,我错了,本公子给你道歉了。” “浅月,这里有些不对劲。”前方路旁遍插着火把,将剑池村照耀的恍如白昼,村口却死一般的寂静,不闻半点人声。 我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将坐骑拴在一颗大树上,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村子。轻声轻脚的往前走了一会儿,才在村长的房前隐约望见了大家的身影,由于离得较远看得并不真切,于是我小心谨慎的挪到前面一片大树丛后,再次偷偷摸摸的伸出脑袋向那儿窥视过去。 村民们全都蜷缩着挤在一块,或畏惧的低头不语,或惊慌的左右张望,村长却独自站在最前面,低头不忍的看着地上躺着的数人,摇头晃脑的不知说些什么。边上大约围有三四十人,或手握钢刀,或手持长矛,凶神恶煞的望着人群,颇有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意思。 村长面前还有一人,似乎正不耐烦的来回踱着步,四周的火把正熊熊燃烧着,照映出他脸上那副恐怖獠牙面具。 “红面獠牙?沧海盟的戢武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我心里泛着嘀咕时,村长身旁又一位精壮男子失去了他宝贵的生命,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一下立马令我神经紧绷起来,慌张的向人群中找寻着什么。 “浅月,快帮我去看看灵儿一家在不在里面?”我示意浅月快去快回,右手却不自然的握紧了腰间宝剑,“顺便听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浅月飞出去不久,急忙又折返回来,小声对我说道:“没看到他们,不过面具男威胁着村长,要他交出什么东西,否则就要杀光他们。” “不在就好。”我安定了下心神,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了会儿说道:“撤,先去灵儿家里瞧瞧。” “那不管他们了?” “你看我管得了嘛。”说着蹑手蹑脚的缓缓从树丛中退了出来。 “大哥?大嫂?”我在屋外轻声叫了下,见无人回应,便缓缓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凌乱不堪,触目皆是倒下的家具,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的冲突,男主人一动不动的横卧在地上,女主人背靠于衣柜前,两人身上各有十多处不规则的刀伤,我摸了下脉搏,心跳全无,全身冰凉,想必早已断气多时。 眼前触目惊心的画面,顿时令我全身血气上涌,右手一拳重重的锤向地面,眼中噙着泪疾速环视四周,只短暂庆幸了一秒,心里却又万分担忧起来,“灵儿,你可不能死啊。” 第二十章 赤炎 “呜呜呜...”昏暗的屋内传出了女孩几不可闻的哭泣声,若不是因为屋内太过安静,恐怕我根本听不见这么微弱的声音。 “是灵儿吗?”我一边惴惴不安的轻声询问,一边仔细辩听着哭声,缓步向衣柜走去,“灵儿,是张明哥哥?是你吗?” 衣柜的门稍稍动了一下,但并未被打开,我见状快步上前挪开了女主人的尸体,噌的一下拉开了门,“灵儿,太好了,你还活着。” “张明哥哥,呜呜呜...”灵儿见是我,猛的扎进了我怀里,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起来,“呜...我好害怕,呜...” 看着眼前伤心的灵儿,觉得这世界对她有点过于残忍了,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灵儿乖,灵儿听话,张明哥哥去打坏人,给你爹娘报仇。” “呜呜..不要...你也会死掉的。”灵儿用力抓着我的衣服,显然是想阻止我去,哭着向我说道:“张明哥哥,你一个人,呜...他们那么多人,呜..” “灵儿不怕。”我对她笑了笑,用手指帮她抹去了脸上的几滴挂泪,“这样吧,大哥哥和你拉钩,好不好?” “好吧。”灵儿抽泣了几下,旋即伸出了小指,可怜巴巴的着着我,“不准骗人。” “绝不骗人。”我与她拉了拉勾,算是对她做了保证,又对她做了个鬼脸,见她破涕为笑,心中踏实了些,“接下来呢,灵儿在里面再待一会,大哥哥马上就回来,好嘛?” “那你快点回来。”说着把脸贴在我胸口,使劲蹭了两下,把鼻涕全擦到了我衣服上。 “...” 我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了房间,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对策,自言自语的说道:“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如果单枪匹马硬闯的话,恐怕是凶多吉少,还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张明,要不我们直接干掉那个戴面具的如何?”浅月见我发愣,突然对我说道,脸上一副自鸣得意的欠揍表情,“或者我们来个调虎离山,逐个击破也行。” “唉。”我叹着气,实在懒得搭理这个浅月,心想好好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就给你逗的烟消云散了。 “有了。”刚准备笑出声来,立刻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憋着笑小声说道:“浅月,我们去准备准备,保证够这帮家伙喝一壶的。” 村长房前,人群又一次骚动了起来,如此冷血的场面已不知重复了几次,甚至连火光也不安的摇曳起来,戢武王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如来到人间的魔鬼,享受着杀戮带给他的快感,獠牙面具下的那张脸仿佛正浮起笑容。 我蹑足潜踪在四周,将自己彻底的融于黑暗中。 “什么人?”戢武王像是察觉到了异样,视线往我这边寻来,双眼似乎已洞察一切。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张明是也。”我探出身子,恁凭光线从各个方向照射过来,露出一张嚣张十足的脸,“何必为难这些村民呢,不如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如何?” “哦?”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转而又向我望来,朝我勾了勾手指,“不错,确实有意思多了,不过...”没等说完,便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们即刻动手。 我见足足半数以上的人向我杀过来,立马转身向草丛中逃去,却又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好让身后的人能够追上。 “赚到了,浅月,按原计划行事。”我向浅月交代着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又觉得不放心,仍不忘又提醒了一句,“你可看仔细着点,我可是把命交给你了啊。” “张明,小心前面。”听到浅月的喊声,我迅速绕开了面前做好记号的草丛堆,不一会儿身后就开始连连惨叫,显然是被我们算计到了,陷入了捕兽夹中。 “张明,又来了一个。”几次依葫芦画瓢之后,一众小喽喽早已剩下不足五六人,个个脸上写满着惊魂未定,显然都吓破了胆。 我看再跑已无甚意义,索性停下走步,趁着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拔出宝剑,返身飞速砍了过去,只片刻功夫便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呸。”我啐了一口,“早知道这么不经打,我费这么些功夫干嘛。” 剑池村,村长房前,人群似乎放弃了抵抗,安静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审判。 面前的戢武王缓缓向我走来,腰身横挂一把刀,所披软甲因变形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獠牙面具明灭可见,火把上的光亮随之晃动的愈加明显,不高不壮的身形却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突然笑了起来,“张明,我就如你所愿,送你去见阎王爷。”说完抽刀加速向我砍来。 ‘当’的一声,两把兵器在空中毫无技巧的撞了个满怀,戢武王势大力沉的一击让我脚下一沉,几乎差点跪于地上。我想推开他的剑锋,不料反被他压制住手中宝剑,刀尖抵在了自己左肩上。 “啊。”疼痛令我叫出了声来,刀刃轻松划破锦服,瞬间已割开皮肤。肩膀卒然之间传来一阵灼烧感,戢武王的刀身上不可思议的燃起了赤焰。 死亡的恐惧激发出了我身体蕴藏的潜能,双手用尽全力拼命撑开戢武王的刀,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抽身向后退了几步。 戢武王以迅如闪电的速度追了上来,显然不愿给我喘息的机会,刀锋所指,烈焰所向,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阴狠毒辣,轻而易举当中尽是残酷无情。 “张明,难道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他举步生风,游刃有余,看我一口宝剑舞得毫无章法,狂笑了起来,“无猜手下那帮废物,竟然能败给你?” “果然是你们。”面对身前如此蛮横的戢武王,渐渐难以招架住他的攻势,眼中似乎也无法再清晰捕捉得到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我感觉他手中钢刀所喷射出的热浪都能将我烧成灰烬。 戢武王终于觅得一处破绽,抖动了下手腕,手中钢刀便轻巧的扎进我体内,接着顺势转动刀口野蛮的撕裂开伤口。 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钢刀抽出的那刻,生机也随之消散,眼前一片热血喷洒而出,我仿佛看见面具后他嘴角所露出的一丝畅快笑容。 “张明。” “是浅月的声音吗?”倒下去的那一刻,耳边似乎传来了她的哭喊声,“对不起,和你的约定我无法遵守了。” 第二十一章 领域 重伤令我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身体前倾狠狠的砸向地上,意识正逐渐变弱,身旁浅月似乎对我喊着什么,可我感觉自己太过疲惫,想好好休息下,不愿任何人来打扰。 眼前连续浮现出一幅幅美好景象,唐芙似乎结了亲正抚育着她和某人的子嗣,浅月从身后幸福的环抱着铸剑师,等待他温柔的转身,两人似乎早已跨越了雷池,灵儿拿着纸风车一路小跑在爹娘身前,满树林的山茶花,山风过处带起片片花瓣,我伸出手,任由它缓缓飘落在我手心上。 “一嗟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我勾起嘴角一笑,幸福的合上了双眼。 “张明哥哥...呜...哥哥...呜”耳边似乎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竭力挣开一条细缝望去,“你骗人...呜呜...大哥哥骗人。” 村长侧身护着灵儿,阻拦着她继续向我这边奔来,而戢武王正疯狂的笑着什么,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 “让开。”他用力一脚,将村长踹开,紧接着单手将灵儿拎起来,走至我身旁,重重的将她摔在地上,“好好多看两眼吧,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去陪你的张明哥哥了。” “求求大人您了,放过这个孩子吧。”村长跪在一旁疯狂向他磕着头,捶胸顿足的喊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真没有您要找的东西。” 灵儿拼命的摇晃着我,看我眼神迷离,没有回应,号啕大哭起来,“呜呜...我不要你死,呜...你起来好不好?” “吵死了。”熊熊赤焰再次从刀身中窜出,戢武王举起手中的钢刀,奋力朝灵儿劈去,一阵衣帛破空声之后,哭声立马停了下来。 灵儿被我护在身下,看着我怒火中烧的眼神,却让她感觉无比温馨,我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后背被赤焰结结实实烙上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突然的起死回生,显然令戢武王大吃一惊,更奇怪的是,手中刀刃方才还明晃晃的火焰,却在风中剧烈摇摆了数下后渐渐熄灭,掉落于附近的奉义剑闪着淡淡的湛蓝色光芒,剑的周遭逐渐幻化出天蓝色氤氲,刚好将我们罩进圈内。 “张明,耍什么花样?”不过戢武王并未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慑住,刚准备举起钢刀,却发现刀刃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雾气凝结住了伤口,我起身并未搭话,抱起灵儿侧对着他徐徐走向奉义剑所在的位置,四周万籁俱寂,所有喊声、哭声顿时荡然无存,仿佛时间在此刻被停止了。 “你...你的眼睛。”戢武王终于觉察到我诡异的双眸,冰蓝色的瞳孔中射出阵阵寒意,带给他深深的恐惧,令他不自觉退后数步。 “灵儿,不要怕。”我将灵儿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重新抓起宝剑,温柔对她说道:“听话,闭上眼转过身去。” 我缓身向戢武王走去,蓝色氤氲也同时随之移动,将笼罩在内的火把毫无征兆的瞬间熄灭。 “水精石...难道这...这就是用那水精石锻造的那把剑?”戢武王难以置信的喊道,试着稳了稳颤抖的手,连手心的汗也近乎凝结成霜,“张明,就算你拿着它,也终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戢武王站定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赤炎再次呼啸而出,刀的周遭同样幻化出红色的热气,火把忽的一下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杀人偿命。”说着我纵身向前,挥动手上宝剑,冰封过处,所向披靡。 戢武王临危不惧,闪身让开寒光,手起刀落,破阵催坚。 刀剑相撞,水火难容。双方毫无保留的使出浑身解数,不过在我咄咄逼人的攻击之下,明显戢武王已不似之前那般游刃有余,几招过后疲态尽显。 奉义剑急速划过他身前,剑刃上的寒气立即在他皮甲上结上了亮闪闪的一层冰晶,戢武王身子向后一闪,随即扎住马步,脚下用力一蹬,钢刀裹着热浪向我袭来。 当当当,两种色彩再次掺杂在一起,蓝光愈深,红光越暗,冰与火的对决,相生相克。 “张明,看来只不过被你凑巧唤醒了它而已。”钢刃上赤炎逐渐熄灭,炽热完全消失,一股酷寒沿着刀柄传递到戢武王手中,甚至连皮肤都已变紫,他见状抽刀回身,“只有这点力量吗?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就为了它,所以就可以滥杀无辜了吗?”手中剑刃释放出更刺眼的蓝光,周围顿时变得雾海茫茫,“戢武王,恐怕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少他妈的嚣张。”说着他径直刺来,刀刃上条条冰凌让它显得脆弱不堪,寒光一闪而过,冰柱断为两截,胜负已分,“我居然会输?不...我只是输给他手中的剑罢了。” 宝剑停在他身前,稍一用力便轻易的刺入他胸膛,我抬头轻蔑的看向戢武王,“是谁指使得你们?”热血顺着剑槽缓缓流淌出他的身体,不久即失去温度迅速凝结了起来。 “我们都被无猜骗了,原来你手上的剑真的是...噗。”他喷出一口鲜血,却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不屑,“死之前能亲身体验水精石的强大,我已不枉此生,哈哈哈...”说完低下头,双手在两侧晃了几下,手中断刃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其声也哀,其言也悲,不过就这样让你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说着用剑劈开了獠牙面具,赫然跃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容貌俊秀的脸庞,真是可笑至极。 我一脚将他的尸体踹向人群之中,静静的望着眼前村民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剩下的人见戢武王被杀,一时群龙无首,各自夺路而逃。 “灵儿,大哥哥来了。”我用柔和的目光看向她,满眼尽是温柔,双眸随即变回先前深邃的暗色,周遭的氤氲之气一同散尽,湛蓝剑身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一切又恢复如初。 此时,我身上的伤口猛然迸裂开来,全身骨头像被冻得脆裂一般,每动一下都好似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宛若被碾碎一样,终于我再也经受不住这股冲击,再次倒在了她的面前,失去知觉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精石 “这是哪儿?”我飘浮于空中,感觉自己轻如一片花瓣,目之所及乃是一处雄伟大殿。 殿内秩序井然的矗立着几根圆柱形楠木柱,殿中央安放一座精巧无比的铜制八卦炉,两侧整齐摆放的供架上燃着数百只烛火,焰心晃动,轻烟袅袅。案几上香炉生起一阵雾气缭绕,周围一片混沌未开。 殿内深处铺陈有一卧榻,上睡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周围跪着六七人,个个头戴冠巾,身着青色宽松道袍。 “金冥子,金冥子可在?”老者虚弱的动了动嘴唇,立即从人群中闪出一人,向榻前快速挪了过来。 “师父,弟子在。”说着恭敬的向卧榻上的老者行了跪拜礼。 “过来。”老者示意他靠得再近一些,随后气若游丝的说道:“众多弟子之中,你虽为大师兄,却苦于天资不足,故而修道多时但始终无多大成就,不过你天性善良,且刚强正直,这件事交予你去办,必不负我之所托。” “弟子诚惶诚恐,必当竭尽全力。”说着又跪拜起来。 “不必过于拘礼。”老者此时双眼紧闭,但对周围的一举一动却了若指掌,“为师一生所愿,唯有练就这五块精石,如今虽用尽毕生所学,却也只堪堪能成这四件宝物,独独那块..咳咳...那块水精石,至今徒劳无功。” 老者轻捻手指,大殿中突然现出四样兵器,我从殿堂上方望去,定睛一瞧,分别为一把光芒四射的金弓,一支披着绿缨的月牙戟,一柄燎发摧枯的开山斧,以及一块厚重浑圆的钢盾。 “金冥子,你眼前这四件兵器均由精石打造而成,拥有无坚不摧、无可比拟的力量,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恐怕会使生灵涂炭。”老者顿了下,思索了片刻,再次轻捻手指,旋即金冥子眼前凭空悬浮出一块泛着天蓝色光芒的精石,“此石便是水精石,待为师离世后,你需亲自毁掉它,不可落入他人之手,至于剩下四件兵器...咳咳...可选四位品行端正的师弟世世代代传下去...咳咳...” 金冥子双手捧过精石,仔细端详了会才回禀师命,却发现老者早已溘然长逝。 “师父,师父。”大殿此刻陷入一阵悲痛中。 当日,金冥子恪守不渝,即将兵器托付于四位师弟,命他们翌日下山,开枝散叶,云游四海,此后不知何往。 不知何时,周围弥漫起遮天云雾,白茫茫一片,我挥手试着撩拨几下,不料很快烟气却自行渐渐退去,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远处山峰浮于云海之上,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近处一座孤峰断崖,峰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鸟鸣于涧,更觉山幽。金冥子站于崖上,眺望远方,身后还立着一人。 “师兄,敢问师父临终可有什么嘱咐?”说话的亦是一位道者,凤目疏眉,神态颇为飘逸,只是比起他那师兄,仍是缺了一些仙风道气。 “山荣子师弟。”师兄行了礼数才开口继续说道:“我已均安排妥当,只剩下手中这块水精石,命我将之毁掉,待礼成之后我会谨遵师父遗命。” 此刻师弟正凝视着师兄手中水精石,神情呈现一丝异样,双眉紧皱,凤目含威。 “师兄,既是灵石,何必将它毁掉?”师弟显然不认同师父的安排,又向师兄建议道:“这石乃是师父毕生心血,不如且将它留下,待来日我们师兄弟齐心协力,如若成功,来日也可造福天下苍生。” “唉。”师兄叹了一下气,摇了摇头,“师弟所言甚是,只是师命难为,想必这灵石必有难以参透的玄机啊。” “众弟子中,师父一向赞许我天资最高,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说着他快步走到师兄面前,拱手行礼,恳切的说道:“师兄,不可将它轻易毁掉啊。” 师兄伸出手,示意他此事不容商量,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师弟,不可再妄言,你我还需按师父临终嘱托行事。” 师弟见状,哼了一声,忿忿而去。 此时我眼前视线逐渐模糊起来,随之飘荡进一片黑暗之中,未几,光亮再次出现,天空愁云密布,大地山呼海啸。 大殿之中,一片杂乱无章,地上东横西倒着无数道者,朵朵血红花染在丧幡上,殿门处两人缠斗着,其中一人显得势单力薄,正拼尽全力设法夺门而出,另一人却紧追不舍,身旁还围有数人相助。 山荣子看自己占了上风,向金冥子威胁道:“师兄,快将水精石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痴心妄想。”金冥子架开对方手中宝剑,又横着向前虚晃几下,趁山荣子不备寻了一个机会逃出殿外,风驰电掣之间已奔至孤峰断崖,“师弟,如今你心术不正,我虽敌你不过,但定不会让此石落入你的手中。” “师兄,我本无意闹出这腥风血雨。”山荣子见他已无路可逃,也不再苦苦相逼,即刻收回手中宝剑,迅速插剑入鞘,“这灵石玄机我已参透一二,假以时日必有所成,难道你不愿看我替师父得偿所愿,非得令他抱憾于九泉之下吗?” “山荣子,不必多言,你不遵师父遗命,是为不忠,诓骗弟子自相残杀,是为不诚,我绝不会将它交给你这样的人。”说着从怀中取下水精石,举剑便砍。 山荣子见状疾走如飞,抢至身前欲夺精石,恰巧此时剑刃猛烈撞击灵石,顿时爆裂出一团湛蓝色光芒,劲风吹倒片片竹海,天空为之色变,大地为之动摇。 灵石在空中剧烈抖动,‘咔嚓’一声,从内部裂开一条细缝。 金冥子与山荣子各自起身,豁出性命伸手去够,两人几乎同时触及灵石,瞬时被一股邪气妖风摄入水精石之内,转眼消失的无隐无踪。 强风骤停,云开雾散,碧空如洗,灵石光芒逐渐消弭,变为一块黑乎乎的铁石,从悬崖峭壁间跌落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三人行 “啊...救命啊”我向四周叫喊着,山峦间回声不绝于耳,此时我与精石正快速下坠着,临近撞击地面之时,我身体猛的一机灵,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吗?”我惊恐的看向四周,见身旁的人都诧异的望了过来,显然被我突然起身吓了一大跳,“太刺激了,这梦也太真实了,幸好只是有惊无险。” “张明,你醒了。”村长向我走了过来,仔细瞧了瞧,对我关切的问道:“身体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吗?” 我试着摆动了几下胳膊,这才发现身上缠了多处绷带,见床边灵儿眼巴巴的望着我一声不吭,忍着疼笑着对他们说道:“似乎并不怎么疼了,你瞧,这都可以随意动弹了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村长对我点了点头,接着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难言的苦衷。 “村长,有什么不妥吗?”我示意村长不必介意,有话但说无妨,随即招手向灵儿说道:“灵儿,来这里,让大哥哥好好看看。”说完就看她蹲到床前,双手托着小脑袋,安静得听着我和村长谈话。 村长听我这么说,索性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张明,那晚我就看你们两人罩在一片飞沙走石之间,完全看不清你们都干了些啥,那帮人来这到底要找什么啊?” “只是碰巧赢了那戴面具的而已”我随便支吾了过去,回忆起那夜神奇的经历,仍觉有些惊心动魄,更觉这世界越发变得不可思议,“当初我偶然间在村中拾得一把剑,至于是不是他们想找的,一时半刻我也不敢确定。” “哦,对了,这里曾经有一个铸剑师的传说,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我试探着询问村长,想从他口中获取一点信息。 “恩?”村长多半没料到我忽然对这个起了兴趣,捋了下思路,缓缓说道:“这事我也只是听上一辈的老人讲过,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外乡人来到这里,见这里风景别致,于是选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好位置定居了下来,不过据说此人性情十分孤僻,从不与人交流,终日只会躲在屋子里铸剑。 直到有个夜晚,听说那屋子附近是狂风不止,暴雨不停,天空一片漆黑,仿佛末日降临一般,甚至还能听到魔鬼的笑声,第二天有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就摸了过去,你猜怎么着?那个外乡人就死在那屋里。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村里开始年年大丰收,后来就有人建议替这个年轻人建个庙,村里的名字也改成了剑池村,至于这里曾经叫什么名字,我就无从知晓咯。” 我心想这个故事和浅月所说的颇有几分相似,估计不像是随便胡编乱造的,看来沧海盟的人绝不是无缘无故寻到这来的,“村长,那个庙现在还在吗?” “这个。”村长冥思苦想了一下,似乎也毫无头绪,“我们只是听说过,也从没见到过。” 我看村长的样子确实不似有所隐瞒,便把视线移向了灵儿,诚恳的向他问道:“村长,我还有个请求,明天我就打算离开村子了,灵儿能跟我一起吗?” “哎,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也是可怜。”村长说完便看向灵儿,等待着她的答复,“只要她愿意就行。” 灵儿并没有答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愀然不乐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我愿意做那个治愈她童年的人。 返京路上,灵儿正格外享受的背靠在我身前,调皮的坐在马鞍上,不停甩着自己那两条小短腿。 我穿着一件百孔千疮的破锦服,小心翼翼的拉着缰绳,任由坐下骑蜗行牛步,赶集的路人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但被我立刻没皮没脸的瞪了回去,见我凶神恶煞的模样,都畏惧的加快了脚步,一会儿就都走得没影了。 “要这么走,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赶不回京城吧。”我无奈的小声嘀咕着,觉得就这么信马由缰的走着实在太无聊了,“灵儿,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许是小孩子天性爱听故事,我的话立马引起了她的注意,连腿也安分了起来,“恩?什么故事呀?” “是个女鬼的故事。”说着还拿余光瞥了眼身边的浅月,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大哥哥在村子里遇见了一个女鬼,长得相当的恐怖,一个眼睛两个嘴巴三个耳朵,脾气还特别的坏,动不动就要吃人,哪天灵儿看到她肯定也会被吓得哇哇大哭的。” 说完心里咯咯偷笑着,耳边随即传来女子破口大骂的声音,“张明,你才长的恐怖呢,你才脾气坏要吃人呢,哼,我不理你了,你一个人玩吧。”说完便躲了起来。 “这也能算故事吗?”灵儿不满的向我吐槽着,“我才不会被吓哭呢,要哭也是张明哥哥哭,再说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鬼啊。”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知道点什么。”我懒得搭理身前这个鬼精的小大人,远眺了下眼前一望无际的道路,意味深长的说道:“古人真是太有智慧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真说得太对了。” “古人?金冥子?山荣子?”我摇了摇头,想把自己脑袋里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赶走,“不过那块盾咋和少波的那么像,估计打架伤到脑子了,真是个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梦。” 就这样原本三四天的行程,愣是被我们花上了十来天,回到京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王爷府邸复命。 “王爷,话说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对方有几百上千人...”我复述着这一路来九死一生的遭遇,当然还特别强调了自己在面对强敌时,如何临危不惧以及智勇双全,听得王爷和冤大头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一个劲的对着我点头称赞。 冤大头看我仍滔滔不绝的说着,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插嘴问了一句,“那戢武王面具下到底长的啥样子?还请张明你描述下,我也好去江湖上打探点消息。” “记不清了,反正长得挺好看的。” “...” 第二十四章 置办张宅 如今在京城与灵儿一起生活,自然是不适宜再像往常那般与冤大头凑合着度日,毕竟灵儿是个女儿身,况且年岁尚浅、处世不深,决不能给冤大头教坏咯。 王爷知悉此事后,索性亲手替我置办了起来,特地挑了一处离王府极近的宅子,倒也觉得颇为方便。没过几日,王爷又替我雇了些下人,说我天天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灵儿她总是需要人照顾的,我想想也是,便就勉强领了他的好意。 不想过了一日,王爷又送来了一位管家,叫什么什么来着,总之名字太长我没记住,我看他耳朵却一直红着,干脆改名成赤耳,不过管起下人他确实颇有一套,整的宅子里的佣人个个法令严正,纪律严明,于是他带的那批人便成了我宅子里的赤耳军。 不料他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某天拿着五十两黄金和一本账本兴冲冲的跑来找我,我当是什么好事呢,结果他拿着算盘在我面前一通乱算,还一脸得意的跟我说,“大人,王爷欠的那两千两一分没少,都在这里了。”说着还把那五十两黄金往我面前推近了点。 我看着眼前这么点金子,忽然想明白了,敢情这买宅子雇佣人都是我自己的钱啊,顿时一生气想将他们统统轰了走。 又过了数日,冤大头也收拾着行李说要过来,我是好说歹说都没辙,撵都撵不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我那宅子实在太冷了,没法住人,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大哥我就这么活活冻死吧。” “呸。”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嘛,不就冲着这有人伺候他,还好酒好肉的招待着,离王府也近,关键还不用自己掏钱,要不怎么会死皮赖脸的闹着吵着要住进来。 最终他以从军营中挑两个厉害的兄弟,白送给我做看家护院为条件,这才勉强说服了我答应他,不过也只是换来了一间离灵儿屋子最远的柴房而已。 “哈哈哈,怎么样,你兄弟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我正在大厅内研究着王爷送的几个瓷花瓶,盘算着能不能拿去市场上卖个好价钱,远远便听见冤大头在外面喊上了,不一会儿就见他带着两个穿兵服的小兄弟入了厅。 “张明,这可是营里最棒的了。”冤大头拽拉着我的手,示意我走上来好好观察下,王婆卖瓜似的在小兄弟们的身上拍着,“我没有骗你吧,看看这肩膀,看看这虎背,多强壮啊,来来来,快给张大人行礼。” “见过张大人。”两人听到冤大头的命令,齐声向我行了军礼。 “这个叫董勇,叫他小勇哥就成。”说着他又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这个叫李雷,营里都管他叫大雷子。” 我看着眼前两人,李雷长得是黑黑瘦瘦,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脸上轮廓倒算是清晰,这董勇又是另一番景象,长得高高壮壮,却一副蛮横无理的模样,眉毛间仿佛还有股杀气,不过我完全看不出两人是多厉害的高手,心想多数是冤大头拉来应付我的。 “那这宅子的安危就麻烦二位了。”我回了礼,心想反正也不要我钱,不要是傻子。 冤大头见我没拒绝,立马心思又活跃了起来,挑着眉毛对我说道:“要不我给你再整两个,你给我换间舒服点的屋,如何?” 我用眼神瞟了他一眼,转头向董勇和李雷交代起来:“以后两位轮流值班即可,六个时辰为一班,至于少波那间柴房,嗯...不包括在内。”说完就招呼赤耳过来,让他帮忙安排下两人的食宿。 “行了,别装了。”我笑着看向冤大头,示意我不吃他那一套,“走吧,兄弟我请你喝酒去。” 这顿酒只喝到晚上第一更便草草收了场,毕竟我已不再是无牵无挂之人。 “冤大头,前段时间我做了个梦,你那块破盾好像是个神兵利器来着。”我两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想起那个古怪的梦,我借着酒劲也便说开了,“那东西可有什么来头?” “我说张明,你是不是喝多了?谎话张嘴就来。”冤大头似乎并不相信我说的,不过还是回答了我的疑问,“这块盾是我们丁家世代传下来的,不过这质地真是硬的没话说。” 我心想如果这是传家宝,应该没那么简单,于是接着问道:“哦?你们丁家十几辈之前是道士吗?” “我说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剑池村被戢武王伤了脑袋啊?”冤大头狐疑的打量着我,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来,“我看你们家以前还是和尚呢。” “...” 前脚刚跨进门,后脚就听到灵儿冲我们喊道,“张明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快无聊死了。”说着便跑了过来,又对着冤大头做了个鬼脸,“哼,就是坏叔叔你,整天拉着哥哥出去喝酒,这么晚了才知道回来。” “我我...”冤大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就被我堵上了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宽慰了,随后一脸认真的对他说道:“小孩子的眼睛看得可最透彻了,你就别狡辩了,快去柴房睡去吧。” 灵儿见冤大头回屋去了,便兴奋的拉着我坐在了厅前的石阶上聊起了天。 “有没有不乖啊?”我眼神中满是宠溺,语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跟哥哥说说今天都学了点什么?” “哼,你都不陪我玩,整天让我学那些描花刺绣的。”灵儿向我抱怨着,似乎对我很不满,转眼又嘟起嘴,委屈的说道:“张明哥哥,我好想爹爹和娘亲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到身前,坐在我大腿上,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小家伙。 “我们灵儿如果想他们的话,以后就抬头看着天上,我们最终都会变成这漫天星空中的一颗星星,爹爹和娘亲他们就在那里看着你呢。”我指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对灵儿问道,“知道这颗星星叫什么吗?” 灵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那这颗是什么星呢?” “...”心想你这随便一指,我哪能都知道阿。 第二十五章 惊梦 深邃的夜空之上,低垂的云团半遮半掩着高挂的明月,四周忽然阴沉了下来,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近处一间石屋内,亮着温黄的烛光,屋内人影幢幢,忽隐忽现,时而遮挡着这月色下唯一透出的光亮。 “这又是哪儿?”眼前景象似乎又不真实起来,我试着谨慎的推开木门,却不料身体直接穿了过去,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看来真的是梦,最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有规律的物体撞击声,我站稳了身子仔细环视起四周,屋子的深处站着一人,背影看起来十分健硕,正拿着铁锤乒乒乓乓的敲打着什么。 屋内布置的十分的简洁,一个石头堆砌的半圆形开口火炉,周围墙上整齐挂满了各种规格的铁锤,铁夹和砧子,火炉下方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木质手拉风箱,右边堆放着几个坩埚,除此之外,四周只剩下一些休息所需的桌椅。 “铁匠铺?”我迈开步子快速向人影的方向走去,想看清楚他的样貌,虽然知晓自己并不是真实存在,但内心仍觉得有些忐忑。 “哈哈哈,我终于要成功了。”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我一跳,而最恐怖的是,此时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显然并不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你别受它的蛊惑,这股邪气会让你走火入魔的。” 声音再一次传来,却相对清晰了许多,不过这下彻底让我乱了方寸,捉摸不透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用力的砸吧,将它无穷的力量释放出来吧,哈哈哈...” 我稳了稳心神,似乎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山荣子?金冥子?”说着仰观俯察起面前的铸剑师,才发现此时的他双眼失神,只不过是机械的重复着敲打的动作,而铁钳夹着的正是那块黑乎乎的精石。 突然它表面裂开了数条细缝,从里面探出极浅的淡蓝色光芒,铸剑师随即将精石放入火炉内,用力推拉起风箱,未几,精石化入了铁水中,整个模子开始泛起耀眼的蓝光。 “哈哈哈,成功了。” 伴随着一阵笑声,火炉内刮出阵阵阴风,强劲的气流瞬间冲破屋内的纸窗,不断的拍打着窗框,蜡烛熄灭后的昏暗让这屋内显得更加诡异。 屋外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狂风不止,暴雨不停。 “也许这就是浅月所经历的那个可怕夜晚吧?”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管是不是梦,这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我踌躇之际,火炉前浮现出两个虚无缥缈的人影,如出一辙的穿着青色宽松道袍,金冥子幻化为白影,山荣子为黑影。 “师弟,不可再执迷不悟了。”金冥子抬手虚指对方,又看了看身旁呆若木鸡的铸剑师,“用灵石的邪气蛊惑人心,残害生灵,你忘了师父平日的教诲了吗?” “哼,金冥子,如今我炼化了这块水精石,成其所不能,你应该替师父高兴啊。”山荣子得意的狂笑起来,又嚣张的说道:“就凭你的本事,在我耳旁瞎聒噪些什么。” 两人见铁水逐渐冷却凝固,一柄宝剑已初见雏形,于是双双闪身消失,随即只见铸剑师极其僵硬的徒手将剑取出,高温灼烧着皮肤,但他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又开始快速的敲打起剑身。 “金冥子,我说了多少次了,你的实力太弱了,我会借着这个身体再次回到人世间,而你注定只能继续做孤魂野鬼,哈哈哈...” “山荣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啊啊...” 铁剑浸入冷水中不断地发出呲呲声,屋内似乎又安静了下来,铸剑师似乎手脚灵活了许多,将剑握在手中仔细的端详起来,只轻轻触碰上剑刃,鲜血便顺着手指缓缓流淌了下来。 ‘咣当’一声,铁匠铺的大门被人从外用力的推了开来。 “浅月?”我下意识叫出了声,才想起她应该无法听见,浅月站在门前,正木然注视着铸剑师的一举一动,脸上更多的是惊恐和不安。 “哈哈哈...” 我被耳边的笑声再次吸引了过去,山荣子的笑声愈发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别过来。”铸剑师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转瞬间又再次失去了神采。 “山荣子,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说着铸剑师抬起右手猛的将剑斜刺入自己的左胸,“对不住了,就用他的血来封印住你吧。” “啊...不,金冥子,你这样自己也会魂飞魄散的。” 浅月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的向这里奔来,抢在铸剑师倒地之前,用力扶住了他正发沉的身体。 我看着浅月温柔的爱抚着怀中的男子,竟有一丝嫉妒。 “啊啊...”又是一阵连续的惨叫声。 血液从铸剑师的整个身体中不断渗出,而黑影随着他的血液缓缓被宝剑噬入剑身,白影却在逐渐消散。 “浅月,对不起。”我仿佛听见铸剑师在向浅月告别,安详却饱含温情,这是一种只属于恋人间的柔情,“我不该痴迷于铸剑,才被他蛊惑了内心,好好活下去,浅月,如有来世,再做眷侣。” 可浅月除了哭泣,对一切都无动于衷,或许她根本就没法听到他内心的呼唤。 “老天爷,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们一定要如此折磨我,你们是瞎了眼还是聋了耳,难道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浅月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情绪,不断咒骂着上苍,旋即拔出宝剑准备自刎。 “不要。”我飞身过去想要阻止浅月,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当即香消玉损,“你怎么这么傻啊。” 就在此时,掉落地上的宝剑忽然颤抖起来,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而浅月的身体同时亮起白光,两者交相辉映,一团黑影却从剑身中鱼贯而出,直冲出屋外,遁入天地之间,待我蓦然回首时,浅月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浅月~” 一声惨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汗已打湿了全身,望着窗前熟睡的浅月,鼻子一酸,转而轻笑了起来,“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第26章 内有乾坤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爷给我指派了个新差事,据说报酬可不少,因此今日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格外用心的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差点让灵儿以为我终于耐不住寂寞,要替她寻一位大嫂回来。 “浅月?”我看她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根本没有要准备起来的意思,一时心血来潮,嘴角勾起一丝坏笑,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刚想对着她的耳朵大叫一声,不料反被她突然睁开的双眼先吓了一跳,“靠,你怎么突然就醒了。”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睡的跟个死猪似的。”浅月嫌弃的对我翻了个白眼,看我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突然痴笑了起来,“哈,你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要去相亲啊?” “那是必须的啊,天天总对着你这张脸,我现在怕是连母猪都觉得是漂亮的。”我也学起她的样子翻了几下白眼,觉得眼珠子一阵酸胀,“哎哟,看来这还是个技术活。” “当然啦,猪也是这么想的。”浅月说着捂起肚子又咯咯笑了起来。 “行了,说正经的。”我示意她不要继续犯花痴了,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的说道:“浅月,你死的当晚,屋子里除了你们俩的声音,还有没有听到别的动静?” “恩?”浅月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后仔细的回想了下,“好像没有吧。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以为他是受不了你了,所以才不想活了呢。”说完便拿起宝剑,也不答话,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门,任由浅月在我耳边大声咒骂着。 刚到大厅就遇着了冤大头,显然是已等候多时,他看到我也是一愣,啧啧的摇着头说道:“哎呦,你这是准备去哪儿抢媳妇吧?” 我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迫不及待的说道:“废什么话,赶紧带路,别耽误了我升官发财。” 临出门时,还不忘和赤耳交代了下灵儿的事,又大言不惭的向董勇连连许诺,让他好好表现,等我出人头地了绝不会亏待他,十足的一副小人得志嘴脸。 冤大头带着我在京城大街上七拐八绕之后,我们便来到了城西南处的一间店铺前,店面乍看之下极其普通,一块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牌匾挂于正门上方。 “乾坤典当铺?”我恰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冤大头,你没事带我来这干啥?最近手头紧啦?” 冤大头对我笑了笑,示意我不要心急,进去一看便知一二。 柜台小二见有客人到,先是愣了下神,接着才大声向我们喊道:“当主,要当什么?”说着还故意拉长了音。 “当...救火用的铜草帽一对。” 我惊讶的看着冤大头,这唱的也太专业了,你们丁家祖上是开当铺的不成。 “客官,楼上有请。”小二回完话,立刻朝当铺里面大声喊道,“贵客两位,楼上请。” “冤大头,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戏?”我被眼前两人彻底给整糊涂了,心理却偷着乐了起来,“嘿,铜草帽?还是救火用的?真稀罕嘿。” 冤大头见我一个人在那儿傻笑,凑到我身前,小声的对我说道:“记住了,这是接头暗号,说明你是自己人。” “...” 小二引着我俩,顺着梯子一前一后的上了二楼。楼上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厅,摆放着几张太师椅,周围的花架子上放着几盆月季花,似乎适逢花期,色彩艳丽,花容秀美。主位背后挂着两幅字画,书写之人笔力刚柔并济,一气呵成。 “两位,稍歇片刻,掌柜马上就到。”说完小二便自顾自的忙去了。 我起身四处闲逛起来,见角落空旷处悬着一张大榜,便好奇的走了过去。榜中间正上方写着‘武定乾坤’四个大字,其余位置被分别划成了四块区域,纷纷挂上了许多刻着字的木牌子。 “二流高手?三流高手?”我瞧着榜的右半边说道,又看了看左半边,“顶级高手?一流高手?” “恩?丁少波,擅长兵器,盾。”我发现冤大头的名字竟挂在了一流高手的区域里,陡然起了兴趣,“少波,这榜是干啥用的?” “王爷爱才,便把江湖上打听到的习武之人,镌刻在木牌上,按实力高低挂到了榜上,日后如有机会也可招致麾下。”冤大头淡淡的解释道,“哦,对了,你的木牌子在右下方。” 听到竟然还有我的牌子,我兴奋的按冤大头所指的方向寻去,“三流高手,张明,擅长兵器,剑。” “喂,冤大头,这谁排的名次,我就算不是个顶级高手,至少也不比你差吧。”我不满的对他说道,顿时对这种胡编乱造的榜单失去了兴趣。 冤大头悠然自得的看着我回道:“我排的。” “...” 和冤大头闲聊了好一会儿,掌柜才姗姗来迟。 “抱歉,久等了,在下崔大飞见过两位大人。”来者方脸宽额,一双鹰眼炯炯有神,个头虽不高,但整体却颇为大气,正行着礼快步向我们走来。 “大飞,最近可好啊。”冤大头抬手微微还了半礼,“这位便是张明,以后这里就由他负责了。” 我迈步上前,也拱了拱手,“见过崔兄。” “张大人客气了,既然是丁大人的吩咐,那自然便是王爷的意思了。”他伸手示意我们坐下说话,才回到主位落座。 “张明,这店从表面看只是个当铺,实则是王爷的情报中心,专门用来打探各类消息的。”冤大头得意地一笑,“你的事情也是他们打听到的,不过如果是王爷的命令,消息也是不经我手的,所以千万别小瞧了他们。” “哦。”我不解的眨眨眼睛,“那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打听消息咯。”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很是诧异地问道:“打听什么消息?如何打听?” “你什么都不用做。”冤大头笑着说道,“消息会自己找上门的,你以为杀了戢武王,沧海盟会没有动静吗?” “那又何必派我来这?”我欲哭无泪的说道,“就算不来这,他们不是一样会来找我?” “这不是为了把你从我身边调开嘛。”冤大头挑着眉毛,忍着笑说道:“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下手啊。” “不过王爷说了,这儿现在就正式交接给你了。”说完他又对崔大飞拱了拱手说道:“张明刚来,很多事还麻烦大飞多教教他。” 崔大飞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真的?”我摸着下巴美美的问道:“这里现在就听我的了?” “是的。” 我用手指了指角落的那个大榜,对着崔大飞说道:“麻烦你把丁少波的木牌子移到三流高手那儿去,至于我的牌子嘛,你就在顶级高手的区域里随便帮我找个位置挂着吧。”我想了想,然后满意的点着头,“这样才公平公正嘛。” “...” 第27章 心语 冤大头看事情也交代得差不多了,便打个招呼离开了当铺,回王府复命去了。 “张大人,要不我给你简单介绍下这的差事?”崔大飞看我点头示意,于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你别看这里普普通通的,京城各地打探到的消息最后可都是要送来这的,不过大人也不必一直待在此地,每天只需花上些时间来看看有啥最新消息即可,至于如何甄别真伪,那就全看大人的本事了。” “哦?”我很感兴趣地看向他,心想王爷对我真是不赖,轻轻松松又是许多银两进了口袋,“如果是假的,有何不妥呢?”说完悠哉的喝了口茶。 “假的?不甚要紧的事也就罢了,大不了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指望了,要是贻误军机,哼哼,怕是要掉了脑袋的。”崔大飞冷笑了几下,神色冷峻的说道:“王爷遇伏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好几个人为此丢了命呢。” “啥?”我喷出才喝进嘴的一口茶,呛着说道:“这也太夸张了吧?你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打听来得?靠谱吗?” “怎么可能靠谱呢,都是从什么荒唐茶楼啊,玄乎赌馆啊,这些地方打探的消息。”崔大飞喝了口茶,润了一下嗓子,才接着补充道:“当然还包括云水阁,哦,就是青楼。” “这都起的些什么名啊?就这青楼的名字还成。”我听他这么说,全身早已凉透了一大半,心想这不是坑我嘛,“不行,我得抽空实地去考察一下,要不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崔大飞又给我讲了很多各地的江湖闲话,让我真见识到啥叫口若悬河。 “大人,大人...”崔大飞试着轻声叫了我几下,见我真打起了瞌睡,也默默地走开了。 待楼梯上没了动静,我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打探了下,确认他已离开,方敢起身伸个懒腰,“总算走了,王爷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啊,竟然比陆月生还能聊。” 我在房中四处走了走,觉得实在是无趣至极,便去榜单上仔细找起了关于沧海盟的信息。 顶级高手,白袍,擅长兵器,枪。 一流高手,无猜,擅长兵器,剑。 一流高手,夜雪,擅长兵器,刀。 一流高手,范北,擅长兵器,锤。 二流高手,戢武王,擅长兵器,刀。 当我看到戢武王的木牌时,刺眼的‘二流’两字让我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算是个二流以上的实力了,随即又得意忘形了起来,不过仍自说自话的将他的木牌和夜雪的互换了下位置,这才彻底心满意足。 “哈~”我无聊的打起了哈欠,嘴上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会那么无聊,还不如听大飞讲故事呢,反正无事可做,不如现在就去云水阁一探。” 好在当铺离云水阁并不远,未几便到,我看了看时辰,才刚过未时三刻,心想这个点来青楼消遣,颇有些白日宣淫的味道。 “张明,我真的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浅月双手交叉抱于身前,脸上微微有些怒意,十分鄙视的对我说道:“没想到你竟是看上了这里的姑娘。” “我是哪种人?”我厚着脸皮狡辩道,“你看引客时可比我起劲得多,再说我这都是为了事业才勉强牺牲下自己。” “哼,你爱上哪儿去,我管不了。”说完便没了踪影。 这云水阁建的十分气派,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楠木匾额,上面鸾翔凤翥地题着店名。走进店内,大门正对的是一段三进楼梯,满屋小巧精致的装饰,一片灯红酒绿。 由于时间尚早,大厅客人并不多,龟公正替老鸨敲背揉肩,无所事事的闲聊着,见我走了进来,一路小跑到我面前。 “这位公子,里面请。”他伸手为我引着路,极其殷勤的问道:“公子是来喝茶听戏?还是...来找姑娘的。” “自然是找姑娘的。”我装出一副熟客的样子,还不忘添上一句,“让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出来服侍公子我。” “哎呦,我说这位公子啊,我们这云水阁的姑娘自然是个个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老鸨甩着手绢,一路谄笑着向我走来,同时还不忘向楼上喊道,“紫烟,香兰,陌熙,出来接客。” 不一会儿,身前迎面走来了三位娇滴滴的女子,先后向我行了福礼,确实媚笑起来都颇有些姿色。 “都有些什么本事啊?”我故意阴阳怪气的问道,想刁难下她们,“琴棋书画之类的,本公子可没兴趣。” “瞧公子您说的,来来来,都让公子仔细瞧瞧。”老鸨似乎觉得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手绢甩动的更加厉害了,“这几位姑娘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水灵,陪过的客人就没说过一个不字。” 我尴尬的笑了笑,心想再聊下去怕是要露了馅,要是等等被叉出去,那还不让浅月嘲笑死,于是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莫非公子也是特意来找我们心语姑娘的?”老鸨见我只是笑,一言不发,再次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们心语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要是她看不上,就算公子出再多银子都没用。” “哦?果真如此,那我还真得见上一面了。”我眼眸略略一转,心想证明自己魅力的时候到了,取下一锭金子丢给老鸨,“还望您成全,替我在姑娘前美言两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老鸨笑着收下钱,又挥手示意那三位姑娘没事都回去吧,“公子,您稍作休息,我这就帮你去请心语姑娘。”说完便扭着身子爬上了楼。 我坐在楼下等了会儿,大约过了几盏茶的功夫老鸨才下楼,激动的晃着屁股跑了过来。 “恭喜公子。”她笑盈盈的将手中一张纸条递给了我,“姑娘可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她说只要公子你能对上这个,今晚就让你得偿所愿。” “沾墨才题梅似雪。”我见纸条上是一副上联,心想这没点文化怕是连青楼都不敢来了,顿时对姚钰心生怜悯之情,便随口给出了下联,“吟诗再对夜如秋。” 第28章 绝色 老鸨将我带至一间厢房前,还未踏入便闻到一股香粉气味,甜甜的却一点不腻。 “公子,里面请。”说着替我轻推开了门,乐呵呵的说道:“心语姑娘正等着呢,我就不打扰公子雅兴啦。” 我站在门前,心想自己还从未进过女子闺房,结果这人生第一次经历就交待在了青楼里,不过心情还是有点激动,对她的相貌充满着期许,犹豫了下才迈开腿进了房中。 只见房内檀木作梁,两边月门上垂着珍珠帘幕,中间置着一套红木精雕而成的八仙桌,周围两处实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花瓶,将房间装扮的清新雅致。月门后竖着几扇屏风,木料为骨,丝织成面,上绘各种图案,光彩极为鲜明,令人眼花缭乱。屏后有一素衣女子,正轻拢慢捻,余音绕梁,耐人寻味。 “公子请便。”房中琴声戛然而止,女子轻柔的说话声从屏风后传来。 我拱手行了礼,便随意坐在一张方凳上继续打量起房间,心想到底是花魁,这房中装饰果然是别具一格,分外符合我‘才子’的身份。 “公子这下联虽对的...对的普通,不过倒也值得玩味。”女子呵呵笑了一下,“敢问公子,这夜如秋做何解?” “竟然被鄙视了。”我小声嘀咕了句,心想自己好歹算个斯文人,不适宜当场发作,于是随口胡说道:“姑娘这上联无非就是惺惺作态,实际也就是个辞旧迎新的意思,我这下联虽不算绝对,却是十分应景的。” “哦?愿闻其详。” “我无非只想求见姑娘一面。”我故意深叹一口气,又道:“为赋新词强说愁不是在下的做派,不料却几乎因一副对联错失佳缘,想到此处突感一颗倾慕之心,亦寒似这深秋夜。 说完捂着嘴偷笑了两声,心想自己瞎扯淡的功力见长,也不知最近师承了谁,谁知屋里女子也娇笑了两声,起身缓缓走出屏风,月白长裙,外披一件单薄纱衣,更衬肌肤之雪白,容颜倾国倾城,果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绝色女子。 “公子这般巧舌如簧,不知这里,真的只是想见一面那么简单?”心语用纤纤玉指抵住我,轻轻捻动手指在胸口比划起什么,妩媚的看着我,笑着说道:“还从未见有人佩着剑来这里寻快活的呢。” 我被她这么一看,顿觉骨软筋酥,舌头仿若也打上了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窘态尽显,略略一笑,才回过神想去解腰间宝剑。 “让我替公子效劳吧。”她莞尔一笑,风情万种,解下佩剑握在手中观察了一阵,猛地抽出半截剑身,横在我颈项,寒芒刺眼。 我被撩拨的热血瞬间凉了下来,未待弄明白,她又快速收剑入鞘,将之放于身旁,转而去屋内香炉前点起香来,“公子可是张明,张公子。” 她突然一问,令我有些猝不及防,勉强回道:“正是,不知心语姑娘怎么知道的?” “如今在京城,谁人不晓,你张公子是剑不离身呢。”她将燃起的熏香甩了数下,又等了片刻,才顺势插在香炉内。 烟气缭绕升腾,屋内再次弥漫起暧昧的气息。 “张公子,你这样盯着人家看,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她嫣然一笑,“不如我再为公子抚琴一曲如何?” 我收回目光,略觉的确有些失态,故而朗声一笑,“那就有劳姑娘了。” 心语姑娘返身落座琴前,轻轻拨弄琴弦,旋即屏风后靡靡之音再次传来,行云流水之间宛若置身于深谷幽林之中。 曲声悠扬,忽远忽近,时而低沉,时而激昂,鼻中且有阵阵异香传来,令我陶醉其中,神志逐渐恍惚起来。 “张公子?张公子?” 不知过了许久,我挣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沉香木阔床中,木床悬着鲛绡宝帐,上绣银线海棠花,心语姑娘此时正趴在我的怀中,轻声呼唤着我。 “为何我会睡在此?”我瞧了瞧身上,见衣衫还算完整,心下宽慰了许多,“我未想轻薄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她见我想起身,稍一用力又将我压在身下,手中细指轻轻搭在我的嘴唇上,示意我勿动。 “不知在公子心中,我与此剑相比,是否更有吸引力些?” “自然是姑娘...”我话未说完,身旁又现出一位女子,我皱起眉头,心中骂道:“死浅月,你出来干啥,破坏我的好事。” “嗯?”心语姑娘见我转喜为怒,对我呼出一口香气,“公子怎么了?难道是对我没有兴趣吗?”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我无奈的笑了笑,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答。 “想必这剑,公子定视若生命,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女子坐起身来,调整了下呼吸,“此剑是何来历,公子可愿意告知一二。” 或许是由于刚醒,我仍觉有些昏昏沉沉,“我机缘巧合之下,在剑池村拾到此剑,能有今日之成就,多亏它的相助。” “比起公子,谁更厉害些呢?”心语将脸凑近了一些,魅惑的着着我,嘴角似笑非笑,“那剑还有哪些神奇的地方?” “这也许是把神兵也说不定,只要我手中握着它,便感觉与平时判若两人。”说完我大吃一惊,大脑却根本不受控制,继续补充道:“最近总是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两个道士为着一块精石大打出手,而最后似乎它又溶入此剑中。” “你舞剑时,是否觉得自己幻化在一片氤氲之气中。”她加快了些语速,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摄人心魄,“剑身闪着寒光,剑刃酷寒无比。” 我诧异的看着她,心想她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口中仍下意识的回道:“对,没错。” “张明,小心她袖子里”浅月在身边对我大声叫道,“有匕首。” 被她这一喊,吓的我一哆嗦,神志立马清醒了过来,心语见我恢复了意识,站起身来,袖中寒光一闪而过。 “张公子,请回吧。”说完拂袖而去。 “额...” 第29章 暗号 我起身理了理衣襟,脑中却始终回想着刚才浅月的话,离开前还特意瞄了一眼香炉,不过此时炉内燃着的熏香明显味道淡了许多,相比之前的浓郁,更觉清新优雅,看来我的第一次青楼经历,真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回到家中,夜空已是月明星稀,宅子里灯火通明,冤大头和李雷正陪着灵儿玩耍,我一进厅门,几人就凑了过来,冤大头还刻意用鼻子在我身上一阵嗅闻。 我心虚的躲着他,借口自己有点乏了就准备回屋休息去了,没想到这家伙一脸淫荡的笑着,全然不怕带坏身边的灵儿,“张明,今晚看来玩的挺尽兴,可身体还是要多注意啊,哈哈哈...” “张明,像你这样好色的人,怕是早晚要死在女人手上。” “我要真因女人而死,那也一定是被你连累死的。”此时,我正惬意的躺在自己床上,蒙受着浅月对我的冷嘲热讽,“浅月,你真看见她袖子里有把匕首了?” “哼,我骗你干啥?”她虽有些不悦,仍继续着对我的奚落,“难道还嫌我破坏了你的好事不成。” 听她说的如此肯定,顿觉此事颇有些蹊跷,看来这云水阁的花魁并不简单,于是心里打定主意,不如明日就去当铺打探下消息,也好利用一下自己的职务之便。 我看浅月依然没完没了的样子,索性假装打起鼾来,过了好一阵,耳边总算清净了下来。 一夜无眠。 翌日早晨,我便急匆匆地赶去乾坤典当铺。 刚入店便被小二叫住了,大声对我喊道:“当主,要当什么~?” 我停下脚步,才想起这地方还得对暗号,于是回忆了下昨日冤大头和他的对话,十分不专业的唱道:“当...当...救火用的...草帽一对。” “客官,对不起,你的东西我们不收。”小二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到别的店去看看吧。” “错了?”我楞了一下,愁眉锁眼的重新唱道:“当...当...救火用的铜帽一对。” 小二仍然只是对我摆摆手,这次甚至连话都懒得回了。 “崔大飞,你给我滚出来。”我艴然不悦的骂了起来,心想谁出的馊主意,弄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规矩,喊了一会儿见店里似乎没啥动静,抄起身边木椅就准备往里冲。 “这不是张大人吗?”此时崔大飞却气定神闲的出现在我身后,见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对我拱了拱手,“哦哟,这是谁惹我们张大人如此生气啊?” “正找你呢。”我余怒未消的看向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崔大飞,这规矩我不管是谁定的,打今天起得改改,你给我立马整幅画像贴在这柜台上,告诉大家只要看见是我,谁都不准拦着。” “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去办。”崔大飞不卑不亢的笑了笑,接着回道:“只是...这样一来下人可都认识你了,我也是为大人的安危着想啊。” 我心想谁没事天天往当铺跑,这身份还需要猜嘛,怕是不出几天,全京城都知道了,“甭废话,我上楼去了。” 与昨日相比,房中摆设并无多大变化,独独案几上叠着几封未拆的信,想来应该是昨日刚出炉的消息。 “端王府大夫人昨日在内宅处死了刚入门的小妾,江湖传言此妾氏是康王爷的细作。”我嘿嘿傻笑一下,颇为八卦的继续翻看着,“兵部尚书杨大人昨夜入太子东宫,把酒言欢至深夜方回,听说两人惺惺相惜,已结为生死之交...” 没看多久,便觉索然无味,内容无非都是些娶妻生子,宫闱宅斗的趣闻,我将信封重新整理齐,起身准备寻些新鲜玩意,没想瞥见案几角落上压着的一封折起来的信。 “近日,沧海盟买通大批死士,三日后预趁丁少波外出之际,于西郊大营必经之路上伏击康王爷。”我大惊失色,心里拿不定主意,掂量了一下,觉得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偷偷将信藏于衣袖中,准备回去找冤大头商量下。 又东翻西找一阵后,并没有发现有关云水阁花魁的消息,失望的瘫坐在椅上,恰巧崔大飞领着一名画师上了楼。 “大人,我特意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画师。”说完便忙开了,帮画师磨起了墨来。 我一拍脑门,方如梦初醒,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包打听在,向他问道:“大飞,这云水阁的心语姑娘你可清楚?” “瞧不出来啊,大人原来还是个情种。”崔大飞对我竖了竖大拇指,“她这个花魁可是名副其实,吹拉弹唱是样样精通,长得那是...” “没问你这些。”我一激动站了起来,急的画师在一旁连连跺脚让我别动,吓得我愣在原地,歪着脖子问道:“你这情报中心就没点她的信息?” “哦?”崔大飞恍然大悟,笑了一笑,“大人原来是问她有没有相好,那自然是有的。” “...对牛弹琴。”说着转过头去,不再接他话茬,免得他又要滔滔不绝起来。 不一会儿,画师便画完了,他满意的点着头,示意我过来再确认下。 “这画的是我吗?”我横看竖看总觉得少了点韵味,“完全没体现出我风度翩翩的潇洒劲啊。” “大人,这就是你。”画师说着还捋了捋络腮胡,“老夫画了一辈子,绝对错不了。” “...” 当铺的差事实则悠闲至极,或许是因太过无聊,亦或是今天起得太早的缘故,午膳用完后我便趴在案几上打起了瞌睡,睡不多久便听到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不好了,家里出事啦。” 我抬起头,睡眼惺忪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崔大飞正陪着赤耳上了楼,见赤耳神色慌张,示意他不要急慢慢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遭强盗了。”赤耳神色慌张,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中午宅子里突然杀进来十几个强盗,幸好有董护卫在。” 我蹭的一下站起来,着急的问道:“灵儿可有事?” “小主人没事。”他顺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董护卫伤的不轻啊,大夫正给他医治着呢。” 听到灵儿没事,我如释重负,心想冤大头安排的人还算靠谱,不过毕竟人命关天,动身准备赶回去看看,可想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眯起眼睛狐疑的问道:“崔大飞,我管家来找我,用不用对暗号?” 大飞神色自若,一点不觉尴尬,看着我说道:“特事特办,特事特办嘛。” 第30章 小勇哥 常言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此话当真不假。 我火急火燎的冲进宅门,照壁后的前院却不似幻想出的惨烈模样,地面除了几处血迹,再看不出有半点搏斗过的痕迹,想必董勇只凭一己之力便将强盗拦在了院内,未曾跨入正厅半步,不禁令我心中暗生敬意。 赤耳一路陪着我快步来到董勇房内,此时他虽卧在床上,但仍有余力与灵儿聊着天,想必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房中佣人见主人回来,纷纷闪身让出了道。 我眉头紧皱,大步上前急切的问道,“董勇,伤势可有大碍?” “还请大人放心,这位兄弟体格强健,且万幸的是,伤口都避开了要害部位。”郎中将早已开好的药方交到我手中,又嘱咐了几句,“照这个方子,每日早晚各一顿,不出一旬即可痊愈,如若没事的话,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我向郎**了拱手,又吩咐赤耳亲自送出门,替我好好谢过。 “董勇兄弟,还请受我一拜。”随即迅速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郑重其辞的说道:“多谢出手相助,否则恐怕这宅子里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董勇见状慌忙间便要起身,却被我抬手扶住,示意他不必拘礼。 “大人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职责所在。”董勇目光如炬,并不刻意躲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丁大人对我有恩,即使拼上这条命,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董勇每每提及冤大头,便不自觉的流露出钦佩的目光,这却令我始料未及。 少顷,下人们都各自忙活去了,有了赤耳这个主心骨,宅子又再次十分顺畅的运转了起来。灵儿丫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交代一声让我们不要走开,自己却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我见房中没有别人,干脆毫不避讳的问道:“少波兄从未提及你的事,不过看来你们之间还颇有渊源,能给我讲讲吗?” “丁大人这是给我留着面子呢。”董勇苦笑了下,“我是吴县人,十年前因附近大江闹洪灾没了爹娘,为了能活下来一路乞讨着来到京城,沿途结识了许多同为受灾的孤儿,大雷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这群人刚到京城时,最开始也就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胆子渐渐大了直接抢起了东西,有一回便抢到了丁大人身上,结果自然...。” “少波兄这身手还是不错的。”我唇角轻佻,点头笑道,“虽然还差我那么一截。” “大人自然不会比丁大人差的。”董勇会心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没想到丁大人当时既没有报官,也没狠揍我们一顿,反而还给了一条生路,把我们全部带去了西郊大营。 那时他只是个普通都尉,卖着老脸才将我们都留在了自己营内,所以说多亏了丁大人才有口饱饭吃,如今也算体面地活着。” “投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当初我要不是没通过测试,也不会...”我边说边笑,心想这冤大头平时做事看起来死板,没想到其实还挺会笼络人心的,“凭你的身手,在军中混个校尉还不易如反掌。” “说出来不怕大人你笑话。”董勇面露惭色,“他虽亲手调教我们,但为了避嫌,至今还只是个伍长,兄弟几人唯独范亮勉强当上了校尉。” “快点,快点。”此时灵儿拉着赤耳突然跑进了房间,乐呵呵的看向我们,将手中东西分别递给了我和董勇,“这是我特地给你们绣的,还有两块留着给丁叔叔和李雷哥哥,可都是一模一样的哦。” “是吗?我们灵儿现在都会做女工啦。”我拿起手中的帕子,仔细端详了下,赞不绝口的夸道:“这绣的小鸭子也太栩栩如生了吧。” 董勇听到我说是小鸭子,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张大人,这明明绣的就是小鸡啊。” “哼,还给我。”灵儿立马从我们这收回了手帕,瞪着我俩凶狠的说道:“再也不会给你们绣东西了。” “哈哈哈。”赤耳在一旁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肚子说道:“小主人绣的是喜鹊,是希望两位啊,好运与福气常伴左右。” “是喜鹊,是喜鹊,绣的真像嗨。” “诶,灵儿,把手帕给我啊。” “哼...”灵儿气呼呼的跑走了,留下屋子里三人一脸尬笑。 “那个。”董勇咳了两下,先开口说道:“大人,今天这伙强盗大白天冲进院内,但似乎也没要赶尽杀绝,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对对对。”赤耳脱口而出,一脸认真的接着话,“不过毕竟是靠董护卫拼死守护,才没出大乱子。” 听他们如此说道,我眉睫一动,心中也是大惑不解,“不管怎么说,这几天我就不出去了,以防不测吧。” “大人。”董勇满脸通红,“都怪我没用,可再怎么说也不敢劳烦大人亲自看家护院,想我营中还有两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明日一早我便让大雷子带他们过来帮帮忙,如何?” 我犹豫了下,心想这毕竟是从王爷军中直接抽调人手,有所不妥,不过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不如先对付几天再说,以后在从长计议,“那就暂时麻烦了。” 之后,我吩咐人去了趟当铺,向崔大飞打声招呼,告诉他如有急情直接来宅子找我就是,又麻烦赤耳亲自去王府向康王爷禀明了情况,替我求得几天假期。 董勇倒也是言出必行,次日清早李雷便带着两名穿兵服的壮汉守在了外院,听名字便觉十分霸道,一个叫苗日昆,一个叫褚日晨。 倒是冤大头出人意料的凭空消失了,也不曾来个口信,挖地三尺都没能寻着他。 眼看信中所述三日之期将至,告诉王爷吧怕是个假消息心疼自己的银子,不告诉王爷吧怕是个真消息心疼自己的小命,一时拿不定主意,心中焦急万分。 “对啊,就这么办。”我突然打定主意,一路哼着小曲往董勇屋里走去,让他连夜帮我将范亮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商量。 “就来他个移...”我话到嘴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移草接木,还是狗尾巴草听着舒服点。” 第31章 范北 第二天清晨,已是日上三竿,王爷所在的队伍才匆匆启程。 说来也是奇怪,听闻王爷每月此时都会前往西郊大营劳军,不过他不似旁人,送点吃穿用度,意思意思得了,每次可都会挑几个营中好手过过招,因此一向是马上戎装速行,从不似今日这般,乘车撵而来。 马队前后步行跟着数十名随从,皆手持枪,头戴盔,身披甲,军容齐整,纪律严明,唯独队伍最后两人,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你怎么也跟来了?”队伍中的确未看到冤大头的身影,不过没想到李雷也偷偷混了进来,我轻声对他嘟囔道:“你不在家里看着,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丁大人交代我,在他回来之前,不管您去哪儿都必须跟着。”说着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向我担保,“至于家里请大人放心,有苗兄弟和褚兄弟守着,出不了事。” “嘿,自己玩失踪也就算了,还安排人跟踪我。”我忿忿不平的用手肘一把将李雷搂至身前,两眼放光,坏笑着说道:“今晚带你去云水阁快活快活如何,但你得先告诉我冤大头为啥让你跟着我。” “丁大人说您最近印堂发黑,像似有血光之灾。”李雷把身子朝边上躲了躲,“我可都交待了啊,您可不能说话不作数啊。” “放他个屁。”我松开夹着他的胳膊,大声骂道:“他死了老子都不会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好在走在前面的兄弟竟无人回头。 李雷在身旁捂着嘴偷笑,见我凶狠的看着他,憋了一会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得我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不过,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车队有些古怪,“李雷,你说王爷不会根本不在车里吧?” “大人,您就别瞎猜了。”李雷目不斜视,淡淡的说道:“就您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样,说是王爷的兵,我也不信。” 我抬脚刚想再踢过去,就听见前方响起一阵口哨声,立刻从道路两旁射出无数箭来。 “保护王爷。”马车领队大声向周围喊道。 可怜数波箭雨之后,数十名随从死伤惨重,未待大家缓过神来,身边草丛里又爬出许多蒙面贼人,手握兵器冲杀过来。 “大人小心。”李雷快速护到我身前,手持长枪,屏气凝神地望着贼人。 我扔掉手中兵器,抽出宝剑,一把拽开李雷,“小心个屁,快去保护王爷。”说着跃向前去。 手中蓝光闪现,提剑在人群之中自如穿梭,电光火石间已击杀数人,见马车周围贼人猛扑上来,回身去救,闪展腾挪之下进退迅疾,风驰电掣间又手刃多人。 随从们见我身姿犹如鬼魅,持剑跃前纵后,游刃有余,都逐渐镇定下来,敛众而守于马车边,不料一个狼牙流星锤闪着白芒向马车砸来。 中锤者口吐鲜血,惨叫一声,登时气绝而亡。 片刻之后,另一个铁锤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雷霆万钧之力全部倾泻于马车之上,这股强悍的力量瞬间将马车解体,木质框架从内向外炸裂开来,李雷被飞起的车轱辘砸中,即刻被弹开数丈远。 “王爷。”我大叫一声,看这架势心想他凶多吉少,不料眼前泛起粼粼流光,从马车中闪出一位长发飘逸男子,手举钢盾,“冤大头,是你?” “张明,回头再和你解释。”冤大头转头望向另一边,“大雷子,没事吧?” 李雷快速爬起身来,挥手示意并无大碍,接着又与身前贼人厮杀起来。 “小心。”冤大头一脚将我踹开,自己顺势腾空而起,闪身躲开铁锤势大力沉的一击,“不要大意了,范北此人,不可小觑。” 我哎哟一声,匍匐在地上,抬眼望去,不远处站着一光头膘形大汉,头戴白面獠牙面具,下颌处乱髯丛生,手舞双流星狼牙锤,周身散出白色氤氲之气。 “果然又是沧海盟的人。”我腰腹用力,单掌撑地,将自己向上一提,站稳身姿,手腕转动宝剑,旋即全身也涌出团团蓝色烟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冤大头喊道:“丁少波,今天算你走运,让你见识下顶级高手的实力。” “少废话,快过来帮忙。”冤大头举盾迎向铁锤,手中长剑却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而范北将铁链缠于身上,连续甩起铁锤,迫使冤大头连连向后退去。 我瞧冤大头近他不得,场面极其被动,于是欺身而上,从另一侧攻去,说时迟那时快,狼牙锤向我迎风撞气而来,我止住冲势,身子一扭,闪开铁锤,却不料被它带起的风刀掀开身前皮甲,惊出一身冷汗。 “你个屁的顶级高手,别轻易给我去送死。”冤大头看我打法鲁莽冒失,大声向我提醒道:“张明,那兵器属金,能开风领域,小心铁锤四周,想办法近身啊。” “冤大头,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挂了。”我突然把脸一绷,怒道:“不过,替王爷卖命之前,你先给我把今天的事情解释清楚咯。” “唉,我也不是有意瞒你的。”冤大头十分费力的顶起盾牌,向我解释道:“王爷不让告诉你,要试探下你是否能堪重用,当铺那封信是他让崔大飞特意放在那的。” “害我平白无故的揪心这些天。”我用目光瞟了他一眼,“我说你也忒不仗义了,我连自己家都不管,跑出来趟你们这浑水干啥。” “家里不会有事。”冤大头一脸通红,自知言语有失,索性都吐了个干净,“那些强盗是王爷找人假扮的,好让人以为你天天守在家里。” “嘿哟,王爷这将计就计都使到我身上了。”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挺剑就往冤大头方向刺去,怎料未注意眼前流星锤冲我再度高速袭来,间不容发之际,一阵寒气散了出来,迟滞了铁锤的速度,我趁机躲闪开来,破口怒骂道:“范北,你看清楚了打,我他妈的现在是和你一帮的。” “唉...”冤大头一声叹气,无奈的摇摇头。 第32章 相生相克 “张明,你听好了。”冤大头提了口气,振作了下精神,“王爷这次费尽心机,就为了引蛇出洞,你可仔细着点,活捉范北赏金五百两,要是不小心弄死了,五两你都甭想拿。” “冤大头,你也听好了。”我故意顿了顿,学着他的语气说道:“兄弟我这次煞费苦心,就为了瞒天过海,赏金我拿定了,我可不会分你啊,你要出手相助,大不了请你喝顿酒。” 铁锤不断击中钢盾,发出噹噹的响声,冤大头此时近不得身,根本毫无办法。 看着冤大头完全被范北压制在数米开外,我也是心急如焚,一咬牙,一狠心,不再瞻前顾后,再次大步流星搅和进来。 范北突然巨吼一声,周身白色氤氲迅速向外伸开,顷刻间,尘土飞扬,眼不能见。狂风随之呼啸而出,卷起砂石,形若空刃铺面袭来。 我凝神正视前方,手中稍一用力,周围温度急剧下降至冰点,瞬间将空刃化为冰峰,不料片刻即碎裂开来,空刃冲破冰壁,以风卷残云之势再度袭来。 蓝白相接之际,白光乘胜长驱,蓝光抵敌不住,似乎已是在劫难逃,眼前黑影驰援而来,挡在我身前,劲风侧身扫过,险象环生。 “冤大头,你没事吧。” “你再胡来就有事了。”冤大头背身用力一靠,将我撞出危险区域,“找机会靠上去,我来掩护你。” “确定?”我质疑道,内心对他毫无信心,“你可是泥菩萨过江啊。” “张明,你小子什么时候成缩头乌龟了。”冤大头嘿嘿一笑,嘲讽起我来,接着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冤大头,你才是王八精呢。”我闪开角度,准备斜刺里杀入,仍不忘大声对他喊道:“谁要你陪来着,我家浅月早就等着我了。” “大人,贼人怕是要准备撤了。”李雷冲我们大声喊道,显然他们已稳定住了那边的局势。 我向另一边快速扫去,见贼人被杀得七七八八,已成垂死挣扎之势,心里不由担心起来,生怕错失了赏金,“冤大头,你可把我保护好咯,要是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干啥?”他略一思忖,故意用反话激我,“你要真死了,这赏金我可就独吞了啊。” “想也别想,就算死了,我也带下去用。”说着,如箭离弦,强攻而上。 霎时,风领域内横生出一团蓝色烟气,我裹挟在寒气之中,手中宝剑闪耀着刺眼蓝光,四周逐渐冻结起来,空中甚至飞舞着漫天雪花。 流星锤表面出人意料的覆上一层厚冰,逐渐增加的重量显然减缓了范北的攻击速度,我虽仍未冲破他的防御,不过对付双流星锤已是得心应手,轻盈身躯,灵活转动,宛若游龙戏珠。 “张明,原来如此。”冤大头仿佛摸清了门道,兴奋的对我喊道:“你的剑属水,水曰润下,金曰从革,金生水,用它破空刃。” “你还懂这些?”随即手起剑落,空刃撞击宝剑,四散为片片雪花,心头大块,得意洋洋的对他说道:“冤大头,你看见么,这就是顶级高手的实力。” “再不拿下范北,你的赏金可要落空了啊。” 我在阵中一顿胡搅蛮缠,冤大头此刻所承担的压力陡然减小,已趁机逐步向我靠拢过来,刚迈入蓝圈,登时感觉刺骨凉意,还未贴上来,又快速闪开了数米远。 才稍稍接触,他身上也结起一层薄冰,身体颤抖了一下,向我抱怨道:“张明,你也太不平易近人啦。” “冤大头,这就是孤独的剑客。”我哈哈一笑,厚颜无耻的说道:“你可不要扯我后腿啊。” 说着身姿左躲右闪,逐渐逼近范北,见自己处在合适的距离,用力一蹬,脚底生风,挺剑直刺过去。 范北又是一声怒吼,将狼牙流星锤身所覆冰甲震碎开来,铁锤立刻疾风迅雷般向我撞来。 我大吃一惊,不容多想,千钧一发之际,双眼一闭,径直向前,嘴中大喊一声,“冤大头~” “张明,避开要害,捉活的。” 铁锤即将横撞之时,利剑却先贯穿范北左下大腿处,幸亏冤大头早已将钢盾甩来,护在我身旁。 此时,我紧握剑柄,抽剑而出,范北站立不稳,重心一低,跪于地上,不过钢盾和铁锤两兵相击产生巨大气流,也将我弹飞数丈之远。 冤大头见状,随手拾起身下一杆长枪,步履如飞,用力扎在范北另一条腿上,疼的他当场昏死了过去。 “大人,没事吧。”李雷赶上前来,替我拍走身上尘土,随后将我扶了起来,“贼人全逃了,活捉范北可是大功一件啊。” “你小子眼睛可给我擦亮了,到时候王爷问起来,可要好好交待啊。”我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眼神却极尽恐吓之能事,“我把冤大头那五两酒钱分你如何。” “大人,才五两,这可是五百两赏金啊。”李雷委屈的说道。 我瞟了一眼他,开始对他说教起来,“你怎么和冤大头一样,这么贪心,人要学会知足啊。” “大人,我...” 不待他解释,我抢先说道,“要不这样,云水阁的开销也算我的。” “那本来就是...”李雷见我凶狠的瞪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揍上来的意思,马上识相的闭口不谈。 “兄弟们,把这个范北捆起来,我们去王爷那领赏去。”冤大头大喝一声,边招呼着还能动的随从过去帮忙,边走到我身边,一脸坏笑的看向我,又道:“今天的功劳是大家的,晚上张大人请我们喝酒快活去。” “嘿,好你个冤大头,占起我便宜来了。”我埋怨的看着他,心想不能白白吃了亏,“以后董勇和李雷就留在我宅子了,哦,还有另外两个兄弟,工钱就按军饷的两倍算,如何?” “哈哈哈,张明,你他妈的不去做商人可惜了。”冤大头忖掌一笑,“就你这点工钱,怕是一个都请不来,除非你给我换间舒服点的屋,要离...。” “没问题。” “...我还没说完呢。” “我不是都答应了。” “离灵儿住的近一点。” “滚,不行。” “...” 第33章 西郊大营 京城,西郊大营内,康王爷坐于中军大帐之中,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面前冤大头领着数人拱手行着军礼,正有板有眼的复述着擒拿范北的过程。 “...王爷,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冤大头往前挪了一小步,抬头望向王爷,拱手请示道:“不知这个范北,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暂且羁押在囚车里吧。”说着摸了摸胡须,又接着说道:“少波,等等你先去趟刑部,将此事告知尚书顾骅大人,让他派人押解范北至京城大牢内,我会即刻面见圣上,禀明来由。” “是,大人。”冤大头退后一步,“那属下们就先告退了。” 我心想这赏金还没有拿到手,冤大头你怎么就要离开了,又看众人齐刷刷的转身往营外走去,自己也不好多留,不过却特意放慢了些脚步,拖在了队伍最后头。 “张明,你这是准备上哪去啊?”王爷说着,在我身后大笑了起来,“迈出营门,这赏钱可就没咯。” “此话当真?”我腾地一下转身,向王爷毕恭毕敬行了全礼,“多谢王爷,不过这许多银子,您直接给我就成,赤耳年岁大了,我怕他将您给的数算漏咯。” “哈哈,年轻人嘛,难免出手阔绰没有分寸。”王爷感慨了一下,“就依你说的办,不过可别过度挥霍哟。” 我嘿嘿傻笑几声,刚准备拱手致谢,就瞧见王爷身旁站着的偏将走至我身前,转身向王爷说道:“王爷,属下探查到张明未经您同意,擅自调用营中士卒,况且今日他自作主张,偷出兵服乔装打扮混入队伍,实在是有违军中纪律。” “哦?”王爷脸上似乎有些不悦,眉头一皱,“那薛将军觉得应当如何?” “回王爷。”他站直了身,鼻中呼出一口浊气,义正辞严的说道:“张明他虽活捉了范北,立下大功,但他不遵军纪,肆意妄为,亦是大过,属下认为绝不能赏,否则以后军营人人效仿,法纪如何严明。” “王爷...”我刚待辩驳,营帐帷幕却被人掀了起来。 “咦,盛绿兄也在啊?”崔大飞快步走至王爷身前,行了军礼,才侧身看向薛将军,“我进营时恰巧听见几句,盛绿兄错怪张兄弟了,这调动士卒是我的主意,兵服也是我安排人偷出来的。” 薛将军见有人替我顶了包,估计此事也赖不到我头上,于是向王爷恭敬的回道:“既然崔大人自己招认了,属下也就不说什么了,全凭王爷做主吧。” 我用余光瞥向王爷,看他又摸起了胡须,心想多数是听进了薛恶人的挑拨离间,又仔细打量了下薛盛绿,看他贼眉鼠眼,长得是一脸小人样。 “张明,你可知错?”王爷站起身来,脸上却无甚表情。 “王爷,我...。”崔大飞在我身旁偷偷掐了我一下,一吃痛没忍住叫出声来,“哎呦,我认错。” “既然认错,那就认罚。”王爷淡淡的说道:“这五百两银子就不直接给你了,明日你让赤耳来我府上领吧。”说完便向帐门口走去。 “知道了。”我心想这银子到了赤耳手中,我还如何去逍遥快活,忿忿不平的望向那薛将军,见他屁颠屁颠的跟在王爷身侧,殷勤的撩起帷幕,小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张大人,别生气了。”他笑着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赏金还是领着了得。” 我看木已成舟,便也不再纠结,耸了耸肩,不解的问道:“大飞,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莫非在这西郊大营中,你也有个一官半职?” “哈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边说边拉着我往门口走去,“回去路上再给你解释。” 隆冬时节,北风凛冽,寒流滚滚,这几日虽不曾下雪,但空气却冷的好似要凝固起来,俩人座下良驹不住的呼出热气,正踱步于回京官道上。 “张大人,恭喜恭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崔大飞双眸含着笑意,拱着手说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你勿怪。” 我被他夸得面有得色,但还是谦虚的摆摆手,“不敢不敢,低调,低调。” “王爷这个西郊大营,可不像表明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他脸上笑意更深,任我在一旁自鸣得意,“我今日特地赶来,就是因为收到了风声,你以为能有这么巧,就在薛将军发难之时进了帐?” “对哦,我也正奇怪着呢。”我向大飞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接着问道:“难道这件事薛将军是早有预谋?我又没得罪他,又何必为难于我?” “他并非是冲你而来的。”他语调悠扬,轻飘飘的说道:“也难怪你想不通,毕竟这西郊大营的情况,想必你还不太了解。原因就在于它的军制,你可别小瞧了薛盛绿,除了王爷,他可是营里最大的将官了。” “啥?就这么一个人,王爷是瞎了不成?”我变了变脸色,但转念一想王爷也不是那种喜好阿谀奉承的人,这薛恶人不会还是个高手吧,看来回去之后有必要花点时间,仔细研究下冤大头排的那张假榜。 “张明,可不敢说王爷的坏话哦。”他脸上略带些狡黠,颇有些戏谑的说道:“王爷是真的爱才,否则就你这样,换成旁人怕早就死了几回了,所以说嘛,这个薛盛绿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他生性就是一个锱铢必较之人,一直与丁大人不对付,所以怎可能再容忍你得势呢?” “少波兄不过只是王爷身边一个侍卫,我就更无此意,他又何必有如此大的敌意呢?”我叹了一口气,“真是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啊。” “哪有无缘无故的道理。”崔大飞听我这样一说,估摸着我对营中官职是一窍不通,向我解释道:“营中的偏将军原设两人,左右偏将各一人,薛盛绿是右偏将,说白了就是个副的,左偏将自然就是丁大人,否则你以为你家那几个,随随便便就能调来的?” “嘿,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回想这三天所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始终都在他的算计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我混进队伍的事,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咯。” “那是自然的。”他淡淡的笑道:“丁大人擅守,如果你今天不出现,擒下范北绝无可能,如今看来,您是智勇双全啊,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物,不过大人现在最重要的小事是...” “是啥?” “回去带上银子,晚上带弟兄们去快活快活啊。” “...” 第34章 寻欢 寒月当空,云水阁内却是一片柳绿花红的热闹景象,此时李雷斜靠在方桌角上,单腿跨于长凳之上,正绘声绘色的扯着黄段子,惹得屋里一众男人是哄堂大笑,身旁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着,脸上荡起阵阵春意。 青楼之中,男来女往,搂搂抱抱,宽袖短襟,摇曳长裙,冤大头独坐窗边,温情的注视着一切,时而嘴边露出一丝微笑,纵容着他们尽情宣泄情绪,临来之前,他唯一的要求也只是令大家换上便服而已。 “少波,多想无益,生死有命啊。”我晃晃悠悠来至他身旁,与他挤坐一块,由于之前冤大头的唆使,我被灌了好些酒,脸上已是微微有些醉意,“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别他妈多愁善感了,好好喝酒。” “张明,看淡生死何其难哉。”他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将它递到我手中,视线却并未转移,“把你留在王府,不知道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摇了摇酒壶,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的人生,自然是我自己做主。” 冤大头淡然一笑,转头看向我,眼神有些疲惫,“张明,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 “嗯?”我稍稍有些怔住,半响后,才悠悠的说道:“你放心吧,如果你因我而死,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然后带着你那份好好活下去。” “如果真那样,我一点都不会介意。”他嘿嘿一笑,恢复了些精神,“要是你死在前头了,灵儿你就放心吧。” 我看冤大头今夜心情不佳,也不愿再去多损他,心想自己要真挂了,以后灵儿何去何从,想到此处,不禁忧愁起来。 “张明,你啊。”冤大头用手指了指我,哭笑不得的说着,“说你聪明吧,可偏偏有的时候又是个糊涂蛋,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王爷为何替你置办宅子?” 我并未作答,起身想往屋外走去。 “去哪儿?”冤大头大概怕我去李雷那讨酒喝,善意的提醒了下,“别喝太醉,明日上午还要去京城大牢。” “我去撒泡尿。” “先给我再拿壶酒来。” 其实我仅仅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罢了,不想因为自己扫了大伙兴致,没想正巧撞见老鸨,便随口询问起心语姑娘,听她说不在,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或许是有意为之,我借着些许酒劲,竟一路摸索到心语姑娘的闺阁院前,房内亮着昏黄的烛光,周围寂静无声,看来老鸨并未骗我。 我在门前伫立了一会儿,凝视前方檀木窗格,犹豫着是否推门而入。 “帮我一个忙。”我语气中似乎带有些命令的口吻,“进去确认下有没有人。” 浅月见我神情严肃,并没多说什么,潜身进了房中,不一会儿便再次出现,“放心吧,没人。” “替我守在外面,有人来了提前告诉我。”说着推开房门,迈开大步向里走去,屋内陈设依旧如之前无二,古琴孤零零的躺在琴桌上,屋中各处打扫的干净整洁,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我肆意拨弄两下琴弦,略觉声音刺耳,于是收起雅致,转而来到香炉前,用手轻捻一把香灰,凑近鼻中细闻一番,全身一阵气爽,香味沁人肺腑。 “浅月不会是真嫉妒我有美女作陪吧。”我苦笑几声,平日虽觉她有些冒失,但绝不至于开这种玩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又四处打量了几下,自认屋中一切正常,便准备抽身离开。 “张明,有人来了,快躲起来。”浅月咻的一下飘至我面前,紧张兮兮的小声说道。 “到哪儿了?”我眼神不善,心中埋怨起来,“怎么不早点说。” 浅月双手揉捏着衣带,一脸委屈的看着我,“我...我真的很认真的,没想到人家从房顶过来的。” “嗯?...”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我万般无奈的躲进香塌之下,大气都不敢喘,幸好此处还算宽敞,浅月捂着嘴偷笑起来,却被我一个大白眼生生给瞪了回去,心想你躲进来干啥,出去帮我瞧一下啊。 进屋那人脚步极轻,足踩一双布鞋,着一件贴身黑裤,视线所及俱是纤细小巧,不出意外应是一名女子。 她走至我身前近处,站立了片刻,突然娇笑几声,接着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须臾我就瞥见她的腿边落下一团黑色布料,然后整条裤子也褪落了下来,露出一对紧致白皙的小腿,仿若清水出芙蓉。 我咽了一下口水,转眼瞧见浅月正鄙夷的望着我,轻声骂道:“登徒子。”说完即刻没了踪影。 “想看就出来看嘛。”她咯咯笑了起来,又诱惑十足的接着说道:“我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哦。” 话音刚落,女子腿肚边垂荡下半边粉色亵衣,登时激的我心猿意马起来。 “看来是心语姑娘。”我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把脑袋向外探了探,想看得更清楚些,不料却未留意头顶,咚的一下撞在床板上。 “哎哟。”我捂着后脑勺,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这一下,女子彻底大笑起来,“张公子,出来吧,别躲了,你要是真对我有兴趣,小女子不介意今晚就让你得偿所愿。” 我假装不在意的笑着,十分尴尬的从香塌下爬了出来,此刻她穿着一件深色单衣,外披黑色敞口纱裙,早已是遮得严严实实,我颇觉无趣的叹了口气,才硬着头皮行了礼,“姑娘这床,我可不敢再上去了,不然恐怕我的小命都难保。” “公子何出此言。”她盈盈一笑,顿时千娇百媚,“如今是你佩剑在身,应该是本姑娘担忧才是,公子可别是啥采花大盗哦。” 这要换做常人,被她如此讥讽,早就无地自容了,我轻佻眉毛并不在意,“之前是自己疏忽,着了姑娘的道,可差点就成了这云水阁的风流鬼了。” “既如此,公子为何还有胆量来我房中。”她收敛笑容,淡淡的说道。 “自然因为好奇。”我嘴角挤出一抹淫荡笑容,直勾勾地望着她,“这单衣里面,不知藏的是什么坏心思。” “那公子想看吗?”她莞尔一笑,伸手去撩衣襟,“本姑娘要休息了,给公子留半边软榻如何。” 我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径直离开屋子,心脏却好似要蹦出一般,唇边浮起淡淡微笑,心中骂道,“该死的浅月,次次坏我好事。” 等我回去时,众人皆酩酊大醉,各自趴在桌上酣睡起来,姑娘们早已不知所踪,独独冤大头靠在窗边,双目紧闭,刚准备走过去,就听见他说起话来,“张明,你就不能换个姑娘?竟然还这么快就回来了。” “...” 第35章 断案 皇宫正南门不远处,京城衙门西南角。据传南国建立初期,皇帝责令大理寺卿勘探选址,兴建天牢以警世人,不想此牢终日极其阴冷潮湿,凡是打入天牢之人往往刑前已死于非命,绝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由于煞气过重,有损国运,及至当今圣上继位,又特此下诏,未获旨意天牢不准私自羁押任何犯人,故而此地多是一些死囚、重犯。 刑部天牢门前,我立于王爷身后,正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尚书顾大人。 听冤大头说,这刑部尚书顾骅大人,近几年可算得上是官运通亨,此人不仅深谙为官之道,且极擅明哲保身,别看他从不参与党争,可偏偏却又能左右逢源,不可谓不令人佩服。 他虽对王爷极其恭敬,但一张菱形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多,淡眉垂眼,瘦小的身材竟套着一件宽大的官袍,显得不那么协调,甚至有些突兀,反倒是他身后站着的另一人,更有几分大官模样。 “冤大头。”我用肩碰了碰他,小声问道,“顾大人后面那人是谁,官大吗?” “那是刑部侍郎刘洋,刘大人。”他把头歪向我,淡淡的说道,眸子中却露出钦佩的神情,“别被他白嫩的外表骗咯,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主,除了圣上,就没有他不敢怼的人。” 我嘿嘿一笑,心想果然京官就是不同凡响,还以为当官的都如杨县薛大人似的。 王爷与顾大人寒暄了好一阵,才一前一后的步入天牢内,我俩见状立马也跟了上去,刚跨进门,两侧石墙就令人感受到一阵刺骨寒意,冻得我哆嗦了一下。 不过好在,我们转瞬便来到了正厅,此处总算有光亮能穿过缝隙透射进来,地上铜钱大小的零星光斑,让压抑的心情稍感一丝缓解,却未能给阴冷的房间带来些许暖意。 王爷与顾大人互相谦让了一番,最终自然还是王爷在案桌前落了座,顾大人则另搬了一张太师椅,斜坐于不远处,恰巧和站在墙角处的我来了个面对面。 “顾大人,那就开始吧。”王爷开口说道,语调有些冰冷。 “是,王爷。”顾大人浑不在意,向王爷微微行了礼,才扯着嗓子向门口狱卒喊去,“带重犯范北,厅前问审。” 未几,范北便被人架着带至厅前,此时他面具早已被取下,露出本就凶恶的脸,双腿虽因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手脚上仍绑着数根沉沉的铁链,可见刑部重视程度之高。 “张明,你瞧范北脸上。”冤大头凑到我身旁,淡淡的讥讽道:“还未定案,即用了黥刑,是不合规矩的,这是顾大人在给王爷示好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范北左脸上果然刻上了字,看来若要混迹官场,这里面的门道还需好好琢磨一二,于是不由自主的多瞧了两眼顾大人。 “范北,你好大的胆子,竟连王爷也敢袭击,你可认罪?”顾骅双眸精光大作,狠狠望向范北,“来人,给我先打二十杀威棒。” 狱卒刚准备用刑,就被王爷抬手给制止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范北,我知你受沧海盟指使,只要你肯交待幕后黑手,我保证饶你一命。” 范北冷哼一声,根本不予回答,反而大笑起来。 “大胆狂徒,王爷面前竟敢如此放肆。”顾大人站起身子,眼神凌厉至极,好似要将他活剥生吞了一般,“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王爷这次并没有再次阻止,狱卒们见状十分熟练的按倒范北,抄起大竹板鞭挞起来,看上去是准备将他屈打成招了。 我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瞧着,可奇怪的是,还没打几下范北似乎就晕了过去,刘大人立即快步上前,在他鼻息处探了许久,接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扭头向厅后两位大人摇了摇头,看情形这犯人怕是已没了呼吸。 “刘洋,我让你好生看管犯人,如何他就这么死了?”顾大人疾言厉色的抢先说道,顿时让气氛紧张了起来,“王爷,今日这事,我定给你一个交待。” “回王爷的话。”此时刘大人却略略收敛神情,镇定自若地走至王爷面前,躬身缓缓说道:“属下从昨日至今,一直安排人严加守护,应该不会有差池,这范北的死因有些蹊跷,还请王爷给些时日,属下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王爷坐于厅上,若有所思,习惯性的摸起了胡须,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大人,却并未急于开口,显然也未拿定主意。 “王爷,此事涉及您的安危。”顾大人淡淡的说道,“属下认为,慎重起见,还是应当招狱守来此,问一问可有异状,如何?” 我心里替王爷心疼起银子来,布局活捉范北费了许多周章,如今这么轻易就死在面前,寻常人或许早就恼羞成怒了。 “还请王爷招狱守前来,一问便知,以证属下清白。”刘大人眼眸闪过难以察觉的锋芒,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决果断。 “少波,此事你怎么看。”我推了一下身边的冤大头,轻声问道:“这天牢里到底有没有问题?” 冤大头瞅了我一眼,失笑道:“张明,我看这女人身上爬多了,确实不是啥好事,顾大人真是好手段,一下子便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我正待反驳,就听见顾大人向门口狱卒喊起话来,“快去将看管范北的狱守找来。” 不一会儿,三名狱守便来到厅前,齐身跪了下来,瞧见范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却并未感觉有何不妥。 “还不速将牢中情况一一回禀王爷,有何不对劲的地方吗?”顾大人目露凶光,压迫感十足,若真犯了事,估计早就被吓破了胆。 “回王爷,我们三人奉命看守范北,是不敢懈怠分毫的。”中间一人匍匐在地,叩首行礼,低着头说道:“昨夜是我当值,并未出甚纰漏,不过...深夜好像看到牢中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待我跑了过去,那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顾大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健步如飞的走向那人,略有些激动的问道:“此事你可曾报备?” “小人立马就告知了刘大人。”说着又叩起头来,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看起来绝不似信口开河,“顾大人若不信,可看昨日牢房值班备案。” “你为何要冤枉于我?”刘大人转头望向他,目光犀利,肢体上却并未有多大变化,显得并不急躁,“昨夜我就在这牢中,你何曾向我提起过?” 我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天牢还真是暗流涌动,不禁咧开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转而瞧了一眼王爷,内心十分好奇他会作何决断。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爷朗声一笑,面容舒展的说道:“顾大人,此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只是死了一个范北,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上那边我自会解释。” 顾大人愣了一下,但刹那又恢复了过来,见王爷已然起身辞行,也只得迈步跟上,送王爷出门。 “这就结束了?”我心里嘟囔了一句,与冤大头并作一排,悻悻离开。 第36章 暗潮涌动 此刻,王爷脸上并无多少不快,反而安慰起刘洋来,让他不要介怀此事,没想刘洋十分执拗,并不愿领王爷情,一再保证自己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王爷虽面露喜色,却也未作答。 顾骅赶忙上前打起圆场,替刘洋谢了王爷,接着三人又攀谈了一小会儿,王爷这才吩咐众人回府去了。 我瞧着刑部两位大人貌合神离的模样,心中颇感不畅,看来官场之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明争暗斗,所言非虚,远不如江湖儿女,爱憎分明,恣意畅快。 “张明,生活哪有十全十美的,最重要的是,你得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冤大头驱使坐骑,故意探出半个身位,“没有多少人能始终坚持自己心中的道义,像顾骅这样的人,你很难去评价他的好坏,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了。” “少波,那你的道义又是什么呢?”我收回视线,脸上却毫无表情。 冤大头了然一笑,显得豁达洒脱,思考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回道,“士为知己者死。”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我对冤大头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可惜自己是个连音律都不懂的粗鄙之人,怕是此生都难觅知音咯,却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心语抚琴的画面,轻声笑了笑,心中骂了自己一句,“登徒子。” 冤大头瞅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在想云水阁那位姑娘吧?” “没...没有。”我眼神有些慌张,被他说中心事令我有些窘迫,勉强轻咳了几声,才感觉自然了些。 “哈哈哈。”冤大头大笑道,“张明,你的道义是什么?” “为自己而活。”我毫不犹豫的答道,回想当初被迫离开杨县的遭遇,才真正体会到人性黑暗的一面,困境时有人雪中送炭那是奢望,大多数人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冤大头思忖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接我话,干脆闭口不言,两人就这样一路默然而行。 回府已是晌午时分,管家在门口远远望见王爷马队,立刻冲王府内喊道,让大家早做准备。 王爷下马将缰绳递于迎上前来的佣人后,一路沉默不语,径直步入正厅,似乎有些不悦,冤大头倒并不在意,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且放宽心。 管家接过丫鬟送上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在王爷手边,才开口问道:“王爷今日如何回来的这般早。”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王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瞧见冤大头和我站在一旁,伸手示意坐下说话,又扭头吩咐了一声,“郑管家,替两位大人看茶。” 片刻,管家便亲自将茶水奉上,大厅气氛却有些诡异,几人均是默不作声。 “王爷,我有些糊涂了。”我率先打破这份安静,恭敬的低声问道,“这范北就这么死在天牢了,为何您还觉得顺利。” “张明,你在仔细想想。”王爷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随后笑了一声,没想冤大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爷原来并不指望从范北身上问出点什么。”我脱口而出道,“能如此轻易的在天牢动手,想必刑部内一定也有他们沧海盟的人吧。” “没错。”王爷满意的点了下头,“不过,此事恐怕并没那么简单,但范北一死,毕竟线索也就断了,我倒十分期待刘大人啊。” 冤大头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语调冷冷的说道:“这个刘大人我是知道的,既然他答应王爷会一查到底,就绝不会食言,只是不知道这刑部的水有多浑。” “可是...”我还待再说,却被王爷打断了话。 “张明,如今朝中就缺少像刘大人这样的官,能办实事。”王爷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不参与党争。” “党争?”我有些惊讶道,“我只听闻您和端王爷政建不合,可从没听闻过党争啊。” 冤大头抢过话来,向我解释道,“张明,王爷指的是当今太子与六皇子之争,此事若有机会,我详细替你说明。” “如今朝局动荡不安,但恐怕关键问题还是出在商人身上,若长此以往,会有颠覆国家的风险。”王爷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据说他们掌握了一项神奇的炼金技术,它原属于道家炼丹之术,将开採出的一种特殊矿石炼入兵器中,从而赋予它强大的能力,我虽不知你剑的来历,但它和范北的流星锤一样,皆是如此,不过要想打造这种兵器,代价颇高,因此我猜测沧海盟必定与某些巨商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属下之前在江北城打听到一些消息,听说唐彧在那里承包了大片矿石,是否会与此事有关?”提及仇人姓名,让我有些血气上涌,心想此事若真与他有关,便可借王爷势力替自己报仇。 “张明,我知你与唐彧有些过节,但恐怕即使是本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难以撼动他的势力。”王爷摇了摇头,语调中透着些许无奈,“不知这朝堂上,还有多少官员与富商间是毫无瓜葛的。” “王爷,张明提到的江北城矿场,我也是略有耳闻...”冤大头欲言又止,瞟了我一眼,沉思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要不让属下去那打探一下?” “不可。”我坐起身来,迈步向前,对王爷拱手行礼,坚毅的说道:“王爷,让我去吧,此事事关重大,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王爷摆了摆手,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摸了摸胡须,“张明,你也不必心急,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王爷。”我仍是不依不饶,身体又往前踏上一步,眼神不容置疑的看向他,“还望您成全。” “我看今天张明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了,王爷要不...?”冤大头走至我身旁,同样拱手行礼,“要不就答应他吧,我这里再另派些兄弟与他同去,如何?” “既如此,张明,你便走一遭吧,不过万事还需小心。” “是,王爷。” 第37章 一丘之貉 临行前,张明抬眼向头顶远望了下,低且厚密的云层飘荡在天空中,想起上次离开京城时便是如此光景,不出意外的话,前路等待他的,反正绝不是啥好天气。 “难得有机会出来放风,没想这天估摸着要下雪了。”董勇口中虽有些不忿,但脸上还是藏不住喜悦之色,“大人,江北城不远,如果我们加快点速度,或许可以赶在下雪前到那儿。” 刚准备催动坐骑加速,张明又担心起董勇的伤,怕他还没有好利索,多问了一句,“你的身体受得住吗?” “当然没问题。”董勇脱口而出,要知道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行’两字,话刚说完,张明立马一巴掌拍在董勇坐骑屁股上,那马便飞一般的往前奔驰而去。 张明一阵狂笑,好一会儿,才策马追了上去,“看来你的伤确实没啥大碍了,哈哈...”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四周早已是大雪纷飞,两人眺望不远处,隐约可望到江北城的影子,片刻之后便赶到西城门楼下。 “大人,看样子这雪一时半刻不会停了,才一眨眼功夫,这路就都给大雪覆盖咯。”董勇无奈的耸了耸肩,显然大雪不期而遇坏了他的兴致,脸上不免有些失望,“大人,要不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下?” “不了,我们找处地方喝点酒暖暖身子去,顺便也好打听下矿场的位置。”张明并未停下脚步,边说边行在前头带路,就像回家一样轻车熟路,“恐怕这江北城,只有那一家酒楼还开着咯。” 沿街商铺几乎全都门窗紧闭,城内杳无人迹,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有。 张明摇了摇头,想起上回至此,虽说下着雨,但还有寥寥数人,决不似今日这般冷清,幸好酒楼仍照常营业,只不过生意越加惨淡,门可罗雀。 董勇打量了下周围,勉强寻了一处可遮风挡雨的地方,将马匹拴了过去,才随着张明跨进店内。 “哎哟,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见有客临门,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他刚吆喝了一声,便咦了一声,觉得门前正在抖落积雪的客人似曾相识,仔细辨认了几眼,看他身穿华服,气质已是大不相同,一时也不敢确定。 “你这小二好生奇怪。”董勇着急吃酒,看店小二傻站在原地,大声嚷道:“发什么愣,赶紧拿些酒菜上来。” “好咧,两位爷,随便坐。”店小二被董勇这么一喊,才反应过来,一路小跑过来,对着董勇猛点着头,边赔罪边解释道:“实在对不起,我刚见您边上这位爷有些面熟。” 张明拍了拍董勇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对小二笑着说道:“不打紧,要不是你让我投军,我也不会投了王爷的门下。” “嘿,我就说是您吧。”店小二一下子来了精神,面露喜色,得意的说道:“我瞧一眼便知,看您这身装扮,肯定是得了端王爷重用。” 董勇在一旁偷笑着,心想原来张大人是投错了军,灵机一动,故意调侃起小二来,“怎么滴,难不成到了康王爷处就不受重用了?” “自然也会重用。”店小二打量下董勇,看他衣着普通,心中已是猜了个七七八八,歪着脖子,语飘飘的说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要是您身边这位爷投了康王,我看顶多也就混得和您现在差不多。” 董勇看店小二越说越离谱,噌一下弹了起来,怒目直视,眼神恐怖至极,吓的他哆嗦起来。 张明伸手在董勇手臂上轻拽了几下,失笑道:“小二,别贫了,先去准备酒菜,回头还有话问你。” “竟然还编排起王爷的坏话来了。”董勇指了指店小二,怒气未消,看着笑得灿烂无比的张明,脸一下憋的通红,自知反应有点过激,拱了拱手,尴尬的说道:“大人见谅,我是个粗人,急性子来着,听不得这些话。” “说啥呢,别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生分了啊。”张明有些意外,没想到董勇是真生气了,便哄了他一句,“他也是不过是无聊,随便扯些闲话而已,不用当真的。” 董勇并未回答,只是默默点点头,像极了犯错的孩子,弄得店小二上酒菜时,手直打哆嗦,说什么也不敢同坐一张桌子。 张明抄起酒碗灌了一大口,问道:“小二,这江北城附近的矿场,你知道多少?” “稍稍听说过一些,不过也不是特别清楚。”店小二小声答道,余光却一直偷偷瞄着董勇,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得罪这位爷,“我就知道城南出去没多远,有几个帐篷,招工的人就住那儿。” “多谢了。”张明看店小二对矿场知之甚少,也不再为难他,给了些钱打发走他,转头和董勇聊了起来。 “你带李雷去喝花酒不带上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董勇。”没想到酒一喝,一下子把董勇的本性都给暴露了,借着酒劲对张明一通抱怨,“大人,等办完事,你得带我去。” 在他死缠烂打之下,张明招架不住,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心想这个董勇实在有趣,只是性格过于耿直,只要是他看对眼的人做什么都对,若他看不顺眼的人做什么都不对。 “听说张大人最近看上了云水阁的姑娘?”董勇一脸坏笑,挑着眉毛说道:“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都听丁大人说了,听说她就对你卖身不卖艺。” “...”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酒色之徒,算是臭味相投到一块了,看看时候不早了,张明结了酒钱,和店小二再次确认了地点,便匆匆又开始赶路了。 “董勇。”张明瞅着他红彤彤的脸蛋,想趁机挖一些冤大头的八卦,“我说丁少波就没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丁大人?”董勇假装思考了一会,“虽然我也没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过没听说过他老往哪个青楼跑啊。” “好你个董勇,原来是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刚才的约定作废。” “那...我在想想。”董勇觉得有些为难,轻轻碰了一下张明的胳膊,小声的说道:“大人,你就饶了我吧,估计丁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难道...”张明突然坐起身子,把董勇吓了一跳,“难道他喜欢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