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宫未遂 入夜已深,一排整装肃穆的银甲内宫侍卫由着领头的带着进行日常的巡视。 这队侍卫平日里惯常就是在宫墙外围当值,平日里也没得几个差事轮得到他们处理。可今日,领头的却不知为何,并未循着往常的路径,而是变换了一条宫道巡视。 下头的人也不敢问,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齐步渐渐隐在了如墨的宫道内。 “快些快些,晚了半分当心前功尽弃!”一位公公尽全力的压低了声音,慌乱的催促着一群手忙脚乱的接生婆子,时不时眼神不安的往大殿外面的方向瞥了瞥。 今夜是当今圣上宠冠后宫的爱妃姝妃娘娘临盆的日子,后宫热闹的不行,各宫都在等着看姝妃这一年来求神拜佛是否真能给她求来一个儿子。 “快让我看看。”姝妃气若游丝的撑起身子看着产婆抱过来的婴孩,心重重的坠到了地上。 女孩,竟还是个女孩?姝妃发丝凌乱,脸色惨白,方才生产的痛远不及她现在的锥心之痛。 这头的姝妃正在黯然神伤,那头被产婆抱着的静玉紧蹙着眉头,脆弱的耳膜被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女婴形态的静玉感觉此时身处混沌,周身乏力,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六识,但很明显这位刚出生的小女娃暂时还不能控制自己,眼皮上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重的很,只能烦躁的皱了皱眉。 静玉费力的动了动手指,终于感受到了手上还残余的从母体带出的余液,温温热热的,还夹杂着一股难掩的腥味。 但这液体转瞬就被人用巾帕擦去了,擦拭之人慌乱不已,静玉隔着巾帕也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的颤抖。眼睛暂时封闭睁不大开,静玉强迫自己开始先从脑子转起。 “我,我是谁……是谁……” “嗯,不行……嗯,再想想……” 静玉被人用巾帕匆匆擦了身体,用早已备好的盘金针孔雀纹锦被包裹严实,一刻不停的被人从芳叙宫偏门抱了出去。 夜色深沉,白日里红墙琉璃瓦的宫殿栋宇都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抱着静玉的启祥公公沿着宫墙根行色匆匆,启祥公公身后紧随着两名带刀侍卫瞻前顾后的小心行进着。 公公走到芳叙宫东侧的墙根处,用力一推,那墙竟转动半侧,刚好容下公公身形出入。 公公转头对两名侍卫低声吩咐道:“你们守好这里,万万不可让人寻见,我带公主出宫。” 两名方脸侍卫点头领命,公公便不多言语半刻不停的钻进宫墙内,坐上了早就停将在墙根处的马车。 公公躬身钻进马车内,在此等候多时的马车夫赶紧训练有素的挥鞭启程。 “驾!”马儿应声开始飞速疾驰,这条宫道上的侍卫首领早先已被买通,马车以马儿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卖力的直奔宫门而去。 车厢内透过一丝幽幽的月光,悬着一颗心的启祥公公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女婴。 刚才在殿内,女婴一落地,启祥公公便觉得怪异。 今夜原本准备了防止刚出生的公主哭闹的迷魂散,可却并没用上,小公主从娘胎里出来,竟一声都没有哼过。 启祥公公不放心的探了好几次气息,确保小公主确还活着,这才赶紧带了小公主出宫去。 静玉被一路颠到这儿,那迷离的小眼睛总算能睁开点儿了。 刚出生的静玉费尽了全身力气把眼睛努力睁到最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个正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启祥公公。 “嗯?面前这人为何这样望着我?虽说我是仙女下凡……你也不用这么……” 且慢且慢?仙女下凡?静玉还没长大的脑仁一疼,记忆就好像潮水一般涌进了静玉这还裹在襁褓中的小身板儿里。 静玉开始慢慢忆起她下凡之前的景象。 庄严高大的南天门外,守门天兵被穆朗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引开,趁着天兵们还未反应过来,穆朗赶紧带着静玉两人施法化了绺青烟,用从水魔圣君处顺来的法器划开金钟罩般的结界顺利的溜进了仙气四溢的托生池中。 这天庭设南天门外的托生池,专为各路神仙下凡历劫之用。历劫成功便可再登一层造诣,早日超脱六界之外。 可奈何静玉一介披香殿低等仙娥,万万没得入托生池的资格,因此此举必定不能惊动各路管事的神仙。 记忆中,静玉身处南天门外的托生池旁,穆朗凝神在一旁护法助她下界,两人四周仙光大作,只消片刻,静玉便能脱了仙身下界渡劫。 “静玉,仙家渡劫须经三道关,我已助你在天庭渡了雷劫。此番下界乃是三劫中最是凶险的火劫,我将你的精魂脱胎下凡,你会保有所有在天庭的记忆。 只是下了界,我不能在你身侧,你也会凡胎肉体法力尽失,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用这块弓珲玉唤我。” 穆朗不放心让静玉一人留在凡间,必得寻个物件时刻知道她的安危。 穆朗将用自己精元所化的弓珲玉运气渡与静玉,那弓珲玉顺着一道白光与静玉的精魂溶于一体,穆朗此刻清秀的双眸中映照的皆是面前望着托生池的她。 记忆至此,静玉不禁一阵欣喜,“如此看来,我已然顺利下界了。” “我明白,下界历火劫是我自己的决定,既然决定了便不会后悔!”静玉周身被南天门锁魂阵包围,此刻正全力挣脱阵法的束缚,穆朗见她心意决绝,便立即运气助她。 “静玉,你答应我,遇事千万不能逞强,只管用弓珲玉唤我!我在玉上设了暗号,你只要对着它念………” 天不遂人愿这话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必是前人经验总结,比如现在,这记忆偏偏到这儿就生生断了,任凭静玉再怎么想,也忆不起来了。 静玉在心中暗啐了一声,只得先行作罢。 只不过比起弓珲玉的暗号,面前的情景才更叫静玉纳闷,抱着她的这位,看着神色匆匆,逃命似的驾马疾驰,到底要去何处? 不过,既是已然顺利下界,难不成此刻我已然在历劫了? 静玉找回记忆的时间,飞奔的马车不多时便到达东南宫门外。 宫门处的侍卫上前抬手阻拦,启祥公公从襟中掏出一块青额虎纹令牌,透过马车的幕帘示于侍卫眼前。 侍卫见到令牌立即会意,赶紧招呼身后开宫门放行。 沉重的朱红色宫门吱吱呀呀的开了条缝,启祥公公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一边招呼着马车夫赶紧驾车。 原来这人要带我出去,静玉看见这架势,心里明白了一点。 正当静玉准备好瞧瞧这巨大宫门外的景色之时,突的听见后方传来一声炸裂之音,原本安静的宫墙登时多了许多齐整的盔甲兵器碰撞的声音。 “慢着!”马车夫刚准备驾车出宫,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喝声。 启祥公公眼睛一横,心道不好,于是赶紧冲着颇有些慌乱的马车夫尖声喊道:“别管这厮!快走!” 马车夫不安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来人,只一眼便对上来人森然的锐利目光,像利刃般将马车夫钉在了原地,手脚登时便不听使唤的动弹不得。 马车夫攥着缰绳畏畏缩缩的不敢动作,启祥公公见状啐了一声,牙关咬紧,怒道:“让开!” 话音未落,马车夫应声被启祥公公掀翻倒地!公公左手抱着脑壳发昏的静玉,右手执缰绳,全身气息涌动:“驾!速开宫门!我有尹康大将军的令牌在手!速开宫门!” 怀里的静玉被启祥公公这中气十足的英勇之气给吓到了,静玉能感受到公公胸腔内的气流涌动,这人功力应不算太低。 不过他口中的尹康大将军是谁?目前这情形,身后那人应是来拦着公公的,那人是谁?为何要拦着? 静玉心中暗暗思忖着现在的情形,却很难厘清。 这头公公英勇闯宫门,那头的阻拦者哪会这么轻易的让他跑了,立刻飞身上前! 一刹那便飞到马车顶上,疾驰的马车并未让这人身形有半分不稳,反而冷哼着看着下方奋力驾车的公公,道:“启祥公公,何故深夜闯宫门?” 启祥公公自知武功不敌,并不理会他,马屁股被鞭子抽的阵阵作响,挥鞭人只死死的盯着缓缓开启的宫门。 那阻拦者左手执剑,右手用力的对着马车顶棚一掌劈下! 那马车受了力竟瞬间四分五裂,车身与车轴登时四散飞起,尖锐的木屑化作暗器开始朝四周飞射。 启祥公公赶紧护住怀中的女婴,飞身而下,但那阻拦者的一掌功力深厚,启祥公公被震的连连后退。 启祥公公赶紧运气至下身,才稳住了这股霸道的掌力,竭力顺了顺五脏六腑后继而怒目而视面前来人:“滕潇,你不在圣驾前尽护卫之职,来这宫门作甚!” 静玉能感受到,启祥公公此刻像一只飞入蛛网中的飞蛾,虽然用尽全力在挣扎,可面前的阻拦者似乎并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第二章 狸猫换太子 “我也要问公公为何不在娘娘身边侍产,却连夜出宫?”那人定定的站着,方才手撕了一辆马车的他气息丝毫未乱。他的声音平静的可怕,在这夜色中更显寒凉。 静玉这才看清阻拦者的样貌。那阻拦者通体深色黑衣,外襟绣暗针紫金仙鹤图纹,腰间别古铜金色腰牌,上面的“禁”字凸出的纹路散发着冷峻的幽光。 那人小麦肤色,阴沉着脸却能与黑夜浑然一体。瘦削的脸上似乎很难再有第二种表情,五官并没有什么辨识度,混在人群中就立刻隐形。 这长相简直是天生的猎手。 启祥公公看这厮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看了眼怀中看戏似的静玉,心想眼下也只有拼死逃脱这一下下策了。 一念下即赶紧转身,抱紧怀中静玉就飞身欲翻越宫墙,公公脚下生风,轻功起势,借着砖瓦间的缝隙登时便攀到宫墙中部。 “滕大人!”滕潇身边的侍卫一惊,万万没想到平时这个低眉顺眼的公公竟有如此高超的轻功。眼看启祥公公马上要飞到宫墙外,滕潇却依旧平静的盯着公公的步子。 启祥公公用余光撇了眼宫墙下的滕潇,见他依旧立在原地,疑惑之余脚下却不敢松懈。 此次携公主出宫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差事,只要能踏出这宫墙,即刻就能与外接应。被紧紧抱着的静玉隔着锦衾都能听见启祥公公隆隆的心跳声。 就快到宫墙了!启祥公公的脚将将踏上宫墙,却根本没有时间高兴。 电光火石间,静玉蓦地感受到一股外来的内力自启祥公公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筋骨碎裂的声音! 启祥公公不可置信的瞪着血红的双眼扭过头来看着不知何时也一同出现在宫墙之上的滕潇,嘴唇剧烈颤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咯咯咯……启祥公公一声闷哼,浑身痛感袭来,全身只觉筋脉已断无法运功,脚下立刻软绵绵没了气力,瞪大了双眼直直的从高耸的宫墙上坠下。 静玉顿时一阵失重感传来,排列整齐的红砖在她面前刷刷扫过,静玉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几乎快跳出嗓子眼儿,想叫却只能发出嘤嘤呀呀的声音。 静玉奋力的转着还长着胎毛的小脑袋,眼看自己离摔成肉泥只在须臾之间。 “咻——”滕潇一脸阴沉的飞到静玉面前,从启祥公公怀里一把抱过静玉,又一个漂亮的飞身下地,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滕潇的属下也立即接住了仅剩一丝生气的启祥公公,避免了一桩肉泥惨案。 静玉此时惊魂未定,稚嫩的小奶音嗷嗷嗷的嚎个不停,抓不牢的小手紧紧的拽着滕潇的衣袖。 滕潇站定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脸上难能可贵的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这孩子,是在呼救么? “诶,我还活着?”静玉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滕潇,一时间情绪非常复杂。 脸上一会儿闪过得救了的庆幸之色,一会又嗔怪的瞪着滕潇想张嘴骂他,五颜六色,七荤八素,万紫千红。 滕潇看着这女娃如此丰富的面部表情,阴冷的脸上又立即浮上三条不易察觉的黑线。 “回。”滕潇理了理情绪,转身带着侍卫们回宫复命。 静玉被这个阴沉的大黑脸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紧紧箍着,内心欲哭无泪只能仰面叹息。 “怎的我下界临凡第一天就这般不太平?这个大黑脸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滕潇抱着静玉快速的在宫道内疾行,静玉蓦地瞥见一条途径的宫道内,侍卫们正在处理着一具具同样身着侍卫服的尸体,好些尸体都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静玉突的觉得背后一阵寒凉之气骤起。 穆朗在她下界前跟她做了很多的理论准备工作,可她一直就当凡间话本听听,进一半出一半。 天庭安逸的日子待了五百年,静玉根本不知何为祸乱。方才直直的盯着那些不知为何就被处死的侍卫们,静玉不得不开始接受自己已然到了危机四伏凡间的事实。 灯火通明的芳叙殿外,宝象国圣上旗骊王正背着手在宫外踱着步子。宫女内监们在外排成一列,个个都屏息凝神的听着芳叙殿内里的动静。 宫中御医们在外候着,针灸药材备的齐整,以备不时之需。此时已近寅时,姝妃娘娘的嗓音逐渐哑了,这个孩子的出世实属不易。 天旗十六年,旗骊王在位期间,亲政爱民,颇得民心。 十余年的治理,宝象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偶有天灾,旗骊王也能举一国之力助国民渡过。民间百姓无不赞叹旗骊王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皇帝。 可这位绝世好皇帝,却有个多年未解之谜题,那就是多年来无一皇子诞下。 后宫嫔妃娘娘们不论地位高低,所诞胎儿均为女婴,这十几年宫里不断地添着公主,却一直迟迟不见皇子临世。 随着旗骊王年岁渐长,却迟迟没有皇子可以继承皇位。旗骊王许多年前就开始遍寻各处的名医名士仙法道人,只为求一男胎。 而这位姝妃娘娘自打入宫以来便一直备受恩宠,多年来圣宠不衰。 其兄尹康作为开国大将,手握命脉兵权。尹将军在当今圣上还是允王之时,便一直追随,一同出生入死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 尽管这几年两人之间因为国事嫌隙骤升,旗骊王也并没有慢待了姝妃,依旧是宠爱有加。姝妃为了能诞下皇子,四处求神问佛。 这胎男婴,是姝妃娘娘费尽心思请了国寺护法们设下阵法护住的。旗骊王从姝妃娘娘有孕起便倍加呵护,如今临盆,更是在芳叙殿外半刻不曾离开。 旗骊王虽人已至中年,但却丝毫掩盖不住万卷风华。 旗骊王鬓角似刀裁,眉目健朗,丝毫未有岁月的侵蚀的痕迹。 头戴束发嵌金龙护珠宝冠,乌黑发中束一支白玉云纹簪,额前攀上的几丝白发反而让旗骊王天神般的脸上多了几丝岁月的沉淀。身着黑底九爪金龙腾云纹绸袍,下身着深赤色冕服,腰间配一龙凤双祥金镶玉。 但旗骊王的治国之能,远远比他俊朗的外表要让人臣服。 此时,芳叙殿内突然没了产妇凄厉的呼号,旗骊王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向殿内问道:“可是孩儿出世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皆不敢随意应答,其中一位年长的御医壮着胆子说道:“圣上,请耐心等候,宫内有产婆们全力护着,圣上阳气鼎盛,此时进去怕是会冲撞了胎儿。” 旗骊王拂袖一挥,又将手背到了身后,转过身来,眼中散发着令人看不透的光芒。 “生了!生了!是位皇子!是位皇子啊!”寝殿内发出了产婆欣喜的呼号声。 旗骊王一听这话,立即回过身来,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一个矮胖的产婆用锦绣蚕被裹好被小心清理的小皇子,小心翼翼的抱出寝宫。 人还未出殿门便开始说那套早已烂熟的恭贺词:“恭贺圣上弄璋之喜!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产婆高兴地下巴上的痦子都在跟着晃。 殿外的宫女内监们一听产婆说的这话,瞬间都开始低声的欢欣起来,御医们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纷纷抬手躬身的恭贺圣上喜得贵子。 但渐渐的大家便神色开始黯淡,周遭的气氛竟比皇子降世前更加冰冷。 只见好不容易喜得贵子的旗骊王面上只有一抹极浅的笑意,却并不是喜悦的笑容,反而教人看了只想打个寒噤。 旗骊王伸手接过产婆怀中的小皇子,望着小皇子的眉眼,兀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众人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个个噤声不言,那方才还口中贺词连连的矮胖产婆竟几不可查的开始发抖。 旗骊王脸上阴翳,但手中却依旧温柔的轻托着皇子,在进殿之前竟又揣了抹笑容,一脸欣喜,脚步轻盈的踏入芳叙殿。 旗骊王绕过殿门处搁置的屏风,满面春风的直奔姝妃而去。 白纱锦帐之内,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姝妃唇色发白,浑身被汗水浸湿,一旁的宫女正在给她轻柔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姝妃见到旗骊王抱着孩子进殿,盈盈纤身微微动了动,双手作势便要起身行礼。 旗骊王赶紧轻柔的安抚道:“爱妃莫动,安心躺下将养。” 姝妃微微颔首,媚眼如丝的双目不自觉的盯着旗骊王此刻的神情,发现旗骊王脸上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一会儿看看襁褓中的皇子,一会儿又满眼含笑的望着自己,这才放心的轻启朱唇道:“多谢圣上~” 芳叙殿其他宫人见状,忙跪下道贺:“恭贺圣上,恭贺娘娘!” 旗骊王见状,朗声笑道:“哈哈,赏!重重有赏!” 整个芳叙殿此刻沉浸在一片祥和喜悦之中,人人面上挂笑,没人注意到姝妃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异色。 姝妃现下一颗心如悬在刀尖上,她尽力的装作平静无波的模样,与面前这位喜上眉梢的圣上演着这出戏。 成功了? 姝妃几乎要信了,可不知为何,她浑身冰凉的紧,尤其是对着旗骊王温柔的双眼之时,却觉那不是温柔,是吊唁,是泛着血光的眼神。 第三章 小命不保 静玉此刻被滕潇抱着到了一处华丽异常的宫殿,殿门处悬挂的紫金色牌匾上,明明白白的刻着“芳叙殿”三个大字。 静玉离芳叙殿正殿越近,里面的动静就听得越清楚。 滕潇一行人与三两侍卫擦肩而过,他们正面无表情的把一具矮胖女人的尸身移出殿外. 那矮胖女人脖子被抹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下巴上那颗黑色的大痦子上也沾满了血。 今日究竟是怎的了,为何到处都是尸体? 这凡间怎的跟传说中的修罗地狱般骇人? 静玉今夜下界临凡,方才下界成功的一丝喜悦早叫这些个尸体冲的干干净净了。 滕潇抱着静玉直直的站定在正殿殿门前,隔着几扇屏风静玉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可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贺喜之声。 还未等静玉听清里面都在道些什么喜,只听得滕潇一声振聋发聩的汇报之声在她耳边炸开:“圣上!臣夜巡归来!有要事求见圣上!” 蓦地,芳叙殿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整个殿内的喜悦之音登时烟消云散,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榻上的姝妃闻言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强装镇定的咽了口唾沫。 旗骊王抱着婴孩的手微微动了动,殿门处搁置的几扇屏风上透出滕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旗骊王拢了拢怀中的男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懒声道:“进来吧。” 滕潇殿外领命,让侍卫守于宫外,不得放人出入,怀抱一脸困惑的小静玉越过屏风径直走进殿内。 至殿中,跪下,不发一言,只高高抬起怀中的静玉。 榻上的姝妃见到静玉此刻又出现在这里,而且是由圣上的心腹,大内统领滕潇带来此处。姝妃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中,难以抑制的浑身冒冷汗。 芳叙殿的气氛现在非常的微妙,所有宫女内监不敢动弹分毫,床榻前的烛光微微闪动,映在旗骊王骤然沉下的面颊之上。 旗骊王抱着男婴的手还在抚摸着孩子,眉眼未抬,问道:“这是哪家婴孩,为何抱来此处?” 滕潇依旧高举女婴,应声回答:“启禀圣上,这女婴乃从东南宫墙处截获,启祥公公欲带之深夜出宫,被臣拦截。” 话音一落,姝妃娘娘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竟无半点血色,眼神中方才的光亮顷刻间消散殆尽。 “哦?启祥公公乃姝妃娘娘贴身服侍的内监,何故深夜出宫啊?” 旗骊王依旧抚摸着怀中的男婴,那用来偷梁换柱的男婴此刻还不知自己身处险境,依旧欢喜的冲着旗骊王嘤嘤作笑,可旗骊王的眼中却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让人不禁汗毛直立。 “臣不知其中缘由。”滕潇依旧毫无波澜的回话。 “那不如,姝妃你来解释一下如何?”旗骊王眉眼终于从男婴脸上转移到了姝妃脸上,深邃的双瞳中,怀疑和审度的目光像一把鞭子狠狠的抽在姝妃娇弱的身上。 姝妃浑身颤抖,这目光吓得她花容失色,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嘴里喃喃着:“臣妾……臣妾……” “好,既然爱妃没有话说,那朕先说如何?”旗骊王起身,把怀中的男婴交给旁边已经吓傻了的产婆。 继续道,“启祥公公可是持朕赐给尹康将军的令牌出的宫?” “圣上明鉴。”滕潇附和。 “尹康将军与朕是生死之交,朕登基之时,内有奸佞,外有兵患,是尹康将军将相之才助朕大破敌军,朕才能安坐江山十余年,这份恩情,朕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旗骊王虽为一代明君,可年轻时却并不是为大统所认定的继承人. 庶出出身本就比嫡子低人一等,而尹康将军是当时在旗骊王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初的这段兄弟之谊,也是倍加为人称颂的。 旗骊王眉头微蹙,仿佛回忆已在往昔。 “尹将军屡次在朝堂上口出狂言,朕已隐忍不发多时,派他驻守边防任戍边大将军,已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可是姝妃……” 旗骊王步步紧逼,冷着眼转身对姝妃缓缓道:“朕待你胞兄,已然仁至义尽,可你们为何还要这般待朕?” 原本微妙的芳叙殿此时已如一潭死水,连殿外树丛里叫嚣的昆虫此刻也静谧的仿佛通人意一般。 殿内所有知情的宫人都知道,这招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终究是没能瞒过圣上,今日便是他们的大限之日了。 此时,被举着的静玉脖子有点儿疼…… 天爷,面前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举着静玉的滕潇累不累,反正静玉浑身上下都很累…… 呜呜呜……静玉试图用扭扭身体法让自己舒服些,但很明显举着她的大黑脸的手劲儿十分强劲,卡得静玉动弹不得。 静玉扭过头,将榻上娇弱的姝妃脸上的神情尽收入眼中。 她额前的几绺长发已经顾不上整理,胸口不知是否因着气虚的缘故,上下起伏。 “意图染指皇室,你可知是何罪名?”旗骊王双手带着袖袍背在身后. 这一问仿若千年寒冰,芳叙殿内众人齐齐跪倒在地,知情之人面若死灰,搞不清楚状况的内监宫女一脸惊恐,面面相觑。 听到此处,被举得腰酸背痛的静玉终是知道这华丽的宫殿内到底在唱哪出了。 听着方才这位圣上的言语,自己这凡胎肉体便是从榻上这位姝妃肚子里托生的. 但这位姝妃娘娘很明显对自己这个不夹枪带棒的小女子不咋满意,索性一招狸猫换太子,连夜让启祥公公把我送出宫,让产婆怀里这个无辜的男婴假装新出世的皇子。 未曾想姝妃娘娘这如意算盘让滕潇这个突然出现的大黑脸摔了个稀巴烂。 不过……静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狸猫换太子这招凶险异常,所有的布局都得仔细安排着,滕潇为何能恰到好处的正好出现在偏僻的东南宫墙? 静玉将目光移到背着手的旗骊王脸上,可将将移过去,旗骊王便感受到从静玉处投来的目光,脖颈微微转动,眼睑缩成一个锐利的弧度,打量着静玉的小脸。 静玉下意识的想躲开,但一想自己现在才是个刚出母胎的婴孩,若是躲了,才更奇怪. 于是静玉也学着那男婴的模样,歪着头,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俨然一副未经人事的天真脸。 但方才旗骊王的那个眼神,却并不是一副被蒙骗的可怜模样,反而冷静的不像话,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兀的,静玉脑中闪过一丝片段,按照在宫墙外启祥公公的说法,这位大黑脸理应时刻在圣上身边护着才是,为何会在半夜去那么偏僻的宫墙外拦截逃亡二人组呢? 静玉大胆揣测着:难道,大黑脸是早就领了命时刻候着的? 思及此,静玉不禁打了个寒噤。 圣上早就知道姝妃和其兄尹康的谋划,却隐而不发,只为了今夜证据确凿,定他们尹式一族染指皇室之罪名! 下一秒,静玉更是差点叫出声来,“我也是半个尹家人啊!” 静玉这下彻底淡定不下去了,自己跟穆朗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谋划了老长时间,只为了能够下凡历劫,怎的出生第一夜便被当做乱臣贼子株连九族啊! 旗骊王面色阴沉,望着面色发白的姝妃:“爱妃现在可有话说?” 姝妃颤抖着,轻咬朱唇,兀的起身翻下床跪倒在地,梨花带雨的哭道:“圣上,是兄长以我腹中胎儿要挟臣妾。如若臣妾不从,便会叫我刚出世的孩子不得好死啊圣上!咳咳……圣上,求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臣妾吧……” 姝妃奋力的抓着旗骊王的下摆,多年来旗骊王对她的宠爱招了多少后宫妃嫔的嫉妒,尽管现在已是功败垂成穷途末路,但她仍要打出最后一张牌,姝妃抓着衣角,似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旗骊王只冷冷的看着娇身颤如筛子的姝妃,从黑底金边的长袖中取出一方盒,轻启方盒,里面竟是信件数封。 旗骊王将方盒中信件悉数扔到姝妃前,沉声道:“爱妃,朕若要与兄长通信,必会更加隐蔽些。不然这信件流落他人之手,这筹谋已久的计划岂非功亏一篑?” 姝妃最后一丝气力也被这信件卷走,这些年佯装寄家信,实则在信中暗暗与胞兄商量对策,尽管人为的给信件加了密,可终究没能逃脱旗骊王的法眼。 姝妃嘴里喃喃:“怎会?圣上……你,原是早就知道的……” 姝妃嘴角费力的扯出一丝苦笑,自己身为后宫嫔妃,早就该明白,圣上的宠爱并非真情,而是嘉奖,对于有用之人的嘉奖。 姝妃纤细的手指松开旗骊王的衣摆,旋即开始疯狂的大笑,额前的丝发也跟着四凌飘散. 干笑了几声后,静玉看见姝妃的嘴角开始沁出鲜红的血,在燃尽这个女人最后的生命:“呵呵,圣上,你好妙的手段啊……” 姝妃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方才的温柔似水全然消散,面部表情狰狞的可怕。 可笑可笑,真真可笑,自己跟哥哥自以为谋划周全,却像个玩物一般牵线掣肘,全在旗骊王一念之间。 第四章 萌混过关 这王八蛋皇帝,真够狠的。静玉这时候头也不疼了,脖子也不酸了,没想到刚出生就能见识到这人间惨剧。 尹康虽曾与他出生入死,当年的情分也早已在多年的政治风云中湮灭殆尽。 尹康多次出言不逊,但始终没有谋逆之举,皇帝不好直接对尹康动手,毕竟两人曾经的兄弟情也是民间话本的极好素材。 而今日,尹康与姝妃合谋,闹出一个狸猫换太子的诡计,这是干预后宫,玷污皇嗣之举,理应满门抄斩。 这才是顺理成章的铲除尹康而不用忌惮民意的万全之举,只是可怜了这两兄妹,自认为筹谋万全,却没曾想是给自己造了条黄泉路。 可如今,静玉已经无暇顾及生母的安危了,自己目前是罪妇之女,生死可全在旗骊王手里拿捏着。 “不行!我好不容易躲了南天门的阵法托生到这儿的,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静玉现在求生欲满满,怎的也得抓住这来之不易的下界机会。 弓珲玉! 静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穆朗留给她的法器,只要唤得穆朗来救她,自己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可静玉捏了捏肉肉的小手手,手中却空无一物,小脚在襁褓内挪了挪,用浑身的肉去感知弓珲玉,可任凭她扭翻了天,也没感应到任何弓珲玉的影子。 看样子这玉不在自己身上,可这玉能去哪儿啊? 救命啊……静玉此时真的有种头晕目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 “来人”,正当静玉这头在内心哭嚎之时,旗骊王的这一声吓得静玉浑身一哆嗦。 旗骊王不再去看地上疯癫的姝妃,沉声道:“拟旨。” 完了完了,玉帝王母佛祖爷爷们,谁来救救我啊? 静玉感觉自己死期将至,离被抹脖子不远了。 内监手脚麻利的取来圣旨与笔墨,提着笔铺了卷轴在一旁等候旗骊王的旨意。 旗骊王威严尊崇,居高临下的颁布着他早就想下的帝王令。 “传朕旨意,戍边大将军尹康,企图染指皇嗣,霍乱朝纲。而今查实,朕深痛之,琢赐革去戍边大将军一职,即日问斩。罪妃尹琇芳干涉朝政,里通外敌,罪不可赦,一同问斩。尹氏满门,男子一律秋后问斩,女子着奴籍,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内监手起笔落,旨意成,万般皆空。 自此,曾经风头无两的尹家,在宝象国,再也无此名号. 繁华尽散,兄弟之义结发之情,皆为虚妄。 “哈哈哈……祸乱朝纲,哈哈……” 姝妃听了旗骊王下的旨意,拼尽全力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口中溢满鲜血,双手绝望的举天高呼: “将军!琇芳无能,您的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了!” 这声音里混杂了浓浓的血腥味,尹琇芳言毕,高举的双手随着无力的身躯直直的瘫倒在地,登时血染一地,在尹琇芳周围开了一朵殷红无比的花。 静玉的生母,在她下界的第一天,就在她眼前咬舌身亡了。 静玉是天地灵气所化的仙娥,对于凡间的生母,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看到她就这样生生被逼死在自己眼前,静玉的心还是跟着一阵绞痛。 旗骊王看着地上的尸体,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般,拂袖一挥,不再看地上已经香消玉殒的姝妃,径直便要离去。 “圣上,臣斗胆求问小公主该如何处置。” 沉默了许久的滕潇发话了,不管尹氏兄妹如何谋划,这刚出世的孩子终归无辜,更何况这孩子毕竟也是皇帝的骨血。 旗骊王缓缓踱步到小静玉跟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静玉睁着大大的双眼懵懂的看着旗骊王,希望他能法外开恩留自己一条小命。 蓦地,旗骊王目光停留在静玉幼嫩的颈脖处。 颈脖右侧,似有东西在发着暗暗的红光,那红光不显,只随着静玉的呼吸频率发着幽幽的光,在灯火通明的芳叙殿内若不是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旗骊王暗暗思忖着这是何物,边伸手去触碰,竟登时被红光弹了回来,指尖微微有种微麻之感,却并无大碍。 这是……血阴咒? 滕潇见状赶紧起身护驾,“圣上可有受伤?!” 旗骊王拂了拂手示意自己无碍,再看那红光竟已消失。 旗骊王再次伸手试探,已再无异常的反应,只见女婴右侧颈脖出印有一朵残破的荷花图样,细细看来,竟只有半朵,剩下的荷花荷叶凋零,不知何故呈现如此形态。 “爹……爹爹……”旗骊王正在对着残荷图案思忖,竟听到这刚出世的孩子说话了。 而且,还唤他爹爹? 小静玉从刚才皇帝拟旨起就一直在用还未发育好的小脑袋瓜转转想对策,这皇帝这么狠的心,难保不会连自己也一并埋了以绝后患。 我这费尽心思躲过天庭各路神仙的法眼才作弊下了凡,才不会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 天庭的神仙们大多都下凡历过劫,从各路仙家口中也得知了不少凡间的事情,这个时候来硬的肯定不行,自己一刚出世的凡胎肉体,拿什么跟眼前这个弄权之人斗。 思忖片刻后,静玉决定打亲情牌! 一招卖萌术萌混过关! “爹爹!爹爹!” 小静玉用还没捋直的舌头费力地喊着,小手趁机抓住旗骊王的衣袖来回荡阿荡,稚嫩的小脸一脸的人畜无害,就连大黑脸滕潇也微微皱眉,面露不忍之色。 旗骊王望着眼前的女婴,良久未有动静,不知他在思索些什么。 “这个女婴给朕留下。”话音刚落,旗骊王便头也不回的出了芳叙宫。 滕潇这才放下了手中高举着的静玉,静玉一颗小心脏还在跳个不停,刚刚躲过一劫的她竟不知为何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珠,可还未滴落,便被滕潇的大手拂去了。 旗骊王刚离开,早已严阵以待的宫内禁军便涌入了芳叙宫,将早已瘫软在地的宫人婆子就地斩杀。 一时间,香温玉暖的芳叙宫,血流成河,从此这地方,怕是变成宫内的死地了…… 滕潇怀中抱着静玉,正思索着把静玉放到何处去,却惊异的看见静玉的眼角缓缓淌下了一滴泪。 寻常婴儿哪有这般流泪状的,这婴孩莫不是个妖精? 滕潇抬手拭去了静玉眼角的泪珠,起身看着四周死寂般的芳叙殿,眼神微微闪动后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后。 晨起氤氲,昨夜的寒气都在今早化作雾气渐渐散去,日头渐渐从东方升起,明媚的日光洒在红墙绿树琉璃瓦上,三三两两的宫女开始为各宫娘娘的饮食起居忙碌起来。 问薇殿内,榕妃昨夜缝了一夜的针线活儿,今儿宫女进寝殿时,发现榕妃竟一夜未眠,夜里因着困乏,连手指都不小心扎破了。 榕妃此刻面容略有倦怠,正由宫女服侍着梳妆更衣。 昨夜的尹家灭门一事早早的便开始在宫中传开,榕妃心绪不宁的听着内监禀报着昨日的惨案,愈发听得心如刀绞。 当听到尹氏已咬舌自尽时,手中刚拿起的簪子应声滑落,榕妃不敢置信的豁然起身,连带着妆奁里的珠翠也散落了一地。 “姐姐……”榕妃强忍着胸中的闷痛,才没能歪倒在地,眼泪开始顺着眼角滑落,余光瞥见自己为琇芳孩儿绣的芍药花,那红花上还残留着昨夜自己没留神滴上的血迹。 问薇殿不是个什么热闹的地方,偏居一隅,平日里唯独几个服侍榕妃的宫女内监在此处活动。 问薇殿门口的侍卫今日本来也懒懒的当值看守,两人闲话拉家常。 可蓦地,两人同时噤声不再敢多说一句了。 远远的,大内禁军统领滕潇踏着晨光,单手抱着小静玉进了问薇殿,这可真真是个稀罕事儿。 “榕妃娘娘,臣滕潇求见。” 后宫嫔妃的宫殿,滕潇不能直入,于是站在正殿门口礼数周全的求见。 榕妃这头还在淌泪,一听得殿门外滕潇的声音,顾不得仪容,擦了眼泪后赶忙迎到前殿躬身行礼。 静玉瞧见榕妃款款而来,盈盈腰身,纤纤身段,真乃人间绝色。 滕潇将怀中的静玉递与她,开口道:“这是尹氏的孩子,圣上并未伤其性命。卑职思来想去,还是送来榕妃娘娘处最适合。” 榕妃赶紧接过小静玉,眼眸含泪,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怀中眨着眼睛吞吐自如的静玉,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听见琇芳自戕的消息后,她本以为这个孩子也会一并随她母亲而去,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活着。 这眉眼,真像她。 我没有做梦,这真的是琇芳的孩子。 榕妃望着静玉望了良久方才拭去了眼角的泪道:“圣上仁慈,臣妾多谢圣上不杀之恩。” 榕妃笑中带泪,蓦地又想起了些什么,柔声问滕潇:“滕大人,敢问圣上可有给这孩子赐名?” 滕潇顿了顿,道:“未曾”。 榕妃念起往日里与尹式种种,不禁心中一紧,尤甚感伤。 那时,她们二人都还是未出阁的少女,琇芳从小就爱争强好胜,凡事都爱争第一。马球场上赢了她哥哥,高兴地差点要把下座的自己给晃晕。 “琇芳,你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你想给她取什么名字啊?”她定了定身子,歪着头,问着一个似乎离她们很遥远的问题。 琇芳圆圆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很认真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黄昏的微风带起她轻盈的衣摆,四周开了遍地的迎春花泛起了层层花浪。 时间仿佛从未停留,却也仿佛从未向前走过。 第五章 在下二狗大侠 滕潇转过身,定了定,对榕妃道:“榕妃娘娘,她的母妃犯下重罪,这孩子能活下来,已是命大。今后还望榕妃娘娘好生教导,只盼日后能安稳一生。” 榕妃朝滕潇福了福身,以表谢意,秀丽的眉眼中尽是感伤之色。 滕潇的盘算不无道理,榕妃当年与尹式一同入宫,两家乃是世交,两人情同姐妹。 可入宫之后,榕妃家世不显,又不懂侍君之道,两姐妹渐渐的便没了往来。 尹式当年宠冠后宫,得罪了不少嫔妃,现下也只有面前这位与世无争的榕妃娘娘才能容得下这孩子了。 虽说榕妃不受恩宠,可她不争不抢的性子反而在这宫中更加安全。 昨夜一番风云变幻,滕潇还有诸多重任在身,再不能多做停留,对着榕妃作了个揖道:“榕妃娘娘节哀,臣先行告退” 榕妃低头颔首道:“恭送滕大人,臣妾必定好生教导。” 滕潇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小静玉眼前。 小静玉仰着脖子望着眼前这个榕妃,不由得心生喜爱。 榕妃妆容过半,一头青丝略略用锦绣丝带束之,略施粉黛却也姿色万千,胜却人间无数,耳坠一对碧玉飞鸟形串珠,淡黄色的水烟薄纱称的肤色吹弹可破,气若雏菊,好闻的很。 静玉忆起昨夜种种,仍是心有余悸。可不知怎的,躺在榕妃娘娘的怀里,内心的不安渐渐的散去。 不知是不是榕妃身上好闻的淡淡脂粉香,还是榕妃在自己背上的轻拍,静玉此刻终于才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暗自庆幸着滕潇没有把她送到另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榕妃脸上的神色依旧悲伤,她轻轻的拍着静玉的背,柔柔的哼着哄静玉入睡的歌儿,软软绵绵好似吴侬软语般。 静玉听着听着,竟觉眼皮沉重,浑身好似跌进了蓬松的棉花堆,不久便再也睁不开眼香甜的沉入了梦乡。 日头已经高高的升起了,此刻的问薇殿内洒满了温暖的阳光,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柩在地上映出一朵朵太阳花,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却别有一番意趣。前夜的腥风血雨仿若一夜之间随风散去了。 静玉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这一觉睡得尤为香甜,自打她决定下凡渡劫开始,静玉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 静玉睁开了眼,发现日头已经快落山了,惊觉自己竟睡了一个大白日。静玉想张嘴说话,奈何小婴儿还没能长到会说话的年纪,只发出了“呀呀”的声音。 坐在婴儿床边的榕妃闻声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靠了过来,看见静玉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颇为欣喜。 榕妃双手横着抱起了静玉,伸手在一旁的案几上给静玉拿了朵晒干的向阳花给她抓着玩儿。 榕妃身上沁着怡人的香气,静玉深吸一口便浑身酥软,肉肉的小手紧紧的抓住榕妃的衣衫,满眼的花痴相,惹得榕妃一声苦笑:“你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还能笑这么开心呢?”边说边轻轻的拍着静玉的背。 静玉被榕妃这么一说觉得甚是有理,自己是个刚出世娘家就被满门抄斩的可怜人儿,后宫各处听说了静玉的遭遇,就是平常与姝妃结仇已久的嫔妃,也都感叹一声这奶娃娃真真可怜见儿之类的话。 榕妃朱唇轻启,感叹道:“在这深宫之中,能安稳的活着,便已经是一种奢望了。”静玉闻言方才收起了自己花痴的表情。 榕妃声音绵软如听妙音,瞧见静玉表情的变化,转而又轻笑道:“既然你父皇未曾给你名讳,那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静玉说不出话来,但是又很开心,虽说亲娘没了,可还好老天爷给了她这么个温柔的二娘,二娘温柔似水还要给自己取名字。 静玉这个名字是天庭取名的簿子里随意翻来的,五百年前静玉刚刚化形,也没人问问她的意见,就把这个名字塞给了她,毫无新意可言。 小静玉期待的抓了抓小手,想来这么温柔的二娘必然会给自己取个惊艳绝伦的名字。想到此处,静玉不禁一阵激动,浑身上下的肉肉都跟着抖了抖。 只见榕妃抿了抿唇,继而温言道:“你此番能获圣上宽恕实属不易,可你母妃在在这深宫中实在结怨颇多,难保不会有那居心叵测之人要对你不利。我听闻民间的苦难人家生了娃儿,取的名儿取贱物方才好养活……以后……” 静玉听着这番话颇有些困惑,不知榕妃是何想法,但总归这么好看的二娘,肯定不会取太难听的名儿。 叫啥我都认了。静玉心想着。 榕妃顿了顿,认真思索一阵后,轻轻刮了下静玉的小鼻子,忍俊不禁道:“以后就叫你……二狗吧……” 噗!!!小静玉一口奶血差点自丹田内喷涌而出! 静玉反复的上下打量着榕妃的表情,再三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后不禁开始声嘶力竭的嚎叫。怎么人长这么好看取名字这么随意呢!! 这这这,我好歹也是一介仙娥下凡,以后也是要跟各路英雄报自己名号的! “敢问这位英雄姓甚名谁?在下愿与阁下结侠义之好!”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狗大侠是也!” 不不不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静玉晃了晃脑袋甩掉方才脑中脑补的画面,又想到穆朗回头要知道自己在凡间得了这么个名号,怕是肚子都要笑穿。 我抗议! 小静玉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激动地拼命扭动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抗议这个名字。 谁知榕妃看静玉抗议成这样,非但不恼,反而好笑,用手指抚平了静玉皱起的眉头道:“果然……你听得懂我说话,对不对?” 小静玉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扭了,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榕妃。 自己在旗骊王面前还会装一装稚嫩孩童,可在榕妃的怀里,所有的戒备统统都放下了,还没有彻底熟悉这具婴孩身体的静玉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展现了不同于寻常婴孩的模样,这一切早叫聪慧的榕妃全看在了眼里,方才那个气的静玉喷血的名字,原就是用来探探她的。 榕妃接着道:“刚出世的孩子,哪有你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护着你的。”说罢用额头蹭了蹭小静玉的脸,榕妃脸上笑意更浓,满眼爱惜。 “你以后,就叫无忧吧……这是你母妃……在她及笄时就跟我说的呢……” 榕妃依然记得幼时,她在座下看着尹氏在马球场上夺球的风采,真当是,萋萋少女,一朝玉殒香消…… 问薇殿外,榕妃托了母亲要来了几粒桂花树的种子在殿门前种下了。榕妃每日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在树下洒下甘冽的山泉水,桂花树贪婪的吸收着来自艳阳的养分。 每每到了桂花树开花的日子,榕妃都会带着宫女们摘着朵朵小巧的桂花,洗净晒了揉进月饼里。小宫女们瞧见小凳上的女娃吃的满嘴饼渣碎屑,巧笑吟吟的过来给她轻轻擦了。 桂花树渐渐看着愈发的高了,时间一转眼已经过去三年有余。 今儿榕妃晨起,远远地瞧见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墩站在树下,双手叉腰气场颇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胖小子。无忧现下个子矮矮的,三岁娃娃的身高竟比寻常的丫头矮了一截。 小静玉,哦不对,这个小家伙有新名字了,无忧小朋友正在努力的练习自己的四肢肌肉,以便能够更方便的四处撒欢。 按理说,寄养在各嫔妃处的孩子,无忧该唤榕妃一声母妃,可圣上这一句话没交代的就扔到榕妃这儿来了,榕妃也从不计较什么称谓,无忧便随了问薇殿的各个宫女内监一起称呼为榕妃娘娘。 榕妃在无忧进问薇殿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女娃娃不一般,于是也从来没把无忧当小孩子看过,经常闲来无事就抱着无忧念些史书典籍之类的。 无忧看着眼前温婉动人的榕妃,温言细语念起典籍来竟一丝都没觉得无趣。 榕妃真是好看到连讲古籍也这般生动有趣啊。无忧不爱长时间坐着,可只要榕妃给她讲故事,她便能乖乖的坐一下午。 “这就结束啦?”无忧眨巴着眼睛念叨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涿鹿之战的故事好有趣啊,我还想听~” “好~你想听呢,我就常给你讲~”榕妃宠溺的点了点小无忧的鼻子。无忧又开始不按年龄设定开始傻笑,活像个隔壁村头坐在稻谷堆上望着心上姑娘的傻小子。 “只是你这右颈处的半朵残荷为何会随着娘胎出来?”榕妃娘娘温柔的抚摸着无忧粉嫩的颈部,疑惑却也说不清。 无忧当然也很奇怪,当初穆朗哥哥全程护法送自己下凡渡火劫,只给自己留了一枚由自己精血炼化的弓珲玉以在凡间随时联系,这脖子上的半朵残荷自己记忆中,在天庭里就不曾有过,为何会下凡后出现在这里。 出生当晚,这半朵残荷散发的红色幽光也差点让旗骊王把自己宰了,这东西擦也擦不掉,究竟是何物? 榕妃从颈部收回了纤细的手指道:“只要不是什么凶邪之物就行。” 无忧把脖颈的衣领往上拢了拢,榕妃似乎很在意这个印记,每每见到总是一副担忧之色。无忧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除了难看点,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无忧偷偷瞥了眼榕妃,发现她仍旧是一脸的担忧,于是赶紧转移下榕妃的注意力。 无忧用小胖手捏了捏自己肚子上一圈厚实的肉肉,皱着眉说道:“榕妃娘娘你看看我这肚子,都鼓成一个球了,我不能再每日点心夜宵的没个停了!” 榕妃被她故意摆出的模样瞬间逗笑了,“你个三岁的娃娃,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那,那我也不能光长肉不长个子,我决定了!明日起来晨练!”无忧扬起红润的小脸蛋,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好~那我让她们都陪着你,当心着别摔了~” “放心吧榕妃娘娘!不会的!”榕妃的注意力成功被无忧的减肥大计吸引,面上转忧为喜。但无忧此举并不单单只为了不让榕妃担心,那枚消失了三年的弓珲玉,是时候要去寻一寻了。 第六章 一只肥烧鸡 “榕妃娘娘!!你看!你看!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晨起,榕妃娘娘正在妆奁前由宫人服侍着梳妆。 人还没见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叫声就让原本安静的问薇殿瞬间热闹了起来。 榕妃杏眼微嗔,轻轻转过身去,只见无忧身着一身翠绿色罗裳,星星点点的小粉花点缀其间,由是初春季节,榕妃娘娘怕冻着无忧,还给她亲手缝了一件鹅白色绣浅赤色梅花披肩。 头扎两束小鬟丫,左右两边各别有两束绣云纹束带。娇俏可人惹人爱,小小少女脸颊肉嘟嘟的,五官虽还未长开,却也能瞧见她如同顶级宫廷画手描绘出的精致容颜。 只是小无忧仿佛并不在乎这些,手里只紧紧的攥着她大清早起来遛弯时捕获的战利品。 “榕妃娘娘你看!”无忧呼哧呼哧的一路小跑到榕妃妆奁前,神秘兮兮的给榕妃展示着手里的东西。 榕妃定睛一看,无忧手里竟握着一只幼年喜鹊,那喜鹊瘦小的很,放在这个三岁娃娃的手掌之上不大不小,看着也是一只还未长大的鸟儿。 “这是哪里捡来的?”榕妃娘娘正色的问道,她可不愿无忧这般折腾这可怜的小生命,语气间颇有点严厉。 无忧看榕妃似有不悦,本来还有些激动的她声音骤然小了下去,小声道:“这是,树下捡的……” 榕妃娘娘轻轻的接过手中的小喜鹊,鸟儿在榕妃的手中略微振翅,却根本飞不起来。 榕妃继续问道:“那无忧,你可知道小喜鹊离了它母亲的喂养,是要饿死的。” 前几日在榕妃跟前说了自己要晨练,无忧便每日早早的爬起来,日头还未爬上来的时候无忧已经围着问薇殿转了两大圈了。 今日晨起还颇有些凉意,无忧披了披风在园里溜圈儿,行至西侧时听得草丛里传来了微微弱弱的鸟叫声。 无忧于是好奇心大发的凑过去扒了扒厚厚的草丛,惊走了几只蚂蚱飞虫西瓜虫之后,终于看见深处趴着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喜鹊。 无忧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知道的,所以我在花园里找了好久,既没有寻到大喜鹊,也没有看到喜鹊鸟窝。这小家伙亲人的很,我瞧着它觉得欢喜又怕它早起没吃东西饿着,所以才带回来了……” 榕妃娘娘看着无忧一脸委屈的样子,摸摸她的小髻笑道:“原来,我们无忧是在做善事呢~” 一听榕妃的语气又变回了温柔,无忧立刻又满血复活了,两眼放光的连声应答:“对啊!我是在做好事!” 说罢又一脸坏笑了起来的道:“那榕妃娘娘,我们可以养着这只喜鹊吗?” 榕妃娘娘点了点头:“你既带它回了问薇殿,那你自然是要照顾好它。” “哇太好了!我有小宠物了哈哈哈!”无忧原地蹦啊蹦,开心的直晃悠~ 以前在天庭,总看见各路神仙们牵着各自的坐骑灵兽飞来飞去,那些看着凶神恶煞的坐骑就不说了,每每看见乖巧可人的灵兽,无忧都心生艳羡,可她那会儿哪里有什么资格豢养灵兽。 但如今下了界,灵兽养不了,养只宠物什么的,总归不犯法吧? 小喜鹊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榕妃娘娘的手里沉沉睡去了,许是一路被无忧颠着送过来累得慌,此刻紧闭了眼睡的香甜。 在问薇殿的日子过的没有波澜也没有惊喜,无忧满脑子除了听榕妃娘娘讲故事外,重要的事情也一直放在心里。 弓珲玉的下落无忧这三年来每日都在思索,可这三年自己才勉强学会了说话走路,皇宫的面积她出生那晚是有领教过的,从东南宫墙到芳叙殿,又从芳叙殿到问薇殿,就连滕潇那种大长腿都要走好久,更别提自己这对矮胖的小短腿了。 但按理说弓珲玉应是随着凡胎肉体一起来到人世间才对,可出生当晚过于慌乱,自己被启祥公公匆匆忙忙的抱出宫外,期间又各种打斗,自己还脑子不清晰了好大一会儿,这弓珲玉指不定掉在哪儿了,中途若是被哪位贪财的宫女内监捡了,说不定早就被卖到宫外去了。 无忧窝在自己寝殿窗户旁的春凳上,边喂着阿喜,边仔细的回忆着当晚所发生的事情。 阿喜是无忧给那只可爱的小喜鹊取得名字,无忧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取名废物,盯着恢复了元气的喜鹊鸟半晌蹦不出个屁来。 最后豪气的一挥手喝道:“哎呀!你既是只喜鹊鸟,干脆就叫你阿喜好了!简单好记,还吉利!” 阿喜被她这一喝带起的风吓得直踉跄,嘴里的鸟食都蹦出来好几粒。 无忧思考弓珲玉下落时,阿喜正站在铜制鸟架上,乖乖的吃着无忧喂过来的食物,时不时歪头看看无忧。 无忧虽在喂阿喜,脑中却全都是弓珲玉的下落,想着想着出了神,手里喂食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阿喜左右歪头的等了半天,确定了面前这人已经去神游了,可才吃了一半,这鸟肚子也没饱啊。 于是阿喜略略振翅,从鸟架上飞到了无忧装满了鸟食的小手中,一脚踩在无忧肉乎乎的手掌上,低头开始欢快的吃着。 无忧被它这么一啄,从神游中回过劲儿来,低头瞧见阿喜正在自己的手上吃鸟食,手心被尖尖的鸟喙啄的痒痒的,可见它吃的这么欢欣,也不忍掀它下去。 鸟喙颇有规律的啄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无忧蓦地脑中闪过一丝记忆,自己在刚出母体的时候依稀有记得自己被巾帕擦拭过身上从母体里带出的液体。 自己的手好似抓住过一个如鸟喙般冰凉的物体,但还未等她神识恢复,就被清理了包进襁褓中拿给启祥公公去送出宫外。 当晚那么慌乱,所有的宫女产婆都忙着替换皇子,哪里有功夫管她手中握了些什么。 那也就是说……无忧粉嫩的小嘴儿微微上扬。 弓珲玉,极有可能,还在芳叙殿里! “哈哈哈!阿喜!你真是我的福星!怎么一给你喂食我就想起来了呢!” 无忧开心激动的又给阿喜塞了好多好吃的,以示嘉奖,已经吃饱了的阿喜看着无忧这么高兴,深吸一口气又吃了好几口。 “可是……”无忧喃喃道,“这芳叙殿自那晚后已经荒废了三年了,那可是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听宫人们说半夜路过芳叙殿,还会听到里面姝妃娘娘的歌声……” 想到这里,无忧不禁打了个冷战,她现在可是凡胎肉体没有法力,要是真出来个孤魂野鬼厉鬼索命,她可不一定能保住自己这刚刚能走路顺溜的三岁小孩儿的肉身。 但转念一想,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芳叙殿内此时肯定是整个皇宫守卫最宽松的地方,谁人会大半夜的去这么个鬼地方,自己摸黑偷偷溜进去才不会被发现。 想到此处,无忧这才壮了壮胆。 可毕竟还是胆子小,自己从未去过这些黑漆麻乌的地界,方才的心理暗示并不怎么奏效。 无忧蓦地转过头来盯着桌上吃撑了的阿喜,贱兮兮的摸了摸阿喜顺滑的小脑袋,嘴角咧出一个谄媚的弧度:“阿喜,今晚,我们偷偷溜进去,你陪着我,如果有危险,你就赶紧跑,别管我听到没有!”阿喜如果有手肯定要无奈的扶额,胆子小要我陪就直说,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好!决定了!今晚趁榕妃娘娘睡下后我们喜忧参半组合就出发找弓珲玉去! 无忧高举着阿喜刚吃饱了撑的小身体,晃得阿喜差点把食吐出来。 入夜,圆月高高挂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咻的一下飞速的闪过,顺利的躲过了守卫的视线。 “嘘……阿喜你乖乖的别叫……” 无忧鬼鬼祟祟的猫在问薇殿偏门口,装腔作势的捂住了阿喜的嘴。阿喜乖巧的站在无忧肩头,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 无忧心中默念着作战计划:“问薇殿门口的侍卫我观察过了,晚上每一个时辰就会有一班换岗,那是他们守备最松懈的时候,只要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的溜出去即可。” 现在距离侍卫换岗不足一炷香的时间,无忧蹲在墙角,凝神望着那两个抽空打着瞌睡的侍卫。 时辰到了! 侍卫开始换岗,先前的两名侍卫打着哈切把换岗牌交给了另外两个人,便转身离去。 两名新到岗的侍卫伸手做了做伸展运动,两人便开始小声的唠起了家常,“你们家那口子听说又生了个胖小子,恭喜啊!”“哎呀这又多了一张嘴吃饭啊”“这话说的,这可都是福气啊……” 趁着两名守卫在唠家常的功夫,无忧把白天早就准备好的烧鸡摆在了进殿阶梯处。然后闪身猫到殿门后面,飞快的拿手中攥了许久的小石头狠狠砸了下殿门。 “谁!”两名侍卫闻声非常警觉,赶紧四处查看异动。 “诶?这是何物?”侍卫甲率先看到了阶梯上的烧鸡,满脸不解,然后慢慢走近了查看,侍卫乙闻声也被这一团不明物体吸引了过来,两人围着烧鸡,借着夜色看了会儿,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烧鸡??” 好机会!趁着两名侍卫满脑袋烧鸡的时候,无忧带着阿喜咻的一下溜出了问薇殿,然后脚下生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消失在了夜色中。 “哈哈哈,两个笨蛋守卫,一只烧鸡就把他们糊弄过去了!” 无忧边跑边得意着,然后带着阿喜按着记忆中芳叙殿的方向前进。 皇宫内院面积极大,无忧的小短腿跑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芳叙殿的影子。这是长这么大,无忧第一次出问薇殿这么远,无忧借着月色仔细的辨识着道路,偶有遇见巡逻的侍卫,无忧便借着身高优势藏匿在暗处,这一会跑一会躲的,夜色愈发的浓厚了。 跑着跑着,无忧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周身仿佛被一阵奇怪的氛围包裹着,但又说不上来。 “从问薇殿宫女芳草姐姐那里高价淘来的内宫地图断是不会出错的。那到底哪里奇怪呢?” 无忧虽觉浑身不适,但她不敢停下脚步,只想着快点到芳叙殿找到弓珲玉后赶紧溜回来。 算了,不想了,先到了芳叙殿再说。 第七章 我想你了 无忧赶紧加快了步伐,呼哧呼哧喘的无忧恨自己平时吃的太好锻炼太少。 芳叙殿!无忧躲了一路,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宫殿,无忧赶紧趁着黑夜猫进了芳叙殿内。 曾经富丽堂皇的芳叙殿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因常年无人居住的缘故,宫内感受不到半分活人的阳气,阴风阵阵吹得宫殿翘角挂的铜制风铃叮叮作响,却并无半分悦耳,直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无忧踱进了芳叙殿殿内,殿内昏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墙皮早已脱落殆尽,蜘蛛网丝遍布,曾经的春宵帐暖玉硝烟终究是逃不过帝王无情的绞杀。 无忧把阿喜放在肩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我本无意惊扰死者,只因有重要物件落在此处不得已叨扰各位了。” 刚念完,一阵阴风便从门口直直的灌入,吹得无忧脖颈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莫怪莫怪,我拿了东西就走。”无忧壮着胆子划开了火折子,那火折子不大,只能将将照亮无忧身边半米的距离。 既进了殿就好办了。 无忧尽量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的念叨着一句让她把午饭都吐出来的一句话:“穆朗哥哥我想你了~穆朗哥哥我想你了~~” 至于为什么会念这句呢,只因弓珲玉乃穆朗用精血所化,静玉下凡之时,穆朗给弓珲玉下了咒语,静玉在凡间需要穆朗相助时,便要口中念这个咒语才能唤醒弓珲玉。 刚下凡时这句咒语无忧脑袋抓破了都没想起来,带着记忆下凡的操作果然还是纰漏颇多。 这咒语是某天无忧跟榕妃娘娘午膳时想起来的,气的无忧把中午饭都吐了一桌,吓的榕妃娘娘以为有人投毒,宫中侍卫赶紧来问薇殿排查了好几圈才放心离开。 “好你个穆朗,你看我找到弓珲玉以后不臭骂你一顿!”陪着笑送走内廷侍卫后,小无忧咬牙切齿的想着。 果然,喊了一圈,芳叙殿正殿的角落内,某个物什开始散发幽幽的光。 找到了! 无忧赶紧跑过去,地上一块沾满灰尘的锦丝上盖着一个发光的东西。 无忧掀开覆在上面的布,一块通体白净的弓形白玉上散发着点点仙光。 无忧眼睛蓦地亮了,将火折子放在地上,捡起来用手擦拭着弓珲玉上堆积的灰尘。 那弓珲玉被咒语唤醒,穆朗熟悉的声音从玉里传了过来:“静玉!静玉!是你吗?静玉!” 三年了,无忧听到这个声音,不禁鼻头一酸。 无忧虽然心头一软,却对着弓珲玉开始破口大骂:“穆朗你这三年都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出生就差点让人给宰了,你都不来救我……” 无忧的小奶音怒声中带着哭腔,把天庭这头的穆朗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静玉你怎么了,为何三天杳无音讯,我一直在寻你的下落……” 穆朗这头茫然不知所措,他这头能与静玉联络的只有弓珲玉,可他在天界日夜等着,也不见静玉唤他。 凡间人烟嘈杂,自己在凡间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心急火燎的都跟玉帝告了几天的假了。 无忧一听“三天”立刻又炸毛了,“三天?我都在凡间呆了三年了,爹不疼娘也没了,呜啊啊啊!” 天上一天,下界一年,穆朗等了她三日的时间,静玉已经长成个胖娃娃了。 “静玉你冷静点,你先别哭了。你快告诉我你这三年过的好吗?”穆朗试图稳住无忧的情绪。 “好你个头!”安抚失败…… 但无忧哪里是真的生他的气,只是思念太久反生怨罢了,听到穆朗在那头不知所措的模样,气瞬间就消了。 无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穆朗哥哥,这三年发生的事情我回头再跟你细说,我现在既已下凡,就是要渡火劫的,可是这劫在何处,我该如何度过?” “静玉,你可知为何唯独火劫必须在凡间修炼渡劫才算得数么?”穆朗正色道。 “不知。”无忧摇头回答。 “雷劫我已在天庭助你度过。火劫是需尝尽人世间辛酸苦辣后看破红尘,方能超脱凡尘之外,真正进阶到地仙的境界。因此并非你下了凡就有火劫可渡,你需在人世间尝尽红尘滋味后方能渡过。” “红尘?可我被困在这深宫内院,我哪儿也去不了啊。” 无忧恨恨的骂道。难道真的只能这辈子简简单单的当个小仙,活够一千年寿命然后化作天地间的尘埃么? 无忧想到了自己在天庭的日子,作为披香殿的侍女,自己只是个仙位。 而天庭诸仙众多,她又算老几? 若静玉不知道她一介仙位还可通过渡劫来进阶为地仙和神仙,获得无尽寿命,享尽世人拥戴,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她既知道了,便不想只在仙位上碌碌一千年后神形俱消,就算是拼,也要拼着把三劫渡了! “我知道了,穆朗哥哥,你放心吧!我会在凡间好好积德行善的,如果我哪天要是不幸要魂归西天了,穆朗哥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哦。” 无忧一脸自信的对着弓珲玉说道。 穆朗这头苦笑着:“放心吧静玉,你要是有生命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来救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皮哦!” 无忧还是跟在天庭一个模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心没肺的笑着。 旋即,无忧又想到一个问题,赶紧问道:“对了,穆朗哥哥,我下凡出生的时候,右侧脖颈上有半朵残荷印记。不像是寻常人等的普通胎记,你可知这是什么特殊的印记么?” “残荷……”穆朗心中咯噔了一下,异样的神色浮上了眼瞳。 见穆朗那头迟迟不应答,无忧哼唧着喃喃道:“连你也不知道,哪有人长这种胎记的,又不好看。” 无忧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肩头的阿喜见她的手凑了过来,乖乖的拿脑袋去蹭她。 “对了,你肩膀上站着的是什么?”穆朗生硬的转移话题的问道。 “哈,你说阿喜呀!这是我早上去花园溜达的时候发现的,它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飞也飞不起来。我在花园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它娘亲,所以我就带回问薇殿了。” 无忧说着笑了笑,摸了摸阿喜小小的脑袋。 “原来是只喜鹊。”穆朗清浅的笑着,“凡人都说,喜鹊会带来好运的,静玉你可有福气了。” “对了穆朗哥哥,我在人间有新名字了。我叫无忧,万事舒心的那个无忧~是榕妃娘娘,也就是在人间养育我的那位娘娘给我取的,你老静玉静玉的叫,我都不习惯了。” 无忧兴高采烈的跟穆朗介绍着自己的新名字。 “好好~无忧就无忧,静玉以后不叫就是了~”穆朗非常的配合。 突然,穆朗脑中灵光一闪,如雕刻般的唇微微上扬。 抬手,闭眼,修长的双指并拢后对着弓珲玉输入了一阵法力。 “无忧,我既不能下凡陪你,就让这只喜鹊鸟时刻陪着你吧。” 弓珲玉透过无忧捧着的小手,传过一阵发光的法力,咻的一下映得阴森的芳叙宫亮堂了不少。 这法力直直的穿进阿喜小小的身体里,阿喜一时间有点经受不住,啪叽一下从无忧的肩上掉了下去。 “阿喜!你怎么了!?” 无忧见阿喜突然倒地,吓得不行,赶紧对着弓珲玉问道:“穆朗哥哥,阿喜怎么了。” 穆朗输入法力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剑眉微微皱起,有点吃力的说道:“无忧,我已往这只喜鹊体内注入了我部分法力,从此它便是一只灵鸟,可听懂你言语,也可自行修炼,如若时运甚好,还有机会可化作人形。” 无忧一听,这法子不错,但又担心的问道:“那穆朗哥哥,你这样消耗法力,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你放心吧小傻瓜,你穆朗哥哥我好歹也是地仙,你这个小仙娥就别操心了,这点法力我还是消耗得起的。”穆朗说完这话,修长的手指收回,长舒了一口气。 这头法力刚输送完,那头的小阿喜就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先是睁开了灵动的小眼睛,左右的打量着四周,然后啪叽一下站了起来,试探性的挥了挥自己的小翅膀,抬头看见这段日子一直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生怕自己吃不饱甚至差点撑死自己的小主人,阿喜啾的一下扑到无忧的脸上,小尖嘴儿吧唧一口亲在无忧稚嫩的小粉嘟嘟脸上。 “哎哟我的阿喜,你这嘴儿可是尖的!” 无忧被阿喜的热情给镇住了,脸上吧唧被啄了一口也是令她措手不及,不过内心却是笑开了花儿~ “谢谢穆朗哥哥,你这生生把阿喜变成灵兽,也耗损了不少法力吧。你以后可别乱逞强,我都欠你好多债了,咋个还得起嘛……”无忧心虚的嘟嘟嘴。 “我没听错吧?我们平日里那个娇蛮的小丫头现在居然开始学会知恩图报了~这个还债嘛,就大可不必了,倒不如……” 穆朗坏笑起来,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也泛起了阵阵温柔的涟漪,明眸里却有点贱兮兮的,继续道:“不如以身相许啊?” “做梦吧你!”无忧丝毫不买账,穆朗一腔柔情砸了个空,不过穆朗早已习惯了她这般,并不会生气。 “好了,我不能再跟你说了,我下凡这三年的事情太多了,等我回了自己的小屋里再与你细细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必须赶紧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了可就惨了。” 无忧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芳叙殿呆了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真要露馅儿了。 “那好,你快些回去,有事情你随时唤我,我一直都在。”穆朗温言道。 “溜了。回头联系。”无忧快速的把弓珲玉塞进自己怀里,“阿喜咱们走!” 阿喜用力的点了点头,毕竟是穆朗的法力生生掰出来的灵兽,阿喜还只能听人言,并说不了人话,但眼前这位小胖妞,阿喜是看得明白的,平日里一副横冲直撞的样子,其实比谁都重感情,是个可以托付的主人。 一人一鸟趁着夜色一溜烟儿头也不回的往问薇殿奔去,回来的路上无忧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觉得这一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一直溜到问薇殿外,也还是没琢磨明白。 不过她也没工夫琢磨了,无忧刚准备故技重施的溜进殿内的时候,却发现,殿外并没有侍卫守着,问薇殿外殿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骇人。 奇怪?守卫都去哪里了? 第八章 你这是何鸟? 无忧停下了脚步,猫着腰慢慢的靠近着问薇殿。 按常理说,问薇殿虽是个不咋受欢迎的地界,可这大半夜的至少应该有两名侍卫看守才是,为何现在竟然无一人值守? 无忧小小的身躯慢慢的向殿门靠近,可还没有到殿门外,一个白粉色的袅袅身影便从殿门外走了出来,声音焦急的问道:“无忧,是你吗?” 无忧一听这声音,除了榕妃娘娘还能有谁? 玩了玩了,榕妃娘娘平日里她不小心跑出殿外都得担心老半天,今天这大半夜的溜出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了。 “是我……榕妃娘娘……”无忧小声的应答,脚步一点点的挪到殿门外,只能硬着脸皮等挨骂了。 榕妃娘娘一看无忧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声音带颤道:“你这孩子,大半夜的出去想吓死我吗?” 无忧被榕妃抱着,清楚的感受着她的担忧,一时间一种懊悔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榕妃并非自己生母,可她待自己,确是一心一意关怀备至。 无忧乖乖的抱着榕妃,小声的说:“对不起榕妃娘娘,我是太想我母妃了,我想回芳叙殿看看……” 榕妃一听这话,更加心疼了,松开无忧,略带嗔怪的说道:“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无忧看着榕妃这么担心的样子,内心愧疚,赶紧转移下榕妃的注意力:“榕妃娘娘你怎么知道是我偷溜出去的啊?” 一脸无辜,自以为高明的调虎离山计被当场识破,无忧小脸有点疼。 “除了你,谁还会拿个烧鸡引诱守卫。他们发现烧鸡,第一时间就与我通报了,我一看你房间里烧鸡的味儿都没散,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家伙偷跑出去了。” “那守卫们呢?怎么都不见了?”无忧继续问道。 “当然是悄悄出去找你了。”榕妃低声。 “还不是怕你丢了,这偌大的皇宫,我真的担心坏了……”榕妃心疼的摸了摸无忧的头。 无忧低头认错,语气诚恳:“榕妃娘娘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榕妃转头继续问道:“你说你去祭拜你母妃了,那芳叙殿多年无人打扫已经荒废,你一个人不怕么?” “我不怕,有阿喜陪着我,它会给我壮胆的!” 阿喜赶紧跳出来叽叽喳喳了几声,以示自己还能起点儿作用。 “好了……快进去吧,赶紧回屋休息~明儿还要早起呢。”榕妃牵着无忧的手往殿内走。 “早起?为何要早起?”无忧有点愣愣的。 “你这个傻孩子,光顾着一天疯跑,明日是你父皇的生辰,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榕妃娘娘有点哭笑不得,这几日殿内忙前忙后的,这孩子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生辰?我那皇帝爹爹居然要过生日了?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入承权殿贺寿的资格。” 无忧很无解,自己对这个老爹没什么好印象,出生那晚寒凉的眼神她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榕妃道,“今年不一样,你父皇今年是四十龙诞,大赦天下,整个皇宫都会为圣上庆贺,你作为他的女儿,当然要去。” “唉,没意思,明日肯定又是各种礼仪规矩,不得行差踏错,我可不可以不去呀?”无忧扯着榕妃的袖子撒娇。 “明日你且跟着我就好,这般隆重的日子你不好缺席,你就委屈委屈应了你父皇的旨意即可行不行?”榕妃握着无忧的温言道。 “那好吧……”无忧撇了撇嘴,“那我便随着母妃一起~”无忧笑得很纯真。 榕妃一愣,“你方才,唤我做什么?” 母妃,榕妃娘娘是母妃。 无忧以前不叫榕妃娘娘母妃,总觉得怪怪的,今日看见榕妃娘娘深夜在问薇殿外等着自己仪容不整的样子,无忧的嘴再也硬不起来了。 这世上若只有一人能做无忧的母妃,那这个人一定是榕妃娘娘。 “母妃!您就是无忧的母妃!唯一的母妃!” 榕妃笑得很甜,却突然傲娇的点了下无忧的小脑袋,道:“小调皮~” 无忧端端正正的侍奉榕妃睡下,又给阿喜的窝换了新的干草,自己才咕涌咕涌的上了床。 旗骊王寿宴……自己三年未见的皇帝老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还有那个大黑脸,不知道是不是脸还这么臭。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亮,无忧就被宫女们连拖带拽的从床上薅了起来,昨晚折腾了半宿,无忧的小黑眼圈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格外的抢眼。 “无忧,不可再磨蹭了,辰时就需在殿外候着了,现在已经不早了。”榕妃娘娘显然比无忧正式庄重的多,早已梳妆打扮完毕就等无忧了。 榕妃踏着晨气进屋,带进阵阵花香,无忧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看清了这位带香而入的仙女。 榕妃今日真真盛装打扮。 上衣着涴花锦湖蓝镂金大袖衣,袖边细细密密的绣着云锦祥云纹,下着秋香色散花锦绣飞鸟纹月华裙。 头梳飞云斜髻,髻旁点缀着点翠牡丹步摇,盈盈秋水,肌凝瑞雪,眉眼含娇,细长的瑞凤眼优雅的微微上翘,又多了几丝不沾俗气的媚色。 看的无忧倒着吸了一口榕妃带进来的香气。 “母妃,您今天真是……仙女下凡明眸皓齿美如冠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无忧咽了咽自己的口水。 榕妃捂面轻笑:“好了,你个油嘴滑舌的小调皮鬼,快些梳洗好随我去殿外候着了~”说罢吩咐宫女们加快步伐给无忧梳洗,经过榕妃美貌的洗礼,无忧彻底清醒了,自己不用宫女搓搓洗洗,自己就积极的收拾起来。 无忧穿上榕妃精心给她准备的花软缎彩绣藕荷色绣桃花百褶裙,再披上桃红衔珠披肩,一双小髻上别莹丝宫绢。粉白的小脸蛋标志非凡。 收拾完毕,无忧赶紧抓着窝里的阿喜跑过去牵着榕妃的手,两人一鸟坐上轿撵往承权殿方向行进。 无忧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在皇宫内穿行,无忧左右歪头探看着路过的一座座宫殿,赤色的朱墙和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芒。 宫内所种遍地珍奇,色颜丰富,连反季的花束也能数出个几十株,好不华丽。 轿撵走了好一阵儿才终于缓了下来,无忧探出头出,原是各路嫔妃的轿撵都到了通往承权殿的必经之路,轿撵众多,宫女们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又行了一段路,轿撵缓缓落地,宫女在轿撵外轻声道:“榕妃娘娘,接下来的路需步行前往了。”榕妃娘娘轻声应答,宫人赶紧准备好了矮蹬,伺候榕妃娘娘和无忧下轿。 “哇——”无忧一下轿撵,就立刻被映入眼帘的皇宫正殿承权殿的气派给震慑到了,皇帝的承权殿真是气派非凡,跟天庭的披香殿都有的一比了。 承权殿周围古树环绕,大树参天;金色的殿顶直通云天,大殿外直立着树根赤色巨柱,每根柱子上都盘旋着雕刻的九爪金龙,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无忧拽着榕妃的手缓缓朝着承权殿方向走去,一路上各位嫔妃争奇斗艳,各个都是精心打扮美不胜收,无忧这一路上都被嫔妃们头上戴的珠翠晃的有点头晕。 不知又走了多久,两人才行进到承权殿外,内宫嫔妃都在殿外西侧候着。文武百官在殿外正中等候旗骊王宣召。 无忧跟着榕妃在殿外西侧静静的等候,许久了也不见圣上宣召,于是嫔妃们也开始四处探看起来。 无忧走之前偷偷的抓了一把阿喜的鸟食在兜里,这时闲来无事无忧就把鸟食拿出来往阿喜嘴里塞。 阿喜正好饿了,小嘴吧唧吧唧的吃的正欢。 这时,不知道是哪位嫔妃突然说了一嘴:“诶?这儿怎么有一只喜鹊。” 大家的目光纷纷朝着无忧看过来。喂的正欢的无忧和吃的正欢的阿喜一时间都愣住了,看什么?没见过喜鹊啊?一人一鸟非常纳闷。 榕妃娘娘赶紧把无忧护在了身后,低头朝各位嫔妃颔首:“小孩子常年在宫中烦闷,养了只小鸟以做陪伴,各位勿怪。” 嫔妃们一看,原来是不受宠的榕妃和连名讳也没有的半吊子公主,都各觉无趣的探看别处去了。 榕妃转头小声对无忧说道:“无忧,你我在这宫中本是不受恩泽的人,万事需时时谨记切不可惹人注目。” 无忧点点头,小心的把阿喜塞进了宽松的袖口之中。 还不忘叮嘱阿喜几句:“阿喜,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不可出声哦。”阿喜乖乖的点点头。 等待的时间是十分漫长的,小无忧站的腿都酸了,可承权殿内丝毫没有动静传出。 晨起的太阳逐渐毒辣起来,晒得无忧头有点发懵。 正当无忧寻思着要不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回去好了,反正她这个连名讳都没有的公主也并没有人在意。开溜的步伐还未迈开,就听的承权殿外响起了声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寡人幸得天恩承蒙,百姓安泰乐业,宝象国国运昌盛。时值寡人四十诞辰之时,特此大赦天下。兹,钦承无数。” 承权殿正门走出了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公,手握玉卷轴圣旨,声音洪亮的宣完旨意后便示意左右各处开通道放行各处入殿内。 无忧揉了揉自己早已站得发酸的小腿肚,撇撇嘴跟着榕妃娘娘缓缓地往成承权殿殿门方向靠近。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承权殿殿门外,小无忧大大的眼睛左右的探视着。随着步履缓缓踏入殿内,无忧这才看清了皇宫内最威严境地的全貌。 殿内金碧辉煌金顶大红门,殿中高处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上题字“天运昭昭”,笔力劲健,彰显皇家威严。 殿中宝顶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由四兽抬之,造型奇特却分外美观。地铺玄色长砖,庄严肃穆。 我的天爷,这承权殿修的,真不愧是一国之主,豪华!大气!无忧内心暗暗赞叹。 殿内公公指引着后宫嫔妃们统一的安坐在承权殿的的西侧。每位后宫娘娘有龙嗣的便带着各自的公主,无子嗣的便独自一人,按着内监的安排坐落在相应的案桌前。 榕妃娘娘和无忧的地位不及其他内宫娘娘,被安排在了相对靠后的位置,无忧须得伸长了脖子才能窥见殿中之景。 无忧探了探西侧的嫔妃就坐区,看见每个案桌上都摆放了珍馐果盘,美味佳肴估计要随后生辰仪式结束后才能吃了。 无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后悔起晚了没吃点早膳再过来。 每张案几都有内监在旁伺候,细心的给每位落座的娘娘递上擦手的巾帕。内宫娘娘们有序的开始落座。 榕妃娘娘和无忧走了一会儿,才走到自己的案桌前。无忧乖巧地坐在榕妃娘娘身旁,榕妃细心的给小无忧擦了擦小脸。 无忧乖巧的把小脸儿抬得老高,生怕榕妃娘娘够不着。 整理完仪容后,各宫娘娘便安静地在案桌前等待着后续文武百官、八方诸国使臣依次进殿后方会开启宴辰。 总算是落座了,这旗骊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圣上不来,看样子后面的美味佳肴,我怕是要望穿秋水了。无忧内心暗自嘀咕着。 这时,被强行塞进袖子里的阿喜轻轻的啄了啄无忧的小手臂,示意自己在她这袖子里快要憋坏了。 无忧赶紧轻轻的抓住阿喜小小的身体,把它从袖子里拽了出来,放在了案桌上,还轻轻的对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喜乖巧的点点头,毛茸茸的小翅膀却在肚子那里绕啊绕啊绕。无忧看它这样差点笑出声,小声的骂道:“刚才在外面不是给你吃了吗?你怎么又饿了?” 阿喜非常的委屈,自己才刚吃了一半,就被塞进袖子里了,袖子里闷闷的不透气,当然饿的快。殿外那顿吃了跟没吃一样,能不饿吗? 阿喜当即一鸟屁股坐到了案几上,翅膀扑棱扑棱的,活像个小孩在撒娇。 无忧看阿喜这耍赖的模样,没有办法又悄悄的从兜里抓了一小把鸟食,放到了案桌上。 阿喜两眼放光的低头就开始吃。阿喜吃得正开心,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在阿喜耳边炸开。 “你这是何鸟?速速奉上来给我玩玩!” 第九章 人间富贵花 一人一鸟很明显都被这声尖锐的噪音给吓到了,齐齐耸了耸肩。 喜忧参半组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阿喜看了看无忧,那意思是:你朋友? 无忧摇了摇头,满脸疑惑,那意思是:我不认识啊。 阿喜啾啾啾道,不认识那我们继续吃吧~ 好啊好啊~ 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眼看一人一鸟对自己丝毫没有敬意,反而毫不在乎的样子,内心的火蹭蹭就上来了,伸手便要去抓阿喜。 无忧眼疾手快的意识到对面这人并不是什么善茬,抢先一步将阿喜放到了自己肩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对面前的人喝声道:“阿喜才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鸟,是我的朋友。更不是可假手他人的玩物,请你放尊重点。” “哼!笑话!我霁霄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你这个连名号都没有的矮冬瓜还想跟我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无忧双眼收聚,定了定神,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骄纵蛮横的公主。面前这位不过十二三岁稚龄的少女,眉眼间虽玲珑剔透,但却布满骄横之色,一身赤色青色相间华服,绣着一只只翩翩起舞的金粉色蝴蝶,裙带的褶皱中簇拥着朵朵芙蓉金花,鞋履上镶了两朵闪着荧光的海棠花。 真真是好一朵人间富贵花,只是这再华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住这位公主满脸的戾气。 旗骊王公主甚多,不常出宫的无忧并不能辨认出这是哪位公主,自然也不懂得忌惮什么身份了。 榕妃看见无忧与其旁人起了冲突,赶紧起身过来打圆场,将无忧护在了身后,低头颔首对面前的这位公主轻声陪笑,道:“霁霄公主莫恼,无忧自小便在我宫中长大,教养不当,礼数不周还请霁霄公主多多担待。” 霁霄公主?无忧心中暗暗地揣摩这个名字,慢慢的回忆起了这位公主是何许人也。 啊~~我想起来了~~ 霁霄公主的母妃是如今圣恩正当的婉贵妃的女儿,圣上爱屋及乌,对霁霄公主也是百般宠爱。 无忧侧身抬眼看了看坐在老前方的婉贵妃,自己的女儿出来公然挑事儿,婉贵妃却安然的坐在案几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婉贵妃生的娇俏动人,举止高贵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端庄典雅的气质。微微挑起的一双柳叶眉下是一双媚眼如丝的黑色眼眸,两瓣樱花色的嘴唇勾人心魄,难怪能圣恩正浓。 霁霄公主不屑的抬眼看了眼榕妃,讥笑道:“我当是谁呢?就你这么个父皇多年未宠幸的妃子,也敢来这里当和事佬?识相的就赶紧让后面这个矮冬瓜把她手里的小鸟给我!不然我定叫她后悔!” 榕妃娘娘听到霁霄这番话却并不恼,继续道:“霁霄公主金尊玉贵,想必这天下间的珍宝玉器霁霄公主也是从小见的不少了。可我们可怜的小无忧,从小从未穿金戴银,打小便独身一人。我也没能给她谋个锦衣玉食。无忧也只有这只鸟儿一直陪伴在侧。霁霄公主何不效仿圣上今日大赦天下之举,就留了鸟儿在无忧身边,岂不是能得个尊上爱下的好名声?” 榕妃娘娘这番话讲的颇有道理。虽然霁霄公主无礼在前,但榕妃娘娘却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倘若霁霄公主真的能按着榕妃娘娘的话宽赦这一回,也能叫人刮目相看不少。 可霁霄公主很明显,并没有听出这番话里的意思。 “父皇今日大赦天下,那是国事,与我有何干?今天我偏要这只鸟不可。”霁霄公主此话一出顿时,空气中剑拔弩张。 榕妃娘娘此刻在心中暗暗叹气,这刁蛮小儿,真是说不通。 无忧听着霁霄狂悖无礼的话,本来还有点生气,毕竟她确是在这皇宫中比自己高居一等。 可看着这霁霄公主如此有勇无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樱桃小嘴微微向斜上方翘起,缓缓走到榕妃娘娘前面,小手轻轻的拍着榕妃娘娘的裙摆,示意榕妃娘娘不要担心自己。 “你要想要这鸟可以,但是……”无忧晃着小脑袋吊她的胃口。 “但是什么?你快说!”霁霄公主蛮横的问道。 无忧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这鸟并非凡鸟,而是天爷赐给我的灵鸟。这灵鸟可非常认主,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它驯服的。你若能驯服它,那这只鸟便给你就是了”。 无忧暗暗坏笑,阿喜可是穆朗哥哥的法力化就的,你一个凡间小公主那里比得上? 霁霄公主皱了皱眉,眼睛咕噜噜转了转道:“那你说!怎么个驯服法。” 无忧两只小手背在背后,“这只鸟只认比自己聪明的人做主人。你若自认为比这只灵鸟聪明,那便可带它走。” 霁霄公主闻言哈哈大笑:“哈哈,你是说我连这只鸟都比不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说吧!今儿我就要给这只鸟看看,我才是能配得上它的主人!” “行,那霁霄公主请这边来。”小无忧示意霁霄公主到自己案桌前来。 无忧环顾了一圈,将案桌上的三个黑底赤色碗放到自己面前,从案桌上的果盘中摘下一颗红樱桃。又将方才的三个碗倒扣在案几上,拿起手中的红樱桃,在霁霄公主面前晃了又晃。随即将红樱桃放入了中间的碗中。 做完准备工作后,无忧扬起头,挑了挑眉,对霁霄公主说道:“尊贵的霁霄公主,规则如下,我将这枚红樱桃暂时放在了中间的碗中。接下来,为了确保公平,我会让这位素不相识的内监公公代劳,随机的快速打乱三个碗的顺序。公主你跟这只鸟每人来三局,谁猜中的次数多便是谁胜。若三局打成平手,那便继续往后加局,不知霁霄公主意下如何?” 这个对阿喜来说简直比吃鸟食还简单,别说三局了,就是再加个一百局阿喜都没在怕的。 霁霄公主有点犯怵,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那就来吧!我还不信我连鸟都比不过!” 无忧继续问道:“那是霁霄公主先来呢?还是阿喜先来呢?” 霁霄公主吞了口唾沫,白眼一翻,大步走到案桌前:“我先来!” 无忧小手一抬,示意内监公公来进行操作。 内监公公迅速就位,向霁霄公主展示了三个空碗和一枚红樱桃。随即便开始了转碗的动作,三个黑底朱红色的小碗快速的移动着。霁霄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才那个放入红樱桃的碗。 但是随着内监公公的手越来越快,那碗的踪影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在了霁霄公主的眼中。 动静闹得大了,周围的内宫娘娘和小公主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纷纷开始吃起了瓜。 霁霄公主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目光,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盯着眼前已经停下来的三只黑底赤色碗,脑中却早已一团乱麻,但这么多人看着,于是强装镇定的举起手指着最左边的那个碗:“就是这个!” 内监公公将霁霄公主指着的碗拿开,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逼进。 碗下空无一物! 霁霄公主见状额前开始起了细细密密的汗,刚才嚣张跋扈的气焰也渐渐消了下来,无忧瞧见远处的婉贵妃脸色愈发难看,一双眼睛不悦的盯着她们的方向。 越来越紧张的霁霄公主在接下来的三局里竟只答对了一局。 三局一胜!各座的娘娘公主都在小声的议论着,霁霄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紫,看的无忧好不痛快。 “那接下来就看我们阿喜的了。”无忧在一旁双手交叉着抱臂,信心满满的把肩头上的阿喜送到了案桌前。 内监公公又开始飞速的转着三个碗。但不管内监公公的转碗速度多快,阿喜总能在停下来那一瞬间,就用翅膀掀开倒扣的碗。 碗底赫然放着一枚红樱桃!接下来两局皆是如此。 三局三胜!! 战局已定,无忧上前一步把阿喜放回自己肩头,出了一口恶气的她现在心情非常舒畅。 “霁霄公主,我都说了这是只灵鸟,不会认比自己笨的人当主人的。看样子这鸟,今天霁霄公主怕是带不走了。”无忧面有得色,身后的榕妃不安的将无忧肩头拍了拍,忧思深重的模样。 霁霄公主一张俊俏的小脸气的挤眉弄眼,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碗,登时碎裂声四起,大声的呵斥道:“我才不管什么灵鸟不灵鸟!这只破鸟我今天要定了!”说罢作势就要伸手去抢案桌上的阿喜。 蓦地,一道银色身影飞速的闪过,刹那间便飞身到两人跟前。衣袖带风,掀起无忧下衣的裙摆都微微的动了动。那人闪身抬手一把抓住霁霄公主的手,严厉的呵斥道: “住手!今日父皇大寿,文武百官周边邦国使臣皆在,霁霄妹妹别太过分了。” 霁霄公主原本见来人多管闲事,正要发作,可一见来人,顿时就泄了气,脸委屈的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哼哼道: “呜呜,澜英姐姐……是她先欺负我的……” 第十章 澜英姐姐 好一个飒爽英姿!无忧对着面前这个身形颀长的少女心中暗暗赞叹。 少女气场两米八,连如此骄纵蛮横的霁霄公主也看上去忌惮不少。 听着霁霄公主叫他澜英姐姐,无忧便也知道了面前这位英气少女的身份。 旗骊王虽公主众多,但面前这位澜英公主跟其他的公主是断不可被轻易拿来相比较的。 澜英公主的亲生母亲从未封妃位,因为她的母亲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元甲军首领——怀萍将军。 怀萍将军与旗骊王自小青梅竹马,因是先皇故人遗孀,从小便在宫中长大。 听闻怀萍将军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人又热心的喜好四处打抱不平。当年还是允王的圣上在这皇宫中受人冷眼,也只有怀萍将军愿意与他往来。 先皇派允王去执行神秘任务,怀萍将军居然二话不说的就跟去了,此等女中豪杰在这宝象国内,百余年都无人能与之匹敌。 后来由她亲自建立的元甲军更是陪着当今圣上度过了那几年最阴暗的时光。怀萍将军孤身带着五千元甲军只身在敌军军营杀出一条血路,拼死救出了被俘的旗骊王。 旁人无不赞叹这世上竟有如此明艳灿烂的一对鸳鸯。 只可惜在旗骊王还未登上皇位之前,怀萍将军就因病先旗骊王一步离开了人世,只给他留下了年幼的澜英公主。 因此,在这宫里,澜英公主的地位绝不亚于任何的嫔妃和公主。 无忧从小便听榕妃娘娘说过这位澜英公主的事迹:她不好女工刺绣,反而随了她母亲,天生一副练武的好身段。澜英公主八岁那年,就获圣上恩准入军营习武。 12岁学成归来之后,便一直服侍在旗骊王身旁,年纪虽小,但大小军国政务皆可过问。 如若不是生得女儿身,澜英公主恐怕早已是太子之位,身居东宫了。 无忧眨着布灵布灵的的星星眼看着眼前这位传奇人物,只见澜英公主身形颀长,肤色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并不像后宫娘娘般白皙透亮,而是十分健康的肤色,鼻梁挺直,面如冠玉,棕褐色的眼睛,犹如一汪深色的湖水。 秀气的眉毛轻轻的挑起,透出一种特别的灵气。面容轮廓如刀般班线条分明,瀑布般的长发垂了半边,上半部分只用一枚云纹白玉簪高高挽起。 身着一席素锦宫衣,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腰间用一条淡蓝色嵌白玉腰带挽住,浑身透着英气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霁霄公主依旧哭哭啼啼个不停,澜英公主厉色道:“住嘴!分明是你夺人所爱在先,蛮横无理在后。” “我……”霁霄顿时被噎住了,转过头去,眼泪汪汪的向婉贵妃求助。 婉贵妃皱了皱眉,起身款款而来,对澜英公主盈盈一笑,道:“澜英公主,霁霄年纪还小,看到喜欢的物件自然是霸道了些,澜英公主莫要与她计较才好。” 嘁,霸道了些?今日要不是澜英姐姐出来主持公道,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澜英公主对着婉贵妃轻轻颔首行礼,可语气却依旧严厉,道:“霁霄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如此这般不懂礼数,婉贵妃以后还请多多管教。”澜英公主气场两米八,平常被宠惯了的婉贵妃,此刻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婉贵妃知道澜英不吃她那一套,于是听罢过身将哭哭啼啼的霁霄公主拉了回来,腰身微微下弯,低头颔首道:“澜英公主说的是,霁霄不懂事,以后我定严加管教。” 说罢就拉着霁霄公主回到案桌上乖乖坐下了,临走前眼神不友好的在无忧脸上游走了一圈。无忧自动屏蔽了她的眼神,反而是身后的榕妃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澜英公主看着面前闪着星星眼的一人一鸟,顿时气软了不少,正了正身对着无忧说道:“收好你的鸟,莫要再生事。” 无忧立刻站的笔直,依旧冒着星星眼回答道:“谨遵澜英姐姐教诲!” 澜英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的丫头,顿时额头冒上三道黑线。 殿内众人渐渐落座,文武百官诸国使臣也在内监公公的引导下落座完毕,静待圣上的到来。 “圣上驾到——”随着一声长调的传声,旗骊王才缓缓到来。 无忧伸长了脖子往殿中望去,三年未见了,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啥变化。 旗骊王今日华服加身,身着玄色绣九爪金龙腾飞蟒袍,外套一身祥云纹四海升平襟衣,脚踏一双金色滚边龙虎纹靴,玉冠高束,垂下的玉帘挡不住旗骊王如大理石雕塑般英俊的脸,剑眉星目,深棕色的眼睛似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湖,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旗骊王身后紧紧跟着的就是三年前从启祥公公手里把无忧抓回来的滕潇,依旧阴沉着脸,好像谁欠他似的,年纪轻轻的整天板着脸,也不知道滕潇是不是笑肌被人给挑了。 旗骊王缓缓走上龙座,龙袍一挥,尽显君王之气。旗骊王环顾承权殿下所坐,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滕潇在座基旁站定,随时保护圣驾,眼神只在嫔妃公主的落座区快速扫了一遍便迅速的又转为平常的模样。 旗骊王坐定,繁琐的贺寿仪式便开始了,文武百官先行贺寿。 大臣们挨个献礼贺寿,说着那些听着喜气洋洋实则毫无营养的贺寿词。约莫过了两炷香时间,大臣们的环节完毕,内宫娘娘们要准备着带上公主们贺寿了。 榕妃娘娘带着无忧准备着,她们的位置比较靠后,等的时间也长。 好不容易等前面的嫔妃们都礼节完毕了,无忧乖巧的跟着榕妃缓缓移步到殿中,两人躬身行礼。 榕妃娘娘朗声贺寿:“臣妾携无忧恭贺圣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愿举世清平。” “无忧?”旗骊王见到榕妃带着这个小孩子,思绪闪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不想竟已过去三年时光了。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旗骊王冷声道。 榕妃娘娘和无忧起身,无忧也听话的抬起头来看着龙座上的旗骊王。 无忧现在只觉得肚子空空,想早点结束了仪式后去吃好吃的,双眼无神呆呆的望着旗骊王。 旗骊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随即便消失不见,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了。榕妃娘娘献完贺礼便带着无忧回到了案桌上。 内宫娘娘不多时便贺寿完毕了,诸国使臣开始进献。 各周边邦国的贺礼格外的与众不同,新奇的很,看的无忧眼花缭乱。比如前一个图萨国进献的玲珑七心球就非常的有趣。 “列孟国使臣贺寿!”公公开始传召下一个邦国的使臣了。 列孟国是个位于宝象国西北偏隅的小国,早早的便臣服于我国。 虽说国小力弱,但列孟国以盛产美女闻名,许多有点家底的生意人都爱去列孟国求娶贤妻。 列孟国使臣闻声,大步走到殿中,先是按例说了贺寿的话,然后高声道:“宝象国国运昌盛,想必圣上肯定是见惯了奇珍异宝。时值初春时节,万物渐盛,今日我列孟国给圣上带来的是我国最珍贵的蝴蝶姑娘进献的迎春舞!” 列孟国使臣神色颇为得意,众人听闻不禁好奇了起来。 列孟国使臣接着道:“我列孟国的蝴蝶姑娘并非凡俗女子,每当我列孟国时值初春时节,都会请蝴蝶姑娘们献舞一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是大吉之舞。今日特千里送舞,祈愿旗骊王健康长寿,宝象国江河昌盛。” 话音落,殿外便款款飘进来数位清雅脱俗的女子,她们身形相似,如玉般的脸颊,如星辰般清亮的眼睛,身着统一的淡青色上衣配嫩粉色纱裙,下半边脸用淡紫色纱巾遮住,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看着着实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蝴蝶姑娘们伴着乐声开始翩翩起舞,纤细的身段俊俏的容貌让在座都凝神欣赏着。 蝴蝶姑娘们的舞步很奇特,跟宝象国的舞蹈非常不一样。领舞的那位眉心有花钿的蝴蝶姑娘头上始终顶着一个六角花瓣形白玉雕剔漆香盒,那香盒掌握般大小,被牢牢的顶在领舞姑娘的头顶。 乐音过半,只见领舞的姑娘缓缓将头顶的白玉香盒取下,青葱玉指伸进香盒内,抓取一把里面的香粉,眉眼一抬,突然飞身往旗骊王的方向冲去! 那身影快如闪电,在座俱惊! 刺客手中的香粉在她手中开始冒着白烟,那姑娘虽吃痛,却不管不顾,只奋力的朝旗骊王飞去。 “是白磷!”澜英公主眼疾手快,在蝴蝶姑娘冲出去的一瞬间立即飞身上前阻止。 不对!不是白磷!无忧看那姑娘手里紧紧攥着白色粉末,若是白磷,稍运内功便该燃烧起来,此刻在她手中早已成了一团火球!而现在这粉末却只是燃起白烟,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看着那姑娘痛苦不堪的模样,无忧脑中迅速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澜英冲在前面一把抓住了刺客的上衣,但无奈对方速度太快根本无法拦截,只扯下了一节衣角!滕潇早已闪身到了旗骊王前面,冷眼拔剑准备迎敌。 突然听得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大殿偏僻一角传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着: “滕潇!!你砍她右手!!那是蚀骨粉!!你不要碰到她!!!” 第十一章 藏獒犬的指甲 滕潇听到这声声嘶力竭的喊叫,下盘微微挪动,双手握剑,在那姑娘还未近身前一个斜弓挥剑,一道白色的剑气直直逼近斩断了她的右手! 谁知这右手飞到半空,竟然还保着惯性,曾经的纤纤玉手顷刻间便化成了血肉模糊的血手爪! 那血手爪在半空中骤然张开!蚀骨粉四散开来,后方的澜英公主躲闪不及,赶紧用手挡面,眼看蚀骨粉即将扑面,滕潇闪电般冲了过去,不顾四散的蚀骨粉,一把将澜英公主推开,用剑气逼开蚀骨粉。 蚀骨粉洒在滕潇的剑上,顿时将宝剑蚀穿,冒起阵阵白烟。 滕潇甩开残破的剑,一把抓过离他最近的锦帘,下盘稳立,作挥旗状将剩下的蚀骨粉尽收帘内,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锦帘在蚀骨粉的侵蚀下顿时散发出烧焦的气味,滕潇把剩下的锦帘都盖在了蚀骨粉上,赶紧抬眼看了看被推开的澜英公主。 所幸公主只是手背微微泛红,只是略有灼伤并未完全沾上。滕潇这才收回了那一瞬间的眼神,又快步回到旗骊王身边,恐再生变故。 旗骊王此刻面若千年寒冰,眼神瘆的人如置身寒冰地窖。 滕潇对着禁军沉声喝道:“来人。将刺客押入天牢。” 那飞身上前的刺客早已身亡,只剩下那吓得腿软的列孟国使臣和剩下的蝴蝶姑娘。 列孟国使臣满脸惊恐,赶紧咕涌着爬起来跪下喊冤:“圣上冤枉啊!那香盒中的粉本应是引蝶的香粉啊!圣上明察啊!” 旗骊王未发一言,阴沉着脸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基,却完全忽略了那跪地喊冤的列孟国使臣,侧着转了转身,利刃般的目光直直的刺向一脸严肃的小无忧,沉声道: “你为何会知道那是蚀骨粉?” 无忧没料到他会先来问自己,当时情况紧迫,不得不先救人。 无忧眉头一紧,却不知如何辩解,只能抿紧了唇,紧张的看着气势逼人的旗骊王。 “难道你……”旗骊王转过半边身,终是正对着无忧。大殿之上的人都屏息听着这句寒凉之极的逼问: “早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 无忧是一万个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声怒号,竟会被当做刺客同党?! “我……”无忧话至嘴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整个大殿内的人现下目光全在无忧身上。 苍天可鉴啊!我怎么突然从正义勇士变成刺杀同盟了?! 无忧欲哭无泪的想给自己一嘴巴子,仔细想想旗骊王的怀疑并不是全无道理,她一个三岁孩童,正是调皮捣蛋四处撒欢的时候,怎可能会先一步知道香盒中所装之物是什么。 “回禀圣上,是臣妾教无忧的。” 正当无忧被旗骊王问得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榕妃已经在一旁跪下了。 旗骊王眼神挪到榕妃脸上,无忧一时间也惊住了。母妃此刻出来替她辩护,众人如何信服? 却只听得榕妃继续道:“回禀圣上,臣妾的娘亲曾是逍遥派护法,后嫁与父亲从此退隐。臣妾自小便习得些旁门左道之术,是臣妾擅作主张教给无忧的,还请圣上责罚!” 榕妃一番话出,让殿内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为别的,就为了逍遥派这三个字。 当今天下,各有门派喜好修仙,但大多不成气候,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修仙一事,极其看中仙缘,并不是寻常人等想学便能学到的。 现下正统修仙门派唯二。一是从来不沾尘世的天元仙山。这第二便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逍遥派。 百余年前,这天下可没有这般太平,到处都是妖邪作祟,生灵涂炭。 天元仙山掌门与当时的逍遥派第一任掌门协力将妖邪封于天魔山内,才保有了这百余年的清净盛世。 逍遥派不像天元山的那帮道士一样不理凡俗,反而是对于妖邪之事有求必应。如今作为修仙界第一大门派,在民间声望极高。而逍遥派惯设十大护法,更是仙法极高之人才能胜任,这个平时没有人注意到的榕妃,居然是逍遥派护法的女儿。 无忧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旁的榕妃,又赶紧故作镇定。榕妃娘娘平日里温柔娴静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身份霸道的娘亲? 一旁的澜英公主也上前道:“父皇,无忧才三岁,如此狠辣的刺杀计划,怎会轻易告知一个三岁小孩子?其中必有隐情。” 旗骊王收了收脸上的寒冰,慰问了澜英几句,又对着无忧说道:“今日榕妃与你有功,朕会论功行赏。”众人看着这场景,都噤声不言语。 今日的宴席看样子是继续不下去了,旗骊王略略勘探了刺客一番后拂袖离去,众人赶紧擦了擦额前的汗,一溜烟的各回各家了。 “呼……”差点第二次命丧亲爹之手,这个皇帝真的太可怕了,跟自己真是八字不合。 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幸亏没有被当成乱臣贼子给砍了,自己这条小命要保住还真是一万个不容易。无忧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榕妃,满脸愧色的道:“母妃,对不起,都怪我乱出风头……” 榕妃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的无忧一阵心疼,榕妃擦了擦额前的汗,抚摸着无忧的小脸,柔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回问薇殿吧。” 无忧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榕妃娘娘的手快步走出了承权殿,不多言语上了轿撵就奔问薇殿而去。 两人回了问薇殿内,榕妃看着无忧还是一脸的愧色,赶紧温柔的安慰道:“无忧,今日若不是你识得这蚀骨粉,怕是澜英公主和圣上都会有生命危险,你做得很对。” 无忧更加愧疚了,低声嘟囔道:“可是我害的母妃当众说出了母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不妨事,母亲远离江湖已久,早就无所谓了,平日里不说,只是不想无端生事罢了。”榕妃心疼的摸了摸无忧,只可怜小无忧从小没有圣上疼爱,好不容易救了圣上一命,还被误会成通敌的叛贼。 可一转念,又继续问道:“无忧,我知你与常人不同,但今日,这蚀骨粉,你又从哪里得知的?” 无忧内心一虚,总不能告诉榕妃,自己是天上的仙娥,已经活了五百岁,蚀骨粉早就听天上下凡渡劫的神仙说过了,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之类的吧? “母妃……我悄悄的告诉你,我其实……是天上的仙娥……已经活了五百岁了……”无忧的声音越说越小,心虚的样子像个半夜出来偷油吃的小老鼠。 “噗嗤——”榕妃娘娘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贫吧,你要是仙娥,那你怎么现在沦落到这凡间受苦来了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母妃你听我解释!”无忧鼓囊着嘴,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如何下凡历劫的经历都跟榕妃说了,榕妃起初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可无忧说的真情实感,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得不开始相信她的话。 “所以按你的话说,天上真有神仙?”榕妃娘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问道。 “当然有!天上的神仙可多了,除了人界知道的那些神仙外,还有一些神仙已经超脱凡俗之外,与宇宙灵气化为一体了,那才是真真天人境界呢!”无忧激动的给榕妃说着。 “可是我……”无忧说到此处不由得停住了,神色黯淡道:“可是我只是天上最为低等的仙娥,由天地灵气所化,活够一千年的寿命便会像烟尘般散去。” 榕妃听到此处,心中也颇为心酸,于是轻轻的拍着无忧的背感叹道:“这世间,无论人神,原来都是如此这般无奈。” “可我不想就这样认命,我已在天庭渡了雷劫,只消在人间渡了火劫,我便可晋升为地仙,从此不会有寿命燃尽之忧。” 无忧在天庭本是一介低等仙娥,是穆朗告诉她,带她渡劫,不知天命,便可任命而行。但现在既已知天命不公,为何还要附耳听命?! 榕妃这三年与无忧无话不谈,可直到今日,两人才算真正敞开了心扉。可看见无忧这般逆天而行的倔强模样,又打心眼里生出不忍的情愫来。 “奥对了!”无忧把肩上的阿喜拿了下来,指着阿喜说:“阿喜真的是一只灵鸟,它可以听得懂我们说话的!” 榕妃眼睛一亮,今日见阿喜与霁霄猜碗中樱桃便觉得神奇,没想到竟真是只灵鸟。 可榕妃又赶紧低声对无忧说道:“你是天上仙娥下界历劫一事不可与旁人说道,人心险恶,难保会有人对你不利。”无忧重重的点了点头,此事除了榕妃,无忧再不会与旁人透漏半个字。 榕妃把无忧送回自己的寝殿,便回去梳洗准备就寝了。可无忧却没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盘腿坐在榻上脑瓜里又在思索着。 今日看见澜英公主的手背被蚀骨粉的余热灼伤,手背上红红的肯定灼热难受。 蚀骨粉乃食死尸养成的苍焰虫提纯制成,一旦被沾染上销魂蚀骨,被热气灼伤也非寻常膏药能够轻易消退的。 澜英姐姐今日为她在霁霄那个疯丫头面前仗义执言,又在旗骊王跟前为她求情,无忧实在不忍心看着澜英姐姐受苦。 无忧三两下从榻上爬起。 “阿喜!该你干活了!”无忧一声命下,在桌上好不容易能继续吃口食的阿喜又有任务了。阿喜耷拉着脸无精打采的听着无忧的指令:“阿喜你听好了!现在你赶紧去外面去找这几个东西——槐树皮一块,金龟子两只,榆树果三颗,你的唾液几滴,最后还有一味药……嗯……是什么来着……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无忧拍了拍自己的小脑瓜,努力的回忆着自己偷听重明鸟与仙家唠嗑时说过的配方。 “啊!我想起来了!是藏獒犬的指甲!!”无忧激动的手舞足蹈。 阿喜一听最后一味药,也激动的爪翅扑棱,啾啾啾的叫个不停。 那意思是:我有没有听错啊!前面三样好说!我的口水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啾啾!藏獒犬的指甲我上哪儿给你弄去啊!你看看我,再看看藏獒犬!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啾啾啾!! 第十二章 一坨鸟屎 无忧见阿喜一脸的愤慨,一把抱住阿喜亲了又亲,宠溺的道:“哎呀!你可是穆朗哥哥法力所化的灵鸟诶!一只小小的藏獒咱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忧的良心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痛,还死皮赖脸的卖萌耍赖。 阿喜被亲的一身口水,赶紧啾的一声飞了出去。这个女人!不如不捡我回来! 无忧在窗口对着阿喜喊:“阿喜!交给你啦!澜英姐姐能不能治好就全靠你啦!” 无忧喊完,在窗边的束腰圆凳上坐下,开始思考今日之事。 蚀骨粉并不是什么寻常事物,炼制方法早已失传,且苍焰虫需要以死尸养成,所需数量也很大。今日这般刺杀想必已经是筹谋许久的,目标很明确是冲着旗骊王。 但这是为何呢?虽说无忧跟旗骊王八字不合,但他勤政爱民,广受百姓赞誉。近几年也并无什么天灾人祸,为何要刺杀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皇帝呢? 无忧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日落时分,阿喜衔着一个小袋子回来了。无忧赶紧兴冲冲的迎接这位功臣凯旋而归:“怎么样阿喜?!没有受伤吧?” 阿喜高傲的挥了挥翅膀,意思是——一根毛没掉,完璧归赵! 无忧赶紧打开袋子,果然很齐全!阿喜开心的边数着数量边问阿喜:“诶阿喜你从哪儿找的藏獒犬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阿喜骄傲的小头颅一扬,正准备跟无忧高亢激昂的说自己的那段英勇斗藏獒的光辉事迹,无忧却无忧赶紧屁颠屁颠的制作解药去了,高亢的声音在空气中飘啊飘:“阿喜我等会再听你说,我得赶紧把解药做了给澜英姐姐送去!。” 阿喜一腔的表达欲被噎在喉咙里,气了半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啾~ 不多时,解药已经制作完毕了,无忧小心翼翼的把研磨好的药粉装入药瓶中,紧紧的塞好了塞子又抓了好大一把皇家至尊鸟食给阿喜。趁着太阳还没落下赶紧给澜英姐姐送去。 澜英公主住在皇宫内最豪华的云崖殿,离偏僻的问薇殿很有一段距离。 无忧本想着腿脚快些趁着夜色未临送给澜英姐姐,但这七拐八绕的皇宫愣是圆月高挂无忧才到云崖殿外。 今日一事后,澜英公主受伤,云崖殿外守卫重重,无忧站在远处不敢轻易靠近。今日就被当成刺客给圣上当场质疑过,现在又贸贸然出现,如果再被抓住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无忧正打算转身回去,想着只能委屈澜英姐姐一晚,明天让榕妃娘娘出面送药。 蓦地,无忧注意到,云崖殿西侧偏殿门口极快的闪过一团黑影,倏地消失在古树旁的林子里再也没了动静。 无忧眯了眯眼想再看仔细些,但那边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看样子,今天云崖殿很热闹嘛。无忧鸟悄儿的跟着那团黑影进了那片树丛,谁知这树丛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里面弯弯绕绕竟然通向了云崖殿西侧的墙面。 无忧不敢随意靠近,怕那团黑影发现了把自己给宰了,只得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观察。 无忧的眼神在墙根处寻了一会儿,终于找见了那黑衣人的踪影,那黑衣人并不着急翻墙入内,却只站在墙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一直站定着。 怎么不动了?无忧满脑袋的问号。中毒了还是被杀了? 无忧呆了一会儿,脚因为蹲在地上的原因有点发麻。 无忧只能轻轻的抬了抬脚,心说这人到底还动不动了,不动我可要回去了。谁知无忧刚刚脚下挪动了一点,脚下散落的枯树叶极轻微的嘎吱了一声。 无忧吓得赶紧停下了脚,生怕再发出一点声音。 但明显已经迟了,那墙根处的黑衣人刹那间就飘到了无忧前,伸手就作攻击状。 无忧吓得赶紧哭唧唧的求饶:“大侠饶命!我我我……无意惊扰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这就走!”无忧的小胖手在胸前晃啊晃的,饶命姿势非常标准! 可无忧求饶行动进行到一半,月色透下树林将那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无忧竟觉得这个身影非常的熟悉。 这这这……这人不是滕潇么!虽然带着黑色面罩,浑身也是黑不溜秋的,但这身影除了滕潇还能有谁?! “怎么是你?”无忧惊讶的喊道。 “怎会是你?”滕潇同时发出了奇怪的质疑。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同时愣住。 无忧抢先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保护圣上,来这云崖殿做什么?”滕潇的眼神听到无忧这般问,眼神开始躲闪。 无忧的眼神在滕潇上下游走,看见滕潇的右手里攥着一个小瓶子,花纹质地跟自己手里的瓶子一毛一样,无忧粉嫩的嘴角轻轻勾起,戏谑的调侃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偷偷来给澜英姐姐送药的吧~~” “什么偷偷?!这是圣上赐的药!我只是奉命送来而已。”滕潇很难得的语气里带了点情绪。 “不是偷偷……那你大可从云崖殿正门走啊,干嘛偷偷摸摸的钻墙根啊?”无忧不依不饶。 “你……”滕潇有点被噎到,“与你无关,你又为何深夜来此处?” “我跟你一样,都是来送药的~”无忧举起手中的药瓶,歪着脑袋非常得意。 “你一个三岁小毛孩,能有什么药,无非是宫里普通的跌打损伤药罢了。”滕潇显然非常不屑。 无忧也不恼,继续道:“我既能知道今日大殿上刺客用的是蚀骨粉,自然也能知道蚀骨粉灼伤的治疗方法,信不信由你,你的药膏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你就送我这瓶吧~” 滕潇细细思忖,觉得无忧说的有道理,眼前的这个三岁小孩儿可不能与其他的小孩子相比。念及此处,于是接下了无忧手中的药瓶,低声道:“谢了。” 无忧胖手一挥,得意洋洋的说:“不妨事不妨事,你快去吧~” 滕潇话不多半句,双手作揖,便消失在了墙根处。无忧赶紧悄悄的溜出了树林,夜色掩护自己脚步飞快的奔问薇殿方向而去。 无忧一路上只觉得眼皮打架,今日的身体消耗实在是太大了,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躺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可天爷并不会就这样饶了这个爱闯祸的人儿。 刚到问薇殿门口,无忧就看见门口立着一排侍卫,个个面部整肃,披甲戴盔,戒备森严。 瞧这阵势,看样子今天是睡不好觉了。无忧烦躁的叹了口气。 门口的侍卫见到无忧却并不阻拦,无忧顿了顿,还是进了问薇殿门。 一进内殿,便看见一脸怒气的霁霄公主坐在正殿当中,俊俏的小脸蛋因为生气的缘故皱成一团。霁霄旁边蹲坐着一只巨型藏獒犬,正耷拉着眼皮在一旁委屈的哼哼。 无忧眼睛立即看到了那只藏獒犬带血的右爪,断裂的甲痕清晰可见。榕妃站立在一旁,一脸恭敬的模样,服侍榕妃的宫女手里正拿着阿喜的鸟架,阿喜在鸟架上岿然不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惨了……无忧看着阵仗,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看样子阿喜弄回来的这藏獒指甲……便是霁霄公主的爱犬了。 天爷啊,渡劫好难啊。无忧内心仰天长啸,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甚至有点怀念起在天庭里每天欺负穆朗哥哥的日子了。 霁霄一见无忧回来了,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牵着那只藏獒犬就逼近了过来,大声的吼道:“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矮冬瓜,看看你的鸟把我的玲珑害的!”霁霄抬起玲珑的爪爪,玲珑痛的又开始嗷嗷叫。 玲珑?这么只大黑狗居然有这么个秀气的名字?无忧心中暗暗黑线。 无忧呼了口气,走到鸟架上把阿喜拿起来放在了肩头,然后走到霁霄面前,道:“霁霄姐姐对不起,阿喜的确是拿了你们家玲珑的一小节指甲,但我们也是事出有因。我们跟霁霄姐姐赔不是了。”无忧躬身赔礼道歉,又把肩头上的阿喜给强行摁了道歉鞠躬。 可霁霄公主并不吃她们这套,哼哼道:“一小节?这明明是一整节指甲都断了!” 无忧转头问阿喜:“阿喜,你怎么弄的?” 这就要从阿喜出门寻找药材说起了。 前面几味药都好寻,阿喜在宫里飞了好久,宫里狗倒有好几只,但藏獒犬的踪迹难寻。阿喜正打算飞出宫外看看,突然听见下方某个宫殿里传来了狗叫声。 阿喜俯身飞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藏獒么! 那藏獒犬正在花园里扑蝴蝶玩,左一下右一下的好不快活。阿喜停在花园的一颗老树树枝上,寻思着怎么才能以小博大整段指甲来。阿喜看着藏獒犬扑不到蝴蝶开始有点烦躁,突然有了计划,睿智的鸟眼发出阵阵光芒。 阿喜咻的一下从树枝上冲下来,啪嗒一下非常稳健的停在了藏獒犬的鼻子上。那藏獒犬一愣,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胆大的鸟儿。 阿喜站定,鸟屁股对着藏獒的脸,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扭起了屁股。毛茸茸的鸟屁股左右晃动,小翅膀还在挥啊挥。 藏獒看着这只搔首弄姿的鸟都惊呆了,斗鸡眼的看着这只乐此不疲的鸟。突然,阿喜紧闭双眼,浑身轻颤,鸟毛都跟着微微颤抖。啊——阿喜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迅速飞走,留下藏獒犬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喜留在自己鼻子上的一坨鸟屎! 臭气熏天,还干湿交杂,五颜六色还丰富多彩,味道层次分明,好一坨缤纷的鸟屎! “嗷嗷嗷啊!!”藏獒犬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欺辱,赶紧甩头甩掉鸟屎,恶狠狠的看着飞在半空中的阿喜,立刻飞身就要扑它。阿喜赶紧往高处飞,飞到刚才那棵古树树枝上。藏獒犬扑不到,在树下狂吠。 嗷汪汪汪汪汪!那意思是:你等着!我今天就琢磨琢磨鸟儿咋吃! 第十三章 祸起 阿喜静静的看着它怒气十足的狂吠,居然在树枝上又扭起了屁股。那头的藏獒气的狂吠不止,阿喜跳完舞,不紧不慢的从树枝上飞下来,飞到藏獒犬够的到的树干处,那藏獒犬一看阿喜飞下来了,赶紧用爪去扑,尖锐的爪子扑到树干处立刻划出一道抓痕。 对!就是这样! 阿喜见藏獒犬上钩了,赶紧又数次飞下又飞上的引诱藏獒犬往树干上扑。 那藏獒犬扑了数次扑不到,烦躁不已,猛的一用力,高高跳起了之后奋力往阿喜处扑去,爪子在树干处狠狠一扑。就是现在!啪嗒!藏獒犬指甲!收! 阿喜飞到高处,然后猛地一头扎下,尖锐的鸟嘴快速的把掉落在地的指甲衔起。 藏獒犬指甲断裂,一阵吃痛,嗷嗷嗷的叫唤个不停,正当阿喜准备收拾好战利品离开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啊!玲珑你怎么了!”阿喜抬头一看,顿时满脸黑线。 这不是……今天那位霁霄公主么……这这这…… 霁霄公主赶紧跑来,看见玲珑一爪的鲜血,抬头看见阿喜嘴里叼着玲珑的指甲,顿时火冒三丈,冲着一旁的宫女们吼道:“你们给我把这只鸟打下来!今天晚上我就要拿它煲汤!!抓到的重重有赏!” 霁霄公主气的声音直颤,阿喜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一溜烟的就飞走了。只留下霁霄公主的声音在上空飘荡:“矮冬瓜你给我等着!新仇旧恨我们一起算!!” 阿喜啾啾啾的说完了自己的光辉事迹,无忧除了赞叹还是赞叹,心中暗道:“不是吧阿喜,没想到你战斗力这么强啊!” 但转念一想现在好像不是夸它的时候,今日在承权殿,本来就已经让这位金尊玉贵的霁霄公主颜面扫地了,在承权殿还有澜英姐姐出来打圆场。 可这才不到半日的时间,阿喜又把人家爱犬的爪爪给弄伤了,看样子今天这局面,没有这么好收场了。 无忧抬起头来看着霁霄,叹了口气平静的道:“那霁霄公主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霁霄公主被无忧这表情有点镇住,又抬高了音调:“你今日需当着众人的面,把这破鸟摔死,这事儿才算完!”霁霄手指指着无忧肩上的阿喜,趾高气扬。 无忧脸上最后一丝笑意褪去,眼神直直的对上霁霄的眼,沉声道:“霁霄公主,这鸟,你怕是动不得……” 霁霄没料到这个矮冬瓜居然敢这样三番五次的违逆自己,从小金尊玉贵的被捧在手心里的霁霄登时怒气值飚到了顶峰。 “为何动不得?你若是不从,我这就禀告父皇,叫你们问薇殿没一个好过的!”霁霄气的浑身颤抖,举着颤抖的手在问薇殿内环顾着指了一圈。 “哦?”无忧不恼,嘴角向下一撇,继续道:“不管是承权殿猜樱桃也好,还是断甲也好,想必霁霄公主心中早已清楚,此鸟并非凡鸟,乃是受天地灵气所化的灵鸟。” 霁霄并未领会其中真意,继续道:“那又如何?” 无忧的语气愈加阴沉,完全不像个三岁的小孩子:“既是灵鸟,那必然天地灵气汇聚一身。若今日霁霄公主执意要摔死它,可知会有何种后果?” 霁霄被无忧的表情有点吓到了,壮着胆子问道:“什,什么后果?” “你若摔死它,它便会化作厉鬼,整日在你身边徘徊……”无忧慢慢的逼近霁霄,虽矮她一头却丝毫不输气场。 接着道:“你无论在哪儿它都会跟着你……嘴角挂着血痕,眼睛空洞的无时无刻的盯着你,你食寝也好,玩耍也好,无论做什么……它都会一直缠着你……” 无忧一步步的逼近,幽幽的说着恫吓霁霄的话,霁霄哪里受得了,眼角开始泛起泪花,声音颤颤的尖声骂道:“你这个矮冬瓜,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罢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在旁焦急的榕妃,拉着玲珑就要走。 霁霄刚一转身准备往殿外走,却看见殿门处,婉贵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那里了。 霁霄眼圈一红,噔噔噔的跑过去躲在了婉贵妃身后尖声告状。 婉贵妃摸了摸霁霄以示安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抬起盯着无忧,转而眼神一飘又到榕妃身上。 婉贵妃缓缓步入殿内,满头珠翠叮铃作响。婉贵妃眼神并不友好,走到无忧面前瞪了无忧一眼,冷声哼道:“哼,小贱蹄子。”阿喜听了立即作攻击状的鸟毛直抖,无忧摸了摸阿喜,示意它不要乱动。 婉贵妃走到榕妃跟前,尖声喝道:“见到本宫还不快跪下!” 榕妃听话照做,跪身行礼。无忧见这婉贵妃如此无耻,有火不冲着她撒,居然刁难榕妃,真是阴险!立刻转过身,冲着婉贵妃喊道:“你有什么火冲我来!事情都是我做的,跟母妃无关!” “住嘴!”这声厉喝是从榕妃口中发出的。榕妃三年来第一次跟无忧发火,此刻的眼神冰冷异常,直叫刚才还一副天地不怕的无忧一下没了主意。无忧上前一步焦急的看着榕妃,道:“可是母妃……” 不等无忧说完,榕妃再次厉声喝道:“你若再多说半句,明天起你就滚出问薇殿!”无忧被榕妃的语气镇住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婉贵妃斜睨着眼,趾高气扬的对着榕妃道:“榕妃入宫多年,上下尊卑的规矩不用我教了吧。今日你宫里这贱蹄子多次冒犯于我,你这个当母妃的未免也太失职了些。” 榕妃低头颔首,低眉顺眼的道:“婉贵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今后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冲撞娘娘。” 婉贵妃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恐怕不是一句严加管教就能够善了的吧?不如你自赏十个耳光,今日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你意下如何榕妃娘娘?”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无忧听见此话,登时气急了上前阻止,“无忧!是不是忘了我方才所说?!”榕妃立刻抬眼,用含泪却依旧严厉的双眸阻止了她下一步举动。 榕妃缓缓抬起头,直身,面容平静没有一丝的怨怼。榕妃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起她如白玉般的手掌,抬至脸颊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用力扇下! 啪————!巴掌声在整个大殿内响彻,宫女内监们纷纷不忍心的侧过头去,这位榕妃娘娘平日里最是温和,连跟他们说话都温言细语的,如今这记巴掌,扇的大家心如刀绞般疼。 榕妃扇的吃痛,脸颊迅速泛红,身子被震的稍有歪斜,她正了正,再次用力扇下! 啪————!! “母妃!你别再打了!你住手啊!”无忧想要冲过去护着榕妃,可婉贵妃的侍卫毫不留情的一把制住了她,年仅三岁的凡胎肉体,被卡的动弹不得,只能声嘶力竭的喊着。榕妃根本不理会她的呼号,继续用力扇下。 无忧豆大的泪珠往下淌,顷刻间再也忍不住了,什么脸面尊严全都不要了,无忧啪的一声跪在婉贵妃面前,抓着婉贵妃的裙摆求饶,颤声道:“婉贵妃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母妃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母妃全然不知啊!我求求你了!”无忧哭着求饶,若是打自己扇自己,无忧不会有半分的怨言,可让榕妃掌掴自己,无忧怎么受得了,如何再继续咬牙硬挺。 婉贵妃斜着眼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无忧,一把扯开衣裙,声音拖的老长:“继续打,打够了,今日这事儿就算了了。” 看样子今日不管如何求,婉贵妃都不会动容了,无忧跪直了身子,望着眼前嘴角淌血的榕妃,小小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榕妃扇一下,无忧就磕一下,小脑瓜磕的嗡嗡响,额间娇嫩的皮肤顷刻间便渗出点点鲜血。 对不起母妃,都是我太骄纵才引火烧身,都是我都怪我…… 十个耳光扇完,榕妃嘴角的血滴到锦衣上,泛起朵朵血红色的花,曾经无暇的脸庞此刻又红又肿,泛起道道红印。 “回宫。”婉贵妃白眼一翻,牵着霁霄扬长而去。 问薇殿门锁闭,没有人会问起今日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追究谁对谁错,在这皇宫内院,人们只会对身居高位的人舔耳贴面,今日之事,没有人会再提起,再多说半句。 无忧咕噜着爬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赶紧上前,用小手轻轻的擦拭着榕妃嘴角的血。 眼泪又不争气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视线迷蒙,看着榕妃红肿的脸,无忧在榕妃面前再次跪下,重重的磕下了头。 “无忧……”榕妃嘴角刺痛,血还在往外渗着,只得轻声说话,“无忧,你先扶母妃起来可好……” 无忧抽抽的小身体闻言心头又是一酸,赶紧把榕妃扶了起来,榕妃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走到内殿坐下。 一旁的宫女红着眼眶跪着拿了冰凉的帕子呈给榕妃,问薇殿内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宫女内监们强忍着的啜泣声。 榕妃拿巾帕轻轻点了点嘴角的血迹,见无忧又跪在了地上,满眼皆是不忍。 “无忧,今日之事,你万万不可往外与人言说,更不可怀恨在心。婉贵妃与霁霄公主备受恩宠,今日这点痛就能平息怒火,已然是她们二位开恩了……” 无忧此刻觉得口中是苦的,滑进嘴角的泪也是苦的,以前在天庭,不管闯了什么祸,穆朗都会护着她。刚刚下界便遇到了什么都护着自己的榕妃,自己便天真的以为还能像在天庭一般不瞻前不顾后的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