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谓懵逼 夏初晨被一股奇怪的神识带到了这里。这是一片土黄砂浆般一望无际的海面。海平面上那轮金亮刺眼的红日就像静止的睡在了那里,不升不降,永远就是那个高度。 黄沙浆的海也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仿佛时间在这里是多余的东西。因为这里似乎像个虚无的空间,当然除了红日和海,没有什么特别的参照物。 这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死一般的世界,夏初晨飘荡在海平面的上空,显得特别无聊。 什么鬼东西! 她想游荡到海平面的尽头,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只是她还没有开始飘动,下面就有声音传来。 “初晨” 一个微微弱弱,虚虚浮浮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的男音。 夏初晨寻声而望,这片土黄沙浆海的尽头,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位红衣服的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的人跪在那里。 夏初晨飘近一看,红衣服的是一位俊美的男子,苍白俊朗的面目之中最显眼的便是那额中的一颗嫣红的红痣。红痣的表面此刻正发散着层层的黑气,男子嘴唇中也喘着那黑色的气焰,显得有些可怖。 但虽如此,他眼神极是安详,他抬手想摸摸面前大滴眼泪滚落的白衣女子,可是却似乎很费劲。 夏初晨的目光转向那名神情哀戚的白衣女子,我的天!她立刻怔住了。 为什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等等,那男子刚刚叫她什么? 初晨! 为什么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正当夏初晨还在感叹这女子相貌与名字跟自己的是如此巧合之时,那男子抬起旋在半空的手终于是没有摸到女子的脸,为她擦一擦眼泪。 名叫初晨的女子一手捻起指决,竖起的两指闪着粉色的灵光指向男子的太阳穴。 只是似乎这灵力根本没起到任何的作用,男子依然全身冒着黑气,脸色郁渐苍白。他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力量才一把握住了正给他输送灵力的女子的手腕,他摇了摇头道:“初晨,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听他这么说,女子的泪滚得更凶了,她哀戚又倔强道:“不要,你坚持一下。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女子的声音断续哽咽,极度伤心,她道:“你还没有好好爱过我呢?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你不是说要跟我好好过的吗?” “初晨,对不起。答应我,离开这里,回灵婴岛去找卫平诚,去找他。” 女子摇头。 “初晨,卫平诚,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别人我不信,但他,我信,他会照顾好你。初晨,答应我,嫁他吧,他等了你一生。” 女子还是摇头。 “不……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听我说,初晨,不要任性。” 女子忍无可忍,大声又痛苦的质问:“那你呢?你呢?”尾音渐渐压低,变成哽咽。 男子叹息一声,而后又坚定看着她道:“初晨,忘了我。” “忘了我,求你,初晨。” 女子沉默着,男子咳出了好几大口鲜血,喘息道:“求你,初晨。” 女子的泪滚得更凶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到男子喷血的嘴角,混着血水淌到男子艳红的衣衫上,男子依然喘着声,神情平静淡然,淌血的嘴角边又似有丝丝笑意:“初晨,不要哭。初晨,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自己,但是初晨,我现在很好,我现在才是你喜爱的模样。初晨,能够做我自己,我是欢喜的。真的,初晨,我是欢喜的。初晨,我想看你笑。” 男子热切地盯着她,目光里流露着留恋和渴望。女子终于不忍再看,别过眼去,擦了擦泪,又回过头来嘴角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若我还有来生。若我……”男子温柔留恋的眸子里定格住女子的笑,话未完,手却失了力,缓缓地垂落。男子纤长的羽睫覆眼,那围绕在他身上的团团黑气瞬间聚拢成一张恐怖狰狞的鬼脸发出痛苦的哀嚎惨叫之声后也随之消散。 “啊!!!”女子抱着男子的尸身仰面撕心裂肺般疯狂的尖叫,尖叫声震得她的白衣翻飞,发丝飞舞,一股强大粉色的气流顺着她的周身散发出来,延绵至静止的黄沙浆海面瞬时波涛汹涌,狂风迭浪。 狂浪裹挟着泥土扑向夏初晨,夏初晨飘闪不及,很快便被没入了那粘稠的泥浆之中。 夏初晨耳朵发麻,头昏眼花,无法呼吸,随之她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 她,夏初晨,是一名刚刚成年的十八岁苦逼高三党。 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在做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做题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虽然梦有些离奇古怪。 但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当然这并不是奇怪梦境里的窒息感,而是—— 好吃力,腰酸腿疼,手都僵了,背都快弓出一身汗了。 难道真的是过劳作业,在睡梦中都要挂了吗? 夏初晨心里一惊,意识慢慢清醒起来,她发现自己脑袋好晕,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直往她鼻尖里钻,她觉得恶心,但似乎她的胃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她并不想吐。迷蒙着睁开眼,瞳孔里的景物天旋地转了一圈之后,渐渐静止下来。 眼前是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横七竖八的躺在一层厚厚的针行叶层上。未被蒙脸的面目上挂着鲜红的血道子,有的眼珠都在流血,看起来十分凄惨。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下。她的姿势看起来十分狼狈,正以剑作杖,蹲着马步,弓着身。 难怪这么吃力,原来是这么个姿势。 夏初晨伸直脊背,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脚步虚浮,一下子直接摔跪在了地上。连带着自己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剑也哐当一声掉落下来。 夏初晨往远处望了望,天空是一个灰蒙蒙的黄昏,远处山峦如野兽静伏,山峦周身稍稍漫起了一层清浅的薄雾。 往前十几步的距离,便是一条三米宽的土路官道,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那马车的周围也是躺倒着没有任何生息的黑衣人。 空气是窒息的沉闷,甚至自己背后的针叶林中都没有任何声响。偶尔几声诡异的乌鸦鸣叫,直叫得人脊背生寒,头皮发麻。 夏初晨一手撑着地,一腿半跪在地上,扫向自己的装束。 仙气飘飘的白绸外衫,全身上下都是雪白的,除了袖口上几缕粉色樱花,让人看起来有那么点人间烟火气和些许少女心,这身装束更多的就是显得十分清雅的飘逸出尘。 看到这身衣服,这样的场景,此处既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其他人。夏初晨已经知道她是穿越了。但这个地点总比梦境里那个离奇的空间要强。 虽然身体狼狈,但这身衣衫却纤尘未染,不得不说这原身是一个十分讲究的女子。 夏初晨稍稍休息了一下,才顺手拿起了旁边那柄剑。这剑似乎就是这主人的,夏初晨手都没碰到剑,那剑身就渐渐生起一层粉色的剑气,随后那柄剑就直接飞到了她的手中。低头一看,玉制雕着樱花纹路的剑柄上刻着尘樱二字。 夏初晨支着剑站了起来,突然耳朵一动,背后林中便传来风声,夏初晨紧握手中剑,以防御之姿迅速用剑抵向背后。 粉色的剑光撩起周围空气一片暖光,后面有人即刹住了脚步。 “小姐,是我,彩凤。”十四五岁少女清脆的声音。 夏初晨慢慢转身,才发现自己的剑直指来人脖颈。 好精准,这防御能力。夏初晨都不得不佩服原身这得天独厚的反应能力。 面前是一个身着黄衫的小姑娘,圆脸,简单的用一块红绸扎着一个单髻,余下的头发全都顺直的披散在颈背上。她的腰间缠着一条金鞭,大概是跑的急了些,有些喘。 此刻她正担忧的看着她,夏初晨发现她眼里没有恶意,出口的语气似乎还认识自己,并且称呼自己为小姐。想必是与自己亲近之人,所以夏初晨默默收回了剑。 彩凤走到她的身边,上下检查了一下她,又瞥向周围已经死掉了的黑衣人。 她又望了望她的身后,问:“小姐,诚公子还没有过来吗?” 夏初晨没做声,她这里有没有人,这丫头是看不见吗?还有诚公子是哪位? 静默一会,后面又有声音传来,来人脚步更急,彩凤向后面的人叫道:“诚公子,小姐在这里。” 后面的诚公子大概只是点了头,也没有做声。夏初晨转向来人。 来人身形高挑,面目俊朗。穿着一身白衣,头扣白玉冠,清冷卓然,身上挂着一柄跟自己手中差不多的剑。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盯了一会夏初晨才走了过来。 “初晨。”开口的声音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也是有些清冷的。 夏初晨不能判断自己跟这个白衣男子和黄衫女子的关系,但从这两人的眸子里,她看出他们没有恶意。所以,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这位诚公子的面前。她不能离人太近,只站在他面前两步之遥。这个距离既能防守又能进攻,是一个她自认为十分合适的距离。 卫平诚说:“初晨,此处这批人我都处理干净了。咱们回马车赶路吧。” 彩凤跟在她身后,附和:“走,小姐。” 夏初晨想了想,此处无人,只能先跟他们走走看。所以她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那马车。 彩凤在外面驾车,夏初晨跟卫平诚对立而坐。 谁都没有再说话。 夏初晨有些奇怪,难道这个诚公子不应该跟她说说这些死在马车边上的黑衣人吗? 夏初晨想问,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追杀他们?还有他们现在坐马车是要去哪儿? 而看彩凤和这个诚公子对这些黑衣人漠然的态度,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 夏初晨只能憋着,什么都不问。这样才是最正常的。 马车在官道上平缓的行进着,夏初晨撩开车窗纱帘,望向外面。 他们已经远离了那片针叶林,周围的薄雾更甚,一轮迷糊的半月在稀薄的灰幕里若隐若现,山峦叠嶂的丛林更是寂静了,猛兽祗伏一般似乎随时要发狂。 看着却让人头皮发麻,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夏初晨探进头来拉上了帘子,又瞥了一眼对面的诚公子。 诚公子双目阖着,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打座。夏初晨想开口,闭眼的诚公子道:“初晨,这几路追杀的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她可是连你都不认识! 夏初晨在心里腹诽,但神情却是敛着眉目,状似思考。 诚公子未睁眼,说:“我们从灵婴岛出来,这已经是第四批杀手了。不过,好在明日一早便能到达水镜司。” 水镜司是什么地方?他们要为什么要去那里? 虽然夏初晨极度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诚公子道:“这几批杀手装束,武器都不一样,而我们从灵婴岛出来并未得罪任何人。若不是水镜司的人做的那便是水镜司的仇家做的。初晨,此一路去水镜司万要小心。” 夏初晨点了点头,还是没有作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叫面前的诚公子什么称呼。 若是与马车外面的彩凤一起叫诚公子会不会不太妥当,因为彩凤叫自己小姐,明显是自己的侍女。 夏初晨闷不作声,诚公子又道:“初晨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的武艺在中原这些大部分修者之上,一般人奈何不了你。而且,大师兄会保护你。” 大师兄?这个诚公子竟然是她的大师兄。好了,终于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是,师兄。”夏初晨终于开口说了她穿越之后的第一句话。 大师兄点点头,没再开口。 这一夜不太漫长,夏初晨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睡着。 当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金光大亮了,暖暖的太阳光透过车窗纱帘洒进来给阴凉的车厢里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大师兄已经不再车内了,而且马车也停下了,过了一会,黄衫的彩凤撩起帘子探进头来,笑问:“小姐可是醒了?” 夏初晨点点头,问:“师兄去哪儿了?” “诚公子去水镜司山门了,见你还没醒,就说让你先休息。醒了咱们再一起过去。”彩凤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车底部的暗格里掏出一点干粮和水递给她,“小姐,吃点东西吧。” “好。”夏初晨接了过来,就着干粮和水大致填了一下肚子。她没感觉到有多饿,但是水还是要喝的。 吃完了东西,果然彩凤又驾着马车走上了道。夏初晨把车帘拉开,外面是一片山道,而他们的马车正在这山间石路上往上行走。整个马车是倾斜的,但是奇怪的是夏初晨并没有感觉到要因为惯性在马车里横冲直撞。 她低头看,才发现自己身上那把剑正散着悠悠的粉光环在她的周身。 原来如此,这是把自动护主的剑!夏初晨抬手摸了摸剑柄,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这把剑绝对不能丢,得时时带着。 只是马车沿山逆行,有违常理,而且速度并不慢,这就更有违常理了。 夏初晨想,他们是修仙之人,想必这驾马车的彩凤定是用灵力驱策的。 “什么人?胆敢擅闯水镜司?”马车停,一道蓝色见光闪了过来,随即而至两名身着浅蓝弟子衫带着佩剑的少年出现在了彩凤的面前。 彩凤甩起金色藤鞭挡住了那并不太强烈的剑气,剑气消散。她跳下马车说:“两位修者,我们是从灵婴岛来的,马车里是我们家小姐夏初晨。” “灵婴岛来的小姐?”两位少年修者对视一眼,那不就是他们未来的少主夫人吗?只是少主明明已经下令不准她进山的。 夏初晨撩帘下了马车,两位少年看着她,眸子里一抹惊艳稍稍划过,但随即两位少年就把剑挡在了她的面前,说道:“少主夫人,您不能进去。” 少主夫人??? 夏初晨的瞳孔瞪大了一圈,她已经已婚了?她……她不是彩凤的小姐吗? 夏初晨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她道:“叫我夏初晨。” 但彩凤却是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因这两个人挡在面前有些生气,她的金鞭闪着嗤嗤的星火,忍着怒道:“干什么?我们家小姐既是你们的少主夫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敢挡我们家小姐,让你们少主知道了,你们到底是有几个脑袋?”彩凤手中的金鞭星火更盛,显然是气的不轻,但她顾及着对方是水镜司的人,倒也没有出手。 钱樘带着两个小厮御剑飞行而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水镜司山门口这一幕。 水镜司的外围是有结界的,任何人进入水镜司都需得从山门通过。 他停在山门前,收起了剑,才望向前面的女子。 女子容颜秀美,眉眼清俏,一头秀丽的长发上,前半部单髻上挽着蓝色的螺旋扣,白衣出尘,袖口上绣着几缕粉红的樱花,一柄轻刃的尘樱剑握在她的手中。 尘樱剑,蓝旋风,樱花伞。 相传蓝旋风就是夏初晨的发扣,发力时犹如卷起的蓝色龙卷风,所到之地飞沙走石,凌乱不堪,那场景犹如世界毁灭。 樱花伞,无论在何时何地的危险境地里都可撑起一方安全的结界。 灵婴岛岛主夏义宏之女夏初晨的三把绝世神武,不错,眼前的女人不是这水镜司的未来少主夫人夏初晨又是谁。 钱樘是十分敬仰和服气夏初晨的超高武力值的。所以,他走上前去说:“想必这位便是灵婴岛的夏小姐。” 第二章 如此诡异 在钱樘落地之时,在场的几个人就都注意到了。夏初晨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只听水镜司守门的两人向来人道:“钱阁主。” 钱樘从袖袋里拿出拜贴,递给其中一个修士说:“我们是来参加水镜司少主婚宴的,这是贵派清肃真人发的喜贴。” 那修士看了之后,又把帖子递给他,说:“钱阁主,请。” 钱樘点了点头,又瞥向旁边的彩凤和夏初晨,笑着说:“这两位姑娘,我也一起带进去哈。” 两位修士皱了皱眉,说:“钱樘主,您请。但是少主夫人……” “叫我夏初晨。”夏初晨实在是听不得这个称呼,既这个姓钱的是来参加婚宴的,那么也就是她还没有跟他们少主成亲。 夏初晨的语气不好,那修士也立马改了口:“夏姑娘不能进去。” 钱樘觉得有些好笑,也真不知道这水镜司是在搞什么鬼? 他哈哈笑着围着那两个修士走了一圈,盯着他们,眉宇间很是疑惑地问道:“两位少侠真是水镜司的人?” 那两人挺了挺自己的胸,站得端正笔直,道:“自然。” “既是水镜司的人,那么如何不让新娘进门,难不成你们少主是要自己跟自己成亲?”钱樘说完,彩凤就笑了起来,也附和道:“对呀,你们水镜司不让新娘进门是何道理?让你们少主出来说说,他是不是要自己娶自己?” “大胆!”两个修士自知理亏,但少主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听,所以听到这两人羞辱自己的少主,未免老羞成怒。 “他们说的难道不对吗?还不快退下,让他们进来。” 山门的台阶上,突然几个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便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那男子额中一颗艳丽的美人痣,剑眉星目,俊美非凡,身量清瘦纤长,不过他人俊美是俊美,但却看起来一脸苍白病容,弱不经风的模样。 刚才的话,便是他说的,中气不足,带着微微的清浅的喘息。 而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在马车中消失不见的夏初晨的大师兄卫平诚。 两个修士听到许青扬的话,便乖乖地站到了一边。许青扬的地位在水镜司很尴尬,比之少主许青翔,他的地位是差的。但他总归是水云真人唯一的徒弟,又得养母田夫人怜爱,所以派中的弟子对他虽有三分不屑,但到底也不敢如何。想必今日他出现在此处,估计是得了田夫人吩咐,过来接应夏初晨的。 “初晨。”卫平诚走到了夏初晨的身边,许青扬抬眼望过去,瞧见那白衣女子的面容,瞬间瞳孔都瞪大了一圈。 这……这个女人竟在这里!! 许青扬苍白面容上的眼眶里瞬间升腾起一层薄红,他紧了紧红衣底下的手,微微卷成拳。 气血翻涌的瞬间,他猛的咳嗽了两声,喘得有些厉害。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一切的失态只是在一瞬间,他收拾好了仪态,笑着向夏初晨说:“夏姑娘,我叫许青扬,是奉母亲之命来接应你的。” 他说话的音量总是中气不足,微带喘,看起来真的有些温柔和惹人怜惜。 夏初晨盯着他,虽觉得这人实在病弱了些,但她没有忽视他话中的意思。他说是奉母亲之命??? 在仙门之中能称母亲的,绝对是这里的当家夫人,也就是说少主的母亲即是当家夫人。 所以,这人是水镜司的少主? 夏初晨问:“是你要娶我吗?” 许青扬怔了一下,一旁的钱樘赶紧向夏初晨解释:“夏姑娘误会了,青扬公子不是水镜司的少主。” 许青扬接道:“令弟青翔乃是夏姑娘的未婚夫,姑娘,我带你去见母亲。” 夏初晨并不想去见他的母亲,也不想进这个水镜司。 她想说“我不去”,但她发现她已经张不嘴了,不仅张不了嘴,而且她的面色崩得有些紧,嘴里的舌头动都不能动弹。 卫平诚见她站在原地没回应,便解释说:“初晨,师兄已经见过清肃真人了。婚书已经定下来,如今我们需要在水镜司住下来,直到你跟少主完婚。” 夏初晨想说,我不住,我也不想完什么婚。但是她发现她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禁了言,不能说话。 夏初晨哀叹的想,怎么会这样呢?难道非得让她答应,她才能开口说话吗? 夏初晨决定试一试,所以她点点头,试着说了一声:“好。” 好家伙,果然她的舌头能动了,嘴也能张了,而且那个“好”字还让在场所有人听到了。 夏初晨此刻真想剁了自己的舌头,这……她到底乱讲什么? “那夏姑娘,请。”许青扬瞥着面前的白衣女人,眼眸里又渐渐蒙起一层薄红血丝。 夏初晨很是无奈,自己说过的话只能照做。所以,她就随着身边这个叫许青扬的红衣男子走进了水镜司。 结界包裹着的水镜司山清水秀,庭宇楼阁恢宏,气韵独特。 夏初晨随着许青扬在水镜司的水兰居见到了田夫人。 田夫人是个和蔼可亲的年轻妇人,对人有些热情,至少给夏初晨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很亲切的要牵她的手,还问一路上辛不辛苦云云。 夏初晨一一作了答,虽然自己大多数都是点个头,说个是与不是。但夏初晨认为那也算是回答了。 夏初晨在水兰居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田夫人就让丫头带她下去休息了。 自然,夏初晨一走,田夫人就急得快要冒火了,她问道:“青扬,你弟弟……” 许青扬宽慰道:“母亲不必着急,青扬已经派了门派弟子出去找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的。” “你说这个兔崽子,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跑了呢?要不是我今日派人去喊他下去接初晨。我看,那些混蛋还要帮他瞒着呢。”田夫人是真气,坐在桌子边,茶水都喝不下去了,把杯子一放,说:“不行,还得让他爹知道这事,多加人手出去找。不然,初晨和诚公子都住在这,一直见不到新郎也不是个事。” 许青扬没说话,田夫人的脾气急,若是此事让清肃真人知道了,许青翔日后回来免不了一顿打。 谁都知道水镜司的少主许青翔是个不成器的,若不是如此,水镜司也不必理会当年与灵婴岛订的娃娃亲了。 夏初晨武功修为极高,若能娶她回来水镜司当少夫人坐镇。想必,于水镜司日后的发展是极好的。 田夫人站了起来,急急的就要出门,许青扬拉住她的衣袖,微微喘着气温声道:“母亲,与真人好好说,别大动肝火。” 尽管田夫人脾气急躁,但是见到许青扬这么一副虚弱的样子,也瞬间歇了气,她转脸拍拍他的手:“母亲没事,你别操心。回去歇着吧!” 许青扬点了点头,目送田夫人出了门。转脸,眼眸里的薄红血丝就变得浓厚了些。 安顿好,已是黄昏了。夏初晨所在的院落是水镜司普通的客院。想必是马上就要大婚,所以并没有安排特殊别致的院落。 大婚之前,夏初晨不便与男子住在一起,所以她的大师兄卫平诚被安排在了别处。 这间安静的三居室院落便暂时只有她和彩凤两人居住。 窗外黄昏的暖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夏初晨在房间里安静地闭眼打坐,想着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没打一柱香的时间呢,外面就听见彩凤挥鞭子啪啪作响的声音。 “什么人?鬼鬼祟祟干什么?”彩凤抄着金鞭,金鞭闪着流光溢彩的星火光芒往墙头上劈。 墙头上正好一簇青竹枝繁叶茂地越过墙头,生长进来,遮挡了墙外的视线。 彩风金鞭一甩,那簇枝繁叶茂地枝叶便被打的稀烂,东倒西歪的被折断倾倒下来。 随后,倒下的竹子后面发出一声“啊!”的惨叫声,惨叫过后,一名青衣男子捂着额头飞了下来。 此人正是钱樘,他瞪着彩凤:“你这丫头这么凶,是要做什么?” 彩凤看到他流血的额头,有些理亏,但一想到他鬼鬼祟祟爬人家墙头,就不免理直气壮起来。 她可是记得诚公子交代她的话,虽然小姐武艺高强,但还是要随时注意小姐的安全。 彩凤也瞪着他:“那你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钱樘道:“有些无聊,过来打声招呼。” 正好夏初晨从房间里出来,他便又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欸,夏姑娘。” “你有事?”夏初晨掀起眼皮看他。 “没有。”钱樘尬笑着收回了手,说:“夏姑娘,我住对面的院子。” 夏初晨并不关心眼前之人住在什么地方,盯了他一秒之后,才“嗯”了一声,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钱樘尴尬地立在原地,问彩凤:“你们家小姐……”他抬手捂唇轻轻咳了一声,尽量想一个委婉地词说:“你们家小姐都这么回应人的吗?” “那你还想怎样?”夏初晨对人有些冷漠的态度,彩凤似乎习以为常,她不以为意道:“应你一声已经不错了。” 钱樘自讨了没趣,说了一声:“你也太凶了。”就抬脚走了。 夏初晨回到房间,外面不知彩凤跟那个钱樘说了什么,后面就听不到声音了。 夏初晨坐在椅子上暗自沉思,为什么原身要特意从灵婴岛过来履行这所谓的娃娃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初晨在刚刚见过田夫人的时候,已经听她说起了。 夏初晨自小与水镜司清肃真人的儿子订了亲,现在婚龄已到,所以她是特意过来跟别人成亲的。 至于她那个所谓的夫君,她是连面都没见过。夏初晨不明白,原身为什么会这么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成亲。 还有彩凤和卫平诚,似乎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这……太奇怪了! 已是夜晚,卫平诚过来看她,卫平诚还是那一副清冷的模样,他说:“初晨,我们路上遇到杀手的事,师兄已经禀报给清肃真人了。想必,他自会调查这其中原委。你不必担心,安心住下即是。” 夏初晨说:“好。” “婚事的事,师兄会与清肃真人和田夫人商议,你……你也不必担心。” 不知为什么,夏初晨感觉这个卫平诚谈起自己的婚事,眼神里有一丝黯然。 夏初晨想说:“师兄,我们回去吧,我不想成什么亲。” 可是,她刚刚才有这个想法,她发现自己又张不了嘴了,舌头也不能动。 她竟呼是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静默无言。 卫平诚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再说别的话,只道:“你早些休息,师兄有空会过来看你。” 夏初晨说:“好。” 卫平诚离开,夏初晨自己又试了几次,只要自己想说“我不想结婚”,“我不想在这里”,“我想离开”之类的话,她就发现自己似乎被禁了言,不能开口说话。 还有更诡异的事,她只要想离开,就会全身僵硬在此地,动都不能动弹,似乎被什么人给施了定身术。 夏初晨叹了口气,看来……目前只能呆在这个水镜司乖乖地与他们那个少主成亲了。 在水镜司住了两日,既然只能乖乖地成亲,那么夏初晨便想去见见她那个未婚夫许青翔。 自己不能提出退婚的想法,那么如果让他提出来也是好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效,但至少试一试也是极好的。 听说水镜司的少主许青翔是住在水镜司的西面,夏初晨带着彩凤往那边去。 穿过园林,刚刚走到一座玉桥上,便见那儿站了一个人。 天空中朝霞漫天,如一缕缕的金色彩带漂旋在清风拂过的妖娆柳枝之上。那人一身红衣,清艳卓然地站在玉桥中央。红艳的衣摆飞扬,衬得朝霞更甚,他苍白的脸容更显俏娇。 “是青扬公子。”彩凤在夏初晨身后小声道,夏初晨知道这个许青扬,拒彩凤这几日与那个爬墙头的钱樘厮混,水镜司的一些重要人物她都了解了个遍。 当然并不是夏初晨要刻意去了解,而是彩凤自发的一种对她小姐的本能操心,毕竟这水镜司即将是小姐的夫家,她肯定要了解了解的。 许青扬,是水云真人的徒弟,是清肃真人和田夫人的养子,水镜司少主许青翔的哥哥。拒说,之前的好些年都是在别处养病,也是最近才回到水镜司。 至于,他这身娇弱的病体却是鲜少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传言说是天生如此,也有人说是小时候被妖物所伤。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只有许青扬自己清楚。 因他这身娇弱病体,无人知他修为如何?也没人见他使什么武力。但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这个身体是不适合修习的,因此水镜司上下都认为许青扬是个与凡人无异的无能修者。若不是田夫人照拂,想必早就被逐出水镜司了。 夏初晨是懒得关心这种名门正派里的私密之事的,但眼前之人着实俊美的过分,还是让她多看了两眼。 夏初晨沿着玉桥走上去,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而且,夏初晨一路上来,他便也静静地盯着她,黑亮的眼珠中,有些复杂的眸光。 “青扬公子”彩凤礼貌的对他行礼。 夏初晨也稍稍点了头,正要与他擦肩而过,许青扬红袖底下的手指甲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弯起睫羽,笑问:“夏姑娘是要去找少主吗?” 夏初晨回头,许青扬的温和笑意着实扎眼了些,那人笑得眉眼弯弯,仿若牡丹花开。夏初晨怔了怔,才不自觉道:“是。” 许青扬依然笑着:“恐怕要让夏姑娘失望了。少主有点事,出去了,现在并不在水镜司。”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夏初晨显然并不是很喜欢听到这个答案。 许青扬瞥了一眼夏初晨微皱的眉头,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大婚之前,相信就回来了。” 夏初晨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多谢相告。” 转身欲走,突然刚刚还朝霞漫天的云层突然滚动,一层阴黑铺开,天幕里瞬间滚下豆大的雨点砸向大地。 自然此刻正站在玉桥上的三人不能幸免。 原本许青扬正准备捏个指决,施个挡雨的结界。 一把樱花伞便降落在自己的头顶。伞的下面,正是一手举着伞柄的夏初晨。 夏初晨也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番的举动,她只知道被雨淋的瞬间,衣袖口上的几缕樱花图案便变成了一把伞在手中,然后她不受控制地走向了许青扬,然后挡住了他头上的雨点。 伞外的彩凤自然自己会捏指决造结界避雨,所以那顶白色的樱花伞下就只有夏初晨和许青扬。 许青扬有些意外的看着夏初晨,夏初晨尴尬又面无表情的解释道:“素闻公子体弱,举手之劳而已。” 许青扬盯了她一秒,眼里有些夏初晨看不懂的微妙的茫然和复杂,随后他又笑着道:“那便多谢夏姑娘。” 金色结界内的彩凤看向自家小姐:“小姐。” 送佛送到西,既已干了这事,夏初晨只能硬着头皮道:“彩凤,你先回去。我一会回来。” 彩凤应声,先走。当然,她完全是以为自家小姐善良,才要送这位病娇公子回去的。 伞外下着雨,伞底下却是干燥温暖的,许青扬感觉身体很舒服。 许青扬虽然身材清瘦病弱了些,但是站在夏初晨的身边却很高,足足比夏初晨高了半个头。 夏初晨微抬下巴,问身边的人:“青扬公子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许青扬低眸瞧她,这是难得的机会,她自己送上门的。他弯着眉眼:“南峰,多谢姑娘。” : 第三章 公子重生 夏初晨低了头,与他一起往南面走。许青扬走在她的身边,红袖底下的手指捏了又捏,心中很是纠结。 无疑,这是个好机会,只要他想下手,身边这个女人自是不会防备。 只是,抬头一看自己头顶的樱花伞,他又纠结了。好吧,这一次放过她,他最终松开了手指。两人一直走到南峰的水云谣,他也没能下手。 水云谣是水云真人和徒弟许青扬住的地方,但是其实这里只有许青扬一个人住,因为水云真人早就在多年前就云游四海去了。 水云谣的居所是好几处搭在山水间的竹楼水榭,别致清雅,许清扬住的地方是水云瑶的南面名叫红蕉水榭,红蕉水榭周围种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美人蕉。 一眼望去,都是一片艳丽的红,而红蕉水榭就像是被一片火红花海包围了似的。绚丽华美,这个居所就如同她身边这个人,十分的刺人眼球。 “多谢姑娘,我到了。”在红蕉水榭之外,许青扬就停住了脚步。 夏初晨有些不解,他为何不让她直接送过去,难道是害怕别人私闯了自己的地方吗? 雨还在下,夏初晨将自己手中的樱花伞柄递到许青扬的面前,许青扬怔了一下,笑说:“姑娘误会了,红蕉水榭被师傅施了结界,外人无可闯入。而且,红蕉水榭的结界里四季如春,没有雷霆风雨。” 其实这结界是水云真人所化,目的也是为了不让派中其他人过来骚扰欺负许青扬。不过,现在这个结界,只要他愿意,许青扬随时可破。 夏初晨点了点头:“别过。”说完,她便撑着樱花伞飞离了水云居。 许青扬站在原地看着雨幕里如一道利光瞬间划过的白色身影怔了很久,皱着眉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移步到红蕉水榭自己的房间。 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的眉目皱得更深了。 默默举杯喝了好几大口,他才微喘着放下了杯子。 是气自己不忍心,还是气自己仁慈,亦或是被那雨中的一把樱花伞感动。 许青扬单手支颌,揉着眉心,心中有些纠结。 “青扬哥哥。”红蕉水榭外一道清脆如铃的少女声传了进来。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欢喜,又有些急切,连喊了两声:“青扬哥哥”,“青扬哥哥。” 许青扬站起来走出房门,向着红蕉水榭外的结界挥了挥手,一道红艳的灵光从他掌中升腾起来迅速落在水榭的结界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结界散去,一个穿着鲜绿色衣裳扎着马尾的鹅蛋脸少女从红色美人蕉花海里跑向水榭。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银光闪亮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个金色的铜铃,跑起来的时候那铜铃便叮当作响。 面前的少女名叫白灿灿,许青扬遇到她的那一年,小丫头才六岁。那个时候,许青扬还不是这一身娇弱病体,他跟正常有灵根的孩子一模一样,水云真人下山云游的时候也时常带着他。 他们便是在玉林村不远的玉水山庙里发现白灿灿的,那个时候的白灿灿还不像现在这样活泼。他们遇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脏污破旧的衣裳,灰头土脸的在山庙的菩萨面前抖着身子一边磕头,一边说:“菩萨娘娘,我怕,我怕,我好害怕!” 水云真人站在她的身后问她:“孩子,你怕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事?” 白灿灿看到水云真人一身道袍,似乎更加害怕了,瞳眸里闪着惊惧的光芒,她睁着大眼一边哭一边喊:“我……我不是坏人,你……你们不要杀我。” 她缩着身子直接躲到了菩萨佛像的后面,好半天都不出来。 水云真人除魔斩妖能行,但是对付一个孩子可真没有办法,只能指使许青扬去看看,当时的许青扬大概十岁。 他走到白灿灿面前说:“小妹妹,你不要害怕,哥哥不会伤害你。哥哥的师父也不会。” 白灿灿警惕地盯着他,眼中是惧怕和不信任。许青扬对着她笑了笑,向她伸出自己的手来,手心里是一颗佛珠,他说:“这是我刚刚从菩萨身上拿下来的,它会保护你的。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时候的白灿灿怔怔地看着他手里那颗佛珠,象征着救苦救难与慈悲为怀的佛珠,让白灿灿卸下了心防。 她向他伸出了自己脏脏的小手。 ………… 白灿灿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了许青扬的面前,她笑着扑到了许青扬的怀中,撞得许青扬趔趄着后侧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许青扬将她扯得微微离开自己一些,喘着气说:“跑慢些,小心摔了。” 白灿灿扬起脸来,笑说:“青扬哥哥,你回来了,我太开心了。” 许青扬轻轻揉了揉她的发,说:“我回门派的时候没见你,你去哪儿了?” 白灿灿眨着金亮的眼睛直盯着许青扬看,眼眸里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青扬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傻了吗?”许青扬轻抬衣袖晃了晃她的眼睛,“我问你话呢,你这文不对题的。” 白灿灿笑了笑:“我跟着师姐下山除妖,师姐说我长进很大。” 白灿灿伸出手来,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碧绿的椭圆小珠,她说:“青扬哥哥,师姐说这是那灵蛇的蛇胆,能治咳喘,我特地跟师姐要来给你的。” 许青扬微微咳了一声,推了推她的手,温言说:“收起来吧,没用的。若是有用,当年师父便给我用了。我这……顽疾……你也知道的,什么灵丹妙药也没用。” 白灿灿的眼神暗了暗,默默地把自己手中的碧绿珠子收了起来。 白灿灿又如何不知道呢?当年她随着他们回到水镜司不久,许青扬就突然染了这一身奇怪的病体。 水云真人找了好多灵药都不管用,最后只能将许青扬送走。 一别这么多年,但白灿灿看,许青扬除了在牤山长得郁加俊美之外,好像他这身体是一点都没改变。 白灿灿掀起眼皮,睁着大眼睛说:“青扬哥哥,没关系,以后……我保护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是单纯而真挚的柔光。 许青扬弯眉笑了笑:“行。” 白灿灿趴在水榭的栏杆上,一边看着许青扬,一边神采飞扬的跟许青扬说起他们这次除那灵蛇的事情。 许青扬就坐在一边,听着她讲。不过她讲着讲着就扯到最近水镜司的八卦上了。 她说:“听说少主要跟那个灵婴岛的小姐成亲,是真的吗?” 许青扬点了点头。 白灿灿就笑道:“真是可惜了那灵婴岛的小姐,怎么就应了这门亲事呢!少主那样……真是配不上她,我可听人家说那灵婴岛的小姐是长得又美又武功高强。少主那个草包……” “草包?”许青扬皱了皱眉。 白灿灿自知说错了话,若是少主许青翔是草包,那么眼前半点修为都没有的人是什么? 白灿灿连忙解释:“青扬哥哥,我不是说你……” “无妨。”许青扬也知是自己反应过了度,笑了笑,说:“以后不准这么说话,少主依然是少主。你这么说话,小心他听到了,收拾你。” “他才打不过我呢。”白灿灿不以为意,又十分得意的说:“师姐说我比他强太多了。” 话题又转到了夏初晨身上,白灿灿说:“青扬哥哥,那个夏小姐,你见过了没有,好多人说她是神仙姐姐呢,那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太仙了。” 许青扬微微咳了两声:“她刚走没多久?” “阿?”听到这个,白灿灿神采飞扬的面容瞬间就收住了,不过不是太明显,她嘟囔道:“她怎么来了红蕉水榭呢?青扬哥哥……” 很久以来,红蕉水榭便只有她一个外人进出过,许青扬这里便只属于她一个人。但是……怎么那个夏姑娘也来了这里呢? 许青扬道:“在玉桥上遇见了,外面下了雨,她估计是怜我身子弱,便撑了她的樱花伞送我过来的。” “奥”虽然许青扬解释了,但白灿灿还是有些不高兴。 没过一会,白灿灿又扬起了笑脸说:“青扬哥哥,下次要是下雨,你给我传音,我去接你。” 传音之术,许青扬十岁以前就会了,虽然之后身体病弱,但这项法术还是能使得出来的。 因此,白灿灿才会有这一说。不过这种传音术也不能隔得太远,在水镜司的各处的话倒是不受什么影响。 “行。”许青扬笑了笑,他与白灿灿是亲近的,在这个水镜司,自己亲近的人不多,师父算一个,再加就是白灿灿和田夫人了。 白灿灿说说笑笑之后,见许青扬乏了就离去了。不过一想到那个夏小姐来过红蕉水榭,她就……就有些不太舒服。 高远的天空里是黄澄澄的火烧云一般的色彩,身后是阴深深,黑幽幽的黑暗深渊。他立在那万丈悬崖之巅,身前是不断逼近的仙门百家和那个决然出尘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白衣,顶着一把樱花伞将他锁在悬崖之边,他进进不得,退不能退。 他在临近万丈深渊的咫尺之遥恐惧,他的心在瘦骨嶙峋的胸腔里咚咚直跳,他瞪大眼的瞳眸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逼近,她的手中握着银白的利剑,那剑光滑地的瞬间,他能看到沿路的沙石飞腾,灼热的气浪顺着那粉色的剑气逼近,直烧得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喷涌而出,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流血,都在溃烂……都在因那个不断逼近的女人而痛苦。 终于,女人决然冷漠的脸孔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把利剑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插入了他的左胸口。鲜血喷涌而出,锁他的樱花伞带着他一起移向那万丈深渊。 他在绝望里看着那个站在悬崖边上的女人,他听见脚底下阴暗地狱里的鬼哭狼嚎,他听见妖风撕裂他的耳朵,他看到深渊里的幽火灼伤他的眼睛…… 许青扬又梦到了那个鬼一样可怕的梦境,其实说是梦境也不是梦境。那是他曾经经历的场景! 那个场景太深刻,深刻的他每夜里基本上都要重历一遍那可怕的事情。今夜也不例外,他惊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抬袖拂了拂苍白脸上的汗珠。 他应该习惯的,怎么这么多回了,还是这么恐惧?许青扬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的圆月静了静心。 许青扬是重生的,从牤山回到水镜司他就重生了,前世就是这么个场景!他被夏初晨所杀,被她用樱花伞将他推入了那比阴暗地狱还恐怖的万丈深渊。 不过说他是重生的,也不是完全重生。因为他不记得别的事情,只记得他被推入深渊的事情。 但入了那样的深渊,他还能活吗?夏初晨无疑是杀死他的元凶。 白日,他竟会因为她一柄遮雨的樱花伞而心有纠结。 真是笑话,那个女人那般冷心冷情,他以为她是有多好心吗? 许青扬抹了一把脸,从床上下来站到了窗口前,他皱着眉头,眼神飘忽了一瞬才微微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近日,因为水镜司的喜宴,中原的仙门都陆续到了水镜司。 夏初晨也发现这水镜司最近热闹了起来,有好些不一样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比如眼前这位女孩,大大的眼睛,鲜绿色的衣衫,扎着飞扬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青春活泼的。 她歪着脑袋从门框里看向她,眨了两下眼,笑问:“你就是要跟少主成亲的夏姑娘吗?” 夏初晨放下书册,站起来掀起眼帘看向她,淡淡地问:“你……是?” 白灿灿大方地走了过来,很规矩地给她拘了一礼:“我是青扬哥哥的妹妹,我叫白灿灿,那日感谢姑娘为青扬哥哥挡雨。” 夏初晨有些莫名奇妙,在脑子里把这姑娘的话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么一件事。 她不在意道:“小事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在意。” 白灿灿道:“要的,这不是小事。青扬哥哥体弱,灿灿感激夏姑娘。夏姑娘来此人生地不熟,我在这里长大,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灿灿很乐意为姑娘效劳。” 她在这里长大? 夏初晨捕捉到这姑娘话里的信息,她想了想,便道:“我这是有一件事,不知姑娘可否帮忙?” 其实夏初晨一直带着彩凤在水镜司乱转,目的就是想着哪一次能遇见她的未婚夫许青翔。不过,她都快把水镜司转了个遍,也没见着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当然,除了清肃真人的住处和水云谣她没去搜寻外。就连许青翔住的地方,她都趁夜溜进去过,但依然没有发现许青翔的踪迹。 夏初晨一直很奇怪,难道这水镜司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秘密之处吗? 白灿灿很大方,说:“夏姑娘请讲,灿灿一定尽力。” 夏初晨直言道:“我想找你们少主,只是一直没见他,所以姑娘能帮我打听一下他在哪儿吗?” “嗯,好。” 白灿灿笑着应下。 夏初晨点了点头:“那便拜托姑娘。” “好。” 白灿灿弯着眉眼看着她,说:“姐姐,你长的真美。” 夏初晨有些微囧,她轻抬手捂了捂唇,轻咳了一下,其实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别人这么直白的赞美。 虽然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的面貌还行,不难看,带着一种清丽的美。但其实比起眼前这个女孩活泼的可爱感,她真觉得自己不算什么。 夏初晨微微红了脸,说:“姑娘谬赞。” “我说的是真的。”白灿灿道,“少主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千万别喜欢,我可是想退婚的,夏初晨在心里腹诽。 面前的女孩太过热情和活泼了些,夏初晨一时可真不适应,赶忙对一边的彩凤道:“彩凤。” 彩凤会意自家小姐的意思,她不耐烦,不愿搭理人的时候就会喊她。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小姐不善应付,来这里的人都是叫彩凤打发。 意会了夏初晨的意思,彩凤立马就跟白灿灿说起来,至于她们说什么,夏初晨没有兴趣听。她拿了书册,就进屋了。 没一会,外面人就走了。夏初晨都不得不对彩凤竖大拇指。 稍晚的时候,卫平诚就过来看她,说:“初晨,婚期订在十天之后,恰好在端午之前。” 夏初晨点了点头,道:“师兄,你来这里有没有见过这水镜司的少主许青翔?” 卫平诚直言:“还没有,田夫人说过几日会与我们引见。” “过几天?” “具体时间,田夫人并没有说。” 夏初晨抬眸瞧他,说:“师兄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到这里这么久了,许青翔一直都没出现过。” 夏初晨这么一说,卫平诚才敛了眉目:“初晨的意思是……” “他不出现,就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根本不在水镜司。第二:他不愿意见我们。” “师兄明日就去找清肃真人。”卫平诚似乎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都怪他这几日老是烦恼初晨就要嫁人了。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茬。 夏初晨点了点头,她不确定今日那个姑娘能不能打听到许青翔的下落。若是卫平诚这边去给清肃真人施压也是可以的。 她不想这么干等着,这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 第四章 姑娘任性 夏初晨点点头,卫平诚轻轻捏着手中的茶杯,低眸沉吟一瞬又抬头看向夏初晨说:“初晨,师兄听说这水镜司的少主许青翔……” 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夏初晨接道:“师兄想说许青翔不学无术,不是初晨良配对吧。” 卫平诚捏紧手中的茶杯静默,面色看起来有些后悔说了这样的话。夏初晨一向聪颖,许青翔在外面的传言如何,她当然也是明白的。但是自从从灵婴岛出来,她也一直没对这件婚事提出过任何反对的意思,更没有提出过要回灵婴岛的想法。 夏初晨虽然是他的师妹,他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但卫平诚却从来不明白夏初晨心里在想些什么。更多的时候,他只能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守着她。 夏初晨在心里哀叹,她又如何不知许青翔不是她夏初晨良配呢!但是这个婚事,她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她也没有办法啊。 既然没有办法去改变,她只能暂时让自己接受,她说:“师兄,初晨与他既有婚约,那便是有缘。无妨良配否。” “是师兄失言。”听了夏初晨这样的话,卫平诚的眸子暗了暗,捏着杯子的指节都有些微微泛白,他放下了茶杯说:“师兄先走了,见到许青翔,师兄会过来通知你。” “嗯” 目送卫平诚离去,夏初晨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两杯茶水喝。心里有些烦躁,许青翔,许青翔,你躲着干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倒是露个面啊! 许青翔没有露面,倒是许青扬露面了。 这是水镜司最高的一处白塔,名曰触星塔。塔前是一片清亮的湖水,湖边星星点点几座凉亭散在岸边,岸边的垂柳随风摇摆起妖娆舞姿。浅淡的月色洒下,触星塔的倒影朦胧的掩映在清亮的湖水中,偶尔微风拂过,湖中波纹荡开,水中的触星塔就变得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夏初晨踏着月色飞行而至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塔顶的人。依然是美艳红衣,俊朗面庞。清浅的月色之下,他的眉目如画,清透脸容更显苍白绝美。 夏初晨足尖刚刚落在塔顶上,她就有些后悔来了这里。原本是想出来散散心,却没想无意闯到了别人的领地。 她转身欲走,对面的人却开了口:“既来了,夏姑娘又如何着急走?” 夏初晨说:“是初晨打扰了,公子见谅。” “夏姑娘客气”许青扬扣着自己的手心,弯着羽睫,拍拍自己的右手边,朝她温和笑道:“姑娘也觉得这里很美吧,不如……一起看看月亮?” 夏初晨想说“不用了,你自己看吧。”但是她发现她又似乎被禁了言,发不出声音了。 而且她不仅被禁了言,她还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走过去站到了许青扬的身边。 她站着,许青扬坐着。 许青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夏初晨,他坐在那里侧脸看着身旁站着的女人洁白无尘的衣摆飘扬,眼眸里清润的光郁加悠沉了些。 夏初晨好像是真的在看月亮,她微微仰着下巴盯着天幕里的那一弯清浅朦胧的凉月。许青扬说:“听说姑娘一直在找少主?” “嗯,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许青扬实话告诉了她:“夏姑娘可知,少主他其实……并不愿意这门婚事,才有意躲开的。” 其实这个想法,夏初晨也猜测过,许青翔一直不出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此事的抗拒。他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这门亲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初晨才想尽快找到他,让他自己提出来退婚的事。 夏初晨盯着那凉月,说:“愿意与否,他自可向初晨明言,初晨自是不会勉强。躲避,实非君子所为。” 许青扬笑了笑,眸子里暗沉更深,红袖底下的手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升腾起了艳红的浓烈火焰,蓄势待发,就等夏初晨不备,给她致命一击。显然此时是个极好的机会,夏初晨就站在他的侧前方。 他温言说:“夏姑娘可能不知道,少主……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君子,况且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配得上君子这两个字的。” 许青扬说着,身子便往前倾,红袖底下的手正要发力推掌。夏初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极快的转身,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她道:“公子当心。” 许青扬红袖底下手心艳红的暗火瞬间熄灭了,他原本是想偷袭她的,结果却……却是没偷袭成。还被她误以为是要摔倒。 许青扬盯了她一秒,才稳住身形,微微轻喘一声,收拾好仪态坐回了原位。 “多谢姑娘。”许青扬道。 夏初晨看了看他这弱不经风的模样,皱了皱眉,说:“此处甚高,实在危险,公子以后还是少来,初晨带公子下去。” 许青扬:“……” 夏初晨说着,樱花伞就撑开了,夏初晨把手递给他:“公子拉着我。” 许青扬看着月光下那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有些发愣。 许青扬没有回应,夏初晨以为他真的是有些吓到了,毕竟这个人据说是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人。 她没再说话拉着他的袖子撑着樱花伞,将他带离了触星塔,她带着他飞过湖心直到上了岸边的一处凉亭才放开了他的袖子。 许青扬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又望了望面前的女人。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蹦出一句:“多谢姑娘。” 夏初晨看了看周围渐深的夜色,微凉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寒,她瞧了一眼许青扬清瘦的身形说:“夜露寒凉,公子早些回去。初晨告辞。” 夏初晨离开了,许青扬还站在凉亭里看着夏初晨飞走的方向。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那个人早就人影都没有了。 许青扬皱着眉头,又伸出自己刚刚聚起红艳灵光的手心。 “夏初晨!” 他向着湖水的方向带着复杂的眸光望向水中触星塔的迷离倒影,吐出了这个名字。 夏初晨回到自己的居所,从窗口飘入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站在塔顶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是危险的气息没错,但是在她身边,坐在塔顶上的那个病弱男子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看起来十分娇弱的人。这样的人,对她夏初晨来说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夏初晨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于是因为许青扬差点摔倒,她才感觉到了危险。 说起来,夏初晨对于许青扬这个人的感觉也是很奇怪的。上次在玉桥上,自己无缘无故的去给他挡雨,而这一次在塔顶见他要摔倒,自己的反应竟比他还有迅速。 而且,刚才自己想拒绝他,却又被莫名禁言。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夏初晨躺在床上闭了眼,有些心累。 不能拒绝许青翔的婚事,就连那个病娇的许青扬她也不能拒绝。 夏初晨烦闷地拉过锦被覆在了脑袋上,暂时放空了思绪,不愿意再想这奇怪的事情。 水镜司果然是来了不少的外人,这里是水镜司的一片空地广场,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小型的比试台名曰扬善台。 扬善台上,钱樘正一手挥剑与对面一个拿着青刀的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进行着激烈的打斗。拿刀的黑衣青年攻势凶猛,钱樘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逼下比试台,钱樘侧脸往比试台外小心的看了一眼,准备弹回身体,对面的黑衣趁其不备,猛击一掌。钱樘立刻被拍飞下了扬善台,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扬善台上的黑衣青年收起了手中青刀,哈哈笑着。台下也有围观的人群在笑。 扬善台下的钱樘捂着胸口,样子显然是被打的有些狼狈,他额前发髻散乱,眼角青紫,嘴唇都在抖着流血,可尽管样子狼狈,但他眼神凛冽正怒目瞪着眼前的常玉虹,常玉虹一手拿着青刀双手环胸,很是傲慢地讽刺道:“怎么?钱阁主是不服气么?钱阁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善义阁的阁主竟是连我都打不过么?” 众所周知,钱樘不善修行,年纪轻轻就做了善义阁的阁主完全是因为他叔叔逼的。他自己对修行一道是完全没有什么兴趣,这几招三脚猫的修行本领还是在他叔叔严苛的逼迫下才学成的。 而常玉虹呢,一早就是扬名江湖的修行强者。他是木果山掌门常平江的公子,受常平江教养,灵根又强,极善使刀,是一名十分厉害的修行者。可他为人傲慢,十分看不起灵力低下的修行者。 当然他也十分不服气钱樘才跟他差不多的年岁,就荣升为一派掌门阁主。所以,今日在扬善台遇见自要拉着他比试外加羞辱一番的。 钱樘瞪着他,常玉虹又哈哈笑道:“善义阁难道都是像你这等废物么?” 钱樘支剑颤着身子站了起来,愤怒道:“常玉虹,我钱樘是钱樘,善义阁是善义阁,我承认我钱樘是打不过你常玉虹。但你若是想挑战善义阁,自去找我叔叔。 还有你别得意,你也不过就是比我修为高了那么一点点。若是遇到夏姑娘,你恐怕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打不过。哦,不对,说夏姑娘都是高看你了,你恐怕连人家的侍女彩凤姑娘都打不过。” 这番说辞,自是羞辱激怒了平日高高在上傲慢无比的常玉虹。他一手抓住钱樘的衣领脖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钱樘似乎很是不惧,他依然道:“再说一遍还是那样,你连夏姑娘的一个手指……” 钱樘突然声气弱了下去,他感觉到周身一股强烈的气流飞起,然后他嘭的一声被常玉虹抓住又丢回了扬善台上,马上就要撞到后面的旗杆了。 他感觉自己这一顿头破血流的遭遇肯定是免不了了,他闭了眼准备迎接这惨淡的一幕,结果却被一把丢来的樱花伞托了起来,避免了那凄惨的撞击。 他睁开眼睛看到夏初晨一身白衣从天而降,见他已经脱险,她便又收回了那把伞。 自然夏初晨公然救下钱樘的那一幕,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常玉虹见她一袭白衣出尘,又有樱花伞,就问:“你就是夏初晨。” 夏初晨懒得搭理这等傲慢恃强凌弱的人,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准备转身走人,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衣袖,夏初晨回头看他,冷道:“放手。” “夏姑娘,我……” 常玉虹的话未完,他就感觉到一股灼人的气浪从指尖升起,直烧得他整个手臂都要焦灼了,好痛……好痛。 他赶忙放开了夏初晨的衣袖,他的手稍稍放开,就感觉到那股灼热要人命的气浪消失了。 他怔了怔,夏初晨已经往前走了两步远了。他向着她喊了一声:“夏姑娘……” 夏初晨直接头也没回的喊了一声“彩凤”,彩凤会意,甩着嗤嗤冒着星火的金鞭站到了常玉虹的面前问:“常公子有何贵干?” 常玉虹看着她那条闪着灵气的金鞭,皱了皱眉,但见彩凤只是一个侍女又不以为意道:“只是想与夏姑娘过过招,讨教讨教。” “那就来吧。”彩凤说着就甩起金鞭直接劈到了常玉虹的身上,常玉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当然彩凤根本就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狂乱的甩着金鞭追着他打。 常玉虹被一鞭接一鞭的灵光刺得全身都痛,想使青刀挡一下,却没想彩凤的鞭子实在是落的太快了,他挡都来不及挡,只能在扬善台上跳脚着跑来跑去,生生挨了一顿打。 下面有人在偷笑,也有人在议论他这个狼狈相,又有人在说“夏姑娘实在不得了,连侍女都这么厉害。” 当然夏初晨是没有走远,她就坐在扬善台右边的屋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彩凤打。 彩凤打了一顿,直到许青扬走到了扬善台上,才救下了嗷嗷直叫的常玉虹。 常玉虹真的是被彩凤抽得狠了,好几处皮肉都露了出来,脸上也挂了好几道彩,他瞪着彩凤,更把目光瞥向坐在屋顶上面无表情看戏的夏初晨。 彩凤看着他不善的目光,又要举鞭,许青扬便抬手压下她的鞭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屋顶上的夏初晨,夏初晨安静地坐在那里白衣出尘,面上的表情自然而清冷,似乎觉得彩凤的举动并未有任何不妥,当然她也没打算阻止。 许青扬说:“各位,水镜司规矩:不准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若有违者,逐出水镜司。今日你们尚且不知,就罢。但日后不许在水镜司做出此等事。” 许青扬的身后站着的就是白灿灿和田夫人的一名侍女。 在场的人一看便知,许青扬应该是奉田夫人之命过来处理这事的。水镜司是仙门大派,一般人也不敢得罪,更何况水镜司的田夫人脾气更是出了名的暴躁,所以看在这个的份上。常玉虹忍下了这口气,首先道了歉:“青扬公子,是我不对。日后常某定会遵守水镜司法规。” “彩凤。”夏初晨从屋顶上如仙子般飞了下来,站到了彩凤的身边,说:“道歉。”自然她这声道歉是对彩凤说的。 许青扬:“……” 在场的人:“……” 许青扬愣愣地看着夏初晨,夏初晨面上没什么表情,许青扬有些奇怪,这个女人指使别人打人,竟然让自己的侍女替自己道歉。 彩凤的样子似乎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的不满,她收起鞭子,双手抱拳说:“青扬公子,我道歉,以后不会再这样。” 一场打闹就此结束,许青扬让人群散去。白灿灿直接跑到夏初晨身边,无比崇拜地说:“夏姑娘,你做的对,常玉虹那种目中无人的就该狠狠收拾一下。” 她拍拍彩凤的肩,又笑说:“还有彩凤,你打的好,抽死他才对,让他平日欺负人。” 夏初晨默了一会才说:“恶人自有天罚。” 所以,与我无关! 许青扬在后面微微咳了一声,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夏初晨,有这么一刻,他都有些想笑。 还恶人自有天罚呢!也不知刚刚是谁叫自己的侍女把人打那么狠。这到底是什么罚? 不过,他转念一想,“恶人自有天罚”什么时候这天罚能罚到她这个恶人身上去呢。 钱樘伤得有些狼狈,他向夏初晨和许青扬拘了一礼:“多谢夏姑娘出手相救。” 夏初晨不在意道:“举手之劳。” “欸,你怎么不谢谢我?”彩凤凑上前去,睁着大眼:“我帮你打他了。” 钱樘说:“谢谢彩凤。” 彩凤撇了撇嘴,看着他那个狼狈的模样,有些恨恨道:“我说钱公子,你也太……太弱了吧,怎么……你是怎么长大的,你这样还不被人给欺负死。” 钱樘捂着自己的伤嘴,看了一眼彩凤腰间的金鞭,又猛然想起刚才的一幕,不自然地说:“我……自小不爱打斗,自然没有彩凤姑娘那么凶。” “我凶?”彩凤恨恨瞪了他一眼,捏着自己的小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咬牙道:“刚刚就该让常玉虹多欺负你一阵才是。” 钱樘滋着牙嘿嘿笑了两声,又凑近彩凤的身边,讨好说:“彩凤侠女,刚刚多谢。看来,我得以后跟着你和夏姑娘才是,免得让人欺负了。” “才不要你跟。”彩凤哼了一声,又跟在了夏初晨的身边。 第五章 少主沉默 白灿灿悄悄挪到夏初晨的身边,微微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夏姐姐,那日你让我打听少主的事,我找到他了。” 夏初晨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来,眼眸里有一丝惊喜,她问:“他在哪儿?” 白灿灿小声在夏初晨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就又侧回许青扬的身边了。 许青扬看到前面的夏初晨眉间皱了皱,就快速的带着彩凤离开了。 就连钱樘在后面喊:“夏姑娘,彩凤,你们去哪?” 两人都没有回应他,没一会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许青扬的视线里了。 许青扬问白灿灿:“灿灿,你刚刚跟夏姑娘说了什么?” 白灿灿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兴奋,好像完成任务一件不错的事情,带着几分骄傲和得意说:“夏姑娘让我帮她打听少主,所以我告诉她少主在下面东水镇的软香楼。” 许青扬皱了皱眉,许青翔,软香楼,软香楼,难道许青翔的特殊嗜好一直都没变? 东水镇就是水镜司山脚的一处镇子,这个镇子因临靠仙门大派水镜司而繁华异常。东水镇的软香楼其实不同于一般的勾栏妓馆,它名叫软香其实里边都是一些涂脂抹粉的兔爷男妓。 当然,许青翔喜好男人这件事水镜司并没有人知道,就连其父母清肃真人和田夫人也不知道。 许青扬如何会得知呢?事情还得从他染了这怪异病体说起。 小时候的许青扬和许青翔的关系还是极好的,许青扬人生的好看,田夫人喜欢。许青翔也喜欢。 许青扬和许青翔年岁又相差不大,两人也经常在一起玩耍,而小时候的许青翔就特别喜爱粘着许青扬,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喜欢什么许青翔便就也喜欢什么。当然,就算他不喜欢,也会帮着许青扬弄来。 许青扬一直认为许青翔对他的这种依恋是一种兄弟间的亲密关系,直到他染了病体,许青翔才露出了他让许青扬震惊和意外的一面。 他记得就在红蕉水榭之外,许青翔告诉他,他喜欢他,而且不是兄弟间的那种喜欢,而是……是爱人间的那种喜欢。 许青翔说的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许青扬听到之后,脑袋里当即一道惊雷炸响。那个时候的他懵懵懂懂的看着许青翔,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以为他是他亲爱的弟弟,他以为他们是兄弟,结果许青翔却对他抱着那种超出他认知的奇怪的想法。 许青扬是个正常的人,他无法接受,也没有办法去责怪他。只能一口气跑着回了红蕉水榭躲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开始疏远许青翔,甚至为了不让田夫人操心,为了让许青翔回归正常,他自己求师父带他离开了水镜司。 从此他在邙山住了这么多年,回来之时,许青翔来看过他一次,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为着田夫人和清肃真人的颜面,许青扬转向白灿灿厉声道:“灿灿,许青翔在软香楼的事不要跟任何人再提起,明白了吗?” 许青扬突然变厉的音量,有些吓到了白灿灿,她瞬间收住了自己脸上的得意之色,皱着眉眼,眸子里有些委屈,小声嘟囔说:“不说就不说嘛,青扬哥哥干嘛那么凶?” 许青扬瞧着她委屈十足的小脸,心内有一丝内疚,哎,他冲白灿灿发什么火? 许青扬收敛了情绪,柔声道:“灿灿,这件事关乎少主的声誉,也关乎掌门真人和田夫人的颜面,此事绝不可外传。你先回去,我去找夏初晨。” 白灿灿瞧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着急,她不该……不该跟夏初晨说这个的。 白灿灿拉住许青扬就要急走的衣袖,抬眼说:“青扬哥哥,我也去。” “回去!” 许青扬朝她厉喝了一声,“别闹。” 白灿灿撇着嘴点了点头,在许青扬的面前,她一向都是活泼乖巧的,她不愿意他不开心。 许青扬急急忙忙走了,但没有人看到穿过一条林荫小路之后,他就瞬间移到了水镜司的山门前。 水镜司整个都是有结界的,若要出水镜司,必得经过山门。他相信夏初晨一会便会到这里。 果然,他靠在山门的石壁上没多久,夏初晨带着彩凤就出现了。 夏初晨也是十分意外刚刚还在扬善台的许青扬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山门前。 他还是那一身艳丽的红,靠在闪耀着五色结界边上的大石壁上,面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倾靠在那里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懒散姿态。 他微微眯着眼瞧着越走越近的夏初晨,模样有些懒洋洋的,唇边勾起笑意问:“夏姑娘是要出去吗?” 夏初晨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有了许青翔的消息,她不出去还等什么? “夏姑娘要去哪里?”他站直了身子,挡在了她的面前,收起了懒散之态说:“夏姑娘要去东水镇?或者是软香楼?” 夏初晨看了他一眼,她是正要去他所说的地方,但是……他挡在她前面干什么? 等了一会,这人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夏初晨翻起眼皮,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说:“公子能让开吗?” “若是今日我不许姑娘出这个山门呢?”许青扬微微倾身,凑到她的跟前,虽然声气带着喘,但眼神却很凌厉。夏初晨本能的稍稍后倾了一点,以避过那张面前突然放大的俊美的过分的脸。 彩凤有些不解,为何这青扬公子要挡自家小姐的路,她解释说:“青扬公子,我们不是要离开,只是去找姑爷的。” 彩凤说的姑爷就是与夏初晨订亲的许青翔,虽然这个称呼听在夏初晨的耳中着实刺耳了些,不过此刻她却懒得去计较,她一心想出山门去找许青翔,然后让许青翔回来退婚。 她没有耐心了,皱着眉直接说:“公子请让开。” 许青扬没动。 气氛有些僵,许青扬看着夏初晨,夏初晨同样直视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就在彩凤以为自家小姐快要发飙的时候,许青扬侧开了身,让开了路。 许青扬一让开,夏初晨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水镜司的山门。 许青扬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沉了沉眼。 夏初晨跟彩凤一起御剑飞行,没过一会便就到了东水镇的镇门口。 只是很奇怪的是,她在那镇门口又发现了许青扬。他一身红衣,就站在那道路中央,在熙攘的街道显得特别耀眼夺目。 夏初晨已经懒得去想他为什么这么快又出现在这里,也不想去理会他。竟自带着彩凤要入镇子,擦肩而过的瞬间,许青扬扯住她的衣袖,说:“夏姑娘,我想跟你谈一谈。” 夏初晨瞥他一眼,有些不耐烦,这人几次三番挡着他是要干嘛!要不是看他病弱,她早就出手了,夏初晨忍了忍,道:“不知公子要与我谈什么?只是……改日吧,我现在没空。” 说着就要跨步,许青扬依然没放手,夏初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许青扬无奈道:“姑娘若是去了软香楼会后悔的。” 夏初晨根本就懒得听他废话,后悔?她不去才后悔呢?天知道她有多想马上找到许青翔,让他快点把婚退了。 夏初晨又往前走了一步,没办法许青扬只能放开了扯着她袖子的手,转身也跟上了她们。 软香楼里人来人往,里边大多是一些打扮妖娆,涂脂抹粉的兔儿爷和一些来此寻欢作乐的恩客。当然,这些恩客中有男有女! 看到软香楼这样的场景,夏初晨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她身边这个人要几次三番的挡在自己的面前了。这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许青翔,更是为了水镜司掌门夫妇的颜面。 若是许青翔真的在此处,那么他就只能是软香楼的恩客。软香楼的恩客的意思是许青翔喜欢男人。 这……夏初晨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见不到许青翔,为什么许青翔不愿意这门婚事了! 因为她不是个男人! 夏初晨他们三人进来的时候,就有容颜俊俏的小倌迎了上来,媚笑着要去抓夏初晨的手,嘴里是青楼欢场的浪语:“哎哟,这位小姐,跟奴家来吧。” 夏初晨冷冷地看着他们,他们对视一眼,又怯怯的不敢接近了。 当然也有一些大胆的小倌上前谄媚道:“唉哟,这位姐姐别这么凶嘛,奴家好怕哟。” 那胆大的小倌就要接近夏初晨的瞬间,夏初晨已经准备捏指决让他闭嘴,让他停步了。只是指决还没捏起,后面的许青扬就笑着看了一眼夏初晨,又望向那些小倌说:“你们没看到吗?这两位姐姐带着我呢?我陪就好了,你们忙别的人吧。” 夏初晨被雷了一下,她望向许青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唇红齿白,面目俊美,还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衣,确实有做俏倌的潜质。 几个小倌看着许青扬,那个人脸真是生的好,还穿着一身红衣,真是骚情的很呢,难怪这两个漂亮的小妞对他们是这种态度。 自知比不上,几个小倌,“切”了一声,甩着香帕,扭着腰身就走了。 终于没有那些碍眼的人挡在眼前了,夏初晨就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搜寻她那个未婚夫许青翔的身影。 只是走了好几圈之后,她才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许青翔长什么样子。 她有些尴尬的问身边的许青扬:“青扬公子,你们少主是哪位?” 许青扬往楼上看了一眼,与西面栏杆上的许青翔视线交接。 许青翔的身边正依着一位容颜俏丽的男子。 夏初晨顺着许青扬的视线看过去,立即就发现了西面窗口相依相偎的那两个人。 容颜娇俏一些穿着红衣服的男子显然是这软香楼的小倌,而旁边那位身着青衣,长得端正还有些俊朗的男人正是夏初晨要找的人,她的所谓夫婿——许青翔。 不过许青翔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他的视线在她身边这个人的身上。 许青扬与许青翔视线交接了一会之后,就对夏初晨说:“他在上面,我带夏姑娘过去。” 夏初晨点了点头。 没一会,几人就站到了许青翔的面前,其实仔细看,许青翔也是一表人才,看起来并不像水镜司那些弟子们传言的那么不堪和不学无术。 至少模样端正,见到他们来,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夏初晨的身份。 他沉默着看了一会他们,才对身边那个红衣的小倌说:“清酒,你先下去吧。” 他说了这句话,夏初晨才把视线挪向了那个叫做清酒的小倌。小倌长得有些妖娆,生着一双凤眼,那凤眼上挑的弧度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有点像许青扬的眼睛。 许青翔说完,那小倌就听话的下去了,还顺手替他们带上了门。 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些尴尬和沉默,许青扬说:“夏姑娘,你……” 他没说下去,又把目光转向许青翔,说:“少主,你……” 许青扬喊的是“少主”,不是“弟弟”甚至不是他的名字“青翔。” 许青翔的眸子有些黯然,他打断他,抬起眼皮看着许青扬说:“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回去。也不会成亲。” “少主!”许青翔明显有些生气,他看了一眼夏初晨,微微喘了喘说:“少主不要说胡话,夫人还在家等着。” “我说过了我不会成亲,请你们离开。”许青翔说话的语气生硬而决绝,没有半点可以相谈的意思。 夏初晨笑了笑,想说:“初晨愿意成全公子,不过,还是要请公子回去与令尊讲明,这样……我们才能够真的毫无牵扯。” 只是她想说,想张口,可是她发现她又被禁了言,根本说不出话来。 给我解开,给我解开! 夏初晨在心里呐喊,可是没人给她解开,她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姐。”彩凤听到许青翔的话,明显是很生气,腰间缠着的金鞭微微泛着光芒,但小姐没说话,她也不敢发作,只是低低地喊了一声。 夏初晨还是作不了声,许青扬见她没反应,想来是许青翔刚刚的话太过伤人了些,便提议说:“夏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给我解开,解开,她还有话说,回什么去啊! 她要成全许青翔,还要让他退婚呢! 只是,她在心里呐喊了那么久,她的嘴实在像被封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许青扬无奈,只能先拉着她走,直到三人回了水镜司,她的嘴才被解封了。 她解封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青扬公子,你为什么拉我回来?” 许青扬愣了一下,说:“夏姑娘,他配不上你,姑娘不必执着。” 夏初晨烦躁道:“我知道。” 但是她有办法吗?那许青翔明明喜欢男人,她执着个屁。只是这该死的……玩笑!! 知道你还这种表现? 许青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不太理解。夏初晨察觉到他眼里的疑惑,收了收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说:“对不起,青扬公子。” 许青扬没说话,夏初晨又道:“青扬公子不必担心,贵派少主私密之事,初晨不会大肆宣扬累及水镜司名声。” “多谢姑娘。”许青扬道。 夏初晨的面色果然看起来十分的烦躁,她简单给许青阳说了声:“再会。”就离开了。 许青扬怔在原地,表示十分的看不懂这个夏初晨。 不是说知道许青翔配不上她么?怎么……怎么还这样! 找到了许青翔,可是夏初晨却还是不能与他表达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这个退婚!!! 哎,夏初晨都无奈了。 过了两日,夏初晨再次来到了软香楼,面对许青翔同样的话:“夏姑娘回去吧,我不会娶你。” 她竟然还是像被施了禁言术一样哑口无言,就连她想用纸笔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都没办法捏住笔。 她的一切与这个婚事有关的行动都被莫名其妙的操控了。 很无奈,她只能接受这个婚约! 当然她去找许青翔的事除了许青扬和彩凤知道外,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这一天是临近婚期的第五天,卫平诚过来跟她说:“初晨,水镜司的少主许青翔回来了,正在水兰居,我带你过去见他。” 夏初晨想说,我已经见过了,那人还说过不会娶我呢。 但她发现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好”。 卫平诚沉默了一会,才说:“初晨,你要有心理准备,许青翔虽说长得一表人才,但是……师兄总觉得他并不太喜欢我们灵婴岛的人。” 卫平诚说的委婉,其实他应该说“许青翔听到你夏初晨这个名字,就不太喜欢。” 夏初晨想说:师兄,我知道。 夏初晨有些沉默,卫平诚又道:“不提这个,初晨先随我去见他吧。” 夏初晨点了点头,跟随他一起到了水兰居。 水兰居挺多人的,许青扬,清肃真人,田夫人都在,当然还有那个许青翔。 夏初晨给清肃真人和田夫人见了礼,才转向了许青翔。 许青翔只是沉默着对她礼貌性的说了一句:“夏姑娘好。” 当然,许青翔这般敷衍,夏初晨也不恼,反正她也不是什么热络的人,也只是意思性的说了一声:“许公子。” 屋里的几个年轻人都不是很高兴,几个人脸色都崩着,唯一面带笑容的就是清肃真人和田夫人。 两人看着许青翔和夏初晨,面上都很高兴。 田夫人笑道:“青翔,你和初晨的婚礼就在五天之后了,别老想着往外跑,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初晨。” 夏初晨倒吸一口凉气,陪?还是算了吧! 第六章 荒唐婚变 许青翔站在那,面色僵硬,瞥了一眼对面的许青扬没吭声。 田夫人显然是对他这副样子非常不满,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也没发作,只是憋着的脸有些范红,面色十分难看。 她道:“翔儿,问你话呢!你怎么回事?你看你哥干什么?” 许青扬抬袖捂唇轻咳了一声,许青翔便收回了视线,夏初晨道:“夫人客气,少主繁忙,初晨不敢打扰。” “初晨倒是见外了,这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他哪里有多忙,就算是忙也得先忙你这边。”田夫人瞪了一眼许青翔,恨铁不成钢道:“青翔,你看看初晨多懂事,你再看看你……” 田夫人的意思当然是想要许青翔说句漂亮话,可是许青翔杵在那里,崩着脸,手心里微微握着拳头,沉默了一会才又抬起眼皮看着田夫人,神情凛然道:“母亲说的对,我许青翔是不成器,配不上夏姑娘。请父亲和母亲取消这门婚事吧。” 终于从这个人嘴里说出夏初晨喜欢听的话了,她在心里悄悄高兴,又暗暗地松了口气。看来,今日取消婚约有望。 夏初晨瞥了一眼许青翔,突然发现这个人其实感觉还不错。虽然有点不学无术,但并不讨厌。相反,此刻的夏初晨还挺感激他的。 “你说什么?取消?”夏初晨和卫平诚都还没发话,清肃真人就微微缩了瞳眸,背着手皱着眉厉声看向许青翔。 当然,田夫人非常不满的目光随即也射向了他,音量拔高:“青翔,你……在胡说些什么?” 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暴怒的边缘,但许青翔似乎很平静,他屈身郑重地跪下道:“父亲,母亲,孩儿一早就表明了孩儿并不愿意成亲。现在夏姑娘和诚公子都在这,那么我再表示一次,我不愿成亲。” “你……”清肃真人陡然怒了,听见许青翔这番话,下巴上寸长的胡子都气的发抖,他看了一眼夏初晨和卫平诚,又敛下眉目抬手指着许青翔喝斥道:“你……你混账,还不快给夏姑娘和诚公子道歉。” 许青翔跪在地上,神色凛然,他看着自己已经发怒的父亲说:“父亲,你若是想把我打一顿,你就打吧。我也不是有意羞辱夏姑娘,而是我一早就表明了,是你们擅自做主,擅自安排我的婚事,擅自……” 他的话没说完,田夫人已经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就扔到了他的脑袋上,瞬时,茶叶沫沾上了许青翔的额间发梢,黄褐色的茶水混着杯子割破皮肉的血水从许青翔的额角流了下来。 许青翔的样子有些狼狈,他也没管自己流血的伤口,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田夫人。 田夫人气得不轻,与他对视了一会,厉声说:“自古以来,男女婚嫁之事,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初晨自小订立婚约,怎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我不娶。”许青翔无比冷静又无比硬气地跪在那里,说:“除非你打死我。” “你……”清肃真人拍了桌子,往前推了一掌,直接一道蓝色的气流就直冲许青翔的胸口而来,眼看无法避免的沉重一击就要来临,想想无非就是吐几口鲜血,许青翔跪在那里,挺直着脊背倒是十分坦然。 只是猛然的一瞬间,一股自夏初晨方向射来的粉色气流在拒许青翔胸口半寸的位置抵挡了那股蓝色气流。 粉色的气流和蓝色气流在许清翔的胸前各自为营抵挡着,夏初晨微微前倾灌注着灵力,又向着清肃掌门的方向喊着:“真人别冲动。” “夏姑娘,你快收手,让我一掌拍死这个孽障免得丢人现眼。”清肃也微微发着力,他能感觉到夏初晨的内力真的很强,反正这番内力的碰撞了许久之后,他与夏初晨竟打了个平手。 粉色的气流和蓝色的气流在同一时刻,温和的各自消散无踪。 清肃真人用审视的目光盯了夏初晨一秒之后,才转向了还跪在地上,分毫未伤的许青翔,他道:“还不快收回你刚刚说的混账话,给夏姑娘道歉。” 许青翔沉默地看着他,王夫人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向着外面喊:“来人啊,把这个孽障给我先带下去,让他去外面吹吹风,好好清醒清醒。” 许青翔的这番闹腾和抗拒,已经让卫平诚看的十分分明了,他看着旁边的夏初晨道:“初晨,你看……” 他其实是想夏初晨自己出面来解决这件事,很明显,这个许青翔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他们已经没理由,也没有脸面再呆在水镜司了。 他相信夏初晨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是夏初晨还没说话呢,田夫人就瞪了一眼许青翔之后,看向卫平诚说:“倒是叫诚公子看笑话了,不如诚公子,初晨,你们先回去休息。” 夏初晨平静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欣喜之色,总算这事快如她所望了,她平和道:“夫人,若是少主不愿意,那么我们倒不必勉强。要不就依了公子……” 夏初晨有些震惊,她这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没有被那股神秘力量禁言。 她心中有些欢喜,看来,这事十之八九要板上钉钉了。 清肃真人扫了一眼许青翔,他刚才已经感觉到了夏初晨超强的内力,这样的人是不管如何一定要留在水镜司的。 既然自己的儿子许青翔不愿意成亲,那么……他的目光定在身穿红衣的许青扬身上,他……他不是还有另一个儿子么?他恍然大悟又如梦初醒。 所以,他当即打断了夏初晨的话说:“夏姑娘,不管如何,灵婴岛与水镜司的婚约是昔日你的父亲和我们水镜司水云真人订立的。这婚约一直以来,便是作数的。若是要取消,也不是我们说了能算的。”他眼睛扫向许青翔,瞪了一眼,说:“那个混账不愿意履行婚约,那就随他去。但是,水镜司掌门不只有一个儿子,许青扬也是我的儿子,他同样也是可以履行婚约,与夏姑娘完婚的。” 他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夏初晨和许青扬对视了一眼,这……什么道理? 许青扬站到清肃真人的面前说:“父亲,这……恐怕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你是青翔的哥哥,这桩婚事原本就该落到你头上的。也是我们怜你病弱,才让青翔来顶替的。”在清肃掌门说出那话的时候,田夫人就已经意会了。 他们这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许青扬吧,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修习,而许青翔呢,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他整日在想些什么? 为了水镜司的未来,法力高强的灵婴岛的夏初晨一定要留下。若许青翔执意不娶,那就让许青扬娶。 卫平诚却是极不赞成这水镜司两位掌门夫妇的话,他看了一眼许青扬道:“清肃真人,田夫人,这实在有些牵强。初晨的婚事,我们在离开灵婴岛之时,岛主只是交代让我们履行婚书。既然你们家公子不愿意履行这婚事,那么这门亲便自当取消,算不得数了。” 田夫人道:“诚公子提到婚书,那么自当记得婚书上写的是水镜司掌门之子,但也并没有言明是哪一位公子。既未言明,那么也就是说青扬也是能娶的夏姑娘的。” 卫平诚想起了那婚书,却是只说了水镜司的掌门之子,而并未提到谁的名字。不过,在大家的认知里,这掌门之子也就是指许青翔了。但这两人突然便搬出了这婚书上的漏洞,他瞬间就有些理亏,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说辞。 卫平诚沉默了,田夫人又转向夏初晨,笑着问道:“夏姑娘觉得呢!青扬虽身子病弱了些,但为人温和,脾气也好,我觉得与夏姑娘挺相配的。” 田夫人为了水镜司也是很拼,变脸如翻书,刚刚还那么怒气冲冲的责斥自己的儿子,这会儿又言笑晏晏了。 夏初晨想说:“当然不好,我又不是萝卜白菜,这个不要,就塞给那个。” 只是她刚刚想说话,自己就又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禁了言。 她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初晨”卫平诚喊了她一声,夏初晨抬眼看他,却说不出话来,田夫人又笑着道:“若不,夏姑娘先回去考虑考虑,反正婚期还有几天呢。” 随后她又转向许青扬道:“清扬,送送夏姑娘和诚公子。” 许青扬点了点头。 夏初晨被禁了言,很是郁闷。许青扬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了,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心情更是不好了。 但该死的,她又无法说话!只能郁闷的先回去再说。 走在回去的路上,夏初晨一直都无法开口,她只是绷着脸,面无表情的走着。 许青扬看她面色不好,便转身对卫平诚温言道:“诚公子不必担心,青扬会劝母亲和父亲放弃这种荒唐的想法。” 卫平诚看着他温和的面目,点了点头,说:“那便拜托青扬公子。” 夏初晨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见任何人,此刻的她还被禁言着。 她坐在桌前,埋头将自己的下巴靠在桌面上,看着面前的茶杯。 有些无奈,更有些郁闷。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拒绝婚事,无论新郎是许青翔也好,还是现在要换成许青扬也罢。 她都不能有离开或者退婚的想法,只要有这种想法,她便就会被施禁言术,定身术。 许青扬送走卫平诚和夏初晨之后,返回水兰居。水兰居里,清肃真人和许青翔都没有离开,他踏进门的时候,田夫人还在训斥许青翔。 见他来,她便就停了嘴。 不同于面对许青翔的痛骂斥责,田夫人带着些许笑意唤他:“青扬。” 许青扬站在下首,垂头道:“请父亲和母亲收回成命,青扬一身病体如何娶得夏姑娘。” 许青扬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许青翔就抬头望了他一眼,至始至终他的眉目都是凛然而沉默的。 清肃真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肃然道:“青扬,我知道这件事看起来荒唐了些。但是,青扬,水镜司与灵婴岛的婚事决不能作废。夏姑娘是一定要留在水镜司的,不管是以你妻子的名义还是以青翔妻子的名义。” 田夫人也道:“青扬,母亲原也不想勉强你。但是……青扬,你弟弟他这个混账不成器,你又是如此病体,水镜司上下几千人,将来的命运全都会交到你们手上,你竟是看看是你和青翔,哪一个能担此重任。水镜司从来都是仙门大派,需要一个强者来引领甚至维护世间安宁。夏初晨当日以灵婴降生,这些年修为更是突飞精进,就如你父亲所言,她是一定要留在水镜司的。” 许青扬是知道夏初晨灵婴身份的,当年的灵婴岛还不叫灵婴岛,那时候叫做樱花仙岛,自夏初晨这个灵婴降生之后,岛主夏义宏才将仙岛改了名。 夏初晨的武功修为自是不凡,但…… 许青扬有些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些年掌门夫妇的愿望。他和许青翔在外人眼里,都是修习草包一流,水镜司的两位公子在仙门之中一直都是一场笑话。 这夫妇俩面上无光,更是对他和许青翔恨铁不成钢,当然这份恨铁不成钢,主要是针对灵根不错,身体还完好康健的许青翔。 但许青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修为就是那么个样子,让人费解的同时又让人无奈。 清肃真人看着许青扬道:“青扬,这件事……你还是遵照我和你母亲的意思来办。况且,当日你师父水云真人原本就是给你定的婚事,只是后来你身体生了变故,我们才做了让青翔替你的决定。” “父亲。”许青扬想说什么,却还是未能说下去,田夫人道:“青扬,你先回去,我们先等等夏姑娘那边的反应。” 许青扬只能作了罢。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婚姻,也从来都不在意将来会跟什么人成亲。 许青扬拜别清肃真人和田夫人从水兰居出来,这场婚事的主角由许青翔变成了许青扬,所以自然就没有许青翔什么事了。 田夫人痛骂了许青翔一顿之后,就打发许青翔一道滚了。 许青翔跟着许青扬一起滚出来。 走到那座玉桥之前,一直沉默无语的许青翔突然拽着许青扬的红袖,“哥。” 开口的声音有些暗哑,许青扬转了身看着他,许青翔低垂着眼睫,盯着虚空中的某处,没敢看他,似乎艰难又缓缓地说:“你娶她吧。” “你为什么不应这门婚?”许青扬微喘着质问道。 “我……”许青翔说了一个字,便就有些沉默,许青扬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青翔,哥哥一直都不理解你,但是哥哥希望你能够放下。” “哥”许青翔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有些压抑的太久,沉默半餉之后才鼓起勇气看他:“哥,我……” 他以为自己很有勇气,却是盯着那张脸,没法再开口。 许青扬叹了口气,抬手拿掉了他还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身往自己的南峰去了。 瞬移的功夫,他就回到了自己红蕉水榭的房间,坐在桌前揉着眉心有些烦恼。 这是一处种满了樱花的仙岛,轻风吹拂过那满院的樱花树,粉色的娇媚的花朵便从枝头簌簌落下,没一会空气中便飞旋起片片落花。 这片飞旋的落花之下,跪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她望着面前那扇石门。 也不知她是在那里跪了有多久,反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双腿发麻了,那扇石门也没有打开。 从樱花林中走过来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老仆,老仆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色衣衫的小男孩,那男孩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儿童时期的卫平诚。 老仆喊了她一声:“小姐。” 那跪着的女孩抬头将自己紧紧盯着石门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老仆的身上,她扬起稚气美丽的脸蛋,问他:“卫伯,我爹爹他什么时候出来,今天是我的生辰。” 老者叹了口气,望了那石门一眼,说:“小姐,你回去吧。卫伯让阿诚给你过生辰好不好?” 女孩有些倔强,又把目光转向那道石门,说:“不……我不要阿诚,每年都是阿诚哥。今年,我想要爹给我过生辰。” 老仆尽量哄着劝着说:“小姐,你不要这样。你每年都来这里跪,可是岛主……” “卫伯是不是要说,爹爹在闭关?”女孩问。 老仆点点头,女孩说:“那爹爹什么时候能出来,我等他。” 老仆有些不忍心,劝道:“小姐,要不然先让阿诚带你回去,岛主出来他就会去看你。” 女孩倔强而执着的说:“卫伯,我不要阿诚哥,我想要爹,我在这里等他。” 只是飞花落尽,女孩晕倒,那石门也没有打开。 ………… 梦境真实而伤怀,夏初晨揉了揉眉心,掀被从床上下来,卫平诚来到了夏初晨的住处,说:“初晨,若是你不愿意,我们便回灵婴岛,师兄会跟岛主解释缘由。” 第七章 伊人在水 提起岛主夏义宏,夏初晨就想到了刚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境,想了想她说:“师兄,我爹……出关了吗?” 她的眼神带着茫然和疑问,卫平诚没办法注视那双美丽纯洁的眼睛太久,他闪了闪眸,不确定地说:“大概……是出关了吧。”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说起灵婴岛岛主,夏初晨会感觉心似乎被人纠了一把似的,有丝丝隐隐作痛。 她拧着眉,沉默着重复了一遍卫平诚的话:“大概……出关了吧。” 卫平诚见她表情愁苦,自知自己不该提夏义宏的。这些年,他亲自见证了夏初晨对自己父亲夏义宏的所有期待和努力,可是期待的结果却是一年又一年的失落和失望。 夏义宏似乎一直在闭关,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愿意见夏初晨。最近的一次,却是出关告诉夏初晨,她的婚期到了,让她过来履行婚约。 卫平诚不知道夏初晨心里在想什么,反正夏义宏说了之后,她就那么乖巧的过来履行这份婚约了。 卫平诚调整声气,缓慢又柔和的小心问道:“初晨,你想回去吗?” “不知道。”夏初晨沉默着回答他。她是真的不知道,于她来说,她对灵婴岛是陌生的,但就梦里的情境看,那个所谓的岛主应该与她的关系不大好。 “那,初晨……这婚事,你怎么打算?”卫平诚问她。 怎么打算? 她能拒绝吗?拒绝就会被禁言,被定身。夏初晨也很无奈啊! 她沉吟一瞬,才抬起眼皮,苦恼的说:“师兄,让我想想吧。” 听见她这话,卫平诚微微皱了眉,初晨没有直接拒绝!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卫平诚想问,但最后还是没有问。 他对夏初晨是一种盲目的尊重和顺从,即使心里特别想知道她的想法,但习惯使然,他压住了,他没有资格去了解主人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是守护! 卫平诚最终点了点头,看着夏初晨的眼眸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深意,他说:“初晨,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师兄都支持你。” 夏初晨抬眼看他:“多谢师兄。” 卫平诚离开,夏初晨又睡不着了。当然,同样无眠的还有这件婚事中的另一个主角。 明明灭灭的暖黄灯火之下,许青扬抬袖铺开一张洁白的宣纸,蘸墨落笔,写下了“夏初晨”的名字。 盯了这个名字半饷,他皱着眉,从掌心升起一簇红火直接拍到了案桌上。 案桌上,写下“夏初晨”三个字的洁白纸张,瞬间被燃起的火焰烧成一摊灰沫。许青扬轻拂衣袖,那摊灰沫就变成了一缕灰色光带窜到了一边的香炉里。片刻的功夫,案面上干净如初。 独坐一宿,大清早的就听见白灿灿在外面喊:“青扬哥哥,青扬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和焦急,许青扬皱了皱眉,稍稍收拾了一下仪容,才抬手破开了红蕉水榭外的结界。 结界破开,白灿灿飞快的便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道:“青扬哥哥,青……扬哥哥,出……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许青扬拧着眉看她,“你好好说说,出了什么事?” “兽人出来了,彩凤姑娘在打人。”白灿灿又摆手说,“不……应该是夏姐姐在打兽人。” “夏初晨?” “嗯。” “她在哪里?” “在后山。”白灿灿拍了拍胸口,模样有些恐惧,说:“太凶了,不,是太吓人了。整个后山地动山摇的。” “走,去看看。” 许青扬跟着白灿灿来到后山之时,就看到后山一片狼藉。 此时正该是朝霞漫天的清晨,可是后山的天空里晨雾弥漫,沙石飞天,黑气阵阵。夏初晨一身白衣,手中握着尘樱剑,巨大灼热的粉色气浪团随着上下翻飞的尘樱剑的剑招直逼面前五米高的巨大兽人。 兽人一身黑色皮毛,露出凶恶狠毒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上窜下跳的白色小人。它带着沉重的脚镣每走一步都震的后山轰隆一阵响,它舞着尖利的黑毛爪子嗷嗷直叫,那穷凶极恶的模样看得直叫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尘樱剑的剑气所到之处,灵力逼人,兽人似乎被灼伤,身上皮毛哧哧的燃烧成一片,发出痛苦的惨叫。但它总是比夏初晨要高大威猛得多,所以它跳脚着想一脚踩死面前小小一只的夏初晨。 夏初晨目色凛然,使樱花伞将它牢牢困住在原地,又一手捏着指决灌着手中尘樱剑的灵力,飞起一脚,尘樱剑直插入兽人的心脏。 兽人心脏被刺,冒出黑色的鬼气,渐渐痛苦的嚎叫着仰倒下去。 这情景与前世是如此相似,前世他就如同现在的这个兽人一样,被夏初晨用同样的招式方式杀害。 亲历眼前这一幕,而不是在梦里,这种震惊和恐惧的感觉更甚,许青扬瞳孔放大到极致,一刻的怔愣之后,他感觉到自己面目苍白,额头上沁出斗大的汗珠滚落。他看着那高大的兽人渐渐倒了下去,心脏就一阵窒息的抽疼,就仿佛自己在经历悬崖边上那绝望的一幕。 受伤喘息痛苦嚎叫的兽人被水镜司的弟子门拖着关入了后山上的结界里。夏初晨手中聚起粉色的灵流一掌推入洞口,加固了结界。 后山恢复宁静,晨雾散去,她御剑从山洞前飞了下来。白灿灿瞪大眼睛看着她,无比崇拜的说:“夏姐姐,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平日那兽人发狂挣出结界也只有掌门真人能将它收服进去。这一次,姐姐一剑刺伤它的心脏,恐怕它以后都不会挣出结界伤害无辜的水镜司弟子了。” “嗯”夏初晨面对白灿灿的赞美还是有些不习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彩凤跟在她的身后,已经扶着几个受伤的弟子准备下去了。 夏初晨望向白灿灿身边的许青扬,许青扬盯着她的瞳眸,全身紧绷,瑟瑟发着抖,他喘的厉害,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挪不动,终于眼前一片天玄地转,他一下子没撑住,就要倒在了地上。 “青扬公子”夏初晨皱了皱眉,一下子接住了他就要倾倒的身子。 靠在夏初晨的肩上,许青扬更感觉抖得更加厉害了,不受控制的喘,不受控制的抽搐,他艰难的喘着气说:“我……我没事,夏姑娘不必如此。” 都这样了还没事? 白灿灿红着眼眶,泪珠滚落,她带着哭音看着许青扬的样子,着急道:“青扬哥哥,青扬哥哥。” 夏初晨问:“他……怎么啦?” 白灿灿哭得更凶,一边帮忙撑起许青扬的身体一边说:“夏姐姐,青扬哥哥发病了,怎么办?他发病了。” 白灿灿是见过许青扬发病的,他一发病,就全身发抖,面目苍白,整个人的状态就如同被从水中捞出来似的狼狈虚弱不已,看起来就要随时丢命的模样。 “怎么救他?”夏初晨,一边快速的手中聚着灵力输送到许青扬的太阳穴,一边问她。 白灿灿抹着眼泪说:“在水一方,去在水一方。” “什么地方?”夏初晨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白灿灿解释:“在水云谣的东面,有一个大的瀑布温泉,那个温泉能理疗,水云真人之前常年累月在温泉里散着许多灵草灵药,将青扬哥哥送到那里会暂时缓解他发病的痛苦。” “嗯”夏初晨快速的应声,提起此刻虚软无力的许青扬就飞走了。白灿灿并没有跟上去,因为她进不去。在水一方除了许青扬之外,能够进入的外人都是需要有强大的内力才能阻挡那里充沛灵力的反噬的。 在水云谣的东面寻找了一圈,果然就见到了一处冒着温热气息的瀑布深谭。这该就是白灿灿所说的“在水一方”了。 她提着许青扬,准备凌空将他扔入那冒着温热雾气的深谭,就走。许青扬,拽了拽她说:“不……不能走。” “已经到地方了?”夏初晨怔了一下,将他放在了深谭的岸边石头上,不解地看着此刻正如一滩烂泥一样虚弱仰撑着的许青扬。 许青扬喘着气,是真的感觉自己提不起气了,好像真的快死了,他虚弱道:“护……护法。” 许青扬解释:“在水一方神花灵草灵力充沛,但理疗之时,也需要强大灵力的人在此护法,不然我会被这强力击碎。” 许青翔解释的艰难,但夏初晨已经懂他意思了,也就是说他在这疗伤的时候必须得有个法力高强的人守着,不然他就有可能被灵药强大的力量入侵,承受不住击碎而死。 “好。”许青扬此刻的模样真的是很狼狈,苍白的脸上已经被汗水沁了一层,眼眶里带着氤氲的雾气,弧度美妙的眼角浮起了一层薄红,纤长的羽睫上颤动的都是密密的汗珠,可怜又惹人怜爱。夏初晨见他这副快要死的模样,也不忍心真的放任他不管,所以她说:“你撑一下,我扶你过去。然后在这看着你。” 许青扬放下心来,微微闭了眼。 将许青扬安置到笼罩着七彩雾气,朦朦胧胧看起来梦幻无比的深谭处之后,夏初晨就飞到了岸边的大石上看着他。 无疑此处风景甚美,青山绿树环绕的深谭,看起来就像唯美的人间仙境,漫天的薄阳柔光洒下来,在热气腾腾的深谭上空折射成多条美丽的七色彩虹,给这处深谭更添了几分梦幻和仙意。 美丽的七色彩虹之下,那人一身红衣,静静地闭着眼睛,眉如远山,唇如红霞,俊美如斯。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个名字此刻看来倒是诗意和贴切! 当然此刻闭着眼睛的深谭里的许青扬是自然感受不到这份诗意和美好的,他只感觉到周身被强大的灵力包围,那灵力气流像是疯长的藤幔一样,透过他的衣服从自己的皮肤渗进来,顺着自己全身的血管蔓延,直咬的他血液抽疼,五脏六腑都在撕裂惨叫。 他全身紧绷,用尽力气去抵挡,可是此刻的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的力。他皱着眉头,险些摔倒,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盈了一些,微微睁眼一看,自己的头顶正罩着一把樱花伞,樱花伞下是飘飞的樱花雨,那一串串随着粉色气流飘飞的樱花窜入深谭,将他轻柔的包裹了起来,阻挡了外界那充沛灵光的渗入。 林荫掩映的岸边大石上,正是一手施着指决操控樱花气流的夏初晨。 此刻的许青扬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他因夏初晨而病发,也因夏初晨而得救。 良久之后,许青扬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身子好了很多,他从水池中站了起来,岸上的夏初晨见他如此,便知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停了指决,收了樱花伞。 许青扬缓缓的向夏初晨走来,他因浸泡池水,衣裳尽湿,贴在他清瘦的身子上尽显单薄。 夏初晨皱了皱眉,一指灵力施了过去,没一会许青扬就感觉到自己全身温暖干燥,衣裳似乎也干了,穿在身上轻便了许多。 微喘着抬脚踏入大石上,许青扬看着他,说:“多谢姑娘。” “你……”夏初晨也盯着他,虽然他目前是稍稍恢复了些,但还是有些娇弱,她想了想说:“公子的病,经常如此吗?” 许青扬温和一笑:“也不是,这还是我从邙山回来的第一次,多谢姑娘相救。” 夏初晨抬眼看他问:“公子因何染病?” 许青扬沉了沉眉目,夏初晨看着他的模样说:“是初晨多嘴,公子见谅。” “无妨。”许青扬又抬眼笑了下笑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夏初晨点了点头,两人走出水云谣。水云谣的山门前已经站了好些人了。许青翔盯着许青扬,急急上前走了一步,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沉默着又停了脚步站到一边。 白灿灿已经跑到许青扬的跟前,扬着眉眼,眉目里是深深地担忧,她有些焦急说:“青扬哥哥。” 许青扬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安慰道:“灿灿,我没事。” 清肃掌门问:“青扬,你如何了?” 许青扬答:“多亏了夏姑娘,青扬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田夫人也走了过来,拉过他的手上下打量他,神色显得有几分焦急和紧张,见他真的还如平日一般,她才放下心来,她道:“青扬,你怎么突然发病了?现在水云真人并不在门派里,我听灿灿说起的时候都吓死了。”她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夏初晨,说:“好在有初晨在你身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向夏初晨说:“初晨,多谢你。” 夏初晨道:“夫人不必客气,初晨只是举手之劳。” 她见他们金童玉女般,郎才女貌的站在一起,便又笑起来说:“看来,还是你们两人成亲更合适。” 田夫人的意思不言而喻,夏初晨和许青扬成亲,更能随时应对许青扬的病发。 但是白灿灿并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她一边检查着许青扬的身子,一边疑惑的说:“夫人,不是……不是少主要跟夏姑娘成亲吗?” 第八章 委屈姑娘 田夫人笑道:“不是青翔,是青扬和初晨的婚事。” “青扬公子?”在场除了几个当日在水兰居知情的人,余下的都有些怔住了。 田夫人又解释道:“水镜司与灵婴岛的婚约乃当日水云真人和夏岛主所定,原本就是订给大公子许青扬的。” “可喜帖上不是写的水镜司掌门之子吗?”常玉虹疑惑的问。 钱樘扫了一眼许青翔,他站在一个角落神情略显沉默,拒他所知的小道消息,这位正牌公子并不愿意娶夏初晨。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才换了许青扬,他笑道:“常公子可真是糊涂了,青扬公子不是清肃掌门的儿子吗?” “不过一个养子。”常玉虹与他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如果说他看不惯钱樘的低修为,那么对于修为与凡人无异还病弱不堪的许青扬就更是不屑了。 听见这话,田夫人和清肃真人还没发作呢,许青翔的横眉便扫了过来,他怒瞪着向常玉虹道:“常玉虹。” 对于水镜司的少主,常玉虹其实也是看不惯的,这人整日一废物之姿,现在媳妇都要让人抢了,他还来喝斥他。 常玉虹想说:许青翔这厮是不是有病? 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许青翔,转过眼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站了两个人冷冷的看着他。 是夏初晨和彩凤。 夏初晨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眼神寒凉,她低缓的说了一声:“道歉。” 常玉虹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夏初晨侧头喊了一声:“彩凤。” 彩凤立即会意,腰间的金鞭被她拿在手上嗤嗤的冒着金色的星火,她用鞭柄抵住常玉虹的胸口,笑着说:“常公子没明白?” 常玉虹还是愣在那里,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又得罪了面前这两位主,但一看到那抵在自己胸前的金鞭,他就想起彩凤上次在扬善台的那一顿鞭子,常玉虹到现在还感觉到身上抽疼,他有些后怕又有些愤怒的问:“夏姑娘,彩凤姑娘,你们……你们是要做什么?” 彩凤皱了眉眼,有些不耐烦的拿鞭柄敲了敲他的胸口,说:“大……大大常公子,听好了啊,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让你去给青扬公子道歉。” “我给他道歉?”常玉虹低着头紧了紧手中的青刀,不屑的说:“这原本就是事实。” 常玉虹如此不识实务,清肃真人和田夫人的面色很不好,彩凤就要抽鞭的瞬间,木果山掌门常平江急急忙忙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先是瞥了一眼清肃真人夫妇,才抬手一礼说:“清肃掌门,田夫人,请见谅,是常某教子无方,让这厮胡言。” 对于常平江的示好,清肃还没说话呢,田夫人就已经不客气的接道:“常掌门确实该好好教教。” 常平江的面色僵了僵,他看了一眼田夫人,又笑道:“师妹说的是。” 田夫人出身木果山,未嫁人的时候与常平江同出一门,所以常平山有时候会称她为师妹。 但很奇怪的是,自从田夫人嫁到了水镜司,她就再没有回过木果山。而且她与木果山的掌门常平江的关系让外人看来总有点那么怪异。师兄妹之间,本该是亲近的关系却不亲近,不但不亲近,而且田夫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从未正眼看过常平江。 常平江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他转向常玉虹怒喝道:“玉虹,闭上你的嘴,去给青扬公子道歉。” “爹,我……”常玉虹很郁闷,杵在那里不愿去。 “还不快去。”常平江暴喝一声,并推了他一把,常玉虹才悻悻地走到了许青扬的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青扬公子,对不起。” 许青扬没看他,他只是盯着夏初晨,他心里有些不明白,这原本也没什么?其实常玉虹说的是事实,而且他对于别人的说辞一向也懒得在意,所以他本也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让他惊讶的是夏初晨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难道是经过婚变,她真的把自己当夫君了吗? 许青扬心里有些疑惑,但此刻常玉虹杵在自己的面前,为着清肃,田夫人和常平江几位长辈的颜面着想,他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常玉虹的道歉。 既然许青扬已经没事了,清肃真人和常平江两人相约去查看后山上禁闭兽人的结界。 田夫人打发众人散去之后,就让夏初晨和许青扬随她一起散散步。 她走在前面,夏初晨和许青扬并排走在后面。 走到一处盛开着各色艳丽花朵的花园前,田夫人突然便转了身,她抬眼笑看着夏初晨,说:“初晨,我刚刚都看明白了,你这般维护青扬,说真的,我倒是真没想到。不过,初晨,这样很好,原本,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时日才能接受青扬,现在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了。” 她抬手拉了拉夏初晨的手,说:“初晨,你的态度我已经明白了。你放心,马上就到婚期了,我和掌门真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婚礼的。” 夏初晨与许青扬对视一眼,她怔了怔,想说:“夫人,你误会了。 其实,刚才说是维护许青扬,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反正就是眼见许青扬被诋毁,她就情不自禁,莫名其妙的去做了那样的事,就如当日玉桥之上她莫名其妙的去给他挡雨。 还有她刚刚制服兽人,从后山飞下来眼见他病发,她会不受控制的去接住他一样。 于许青扬,她自己有太多的诡异之处,她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而且,关键是这婚事,她根本就无法拒绝。既如此,那便应下吧。 在原地怔愣了很久,她才掀起眼帘淡然道:“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这一次,换许青扬震惊了。他微微蹙着眉,眼里带着深重的疑惑望着自己身旁的这个女人。 是真的把他当夫君了! 变化这么迅速的吗?之前在软香楼的时候,不是还因为青翔的拒绝,心情不好,很烦躁吗? 这,他突然很不明白身旁的这个女人。 但听见夏初晨这么说,田夫人却是很开心,她还拉着夏初晨的手,笑说:“有初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夏初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田夫人又转向许青扬,叹声说:“青扬啊,许是上天怜你,有初晨这么好的女子愿意伴你左右,成为你的妻子。” 许青扬:“……” 他望了一眼夏初晨,黑沉的眉眼郁见深沉,他说:“青扬荣幸。” 田夫人又随着他们走了走,才向着水兰居的方向走了。 临走前,倒是叮嘱许青扬送夏初晨回去,许青扬自然应下了。 目送田夫人离开,许青扬才转向了夏初晨,眸子里是深深的疑问,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夏初晨直视他。 许青扬说:“我原以为夏姑娘会拒绝这么荒唐的婚事,但是……夏姑娘,你为什么会答应?” 夏初晨微微扯了扯嘴角,那样子似乎是笑了,虽然这份笑容极是浅淡,可许青扬还是发现了。夏初晨想了想,才转脸反问他:“田夫人不是说了吗?” “什么?”许青扬不解。 夏初晨淡笑,声线略柔:“怜你。” 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衣出尘,明明是清冷绝艳的面容,此刻嘴角挂着淡淡清浅的笑,如若微风拂过,一湖清莲盛放,淡雅韵香,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怜你”两字还说得有几分温柔,许青扬怔了怔,面色都有了几分不自然,他抬手轻轻咳了两声,眼神却不敢再直视那女子,垂目敛眉盯着别处,微微喘息说:“委……委屈姑娘,只是青扬一身病体,难以带给姑娘幸福,若为青扬,姑娘倒是不必如此牺牲。” 还是带着那份淡淡的笑,夏初晨懒得与许青扬解释那份她对他的那份奇怪举止,她只是淡笑道:“姻缘天定,青扬公子,你信吗?许是我们有缘。” 许青扬没说话,夏初晨也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与他行了一礼,就白衣飘飘的飞走了。 许青扬站在原地,突然就有些茫然与混乱。他带着浓重的心事,走回红蕉水榭。 红蕉水榭之外,白灿灿一身绿衫,靠在一棵歪脖树下,眉宇间有些少见的清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来,她便就急步走了过来,停在他两步之遥,手指缴着手指,眉间皱着抬眼问:“青扬哥哥。” 许青扬掀起眼睫看她,白灿灿眉间的愁色便更深浓了些,她想了很久才道:“青扬哥哥,是真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娶夏姐姐吗?” 自从在水云谣之外,田夫人说了那个消息之后,她就怔愣在原地,好像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般不能接受。 就连常玉虹嘲讽许青扬的话,她也没有去在意,心里一直想的便是这事。 许青扬点了点头,说:“是的,应掌门所求,这门婚事恐怕无法避免。” 听到这话,白灿灿的脸色更苍白了,她的睫羽微微颤抖,绿衫之上金色铜铃也微微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灿灿她的身子在僵硬,继而颤抖。 她缓缓地抬眼看许青扬,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有丝丝水雾,眼眶也发了红,她问:“青扬哥哥是不愿意的对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去找掌门真人,我去找他放弃这门婚约。”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许青扬拽住她的衣袖,望着她迷蒙的泪眼,有些发懵,他怔愣道:“灿灿,你怎么啦?怎么还哭了?” 白灿灿扑进他的怀里,不算轻盈的身体险些又将许青扬撞倒,她夹着断断续续的哭音道:“青扬哥哥,青扬哥哥,我气……我生气,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欺负你。许青翔……少主他为什么要欺负你。他为什么要让你替他。” 白灿灿的情绪显然是很激动,许青扬还没说话呢,白灿灿又继续道:“青扬哥哥,一定是少主跟夫人说了什么?一定是这样的。你这样的身体如何能成亲,如何能折腾,他们到底是在想什么?……” “灿灿”白灿灿还要说下去,许青扬已经忍不住了,他扳过她的身子,微喘着提高音量打断了白灿灿的话,说:“灿灿,这只是个形式婚姻,青扬哥哥并不会受累,我知道灿灿是为青扬哥哥好,但你别这样。况且,与夏姑娘成亲,其实委屈的是夏姑娘。” 白灿灿冷静下来,她抬袖拂了自己的眼泪,说:“真的吗?” “嗯”许青扬道,他其实想过了,虽说他并不知道夏初晨是因何答应婚事,但他不会真的想要与她结亲。虽然这几次,夏初晨救他于危难,但前世的噩梦至死至终萦绕着他,他根本就无法释怀。 既田夫人夫妇于他有养育之恩,且这门亲事毕竟也是由师父水云真人所定,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都无法去拒绝。 既无法拒绝,那么便答应吧!正如他所想,其实这件婚事委屈的并不是他自己。 夏初晨美丽清傲,武艺才学都堪称卓绝。自己这个草包,还拖着这一身病体,配她委实是投了仙胎,撞了鸿运。 许青扬想着这其中的事情,白灿灿见他神色凝重,以为是他因夏初晨有些自卑,便抬眼弯了羽睫,安慰道:“青扬哥哥有青扬哥哥的好,夏姐姐有夏姐姐的好。青扬哥哥不必因为夏姐姐而伤感,不管别人觉得清扬哥哥如何?反正,在灿灿的心里,青扬哥哥是这天下间最好的人。” 许青扬笑了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发,说:“还青扬哥哥是天下间最好的人,亏灿灿说的出这种话。” 白灿灿转忧为喜,她喜欢许青扬亲昵的揉着她发的感觉,她扬起笑脸说:“原本就是,只是青扬哥哥从未发现自己的好。” 许青扬叹声:“如今你青扬哥哥就跟个废人一样,也就你这个傻丫头会这么认为。” 白灿灿撇了撇嘴,嘟囔:“哥哥才不是废人。” 许青扬不愿再与她纠结这个话题,就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许青扬回了红蕉水榭,白灿灿目送他离开之后,便眼眸一暗,神情沉冷的跑去了许青翔的院子。 许青翔的宁西院,就在离水镜司那座玉桥的西北角。 宁西院当日乃田夫人亲自布置装点,整个院落绿树成荫,芳草苒苒,红花肆意,是十分精致华贵的一座院子。 宁西院除了几个当值的水镜司低阶弟子看守,就只有许青翔一个人在此居住。 只是,原本白灿灿准备去质问许青翔一番的,却没想被门口职守的弟子拦住了,那人道:“灿灿小姐,请不要入内,少主并不在宁西院。” “他去哪儿了?”白灿灿直言。 那弟子垂了眉目,状似思考,又抬眼道:“属下不知。” “不知?”白灿灿哼了一声,抽出身上的软带往地上啪的一声击打,那弟子便缩了缩脖,白灿灿语气冷硬地说:“我会知道他在哪里的。”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九章 少主不凡 其实那弟子说的不错,许青翔此刻确实不在水镜司内。 他正在软香楼的西面雅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清酒穿着红衣,漂亮夺人的凤眼水眸里,望着许青翔的时候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欣喜。 面对许青翔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乖巧和娇媚的,他见许青翔一直在喝,倒也没劝他停下,只是柔声问:“少主,酒喝多了会伤身。” 许青翔捏着手中的玉瓷杯,紧了紧,才转脸看他。身旁这个人,那一双清润的凤眼水眸,同样清瘦的身材披着一身艳丽的红,这一身的装束多么……多么像极了他啊! 可是,再像那也不是他,许青翔的眸子由柔和慢慢转为黯然疏离。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被火辣刺激的不舒服的暗哑,他极其低落地说:“清酒,虽然酒喝多了伤身,但是清酒,千愁难解,除了一醉方休,我还能如何呢?” 清酒默了默,面色显得有几分黯然,有这么一刻他甚至想,若不是在他面前还想保持自己那可怜又可笑的仪态,他都恨不能拿过他的酒杯替他去喝,虽然大概他喝不了两杯。 呵,千愁难解,不若一醉方休? 他早该知道的,他一直就找错了人!!还费了那么些银两。 他没有再劝对面那个独自喝酒的男人,他只是沉默的扫过他的面容,若是许青翔抬头看或许能看到他与他同样黯然神伤的模样。 许青翔喝了一宿的酒,第二天摇摇晃晃地回到水镜司自己的宁西院之时,还没躺下多久呢,他就被自己的爹给叫了过去。 许青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沉着脸烦躁地向来叫的人问:“掌门有说是什么事吗?” 来人轻轻用鼻尖嗅了嗅这满屋的难闻的酒味,皱了皱眉,望了一眼许青翔,才道:“掌门没说,只是让小的叫少主过去呢。” “嗯”许青翔掀被穿鞋,稍稍整理了下仪容才跟着那弟子过去了。 没去别的地方,竟是将他叫到了清心殿,清心殿也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水镜司处理正事的地方。 清心殿里,田夫人,清肃真人,卫平诚,竟然还有夏初晨和许青扬这两个即将成婚的人。 他揉了揉眼,瞪大眼一看,竟然有两个穿红衣的男子。除了许青扬,竟还有软香楼的清酒在此。 整个堂上,所有的人都站着,却是只有清酒一人在地上惶恐的趴跪着。 在见到清酒的那一刻,许青翔的睡意全无,酒也清醒了大半,他皱着眉头问:“清酒,你怎会在此?” 趴在地上的清酒瑟缩着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喊了声:“少主。” 坐在高位上的清肃面色黑沉的厉害,他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才缓缓地抬眼,猛的拍了一下案几说:“酒醒了吗?你们果然是认识?” 清肃一说话,趴在地上的清酒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望了一眼许青翔之后,明明害怕的厉害却也鼓起勇气争辩道:“掌门真人,一切与少主无关,少主什么都不知道,是奴婢……都是奴婢做的。” 他的声音更抖了,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缓缓地闭眼说:“请掌门真人赐奴婢一死向夏姑娘和诚公子谢罪。” 清肃的语气很不好,田夫人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怒气,但更可疑的是清酒的话和他那一副慷慨赴死无怨无悔的态度,许青翔眉心皱的很紧问:“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田夫人提高嗓门道,“你问问他啊?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参与。” “问什么?”许青翔的脑袋更懵了,他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后停留在跪在地上的清酒身上,“参与什么?还有你们把清酒喊来这里干什么?” “砰”地一声,是田夫人手边的一只茶杯准确无误地就要落在许青翔面前跪着的清酒的身上,许青翔一个身子前倾,茶杯砸在了许青翔的胸前。 许是衣物的遮挡,许青翔没有感觉到有多疼,除了胸前沁湿了一块,茶水也没有多烫。 但他此刻显得狼狈,清酒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少主。” 田夫人有些怒,她道:“你还护着他?” 许青翔抬眼望向田夫人,田夫人又激动道:“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好事?还有,我现在问你,你参与了没有?” 事情确实有些难以理解和严重了,许青翔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清酒,皱着眉心问:“清酒,你说……” 他的语气不坏,是一如往常的面对清酒的淡然疏离。 清酒还是那一副怯怯的样子,正准备回答,清肃恨声道:“我来告诉你,他干了什么?” 他的目光极缓地瞥过夏初晨和卫平诚才又恨铁不成钢的对许青翔说道:“夏姑娘和诚公子从灵婴岛出来,这个人……就是跪在你身边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人,他买凶杀人。夏姑娘和诚公子遇到的几路追杀之人,最后查到的线索都直指软香楼里的你的相好清酒。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买凶杀人?”他酒完全清醒了,瞪大瞳孔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清酒,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和疑问:“清酒,你……” 他的模样看起来是完全的震惊和茫然。 趴在他身边一直都是怯懦之态的清酒面对他的目光,此刻却显得平静了,他看着他,那好看的水眸里是他对他的满满的倾慕与敬仰,他说:“少主,我……我买凶杀人,清酒并不后悔。” 他的目光转向许青扬,唇边微微挂了笑,又看着许青翔道:“只是,少主……我找错了目标。” 是的,他是找错了目标。他以为整日陪在他身边的许青翔是因为夏初晨这个既定的未婚妻,才心思郁郁。所以,他天真的以为除了夏初晨,杀了夏初晨,许青翔就会真正把他留在身边,不会娶别人,那么他也就能得他一辈子庇佑。所以,自从知晓许青翔和灵婴岛夏初晨的婚事之后,他就在暗中琢磨此事,并且不惜花了自己这些年在软香楼所经营的全部身家也要阻止夏初晨来到水镜司。 只是……他千算万算,自以为自己布置周全,暗中低调行事,却没想夏初晨武功高强,所有的人都无功而返。而他这个幕后主使,也在水镜司强大的侦查能力之下,难逃法网。 “为什么?”许青翔明显不相信,在他一直以来的印象里,清酒是一个温柔又惹人怜爱的人,他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许青翔还是很震惊无比的望着他:“清酒,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对,这一定是哪里错了,你不是……不是恶毒的人。” 他指了指夏初晨和卫平诚,难以置信的问:“你跟他们素不相识,此生也会尚无交集尚无仇怨,你何以……肯定弄错了。” 事情到这里,夏初晨已经明白了,追杀她的幕后主使是这位名叫清酒的小倌不假,她也相信许青翔是一点都不知道,更何谈参与。 只是,许青翔是真的不明白吗?他的相好杀他之前的未婚妻,呵,这还有什么理由?当然只是为了他。 她的目光扫向那个叫清酒的小倌,实在有些同情,倒是可怜之人,但却也可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买凶杀人之举,着实让人气愤。 清酒眼神平和,望着他说:“少主,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清酒一时糊涂,让少主难堪了。清酒会谢罪。只是临死之前,清酒有一个请求,清酒想说,少主……清酒原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在软香楼苟且偷生受人欺辱,得性少主相救,继而承蒙少主怜爱,日子才好了许多。少主,许是清酒心太大了,求得太多,以致犯下过错。清酒不敢奢求少主原谅,只盼来日若没有清酒相伴,少主能够开心些……” “哼”清肃冷哼了一声,手中已经攥起一道蓝色灵光,马上就要向着清酒袭来,许青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即挡到了清酒的面前,急喊道:“爹,不要,清酒……清酒他只是个凡人,你的灵光会要了他命的。你好好查一查,一定不会是清酒做的。” “滚”清肃根本无心听他之言,在他看来,这个叫清酒的小倌不仅安排了人暗中要杀夏初晨和卫平诚,而且更加可恶的是还勾引自己的儿子,让许青翔时不时的去软香楼那种地方,这实在是很可恶。他怒看着许青翔道:“还不够丢脸吗?既与你无关,你就给我滚一边去,让我一掌拍死他。” 田夫人也在一旁怒气冲冲道:“青翔,你是要做什么?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整日不学无术,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罢了。现在……是怎么着?还要维护他,要为这么一个人跟你爹对着干吗?” “娘,我……”许青翔根本说不出话来,不管如何,现在清酒被指做了那样的事,本就是十恶不赦。但……若是没有自己给他说说情,他一定会死,自己的父母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他敛着眉目,想了想,心一横,既然要有个人来承担,那就让他来吧,反正他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区别。他脑袋一混说:“爹,是我做的,是我指使……” 他的话未完,田夫人从侧边一指灵光就击倒了他,他狼狈的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清酒的身边,嘴角一丝鲜血溢出,再加上脑袋晕沉的宿醉,他的样子看起来苍白无力。 清酒见他摔倒,焦急地往他旁边挪了两步,一手去扶他,一边喊着:“少主。” “娘,我……”许青翔的目光还是盯着田夫人,田夫人看也没看他,直往外吼道:“来人啊,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孽障给我关入祠堂,让他好好去向水镜司的历代先人请罪,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知道自己过错了再出来。” “爹,求您饶了清酒,他只是个凡人,他是一时糊涂……清酒,爹,娘。”殿内很快来了人,来人将许青翔一把拖着就往外走,许青翔的声音隔得断断续续的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 许青翔被拖走后,清酒跪在地上平静的闭着眼等待清肃真人要命的一掌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怯懦,甚至于唇边还有丝丝笑意。 够了,少主。清酒一介卑微如泥之人得您如此相待,已是满足。只愿,少主,你早日放下心结,活成你原应该拥有的模样。 他的眼前恍然出现了他与许青翔初见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的许青翔也是在买醉,不过那时候他并不是在软香楼。而是在东水镇的一家酒楼,而他就是在那家酒楼被几个粗野的男人灌酒。 那时候的他还不甚酒力,每每都会惹得人不高兴。一喝一吐的,让人十分扫兴。见他如此,那几个人自然不耐烦,对他是又踢又打。 他虽身上痛极,但还是忍着泪,就那么盯着那几个人。许青翔大概是嫌吵,喝着酒就把酒杯往地上一砸,身子往后一转,不耐烦的眼神凛冽地看着他们。 而后他似乎看到了他,更是气的直接抄起椅子就砸向了那几个人,他说:“滚”,然后盯着清酒说,“然后放了他。” 那几个人自然不依,骂骂咧咧地说:“你谁啊?滚一边去,敢管老子的闲事,你是活腻了么?” 许青翔浑身带着一种十足的戾气,他冷冷地盯着他道:“是活腻了。” 说着,他身旁的另一条凳子就飞了过来。 这番的挑衅,那几个流氓如何能忍,当即就合起火来围攻许青翔。 许青翔虽然在水镜司的弟子们看来是不学无术,其实在清酒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那样一般混乱的场景里,许青翔飞身一个旋腿,就在眨眼的功夫之间将那几个流氓撂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其中有两个似乎是修仙的人,他们使指决要暗中偷袭许青翔。 许青翔一个眼神灵光射过去,清酒就看到那两个人的佩剑都碎成了渣。 清酒只看过一次许青翔使过修仙的灵力,但这一次,足以让他看到这个人的能力不凡。他这般的弱小,需要依靠一个人保护。 所以,从许青翔救下他那次之后,他便经常去那家酒楼。也是才发现许青翔经常去那喝酒,后来他开始慢慢与许青翔接触,才发现当日救下他之人竟是水镜司的少主。 水镜司的少主,生的俊俏不凡,如朗月明明。原本就该在地上看着就好,只是,他自己……总归,犯了错。 清肃真人手中聚起蓝色灵光,就要推向闭眼的清酒,夏初晨急忙抬手,说:“慢着,掌门真人,初晨有话说。” 第十章 久违新婚 清肃瞬间收了手,掌心中蓝色灵光消失,他疑惑地转脸看她说:“夏姑娘请讲。”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就连微微闭眼地清酒都缓缓地睁开眼问:“夏姑娘是要放过我么?” 夏初晨看着他那一双凤眼水眸,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生怜意,她不受控制的如实道:“嗯,饶你死罪,但活罪难逃。” “多谢姑娘,为什么?”清酒抬眼问,他之前可是毫不留情的想要杀她的,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放过他。 夏初晨看了一眼身边的许青扬,才转向他说:“你的眼睛我想留着。” “眼睛?”清酒怔了一下,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可是夏初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已经抬手与清肃真人夫妇行礼拜别出了清心殿,留下殿内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卫平诚是在水镜司的触星塔前的凉亭找到夏初晨的。 他来的时候,夏初晨正拿了几截柳枝在专心地摆弄着些什么。 “初晨”他喊她。 夏初晨放下手中柳枝,回头:“师兄想说什么?” 卫平诚踌躇了好半饷,还是问了:“我听田夫人说你答应了婚事?” 夏初晨平静地点了点头。 卫平诚道:“初晨,那许青扬一身病体,你何以委屈至此。你若不愿,我们自回灵婴岛去即可。” 夏初晨说:“师兄,我知道你难以理解我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是相信初晨,是我愿意,并无委屈。” 夏初晨无法与卫平诚解释她那种奇怪的意识和感觉,只能这样生硬地坚持,卫平诚话少,于她所做的事,基本上都会是同意。 果然,一如夏初晨所料,卫平诚的神色虽说崩得并不好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她的眼眸里黯然更甚。他艰涩地开口道:“那好吧,既你自己已经想透彻,师兄自是无话可说。” 他与夏初晨并肩站在凉亭的湖水前,望着水中倒映的触星塔前的倒影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偶尔风撩柳枝的时候,他会侧眼看几眼夏初晨,平日默然淡定的眸底掀起微动的波澜。 初晨啊!!! 他在心里叹声,不知是为即将嫁给许青扬一身病体的夏初晨悲哀,还是在悲哀自己。 水镜司的婚礼如期而至,正如田夫人所言,此次的婚礼的确办得盛大而隆重。 夏初晨穿着繁琐的大红嫁衣与许青扬拜过堂之后,就被安置到了红蕉水榭。 因为红蕉水榭是有结界的,所以众人将她送到了水榭之外便都散去了。 红蕉水榭之外,此刻只有一身婚服的夏初晨和许青扬。 夏初晨盖着红盖头,穿着红衣不比往日的清冷高贵,那火红的颜色称在身上,多了些艳丽与热情。 许青扬转头盯了她一秒,透过薄纱的红盖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朦胧间瞧见她绝色的面容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这番足足让人惊艳的美景,着实让许青扬愣住了。他的眼神定格在那朦胧的薄纱之下良久,才转了目光,微微捏拳镇定心神之后,他才恢复正常。 “你那里……我不能进去吗?”夏初晨抬手直接掀了红纱盖头,抬眸问他。 不怪她有此一问,是当日她为许青扬遮雨的时候,送他回来,她就是停在这里,没法进去的。 而此刻,许青扬在这里站了那么久,想必也是有些为难吧。 夏初晨突然就拿掉了红纱盖头,之前朦胧的美景便没有了遮挡,只见面前的女子水眸清润,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犹莲般,可远观,但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她这份高华,打乱她这份清雅淡然。 许青扬感觉到一股微微的燥热从体内升起,他的耳根发红。他抬手轻轻捂唇,咳了几声,压下了身上这份莫名的燥意说:“你的手……给我。” “嗯?”夏初晨抬眼看他,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青扬解释道:“牵着我,我带你进去。” “好。”夏初晨垂头应声,伸出自己的手来。 夏初晨的手指细长洁白,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许青扬掌心一握,手中触感温温热热,柔柔软软的。 许青扬怔了怔,一股微妙的电流从自己的掌心窜起,他觉得手有些发麻,眼前一片混乱的红色一闪而过。 握住自己的手,是清瘦的骨节分明,掌心有些微凉,但足够宽大,能很好的包裹住她。夏初晨的手被许青扬握在掌心,也是一怔,这样的感觉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让她感觉无比的自然,似乎他们已经像这样握过了千百次。 握手的瞬间,两个人的心中都是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奇妙感觉。许青扬来不及多想,他怕自己会失态,连忙紧拉着夏初晨的手就带她进了红蕉水榭。 进到红蕉水榭之后,许青扬就立刻放开了她的手,穿过水榭回廊,站在一处房门前,许青扬便说:“夏姑娘,先进去休息吧。” “好。”夏初晨应声,转身进了房门。 房内的摆设不同于竹楼水榭的清简,许是许青扬得了田夫人的吩咐,屋里的东西都是极其精致美观又让人十分赏心悦目的。 大红的喜床,鸳鸯被十分的显眼夺目,桌子上摆了些香果吃食和一壶酒两个小巧的玉制瓷杯。 但夏初晨扫了一眼这屋,里面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新添置的,连一件许青扬的东西都没有。夏初晨拿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了之后,就一手攥着茶杯,一手撑着下巴,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强嫁了?嘴上说着“荣幸”的病娇公子其实是不乐意这门婚事的?? 许青扬坐在自己的房间,连灌了几口水,才低下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 手心到现在都还有些发麻,红蕉水榭之外,他握住她的那一瞬间,眼前飘闪的一片红又是什么东西? 许青扬盯着自己的手发怔,揉了揉微蹙的眉心,想要回想那一片红,可是却是想不起来,似乎刚才的影像只是自己莫名出现的幻觉。 许青扬的心中有些难受,心口闷疼,喘息得厉害,额头都沁出了汗,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努力摆脱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 竹楼的隔音并不好,就在隔壁房间的夏初晨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许青扬听到她出了房门,然后在回廊上疾走了两步,站在他的房门前,问:“青扬公子,你……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许青扬尽量缓了声气,语调上扬,说:“夏姑娘不必担忧,我休息一阵就好了。夏姑娘也回房休息吧,不必等我。” “好”夏初晨答,许青扬听见她走了一步,又回头说:“青扬公子若是有事就喊我一声。” “多谢姑娘。” 许青扬应声,然后他就听到夏初晨关门的声音。 许青扬的身子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今日折腾一日,他会受不住。夏初晨早该知道的,所以,她进了房门就直接躺到了这火红的婚床上,也没多想。 夫君是个病秧子! 这样,也好。省去她许多麻烦,不用考虑圆房,不用考虑共处一室,这样也不错。 夏初晨,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子失笑。 此刻已是深夜了,今夜月圆,窗外柔美的月色从窗口落进来给满是耀眼大红的喜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许青扬看着喜床上那个正在熟睡的女人,眉头皱了皱,她的睡相不同于她给人的外表。 明明是看起来那么端雅清妍的一个人,此时一头青丝散开,偏着脑袋,一腿支着,一腿斜斜搭在被子上,两条手臂更是随意的露在被子外。大红的鸳鸯被一半覆在她的身上,一半已经垂到地上。 一个翻身,支起的一条腿一蹬,那大红的喜被就完全的从她身上掉到了地上。她就那么穿着她雪白的白绸樱花衫,面朝着他睡在那里。 见她这样,许青扬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睡觉的吗? 许青扬走到床边,弯身从地上捡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将被子盖到她脖颈的时候,他的眼眶里便升起了一层薄红。 此刻看来,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他……要不要? 许青扬正在心里犹疑,夏初晨却猛然睁了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夏初晨一怔,而后飞快地拉过被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往床头一靠,许是她靠得急了些,没注意脑袋一下子便碰到了床头的雕花木板上,她瞪大眼,一贯沉稳平静地表情似乎有些慌乱看他:“青……青扬公子。” 难见的小女儿姿态,倒是有趣,许青扬抬袖微微轻咳一声,说:“红蕉水榭没有侍女,我过来看看夏姑娘。” “哦”夏初晨轻呼一口气,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抬眼上下扫视了他一眼问:“公子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吗?” 许青扬心头一怔,盯着她那双此刻略带迷蒙的水眸,视线又慢慢滑向她的脖颈。 她那么真诚地在问他,可是他刚刚却…… 许青扬有些难为情,面色也有些苍白。为何他想下手的时候,她却……那么关心他。 玉桥之上遮雨,触星塔上怕他摔倒,后山病发,她带他去在水一方治疗,还给他护法。此刻,她的眼神清亮真挚地在关心他。 许青扬心思混乱,头有些疼,他看她道:“已经没事了,牢姑娘挂碍。” “那就好。”夏初晨还抱着被子缩在那床头,许青扬有些好笑,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怎么此刻竟像一个弱小女子一样,生怕人欺负了她似的。 他笑问:“夏姑娘不下来吗?” “我……”夏初晨不知用了什么表情,然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人可是连她一个手指都打不过,不知她刚刚在慌乱什么。她清了清嗓子平静说:“我下来。” 夏初晨掀被下了床,穿鞋的时候慌忙之中竟把个鞋穿反了,她总感觉脚上有哪里不舒服,但还是自我忽略了这份不舒服,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 许青扬低头看了一眼她穿得别扭的鞋子,又看着她那正正经经清贵的模样,想着这女人也实在……许青扬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暂时就用“有趣”吧。 他叹了口气,说:“夏姑娘,你坐好,不要乱动。” 随后,他低下身帮她把鞋子换了过来,才抬眼说:“鞋反了。” 夏初晨:“……” 夏初晨此刻还真不知是什么表情了,她作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抬起脸的时候虽然已经快速的整理过自己的表情,但许青扬还是发现她微微发红的耳朵。 她道:“初晨失礼了,多谢公子,这么晚了,公子还有事吗?” 许青扬从桌上端了一杯酒递给她,温声道:“虽然青扬身体不济,但既是与初晨的新婚之夜,自然一杯交杯酒还是要喝的。” 许青扬其实是害怕夏初晨乱想,以为他敷衍这场婚事,到时候与田夫人提起就不大好了。所以,他才来走这一遭的。 至少如果不圆房,但新婚的交杯酒他还是不能够缺席的。 “哦”夏初晨接过他的酒杯,看着杯中金黄色的酒液有些犯难。 此刻,许青扬已经端了另一杯酒坐在她身边了,他抬杯向她示意了一下,注意到她的表情,眉眼间有些疑问:“初晨是?” “没事,喝吧。”夏初晨把皱着的眉头瞬间抹平,一手挽到许青扬的胳膊处,穿过他的手就着杯子皱着眉喝掉了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自然,夏初晨喝酒的瞬间,许青扬也喝掉了自己手中的酒。 喝完了酒,许青扬拿过了夏初晨手中的杯子和着自己的一起放到桌上,转脸看着她说:“时候不早了,初晨早些歇息吧。” 夏初晨点了点头,许青扬正准备抬脚往外走,鬼使神差的,夏初晨问:“青扬公子不住这里吗?” 许青扬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原地良久,窗外透过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显他人红艳欣长。 第十一章 单纯无害 慢慢转过身来,许青扬面上的表情略显僵硬与苍白,他盯了夏初晨一秒,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之后,又竟自向床榻走去说:“休息吧。” 夏初晨:“……” 夏初晨真想拍死自己,她刚刚到底在乱讲什么?他要走,让他走就是了。 宽衣解带,许青扬表现得自然而温和,散了发髻之后,他面目也没有任何的不高兴,只是平和的抬头说:“初晨睡里边吧。” 虽然夏初晨此刻颇有些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脱了鞋袜,挪上了床,说:“好。” 帐幔被拉下,夏初晨躺在里边最靠里的位置,实在是有些不自在。 身边躺了这么一个人,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躺下之后,夏初晨就侧身翻了两圈,当然她是怎么翻怎么不舒服。 不太敢有大动作,她微微侧头看,许青扬放大的俊颜就在眼皮之下,他纤长羽睫垂落,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鼻梁高挺,眉目温和,模样清俊瘦削,夏初晨大概扫了一眼他的面庞,就侧回了脑袋。 只是她刚刚侧回了头,身边许青扬就问:“初晨睡不着吗?” 开口的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温润,夏初晨:“……” 夏初晨的身子瞬间就有些僵硬了,她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硬生生地答:“嗯,有点。” “那我陪初晨说会话吧。”许青扬睁了眼睛,支起一只手肘,侧了身子,暗夜里的语调十分温柔。 “好。”夏初晨应的语气还是僵硬而生硬。 许青扬突然就笑了笑,一手帮她把翻身时挪掉的被子覆上,一边问:“初晨年岁几许?” 几许?多大? 她怎么知道? 夏初晨皱了皱眉,想了想说:“大概与公子是一样的年岁。” “哦。”许青扬看着她,他的俊脸艳得有些逼人,夏初晨有些脸红,也没敢转脸。 床帐里的空间总是狭小,自从许青扬上来之后,夏初晨的呼吸之间就充满了他的味道。 这种味道还挺好闻的,是一种淡淡的清甜香,就像你清晨时分,走过一条蜿蜒河流,走过森林所能闻到的那种清新,淡然沁人的味道。 当然,闻着这样的味道实难入眠了。夏初晨现在真的好后悔问了那样一句话,她就该让他走的。 “初晨为什么千里迢迢也要过来履行这场婚约?”许青扬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眸黑亮,但更多的是疑惑。 是啊,谁不疑惑?呵,她很想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夏初晨想了想,才合了眼搬出了田夫人的那套说辞,说:“父母之命。” “哦” 此刻,换许青扬说不出话来了。他盯了阂眼的夏初晨一秒,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如此单纯。 沉默良久之后,许青扬没有再问她问题,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夏初晨已经呼吸平稳的躺在那里了,大概已经睡着了。 许青扬盯着她的睡颜,此刻的她真的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缩着身子拱在被子里。 抬起手来,又伸向夏初晨的脖子,就要掐住那嫩白细长的脖颈的前一秒,许青扬收了手。 罢了,前世是前世。今生,她目前尚对自己无害,自己又何必去纠结着下手呢。且看来日吧,若是她有那么一点点要害自己的苗头的话,那么他便先结果了她。 许青扬收了手,转回自己的身子,准备合眼睡觉。不过,下一秒,一只手臂就搭了过来,放在了他的胸前。 许青扬回头一看,睡着的夏初晨已经充分表现了她不安分的特性,腿弯了起来,被子滑了,一脚好像还蹬到了墙上。 许青扬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睡觉的? 许青扬无奈侧身,抬手将她把腿收好,被子盖好。 只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夏初晨一个翻身又蹬了。 许青扬再一次帮她整理好之后,拍了一下她的脸,皱着眉说:“夏初晨,好好睡觉,不准再蹬了。” 只是他刚刚说完,睡梦中的夏初晨皱了皱眉,一手拉过他的脖颈,一只手覆上他的唇,嘟囔说:“吵,睡。” 此刻两人的姿势真是尴尬至极,夏初晨的力道不小,许青扬哪里能受住她这么一拉一扯的。 许青扬早就被她拉到了身上,脸埋在她的脖颈,若不是夏初晨的手隔着,他甚至都要亲上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了。 许青扬瞬间脸通红,抬手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只是手底下怎么这么软呢?许青扬低眸一看,那是……是? 许青扬脸色暴红,耳根也红透了,他居然居然……一手撑着床板,一只手却是搭在了她的胸前。 许青扬飞快地拿掉了那只手,抬头一看夏初晨,她的一只手还搂着自己的脖子,正一脸单纯的睡在那里,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许青扬被她搂脖的一只手挟制,根本就无法起身,只能恨恨地喘着气对着她喊:“夏初晨,放手。” 夏初晨没动,许青扬拔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夏初晨。” 夏初晨半睡半醒之间,皱着眉心烦躁地嘟囔了一句:“吵。”说着,一只手又要过来捂他的嘴,许青扬真的是怕了,他抬起一只手来抓住她就要捂他嘴的手,叹了口气,柔声哄道:“夏初晨,我不吵你,你把手放开好不好?你乖一点。” “好。” 诱哄的话很管用,夏初晨应得很快,也乖乖拿掉了搂着许青扬脖子的手,许青扬从她身上下来,赶忙挪到了床边。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很是无奈。 他看了一眼夏初晨,叹声嘟哝道:“不是说跟我一样的年岁吗?怎么……怎么像个孩子?” 当然,他只能自言自语的嘟囔,夏初晨是听不见的。 夏初晨觉得有些热,她是真的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缘故。她虽然想睡觉,但脑袋晕沉,又再一次一脚踢了被子。 许青扬无奈又挪身过去,给她盖上并严厉斥责道:“夏初晨,不准再踢了,再踢被子打屁股。” 夏初晨皱着眉,眼未睁,表情似乎是在考虑许青扬的话,考虑了一会她点了点头,但手却抬向了自己的领口,许青扬抓住她的手问:“你干什么?” 夏初晨迷瞪着看了他一眼,说:“热,脱衣服。” “脱衣服?”许青扬瞳孔都瞪大了一圈,他扫了一眼她的衣服,就剩中衣了,她脱什么脱啊!是真的都对他不设防吗? 虽然他病弱,但起码也是一个正正常常的男人啊!!! 许青扬头都大了,他抓着她的手,严厉道:“不许脱衣服。” “那……抱。”夏初晨还是没睁眼,但仰着脸说的单纯自然。 “什么?”许青扬愣在那里。 夏初晨又重复了一遍:“抱。” 许青扬没说话,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他还在想要怎么哄她乖乖睡觉,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夏初晨已经拱着身子窝到他侧身的怀里了。 许青扬低头看着自己怀中这个像小白兔的人,叹了口气:抱就抱吧。抱抱她,总比她在自己面前脱衣服要强。 许青扬伸手虚虚环住她的腰身,又低眸扫过夏初晨的眉眼。他实在是想不通,平日里那高贵淡然如天边云彩的灵婴岛的夏初晨,晚上睡觉竟会是这样一番情态。 当然,他也实在是有些后悔今晚他答应她留在这里住。原本是不希望她多想,新婚之夜,他才留下的。但没想,她是没多想,而自己却是给自己弄个麻烦。 缩在许青扬的怀里,也许是许青扬身上清冽香甜的气息平复了夏初晨体内酒气的燥热,夏初晨果然是很乖了,睡在许青扬的怀里乖乖巧巧的,一点都不再乱动。 就这样睡了一夜,凌晨的时候许青扬就醒了,他低头看着依然在他怀中的夏初晨。心思有些奇特,他竟然抱着自己前世的仇人睡了一宿。 这感觉? 许青扬抹了一把脸,揉了揉眉心,将夏初晨放平,盖好被子之后,才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红蕉水榭结界里的凌晨的天空总是很美的,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墨蓝的天空里闪烁,凭栏而望,清风拂过的美人蕉火红花浪一波一波的在花田里摇曳生姿,肆意妄为。 凌晨虽美,但总也有清寒。许青扬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夏初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是亮堂了,身边早已不见许青扬的身影。 她记得昨晚自己与许青扬喝了交杯酒,然后许青扬准备走,她把他给留下了。再然后她头就有些晕,然后不记得了。 昨夜是新婚之夜,许青扬不会……他不会占自己便宜吧?夏初晨垂头检查着自己的衣物,还好,虽然着的是中衣,但看起来完好无损。 夏初晨穿衣下床,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屏风后面她发现了洗漱的东西。夏初晨挪到屏风之后,看着那些东西,失笑:这里没有侍女,这些东西大概都是许青扬准备的吧。 许青扬一直都是个君子,夏初晨想了想,有些好笑,她刚刚竟然在担心人家有没有占她便宜?就他那个身体,他能占什么便宜? 夏初晨很快洗漱好,坐到妆台前,想把自己的头发理一下,只是她昨天拆的愉快,拽着这满头及腰的长发却是犯了难。 怎么弄? 平日这个头发都是彩凤帮她打理的,她一直没管过,不过现在彩凤……她不在这里啊! 夏初晨对着镜子发呆,随意的用梳子刮了几下头皮,撩起一缕发丝,摆弄了几下,却是无法再下手。因为任她怎么摆弄,也不像个样。 许青扬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妆台前的夏初晨满头青丝如瀑,一脸烦躁地将梳子往镜前一扔,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龇牙咧嘴地骂着:“夏初晨,傻吧,笨吧!” 看到夏初晨凶神恶煞地骂着自己,许青扬推门的瞬间险些一个趔趄,夏初晨侧眸与他对视。 许青扬收住自己讶异的表情,温和一笑,轻抬衣袖,咳了一声走了进来说:“初晨,这是早膳,我放桌上,你一会用。” “好。”夏初晨看着他走到桌边放了早膳,就要转身离开。 她瞧着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想着用过早膳,一会还得随着他一起去给田夫人夫妇敬茶,但自己总不能这样发冠不整的去吧。 虽然有些难堪,但夏初晨还是不好意思的艰难启唇喊了他一声:“青扬公子。” 许青扬回头。 夏初晨手中转着梳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脸虚心好学又十分坦然地问:“这个头发,怎么弄的?” 经过了昨夜,许青扬看到这样的夏初晨已经不再惊奇了,他竟自走到她的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梳子,面目平和地说:“你坐好,不要低头,我帮你弄。” “那……好。”夏初晨安他的吩咐乖乖坐好。 许青扬看过夏初晨平日梳的发型,其实与男式的发型差不多,很简单的单髻,纶着她那本十分厉害而且基本上少用的蓝旋风发扣。后面披散的头发不算多,只要梳顺理直就好。 许青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一边帮她梳理,一边说:“红蕉水榭的结界,我昨日已在你手心施了法咒,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出。彩凤的话,你若是想带,便让她进来,进来的时候只要让她牵着你手就行了。” “好。” 夏初晨应得自然,想着自己是得出去把彩凤带进来,要不然梳头发,洗衣服这些活怎么办? 而许青扬却是帮她纶上了发扣,盯了镜子里的她一眼。其实夏初晨不知道的是,这么久以来,这还是许青扬第一次给人施进出红蕉水榭的法咒。 这个法咒,不仅能破红蕉水榭的结界,更能让施咒的人随时随地了解被施咒的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也就是说,以后夏初晨想要做什么?或者在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其实给夏初晨施这个法咒,并不是许青扬想要做什么?而是为了预防! 预防夏初晨,预防自己前世被她所杀的命运。他已经想通了,既然现在的夏初晨让他下不了手,那么便先这样监视她好了。日后她若是有任何不轨,那么他就先下手为强。 许青扬帮她整理完头发,说:“已经好了,初晨,你去用饭吧。” 第十二章 什么意思 “好,多谢公子。”夏初晨起了身,许青扬放下梳子,看了她一眼说道:“初晨,日后你我既为夫妻,那便就唤我青扬吧。” “好。”夏初晨从善如流,又抬头问:“公……青扬不一起用饭吗?” 女子仰着她那张单纯无害的小脸,眼眸里真挚极了,就那么看着他。许青扬想了想,说道:“走吧,我陪你用。” 桌子前,许青扬把食盒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两份甜粥,一笼小包子,两碟素炒的青菜。十分简单的餐品。 青菜口味寡淡,包子也是包的橄榄素馅的,甜粥放的糖有些多,吃着比较腻。 一顿饭下来,夏初晨并没有用多少,当然许青扬也没有用多少。 筷子夹了两口青菜,包子没动,但是那甜粥,夏初晨发现他竟然喝完了。 不腻吗?那么甜! 夏初晨撇了撇嘴,拿着勺子搅和着自己碗里那碗早已经凉透了的粥。 许青扬见她如此,便放下了筷子说道:“初晨,你再搅,它就没法吃了。东西是不合你口味吗?” 夏初晨尬笑着放下了勺子,神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低落:“没……没有。” 许青扬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原该知道我的口味是你不适应的,也罢,这顿先忍一下,晚些时候你便带彩凤进来吧。” “好。”夏初晨道,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这碗粥,说:“粥很甜,青扬喜爱这么甜的东西吗?” 许青扬没答,只是掀起眼皮,很是疑惑的问:“甜吗?今早我怕你不习惯,只加了一点点糖。” 夏初晨:“……” 算了,当她没问。放一点点糖就这么甜了,若是她不在,这个家伙平日是吃得有多甜? 一个男人,喜爱这么甜甜的东西,倒真是有让夏初晨够吃惊的。 早膳用罢,夏初晨就随着许青扬出了红蕉水榭的结界。结界之外,卫平诚和彩凤就等在那里了。 “小姐”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呢,彩凤就迫不及待的蹦到了跟前,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初晨,见夏初晨一身装束妥当,她才放了心。但放心的同时,她不免又把目光瞥向夏初晨身旁的许青扬,夏初晨见她实在有些失礼,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沉着脸说:“你猜的不错,他打理的。” 彩凤噗嗤一笑,抬头看她一眼说:“小姐,我知道了。” 夏初晨恨恨瞪她一眼,咬牙冷道:“不过日后你来。” “我能进去?”彩凤盯着那结界,疑惑的问。 “嗯。”夏初晨说着,就牵着彩凤的手,转过身走到那结界处:“要不要试试看?” “真的……能”彩凤的话未完,就被夏初晨一把拽了进去。没一会,她又拽着彩凤出来了。 彩凤拍着胸口,让自家小姐整这一出惊魂未定,她惊奇道:“还……还真能行,昨晚我费了半天劲,怎么使灵力都打不开。小姐,你怎么做到的?” 夏初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的许青扬,简单明了道:“他施了法咒,以后我可以带你随意进出。” “哦”彩凤点了点头,顺着夏初晨的目光看了一眼许青扬,有些意外:“姑爷还会施咒啊?” 夏初晨明白彩凤的惊讶,施法咒并不是普通的修者能够施的,彩凤的修为不低,可是彩凤不会。 而自己的修为虽然还不错,但也只会施一些简单的法术咒。比如定身,禁言,施结界术。当然,结界术还得配合她头上纶的蓝旋风使。 像许青扬那种在手心画咒的东西,反正她是不会的。 夏初晨没有理会彩凤的惊讶,他看着前面一身红衣长身玉立的许青扬,怔了一会,她转头看了一眼彩凤,其实还想说:你家姑爷不只会施法咒,他还是个甜食爱好者呢。 许青扬不知道在跟卫平诚说着什么,反正夏初晨就看到他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许青扬的脾气柔和,为人更是如水一般让人感觉到舒服。 夏初晨看着他,虽然病弱了些,但做自己的夫君倒真是比那个沉默是金,还倔强冷硬的少主许青翔要好太多。 也算是个良配! 夏初晨虽然不愿意早早地就进入婚姻的坟墓,但没有办法之际,许青扬倒不算是一个差的选择。 几人来到水兰居,水兰居里田夫人和清肃真人笑着让人将他们迎了进来。 虽是新婚的场面话,但田夫人倒说的也有几分真切,她说:“初晨啊,青扬能得你如此佳人,实在是他三生有幸。希望你们日后夫妻和美,早生贵子。” 当然,田夫人还有一句话没说:早生贵子之后,水镜司才后继有望。 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了。 她已经派人查过了,软香楼那是什么地方?许青翔这些年就一直消靡在那个地方!! 她还能指望他什么?能正常妻娶就算了结她一桩心事了。 当然,清肃真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水镜司的未来似乎只能依靠面前这两个人了,对于自己的儿子,他也是气得不行,既然夏初晨要饶了那勾引自己儿子的清酒,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将人处罚一顿之后,轰下山去了。 许青扬和夏初晨从水兰居出来之后,就一起去了水镜司的祠堂。 许青扬虽是田夫人夫妇的养子,但从小也是拜着这些水镜司的祖先长大的。所以,新婚自然也得去祭拜祭拜。 水镜司的祠堂就在后山不远的乾坤楼。 乾坤楼不高,里面清幽雅静,乾坤楼里,一楼供奉的都是水镜司的先祖牌位。二楼则是其先祖的一些神器刀剑。 自然,许青扬带着夏初晨过来的时候,被罚跪祠堂的少主许青翔也跪在那里。 他还是那份属于他的独有的冷肃气息,眉宇间不知哪来的忧愁与戾气。 清俊眼眸扫过许青扬的时候,眉心的纠结似乎更甚了,他低下了头,没敢再看他。 许青扬和夏初晨跪在蒲团前给先祖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跪在一边的许青翔才抬了眼,声音冷肃,淡淡地说:“哥,嫂子,恭喜你们新婚。” 许青扬侧眸看他,从衣袖兜里拿出了一把糖果说:“喜糖,給你。” 许青翔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红艳艳得糖果怔了怔,才抬头看他,声音有些暗哑,他道:“哥,你还记得?” 许青扬叹了口气,说:“自然,我又没失忆。” 小时候的许青扬和许青翔都喜爱吃糖果,每每田夫人买了,他们俩人都要抢着吃。 不过,十分奇怪的是许青翔一直都抢不过许青扬,然后大部分的糖果都进了许青扬的肚子里。 对此,许青翔就十分委屈。 那时候的许青扬还笑着安慰他说:“青翔,你不必哭。待到日后我成亲,喜宴上的糖果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真的吗?”许青翔瞬间就抹了泪,说:“那我要全部的糖果。” “嗯。”许青扬点头,“都給你,我亲自拿来给你。” “好。”许青翔喜笑颜开。 那时候的两人单纯,不比现在这份默然。许青扬看着他,在心里叹声:他什么时候还能再找回之前的许青翔呢? 许青翔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糖果,又沉默地跪在那里。 许青扬道:“那个……清酒已经下山了,受了些罚,但并没有多重,你不必担心。夏姑娘救了他。” 许青翔侧眸,看向许青扬身边的夏初晨,他对自己曾经这个未婚妻无感,但还是有些意外她会救清酒。 他的眼眸疑惑地盯着夏初晨,夏初晨看着面前的灯火,也没回头,平静地如实道:“不必谢我,救他并不是为你。” 是的,不是为了他。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了谁?反正看到清酒的那一双眼睛,她就鬼使神差的想要留下,只是为了那样一双眼睛。 许青翔盯了她半餉,还是说:“还是多谢。” 与沉默是金,又感觉随时一副半死不活状态的许青翔没什么好谈的。 许青扬和夏初晨没再说话,在蒲团上跪了一会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许青翔才摊开了自己掌心里红艳艳的糖果。抬手剥开一只放到了嘴里,他一边吃一边落下泪来。 “哥,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的声音断续哽咽,“从始至终,青翔都只是想保护你。只是保护你而已,但是……但是青翔……是青翔的错。” 许青翔跪在蒲团前,他哽咽着把糖果一颗一颗的吃进嘴里,糖果那么甜可是他怎么还是觉得自己吃了满嘴的苦涩。 夏初晨与许青扬成婚,他该是高兴的,毕竟夏初晨的修为那么高强,她甚至比自己更能好好的保护许青扬,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件事,他就…… 夏初晨果然将彩凤带进了红蕉水榭,两个女子一进来,许青扬就发现水榭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至少他在书阁里的时候,不能静心了。夏初晨叮叮当当的不知道在院子里摆弄些什么? 还有彩凤,一会进一会出的,跳的比白灿灿还要欢快。 许青扬揉了揉眉心,放下书册,起身去关了书阁里的窗户。 只是他的手刚刚握住窗棂,彩凤就从外面探出头来,笑看着他道:“姑爷。” 许青扬皱了皱眉,彩凤手上拿了一只木雕的看起来像是蝴蝶的东西晃到了他的面前说:“姑爷,这是小姐做的,拿来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许青扬问,因为这个比较丑的东西,他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 “灵碟。”不知何时,夏初晨也站到了窗户前,她拿过彩凤手上的木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木蝶就变成了好些银色的漂亮蝴蝶飞向了水榭前的红色美人蕉花田。 瞬间,许青扬就看到了那些银色闪亮的蝴蝶像一些森林中的小精灵一样在美人蕉的花瓣上穿梭,肆意追逐嬉戏。 翩翩起舞的曼妙蝴蝶随着火红花浪盘旋,这番的景象很是灵动唯美。 许青扬怔了怔,彩凤拍手叫好:“小姐厉害,好看。” 夏初晨转向许青扬,眼眸里静静地又期待地看着他,平日里那高贵的面目此刻活像想要求表扬的孩子。 许青扬怔了怔,这真的是要表扬啊??? 面对夏初晨小白兔一样的神情,许青扬轻叹了口气,才咳了两声,不自然地说:“好……好看。” “那你拿着。”夏初晨从背后又放了一只在他的手心,说:“传音蝶,有事你可以叫我,这个多远都行。” “好。”许青扬道。 彩凤笑了笑,说:“姑爷,你真是荣幸。小姐还是第一次给人送东西呢?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彩凤。”夏初晨已经转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冷斥了一声:“多嘴。” 彩凤笑笑跟了上去。 许青扬捏着自己掌心这只木制的灵蝶,更加发愣了。 夏初晨送给他的传音蝶,这还是她第一次送人东西??? 她什么意思!! 许青扬关上窗户回到桌案上坐下,盯着眼前那只小巧的,甚至还有些丑陋一点都不好看的木蝶,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啊? 夏初晨,她不会真的要跟他做夫妻吧? 许青扬头都大了,虽然自己目前没有打算杀她,但……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跟她做真的夫妻啊!!若是跟她做了夫妻,有了感情,日后发现她要不轨,那他还怎么心无顾忌地杀她?? 他因身体病弱,新婚之夜也没有跟她圆房,难道她是看不懂他的意思吗?他只是履行婚约,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但……这女人! 许青扬叹了口气,有些烦躁,他要怎么示意他要跟她划清界限呢? 许青扬还在烦恼,夏初晨却是心情愉快地一指灵光扫向花田里的银蝶,运着灵力使着各色的阵型。 彩凤坐在一边看她,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 夏初晨道:“做个防护阵型,玩。” “玩?”彩凤瞪大了眼,“怎么玩啊?” “你去试试。”夏初晨抬高下巴,又收了手指,“看能不能出来?” “好。”彩凤兴奋的甩着金鞭飞到了火红的美人蕉花田。 彩凤带着凶意刚刚落尽花田,就遭遇到了花田里到处飞舞的灵蝶的围攻。 第十三章果然被迫 这些灵蝶带着有序的阵型将彩凤锁在花田里,任彩凤如何费尽力气抽打,也没法将它们打散。 还在屋子里思考要如何表示跟夏初晨划清界限的时候,许青扬就听到外面霹雳啪啦的声音。他起身打开门一看,美人蕉的花田里一片狼藉,灵蝶乱舞,落花纷飞,彩凤的金鞭在花田里甩成一道道金色的灵光划过。 灵蝶包围的彩凤在花田里似乎难以脱身,正在对着水榭回廊上的夏初晨喊:“小姐,救命啊!它们太凶了,我快没力气了,放我出去吧。” 水榭回廊上的夏初晨嫩白手中聚起粉色灵光,使向花田中的灵蝶阵型,嘴中说着“灵蝶,散。” 花田中的灵蝶被那粉色灵光干扰,如接受到什么指令般,很快便散去了。彩凤脱了身,收了金鞭气喘吁吁地飞到夏初晨的面前,拍着胸口说:“小姐,那什么阵,怎么这么厉害?” 夏初晨嘴角翘起,唇边划过一丝微微的弧度,大概是心情愉快,她说:“不知道。” “不知道?”彩凤愣了,瞪大眼睛看着她,又有些不满道:“小姐,这么厉害的阵型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夏初晨道:“刚刚一时兴起使的几招阵型,你若是愿意,你给它取个名字。” 彩凤眨了眼睛,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便看到了靠在门边的许青扬,她讶异道:“姑……姑爷。” 夏初晨随着彩凤的声音转身望向他。 美人蕉的花田让她们弄得……此刻许青扬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他面色有些不好,望了望花田又看向夏初晨,终于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崩着脸说:“我看,不如就叫落花阵好了。” 说完,他就拂袖进了房门,留下彩凤和夏初晨在原地面面相觑。 彩凤结结巴巴地说:“姑……姑爷他取了个名字。” 夏初晨扶额:“嗯,叫落花阵。” 彩凤又结巴着指了指那已经紧闭的房门道:“姑爷他刚才……” 夏初晨叹气接口道:“生气了。” “生气了,那……该怎么办?”彩凤如梦初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不知道。”夏初晨也沉了眉目,拧着眉心。 屋中的许青扬其实是听到两人的对话的,但他就是……其实也说不上生气,他并不是个喜欢生气的人。 但脑中一直想着要跟夏初晨划清界限,所以……这一次正好。她弄乱了他的花田,他生气不理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正好。 只是,许青扬的想法是很好,但某个他想远离,想躲避的,想划清界限的人却是无处不在的出现在他眼前,虽然这个方式有些奇特又奇妙。 比如他想起身喝水,莫名其妙的袖中那只丑丑的木蝶就化成了灵碟帮他把杯子托了过来。 再比如,他想提笔蘸墨,灵碟就直接把砚台给驮了过来。 又比如,他想用饭,灵碟直接把筷子送到了他的手上。 许青扬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看着在他脑袋跟前飞来飞去的灵碟,皱眉说:“你……做什么?” 虽然许青扬的声音是温和的,但夏初晨还是听出他语气不好。 灵蝶落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扇着羽翼,并没有回答他。 许青扬侧头看着自己肩头那只美丽的灵蝶,皱着眉又问:“夏初晨,你到底要做什么?” 灵蝶还是扑闪着羽翼,可是这一次却是停在了许青扬高挺的鼻尖,许青扬无可奈何地将它捉了下来,放在指尖喊了它一声:“夏初晨。” 灵蝶的羽翼拥抱住许青扬清瘦的指节,眨着眼睛看着他。 许青扬终于是被它弄得都没脾气了,叹了口气,说:“变回去吧,我没生气了。” 他话刚落,刚刚还在他指尖扇动的灵蝶突然就又变成了那只丑陋的木蝶落在了他的掌心。 许青扬看着手中这只木蝶,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青扬,有事,快来清心殿。”耳中一道灵光射了进来,许青扬听到是田夫人的声音。 听到田夫人召唤他,许青扬没有多想,便起了身赶到了清心殿。 清心殿里,清肃真人夫妇,还有钱樘,夏初晨,还有一个模样打扮一脸富气的不认识的男子和一个小厮在此。那小厮,许青扬注意到正是之前见过的跟在清酒身边的小厮。当然,许青扬还发现了这几日一直跪在祠堂的许青翔。 他正跪在地上,眼神哀戚的看着身旁一个红衣的男子。 那男子眉眼俊秀,面目苍白,发丝散乱的躺在地上,正是之前被敛下山去的软香楼的清酒。 清酒显然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机,额中一掌黑印甚是显眼,看样子……该是被什么穷凶极恶的鬼气所害。 而此刻,许青翔正跪在他身边,默默抹着眼泪,又抬头看自己的爹清肃真人不敢相信地问:“爹,我听说你不是已经放了他吗?怎么……他怎么还会?” 田夫人看着他那个伤心至极,半死不活的模样,火就冒出来了,恨恨打断他道:“许青翔,你是傻的吗?你何时见过你爹要惩罚一个人,用这么卑劣残忍的手法?嗯?那是鬼气……鬼气,你看不到吗?你身旁那个已经死掉的人生前明明是中了鬼气。” “他如何会中了鬼气?你们在哪里发现他的?”许青翔眼里打着泪痕,沉默着盯着清酒已经失去血色的面容半餉才问。 清肃沉着脸,瞥了他一眼斥道:“别哭哭啼啼的,你又不是个女人。” 许青翔没答话,但还是抬手抹掉了即将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的泪珠。 清肃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瞥向十分富气的脸生的一个男子,说:“云老板,你来说。” 那人点了点头,跟屋内所有的人拘了一礼之后才道:“各位仙人,小的名叫云伯南,是下面东水镇软香楼的老板。”他指了指身边那个小厮道:“这个,是清酒的贴身小厮。” 那小厮跪下接道:“仙人好。” 夏初晨皱了皱眉道:“说重点。” 那叫云伯南的掌柜见夏初晨脸色语气不好,看了她一眼之后缩了缩脖,有些瑟缩地说:“躺在地上的,名叫清酒,是我楼里的小倌,他前几天无故失踪了几日之后,前日才回到软香楼。回到楼里,我问他去哪了,可是他与我顶嘴,脾气很冲,似乎心情不太好,也不太愿意与我说。我气不过,想着他也无非就是个小倌,哪来的排面与我这个老板这么说话的?所以,就让人将他关到了后院柴房,好好反省反省,认清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第一天,我让人去看,他还好好的呢!可是第二天清晨,他……他就……这样了。” 云伯南说到这里,那小厮就接口道:“是啊,仙人。昨日早上我去给清酒公子送饭,才发现他的。当时就没声气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就已经……” 他没说下去,云伯南却是后怕的接着说:“仙人,刚刚听夫人说他是中了鬼气?可是……是软香楼有鬼……鬼出没?” 他说到这里,腿就有些打颤,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求求仙人一定得去看看啊,若是……若是真的有鬼气,那就不得了了。今日是清酒,明日……明日会不会是整个软香楼?” 事情听到这里,已经十分明了了,田夫人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两个凡人,说:“行了,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水镜司既受你们所托,自然会办事。” “多谢仙人。”两个人被水镜司的弟子请走了。 清肃真人才转向许青扬和夏初晨说:“清扬,你们看?” 夏初晨已经蹲在死去的清酒身边,仔细查看了,她翻了翻清酒的脖颈,又撩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清酒的眼中尽是一圈黑,但黑黑的眼仁中却又有一点异常的绿。 夏初晨看完,田夫人才问道:“初晨,可是发现了什么?” 夏初晨抬头,目色冷然:“死者额间冒鬼气,眼仁带幽绿,身上其他再无伤痕,软香楼是不是有邪物,或者他是不是中了邪术,现在不好判断,要去软香楼走一趟才行。” 田夫人扶额:“去吧,软香楼虽不是个好地方,但东水镇就在水镜司山门之下,这哪来的邪鬼也实在胆大,不看看地方,着实晦气。” 她瞥了一眼还在厅中的钱樘,说:“钱阁主,你既来辞行,就回吧。我们会向你叔叔去信。” “好的,那小侄就此拜别。”既然夏初晨的婚事已了,钱樘原本今日是来辞行的,但没想到会碰到水镜司这样的事,他从善如流,退出了大厅。 清心殿里只剩下水镜司的几个人,清肃道:“清扬,你跟着初晨一起去,东水镇你熟,你虽修为不高,但指个路还是能行。” “指路?”许青扬汗颜,看了一眼夏初晨,怔了一刻,又垂头温声道:“好。” 夏初晨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自己走出了清心殿,许青扬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走到水镜司的山门,许青扬才后知后觉,他跟去干什么?软香楼那地方,夏初晨是知道的。 他转了身,准备往回走。前面的夏初晨却停了步,有些迟疑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嗯?”许青扬回头看着她,夏初晨已经侧过脸来了,她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说:“你说的,不生气了。” 许青扬仔细过了一遍她说的话,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在给他道歉? 他扶额,怔怔地看着夏初晨,这么一件小事,她还……还挂在心里?然而更让他惊奇的是,夏初晨那样的人……竟然也会……会道歉??虽然这道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她鼓着脸,脸色十分认真,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面对这样的夏初晨,许青扬突然就没脾气了,谁会真的去跟一个孩子计较呢,况且他原本也没有计较,他叹了口气,温声说:“嗯,我说过。” “那你如何不走了?”夏初晨掀起眼皮,直直地问。 害怕她多想,许青扬抬起脸来温和道:“软香楼,初晨是知道的。” “不知道。” 夏初晨淡淡地说。 “嗯?”许青扬微愣。 夏初晨又解释了一遍:“掌门真人说我不熟。” 许青扬汗:这是还要他给她指路? 许青扬盯了她半餉,他很怀疑当日那个兴冲冲得知许青翔在软香楼的时候,带着彩凤就往山下奔的夏初晨是他曾经出现的幻觉。 许青扬道:“罢了,走吧。” 夏初晨这才抬起头来看他,面色显得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感觉。 许青扬跟在她身后出了山门的结界,夏初晨伸出手来看着他,说:“手给我。” “干什么?” 许青扬皱眉,他实在是不愿与面前的女人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带你飞。” 夏初晨说的自然而然,似乎觉得牵一个男人的手并不会有什么不妥。 其实夏初晨是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了,而且她之前还对许青扬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爱护行为,更有她觉得许青扬人还不错,就想着与他试试看的。但是……这个看似脾性温和的许青扬似乎是真的不愿跟她成为夫妻。 她果然是强嫁了!! 新婚之夜许青扬被她强留下之后,他就完全的不在她面前了。 看来,这几日下来,夏初晨的感觉果然是没错的。 这场婚约,她不仅被许青翔嫌弃,就连这个许青扬也是被迫的。 她……她有那么差吗?夏初晨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打击。 还有许青翔嫌弃她是有原因的,但这个许青扬呢!他凭什么? 夏初晨沉了沉脸,捏了捏自己白袖底下的手指。 “我不飞,我自己……” 许青扬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就被夏初晨一把拽到了已经燃起粉色灵光的尘樱剑上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许青扬站在尘樱剑上转头看此刻正御剑飞行地夏初晨,忍了忍尽量平和道:“夏初晨,你……” 夏初晨偏头看他,表情认真:“夫君站好,下面可是悬崖?” 第十四章 水缸小鬼(一) 提起悬崖,许青扬就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了前世那个可怕的恶梦。 许青扬瞬间面目苍白,开始全身发抖,他不受控制的一把抓住夏初晨的肩头,心里想着这一次就算她把他扔到了悬崖,自己也要带着她一起。 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这一世,夏初晨可别想独活。他若有恙,那么她便陪葬。 许青扬心里恨恨地想,手底下抓住夏初晨的时候也微微使了劲。 夏初晨被他抓得有些疼,但想着他定是害怕了,也就忍着。 御剑飞行到东水镇的镇口牌坊,夏初晨就落了地。只是她刚刚落地,许青扬就无比迅速地闪到了她一米之外的距离,微微喘着气,抬袖擦着额头的汗。 夏初晨看着他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看来还真是吓得不轻。 待他稍稍平复了些,夏初晨才和他一起赶去了软香楼,不过两人一起走的时候,许青扬跟在后面始终隔着她一米的距离。 软香楼因为死了人,所以暂时被封了起来。夏初晨和许青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倒是没有了昔日的繁华与热闹,楼里安静地很。 除了几个和尚在此敲着木鱼,贴着符纸做着驱鬼驱邪的法之外,剩下的就是云伯南和几个小厮在此。 见到他们来,云伯南就快速迎了上来,但见夏初晨一身凛然的气息,他又堪堪抱拳停在了许青扬三步远地距离,说:“仙人,你们来了。快来看看,这到底有没有鬼啊?” 许青扬温声道:“好,掌柜的放心。” 夏初晨瞥了一眼许青扬之后,也没理会在场的人,冷肃的眼眸扫过软香楼一圈之后,直接提剑往后院走去。 比起前楼的,还有丝丝做法的人气。后院显得更加安静异常。 夏初晨寻查了一圈之后,一脚踢开了边角上的破旧简陋的柴门。 柴房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堆着的一些柴火,便是一个废弃的灶台,还有一口破了口的水缸。 灶台布满了灰尘,破口的水缸是倒扣在地上的。水缸的墙上挂了一个灰色烂布袋和一个旧筛子。 夏初晨翻翻找找了一圈,废弃的灶台里除了烟灰,倒是什么都没有。烂布袋里,倒是有一双崭新的小女孩的红色绣鞋。当然,挂在墙上的筛子一览无余,也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夏初晨抬指扣了扣水缸,发现水缸竟然敲不出声音,她眉心有些疑惑,捏了个指决,想挪动水缸。但无论她怎么使力,倒扣的水缸竟然纹丝不动。 夏初晨心下已经了然了,这个邪物竟然躲在这里。 她冷然地对着水缸喊了一声:“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水缸没有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 夏初晨忍着气出口:“再说一遍,出来吧。” 水缸还是纹丝不动。 夏初晨不耐烦了,说:“好心请你出来,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初晨说着,就抽出了自己身上的尘樱剑。 前楼两个做法的和尚做了一会法才睁了眼抬头看向了许青扬,许青扬这时也才发现那两个衣着单薄清瘦的年轻和尚竟是无弥和无了师兄弟俩。 无弥和无了乃金恩寺申保主持座下的两大得意弟子,金恩寺一向不参与凡间事,所以此次水镜司与灵婴岛的婚宴他们并没有来人。可是现在他们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着实有些蹊跷了。 难道这软香楼真是有什么厉害的邪祟,这无弥和无了师兄弟俩在这边做法都没找出来? 许青扬皱了皱眉,上前问:“原是无弥和无了小师父在此?” 无弥和无了站了起来,双手合十,神情淡然:“许施主。” 许青扬没有问为何他们师兄弟会在此,而是直接问:“软香楼的邪祟,小师父们可有什么发现?” 无弥正要开口,忽听后院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的破竹之声,接着后院的房屋便烟尘滚滚的。 许青扬回头一看,夏初晨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许青扬眉心一拧,已经再顾不得去追问无弥和无了了,直接快速地跑向了后院,无弥和无了两个和尚紧随而至。 漫天烟尘之中,一身白衣纤尘未染的夏初晨掌心使着粉色灵力托举着一只倒扣的巨大破口水缸从爆破的柴房走了出来。 身后是漫天的尘灰,身前是一只巨大的破口水缸,而中间这个女人还白衣翩翩,神情淡然,无比彪悍地举着。 这场景……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美,许青扬皱了皱眉,她拧着一只水缸出来干嘛? 见到许青扬过来,夏初晨把掌心里的水缸往他跟前一放,无比自然气都不喘地说:“你会用咒,喊她出来吧她似乎挺倔,我用尘樱剑怎么抽她都不出来。” 许青扬算是明白了,这缸里有邪物,而刚才漫天的烟尘都是面前这个女人用剑抽出来的。 夏初晨也是会用咒的,但她用咒的话破坏力极强,蓝旋风一使,整个东水镇将片瓦不存。 想必,她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把缸给搬到他面前的。 许青扬扶额,看了一眼夏初晨,他是不是该庆幸她只是用了尘樱剑,而没有使她的蓝旋风。 许青扬点了点头,就准备在掌心划符。 只是他刚刚划了一笔,倒扣的水缸里的鬼似乎听到了动静,从破口处冒出了丝丝的黑气,那黑气游荡开来,到处飞窜攻击在场的人。 眼见此,无弥和无了对视一眼,纷纷施了术法,开始防御。 云伯南和店里的伙计,被黑气围攻,吓得抱头鼠窜,嘴里兢兢战战地哭嚎着:“鬼,鬼气,真是鬼啊!” 所有的人都遭黑气围攻,自然夏初晨和许青扬不能幸免。 许青扬正准备施掌打散面前的黑气,一柄樱花伞就罩到了他的头顶,伞下是一层粉色的结界,黑色的鬼气被那层粉色结界阻隔在外,无论怎样进攻撺掇都无法进来。 夏初晨就在结界之外,一边驱赶着黑气,一边回头对许青扬说:“施咒,我护法。” 此刻情势不容乐观,若是不抓紧时间除了这只鬼祟,缸里的鬼气蔓延至软香楼之外就会引得更多的伤亡。 所以,许青扬也没有犹豫,就站在粉色樱花伞下,闭了眼,宁心静气地在空气中划符咒。 许青扬划符咒是要完全静心的,因为符咒总是与心思相连。 许青扬施的咒名曰召唤咒。 这个咒不仅能召唤鬼魂,而且还能让他在心思里看到鬼魂的模样,甚至与鬼魂对话,从而更好的诱发他喊这只鬼祟出来。 闭眼施咒的瞬间,许青扬就仿佛置身到了那只黑暗空间里的水缸里。 他看到水缸里缩着一个衣着单薄破旧的小女孩,女孩蓬头垢面的,虽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眼睛很大很黑亮,脚上的鞋也很抢眼,是红色的新绣鞋。 女孩看到他,有些意外,她缩在那里睁着大眼,说:“九哥哥,是你来了吗?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女孩这句话,许青扬比女孩还要意外,他疑惑地问:“小姑娘,你认识我?” 小女孩抬头看,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她瑟缩着从水缸角落里站了起来,说:“九哥哥,我是……我是柳欢啊!是柳欢啊!九哥哥不记得我了吗?” 许青扬还是疑惑着,那名叫柳欢的小姑娘,就蹲下了身,把自己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她双手小心的捧着,把鞋伸到他面前,眼神有些伤心,她眼里转着泪花说:“那九哥哥还记得这双鞋吗?” 许青扬沉默着,柳欢道:“九哥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叹息一声,沉吟了一瞬说:“也对,九哥哥能见到我,应该是都不会记得了。那个人……那个人他说的对,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许青扬一怔,看她问:“那个人?他是谁?” 柳欢说:“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九哥哥,他是个好人,他说我能找到你,我还真的找到你了。” 许青扬揉了揉眉心,问:“柳欢,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这只叫柳欢的小鬼对许青扬莫名其妙的亲近,所以她对他一点都不设防,竟是把一切都交待了。 原来,柳欢口中所说的九哥哥就是软香楼的小倌轻酒。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了,那个时候清酒还没有到软香楼,而是住在金恩寺地界的红杏村。 红杏村红杏村,整个村子周围都种满了杏树,杏花纷飞的时节,整个村子都像披了一层红妆,美丽得动人。 而从小为孤,流浪到此的柳欢大概就是被眼前那片美丽纷飞的红色吸引,她又饥又渴地向着红杏村走去。 红杏村多数是酿酒的,普通人家的日子也过得很不错。所以,村子里的小孩见到穿得破破烂烂的柳欢时,不免都瞪大了眼,孩子顽劣,当然他们只吃惊了一瞬,就开始对这个可怜的小孩进行欺辱,打闹。 而饥渴至极的柳欢当然是承受不住他们这样的嬉笑打骂的,很快她就被打倒在地上了,孩子们踩了她一脚之后,就觉得无趣,笑着跑着离开了。 柳欢在地上歇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她没走两步,就又要摔倒。 一只素白的手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扶住了她,眼前的小男孩一双凤眼很好看,此人正是大概七八年前的清酒。他身着普通的孩童青衣装,但脚下却踩着一只红绣鞋,显得有几分奇怪。 他说:“小妹妹,你没事吧。” 这时候的柳欢,见到孩子就害怕,虽然面前的男孩长得白净好看,但她还是害怕,不敢多看,只是快速的抽掉他扶她的手,后退了好几步,终于退到路边一棵杏树底下退无可退时才罢了休。 柳欢靠在树干上,两手撑着地,眼神怯怯地看着他,大声说:“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我这就走。” 轻酒看着她这副害怕的样子,也不敢过去,只是放缓了声音,生怕再吓着她,说:“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别害怕。” 虽然清酒这样说,但柳欢还是防备着他。 轻酒叹了口气,见她穿得破烂,脚上一双鞋底子都快没了,鞋面上脚趾头露出来,被风吹得红红的,而且泥灰覆得都看不出颜色了。 他想了想,她一会还要走路,不如把自己脚上这双鞋给她。 清酒弯身脱下了自己脚上的红绣鞋,放到了自己脚底下站的地方,解释说:“这个鞋子,是我妹妹的,我娘刚做的,但是她非要穿我的蓝鞋子,所以这个红鞋给你穿吧。” 清酒说完,就准备赤着脚转身离开,柳欢瑟缩着站了起来,问:“你给我了,那……那你呢?” 清酒笑了笑,回答说:“我回去穿家里的旧鞋子。” 清酒往前走了两步,柳欢虽然还是害怕,但依然鼓起勇气开口问了句:“你……你叫什么名字?虽然因为他们,我不敢再来这里,但是谢谢,我想记住你。” 清酒回头对她一笑说:“妹妹就叫我九哥哥吧。” 清酒走了之后,柳欢才敢过去抱起那双新的红色绣鞋,但是那双绣鞋真的很干净很新,柳欢望了一眼自己脏脏的脚,不舍得穿,她带着它,用自己破烂的衣裳包好。 柳欢走出了红杏村没多远,她就碰到了好多官兵一样的人往红杏村去了。 她觉得奇怪,望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双红绣鞋,便鬼使神差的偷偷跟在后面跑过去看。 她看到那些官兵气势汹汹地推开了红杏村最漂亮大气的一所房子,问:“陈余,陈余,你给我出来。” 官兵都到来了,那房子里就立马出来了人,为首的是一个模样打扮俊俏的青年男人,男人身旁是一个女人,女人的身后是两个孩子。 柳欢注意到那个高一点的青衣男孩就是送他红绣鞋的九哥哥,而他旁边那位穿着红衣服,脚底下蹬着一双稍大一些的蓝鞋子的扎着双髻的女孩大概就是他口中要穿他鞋的妹妹。 青年男人见到官兵,一开始皱了皱眉,之后又唇边牵起笑容和气的问:“官爷,官爷……在下就是陈余。请问官爷……这是?” “你就是陈余是吧?”那官爷眼神瞥了他一眼,眼神扫过一丝同情和惋惜,但那也就只有一瞬,之后他便无比横气地说,随后又对着身后一个看起来十分富贵的蓝衣胖男人招了招手,说:“胡四,你来告诉他,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犯了罪?”名叫陈余的青年男人疑惑,目光瞥向胡四:“胡总管。” 见他疑惑,那胖胖的胡四便接口说:“哎哟,陈老板,你大概是还不知道啊。前日你不是供给镇上云老爷家的酒吗?那酒出事了,云太爷刚喝了一口,就当场毙命了,现在云家可都挂起了白。” 第十五章 水缸小鬼(二) “毙命了?”陈余澜澜自语的又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胡四撇了撇嘴道:“还……怎么可能呢?人已经躺棺材里了,这还有假,不信你自去看看就行了。云太爷死了,云公子可是伤心透了,听说人已经晕了家里的丧事都是他夫人给操办的。现在云公子就在府上,现今请了好些大夫围着呢。” “不对,这肯定是哪里有什么问题。”陈余自是不会承认自己犯了命案,他无比坦然道:“请官爷明查,陈某的酒供应了镇子上这么多户人家,一直都好好的,如今哪里就出问题呢?这肯定是诬陷。” 那官爷倒是并不理会他的辩解之辞,只是淡淡说道:“衙门里的仵作亲自去验的尸,云太爷就是死于你那红杏酒的事,你还有如何狡辩的。你自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何冤屈,你自去向我们官老爷解释。” 说完这句话,他就对自己身后的卫兵喊:“带走。” 不管陈余如何挣扎,如何辩解,那些官兵还是毫不留情的带走了他。 当然,临走前他相信律法是公证的,皇朝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所以,他叮嘱宽慰陈夫人道:“在家照看好两个孩子,为夫去衙门澄清事实,过几天就回来。” 听说他要被带走,陈夫人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但民如何能与官斗呢,所以她没办法,忍着泪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陈余被带走,陈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红杏村左等右等斗等不到陈余回来。 当然,她也是后来才得知陈余已经被处死了。而且,那云太爷根本就不是让自己家的酒给害的。 而是他自己的儿子嫌他太老了,人还啰嗦,时不时地还要在云公子面前摆架子,折骂他。 云公子气不过,但心里又始终惦记着老东西的几分财产,所以也就忍着一直没发作。说来也巧,这云公子正是如今这软香楼的掌柜云伯南。 云太爷嗜酒,每每一喝完酒,人就飘乎得不知所以,对其子云伯南更是豪不忌讳的折辱。云伯南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在他的酒坛里下了毒。 云太爷一命呜呼,云伯南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于是与县令勾结,将这等害人之事强行嫁祸到了陈余的身上。 陈余被带走的第二天就无辜被处了极刑。 陈夫人得知事情原委,大受打击之下,办完了陈余的丧事之后,就披麻戴孝地自己去了一趟云府让云公子给自己的丈夫还命。 陈夫人去的那一日闹得镇子上人尽皆知,柳欢就看到她一身孝服,神色哀戚的在云府的外面哭喊着:“云伯南,你还我夫命来,还我夫命来。” 她哭喊得太悲戚,引得路过的人都不免驻足。那云府的管家正是胡四,胡四见围观的人太多,事情不妙,连忙使了人叫来了云伯南。 云伯南好不容易弄死了自己的老爹,心情美妙之际,当然是不愿事情的真相让陈夫人这般大哧哧地说。 所以他出了门之后,当即对披麻戴孝的陈夫人喝斥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打出去。” 陈夫人见到害自己丈夫命的凶手,自是神色激动地跑上前去抓住云伯南,嘴里大喊着:“云伯南,你跟我去衙门,你跟我去,你去说你家太爷根本就不是喝红杏酒死的,陈余他是被你们冤枉的,被你们冤枉的。” 云伯南眼见陈夫人如疯妇一般的模样,一把甩开了她,理了理袖子,虽有心虚但还是神色淡定地说:“都知道我家太爷是喝了你们的红杏酒才去的,现今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就别拿这个说事了,你丈夫那是他活该,做了那害人的酒,出了事就得承担责任。他死不死的,冤不冤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云伯南的这番说辞,当即引得陈夫人十分愤怒,她扯着嗓子双目赤红,身子都颤得发抖,她大吼道:“怎么能与你们没关系,就是你们害的他。陈余他做红杏酒的买卖已经做了十多年了,一直以来红杏酒就没出过问题,如何就在你家出了事,你说你们这不是冤枉他还是怎么?” 云伯南自然是懒得与她废话,眉心皱了皱之后,当即下令不耐烦道:“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女人打出去。” 云伯南离开,云家大门给关上了。 胡四派人上前撵陈夫人,陈夫人躺在地上哭天抹泪就是不走,非得要云家给个说法,赔自己丈夫的命。 胡四没法,只能上前劝道:“我说陈家嫂子,你这在云府闹是没用的。案子是县令判的,而且陈公子都已经伏法被诛了。你就算闹,它如今也没用了。” 陈夫人是个倔强的女人,对胡四这样的和气之言自然不依,她激动地吼道:“怎么没用?我就是要让他们还我丈夫清白。” 胡四见她这般不识趣,摇头叹气之后,也不再管她,下令多来了两个家丁将她给拖着扔开了云府。 只是,他刚刚把陈夫人拖走,没到一会呢,陈夫人又跑到云府门前闹开了。 一连好几日,陈夫人闹得云府上下鸡犬不宁。云伯南终于是恼了,喊来了县令,县令派了官兵将陈夫人抓到了县衙。 陈夫人一见县令,便又开始申冤:“大人,我夫陈余是冤枉的,请大人明查。请大人明查。” 县令一听这女人竟说这样的话,虽然也是他收了云家钱财才有此一判,但他如何能承认自己办了错事。 所以他对陈夫人这样的说辞很是不满道:“云家的案子已经结了,仵作亲自验尸,是你陈家的红杏酒才直接导致了云太爷的身亡。对此,你夫陈余已经招供,本案无有冤屈,你休的胡言。” “大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陈夫人开始争辩,“陈家的酒是没有问题的,我夫自己也喝的,我们村里的人也喝,镇子上还有好多人家也是买的我们家的酒。云太爷的死一定是别的问题,跟红杏酒是没有关系的。” 那县令道:“本府判案,休得你一妇人指点?本府已经向你言明此案细节,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夫陈余是冤枉的,所以你不用再此狡辩了,也不用怀疑本府所判有误。” 陈夫人跪下磕头,泪眼婆娑:“大人,大人,陈余真的是被冤枉的,民妇希望大人能重新查证此案,还陈余一个清白,惩戒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女人已经认定是自己误判了案子,那县令当即敛了眉目,黑下脸来说:“本府已经言明,本案已结,请你离开吧。” 陈夫人哪里肯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大人,请您明查,请您明查。” 可是就算是陈夫人把自己的额头都嗑肿了,眼泪都哭干了,那县令也没理他。不仅没理,还让人强行将陈夫人给拖了出去。 陈夫人就那样在县衙门口又哭又喊地跪了好几日,滴米未尽,柳欢已经看不过去了,就在陈夫人要晕倒之际,她才将乞讨来的饼子和水给陈夫人喂了几口。 陈夫人缓过劲来之后,才看着她,嘶哑着声气道:“多谢你,好孩子。” 柳欢扶着她摇了摇头,陪着陈夫人缓了好一阵之后,陈夫人还要继续跪,柳欢劝她道:“夫人,你先回去吧,家里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 听柳欢这么说,陈夫人就含泪点头回去了。 过了不久,柳欢就看到陈夫人卖了红杏村的宅子,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红杏村。 陈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往北,柳欢想着她不会是要去青腾州府告状申冤吧。柳欢一路跟随,结果才发现自己猜测的果然是没错。 不过,很悲哀的是,还没到青腾州府呢,陈夫人就病倒了。陈夫人的病来势汹汹,大概是这连日来的打击和丈夫无辜枉死得不到申冤的心情抑郁才引起的。 而且陈夫人一旦病倒,就特别严重,身体虚软无力,经常咳嗽。 柳欢跟着他们的时候,就看到之前的那个九哥哥经常去买药,药买回来煎了之后端给陈夫人喝。陈夫人躺在破旧的山庙里,一边喝一边咳。 当然,因为陈夫人的病,他们走得很慢。基本上好几个月才会挪动一个小镇子。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们就这样光出不尽的花着积蓄,也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有一天,柳欢在一个小镇子上看到九哥哥去到当铺当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破布衣裳穿在身上,跟随着一路的小乞丐开始乞讨。 柳欢马上意识到,九哥哥生活困难了。所以,从那之后,柳欢就经常把自己讨到的东西悄悄地放到了九哥哥他们住的那个破山庙门前。 有一次,九哥哥推门发现了正悄悄放馒头的她,但是他好像不记得她了,看到她的时候只是淡淡地说:“谢谢。” 也是在这时,柳欢才发现昔日那个给他红绣鞋的男孩子已经彻底的改变了。他的眼神里尽是灰暗,没有什么灵光,似乎受尽了生活的折磨。 他不再是那个对她微笑的小哥哥了,柳欢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都疼极了,她扬起自己的脸道:“九哥哥,我……我叫柳欢。” 柳欢说完,山庙的门里就响起了陈夫人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九哥哥立即就跑了进去,嘴里焦急喊着“娘。” 柳欢在山庙门前坐了一阵,门里的陈夫人就一直在咳,当然这咳嗽声中夹杂着两个孩子的抽泣声。 别人的伤心事,柳欢坐了一会之后没有再听下去。她去了镇子上讨饭,希望多讨一些送给九哥哥他们吃,这样九哥哥就有多一点的时间照顾他娘了。 柳欢想得很好,那一天她确实也运气好,讨了好些东西。可是当她将东西拿到山庙里的时候,山庙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病重的陈夫人离开了,九哥哥和那个小妹妹也离开了。 从此之后,柳欢开始寻找他们。但是她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再次回到红杏村的时候,经过一处山崖的时候,一场大雨下过,她脚下没注意就那么摔了下去,死掉了,变成了游魂。 但她心里还想着找她的九哥哥,于是就在红杏村等着。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告诉她,他能给她找到九哥哥,还能让她天天看到他。 听到这里,许青扬是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不过一双红绣鞋之恩,可是这个丫头却一直记挂着,想知道她的九哥哥过得好不好,想找到他。 他抬头看向这个躲在水缸里的柳欢,无奈叹道:“柳欢,那你现在见到你的九哥哥了吗?” 柳欢疑惑地说:“见到了,你不就是我的九哥哥吗?” 许青扬本不想打击她,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柳欢,我不是。我不是陈清酒。” 许青扬抬袖一挥,在空气中幻化成陈清酒的影像说:“这个人……他才是你的九哥哥对吗?” 柳欢睁大眼,仔细看了看,才恍然:“你们……你们有点像。” 许青扬说:“我们是像,但我不是他。” 柳欢惊疑过后,就是满满的期待,她小心地问道:“那……那九哥哥,他……他在哪里?” 这次换许青扬震惊了,他道:“柳欢,你没看到他?” “没有啊!”柳欢答。 许青扬问:“那你昨日在柴房杀的是谁?” 听到这话,柳欢睁大眼睛,十分惊惧的说:“我……我……我没有杀人。” 许青扬告诉她:“可是昨日柴房里有个人死了。” 柳欢连连摆手,十分惶恐地说:“那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青扬眉心皱了皱,这事越来越蹊跷了,他扶额又问:“是谁叫你来这里的?” 柳欢答:“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柳欢偏头想了想,才道:“他带了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他很高,穿了白衣裳。” 穿白衣裳的男人,至始至终,许青扬只见过卫平诚穿过白衣,但显然柳欢口中的白衣男人并不是他。 许青扬皱紧了眉头问:“你仔细想想,当时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说的?” 柳欢似乎是在极力的想,她沉着脸孔,低着眸,许青扬一个符咒施了过去,他决定亲自进到柳欢的心思里走一遭。 这是一片红杏林,柳欢如一抹游魂日日盘桓在这片飞花纷落的杏林上空。 第十六章 水缸小鬼(三) 变成游魂的柳欢时常栖息在她与陈清酒见面的那棵很高大的杏树上。 做游魂的日子平静淡然,柳欢除了在这片杏林等待陈清酒之外,余下的就显得特别无聊。 有天这棵树下确实来了个带面具的白衣男人,许青扬看到他的额心一点红,那额间的一点红像极了自己额上的红痣,他头发很长,披散着都快及至小腿要挨着地面了。 但他这头发虽长,可是却很柔顺黑亮,并不显得邋遢。这个男人的白衣外衫是敞开套在身上的,他没有穿鞋,赤着脚,赤脚的脚腕处带着一窜金色的铜铃锁。 走起路来的时候,这铜铃却并不跟白灿灿一样发出清脆的响声,而是显得静悄无声。 他就站在树下望了望游荡在树梢上的柳欢,声线粗噶但又显得有几分温柔,他说:“嘿,姑娘。” 柳欢吓了一惊,疑惑地往自己周边看了一下,什么人都没有,当然除了她这一抹游魂。 她很讶异地睁大眼试着问了一句:“你能看到我?” 那个白衣男人似乎是笑了笑,还是那种粗噶地鸭嗓音说:“自然,我喊的就是你。” “可是我是个鬼。”柳欢望着他,更疑惑了,问:“你怎么能看到我?难道你也是个鬼?” 那男人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鬼,但我有透视眼,只要我想看,我就能看到你。” 柳欢偏头,认真地注视他,似乎并不相信,她问:“你的透视眼在哪里?是怎么样的?” 白衣男人似乎是嫌柳欢的问题太多了,他有些不耐烦,声色也有点不好,粗噶地嗓音更甚,他道:“小鬼,你真的想看?” 柳欢有一丝好奇,自是点点头。 白衣男人瞪了她一眼,说:“是你自己要看的啊?可别吓着。” 柳欢又点了点头。 白衣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那行吧,其实我这双透视眼还真挺少人见过的,见过的都吓死了。” 说着,他就眼皮一翻,面具上的两只眼睛就飞了下来,眼窝处就留下了两个大大的血窟窿。 那血窟窿是鲜艳的红,与他那一身白衣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柳欢看到这样的他,瞬时就如他所言,被吓到了,“啊”的一声惨叫之后,她脚下一滑,从高大杏树上跌落了下来。 一边看他,一边惊惧地转向地面,盯着掉落在地上的两只圆滚滚的黑眼珠,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白衣男人抬手一挥,那地上的两眼珠就又飞了起来,安到了他的血窟窿眼眶上,只在一瞬,他那双眼睛又变得干净无比,再不是鲜血淋漓的血窟窿了,与正常人无异了。 他看着柳欢,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以及动作有多吓人似的,平静地说道:“这眼睛有点不好使,老是掉。不过好在你也看到我的透视眼了,怎么样?害不害怕!” 柳欢:“……”她当然害怕。 柳欢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还真的果然是透视眼啊!这眼睛透视得真彻底。 柳欢瑟缩着恐惧地看着他。 白衣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又转向她似乎是轻松道:“小鬼,你去给我弄坛酒,就要你九哥哥家的。” 说着,他就一脚踩了过去,靠在了柳欢停歇的那棵高大的杏树下,神色无比坦然自在。 柳欢见他接近,就本能地要站起来逃跑,白衣男人似乎明白她的意图,他神色悠闲,再配上他那副粗噶地嗓音,如此的诡异,直听的人脊背生寒,头皮发麻,他道:“不要跑,再跑的话,我就把透视眼按到你脸上。” 听了这话,柳欢就想到了刚刚见的血窟窿,她心中恐惧,就算再是不愿面对这个男人,她也挪不动脚步了。 白衣男人见她如此,想着她果然是害怕了,见她不动,他淡淡地又威胁说:“快点去,你九哥哥家的酒拿上两坛过来。” 柳欢望了他一眼,只能照做。 陈清酒家的房子她是知道的,那房子的地窖里就有很多酒,都是当时陈清酒他们还在的时候酿造的。 柳欢很快从地窖里搬了两坛酒到了杏树下。 那男人望着她来,就又笑了笑:“你很乖嘛。” 柳欢还是恐惧地望着他,白衣男人接过她手中的两坛酒,靠在树干上,抬手扯了封口就仰脸灌了好几大口。 他喝的很粗野,动作也很不温柔。直到脖子上,嘴角处都流下了酒液,他才停了下来,抬袖一抹,砸吧了一声说:“真香。” 柳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又喝了好些酒,那白衣男人才抬眼看她,问:“小鬼,你想不想见到你九哥哥?” 尽管柳欢是很诧异他为何知道她的九哥哥,但她现在不敢再有一丝好奇心了,她可是害怕这男人的眼睛再掉下来露出他的血窟窿透视眼的。 当然这男人既知她的九哥哥在哪,而自己虽然也很想知道,但是她更怕这个可怕的男人去伤害他。 所以,她只犹疑了一瞬,就快速地答道:“不想。” 哪知白衣男人听了她的话却是又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同样是粗噶沧桑的,笑过之后,抬袖给自己的嘴里倒进两口酒,粗暴的咽下之后,才转眼看她说:“假话。” 柳欢沉默着没做声,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男人。 白衣男人继续道:“小鬼,你日日盘桓在这片杏林,不愿离开,难道不是在等你的九哥哥吗?” 柳欢还是没做声,她警惕地防备着这个男人。 白衣男人似乎是见她不说话,就有些暴躁了,他抬手把手上的酒坛往地上一扔,酒坛应声而碎,柳欢看到醉香的酒液瞬间流了满地,没一会就渗进了土里,和风吹过,荡起整个杏林的空气里都是醉人的酒香。那白衣男人似乎咬了牙,恨说:“真是的,黑白无常打架,地府里的阎王忘收你,枉做鬼了,想见就去找。” 柳欢在他扔酒坛的时候,就又被吓住了,哪敢答话,她只是瞪大眼睛惊惧的盯着他。 白衣男人似乎是瞥了她一眼之后,才站直了靠在树干上的身子。 他横了柳欢一眼,把剩下的那坛还放在地上的酒用自己光着的脚踢倒了,嘴里淡淡地吐了两个字:“无趣。” 白衣男人没有再理会柳欢,自说自话地迈开大步往前走。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却是哈哈笑着说了两声,他道:“九哥哥,九哥哥!水镜司东水镇软香楼罢了。” 柳欢听到他的话,心中一震,他告诉了她九哥哥所在的地方。 柳欢心中有些欢喜,虽然那个男人莫名其妙还有点让人害怕,不过她还是有些感激。 她抬眼想望一眼那个已经赤着脚远走的人,可是就那么一瞬,杏林里再无任何人了,那个奇怪男人已经离开了。 再过了些日子,柳欢就听见路过杏林的红杏村的村人谈起最近的一桩怪事,说金恩寺下面的那个流云县县令家闹了鬼,县令的眼珠被挖了,留下了两个血窟窿,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一听说血窟窿,柳欢就毫无意外的想到了当日那个白衣男人。一定……一定是他干的。 柳欢惧怕之余,就又想到了九哥哥。她害怕那个白衣男人会来害九哥哥,所以就顺着白衣男人所说的地方,找到了软香楼。 来到这里之后,一切不言而喻。 许青扬从她的心思里抽了出来,也是在同时,柳欢回了神。 她抬眼问他:“我……我刚刚怎么了?” 许青扬说:“你,没事。” 柳欢“哦”了一声,才又想起来面前之人并不是她的九哥哥,她焦急地问:“你知道我九哥哥在哪里吗?我到这里来,怎么都没有见到他。” 许青扬叹声,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实,但不告诉她,她又如何会乖乖跟他出去? 许青扬道:“昨晚在柴房死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九哥哥。” “什么?”柳欢睁大眼睛,瞬间面目苍白,仿佛一下子脱了力,她连缩都缩不稳了,身子抖得厉害,她澜澜道:“怎么……怎么会?” 许青扬一见她如此,便知她定是犯了错,他问:“柳欢,你还不承认是自己杀了他吗?” 柳欢的表情十分痛苦,她瞪大眼睛,连连抱紧了自己,垂着脑袋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没有,没有的。我没有杀他,没有杀他,我没有想要杀他的。” 虽然柳欢情绪不佳,但许青扬还是追问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想杀他。”柳欢已经泪眼婆娑了,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在空气中化成一缕缕的黑烟,她抬眼看着许青扬道:“你相信我吗?我没有……我没有想杀他。” 许青扬点点头,说:“我信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柳欢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才道:“我从红杏村一路飘荡到这里的时候,时常听人们说东水镇上面的仙门水镜司很厉害,随便一个仙人路过都能除了鬼魂。所以,我来到这里就有些害怕,到了软香楼,我就躲到了这并不引人注意的后院柴房。但是我在这里,等了两日也没有见到九哥哥。就在我怀疑那白衣男人说的话是胡言想要离开的时候,昨日晚上这柴房来了个人,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点点的仙气。我害怕是哪路的仙人,会将她给捉了去,所以就悄悄躲到了这水缸里,当然为了不引这人注意,我还将水缸倒扣了起来。我想着等这个人离开,我就能出去了。只是,我等了一夜,也没见这人出去,而是感觉到这人身上的仙气渐渐消散,直到半夜的时候就一点都感觉不到了。没有了仙气,我知道他对我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我大胆的探出头来,然后我看到了那个人就坐在那墙角,穿着一身红衣,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就在他的面前观察了他一会,他也没有抬起头来,就在我打算要出门的时候,那个人抬起了头,我转眸一看……立时就吓住了,透视眼……血窟窿。那个红衣男人脸上流满了鲜血,根本看不清面容。我害怕,我看到那血窟窿就害怕极了,所以我想推门逃,但是我还没推门呢?那红衣的血窟窿男人就站了起来,我以为他是要来抓我,所以我……我本能的反手一掌就拍向了他的脑门,再之后我就飘出去了。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听到这,许青扬已经知道,柳欢是误杀了陈清酒。只是为何她会在见到陈清酒的那一刻出现幻觉,把他看成是那个血窟窿男人,这就有些费解了。 但显然看柳欢的情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所以,许青扬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他问:“你既走了,如何又回来了?” 柳欢说:“因为我……我碰到了一个仙人,那个女人腰间挂了个铜铃,我感受到她的法力还很高,一看到那铜铃,我心里就杵得慌,害怕得很,所以赶紧又跑回了软香楼躲起来。我躲在这里,一直想跑,但是软香楼突然又来了两个和尚,我又不敢出去了。就这样,再之后就是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许青扬这下是全弄明白了,柳欢遇到的腰间挂铜铃的女子是白灿灿。白灿灿这些日子都不在水镜司,小丫头大概是在东水镇闲逛。 而柳欢口中所说的两个和尚就是追来此处的无弥和无了。 陈清酒无故被害,这件事全因那个带面具的白衣男子而起。但是,此刻显然他也查不到那白衣男子的去处,只能日后再做打算。 但是这个小鬼柳欢,还是得先让她出去,然后让无弥和无了做法,送她往生极乐才是。 许青扬说:“柳欢,你的九哥哥被你失手所害,你不出去看看他吗?” “我……我”柳欢的模样是极度的懊悔与自责,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嘴里喃喃:“我……我真的害了他?我害了九哥哥。” 她似乎是十分难以接受,缩在那里身子抖成了筛糠,她颤着音看向许青扬道:“我……我还敢再见他吗?”随后她似乎又不知所措地说道:“我……我如何见他?” 许青扬叹了口气,劝说:“柳欢,我知你心有愧疚,但是现在错已筑成,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去改变了。你的九哥哥就在外面,你若是想见他,想要忏悔,自就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还有,收起你的鬼气,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说完,许青扬就闪身出了水缸,他一出来,在樱花伞结界睁眼的瞬间,果然就看到了四周到处攻击人的鬼气都消散了。 无弥和无了收了手中法棍,夏初晨提着尘樱剑站在结界之外问他:“怎么样?” 第十七章 凡人如何 许青扬道:“她一会就出来。” 夏初晨应:“好。” 几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果然就见倒扣在地上的水缸周围黑气笼罩,那黑气盘桓在水缸的周围一会之后,水缸便瞬间炸裂开来。 伴随着瓦片飞溅的浓浓的黑烟之中,走出了一个泪流满面,一身破烂却穿着红绣鞋的小丫头。 她刚刚走出来,无弥和无了手中的法棍就开始抖动,夏初晨手中的尘樱剑周身也范起了粉色的灵光。 “不要……不要伤害她。”许青扬话还没喊完呢,无弥和无了的法棍就向着柳欢打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妖孽,果然是你作祟,还不快快受死。” “不是她。”许青扬惊呼了一声,不过为时已晚。法棍打在柳欢身上,柳欢发出一声“啊”的尖利吼声,接着本能的全身的鬼气便向着无弥和无了铺面而去。 虽然鬼气攻袭,但无弥和无了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与那鬼气缠斗了不多大一会,柳欢就开始逐渐弱下去了。 “不要打她。”许青扬依然站在樱花伞的结界之下喊,可是无弥和无了不怎么理会,只是向他的方向喊了一声,说:“许施主不要再庇护这只鬼,这厉鬼在流云县作乱,害了好几处人家,实乃可恶,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眼见柳欢被那法棍打得都跪地上了,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说的,让我见九哥哥。我要见九哥哥。” “停下,停下。”许青扬大喝一声,急得气喘得厉害。夏初晨见他如此,便将手中尘樱剑往无弥和无了面前一扔,散发着粉色灼热气流的剑气便阻挡了无弥和无了的法棍进攻。接着,她便白袖一挥,樱花伞的结界散去。 许青扬一出来,都差点踉跄着摔倒了,此时柳欢似乎已经身受重伤,嘴角流着黑血狼狈地双手撑地跪在地上。 无弥和无了被夏初晨的尘樱剑气所挡,无法进攻之下只能放弃。他们转向夏初晨,眼中颇有疑惑:“夏施主。” 夏初晨并没有看他们,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柳欢,才转向许青扬道:“你说。” 许青扬扶身微微缓了缓才看向无弥和无了道:“两位师父,不要伤她。我已经对她施过咒了,了解到流云县作乱的另有其人,不是她。” 听他这么说,无弥和无了收起手中法棍,虽然面前的人身子赢弱,修为估计也不大好。但水云真人的咒术天下第一,任何的鬼魂在他面前只能老实交代。而许青扬虽说小时候灵根被斩去一截,但毕竟是天下第一咒师的徒弟,他们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可是柳欢并没有理会他们说的话,她只是蹲在地上,捂着心口看向许青扬问道:“你……你不是说我能见到九哥哥吗?” 夏初晨皱眉:“九哥哥是谁?” 许青扬简单解释了一下:“死去的陈清酒,被她误杀。” 夏初晨看了他一眼,突然一只手就伸向了许青扬的腕部,紧握住了。 许青扬看着紧握在自己腕部的手,眉都弯了,有些郁闷道:“夏初晨,你……你做什么?” 夏初晨没有回答他,许青扬微喘着开始挣扎:“放手。” 夏初晨说:“别动。”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许青扬吃痛果然没法再动了。 夏初晨微微闭了眼,似乎是静静感受了一下什么,才睁眼说:“她中了幻术,她看到的血窟窿是幻术。半遮面的白衣男人也是幻觉,那个男人是无头的。” “无头?”许青扬眉心跳了跳,脊背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夏初晨放开了他的手腕,才看着他似乎是解释说:“你所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 许青扬虽知夏初晨能力通天,但揉着自己微痛的手腕,他还是有些发怔,他施的咒,她只要摸一下他的手腕就全部知道了。 这……太可怕了。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女人,许青扬很庆幸新婚之夜没对她下手。要不然,自己现在已经魂归黄泉了也说不定。 许青扬抬袖抹了一把自己额上微微冒出的汗,才把视线转向了还跪在世上的柳欢,说:“你九哥哥陈清酒还在……” “他在这里。”屋顶处许青翔和彩凤一起飞了下来,当然开口说这话的人是彩凤,许青翔只是沉默着飞到了柳欢的面前,冷冷地盯着她。 彩凤用金鞭捆着陈清酒的尸身,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钱樘和白灿灿。 钱樘一手扶着头发喘着气,一手叉着腰,望了一眼彩凤,口中不满地抱怨着:“彩……彩凤姑娘,你也跑得太快了。”说着他又扶额,看了一眼还被她捆着的陈清酒的尸体,表情难以言喻:“呃……还……还拖着一个尸体。” 许青扬看了一眼他们,盯了一秒彩凤又把目光不自觉盯向夏初晨。 果然是主仆啊!行动力都是一模一样的,主人举水缸,这彩凤丫头捆尸体。 这画面……许青扬扶额表示:都是如出一辙的清奇魔幻呢。 彩凤收了金鞭,甩到钱樘的面前,似乎是并不以为意笑说:“我说钱公子,在下山之时我可是问过你要不要跟他一起让我捆着带下来,是你说不用的。” 她指了指已经放在地上的陈清酒的尸身。 “谁愿意跟个尸体捆在一起?”钱樘似乎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惊惧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跳了一脚之后瞥了她一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吓不吓人啊!” 彩凤金鞭杵了一下他此刻正弯着的膝盖说:“既不愿意,那你抱怨个啥?” 钱樘无语了,闭了嘴。 “胆小鬼”彩凤噘嘴骂了一句之后哼了一声再懒得理他。 陈清酒的尸身被送来之后,柳欢看到了便想要爬过去,可是许青翔冷冷地挡在她的面前,表情阴郁地沉默着。 “让我过去,我要见九哥哥。”柳欢哀求又执着地盯着他。 许青翔没让,就那么阴冷地看着她,问:“你……杀了清酒?” 提到这个,柳欢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痛苦,许青扬道:“少主,你让她过去。她是致了幻,才失手的。” 许青翔杵那儿半饷,才慢慢挪开了脚步。 柳欢爬到了陈清酒的面前,她抬手想摸摸陈清酒的面容,可是带着黑气的手刚一抚上,陈清酒面上的黑气就更重了些。 她的手抬在半空中,不敢再摸。一声痛苦的嘶鸣“啊……九哥哥。”之后,她全身的鬼气散布到了陈清酒的尸身之上,没一会就再次消散无踪了。 “她……她做了什么?”钱樘见到这番景象,惊愕地张大嘴巴疑问。当然,所有的人都很是惊讶,面面相觑之后,就见后院里只有夏初晨和许青扬的面色是遗憾和苦痛的。 许青扬叹了口气说:“是同归,她散了自己的鬼灵随陈清酒一起赴了黄泉。” “散了鬼灵?”彩凤说,“那……那她以后不是再不能轮回了吗?” “嗯。”许青扬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她对陈清酒的赎罪吧。” “阿弥陀佛。”无弥和无了双手合十,微微闭眼对着陈清酒的尸身拘了一躬。 许青扬也双手合了十,说:“软香楼的鬼灵已散,麻烦两位小师傅做法替他们超度吧。” “好。”无弥应下。 此刻缩在墙根,躲在那里偷偷观望的云伯南和几个小厮走了出来,云伯南见鬼祟已除便笑容满面的走过了说道:“多谢仙人除了鬼祟,真……真是太感谢了,不然软香楼可就遭殃了。” 许青扬转向说话的云伯南,想起在柳欢心思里知道的一切。 软香楼的老板云伯南,杀自己老父还勾结县令嫁祸陈余,不仅造成陈余惨死,陈夫人病死还害得陈清酒兄妹孤苦无依,自小飘零,甚至陈清酒不惜以卖身软香楼为代价维持艰难生活。 这样可恶的人,许青扬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水镜司有规定:除了斩妖除魔之外,绝不能参与凡尘之事。 若不是这规定,他都想直接一把掌抽过去。 当然,他虽没抽,可是知实情的又不是他一个。云伯南一走过来,夏初晨便冷冷地看着他,随后白袖一番,樱花伞变成一缕粉色光带将他捆在了院中的树干上倒立吊着。 随后,她转向彩凤说道:“彩凤,给我抽。别用灵力,就用你的金鞭,抽到他皮开肉绽为止。” 被狼狈倒吊在树干上之后,云伯南自然身心都不太舒服,他张牙舞爪地开始凄怨哀嚎:“仙人……仙……仙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当然,除了许青扬和彩凤,其他人都不解地看向夏初晨。 许青翔虽有疑惑,但他一贯冷漠,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钱樘跑到夏初晨的身边,看了一眼倒挂的云伯南的狼狈样,小心说:“夏……夏姑娘,这……这使不得。这人是个凡人。” 夏初晨说:“凡人如何?” 钱樘汗颜,白灿灿解释:“夏姐姐,水镜司清规,水镜司弟子不得插手凡人之事。这也是仙门一贯的规矩。” 夏初晨问道:“若我今日非插手不可呢?” 白灿灿无语了,自是把目光求助性地转向了许青扬,许青扬揉了揉眉心,说:“夏初晨,别太过了。” 听见这话,夏初晨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青扬竟是这样的回答,她还以为他会以水镜司的清规来阻止她呢。 当然,许青扬这话出来,白灿灿就急了,她道:“青扬哥哥,夏姐姐不知情,你难道也糊涂了吗?” 许青扬没说话,白灿灿急得跺脚嘟哝:“无故犯戒是要受罚的。” 夏初晨没理她,直接喝道:“彩凤,愣着做什么?” 彩凤提鞭,钱樘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面色一脸担心又恐惧,他提醒说:“彩凤姑娘,那罚不是一般的罚,是水镜司的琉璃棍。” 彩凤看了一眼夏初晨不以为意说:“琉璃棍也没有小姐的话重要。” 钱樘无奈了,白灿灿解释说:“琉璃棍会让人经历七情六欲,痛苦不堪。很多人出来直接就疯掉了。彩凤姑娘,那个棍阵太可怕来,没人受得住的。” 夏初晨挥手,说:“彩凤,你让开,鞭子给我,我来打。” “小姐。”彩凤有一丝犹疑,许青扬已经接过鞭子抽向了倒挂着的云伯南说:“我来。” 两个字刚刚吐完,鞭子已经抽在了云伯南的身上,“许……”夏初晨话还没出口,白灿灿就瞪大眼大声地惊呼一声:“青扬哥哥。” 但,许青扬的鞭子已经落在了云伯南的身上,清规是犯了,她现在阻止也已经没用了。 云伯南被打得嚎叫一声:“仙……仙人,你们……你们干什么要打我啊!你们怎么能欺负我打我这个凡人呢?” 许青扬一边抽一边冷道:“打得就是你。” “仙……仙长,别这样,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啊!”旁边有小厮想要冲过去护主,但被夏初晨冷眸一瞥,堪堪站住了,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劝解道。 许青扬一边打一边说:“那好,我跟他好好说。云伯南,我问你,陈余你还记得吗?” 许青扬虽然身子气力不足,但他手中到底是彩凤的灵鞭,这一鞭一鞭下去还是抽得云伯南全身都疼,他痛苦的嗷嗷叫着。 “记得吗?”许青扬一扬鞭子,又问了一句。 云伯南愣了一下,许青扬又道:“不要说谎。” 云伯南听他这么说,疼痛之余,不忘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陈余这个名字以及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他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干的坏事让人知道了,他老实哀嚎交代道:“记……记得。” 许青扬道:“你记得就行,今日抽你就是要你记得。记住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是……是……是,仙长教训得是。”面对许青扬吓人的鞭子,云伯南只能顺服的乖乖应下。但他心里想的是,暂时受他这一顿打,等他们解了气走之后立马跑去水镜司告状。 许青扬将云伯南抽了一顿之后,才罢了休,但还是让他倒挂在上面。 他看着他交代道:“云伯南,清酒是陈余的儿子,他虽不是死于你手,但他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待两位小师父做完了法,你好好将他安葬。如若不然,你知道后果,绝不是一顿鞭子能了事的。还有记住:日行一善,胜进斗金。” “是……是。”云伯南吊着头,喘着气,身上已经让许青扬抽的破烂不堪。他脑袋有些犯晕,看着倒立的许青扬害怕的连连应下。 云伯南应下之下,几人就撤出了软香楼,可是许青翔还站在后院里不走。 许青扬问:“少主,你……不回去?” 许青翔看了他一眼,目色又转向了地上的陈清酒的尸身,声音有些暗沉道:“你们先走吧,我……我送他一程。” 第十八章 是我干的 许青扬点了点头,对陈清酒与许青翔之间的事,他无法作评。不管怎么样,陈清酒陪伴了许青翔这许多年是事实,他送他本也应该。 因为既知金恩寺下的流云县作案的另有其人,所以许青扬临走之前还是告诉了无弥和无了这件事。 无弥弥了道谢:“多谢许施主相告。” 许青扬淡淡道:“无妨,只是不知那会幻术的无头男人是谁?还望两位小师父多多费心查证,免得让他再祸害更多的人。” 无弥无了应:“好,许施主放心。” 许青扬一行人离开,软香楼的后院里就有人蠢蠢欲动了。还被倒吊着的云伯南立马给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并小声怒骂道:“还不快来给你家掌柜的解了,是要让我吊死在这里吗?” 小厮闻言,掌柜的模样又凶恶,哪敢不从,立即就跑过去搬来了梯子,准备爬上树解开那还绑住云伯南的粉色樱花带。 只是他们刚刚把梯子搭好,许青翔一个紫光眼刀扫了过去,那刚刚搭建好的木梯子就瞬间散了架,碎成了渣。 几个小厮看着那碎裂在地的梯子,一瞬间睁大眼睛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嘴里澜澜:“这……”,而看着梯子就碎在他脑袋边,那灰尘木屑还扑了他一脸的就在近前的云伯南更是吓得捂住眼睛尖叫:“鬼,鬼啊!!有鬼。” “难道那鬼还没有散吗?”一个小厮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问道。 当然,许青翔的这一番动静太大,无弥睁开了眼,有些不淡定又惊奇看向了许青翔道:“是紫瞳。青翔少主果然藏得深。” 许青翔没看他,只是静静地说:“做法。” 当然,无弥的一句话自然引起了院内众人的注意。被吓到快晕阙的云伯南尚有一丝理智,他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疑问道:“紫……紫瞳?青翔少主?” 无弥瞥了他一眼,解释道:“紫瞳乃人间少有的千年奇象,拥有紫瞳者天赋异禀,能力超凡,若生人间便是人间帝王。若入仙途,便可极速的修道成仙。自然,紫瞳神力不可小觑,不是极种神器只要接触便可碎裂成渣,更何况凡人人体乎?” 无弥说了这么一大串,那意思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别去招惹他,会死,而且死的很惨,碎成渣渣的惨。 云伯南听懂了他的意思,惊恐地目色转向了许青翔,抖着声音请求说:“青……青翔少主饶……饶命。” 许青翔横了他一眼道:“我警告你,今日抽打你之事,不要妄想去水镜司告状。” 许青翔这么厉害,云伯南又不想死,所以他就算冒出了那个想上水镜司告状的想法,但现在这心思是一点也不敢有了。他连忙道:“是,是,少……少主放心。” 许青翔侧回了脑袋,盯住了自己眼前的陈清酒的尸身。 无弥无了做完了法,待陈清酒入了棺木,许青翔才向着陈清酒的牌位上了三柱香之后来到还倒挂在树干上的云伯南面前。 一旁的小厮见许青翔冷冷地站在原地,有些惧怕的推了一下自家的掌柜,小声叫道:“掌柜的,少……少主来了。” 恰在此时,云伯南正身子又痛又累疲惫不堪的想要睡觉,刚刚迷瞪一会,自己就在并不舒服的睡梦中脑袋砸地的醒来了。 而刚刚砸下来的瞬间,他就惊醒了,四肢着地癞蛤蟆一样的趴在许青翔的靴子前。一旁的小厮都惊愕得瞪大了眼,但那小厮虽惊愕,却是不敢作声,只是吞了吞口水,缩了缩脖暗自替自家掌柜的担心: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也不知道掌柜的脑袋还好没,摔出问题了没有。 云伯南虽是没有摔出问题,但这一砸确实砸得他脑袋巨痛不已,他想抬手揉一下自己的额头,但手痛,似乎撑不起来,他不满地想要转一下脖子向旁边的小厮吼道:“哎哟,摔死我了,还……还不快来扶我?” 他的尾音渐渐放低到没有声气了,因为眼前出现了许青翔冰冷阴郁如霜的放大的俊颜:许青翔蹲下来了。 许青翔抬手按下他微扬的脑袋,直到云伯南的脸孔狠狠地被触到地面,他才在他的脑袋上方,冷冷地面无表情道:“把清酒送回他老家安葬。” 云伯南的脑袋被他强按着,虽然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屈辱痛苦难堪,但也不得不从,他嗡着音说:“是,是。” 许青翔似乎是沉默了半饷,才最后交代了一句:“记住往后需得日行一善。” “好。”云伯南闷着音回答,他感觉到自己触地的鼻子都要痛得被挤碎了,许青翔才放开了他。 等再次抬起满是土灰的脸时,后院里哪里还有刚刚那个冷郁的少主?就连那两个做法的和尚都不见了。 许青翔刚刚回到山门,白灿灿就等在那里,见他来,她就怒瞪着他,一只手臂横挡在他的身前,气冲冲的喊他:“许青翔。” 许青翔翻起眼皮看她,面色有些不耐烦。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许青翔就是不太喜欢这位眼前人见人爱的小师妹,当然这个小师妹也看他不顺眼是真的。 至于为何会不喜欢?这还得从小的时候他无意中撞见的那件事开始说起。 那件事太过残忍与恶心,许青翔每每想起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出一身冷汗。 那个时候是白灿灿被许青扬带回来的没几天,白灿灿见谁都是充满敌意的,当然除了对许青扬亲近之外,她不与任何人说话,每日里就抱着她的铜铃玩。 但许青扬也不会每时每刻都陪着她,所以白灿灿就会躲着人到处乱窜,特别是她饿的时候。 那一天是在后山上,许青翔刚刚练完功,去看自己养的小白兔,小白兔就养在后山的竹林之中。 那一天,也许是他心情太好,喂兔子喂的时间久了些,穿过竹林的时候就看到了白灿灿。 那个时候的白灿灿真把他给吓了一跳,在竹林的一块大石头上,大概当时只有七八岁幼龄的白灿灿在石头上摆着三四只蝙蝠。 水镜司的后山关押了一些鬼祟邪物,因此时常有阴邪蝙蝠出没,这许青翔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那摆在石头上的蝙蝠的模样特别恐怖,全身黑毛不说,而且眼睛脖子血淋淋的,还被白灿灿开膛破肚之后,连毛都没拔就那么直接吃了进去。 许青翔注意到她吃的似乎很平静,虽然模样看起来让人恐惧,满口的白齿上沾上血,嫩白的小手开起膛来破起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也一点都不害怕。 躲在竹子后面看她吃完那几只蝙蝠的许青翔看到她的样子,当即就恶心的想吐。 白灿灿无比镇定的吃完了那几只血淋淋的蝙蝠,去到一处水流处洗完嘴,洗完手才出了后山。可是她走之后,抱着兔子已经全身脊背发凉,瑟瑟发抖的许青翔是终于没忍住,捂着胸口就吐了起来。 那一天他吐的昏天暗地,心口难受至极,当晚就发起了高烧。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许青扬和田夫人守在他的身边。 自然许青翔一看到许青扬就想起了他带回来的白灿灿吃蝙蝠的那一幕。 他等田夫人嘘寒问暖,喝了药之后,就匆匆指使田夫人离开,自己与许青扬说了这件事。 可是许青扬并不相信,他道:“青翔,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昨日那个时辰她就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整理师父的药册呢。” 许青扬嘴里所说的师父自然是他的叔叔水云真人,水云真人善制药,平常都会待在书斋撰写各种各样的药集和修习的经册。 现今水镜司大半的修习心经都是他写的,而许青扬自小随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心经也掌握了不少。但水云真人虽然爱撰这些东西,却不大爱收拾,而作为他的弟子,所以这些收拾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许青扬的身上。 故,他才有此一说。 但是那个时辰白灿灿是真的跟许青扬一起待在书斋吗?那后山上吃蝙蝠的白灿灿又是怎么回事? 许青翔想不通,但是许青扬他是知道的,他不会撒谎。 所以他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才会弄出后山上那无比残忍又恶心的一幕。 自然过几日许青翔病就好了,但是见到白灿灿,他是本能的抵触。 他不喜欢白灿灿,甚至不想要让她跟在许青扬的身边。但是每次他跟许青扬提起的时候,许青扬就会无比温和地说:“青翔,灿灿她挺可怜的,你不要对她有偏见。” 说了许多次,许青扬都是这话,两人因此事还闹过许多不愉快。所以,后来许青翔就懒得再说了。 再后来就是许青扬无故染了病体,然后他说了那些混账话,许青扬离开一直到现在。 许青翔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白灿灿,面色实在是不好看,也不想理会她,便简单说了两个字:“让开。” 白灿灿没动,依然十分愤怒,她道:“你为何欺负青扬哥哥。” “欺负青扬?”许青翔挑眉。 白灿灿道:“不是你欺负他,才让他跟夏姐姐成亲的吗?” 对于这件莫名其妙的婚事,许青翔懒得再说,他道:“若你这样认为,那就是这样的吧。” “许青翔。”白灿灿捏紧了自己绿衫下的手,神情显然是十分愤怒了,叫出他名字的语音似乎都是从牙缝里喊出来的。 “让开。”许青翔不愿再与她废话,许青扬已经回水镜司那么久了,这个时辰大概……他冷冷地盯着白灿灿道:“我还有事,你有事随时来宁西院找我,但今天不行。” 白灿灿似乎是想了一下,绿袖底下的手指紧了紧,她才抬头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与你无关。”许青扬道。 白灿灿见他这副模样就想揍他,当然她也毫不意外的发出了挑战,恨声说:“你有空就到后山竹林,我在那里等着你。” 许青翔白了她一眼,白灿灿总是自以为修为高强,时不时的要跟人挑衅一番。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看在许青扬的面上,她还以为他真的打不过她吗? 许青翔不屑地白着眼骂了一句:“自以为是。” 白灿灿怒目而瞪,但还是拿开了自己的手臂,放他走了。反正她想的是,到后山竹林她有的是机会修理教训他。 许青扬和夏初晨此刻正在清心殿与清肃真人和田夫人禀报软香楼的那件事。而且许青扬将在柳欢心思里看到的那个无头的白衣男人给清肃真人说了。 清肃真人愣了一惊:“无头的白衣男人?” 田夫人也是心内一怔:“无头的白衣男人?”她的眼前猛然想起了那个人,他也是习惯于一身白衣,可是……她抬眸与清肃对视了一眼,清肃面色沉冷又坚定看着她道:“夫人,不是……他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夫人忘了吗,他掉入了黑崖。” 田夫人怔愣着点了点头。 许青扬和夏初晨自然是不明白清肃和田夫人说的话的。但看清肃和田夫人面色飒白的模样,显然也是不愿多说,所以他们也没有多问。 清肃道:“初晨,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暗中派人去流云县协助金恩寺查询这件事的。” “是。”夏初晨应下,又抬眸看了一眼清肃,突然就跪下来一脸坦然认真地说道:“掌门真人,我打了人,请惩处。” “打了人?”田夫人吃了一惊,她看着夏初晨,又看看许青扬。 夏初晨道:“是,我打了云伯南。” “凡人,还是此事的委托人?”清肃沉了脸。 此刻许青扬已经跟在她身边也跪下了,田夫人惊诧之余问道:“青扬,初晨从灵婴岛来,不知道仙门的规矩也就罢了,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我……”许青扬想了想,该用什么样的说辞能让田夫人能更好的接受一些。 只是他还没想到了,清心殿的门外就站了一个人,他掷地有声道:“娘,是我干的。” 屋里的几个人都回了头,只见许青翔一身黑衣就站在门口,神色一脸凛然:“是青翔干的,爹要罚就罚我吧。” “你……”清肃见到许青翔,胡子都要气得抖起来,夏初晨见这父子俩又不对盘了,而且这事原本也不是许青翔干的。 她连忙道:“掌门真人,此事与少主无关。是初晨所为。” 第十九章 忆英雄冢 “不,父亲,是青扬打的。”许青扬拉了一把身边跪着的夏初晨,看了她和许青扬一眼似是斥责说:“我所犯之事,你们又何必在此添乱?” 夏初晨白了他一眼,见他如此病弱还自不量力的想要一力承担责任就有些好笑,她故意拆台道:“虽是你打的,可他被吊树上是我绑的。” 而许青翔似乎也没领他的情,大方直言,说:“你们走后,我也打了。” 许青扬无奈的盯了两人一眼,算了……他们要掺和就掺和吧。 清肃皱了眉,讶异地开口问:“所以,这是三个人都犯了?” 许青扬三人跪在地上闷不作声,垂着脑袋。 田夫人疑问道:“你们打的时候都什么人看到了?” 许青扬回答说:“彩凤,钱樘还有无弥无了两位小师父和软香楼的几个伙计。” “这么多人?”田夫人也拧起了眉,若是无人看见,因为夏初晨不知者无罪的关系她还能对他们进行包庇一二,但现今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特别是钱樘和那金恩寺的两个弟子都知道了。若是对夏初晨他们不作惩罚,日后传到其他仙门,水镜司是会被人嘲笑清规不严的。 显然清肃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摆摆手无奈道:“罢了,都下去领罚吧。” “可是……青扬”田夫人有些不同意,她看了一眼许青扬,又转向了清肃说:“青扬就算了……” 清肃还没作声呢,许青扬抬眸就坚持道:“母亲,你们不必顾忌我的身体,我犯了错,自当按律接受惩罚。” 田夫人皱了皱眉:“青扬,你何必……” 许青扬道:“母亲不必担心,自小青扬六根清静,那琉璃棍阵对青扬不会有什么伤害。” 夏初晨在一边静悄悄的,倒是许青翔翻起眼皮看了一眼许青扬,许青扬坚持要去受罚的话,他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人自小就这样,真是去了邙山那么多年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清肃看了他一眼说:“那……就这样,去吧。” 田夫人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烦恼的揉了揉眉心,待许青扬他们三人要出门的时候,她才道:“初晨,好好照看青扬。” 她没有说修为同样草包的许青翔,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许青翔天生异眼,自有紫瞳相护。 夏初晨回头应了一声:“嗯。” 许青扬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田夫人,田夫人于他就是如此,见他病弱就想着让别人相护一二。对此,他有时候也颇有些无奈。 三个人要接受惩罚的地方名曰:“英雄冢”。这个地方是在后山一处偏僻的竹林里,许青翔还记得小的时候他和许青扬还经常爬到这座坟冢上去玩,而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遇到了那个奇怪的人,当然也就是在这个地方许青扬…… 他不愿去回想那件事,因为只要一想到,他的内心就无比的愧疚煎熬。 夏初晨看着这个造型一如洋葱的一整块巨大青石修成的坟墓,有些怔住了,难道说他们是要去这坟里接受惩罚?? 夏初晨有些不能接受,她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是水镜司的哪位先辈设计的,这不是直接让人入土吗?而且入土了还不能安!!!这样美妙的记忆着实太清奇了。 许青扬看着这块坟冢,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这里太过熟悉了些。 他的眼前流光溢彩的快速闪过了一些画面。 那画面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看到他还是穿着一身红衣,但是头发是披散的,额中的红痣不知怎么的竟是黑色的,那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像,但此刻的许青扬显然看得并不太清楚。他手中拧着一个酒坛,面色有些哀戚,但又显得愁情不顺,戾气十足,他把自己手中那已经开盖的酒坛倒在面前的墓前,神情肃冷又眼神恍惚说:“师父,你看……这里怎么样?风景不错吧。徒儿说过会給你找块好地方的,如今也算是没有食言。” 当然,那画面里的竹林只有风声掠过的沙沙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静静地跪在那里,继续自言自语道:“师父,还是徒儿青扬孝顺你。”他的目光盯住墓碑上的“英雄冢”三个字,干裂的嘴唇边似乎牵起了淡淡地笑意,眼眸里甚至是温和如水的,他说:“你看,这三个字多配你啊,英雄冢!水云真人,天下第一的大善人,一生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还穷尽毕生医术,救治天下百姓。哈哈哈!多么形象高大,还光辉四射的水云真人啊!作为您的弟子我许青扬拍马尚不能及。” 突然他的温柔目色转瞬而逝,眼神变得锋利如刀,他凛冽愤怒起来道:“师父,水云真人,可是这天下间又有谁知,你根本就是个伪君子,是个骗子。什么大善人,什么人杰英雄,什么修界尊者……都是骗人的狗屁话。” 愤怒过后,他哈哈笑了两声,脸上的愁苦更甚,他低了声气又说道:“师父,你救尽天下人,可单单不管你的徒弟。你任我在邙山自生自灭,自己却躲到了蓬莱,你任我那般小就受黑暗所侵,你……你,都是你造成的。师父,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竹林寂静无声,只有跪在地上的许青扬凄苦的大笑声:“可笑,可笑啊!水云真人,你没想到吧,天道好轮回,你没想到最后会死在我的手中吧。不过……你也太不经打了,实在是想不到你这修界尊者是如何当的,竟然过不了我三招!” 许青扬提瓶又倒了一些酒,青绿色的酒液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流到了地面上,晕染了他铺散一地的红衣,他继续说:“师父,你是不是恨我?你是不是恨我?” 自然坟冢里已经作古的水云真人是不会回答他的,但画面里的自己就像是疯了般,将手中的酒坛往墓碑上一砸,墓碑上的“英雄冢”被酒液浸湿,似乎更加的显眼了。当然,这突出来的三个字似乎也更加的刺激了许青扬。 他凤眼里血丝突然就变得更加浓厚了些,眼尾的红更甚,他愤怒道:“你说啊!你说啊!你起来说啊,你是不是恨我……你是不是恨我?” 随后他的尾音又压得极低,他轻澜道:“师父,你恨我吧,你恨我吧。如今,这天下还有几人不会恨我许青扬呢??师父,我无所谓,不多你一个。对了,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夫人……” 说到“夫人”,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有些不可捉摸的意味闪过,他道:“我那个夫人,夏初晨,她早就看不惯我了……” 而后他似乎又愤怒了,他咬牙切齿:“你说,你说她为何老是跟我对着干!她为何就要跟我对着干??乖乖地做我的夫人,乖乖待在红蕉水榭不好吗?她为什么要放走水镜司的弟子,她为何…,她为何散了灵珠也要护住那群人。若不是……若不是她,弟子早就一统修界,独霸天下了。你该死,而她更该死。一点也不懂我的心,你们一点也不懂我的心。” 说到这里,他陷入了沉思,又抬眸看着那墓碑上的“英雄冢”三个字,向着墓碑磕了三个头,他道:“师父,您安歇,待弟子有所成就再来看你。” 他站起来,刚刚转身。同样是一身瑰丽红妆,像身着了一身新婚喜服的夏初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许青扬掀起眼帘,目色沉冷,他低缓道:“夫人?”他侧了身子,没有对上夏初晨的一双高洁如莲的又饱含了不少的情绪的清亮水眸,问:“你来做什么?” 虽然许青扬盯着地面,但是夏初晨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直的又沉默地盯着他。 好半餉的时光过去,她才轻启朱唇道:“来看你。” 启唇的声音暗哑难听,一如行将就木的老妇,特别刺人耳膜。 这声音……这声音让许青扬很是震惊,他抬眼看她惊愕道:“你声音怎么了?” 夏初晨对他盈盈一拜之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初晨特来拜别夫君,万望日后夫君珍重。” “拜别?”许青扬一个闪身,移到她的面前,苍白指节瞬间就捏住了夏初晨纤细的脖颈,他似乎有些愤怒,手上指节稍稍用了力,他厉声问:“你要去哪里?我不是说过不准离开我的吗?” 画面里的夏初晨似乎身体虚弱,被许青扬一捏就如嫩翠的竹子似的,倾倾欲倒,她面色苍白,眉心都拧成了结,嘴唇都在颤抖,看起来十分痛苦又隐忍。 她似乎用尽力气缓声道:“回灵婴岛。” 许青扬见她如此,不知怎么的竟放开了她,他呵呵笑了两声,神色有些凄惶,他说:“回灵婴岛,回灵婴岛!夏初晨,夏初晨,你也是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是谁说,是谁说,一日为夫妻,便终生不离弃的。” 他的质问,让夏初晨沉默,许青扬又大笑了两声问:“夏初晨,你既做不到,当日又何以许这样的誓言?你……罢了,也就是我是个傻瓜,是个蠢货,竟会信你这样的谎言。” 夏初晨打断他:“初晨不悔与君夫妻一场,只是……初晨再无法……” “你是要去见他吧?”许青扬似乎并不愿听她说这些无力的辩解之词,他提高声音粗暴地打断她,又自嘲的低笑了两声,说:“我就该知道……我就该知道当年你就是被迫嫁给我的,你就是被迫嫁给我的。虽然做了我的妻子,还怀了我的孩子,呵呵……你心里爱的还是他!” 夏初晨沉默着,好半餉才叹了口气说:“原来,这么多年,在夫君的心里,初晨原是这样的。不过……这样也好……” 夏初晨垂眸拜礼,模样有些决绝,但语气自然似乎并没有生气,她和缓道:“夫君,此生不见。” “此生不见……好一句此生不见。”听见这话,许青扬是真的愤怒了,他手中猛然升起了一团黑气,一掌便推向了面前的夏初晨,嘴里大喊一声:“滚!通通都滚!” 夏初晨被他推倒在地,苍白面色更加惨白,她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按着胸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形容狼狈不堪。 夏初晨似乎是缓了好一会,才最后看了一眼许青扬,水眸中尽是难以启齿的担忧和依恋。她站起身来,缓缓的一步一步地往竹林外走去。若是画面里的许青扬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狼狈缓慢行走的足下是滴着血的。 但是那时候的许青扬并没有看她走路,甚至连她的背影都没回头看上一眼。那个时候的许青扬就站在原地跟疯了一般,面色青黑,手中推着一掌一掌的黑气打向竹林。 竹林瞬间就狂风卷起,叶片翻飞,霹雳啪啦的挺立的竹子应声而倒,倒下的瞬间又碎裂成渣。 他就站在那凌乱世界里,狂浪的发泄着,劲风吹起他散开的发丝,鲜红的衣摆飞扬,团团的黑气萦绕在他的周身,仔细看他的面色更邪魅张狂,眼中的锋芒也更甚,额中的黑气越冒越多,他嘴里一遍一遍地叫喊着:“滚!滚,都滚。” 凌乱过后的世界一片安宁,许青扬也不知道自己发泄了有多久,反正现世的许青扬就看到画面里的自己是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至极的晕倒的。 ………… 画面里的场景,让现世里的许青扬十分的震惊,他看着眼前的英雄冢,想到那个画面……这里……这里竟是自己恩师的坟墓,而听画面里的自己的刨白之言,他就更震惊了。他……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怎么可能呢?不会的!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一定是哪里不对,画面里的绝对不会是他。 许青扬脑袋一片凌乱,他不想……也不愿承认那是他。 不是,不会是他的,那只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可是……可是后来出现的夏初晨呢?他要怎么解释?画面里的夫人!还怀了他的孩子?还……还差点让他一掌打死! 许青扬的苍白脸色有些青了,他的目光转向了夏初晨,夏初晨疑惑地看着他,随后似乎唇边牵了一抹淡淡笑意,她小声说:“怎么?夫君这样子是害怕了?” 许青扬:“……” 许青扬微微闭了闭眼,收了自己的目光,缓了缓神,他害怕?若是让她看到自己刚刚眼前出现的画面,看她会不会这番轻松的说。 但夏初晨显然是不知道他的想法的,她抬眼上下扫视着许青扬,瞥了瞥嘴淡定又似乎是训斥道:“夫君甩鞭打人的时候挺凶猛的,挺不留情的。初晨还看不出来,夫君这般娇弱的身体竟还藏着这般刚勇正义的一个灵魂。” 许青扬道:“身为修者,自当正义于心。” 夏初晨眼眸荡起淡淡笑意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倒是一边的许青翔低缓的解释说:“他,从来如此。” 他嘴里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是许青扬。 第二十章 被困石棺 许青扬没有再接口,而是看着面前的坟冢心情不郁。想到刚刚的画面,虽然他极力不想承认那是他干的,但还是对着“英雄冢”的墓碑垂眸捻目的拜了三拜。 毕竟这是一座坟,而且在画面里这坟还埋葬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这……让他无法接受的同时又对这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夏初晨和许青翔都看着他奇怪的动作,夏初晨不知道哪来的脑回路问道:“这样拜一下,这坟就会开吗?” 许青扬抬眸摇头道:“不知,但它既为英雄冢,我们便自当心存敬畏。” 夏初晨看着他一脸认真,嘴角抽了抽,一个名字而已,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埋人呢。 许青扬拜了三拜之后,莫名其妙的许青翔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嘴里说着:“晚辈许青翔三人因犯下过错,特来接受惩罚。” 他一说完,英雄冢里就窜出了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嗡生嗡气地飘进三人的耳朵中:“你们所犯何罪?” 听着这声音,夏初晨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简单道:“行正义之事,但打了凡人犯了清规。” “知道了,进来吧。” 那声音刚落,夏初晨三人所站竹林的脚下就开始颤动,没一会就裂出了好大一条缝,就在他们三人对望一眼的瞬间,就已经飘然落进了暗黑的地底下了。 这地底下很黑暗,但夏初晨确定自己是落在了一块石头上的,因为她触手摸了一下,这地面又硬又凉。 夏初晨手中汇起粉色灵光,想借住这灵光瞧一瞧周围的东西。 夏初晨大概扫了一眼,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头的小阁间,正对面的墙上上方有两个洞,地面上躺着身穿红衣的许青扬,但是这隔间里除了他们两人却并未见一起掉下来的许青翔。 许青扬好像晕了过去,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夏初晨一手捏了个指决,她掌中就出现了一只带着灵光的灵蝶。她收了手,那灵蝶就在她的耳朵边飞来飞去的,发出灵光照着这石室。 夏初晨向着许青扬走了过去,灵蝶也跟随着她。她一手拽过许青扬一手将他扶正拍了拍脸:“喂,许青扬。” 连叫好几声,许青扬都没有醒。夏初晨有些无奈,这还没有接受惩罚呢?这人就吓得摔晕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许青扬才悠悠转醒,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自己竟被夏初晨扶在怀里,就连忙闪身后退了一步,说:“你……你做什么?” 那迷蒙睁眼懵懂且惊惧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将要被她强迫的良女,夏初晨汗颜。 “我……”夏初晨望着自己落空了的双手,纳闷道:“刚刚扶你了。” 许青扬虽然不想跟她有什么接触,但看这样子显然是自己反应过了度,他清了清嗓才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裳站起来,扫了这石头小阁间一周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夏初晨看他一眼,也站了起来简单提醒他说:“坟里。” 许青扬明白了,他们这是刚刚掉下来。 夏初晨看着眼前那两个洞,有些疑惑说:“不是说是什么七情六欲的琉璃棍阵吗?怎么……并没有。” 许青扬解释道:“水镜司好些接受惩罚过的师兄师姐都说是琉璃棍阵,但为何我们会掉在这隔间,见不到棍阵我也不知。”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两个洞,若我们想要出去,非得走那两个洞不可。” 许青扬也注意到了头顶上的两个洞,他皱了皱眉说:“太高了,爬不上去。” 夏初晨咧了咧嘴,伸出自己的手,淡笑说:“我带你。” 许青扬看着她那手,就不情愿道:“我……我还是自己爬。”说着,就已经挪步过去了。 夏初晨好笑地看着他,她这个新婚的丈夫还有点意思哈!她自己还没想着怎么样呢,这个男人竟是避她如蛇蝎,处处跟她分得这么清。 许青扬刚刚挨到面前的墙壁,脚还没上手蹬呢,面前的洞口就射出了好些蓝色的灵箭。 灵箭短小如三四寸长的雨丝,有些密集,夏初晨见此,忙大叫一声:“樱花伞”。 她刚刚叫完,白袖上的樱花伞就罩到了许青扬的头顶,帮他避过了那些灵箭雨的袭击。 夏初晨抬臂一手,樱花伞就带着许青扬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看了一眼惊疑未定的许青扬一眼说:“不能爬。” 不等你爬上去,就会被那箭雨射成筛子。 许青扬点了头,又望向那洞口。洞口的灵光依然未散去,面前的墙壁似乎影像化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蛇脑袋,但影像里的东西又不是蛇,两个洞口好像是它的眼睛,它撑着两掌,那俩眼睛特别巨大,牙齿尖利,并没有鼻子。说不上是什么怪物。 夏初晨问:“你……是何方妖孽?” 那怪物道:“是我请你们进来的。” 清脆的童音?夏初晨和许青扬对视一眼,都疑惑了,这声音正是他们掉下来之时的那个童音。夏初晨咋一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童,却没想是这个怪物搞出来的。 许青扬问:“我们中的另一个人呢?” 那怪物说:“他在外面的棍阵。” 夏初晨疑惑:“他在外面,那我们在哪里?” 那怪物哈哈笑了两声,道:“棺材里。” 许青扬张大了嘴巴,他一想到“英雄冢”碑前的那个画面,面色就白了,身子……就有些不正常的瑟瑟发抖,他尽量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发出颤音:“棺……棺材?” 夏初晨问:“我们在这石棺,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让我们到这里,你想让我们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那怪物还是笑了笑,但却是盯着许青扬说:“因为你,我才请你们进来的。” 许青扬疑惑,抬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我?” “对。”刚刚还似乎是笑着的童音瞬间变了脸,他凌厉的质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青扬不明所以:“我……我是水镜司的弟子。” “不,你不是。”那怪物突然提高了声气,音色听起来又几分痛苦,它的脑袋往前挣了一下,夏初晨就听到它脚底下似乎是铁链“哗啦啦”响的声音。 夏初晨看了一眼许青扬说道:“它好像被某种东西锁住了。” 夏初晨正说着话呢,怪物的眼睛突然就冒了悠蓝的光芒,那箭雨就又向着许青扬射去。 这一次,许青扬似乎有所准备。夏初晨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就是抬袖一挥的瞬间,那些箭光就消散无踪了。 怪物见那箭光被毁,果然十分暴露,它狂躁地挣了又挣,又怒瞪着眼睛嘶吼一声。 当然,嘶吼的声音再不是那青雉童音,而是一个声音暗哑的粗莽之声。 身子往前挣的同时,他脚底下的铁链叮当作响,有如魔铃入耳不绝。 它暴躁地向着许青扬激动喊道:“你……你,我等你很久了。” 许青扬两人心下疑惑,但怪物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向着许青扬吐出了一口浓烈鲜红的火焰。 整个石棺里突然就变得亮堂无比,火舌漫延,那粗长的火焰直直逼近许青扬,怪物大喊道:“你受死吧。” 许青扬一边捻起指决抵挡,一边问:“前辈为何对青扬怒气甚重?” 许青扬的指决流窜,也是红色的火焰,两股火舌相交,嘶咬咆哮。 夏初晨就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也准备帮一下,但是许青扬似乎并不要她帮忙,夏初晨转眼的功夫就发现许青扬手中的火舌已经盖过了那怪物。 怪物渐渐被逼退,后来微小的火舌就直接熄灭消散了。 经过这一番厮打,似乎怪物已经歇了力,他粗喘道:“你灵根被毁,但心决超群。你心思不黑……不是他。” “他是谁?” 怪物的两只眼睛闭下,沉吟了一瞬,似乎在回忆什么难过的往事,忽而它又微微睁眼说:“你们走吧,你身上并无他的气息。” 许青扬心中疑虑更甚,打破砂锅问到底:“前辈可否将话讲明。” 那怪物看了他一眼,说:“你既叫我一声前辈,那我便告诉你吧。我乃千雪湖神兽蓝柯。” “蓝柯?”夏初晨撇了撇嘴,还蓝柯呢?它咋不叫一梦呢。 蓝柯说:“十多前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擅闯修境神潭千雪湖,夺走诸多修武神器,并将我从千万年的湖底拔了出来,锁到了这阴暗地底。” 蓝柯的眼睛微微缩了一下,语气拔高了些,听起来十分愤怒,它说:“那人说:“蓝柯,虽你是神兽,但看来守护神武你并不尽心力。不若这样,我给你换个好去处?” 他这么说,我自然不应。我在千雪湖千万年了,一直就没离开过,也更不想去别的地方。所以,我不答应。 但是当时我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没有办法。他看我嘴硬,瞬间就愤怒了,他咬牙道:“真是找死,不过一个畜生。”说着就直接向着我的脑袋灌了湖底的绝密神器千年寒火。 我哪里受得住千年寒火的侵袭,不过一会脑袋就僵硬了,全身都被冻了起来。 原本他准备一掌拍死我,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他想了想,还是没拍死。就将我身上的寒火炼化成了玄冰铁链拷在我的双腿上。 那时他见我挣脱不开,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他笑道:“神兽就该有神兽的用处,你去給那糟老头震墓吧。” “糟老头震墓?”许青扬猛然想起了英雄冢前的画面,他后怕的退了一脚,眼睛扫视了这个石棺一周,这里并没有见到人体的骨骼尸骸啊! 没有看到尸骸,就证明这蓝柯嘴中的“糟老头”并不会是自己的恩师,他轻抚心口稍稍放了心。 蓝柯继续道:“所以,我就作为这墓的震墓兽被他锁在了这里。”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许青扬问。 蓝柯说:“不知,我只知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你们气质又有不同。你看起来有些病弱,可是……可是他十分强悍,且鬼气十足,犹如恶灵。” “鬼气,恶灵?”许青扬心中一惊,莫非就是画面里的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许青扬惊诧之余便又问:“那我们该如何救你?” “救我?”蓝柯哈哈笑了两声,它道:“你这孩子还有些好笑,实话告诉你,我气数快尽,你救我无忌于事。而且,你们还是多想想怎么救自己出去吧。” 夏初晨皱眉:“你什么意思?” 蓝柯道:“这口石棺当日被那红衣妖人施了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你们刚开始想从我的眼睛走,也是走不了的。我的眼睛在你们面前只是幻影,你们走,也只会走到我的肚子里去。” “走到你的肚子?”夏初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突感恶心。这怪物的肚子,心肝肺,乱七八糟的肠子……还好,还好! 蓝柯闭了眼睛,似乎眼前的许青扬不是它要找的那个人之后,它就懒得再搭理他们了。 许青扬和夏初晨面面相觑,许青扬见蓝柯闭了眼,还是对它郑重一拜说:“多谢前辈指点。” 许青扬说着,夏初晨已经提剑对着四周的石棺壁施法破棺了。 夏初晨估计是用来好些的法力,许青扬看到满室的粉色灵光四射,灼热的气浪瞬间让整个石室里的低气温都升高了,许青扬置身其中犹如火烤。 他热得发慌,额上汗水一颗颗的往下滴下来。袖中木制的灵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自动蹿出他的衣袖,化成无数的灵蝶包围住他,他才感觉喘得上气了,周身也凉爽了许多。就这么缓和了一阵,他就感到刚才的那股灼热气浪没有了,身上变回了原来的温度。 灵蝶萦绕在他的周身,夏初晨的方向有声音传来,她说:“是初晨粗暴了,忘了这么强力,夫君是受不住的。” 许青扬现在没心思管这个,缓和过来之后,他便问:“如何?这结界你能破吗?” 夏初晨道:“结界异常强悍,尘樱剑无法解,我估计得用蓝旋风试一试?” “蓝旋风?”许青扬开始头皮发麻,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心口咚咚直跳,他连忙抬手制止道:“不可,蓝旋风会将整个水镜司后山逸为平地,若是那些妖孽鬼祟也就罢了,但是青翔还在外面呢?他会被你打死的。绝不可用蓝旋风。” 粉色灵光无法撼动封闭的石棺分毫,夏初晨收了手,看向他道:“总不能在此地困死?” 第二十一章 同心协力 许青扬捻着眉目,淡淡说道:“让我试一下。” 夏初晨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那意思是默许了,但那眼神中疑虑更多,意思是“你行吗?” 就在这时,之前闭眼的蓝柯微微睁了眼说:“你俩人携手,方可进入这石棺。又如何不以同心而试呢?小少年,你心决超能,用同心试试吧。” 夏初晨疑惑道:“我俩人携手?” 蓝柯说:“是的,原本我只是想诏他一个人进来这石棺木的,没想到就在地震的瞬间,你会死死的拽着这位少年的手,我以狂卷之力将你们分开,却是无法撼动你们之间牵连的手分毫。最后我只能作罢,将你也一并带了进来。我在你们的身上看到……” 许青扬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在地裂的瞬间,夏初晨……夏初晨她会本能的护佑自己。他望了一眼夏初晨,心中微荡,才转向蓝柯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蓝柯看着他们,眼前晃过一副副未来的画面,它微微不可思议道:“你们……你们山水有情,只是可惜了。” “山水有情?还可惜了?”夏初晨也惊愕了,蓝柯何以会说这样的话,当然她也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地陷,她会做出那般怪异的举动,她拉着许青扬的手,还死死不放开。 这画面……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呢?夏初晨猛然回想了一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那时的她估计是又被那股神秘之力控制了。 她掀起眼帘望了一眼许青扬,她与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她竟然几次三番干出这样毫无道理的事? 许青扬却是没注意这话,他还在想着蓝柯说的同心之术。同心是一种咒术,被施同心术的两人在施术者编织的幻境里,会像中了情蛊似的,依恋,爱慕对方,然后生死相依,永结同心。 但是同心术的法力也是超能的,幻境里的两人越是相爱,所散发的情丝如针,能撼动山河的情丝自也可能刺破这强悍的禁锢之结。更何况夏初晨原本修为就高,若是她能散发情丝,那力量可想而知。 目前看来,若是不想让夏初晨以蓝旋风破结伤害无辜,就只能以同心之术试试了。 此时蓝柯已经又闭上眼了,许青扬转向了夏初晨有些难以启齿的问:“同心咒术,我会。但你可愿意?” 看着许青扬那明显有些艰难的表情,夏初晨就对他所说的同心咒术,有些疑惑了,她问:“什么是同心咒术?” 许青扬简单解释了一下:“此咒术会迷人心智,让人陷在施术者编织的情爱幻境里,永结同心,从而散发情丝。同心术的情丝会如利刀,划破禁锢的结界。同样,若是中了同心咒术的两人修为越高,情丝越利。” 听许青扬这一番解释,夏初晨算是明白了。意思是只要她愿意,她和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在幻境里相爱。 许青扬见她眉头皱起,又坦言如实道:“但是同心术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若是深陷情爱里的两人不能及时清醒,时间一长亦可能被情丝反噬。” 他不知道夏初晨会不会答应,毕竟这东西的反噬之力也超强。而且也同样是修为越高,所受反噬之力越大。夏初晨,她有所犹豫也是应该。 会遭反噬,夏初晨自然是不愿意的,而且她看了一眼许青扬,非是她不愿与这位娇贵公子来一场幻境情缘,而是这……这位公子实在是太病弱了些,万一在幻境里出现什么好歹,或是深陷其中出不来让那情丝力道反噬,深受重伤了或者……,对于许青扬,她似乎不愿去说那个字。她想了想道:“除了这个方法,没有别的了吗?” 许青扬似乎竟是毫不意外她会拒绝,他平和道:“罢了,我使别的心决试一试。” 夏初晨抬头说:“那你来,可需要护法吗?” 许青扬点了点头,他并不知自己这身子能不能担住自己接下来将要使的这份心决。这心决名协力,是用自己整个的身心来聚起周围所能聚起的一切力量来破结。协力之术,他一次都没有用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试一试总是好的。 许青扬盘腿坐了下来,夏初晨见他闭了眼睛,才抬袖一挥,将自己的樱花伞罩到了他的头顶。 不到一会,夏初晨就看到许青扬周身漫起一层红色的灵光。那红色越变越艳,越变越艳,置最后竟化为浓烈的黑烟从他的天灵盖冒了出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夏初晨发现樱花伞下的许青扬面目沉冷,周身都散发着强悍凶恶的气息,与平日他的形象是背道而驰,相差万里。 她有些呆住了,但此时已由不得夏初晨想太多,因为蓝柯突然就醒了,它似乎看到了同样变化的许青扬,它开始睁大眼不可思议地咆哮道:“是……是你,就是你,妖人……妖人,我刚才竟然都没看出来,你就是那个妖人。” 许青扬正在施心决之中,夏初晨虽然也对许青扬的模样比较迷惑,但是现在她更害怕许青扬受干扰,她知道施心决的时候若是被外力干扰会有多严重,那会心裂而死。 夏初晨冷冷地瞥了一眼蓝柯说:“还望前辈慎言,他在施心决,并不是你口中那个妖人。” 蓝柯大怒:“那红衣妖人就是他此刻的模样,他们连施心决的手法都如出一辙。都是……都是脑袋,脑袋冒出强悍黑烟,他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妖人。” 它一边激动地说着,脚底下的千年寒火镣铐发出轰隆隆地如雷震耳的挣扎的巨大声响,而且口中喷出巨大的火焰来要袭向樱花伞下的许青扬。 夏初晨自然是不许它在这个时候去干扰许青扬的,所以面对蓝柯的袭击,夏初晨提起尘樱剑就开始抵挡回击。 尘樱剑在蓝柯蔓延的火舌中翻飞,从橘黄火舌的中央直直推进,蓝柯挣着使全力抵挡,但尘樱剑还是一步步的推进,直到入了它的口中,剿断它的舌头。 它双腿一软,发出一阵“啊!”的惨叫声,随即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它的舌头被切掉了,它再不能说话,只能愤怒的挣着脚下的寒火铁链呜嚎。 而也就是在此刻,橘黄火焰散去,整个石棺被许青扬的黑气笼罩。没一会,那黑气就汇集成一把五尺宽的泛着朦胧鬼气的陌刀直直刺向了他头顶的石壁。 石壁坚硬,陌刀更如光锋利,一番较量之后,夏初晨就感到自己的脑袋在轰轰轰的发颤,极力稳住身形的瞬间,她抬眸,上面的一层石棺盖已经让许青扬划破了一个大孔洞,而她甚至能听见孔洞之外的铿锵打斗的声音。 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夏初晨知道这是这强悍结界已经破了。 她转眼看向樱花伞下的许青扬,此刻的许青扬已经回恢复了正常,他一身红衣安静地坐在那里,脊背挺得非常直,面目安祥,不过额上汗水很多,面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夏初晨吃了一惊,赶紧抬袖一挥,收了樱花伞奔到他身边扶住他,面色担忧,她道:“许青扬?” 许青扬微微睁了眼,夏初晨发现他的眼里血丝浓烈,眼角红得惨烈,就像要滴出血来了,他看了一眼夏初晨还来不及说话,便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夏初晨明显被他这一副样子给惊到了,她双眉都拧成了结,焦急问道:“许青扬,你……你还好吗?” “我……”许青扬只说了一个字,夏初晨就手中聚起灵力,推向了他的太阳穴。 夏初晨拧眉冷静道:“别说话,你太虚了。” 许青扬知道她是在给他疗伤,他现在的确是很虚,也懒得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好冷,全身都好痛,特别是头,他想睡,只是他刚一闭上眼睛,夏初晨就在他耳边大喊:“许青扬,不准睡,睁眼。” “许青扬,睁眼。” “许青扬。” 许青扬无奈,微微眯着眼睛看她,说:“你怎么这么吵,平日你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啊!” 夏初晨道:“别闭眼,否则我打死它。”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用眼神示意已经靠在墙边吐血不止的蓝柯。 猛然看到蓝柯的样子,许青扬瞪大了眼,猛咳了两声,十分激动又惊诧的问:“它怎么成这样了?你对它做了什么?” 夏初晨没有回答他,而是集中自己的精力正在给他修复体内的伤口。 可是许青扬却是瞧着蓝柯的凄惨模样,对夏初晨不依不饶,他厉声质问道:“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夏初晨还是使着指决,捻着眉目,没有说话。许青扬皱着眉头,突然抬袖一把攘开了她,厉声喊:“夏初晨。” 夏初晨被他攘得后退了两步,自然手中灵光也收了起来,还好,他体内重创修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伤。 夏初晨走上前两步,想再次去给他疗伤,但是许青扬坐在地上十分警惕地看她道:“你……你别过来。” 夏初晨站在他两步之遥,使了指决要继续给他疗伤,许青扬抬袖一挥,打散了那温柔的灵光,他沉着脸道:“你别碰我。” 夏初晨扶额,算了,看这样子不解释一番这个男人不会领情,她瞥了一眼蓝柯道:“你施心决之时,它要杀你,我害怕它干扰你,所以拔掉了它会吐火的舌头。” “你……你拔掉了它的舌头?”许青扬又咳了两声,开始微微气喘,面上的冷色更甚。他也不知道让自己平复了多久,才缓缓站起来走向蓝柯。 夏初晨见他如此,惊愕地大喊,说:“许青扬,你干什么?” 许青扬没有回头,只是声调冷淡地说:“看它还有没有救。” “喂。”夏初晨无语,她又对他喊了一声:“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它刚刚要杀你。” “我知道。”许青扬这一次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可它是……” 神兽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呢,夏初晨就注意到他身后的蓝柯胸前聚起浓烈金色灵光,它的灵核突然就爆发出来,灵核之芒锋利如金丝,散到它的腿下缠剿着那晶莹的寒火锁。没一会它便“啊”的呜咽一声,挣脱寒火锁,直直地扑向了许青扬。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夏初晨赶忙一甩长袖,大喊:“樱花伞。” 樱花伞罩到了许青扬的头顶,随即许青扬就见夏初晨手中的尘樱剑快速的飞向了自己。 就在许青扬目瞪口呆之际,尘樱剑从他的耳边擦过,“轰”的一声巨响,后面庞然大物倒下,伴随着蓝柯腹腔里发出的闷哼之声。 许青扬回头一看,果然是站直身子的蓝柯就倒在自己的面前,它双目大睁,口中血流不止,胸口前的灵核尽碎,化成点点的金光正一丝一丝的消散在空气里。 “蓝柯……”许青扬大喊,他蹲了下来,蓝柯是没有鼻子的,他无法探它的鼻息,但见它灵核消散,身子僵硬就知它已再无生息了。 许青扬面色有些悲伤,他看着蓝柯竟久久不能释怀。这是千年的神兽啊,就这么……这么被。许青扬抬手覆了蓝柯的双眼,才慢慢转向了夏初晨。 夏初晨就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十分冷静,而且十分不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她道:“不是你死,就是它亡。” 许青扬怔了怔,却是再没有去责怪她。他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是有多危急,他刚刚受过心法之伤,若是蓝柯在那时候对他发动袭击,他根本就受不住。 而且从蓝柯自爆灵核挣脱千年寒火锁链就知,蓝柯是拼尽力气也要他一死的。若不是夏初晨反应快速,用尘樱极快阻止这一切,而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许青扬再无理由去怪罪夏初晨了。只是,他看着夏初晨,还是没法让自己静心。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盯了夏初晨一秒之后,就要抬脚离开。 只是他抬脚的一瞬,蓝柯身后的千年寒锁就突然升向空中,盘旋在许青扬的头顶,那晶莹剔透的寒锁在空气中逐渐汇融,渐渐地寒锁的模样不在,寒气变成了几条晶莹的丝带缠到了许青扬的手腕之上。 夏初晨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她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发生了,许青扬也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冰丝带愣神。 “这……是什么?”夏初晨问。 第二十二章 银丝指环 许青扬低头抬手扒拉了一下那带子,带子很紧,他拽不下来。他又用清瘦白皙的手指扣了扣,好像也扣不掉。 他无奈道:“不知,但是好像取不下来了。” “取不下来了?”夏初晨上前一步,准备抬指,许青扬见她如此便应激似的反射性的后退了两步,如避虎狼说:“你……别过来。” 夏初晨看着自己抬在半空的手指愣了一下,她不明白许青扬怎会如此反应。 她沉吟了一瞬之后,垂落了自己的手,神情有些冷漠,她道:“夫君……怕我?” 许青扬看了她一眼,抬袖轻咳了两声,不自然道:“初晨想多了,我怎会怕你?” 夏初晨淡淡嗤笑了一声,她道:“既你不怕,那就走吧。” 话落,她就上手抓了许青扬的胳膊带着他飞向了脑袋顶上的大孔洞。 又是如此,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许青扬青着脸,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好不容易落地,他才稳住身形轻喘看向夏初晨道:“下次……不要再这样。” “嗯?”夏初晨转眼看他,有些不明白。 许青扬道:“不要牵我手,我自己……能走。” 夏初晨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自然是没有避过他此刻面色铁青的脸。 她现在已经十分确定了,面前这个病娇公子好像没来由的不愿意让她碰他,而且他好像自从成婚就躲着她。 夏初晨有些郁闷,他这是在嫌弃她吗??她有哪里不好吗?夏初晨心头是大写的问号。 夏初晨淡道:“好。” 话落,她已经不再看许青扬了,目光转向了自己此刻所处的地方。 还是在这个土墓里,一样的石头隔室,石壁上燃了两盏油灯。油灯的中间部分挂了几副人像画。那画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画中人物有男有女,看衣冠发拭都与水镜司的先祖装扮差不多。 而油灯照耀下的墙上刻了好多的字,密密麻麻的。但是夏初晨注意到,这里除了墙上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被许青扬打破的那个石棺她都没见到。 而且,她也没有听到之前在石棺之中听到的打斗声。难道?这里又是一个什么秘密之地?夏初晨微微皱了眉头。 许青扬大概扫了一眼之后,看着墙上那些密集的字体说:“那是水镜司的一百条清规戒律,此地该是戒律堂。” “戒律堂?”夏初晨疑问,“怎么出去?” “背书。”许青扬看了她一眼,简短答道。 “背书?”夏初晨抬眼转向了他,“什么意思?” 许青扬道:“戒律堂便是这英雄冢琉璃棍阵的最后一道关卡,背完水镜司的清规戒律之后,自然就能出去了。” 夏初晨的眉目皱得极深,没有人知道她其实记忆力很烂,对背书是绝对犯怵。她看着墙上那些文字,头就有些疼了。怎么办? 偏偏此刻许青扬又在她耳边加了一句:“除了背会这些清规戒律,要想出去别无他法。” 听见这话,夏初晨的头更疼了。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才转向许青扬问:“你……会不会背?” 许青扬道:“自然。” “那你背。” 许青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进来这里的人都要会背才能出去。” 也就是说,她不会背,那么她就不能出去。 夏初晨烦躁道:“那你先背了出去。” 许青扬看着她皱紧地眉头,便知这事可能是难为她了。他盘腿坐了下来,盯着墙上的文字,没回头说:“我念,你学,背会它并不是很难,水镜司的弟子们都会背。” 夏初晨抿了抿唇,说:“行。” 话落,她便也像许青扬一样盘腿坐了下来,许青扬果然是很专注的在教她。 水镜司一百多条规矩,他都细心的给她解释了,顺便如何背诵都教导她了。 可是好久的时间过去,她试着背了好几次,还是错误百出,闹出不少笑话不说,还背不全,连一半的规矩都没背下来。 许青扬目瞪口呆的盯着她问:“你……你不是灵婴吗?” 言外之义,怎么能这么笨呢? 夏初晨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定说:“我不是。” 许青扬无语了,他叹了口气道:“继续吧。” 夏初晨一脸认真的点头,其实她也是在很认真的学啊?而且她这认真劲都快赶上高考的架势了。 但是……不会背是她的错吗? 时间又过去好久,许青扬算是对夏初晨服气了,他都不知道她脑袋是怎么长的,也没多少的东西,可是她就是记不住。 许青扬盯着她,夏初晨也盯着许青扬。 夏初晨见许青扬没反应,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还不对吗?” 许青扬:“……” 许青扬面色有些沉,自然这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夏初晨还是这个水平,他揉着眉心,抬眼厉声质问道:“夏初晨,你有没有在好好学?” 夏初晨:“我……” 许青扬的言外之意是她又错了,而且看他质问的语气,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烦躁了。 夏初晨也挺郁闷的,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哎,算了。 夏初晨看着他,倒是目色平静,别人嫌弃她的记忆水平也没错,她自己也是十分嫌弃的。她说:“你先走吧,不必管我了。” 许青扬见她垂头捻目,一脸丧气的模样,又叹了声道:“那你准备在这里呆到何年何月?” 夏初晨掀起眼帘,十分淡定地说:“实在背不会,蓝旋风会带我出去。” 许青扬瞬时哑声,蓝旋风都能掀了整个后山,自然是能带你出去了。 许青扬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说:“我说过不准用蓝旋风。” 夏初晨抬眼看他,许青扬盯着她那双大眼,气愤地直想捶她脑袋,他忍了忍又道:“继续背。” 夏初晨像个听话的学生,很认真地答:“好。” 许青扬没脾气了,面对这么乖巧的学生,好像刚刚那一通无名火发得莫名其妙似的。 又是好长时间过去,面对夏初晨,许青扬连脾气都懒得发了。只恨不能一句“孺子不可教也”送给她。 此刻的许青翔就在与他们相连的前边一所石室里,这名石室名曰七情之恐。 没错,就是其名恐惧的意思。 这间石室不同于他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棍阵,这里什么都没有,目光所至的墙上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 他盯住看的瞬间,那影像就幻化成了一个清晰的影像,许青翔定睛一看,那是……是几丝银丝缠绕的指环扣。 “银丝指环?”许青翔大惊,那是……是。 突然间的,见到墙上显现的那东西,他就睁大眼睛惊恐的抖动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嘴里大喊:“不……不要。” “不要什么?”一个特别鬼魅的声音突然窜进了许青翔的耳中。猛然听到这声音,许青翔就痛苦的闭了眼开始全身抽搐。 他恐惧的大叫道:“不……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 那鬼魅之声似乎是大笑了两声,他道:“许青翔,你忘了我了吗?” 说完这句话,许青翔微微眯眼,就见面前的墙上银丝指环扣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红衣的男子背面。 那男子高高大大的,披散着头发,许青翔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沉冷的魔音一如记忆之中的样子。 许青翔颤着音,道:“是……是你?” 影像里的男子笑了起来,说:“是啊,好久不见青翔,我可想你呢!” 许青翔恐惧至极的问道:“你……你来干什么?不……不准伤害青扬,你不准伤害青扬。” 那影像又大笑了两声,道:“呵,这么维护你的哥哥啊?可是,他知道吗?你理解你的心吗?这么多年,他不是远离你,他不是不理会你,他不是……不是把你看作一个变态吗?” “没……没有。”许青翔大喊,“他……他没有。” 那鬼魅之音突然拔高,厉声喝斥道:“别自欺欺人了,许青翔。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为了他……为了那个废物,你都活成什么样了?” 许青翔大叫:“他不是废物,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红衣背影大笑两声:“一个灵根被斩,又无修习之能的人,你说他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不是废物。”许青翔开始嚎叫,“他灵根被斩,他被斩都是因为你。” 提到许青扬的灵根,许青翔心中就痛苦不堪。是的,那是一段让人永生都无法难忘,一直折磨他到现在的记忆。 那个时候许青翔大概九岁,许青翔十一岁。小时候的许青翔比较喜爱跟许青扬玩闹,两人常常打闹在一起。 而且小时候的他们也特别有好奇心,后山竹林的英雄冢是门派中犯错弟子受罚的地方,有一天许青翔就突发其想的想要来这里看师哥师姐们受罚。 只是他一个人在英雄冢的坟头上爬来爬去,摸索半天也不能进去。他不能进这坟头,自然就不能看到师哥师姐们受罚。所以天都快黑了,他才失望的从坟头上爬下来。 他闷闷不乐的回去了,第二天喊来了许青扬,许青扬与他一起爬来几天坟头,也没有发现有哪里可以进的开关。 许青扬见没法进去,自然就不愿再来了。许青翔一个人在坟头转悠之时,有一天傍晚他就在这英雄冢的坟前遇到了这个红衣男人,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背对着他,问他说:“你想进这坟?” 那时候的许青翔见这红衣男人有些奇怪,便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进去的,你是谁?” 红衣男人哈哈笑了两声说:“许青翔,我是这坟的主人,我能让你进去。” “坟的主人?”那时候的许青翔根本就无法辩别,也没仔细过问,只觉得他能让自己进去,实在有些开心,他问:“你真的能让我进去吗?” “当然。”红衣男人回答他。 许青翔歪头想了想,“那你让我进去吧。” 红衣男人说:“你不是还有个伙伴吗?你把他一起叫过来,我让你们一起进去。” 提到许青扬,许青翔自然是高兴,当即就答应下来,跑回去喊来了许青扬。 那个时候的许青扬刚刚整理完水云真人的药籍,身子实在疲累,准备回红蕉水榭睡觉的。 在红蕉水榭之外,他被等在那里的许青翔挡下,他问:“青翔,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青翔很高兴,拽着他的袖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哥,我给个惊喜,走走走。” “惊喜?”许青扬疑问,“什么惊喜啊?” 许青翔似乎是很神秘,当时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说:“你跟我走就对了。” 许青扬实在疲乏,他不情愿道:“青翔,我明日再去看你的惊喜如何?我今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急如火的许青翔打断了:“哥,明日……明日也许就没了。你跟我去吧,保证是惊喜。” 许青扬无奈,只能依了他。 两人来到后山的竹林,好家伙,果然是很惊喜。就是在这英雄冢的前,那个答应要带他们进墓的红衣男人食言了,他在这里打伤了许青翔,用银丝指环剿了一截当时还年幼的许青扬的灵根。 当时的许青翔也是如现在这般,大喊着:“不要,不要啊!” 红衣男人放肆的大笑了两声,说:“许青扬,他原本就不该存于这世上。这一次,我只是剿了他的灵根而已,留他一命算是仁慈。” 当然,那个红衣的男人还想要他的紫瞳,他哄诱说:“许青翔,把你的紫瞳给我。” 就在许青翔不知所措之时,当时已经被伤的虚弱不堪的许青扬大喊道:“妖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何与我有这般的深仇大怨。但是,但是青翔的紫瞳你休想。紫瞳是认主的,除非是主人愿意,不然任它天地鬼神,谁也无法摘去。” 听到许青扬的这番话,当时已经惊惧不已的许青翔瞪大眼睛盯着许青扬。 他在心里知道,自己的紫瞳是认主,但非是许青扬说的那样。紫瞳是可以被夺的! 当然,他吓得不敢出声,也是在后来才回忆起许青扬的那番话其实是在保护他。 那红衣妖人见许青扬这般说,不知怎么的竟也没有怀疑,他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许青扬说的话,我自是会信。不过,许青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愿把紫瞳交过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迈着大步,疯笑着消失在竹林里。随即,许青翔就没有记忆了。醒来之时,他在自己的宁西院完好无损。但也是自那以后,许青扬的身子却是日益虚弱,直到有一次狼狈病发,搞得水镜司上下惊惧不已。水云真人给他重测灵根才知他灵根被斩,无法修复。 想起过往,许青翔就……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愧疚。若不是……若不是他,许青扬也不会。 而且,也没有后来,他为了保护许青扬,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一点点愧疚感,向许青扬说了那样的荒唐之言。 鬼魅之音并未与他纠结这个话题,他说:“许青翔……你的紫瞳给我吧。” 第二十三章 兄妹情深 “紫瞳?”许青翔愣了一下,他想起之前的往事里,许青扬拼死也要为他护下紫瞳之事。而墙上的幻影虽然叫他恐惧,但是他不能,也不可以让自己的紫瞳落入他的手中。所以,他抽搐着身子悲怆的大喊道:“紫瞳,紫瞳是我的,不能给人。” 当然许青翔一边说着话,一边颤抖着站了起来,随他站起来之时,他的双目凛然,眼珠突然变成幽紫色。 随着眼珠的变色,从那眼眶里便散发出一束束强烈的紫色灵光射向了他对面墙上的幻影。 他疯狂的大叫道:“紫瞳是我的,紫瞳是我的。” 就在他发动紫瞳之力攻击墙上那幻影之时,红衣幻影只是大笑两声,并没有避过紫瞳之力。而且也没有还手。 很快,强悍的紫瞳之力击碎幻影,洞穿墙壁。“轰隆隆”一声巨响,还在隔壁背书的夏初晨就见到许青翔浑身戾气十足,发丝飘扬,衣袂翻飞,神情冷然,如同疯魔一般嘴里大喊着“紫瞳是我的,紫瞳是我的。”,他全身都处在不正常的崩溃边缘的状态里,唯有那眼珠里可怖的紫光让人惊惧。 他从那里走出来,见到身着红衣的许青扬时,突然眼眸里的紫光更甚,他大叫一声,“妖人。”眼睛里的紫色灵光便扫向了许青扬。 当然,见着许青翔,许青扬是高兴的,所以他身子往前倾了两步,就要走向许青翔,嘴里也高兴的喊了他一声:“青翔。” 可是许青翔似乎听不见他的呼唤,反正夏初晨就看到那猛烈的紫光射向许青扬。 夏初晨虽然不知道他眼里的紫光是什么?而且此刻的许青翔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太对劲,她极快地一手扯住了许青扬,大喊“樱花伞。” 樱花伞快速的飞到许青扬的头顶,将许青扬护佑在伞下,随即夏初晨抽出腰间尘樱剑,抬臂飞快的一剑甩了过去,打散了那不断射出的紫色灵光。 灵光被夏初晨的神器所切,许青翔的眼睛似乎抽搐了一下,大概是有些疼,但他似乎并没有管那疼痛,依然疯叫着“妖人”就要跑向许青扬。 夏初晨抬起一掌,推向了此刻身形激动颤抖的就要跑向许青扬的许青翔,许青翔噗通一声倒地。 但他目色凛然,一手撑着地面,并未管夏初晨,而是直直地盯着樱花伞下的许青翔,那眼里惊惧与仇恨夹杂,看得叫人莫名其妙。 夏初晨自然是不会让他再站起来攻击许青扬的,她一边使着指决禁锢住他,一边对他大喊道:“许青翔,你看清楚,他不是妖人,他是许青扬,是你哥。” 当然此刻正在樱花伞结界之下的许青扬也才发现了许青翔眼眸里的不同,他担忧的拍着樱花伞粉色的结界喊道:“青翔,青翔,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了?” “青翔,青翔。……” 许青翔跪在地上,被夏初晨手中操控的灵决禁锢住,无法动弹。他想使紫瞳,但眼睛有些痛。他微微闭了眼,想缓和一阵,却是在这片刻的寂静里听见许青扬一声声的呼唤。 他猛然睁眼,才看清楚樱花伞下许青扬的面容,随即他眼中阴郁的紫光便完全消散了,沉郁的面色一如平时,他见到许青扬,眼底流过一串复杂和愧悔,他低声道:“哥,你……你还好吗?我……我刚刚做了什么?” 夏初晨见他终于是恢复正常,才收了指决和许青扬头顶的樱花伞,她眼底快速的扫过许青翔颤微爬起来的身影,如实说:“刚才他快让你打死,你说你做了什么?你还问他好不好?” “打死?”许青翔愣了愣神,此刻许青扬已经走到他身边了,见他身子似乎并无异样,他才放了心。 他看着许青翔问:“清翔,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怎会还袭击我?” “我……”许青翔看着他担忧的样子,想到在“七情之恐”里的事情,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沉了眼,顿了很久,才道:“没什么。” “没什么?”夏初晨一愣,并不相信,她直觉许青翔是隐瞒了什么不愿说,她盯住他问:“没什么,你会叫他妖人?” 许青翔的目光从来都不是盯夏初晨,此刻他的目光俨然锁在了许青扬抬袖时露出的手腕上露出的银丝之上,他惊惧地看着许青扬问:“哥,这个……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 许青扬眼睛瞥向自己的手腕,低头用自己的手指扣了扣,银丝依然扣不掉,他无奈道:“这个……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向你细说。” 他抬眸又问:“可是……你刚刚到底是见到了什么,竟会那般失控。” 许青翔直言:“我见到了一枚银丝指环,那指环就跟你手腕上的东西是一样的。红衣无面妖人。” “红衣无面?”许青扬皱眉。 许青翔道:“是的,是个高大的披散头发的无面人,他说话总是背着人说,手上的银丝指环很厉害……” 他看了一眼许青扬,没有再说下去。那指环直接搅烂了他的灵根,能不厉害吗? 许青翔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顿了好久,才继续道:“那个人,他想夺我紫瞳,所以……我。” 接下去的话,许青翔不必再说,夏初晨和许青扬已经懂了。 但那披散头发的红衣妖人是不是就是蓝柯口中的妖人,现在还不能确定。 许青扬低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银丝腕带,面色有些不好了。这个东西,若是……若是真如青翔所说,那个妖人与他带着一模一样的东西! 许青扬的面色变得郁加惨白,他想起了还未进来之时,英雄冢前那一幕,披散头发近乎疯魔的自己,杀了恩师,逼退夫人的自己。 想到那个画面,许青扬心中就特别难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敛眉喘了一会,夏初晨注意到他的神情,说:“先出去吧,这里并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听见这话,许青翔道:“嗯。” 但是刚刚还在捻眉喘息的许青扬却是睁了眼,转向她,问:“你……会背了吗?” “会了。” 夏初晨看了他一眼,若是再不会,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会气疯。 “那就走吧。”许青扬松了口气。 三个人背完水镜司的一百多条戒律清规,果然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在英雄冢的墓碑之前了。 一身黄衫的彩凤和绿衣的白灿灿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出来,她们便迎了上去,彩凤跑到了夏初晨身边,开心的笑说:“小姐。” 而白灿灿却是迎向了许青扬,面上担忧,抓着许青扬的衣袖就上下查看着,见他身上虽无有伤痕,但面色很是苍白,她清水眸里的担忧都快盛了出来,问道:“青扬哥哥,你……你怎么样了?” 许青扬微微轻咳,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灿灿,我没事。” 许青扬对白灿灿自然而然亲近的动作,让夏初晨和彩凤都睁大了眼。当然,睁大眼的是彩凤,而夏初晨却是微微张了张眸。 她的目光扫向了许青扬看着白灿灿的温柔眸光,若有所思。 而一边的许青翔似乎是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但他的眼睛这一次却是盯着白灿灿。 白灿灿被他盯得发怵,抬头直问:“少主,可有事?” 许青翔对她的问话讶异了一下,有事?有事的不是她自己吗? 受罚之前,不是她把他堵在山门前,气势凶恶,看样子是要找茬的吗? 许青翔不知道这丫头是要搞什么鬼,不过他懒得管她,他道:“无事,我走了。” 说着,许青翔就自己一人往竹林外走去了。 夏初晨自然也懒得去看别人兄妹情深的戏码,她也抬脚往前面走。彩凤两步跳了过来,在后面直追:“小……小姐,不,不等姑爷啊?” 夏初晨淡淡回她:“要等,你就站那等。” 听到夏初晨的话,许青扬不自觉的瞥向了她远走的背影。 直到夏初晨和彩凤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他才把目光转向了自己面前的英雄冢墓碑。 白灿灿见他表情凌肃,便问:“青扬哥哥在看什么?” 许青扬淡淡答:“英雄冢。” 见他这么说,白灿灿也把目光挪向了他面前的墓碑,墓碑很普通,虽是大理石石块,但许是经历风雨浸透的时间太久,边角都有些残损了。 而且那上面“英雄冢”三个字,虽然苍劲有力,但白灿灿盯着盯着……怎么竟盯出了朦胧淋漓鲜血的画面。 她有些惊惧地闭了眼,然后再次睁开之时,那碑面的三个字又很正常了。好像刚刚出现的朦胧血迹是她的幻觉。 当然,这一次她是不敢再盯那碑了,她的目光转向了许青扬小心建议道:“青扬哥哥,咱们回去吧。” 许青扬还是十分专注的盯着那墓碑,她又道:“这碑也没啥好看的,除了慎得慌。” 许青扬把目光收回来,转向了她,想着这竹林静悄悄的,小丫头估计是害怕了。 他侧了身,淡淡说:“走吧。” “嗯!”白灿灿很高兴,她并不愿意呆在这里,只觉这里真的让人慎得慌。 白灿灿将许青扬送到红蕉水榭之外,许青扬停住了脚步。 白灿灿疑惑:“青扬哥哥怎么不走了?” 许青扬回想起竹林里夏初晨离开前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对白灿灿道:“灿灿,你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了,正好……我也回去歇歇。” 想到许青扬的身子一向虚弱,这番又去受了罚,白灿灿知他没有什么精力与自己说话了,便垂头搭脑顺从道:“那……好吧。” 白灿灿离开,许青扬才抬袖一挥,直接瞬移到了红蕉水榭自己的房中。 当然,他刚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的功夫,他就捂住自己的心口猛咳不已。 他有内伤,那是在石棺中施心决时所受的,虽然体内大的创口让夏初晨施灵力暂时止住了,但里面的一些小创口还是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强撑到现在,却是没法再撑下去了。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撑在桌面上,额上大滴汗落下来,颤抖着身形,面色十分惨白。 就在他承受不住,快要痛得晕阙之时,夏初晨突然推门而入,她就那么看着他,面色平静,似乎见到许青扬此时的模样一点都不意外,她道:“果然。” 许青扬睁眼看她,虽然之前几次狼狈模样都让她见过了,但是这一次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自尊心,他不愿意让她总是见到他这番惨样,所以他咬牙启唇道:“你出去。” “出去?”夏初晨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好心而来的结果是别人让她出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就是不愿意让她亲近他?刚才在英雄冢前,他不是还那般温柔的对白灿灿吗? 夏初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站在那没动,许青扬就强撑着与她对视。 夏初晨看了他一会,好半餉才吐出了两个字:“逞强。” 说完,已经闪步过去,抬指极快的施了个指决,定了许青扬的身。 随后她才掌中聚起灵力,缓和的慢慢推向了许青扬的后背。 许青扬身子不能动弹,可是嘴上却是能说的,他喘咳着道:“我……我不是让你出去吗?” 夏初晨手上灵光未停,但眼眸轻轻扫过他脑门上的汗,说:“时候未到。” “什么意思?”夏初晨的灵力输入,果然自己的身子就舒服了许多,至少有很大一部分创口疼痛减弱了,所以说话的声气也没有那么中气不足了。 夏初晨低眸扫了他一眼,道:“时候到了,我自然就出去了。” “什么时候?”许青扬问。 夏初晨再没回答他,而是集中精力输送着灵力为他修复着伤口。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许青扬果然是感觉浑身舒畅了不少。夏初晨收了掌,面色淡然说:“这个时候,我出去。” 说着,就迈开步子直直往门外走。 许青扬愣了愣神,直到夏初晨拉开门栓的时候,他才极快地出口喊了她一声:“夏初晨。” 夏初晨没有回头,却是扒着门栓的手顿了一下。 许青扬道:“多……多谢。” 夏初晨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好好休息,你的身体很虚。” 这话说完,她就抬脚离开了。 许青扬怔在原地,见她离开,他又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 那个暗崖之上,那段记忆很清晰,夏初晨用樱花伞将他锁在悬崖之上,最后又用尘樱剑一把刺向他的心口将他推入悬崖。 那段记忆是如此的深刻真实清晰,不比英雄冢前的画面。 第二十四章 送君千里 那段记忆像长了根似的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萦绕不去。 对夏初晨,他真的没办法去释怀,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在她未来还没有动手之前,保证自己不会先动手。 但若是一旦她有这个苗头,那么他也自不会客气。 许青扬的眼眸又扫向自己手腕上的银丝带,奇怪的银丝带,从许青翔的话语里他见到的红衣妖人手指上戴的就与自己腕上这个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青扬撑着脑袋,锁着眉心更烦躁了。 这里是水镜司的南面山顶,是一处风景独佳的奇峰峻岭。卫平诚盯着眼前高高大大的樱花树,这是他寻遍整个水镜司才发现的一棵,也是唯一的一棵。 不过,这个时节端午都已经过了,并不是樱花盛放的时节,所以整个大树除了繁茂的枝叶之外,就是枝头上颗颗坠着的指甲盖大小的青果儿。 山里的五月并不显炎热,卫平诚仰脸一望,云层中耀眼的太阳光从随风摇曳的密集的树叶间穿透下来,碎下一地的斑驳星点,一如灵婴岛湛蓝色天幕里耀眼的颗颗繁星。 初晨啊!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遗憾:师兄再不能陪你了。 他已经拜别了清肃真人夫妇,明日就该是他起程回灵婴岛的时候了。 他回去向父亲,向岛主复命,回去守在那个再没有初晨的孤岛。 他心中有些难受,一想到他会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到夏初晨,他心里就郁加难受了。 只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安慰自己,他原就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他原就该……就不该对自己的主人有所幻想。 他抬头望着那青果,眉间皱得更紧了,初晨是爱樱花的,他抬袖一挥,整颗高大的樱花树上的繁盛的青果便变成了一朵朵粉色的樱花绽放在枝头。 看着那金光闪耀,又肆意绽放的花朵,他才满意的咧了咧唇,这样才对。他回头望,不远的一边就是金色结界下的红蕉水榭前面那一片火红的美人蕉花田。 再次回头,转向了那树此刻已经繁茂的樱花。他抬指面无表情的从自己的心口扣了扣,紧咬牙齿,身形微颤的瞬间,他手指处结出一点红色光点抛向那繁茂樱花。 樱花被那红色光点浸润,光泽郁加美艳,叶片也更加圆润可爱了些。 卫平诚再次满意咧唇,不过这一次他却额头冒汗,齿间带血。 他撑着身子缓了一阵,才掏出手绢擦掉自己额上汗,口中血迹。 彩凤和夏初晨踏着晨风而来的时候,便见到了这满树繁华的娇艳樱花。 彩凤欢快地惊叫:“哇,小姐,小姐……我……我看到了什么?是樱花,是樱花欸。我原以为……我以为水镜司是没有像灵婴岛那样的樱花的,但是……但是,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可能呢!” 夏初晨微笑着抬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看到樱花她心情也不错,她道:“你没看错,是樱花。” 她盯着闪着金光闪烁的繁茂树下的白衣翩然的那个俊挺的人,嘴中不觉道:“还有大师兄。” “大师兄?”彩凤定睛一看,果然是卫平诚站在那树下。 彩凤看了看那樱花,才转向了夏初晨道:“所以……” 夏初晨轻轻“嗯”了一声,替她说完:“是,你猜的没错。现在并不是该樱花盛放的时节,所以你所见之花是大师兄变的。” 站在树下的卫平诚已经发现了她们,他向着她们喊道:“初晨,彩凤。” 彩凤和夏初晨走到樱花树下,彩凤自知今日卫平诚如何会在这里见她们,她早就知道卫平诚要回灵婴岛的事了,所以这一次他估计是向夏初晨告别的。 卫平诚这个人是有些清冷和沉默的,与自己的个性截然相反。但是彩凤隐隐能感觉到他对自家小姐是不同的。所以,彩凤想他大概是有话与小姐说的。 因此,彩凤与他拜了礼,就借口闪到了一边的草丛里等夏初晨。 彩凤走后,树下便只剩下夏初晨和卫平诚了。 卫平诚看着她,眸里总是有些意味深长,他道:“初晨。” 夏初晨淡淡“嗯”了一声,又抬眸看向他问:“师兄几时离开?” “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夏初晨澜澜低语,谈到离别,夏初晨心里还是有些伤感的,在这里夏初晨亲近的人不多,卫平诚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大师兄,虽然他少话清冷了些,但是也是家人。 夏初晨又抬眸看他,想说点什么离别煽情的话,却是搜肠刮肚的找不到,只能垂眸硬生生道:“师兄一路注意安全。” 卫平诚轻声应了下来,又叮嘱说:“初晨,中原修界复杂,人心叵测。你修为虽高,但也得时时注意,日后师兄不在你身边,你万事得以保全自身为重。” “师兄。” 听见这话,夏初晨终于有了一点离别的煽情之感,她点点头道:“师兄放心,初晨明白。” 卫平诚看着她,夏初晨算是他一手带大,也正是因为他一手带大,很多时候性子也随了他,即使后来他把生性稍微活泼些的彩凤调到了她身边,也再不能改变她的个性了。 他看着她叹声,“初晨明白就好。” 夏初晨抬头看那满树樱花,便想到那日做的那个梦,卫平诚要回去的那个岛上该是有她苦苦等待过生辰的父亲的。 虽说此刻她并不是这世里真的夏初晨,但是一想到梦境里樱花落尽树下跪着的可怜女孩,她心中还是不免意动。 那么期盼父亲的女孩子,最后还是没有等来她的父亲。 她盯着樱花,眉间几分清愁,还是为梦境里的那个女孩说了句话:“师兄若是见着父亲,请替……替初晨问声好。” “初……晨。” 卫平诚的音色,虽一如往常,但夏初晨还是听出了他这音的颤抖,他一开始是盯着地面,最后才望向了她。 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也没有出口,好半餉才回了一个字:“好。” 空气有些沉默,夏初晨盯着樱花,卫平诚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瞥向她的侧脸说:“初晨,水镜司没有樱花,这树花留给你。” “多谢师兄。”夏初晨没有拒绝,因为这树花是真美,太好看了。 彩凤手里转着一根狗尾巴草过来的时候,高大樱花树下就只有夏初晨一个人站在那,她在她背后喊了一声:“小姐。” 夏初晨回头,没有见到卫平诚,她想他大概是在她看花的时候走了吧。 彩凤问:“小姐,诚公子呢?” “离开了。” 夏初晨转了身子,也抬脚往山下走。这里是南峰,离红蕉水榭并不太远。 夏初晨和彩凤回到红蕉水榭的时候,站在水榭的回廊上,彩凤往那山头一看,瞬时就睁大了眼,惊喜道:“小姐,你看……那树花,这里竟是能看到的。” 夏初晨瞥眼过去,也有些惊讶了,不算远,但这距离也不算太近,还能看到那树花。 虽然站在回廊上见到那树花很意外,但是一想到明日散花之人就要离开,她还是忍不住道:“花开花谢终有时,或许明日这花就见不到了。” 彩凤转眼看她,郑重的说:“小姐,我会替诚公子好好守在你身边的。” 夏初晨淡笑:“好。” 彩凤,幸而有你。 夏初晨主仆回房,许青扬才推开窗棂望向了山顶上的那树粉色的樱花。 金光闪耀的花树,竟是用一魄结成,永开不败。 刚刚听夏初晨与彩凤的谈话,这花树该是卫平诚结成的,但是……不过一树花而已,卫平诚何以耗用自己的一魄做种根本在许青扬看来毫无无意义的事情。 许青扬看着那花树,摇了摇头,卫平诚是让人看不明白的。 还有夏初晨,反正……灵婴岛来的人都是让人看不明白的。 夏初晨强要这段婚约,不论新郎是谁?卫平诚莫名其妙的以一魄结花。 真是……许青扬看着那树花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次日一早,水镜司的山门前,许青扬站在田夫人的身边,下阶弟子已经卫平诚整理好了行装。 卫平诚拜别田夫人,才看向了夏初晨,最后又把目光盯在了一身红衣的许青扬身上。 许青扬恭谨谦和对他一拜:“诚公子。” 卫平诚看着他,明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除了一张脸能配上初晨之外,其他是哪哪都配不上。但……这段婚姻是夏初晨想要,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将初晨交到他手上,他是一点都不放心。好在还有自己的一魄能时时看着,虽然只是以花的形式,但若初晨有恙,他即使远在灵婴岛,也能感知得到。 卫平诚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青扬公子身体孱弱,但既你与初晨结为夫妻,那么我就把初晨交给你了。初晨生性单纯良善,青扬公子久居中原自是比初晨更懂人心,但愿公子能时时提点照应初晨。” 许青扬微微疑惑的抬眸看了一眼夏初晨,生性单纯还能说的过去,但是良善这卫平诚是如何说出口的。 他可还记得在软香楼,他身旁这个女人说把云伯南吊树上就吊树上,说让彩凤抽常玉虹就抽常玉虹,还有在英雄冢,她说绞就绞了蓝柯的舌头,还一剑刺穿蓝柯。 更有前世回忆里的那黑崖一幕。 良善?不存在的。 许青扬虽心里明白,但也点了点头,客套道:“诚公子放心,初晨既是青扬的妻子,青扬自会好好保护她。” “保护?” 夏初晨瞧着许青扬那一身病体,被噎了一下……有些想笑,他,他要怎么保护? 当然,夏初晨忍住没笑,但是彩凤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她这突兀的笑声着实让人尴尬了些,虽然大部分站在此地的人都很想笑,但夏初晨还是横了她一眼,斥道:“彩凤。” 彩凤心知自己犯了错,她看着许青扬微红的脸,极快的转变心思说:“姑爷,彩凤没别的意思,彩凤是要像你一样保护小姐。” 许青扬无比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尴尬就这么过去了,卫平诚转身要上马车,夏初晨随他一起走了两步,卫平诚回头惊愕道:“初晨,你……” 夏初晨抬眼看他:“师兄,樱花很美,初晨送送你。” 卫平诚怔怔地看着她半餉,眼眸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浓。他最终摆摆手,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初晨,不用了。” “师兄。” 夏初晨抬眸看他,卫平诚道:“初晨,保重。” 还有一句话他没话,师兄无处不在! 夏初晨点了点头。 卫平诚还是走了,马车极快的消失在远处金光璀璨的云海里。 回去的路上,田夫人抚了抚夏初晨的手,说:“初晨,虽然你师兄走了,但是水镜司是你的家,别太伤怀了。” 夏初晨点点头,田夫人再没有说话,只是转向了身后跟着的许青扬说:“青扬,你多陪陪初晨。” 许青扬瞥了一眼夏初晨,夏初晨虽还是一如往日的清艳夺人,但是许青扬还是看出她眉间失落的意味。 想想也是,卫平诚一走,以后就是她和彩凤两人呆在这对她来说还比较陌生的水镜司了。 所以,他这是同情她有点可怜么? 许青扬汗颜,但对着田夫人他一向是顺从恭孝的,所以他“嗯”了一声。 田夫人看着他,自然露出了“这孩子真懂事”的满意微笑。 剩下的路,自不必说,是许青扬陪着夏初晨和彩凤往南峰的水云谣走。 夏初晨走的很慢,一路也没什么话,转入玉桥的时候,她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小姐……”彩凤喊了她一声。 夏初晨抬眸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又转身往玉桥上走。 彩凤心知卫平诚离开,自家小姐的心情不好,但……彩凤把目光转向了身后的许青扬,说:“姑爷……小姐,她。” 余下的话,彩凤不必说,许青扬自是明白。他瞥了一眼玉桥上夏初晨的背影,夏初晨始终是那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清艳如莲的面容,任谁看都是一副绝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许青扬其实是知道,这人虽有仙子之貌,但又并不是仙子之心。 他还记得那个新婚之夜,踢被踢墙,要抱抱的单纯女孩。 他想了想,对彩凤说:“你先回水云谣,我去陪她。” “好”彩凤应下。 夏初晨双手扶栏站在玉桥之上,望着玉桥下面的粉红锦鲤鱼。 这锦鲤鱼也真是漂亮,在水中游来游去的,夏初晨也不知这是谁养的。 其实对于卫平诚的离开,她其实是想到了自己现世里的父母。她不知因她的离开,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她其实是有点想他们了。 但是她又很无奈,谁又能撼动时空之力呢!即使这里是个修仙的世界,即使她现在依然被某种神秘之力所控,但她有办法吗? 她没有! 当一个人暂时不能改变环境,不能改变命运的时候,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先改变自己适应环境,面对不可期的命运。 第二十五章 其实怎样 许青扬就站在夏初晨的身后盯着她好半饷才抬袖轻咳一声出声喊她道:“初晨。” 夏初晨回头望着他,大睁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许青扬怔了怔,原本想说几句安慰之词的,现在见着那清眸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青扬没开口,但是夏初晨却淡笑着问:“夫君有什么话说?” 许青扬叹了口气说:“罢了,没什么话。” 说完,许青扬就转了身,准备抬脚离开。可是他刚刚跨了一步,就被夏初晨握住了手腕。 许青扬挣了挣,无法挣开,他侧身皱眉看她:“我说过的,不准再这样了,放手。” 夏初晨不仅没放,手下还微微使力,一下子将他拉到自己身前,许青扬被她扯了一个踉跄差点脚滑扑向她。但许青扬的个子高挑,虽然病弱了些,但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极快的稳住自己的身形。 不过他离她很近,近到他一低眸就能扫见她雪白的颈项,绯红的唇,还有她微微扬着的下巴。 夏初晨睁着水眸,微微皱着眉,似乎极其的郁闷,她沉默着并没有放开许青扬的手,而是掀起羽睫一字一顿的问他:“你,讨厌我?” 许青扬眼眸微睁,愣了一下,所以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让她看出来了。 许青扬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他只是低眸看着她没有答话。 夏初晨却淡淡笑了笑说:“原以为你是良配,却没想是初晨一厢情愿了。罢了,你走吧。” 说罢,她就放开了握住他的手,转眼又看向了玉桥底下欢快追逐的锦鲤。 许青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人就是有些奇怪。当那句话,那三个字就这么让夏初晨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之时,他竟然会发现自己满脸燥红,愧得无颜见人。 他没有再看夏初晨,而是眼神飘忽怔怔的不知看着哪里,一步一步地走下玉桥。 讨厌? 除开那个暗崖梦境,夏初晨真的让人讨厌吗?那个女人貌美如仙,那个女人心如赤子般明净澄澈,她就真的让人讨厌吗? 许青扬突然迷茫了,他想起在水镜司的山门前与那个女人的初见。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盯着他,就那么眼神干净无比的问:“是你要娶我吗?” 他当时着实被她清亮的眼神,直白的话语怔住了。但那时候的他更多的是对她那张脸的不可思议。 许青扬怔怔地回头,他嘴中澜澜一句:“夏初晨,其实我……” 其实怎么样呢? 他回头的时候,根本就没再见到夏初晨了,她早已不知何时就离开了。 其实怎么样呢?他想告诉她什么呢? 其实他不讨厌她?愿意与她结成良缘? 但是这可能吗?许青扬自嘲。 这里是后山的英雄冢的墓碑前,此刻正是晨雾散去,煦阳普照的时刻,英雄冢的竹林清静雅致,而且因为阳光的照耀,这里变得比往日郁加明媚和凉爽。 但是就算是如此温煦明媚的时刻,也无法融化半点许青翔此刻郁沉的脸。 他盯着墓碑前背着身站着的那个女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来了?”那个女人回头,夏初晨才发现是白灿灿。不过,此刻的白灿灿与她平日所见的模样是完全不同。 夏初晨是随着玉桥之上的一缕黑烟追过来的,但是她刚刚追过来之时,却在英雄冢的碑前见到了许青翔和白灿灿。 此刻的白灿灿虽然脸容未变,但神情凛冽,眼神里甚至带着极大的愤恨对着许青翔。 许青翔也有些奇怪,他沉默着盯了一会白灿灿之后,才道:“来了,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白灿灿尾音微扬,不屑道:“许青翔,你忘了你干的好事了吗?” 许青翔敛了下眉,白灿灿却是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悔婚,为什么要欺负青扬哥哥?” 提到这件事,许青翔似乎并不愿多谈,他横了眉,淡淡说:“我说过了,我并没有欺负他,还有,这件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许青翔的态度似乎让白灿灿十分的不满,她腰上轻带瞬间化成了一柄软剑握在手中,夏初晨注意到她握住的瞬间那软剑就嗤嗤的冒着莹绿的碧色光芒。 白灿灿道:“你怎会说与我无关,许青翔,你弃了青扬哥哥也就罢了,但是青扬哥哥的一切都与我相关。我不许你这样欺负他。” 许青翔都无语了,淡淡吐出了一句:“不知所云,无理取闹。” 白灿灿恨声:“你说什么?” 许青翔似乎是懒得再向他解释,只是沉着脸道:“白灿灿,我警告你,不要离他太近。” “不要离他太近?”白灿灿听见这话,竟是笑了起来,随即她又嘲讽的瞥了一眼许青翔道:“许青翔,你这个人真的有点好笑。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他才会去邙山的吗?虽然我并不知道那年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是你,一定是你把他逼走的对吧,是你逼他。现在,是怎么着,他回来了,想要与谁亲近,你都看不顺眼了?” 许青翔沉默着没回答她,他与许青扬之间的事,没必要告诉别人,更没必要告诉白灿灿。但是,他却不知道白灿灿心里原是这么想的,是他逼他? 是他逼他吗?当年许青扬灵根被斩之后,许青翔一直都很愧疚,所以一个劲的想要补偿他。但是后来许青扬躲着他,之后再不见他。 而且,许青翔听说他要离开之后,还蹲守在红蕉水榭之外去求过他留下的。但是许青扬告诉他,他不想要做一个废人,他要出去找神医治伤。 所以,他才不能阻止他去牤山。 但……这,有必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与许青扬的事情吗? 许青翔沉着脸站在原地,白灿灿又笑了两声,继续嘲讽道:“呵,我倒是忘了,水镜司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许青翔少主这些年又究竟看的顺眼谁?自己都活的半死不活的,该是从来都没有把谁瞧在眼里过吧。” 许青翔眼眸微微泛起紫色,他声音微微提高,厉声说:“白灿灿,记住我的话。你怎么样认为我,我无所谓,但是……你离他远些。” “离他远些?”白灿灿笑起来,“许青翔,我觉得这种话,应该用在你自己的身上比较合适。你许青翔,才应该离青扬哥哥远些,你不知道外面传言你那个相好陈清酒长得像青扬哥哥吗?许青翔……你” 许青翔似乎是动了怒,他极快的提高嗓门打断了白灿灿,说道:“不要拿青扬与清酒相比。” 白灿灿哈哈笑了两声:“许青翔,我今天不跟你扯这些。今日,我就只想替青扬哥哥讨回公道,你许青翔仗着自己水镜司大少爷的身份,几次三番欺辱他。哼,着实可恨!” 说着她便执起她手中早就冒着嗤嗤碧火的软剑向着许青翔打了过去。 许青翔手中并无武器,他就那么侧着脑袋避着白灿灿的袭击,并未对白灿灿发起过进攻。 白灿灿将他逼退好几步,才一边进攻一边朝笑道:“许青翔,你可真是有辱水镜司的门庭,身为堂堂少主,竟如此草包。” 许青翔懒得搭理白灿灿,只是眼中紫火更甚了些。他其实可以一眼就让白灿灿退败,但是……若是白灿灿因紫瞳之火受伤,他又该如何向许青扬交待呢? 当然白灿灿也笃定了许青翔就是个草包,所以她逼得他节节后退不说,还穷追不舍。 当然这其中的奚落许青翔修为低级的词汇当然也没有落下。 白灿灿的呱噪之言,最终让许青翔煩了,就在被她逼到靠上一颗竹子的时候,许青翔随手勾起脚下一根被削掉的竹筒,旋风一脚,竹筒转了个弯打到了白灿灿的后背心。 许青翔这一脚,白灿灿就没承受住,她后心被袭,立马就撑起软剑,一腿跪在了许青翔的面前,嘴角一丝血迹流出,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盯着许青翔的后面说:“夏……夏姐姐。” 许青翔回头,正是夏初晨披着星碎暖光从竹林深处走出。 她目色清冷地看了一眼许青翔,才转向了此刻正跪在地上的白灿灿。 其实他们之间的一切谈话,打斗动作,她都看到了。当然也包括许青翔那趁白灿灿不注意的后背一脚。 白灿灿缓了一会,就起了身。她看向她问:“夏姐姐怎么来了?” 夏初晨道:“那日过来受罚,发现掉了个玉佩,所以才来这里看看有没有的。你们在这做什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瞥向了许青翔。 白灿灿说:“我们……我们切磋,切磋一下。” 夏初晨“噢”了一声,道:“那我继续去找,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话,夏初晨就真的离开了,但是她知道许青翔和白灿灿这两人间却是是有些事,当然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就能看出,这事很大一部分是关于她的丈夫许青扬的。 但是事已至此,她与许青翔也已经成了婚,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能看出白灿灿对这件事是不高兴的,心里一直认为是许青翔欺负了她的青扬哥哥才会造成如此结局。 还有许青翔和白灿灿的事,夏初晨不知缘由,她无法置评,更不能去掺和。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近到许青翔和白灿灿的近前才发现那丝黑烟瞬间就没有了。 所以,她才想着去别处寻寻的。 自然,夏初晨一离开,白灿灿就对许青翔怒目了,她道:“今日就先这样吧,许青翔少主,望你好自为之,以后别想着再欺负青扬哥哥。” 许青翔翻起眼皮,冷道:“记住我的话,不要离他太近,他现在已经成了婚,夏初晨才是他的妻子。” 白灿灿横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提着软剑就走了。 当夏初晨再次从竹林走出的时候,就见到了坐在山路上一块石头上的许青翔。 他就坐在那里,眼睛不知盯着何方,好像在看山脚下又好像没有,他的指尖拈着一片翠绿的宽竹叶,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一支语调欢乐的似乎是童谣的曲子。 但语调虽欢,可是他的面容却并未有半丝欢颜。 夏初晨盯着他看了一秒,这个水镜司的少主,生的俊俏姿然,却时常一副心事重重,忧郁的模样。 当然,这个人还差点成为了她的丈夫。 夏初晨不知他有什么样的故事,亦或者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才变得如此? 但是,此刻许青翔显然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她不想去打扰他。 这天下间,只要是人,甭管他凡人还是有灵根修习的人,谁还没能点埋在心里的故事呢? 就像她,就像许青扬,或者就像许青翔,亦或者白灿灿。 他们心里都有无法言说,只能自己品尝的故事。那故事不论悲伤,欢喜都只能自己接受。 就在夏初晨准备悄无声息,走过他身边之时。许青翔突然停了口中的童谣奏曲,他喊住了她:“夏初晨” 夏初晨回头,愣了一眼,她其实是挺意外这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许青翔会喊她的。 她问:“少主什么事?” 许青翔说:“英雄冢,多谢你保护他。” 夏初晨微微睁眸,才恍然大晤他口中的“他”是谁。 许青扬。 提到许青扬,夏初晨就想起玉桥之上,许青扬并未拒绝“他讨厌她”的话,她的眸色暗了暗,才抬眼说:“无妨谢否,他是我夫君。” 话落,夏初晨就转身抬脚走了。 是的,他是她的夫君,即使夏初晨并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让他厌恶。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她夫君的事实。 而且更加让她无法摆脱的是,似乎有种冥冥之力,让她无法摆脱许青扬。 看到他受辱,她会不愿意,会愤怒,会想要教训别人。 看到他危险,她会情不自禁挡在他的身前,当然,她更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樱花伞好像随时是为他定做的似的。 这个许青扬,似乎是她这辈子的劫,不论她是不是想接受。反正,现在她与许青扬是一体的。 夏初晨无比烦躁地回到水云谣,在红蕉水榭之外她发现了等在那里的彩凤。 第二十六章 粗茶淡饭 彩凤见到她就迎了上来:“小姐。” 她往她的身后望了望,并未见到许青扬,不免疑惑:“姑……姑爷没一起吗?” 听到彩凤这个自然而然的称呼,夏初晨心顿时往下沉了一下,抬眼看她说:“彩凤,以后不要叫姑爷,就叫他青扬公子。” “那……好吧。”彩凤低头抿了抿唇,她能看出来夏初晨和许青扬之间是有问题的,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对新婚夫妇该有的状态。但是,她是自认为自家小姐是没有错的,错的该是青扬公子。 夏初晨上前一步牵了彩凤的手,准备带她进入红蕉水榭的结界。 但是刚一触到彩凤手的瞬间,她却又放开了。进去干什么呢? 彩凤睁大眼疑惑地看着夏初晨奇怪的动作问:“小姐,不……不进去吗?” “不了。”夏初晨转了身子,往前踏了一步,说:“走,咱们下山。” “下山?”彩凤紧随其后,“下山做什么呀?” 夏初晨顿住了脚步,神态自若淡定说:“吃油泼面。” “油……油泼面?”彩凤被噎了一下。 夏初晨口中所说的油泼面乃是这水镜司地界的一道大众又绝味的地方小吃。 彩凤也是吃过的,因为水镜司的食堂就有。那油泼面,宽宽的板面劲道不说,上面一层红艳艳的红油绝对惹人喜爱,更别说配上的豆芽和油过的新鲜亮泽的青菜了。 反正味道不错,但是……除了一点,非常辣。辣到舌头都不能打卷那种。但是辣过之后,又特别爽,十分爽的那种。 因为彩凤吃过油泼面,但是夏初晨的口味嘛并没有十分的重,所以她便提醒说:“小姐,那油泼面虽然味道不错,但是很辣。” 夏初晨回头:“你……吃过?” “嗯。”彩凤点头,“就在粗茶淡饭。” 彩凤提起的粗茶淡饭,夏初晨逛水镜司的时候,是路过过的。那地方就在水镜司的东面,里面看起来很热闹,水镜司的弟子们都在里面有说有笑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吃的欢快。 那时候人挺多的,夏初晨这个人平日又不喜热闹,所以她只是现在不远的地方观望了一眼之后再没有进去。 但是,现在彩凤提起了“粗茶淡饭”,她便也想去瞧瞧了,她突然道:“那就去粗茶淡饭。” 说着,就抬起脚尖,往东面飞了过去,彩凤在身后急喊:“小姐,等等我。” 夏初晨和彩凤来的时候,粗茶淡饭的食堂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寥寥零星的几个下了课的弟子在里面,当然还有橱窗口摆满的各色美食。 各种鲜嫩流汁的肉类,还有鲜嫩的蔬菜,面食,汤菜,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又口水猛吞。 “粗茶淡饭”的茶并不粗,饭并不淡,与其名截然相反。 夏初晨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指使彩凤去打饭,当然她点的几乎都是各种肉类和一碗油泼面。 自然,因为夏初晨的到来,整个“粗茶淡饭”的弟子们还是感到了好奇与新鲜。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如仙似神的女子竟然也是要吃饭的,而且单看其侍女彩凤托盘里的东西,夏初晨仙子的形象立马叫人跌碎了一地目光。 “红烧狮子头,炭烤羊肉串,香辣排骨煲,油泼面。” 女神的口味……不一般。 当然夏初晨是没管弟子们的目光的,彩凤拿来了东西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拿筷吃了起来。 每一道菜似乎都合到了她的心坎上,油泼面她吃完了,其他的菜品她也吃了不少。 待到她站起来之时,才发现“粗茶淡饭”的食堂里已经坐得满满都是人了,但是整个食堂安静得很,并无一丝声音,而且,夏初晨发现他们大多数就那么盯着她,然后也没吃自己面前托盘里的东西。 夏初晨扫了一眼他们,他们还是盯着她。夏初晨有些尴尬生硬道:“很好吃。” 随后,夏初晨和彩凤在他们几乎定住了的目光里,翩翩然走出了粗茶淡饭。 当然,她们一走,粗茶淡饭的食堂里就炸开了锅。 “哎呀,我们刚刚看到了什么?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没出问题吧?” “没有,没有。我们都看见了。水镜司如仙似神的女子夏初晨竟然来了粗茶淡饭。哎呀我的妈呀,原来她也是会吃饭的呀?” “是呀,吃饭。而且,她跟我们吃一样。” “欸,你说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呀。红蕉水榭不是有吗?” “哎哟喂,红蕉水榭那位吃的东西谁敢恭维,天天豆腐青菜。” “也是……单看今日彩凤端了那么些油大的肉类,就知灵婴岛这主仆俩挺可怜的,跟着红蕉水榭那位吃饭实在太委屈了。” “嗯嗯!” “也不知明天她们再不再来了?” “谁知道呢?” 当然,即使并未走远的夏初晨听到了粗茶淡饭这些弟子们的议论,她也没有理会。 只是这里边的议论之中,还是有一句话让她注意到了,那就是“哎哟喂,红蕉水榭那位吃的东西谁敢恭维,天天豆腐白菜。” 他们口中所说“红蕉水榭那位”当然是指许青扬,所以,许青扬天天是吃青菜豆腐?? 自从住到红蕉水榭之后,夏初晨只与许青扬吃过一次饭,就是新婚第二日的早上,他端来的早饭。 的确是挺清淡的! 但是彩凤捣鼓的红蕉水榭的小厨房并不只是青菜这些呀,肉虽少了些,但鱼挺多的。 夏初晨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和彩凤的到来,所以许青扬才添置的这些东西吧。 夏初晨和彩凤回到红蕉水榭已是午时过后了,她带着彩凤走过回廊,就见迎面提着食盒的许青扬。 夏初晨与他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彩凤与他打了声招呼:“姑……青……青扬公子。” 许青扬盯了夏初晨一会,才转向了彩凤,把食盒递到她的面前说:“我一起做了,你们拿去用吧。” 彩凤睁大眼盯着那食盒,又转眼望了望自家小姐迟疑说:“小姐,这……” 夏初晨淡淡地望着许青扬,想了一会还是道:“彩凤,既是公子所赠,那就拿上吧。” 彩凤的眼瞪得更大了,她脱口而出道:“小姐,咱们不是刚刚在粗茶淡饭吃过吗?” 夏初晨白了彩凤一眼,竟自挪步过去,一把抓了许青扬手上的食盒,神色冷淡,口气更是生硬说:“多谢夫君。” 夏初晨和彩凤进了屋,许青扬愣在原地。夏初晨,她刚刚……那是什么凶恶的态度? “粗茶淡饭”?她们在“粗茶淡饭”用过了。只是,为何她又拿走了他手里的食盒呢? 许青扬想不通,其实夏初晨更想不通。此刻望着摆在桌子上的食盒里的饭菜,说实话吃过了粗茶淡饭的东西,再扫一眼许青扬送来的这清淡如水的饭菜,其实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是……夏初晨怔怔地望着自己这手,她干嘛要拿他给的东西,她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吗? 真是的,夏初晨闭眼长叹一声! 自从那一次在粗茶淡饭用过饭之后,这连日来夏初晨都带着彩凤去粗茶淡饭用饭。 然,她这一奇怪举动也时常让水镜司的弟子们谈论不休。 最近水镜司并没有什么大事,许青扬也乐的轻松,不过这天田夫人还是把他叫了过去。 许青扬踏入水兰居的正厅才看到田夫人原是叫了他一人过来。 许青扬给田夫人拜了一礼,说:“母亲。” “青扬”田夫人招了招手,笑着喊他过来坐。 许青扬规矩的坐下之后,田夫人才啜了口茶道:“青扬,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初晨老是去粗茶淡饭吃饭的事啊?” 听见这话,许青扬疑惑地望了一眼田夫人。夏初晨去过一次粗茶淡饭吃饭,他是知道的。但是这老是去,他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从何说起呀。 田夫人微微提高了声气,显然有点压不住火了,忍不住道:“你竟然不知道?” 许青扬点点头,田夫人看了他一眼,才明白面前之人不是与夏初晨定亲的自己的儿子许青翔,而是温润病弱的许青扬。 她才想起来这一茬,遂又压了脾气温言说:“青扬,我知你病弱,原本更需要人照顾。但是,初晨她一个人远离灵婴岛来水镜司,心理上更需要人关爱。你既然作为她的丈夫还是要多多亲近她,要多对她关心一些才好。” “好。”许青扬乖巧的应下。 田夫人又顺嘴接口道:“青扬,我看这样,不如你打听打听初晨喜欢什么样口味的饭菜,我给寻……寻个厨子去红蕉水榭。” “寻厨子?”许青扬抬了眼。 面对他的目光,田夫人却是知道自己这个主意有些糟了,她是清楚许青扬是喜静的,并不愿意自己所住的地方有太多人。 当时他能让彩凤进入红蕉水榭,水镜司上下都有些惊奇呢。 想到这一层,田夫人又转了口说:“不寻厨子。” 却没想,田夫人刚说完这话,许青扬就低眸捻目接口温声道:“那……多谢母亲了。” 田夫人惊讶了,她不可思议道:“青……青扬,你……你同意我给初晨请个厨子?” “嗯。”许青扬点了点头。 田夫人叫他来,也大概就是为了夏初晨的这件事。 夏初晨去粗茶淡饭吃饭,大概是用不惯红蕉水榭的饮食吧。因为从小到大,他所喜爱的饮食几乎没人喜欢。 虽然小的时候许青翔和白灿灿与他交好,但是他们见着他吃的东西,还是退避三舍。 同吃一顿之后,下次再没有吃过。就连许青翔也是如此。 是没有人愿意与他吃一样清淡的东西的,许青扬独自一人走到粗茶淡饭的门口,往里探望了一下。 人潮拥挤的食堂根本见不着夏初晨的影子,而更让人受不了的是粗茶淡饭食堂里此刻正飘出的各种油腻辛辣,一闻就叫人呛咳得厉害的味道。 许青扬站在食堂门口,被这辣味晕得满脸晕红,捂着心口猛咳不止。他缓了好一阵,才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难受的地方。 只是刚刚跨出一步,他又顿在了原地。 再怎么样,夏初晨是整个水镜司都看重的人,清肃真人夫妇更是害怕半分委屈了夏初晨,让她负气离开。 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不愉快或者……许青扬感觉有些烦躁。 夏初晨,夏初晨! 她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许青扬揉了揉眉心,前几日对她坦白的那点“他讨厌她”的那点愧疚瞬时烟消云散。 他叹了口气,不管如何,不管他觉得夏初晨有多麻烦,但田夫人的应求,让他打听她喜好什么口味的东西,他还是要办到的。 当然,许青扬一身鲜艳红衣身姿绝然独立在粗茶淡饭的门口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许青扬虽说饮食清淡,这一点引得人神共愤之外,但其他他还是不错的。 比如,他的为人温和。水镜司大多数弟子都是敢上前与他搭话的。 而不像夏初晨,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 所以,有弟子见他站在门口,惊愕之余,便上前打了招呼:“青……青扬公子。” 许青扬向着他们和气的点了点头。 许青扬捂着自己心口的微微咳喘,尽量忍住不适,神态自然地走进粗茶淡饭的饭堂大厅。 进入饭厅,他才发现夏初晨果然是在这里。他在门口没看到是因为人太多了。 当然,若说人多也只限于挤在别处的那些人。 夏初晨那个女人方圆五米的距离里,都是没有任何一人的。除了,与她同在一张桌子上用饭的彩凤。 真是……风景独特! 许青扬叹气,其实他也并不意外有夏初晨在的饭厅会是这样的局面。那个女人清冷又貌美,还武力值雄厚,人们又好奇又惧怕而选择远观实属自然。但……当这一切呈现在自己面前之时,许青扬还是受到了短暂的冲击。 但偏偏这冲击又不只如此,那个女人一身白衣翩然的坐在那里,手中筷子优雅的举着的是一只油腻腻的大鸡腿。 而许青扬再往下一扫,她面前的餐盘里,近乎被红色的辣椒堆满了。 红艳艳的一大片,还有就是看起来就让他有些反胃的油腻腻的肉品。 清冷绝尘,不似凡人的水镜司的女神,竟然……竟然是这么一副好口味。 许青扬的脸红的厉害,青的也厉害,最后红红白白青青紫紫不知变了多少种颜色,他才压下自己内心的震惊缓和了过来。 不过,因为饭厅里的油腻辛辣味更重,他又红着脸不住咳嗽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一切有我 当然,红艳衣摆夺人的许青扬就站在那饭厅中央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饭厅里低头用饭的弟子们就这么时不时的偷偷瞄着这一红一白此刻正对视着的新婚夫妻。 许青扬的脸被呛咳的绯红,也因为咳嗽,夏初晨注意到他的眼尾都有了些不正常的红晕,眸中盈润如水,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夏初晨知他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身子显然是有些不适的。 夏初晨放下手中夹着鸡腿的筷子,站了起来,彩凤睁了眼睛,夏初晨转向她道:“你先吃,我一会再来。” “好”彩凤瞥了一眼如此醒目站在饭堂大厅如一朵红艳鲜花盛放的许青扬点了点头。 夏初晨走到许青扬的面前说:“夫君,找我?” 许青扬抬袖捂着自己的口鼻,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正在纠结之际,他猛咳一声,夏初晨未等他回应,已经拽着他的衣袖出了粗茶淡饭的饭堂大厅。 面前是一湖莲池,这莲池满目望去是碧盈盈的一片,暖阳铺照的金光璀璨波纹之中映出几朵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美景。 微风荡漾之后,这片接天莲叶便如碧浪一波一波的袭来,直吹的人满面清爽。 许青扬在这样的清新空气洗涤之下,终于感觉自己不再咳嗽,而是活过来了。他深呼了好几大口气清新空气之后才转向了身边站着的女人。 只是他抿了抿唇,还未语,夏初晨却开了口:“夫君既身子不适,又何故去粗茶淡饭那样的地方?” 许青扬:“……” 许青扬想说,是谁几次三番跑粗茶淡饭,我那……那不是为了你嘛。 自然,虽心里是这么小小的埋怨着,可是许青扬谦谦公子自是不会这样说的。他瞥了一眼夏初晨,道:“听说这些日子初晨一直在那用饭,便想去看看。初晨该是用不惯红蕉水榭的伙食吧?” 夏初晨很诚实的点了点头,说实话,虽然她与彩凤大部分时间都不与许青扬一起用饭。但是,彩凤的手艺并没有多好,所做饭菜也只能算是油盐得当,勉强果腹。 当然,她心里自认为还是粗茶淡饭的味道更合乎自己的口味些。 许青扬看着她,因为之前他是被夏初晨牵着衣袖拉到这里的,所以他离她很近。 一转眼的瞬间就能瞧见她那被红油沾过的红唇,艳丽如红梅。整个白皙的面部上,偏那红唇一角还沾上一丝浅浅的油印。 大概是刚刚用饭的时候带上的,夏初晨擦过嘴之后并没有注意到。 看到那油印,许青扬强迫症似的本能的掏出了自己的红色手帕递到了夏初晨的面前。 夏初晨看着他白皙清瘦指尖托着的红帕,眸中怔了怔。 许青扬轻咳一声,道:“嘴角,擦一擦。” “嘴角?”夏初晨愣了一下,她刚刚吃完东西,难道是自己没擦干净? 夏初晨准备抬起洁白的衣袖,许青扬皱了皱眉,极快的拿着手中帕子上手将她红艳嘴角的一抹浅淡油痕擦了去。 许青扬看着手中红帕印上的一丝淡淡油印,说:“好了。” 自然夏初晨看着他手上红帕的油痕,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是自己真没擦干净。 她有些尴尬地说:“我给你洗。” “洗什么?”许青扬转眼看她,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帕子。”夏初晨指了指他手上已经被弄脏了的帕子。 许青扬是有丝丝洁癖的,夏初晨知道他的屋子都收拾得很干净。自己身上用的,带的东西更是从来都不见半丝污痕。 除了那一身妖艳红衣有点……让人不好接受外,其实这个男人是一个在生活中处处透着精致的人。 所以夏初晨见他把那个红帕就那么拿在手里,半天也不见他收到衣服的袖袋里才会有此一说。 他大概是嫌弃帕子脏了的。 许青扬还是将那帕子握在手中,只是垂下了手臂,红袖滑下来连同他清瘦的手背都一齐盖住了。 他瞥了一眼夏初晨道:“无妨,我回去……”自己洗,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呢? 夏出晨就极快的出手,从他红袖底下扣出了那红帕来,红帕转入了她的手中,许青扬皱着眉,他看着夏初晨,声调微扬,语气十分不满和生气道:“夏初晨。” 夏初晨淡然道:“我弄脏的我洗。” “你……”许青扬生气归生气,但见她那一副认真盯着他的模样,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你洗吧。” “嗯。”夏初晨回得一本正经又一脸坦然,似乎对自己刚才强抢的行为没有半丝的歉意。 许青扬皱了皱眉心,他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一湖碧色莲池,说道:“你用不惯红蕉水榭的伙食,夫人会挑一个厨子到红蕉水榭。以后,不必跑这么远到这里来用饭。” “厨子?”夏初晨愣了一下,她瞥向身侧的男人,所以他是来告诉她这件事情的? 但是厨子能进红蕉水榭吗?夏初晨疑惑了,她问道:“红蕉水榭不是有结界吗?” “有我。”许青扬转了身望着她,目色认真道:“你以后若是想要什么?想买什么?想吃什么?你都告诉我,不必委屈自己。一切有我。” 红衣的俊雅男人说的那么认真,眸中只印着自己白色的影像,如画的眉眼里都是最温和的诚意。 但看那一副如玉君子模样说着温柔的话语,有那么一刻夏初晨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无疑,连夏初晨都不得不承认,除了身体病弱一些之外,面前的这个俊雅男人其实是十分有魅力的一个人。 因为单看相貌,都是很少有女孩子不会动心。 夏初晨虽很少掺和到水镜司的弟子们中间,但也知水镜司大多数的女修都是爱慕水镜司的两位公子的。 虽然在外人眼里,许青翔整日一副游魂沉郁之态。许青扬一副弱不经风之姿。 但是夏初晨却知,在粗茶淡饭的饭厅里,她们小声说话讨论的人物里都是这两位公子。 再加上许青扬为人谦和,脾气不错。所以,她们就更加偏爱他一些了。 就连此刻,夏初晨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这一副君子温润之姿给迷住了。 “不必委屈自己,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一切有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怎么就有一种淡淡粉红色美好和梦幻爱情的味道呢? 但……夏初晨知道,其实面前的男人是半丝那样的意思也没有。他的意思单纯指字面的意思。 第二十八章 看中你了 可是虽然夏初晨是明白许青扬的意思的,但是这一刻她就是不想懂,或者假装不想懂。 她似乎是沉吟了良久,久到许青扬都要怀疑身旁这女人是不是就这么要站着睡着了,才掀起眼帘望向了他,无比严肃道:“真的吗?” 许青扬:“……” 许青扬瞬间有种被闪电劈中的感觉,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信口胡诌之人?就这么不值得人信任。 许青扬轻咳一声:“自然。” 还自然呢?夏初晨虽心里一副“我就看你口是心非,我就看你装”的自嘲模样,但面色却忍着平静。 夏初晨望着他淡笑,近乎有些恶作剧的把脸凑近了他,神情认真说:“那你日后可愿陪我用膳?” 她猛然的凑近吓到了许青扬,许青扬怔了一刻,连忙后退了几步,离她好些的距离。当然,刚刚在粗茶淡饭脸上呛咳的红晕此刻又爬到了他的脸上,他看着夏初晨,忍住惊讶,好半饷才无比艰难道:“好。” 不过是让他陪她吃个饭,但面前之人表现得如此“如避虎狼”这什么意思? 夏初晨汗颜,她有那么可怕吗? 夏初晨转向面前的荷塘,往前探了一步,水中立马倒映出她清丽绝美的脸容来。 夏初晨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自己这副脸有多么青面獠牙,多么活似阎王吓人啊? 但是就在她不远处的许青扬不知她的意思,见她还在倾着身子往面前的荷塘去探,急忙又奔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急道:“夏初晨,你干什么?” 夏初晨转眼看他,诚实道:“照镜子!” “照镜子?”许青扬随着她的视线望向了水中,水中是他和夏初晨一红一白,同样绝色仙人之姿的面容。 夏初晨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倒影,似是随口相问:“夫君觉得初晨相貌如何?” 许青扬不知她如何就谈起了这个,看着水中她的影像,诚实道:“初晨倾世佳人之姿,巫山神女颜,很好看。” “巫山神女颜?”夏初晨淡笑,望向了许青扬,说:“初晨以为自己生的凶神恶煞活似阎王,让夫君如避蛇蝎!” 许青扬:“……” 许青扬怔在原地,夏初晨说完便再没看他,只是转了身又往粗茶淡饭的方向去了,随风飘至许青扬耳朵的只有一句话:“多谢夫君谬赞。” 夏初晨已经走远了,许青扬还愣在原地。他在思考夏初晨的话,夏初晨的意思多少是讽刺了他。 但是,他其实……他其实也不是,哎!许青扬蹙了眉,有些郁闷。 田夫人的办事速度很快,当许青扬把夏初晨的喜好都告诉田夫人之后,她就立即给她找来了一个厨子。 找来的厨子名叫李覃,是个手艺齐全的人,清淡的菜品,辣菜重口味系列,他都会做。 但是李覃跟绝大多数肥头大耳,肚子滚圆的胖乎乎师傅们又有所不同,李覃虽是个厨子,但他生的眉清目秀,仪态端庄,不注意看还以为面前之人会是哪家的公子呢! 许青扬站在窗口,望向水榭回廊上不知在折腾什么的夏初晨和彩凤,说:“以后,李覃,你就留在红蕉水榭,夏姑娘的一日三餐就拜托你了。” 李覃看了许青扬一眼,恭敬道:“青扬公子放心,李覃定不负公子所托。” “嗯”许青扬点了头,又转身交代了他一些厨房的事才打发人出去了。 夏初晨发现,果然自那日自己直言之后,许青扬并未食言。而是真的找来了一个厨子,名叫李覃的厨子很会做饭,而且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十分对夏初晨口味的样子。 而许青扬也真的过来陪她用饭了,只是……瞧着这桌各方面都不错的菜肴。他蹙着眉头,却并不愿意动筷。 夏初晨让彩凤和李覃都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她和许青扬才问:“夫君,既不愿意又何必勉强?” 许青扬抬眼看她,有些无奈,他叹声,拿起了筷子说:“吃吧,并不勉强。” 夏初晨瞧着他那一副陪她吃个饭就像是要入坟场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十分郁闷,也有些没什么胃口。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音色有些冷漠,沉声说:“许青扬,你……走吧。” 许青扬拿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筷子掉到了地上,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望向对座的夏初晨温言说:“夏初晨,我们谈谈。” 夏初晨回望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夏初晨才又坐了下来,说:“那你说吧,你到底是对我有何不满?” 许青扬叹了口气,道:“夏初晨,我没有……并未对你有不满。一切,是我自己的原因。我……” 许青扬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但这话今日他非说不可,他看着夏初晨道:“我们的婚姻,你不要对我有幻想,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渣呢? 夏初晨心里不舒服了,被人嫌弃如此,是个人都不能忍了。 她回望了过来,一字一顿打断他,恨声说:“许青扬,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看中你了。” 夏初晨如此惊悚之言,让许青扬睁大双眸,如被雷劈,僵硬着身子怔在原地,夏初晨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拍自己一脑门,胡说什么呢? 什么叫看中他了?还有,这话怎么就这么轻浮,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嫖客勾搭姑娘,不就是这语气,这神情吗? 夏初晨尴尬地立在原地,但话一出口,她还能再收回来不成? 反正许青扬不喜欢她,那她也没必要去照顾他的情绪了,她生硬地望着许青扬继续道:“你……好看。” 许青扬还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口出虎狼之词,与她的面貌一点都不相匹配的夏初晨。 夏初晨!!! 你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是个女人吗? 你知道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许青扬脑海中有无数的问号?他感觉此刻自己盯着夏初晨似乎就要从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好半饷的时间过去,夏初晨才发现许青扬面色青红不定了好久之后,竟是背过了身夺门而去,落荒而逃。 夏初晨:“……” 夏初晨一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盯着这一桌好饭好菜。怔怔发呆。 所以,她刚刚是给人告白了么?然后吓得人家盯她像盯神经病一样跑掉了。 第二十九章 不要当真 夏初晨淡笑了两声,突然发现自己这位病娇公子似的丈夫还挺有意思的。 实在不经逗。 许青扬确实是不经逗,他红着脸夺门而出跑回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倒了水,连着喝了好几杯才缓了过来。 他其实是想远离夏初晨的,但是夏初晨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而且,为什么当他听到夏初晨这句话之后,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满面绯红。 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许青扬揉着眉心,有些想不通。 许青扬没有喜欢过别人,根本不知道这种感觉。他对夏初晨是排斥的,是不会允许自己陷到对她有情的境地里的。 他忘不了黑崖那一幕的惨烈坠落,他亦搞不清楚英雄冢的画面里,近乎六亲不认疯癫的自己和凄怨心死的夏初晨。 他抬了抬手腕,腕上银丝腕带静静地缠在他的手上。 他嘴里澜澜:“你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银丝腕带没有作答,还是静静地缠在他的手腕上。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扣了扣,他扣了半天也没扣下来,不免丧气:“罢了,你是跟着我了么?”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银丝带周围便发了一圈亮光,光晕里突然显现了两个字“追影”。 “追影?”许青扬盯着那两个字,有些怔住了。 他问:“你是叫追影么?” 追影紧了紧他的手腕,算是作答。 许青扬道:“罢了,你若是想跟着我就跟着我吧。” 追影又紧了紧他清瘦骨骼的手腕,才淡去那层朦胧的云色亮光。 夏初晨原以为这顿饭该是自己一个人吃了,就在她告白失败,准备发挥“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当然了,至于悲愤什么的就不存在了,她只是想化食欲。 可是就在她拿起筷子风卷残云横扫面前菜品的时候,许青扬又返回了。 他一推门,看到吃的无比欢快的夏初晨就又呆住了。 哎哟,他是来干什么的?人家明明比他还要心大,明明比他还要豪放。 许青扬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有点后悔了。他其实是过来看看夏初晨的,毕竟刚刚自己就那么突然的走了,是个人都得懵掉。 还有,当然了。他会跟夏初晨说清楚。 许青扬逆着门外的暖光站在那里,面色依然有些微红,微微低垂的眉目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就这么一个人,他随便站在哪个地方都可以美的不可方物,仿若画中之仙。 夏初晨抬眸看着他,她其实是……现在是一点都不后悔自己饭前说的那句话了。 许青扬,实在是太好看了,夏初晨无法想象这天底下竟会有如此好像被上天厚爱,精心打造的人。 许青扬的美,可柔可刚。夏初晨是见过许青扬氤氲雾气的红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的,当然她也见过软香楼里面目沉冷,毫不客气气愤抽打云伯南的狠厉模样的。 夏初晨突然想起蓝柯骂他“妖人”实在是太贴切了,许青扬天生的一副妖孽之相,并不冤枉他。 夏初晨放下了筷子,目光淡淡的瞥向了他:“夫君怎么又回来了?” 许青扬面色有些囧,是啊,刚刚自己落荒而逃,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来,这……着实有些尴尬了。 但,回都回来了。他还能再走出去不成,让夏初晨再看一次笑话吗? 许青扬想了想,平静温声道:“我饿了,过来吃饭。” “哦!”夏初晨其实是很笑的,“饿了,过来吃饭?”嗐,我就看你装吧。 许青扬无比淡定地坐到了夏初晨的对面,端了饭碗,捡了桌上几样清淡的小菜吃起来。 夏初晨就那么静静地盯着他,直盯得他耳尖上又爬上了淡淡红晕。 许青扬忍不了了,把碗放桌子上一放,抬眼看夏初晨说:“夏初晨,你在看什么?” 夏初晨撑着一只手,面色淡然,无比认真地坦言说:“我在看你。” 许青扬:“……” 他为什么要问这种听起来白痴,而夏初晨回答的更白痴的话。 许青扬不说话了,耳朵尖愈加红了,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决定还是把之前的话说完,他直起身子看向夏初晨委婉道:“夏初晨,我身体孱弱,也自认为配不上你。所以,我们的婚姻,你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夏初晨盯着他,从他的脸再到他的欣长挺直的身子。 身体孱弱! 所以,这是他远离自己,躲避自己如蛇蝎的理由吗? 若说许青扬是个善人,有颗善心,这理由……还算是能接受的。 不愿耽误一个美好的女子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一个病体之上,这……还真的是大爱无疆! 夏初晨相信,温润儒雅的青扬公子是会做出这种善良的事的。当然,不只是夏初晨相信,恐怕说出去,整个水镜司上下没有人不相信。 但是……夏初晨直觉,他该不是这个理由才远离她。虽然,她目前并不知道许青扬到底是因为什么真正的理由不接受她。但是目前,就算去逼迫许青扬,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夏初晨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没想再去逗他了。 但她又有些不甘心,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不甘心从何而来。 其实,她跟许青扬相识也不过一月的时间。但冥冥之中的意识里,让她无法摆脱眼前的丈夫。那么她何不让自己接受,甚至去改变这丈夫,让自己以后的日子更加心悦呢! 而且,之前她就认为这位病娇公子其实还不错,也算是良配呀。 夏初晨想了想,又抬眼看他,说:“好,许青扬,我答应你,不当真。” 许青扬听到夏初晨这句话,长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把话说清楚了。 夏初晨淡笑,她盯着许青扬,越看越觉得他有些意思。 她一句“我看中你了”,竟会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既然话已挑明,夏初晨也直言了,她其实是不喜欢被人“如避虎狼”的这种感觉的,好像自己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犯了滔天罪行,别人都惧怕躲避她一样。 夏初晨掀眸看着许青扬,郑重问道:“那我不当真,你可愿与我随缘,别那么似我如洪水猛兽?” “洪水猛兽?” 听到这个词,许青扬额上冒汗,脸颊绯红。他……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所以……才引起了夏初晨如此的反感和不满?? 想到夏初晨这一系列奇怪之举,许青扬深觉是自己做错了。他太过刻意了,虽然他自己并未发觉……但是夏初晨不舒服了。 所以她一句“看中他了”,很可能就是气急败坏之言。 许青扬在此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他叹了口气说:“罢了,随缘吧。” 第三十章 马车更好 水镜司的日子,除了许青扬这点小别扭之外,对于夏初晨来说还算是挺平静的。 只是这平静没过多久,夏初晨就接到了田夫人所发的任务,但是这任务……却有些。 还是在水兰居,夏初晨和许青扬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许青翔和白灿灿也在此。 田夫人道:“青扬,初晨,你们来了?” 夏初晨点了点头,问:“夫人……可是有何事?” 田夫人道:“是这样,火弥门公子薛礼传信说,自家祖传神器漓火弓被盗,有火弥门的弟子声称是一白衣男子所为,那男子的形容就与诚公子一模一样。现在修界可是传言四起,说灵婴岛……” 田夫人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夏初晨听到白衣男子所为,就猛然想到了通过许青扬心思里看到的那个白衣无头怪。 她打断了田夫人道:“夫人的意思,初晨明白了。我会去调查清楚的,师兄一直端雅清和,而且他刚刚返回灵婴岛,若说灵婴岛为顺中原神器这岂非无稽之谈?” 田夫人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她眼扫了一眼在场的四个人说:“你们几个人去走一趟,查清这事来龙去脉,虽夏岛主不在此,但我们水镜司既与灵婴岛联姻,从此之后便是一体,不能让人污蔑了诚公子。” “是。”田夫人的意思即是清肃掌门的意思,许青翔看了一眼田夫人。 田夫人便呵斥道:“你也去,找点事做,别整日一副废物之姿,尽给水镜司丢脸。” 田夫人这话说完,许青翔没脸红,杵在那里没动。但是夏初晨却发现自己身边这位身子颤了一下,耳朵尖红了个透彻。 平日看他一副温润平和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却没想这厮心里还是自尊心强,别人一句无心之言,就能随时随地刺到他。 当然,田夫人这话说完,白灿灿却是横了一眼许青翔。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不言而欲。 田夫人打发四人出去,白灿灿就奔到了许青扬身边,她抬头见许青扬捻着眉目,一脸深沉的模样,以为他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病弱身体,便说:“青扬哥哥,你不用担心,灿灿会保护你的。” 许青扬其实是在想那个白衣男子的事情,上一次他在柳欢的心思里看到的,那个男人额上黑痣,戴着银色面具。 而夏初晨却告诉他,那个白衣男人是没有头的,所以他和柳欢看到的额上黑痣,戴着面具的男子面相该是幻觉。 但这一次这个无头白衣男子却出现在火弥门,把火弥门一直供奉的神器璃火弓盗了,还显现出一张灵婴岛卫平诚的脸。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现在似乎干想也没什么用,非得去看看才能行。 所以,当白灿灿一脸信誓旦旦的要保护他时,许青扬还是对着她温和一笑说:“好。” 走在许青扬身侧的夏初晨和许青翔微微侧了眸,他们看着许青扬对着白灿灿的温和笑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彩凤在外面等着,但见许青扬与白灿灿一副言笑晏晏之样,多少还是替自家小姐有些不满。 她迎上去,却是没奔向夏初晨,而是直接跑到了白灿灿的身边,将人拉了过来,说:“灿灿姑娘也要去吗?” “嗯。”白灿灿被彩凤转移了视线,开始与她聊起来。 “那,是要去出什么任务啊?” “火弥门在什么地方?” 彩凤的问题层出不穷,白灿灿都有点应接不暇了。 夏初晨站在许青扬的身边,瞧了一眼白灿灿,又扫了一眼彩凤,竟有些恨声:彩凤这是干嘛,为她争宠么? 夏初晨看不下去了,她厉喝道:“彩凤。” 彩凤停了问话,转向夏初晨,夏初晨冷道:“过来。” 彩凤垂眸噘嘴,乖乖跑到了夏初晨的身边,模样有些委屈:“小姐。” 夏初晨看了一眼许青扬,才瞥向彩凤道:“去找马车,我们坐马车去。” 在场除了彩凤,三个人都纷纷侧目看夏初晨。 当然,许青翔和白灿灿是惊讶。但是,许青扬眸底却有几分异样暖流。 “马车?”睁大眼,惊讶的是白灿灿,她解释道:“火弥门离这里挺远的,若是坐马车得好几日,夏姐姐何不以御剑之行,半日便可到达。” 夏初晨只是对彩凤说:“去找。” 随后又抬头望向白灿灿说:“马车亦可半日到达。” 夏初晨坚持要坐马车,自然大家都随了她。 其实御剑飞行自然是更好,但夏初晨知道许青扬是有些不愿意的。 因为她带着他御剑飞过,那人站在剑上特别的惊惧。夏初晨想了想,他许是有些害怕脚底下那些山崖的。 许青扬确实是不愿意御剑,虽然他也会御剑飞行,但他并不喜欢脚底过高悬空的感觉。近距离的话,他更喜欢实行瞬移之术。但若是远,他还真愿意骑马或者坐马车。 此番,夏初晨的强硬坚持,还是让他欢喜的。所以,彩凤的马车停到山门的时候,他就毫不客气的上前走了一步,有车坐,许青扬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他是想要去坐马车。 夏初晨瞧着他的模样淡笑,而白灿灿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问:“青扬哥哥,你去坐马车吗?” 一旁的许青翔像看傻子一样的看向白灿灿,说:“坐马车不是更好吗?你若是愿意御剑,那你自己御剑。” 他说完,就撩了车帘,跳上了马车。 许青扬转向了白灿灿,白灿灿放了手,有些悻悻说:“好吧。” 她其实是想带着许青扬御剑飞行的。 许青扬说:“灿灿,咱们走吧。” 口里是对着白灿灿说着,但脚下爬车的动作却是很迅速。 没一会他就掀了车帘坐上了马车。 车里的几个人都安置好了,夏初晨才掀了帘,她看向许青扬说:“一会马车起,你将灵蝶握在手心。” 夏初晨的话,其他两人不明所以,但许青扬是知道的。 可是……这感觉,怎么这么不好呢! 许青扬的脸有些青,他道:“夏初晨,我……还没到那程度。” “随你。”夏初晨将帘子放手,遮住了两人相对的目光。 夏初晨坐在马车外面彩凤的身边,彩凤驾起了马车,马车在空中飞速行驶。 而坐在车里的三人却有些心思各异,但见许青扬的面色并没有多好。白灿灿还是出了口,问:“青扬哥哥,你跟夏姐姐她……她怎么啦?” 第三十一章 顽皮任性 许青扬简短看她道:“无事。” 白灿灿见许青扬并不想多谈,便也没再追问。不过,但看这许青扬的语气,他对夏初晨是有些冷淡的。这……让她心里有些高兴。 而坐在马车对面的许青翔双手抱胸,原本是阖着眼的,此时也微微睁了眼。他扫了对面的许青扬一眼,原本并不想多嘴,但还是说:“夏姑娘是个好人,青扬你何必如此对她?” 听见许青翔的这话,原本怼过去的话呼之欲出:她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许青翔有资格跟我说这话吗? 他和夏初晨现今如此尴尬的境地,难道不是因为他的执意退婚吗? 但,一瞧许青翔永远一副不知道藏着什么样心思的眼眸,他就哑巴了。 他叹了口气,说:“我……算了,我们没有什么。” 解释什么呢? 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自然,马车中三人的对话还是尽数被夏初晨听到了。果然啊! 许青扬还是这样别扭,虽然之前答应过她,让他们的关系随缘。但是……这人还是纠结着别扭着,不愿离她太近,不愿承她的情,更不愿接受她的好。 许青扬,本姑娘到底是哪里不好?? 还是这样一个让夏初晨无法想通,又不甘的问题:她到底哪里不好,让他如此别扭! 但显然此刻,夏初晨不可能去追问他。而且就算是追问,那个别扭的人又会回答她吗? 他回答才有鬼了,之前她就直言相问过,但许青扬似乎并没有好好回答她。 虽然许青扬的这番态度,不至于让夏初晨伤心或者难过,但总归心里不会舒坦就是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彩凤更是气愤,她怒甩着马鞭,道:“小姐,姑……公子,他怎么这样呀?” 夏初晨淡笑,表情似乎是并不在意的,但其实她自己知道她还是有些在意的,所以她微微提高了声,揶揄说:“不知道,但他顽皮任性了些倒是真的。” “顽皮,任性?”夏初晨的声音豪无阻拦的传到了马车里,白灿灿听见这话,扫了一眼许青扬,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但见许青扬青着脸,神色更不好了,她便就笑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转了口说:“原本以为像夏姐姐那样的人,应该……应该是挺清冷的,没想……没想她会这么有趣。” “有趣吗?”许青扬微微扬声,抬手敲了一下白灿灿的脑袋,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白灿灿微微吃痛,住了口。不过,嘴角还是忍着笑意。 原本她还担心,因为许青扬和夏初晨成婚,她和他就不会有太亲近了,但没想……许青扬说他们是形式婚姻,还真的就是。 白灿灿心里说不出的舒畅,眼睛里闪着的都是星星。她心情愉快的撩了撩车帘,帘外马车正行驶在清晨朝霞漫天的彩云端。 金光闪耀的朝霞就在自己的脚底下,仿若腾着云驾着雾,而且迎面的温暖光带扑面而来,天边的缱绻云丝一丝丝的从自己的眼睛前划过,简直是不要太美。 白灿灿高兴起来,大喊说:“啊!真漂亮。” 她转头去看许青扬,指着自己撩起的车帘一角,喊着:“青扬哥哥,你看……这朝霞真美。” 许青扬微微瞥了一眼,这马车竟会驾得这么高,如在云端行走。 马车直接在云海如履平地,许青扬相信这定不会是彩凤的修为能办到的,是夏初晨。 这……不费灵力吗? 夏初晨那个女人是灵力多得没地方使了是么?许青扬看到外面的云海,脸色好像更青了些,他愤愤地向着外面脱口而出道:“夏初晨,你何不学夸父逐日,直接飞到日头上去?” 随着他这一声喊,没过一会,许青扬渐渐感到马车在降低,而且这降低的幅度还不算太小。 这种突然下坠的感觉令许青扬有些眩晕,他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想着再训一句:“夏初晨……” 你故意的吧。几个字还没说呢! 他袖中灵蝶便飞了出来,环绕在他的周身,稳住了他。再之后,他的那份下坠的眩晕感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周身的灵蝶光晕,训斥的话再没出了口。 他瞥了一眼被风扬起的马车帘幕,透过帘幕飞扬的空隙,他能看到夏初晨洁白如云的一截衣摆飘扬。 怔了一会,他才收回了视线。 因为远离了云海,那样的美景再没法看到了,所以白灿灿关了帘幕。对面的许青翔已经又合上了眼,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着什么别的。 白灿灿见到许青扬周身的灵蝶光晕,还是挺惊喜的,她直呼:“青扬哥哥,这……这是刚才夏姐姐让你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吗?” “嗯”许青扬点了点头,说:“她送的灵蝶,有时候可以庇护我。” 白灿灿直言:“这个……挺不错的。” 许青扬没答话,对面的许青翔却微微睁了眸看了一眼他周身的灵蝶光晕。 他把目光瞥向了马车帘幕之外的缝隙,那里也是能瞧见夏初晨一截飘扬的衣摆的。 盯了一会,他才转向许青扬直言道:“她,适合你。” 许青扬叹了口气,没作声。 他能说什么?他怎么说? 适不适合的,他们都已经成了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马车行走不到小半日,就降落在火弥门。 穿过火弥门外的小镇,夏初晨将车停在一家酒楼。 彩凤刚刚跳下车,就见后面有人叫她:“彩凤,夏姑娘。” 彩凤回头,才见是一身青衣的钱樘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在此。 “你怎会在此?”彩凤很是意外,出口相问。 钱樘道:“听说火弥门出了事,过来瞧瞧。”他笑着凑到彩凤的耳边说:“主要是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彩凤横了他一眼,又嗤笑道:“难道是怕你叔父逼着你修习吗?” 钱樘不置可否,抬袖轻咳了两声,尴尬说:“彩凤姑娘,我……我是来查火弥门的蹊跷的。” 彩凤尬笑两声,随口附和:“对,你不是来凑热闹的,你是来正经做事的。” 第三十二章 与你无关 彩凤和钱樘说话的空挡,马车里的几人都下来了。 几个人与钱樘打了声招呼:“钱阁主”,白灿灿盯着眼前的饭店便问:“不直接去火弥门吗?” 许青扬看了一眼夏初晨,回头对白灿灿说:“恐怕此番火弥门不会留我们吃饭,还是在外面用了再去。” 白灿灿顺着许青扬的目光瞧见夏初晨和彩凤,瞬间了然了。 事情因灵婴岛的卫平诚而起,此番去火弥门,火弥门的弟子们不视自己这群人为仇敌已是不错,好脸色自然不会有。当然,用饭什么的,就最好先不要想了。 毫无意外的,几个人都进了饭店落座。 但是彩凤没想,钱樘也会跟着进来,彩凤瞥了一眼他便打趣道:“火弥门应该会给你吃饭的,你凑什么热闹呢?” 钱樘一笑:“我知道这里什么东西好吃,醉虾,醉虾最好了。彩凤,你肯定没吃过。” 钱樘所说的醉虾,水镜司的几个人都是知道的。这醉虾乃是火弥门的一绝,他们自小在中原长大,当然对这东西是比较熟悉。 但是夏初晨和彩凤就不一样了。 彩凤连听都没听说过。 小二上了些菜,钱樘又给几人点了好大一盘醉虾。 彩凤愣愣地盯着自己眼前金黄璀璨,鲜嫩流汁的张牙舞爪的大虾发愣。 她转头求助似的看向了夏初晨:“小姐。” 夏初晨偏头看她,正想说话,一边的钱樘就站起来拨了几只虾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说:“彩凤,不会了吧,来来来,我给你剥。” 说着他就动手剥了起来三下两下就将小碟子里的虾给全剥了,他把小碟子伸到彩凤面前,笑着看她说:“来,偿偿。” 彩凤笑着应下,但一想自家小姐定也是不会的,便夹了一只伸到夏初晨面前说:“小姐先吃。” 夏初晨原是不想碰那醉虾的,当然不是这醉虾看起来不香或者是什么,而是这醉虾里放了酒的,她不能喝酒,她一喝酒就没会断片加失忆。 若是作出什么非人之举,她自己也无法控制。 她准备摇头拒绝,却听对面的许青扬对彩凤道:“彩凤,你自己吃,不要给她。” 许青扬是记得新婚之夜,夏初晨只喝了一口酒就面目酡红,眼神迷离,然后一反常态的踢被嘟嘴求抱抱的模样的。 简直是与她女神的形象差距万里,不要太丢人。 这醉虾虽大多数是虾,但里边的酒味可真不少。许青扬一想起新婚之夜夏初晨的模样就头疼,绝对不能让她吃。 夏初晨看了一眼许青扬,很自然的顺从笑道:“彩凤,你吃我不吃。” “小姐……”彩凤有些疑惑。 夏初晨说:“你吃。” 彩凤撤回了自己的筷子,夏初晨的目光又盯向了许青扬,她有些奇怪为何许青扬不让她吃这醉虾。 她记得她来到水镜司只喝过一次酒,那就是新婚之夜的交杯酒。 难道…… 夏初晨突然不敢想下去了,应该吧,绝对的吧,新婚之夜她肯定做了什么事,她肯定一反常态的干了什么缺德事,让许青扬都有些招架不住,所以他才会阻止她碰那醉虾。 她盯着许青扬,许青扬亦十分坦然的回视她,那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你猜的不错,所以不要犯傻。 夏初晨盯了他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吃起自己碗里的饭来。 钱樘还在一边指导着彩凤如何吃醉虾,白灿灿和许青翔也吃了些。 桌上唯一没有吃火弥门一绝的便是夏初晨和许青扬。 白灿灿吃了几只后,看着许青扬问:“青扬哥哥,夏姐姐不吃,你怎么也不吃啊?这虾并不辣。” 许青扬抬袖轻咳一声说:“我过敏。” “过敏?”白灿灿惊讶了,许青翔转头看了一眼许青扬,他记得许青扬对虾是不过敏的,小时候清肃掌门夫妇走访火弥门的时候,他还记得许青扬老是缠着田夫人给带醉虾回去呢! 怎么现在就过敏了呢? 难道是因为灵根被那红衣妖人斩了之后,身体变弱,体质变得不一样了么? 想到那红衣妖人,许青翔的脸就白了白,他沉着脸放下了手中筷子,向大堂里的小二道:“小二。” 小伙计甩着肩头毛巾迎声而来,堆笑道:“客官,有何吩咐?” 许青翔道:“把桌上的醉虾全部撤掉。” “少主?”钱樘拿着一只醉虾瞠目结舌。 夏初晨道:“若是还想吃,彩凤,你带他去另一桌。这桌不准有醉虾。” 她扫了一眼白灿灿和许青翔说:“你们……也是如此。” 白灿灿没作声,许青翔只是看了她一眼。小二麻利的收走了桌上的醉虾,彩凤原本也不准备吃了,却没想被钱樘给拖到了另一桌。 桌上四人静静地吃着饭,其实许青扬是有些郁闷的。 但他郁闷的是身边的许青翔,他……他这反应也太大了吧!而且,原……原他对醉虾是不过敏的,但这一桌人都在吃,唯夏初晨没有吃,总要有个人陪着她才好。所以,他才找了那样的托词推脱了白灿灿的问话。 可是许青翔……许青扬揉了揉眉心,放下了筷子道:“我吃好了,去外头透会气。” 说完,他便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外面。 这家饭店的外面有一颗好大的榕树,许青扬就站在那树下,抬头望着树叶间缝隙里洒落的阳光出神。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许青翔时不时的关爱的眼神。 他想把他这种关心权当做他们小时候的那种情意,但许青翔之前的那份荒唐之言犹记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法忽视,也不敢去想象这份情意的单纯。 许青扬有些恼恨自己,又有些烦躁。 夏初晨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此刻他这种庸人自扰的状态。 夏初晨站在他的身后,说:“夫君在想什么?” 许青扬回头看她,纠起的眉目似乎更深了,若说许青翔让他烦恼,面前……他这个所谓妻子不是更让他烦躁吗? 近近不得,离离不了。 他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乱七八糟的境地里,许青扬看到夏初晨,心里十分郁闷。当日,当日他就该拒绝这份婚约的。 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复了好久,他才道:“没什么,与你无关。” 夏初晨淡笑:“与我无关?许青扬,你可知咱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