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句芒看见太阳升起来,是在五点零八分。她回头看床上躺着的男人笑了笑,提起高跟鞋走出了酒店。 “今晨,我市玉华大道明珠酒店发现一具男尸,死者系华茂现任总裁江建,现年48岁。具体情况,警方正介入调……“ “句芒小姐,具体情况也跟您说清楚了。监控显示早晨您从死者所在528房间对面的525房间出来,你确定你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警察先生,您也说了,我是从525出来的。528发生了什么异常不应该问528的人吗?“句芒抬起脸来微笑着盯着俯身撑着桌子的卓私禹,又再凑近了点低声道:“不过,您要是有别的想问,我倒是可以答答。“浅浅地气息若有若无喷在卓私禹耳边。 “比如,句芒小姐为什么会在五点十分衣衫不整地从房间出来?“洛青退后皱着眉看她。 句芒愣了一下又笑了,躺回椅背,“一夜寻欢罢了。“ 空气一时凝固,卓私禹看着这个穿着职业套装又明媚妖艳的女子说不出话。 “卓队,句小姐的时间差不多了。“句芒听见敲门声也没抬头,话音落下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句芒,不要学法学得越来越没人情味儿。“句芒顿了一下,“谢谢提醒。“径直走出了门。 卓私禹是在上一个案子认识句芒,作为一个杀害了女学生的大学教师的辩护律师。句芒踩着高跟鞋走进审讯室,见到卓私禹她的双眼突然亮了一下,笑着在那位低着头好几天没说一句话的犯人面前向卓私禹打招呼:“您好,我是句芒。警察先生长得真帅,要是有空我请您吃顿饭,好吗?“轻轻软软的声音,第一次在警察局的见面,她没有说她是律师,没有说她的来意,她让他找她吃饭。卓私禹看了她一眼,把文件夹摁到吴安胸口,走了出去。句芒挑挑双眉,无所谓地转过身面对着郭旭坐下。 “您好,我是您的辩护律师。从现在您可以相信我,但还请您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我——谈恋爱和怎么动的手。“句芒面无表情地看着郭旭,他也抬头看句芒。这件事发生已经两个月,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见过阳光,脸色经显病态惨白,厚重的眼镜下眼珠带着烟熏黄,无神又无力。这件事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舆论指使人们一口咬定是身为人师的他强迫女学生发生关系,利用挂科威胁她,事情败***迫不成只恼羞成怒杀害了她,从来没有人问他“是谈了场怎样的恋爱“。郭旭摇摇头又把头低了下去。 句芒晃了晃装在文件袋的资料,“我看过你们的聊天记录,你说过期末给了她最高的分数,还在想办法帮她保研。你对她还不赖?“ 郭旭全身绷紧,眉头紧皱,“她爱你?“郭旭仍旧不说话,句芒翻了个白眼,看向几乎在天花板的窗户。“她不信你是吗?“ 郭旭瞪大眼抬头看她,“她不信的是爱情!爱情!不是我!“ 句芒走出审讯室,看见靠着墙低头抽烟的卓私禹,笑了,“警察先生是等我吗?那我现在有空了,要一起去吃晚饭吗?“卓私禹皱眉看她,沉默了很久。句芒无所谓地看向别处,“不吃也行。“又踩着高跟鞋走过警察抱着资料穿来穿去的走廊。卓私禹灭了烟,走进审讯室,郭旭依旧低着头但面色潮红。 一个月以后这个案子又被推向舆论热潮,句芒把这个官司打赢了。郭旭没有判了四十年。卓私禹在检察院门口碰到签完字往外走的句芒,她笑嘻嘻地走到卓私禹跟前,“卓队真的不跟我吃顿饭吗?“卓私禹在她眼里准确地看到了欲望,对很多东西的欲望。 “他毁了一个19岁的女孩儿,也毁了一个家庭。“ “老城墙后有家火锅店不错,旁边有家酒店。“ “网上都说句芒律师永远是为钱让道,果不其然。“ 句芒依旧笑着看进卓私禹的双眼,“对啊,钱能带来不一样的安全感嘛。“说完便转身离开。 卓私禹调到重案组就没有再碰过郭旭案。检察院门口同句芒不欢而散。再看报道时,媒体的风向一时也暧昧不清。郭旭的学生在明知郭旭有家庭的情况下,自愿与郭旭成为恋爱关系,后逼迫郭旭离婚,郭旭离婚后一心等待其毕业,与其结婚,但不久女学生要求分手。她同郭旭仅仅玩玩而已,但又不想惹得一身嫌,遂逼迫郭旭离婚。郭旭气不过便动手了。她躺在那里,郭旭哭得很大声,像个孩子。但是评论里不乏骂郭旭辩护律师为其求情的。 卓私禹看完一时也说不清对错是非,作为一个警察的基本认知只是——杀人偿命。道德败坏是道德的事,法律要做的是惩戒触碰法律边缘的人。卓私禹在句芒身上看不到对法律的珍重,但是多多少少有些对那天的话感到抱歉。 但当卓私禹结了528案,禁不住几个哥们儿的电话轰炸到酒吧门口看见句芒喝得烂醉被一个酒保扶着出来时,这种抱歉消散得一干二净。 句芒穿着黑色吊带短裙,皮肤白皙,身材姣好。她勾着他的脖子,高跟鞋尖轻轻地往他腿上划过。卓私禹冷笑一声,侧身经过了他们。走进包厢,卓私禹坐在一旁。叶渚,闻青几个都发现这厮不对劲儿。叶渚给他们使使眼色,坐到卓私禹身旁,“怎么,卓队大命案破了还不开心啊?这得升职吧您?我说你也是,好好的卓家二公子不当跑去当个……诶,卓二公子你去哪儿?“卓私禹没答,径直走向门外。 闻青嫌弃地撇了眼叶渚,“你丫太贱了。“ “没办法,他是我摇钱树。“ 卓私禹走出来,酒吧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他皱着眉点了支烟,低头骂了句脏话,转身准备回去。 “卓队。“女孩子轻快又暧昧的声音,卓私禹低头一看,句芒蹲在墙边靠着休息,看样子吐过了。 “句律师,挺巧。“ “我刚才看见你进去了。“句芒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有些重心不稳,朝着他走过去。 “我也看见你了。“卓私禹没有上前扶她,就站那儿看着她。句芒没稳住一下子扑了过去,卓私禹稳稳地接住了她,搂着她的腰,“你要干嘛?“ 句芒笑了,漂亮的眼睛慢慢闭了睁开闭了睁开,踮起脚趴向他的肩头,“我要干(!)你啊。“温润的带着酒精和香水的气息呼在他的耳后,卓私禹感觉自己也醉了。他没说话,句芒低下头靠在他的胸口有些不清醒。 醒来时,句芒发现自己在酒店,她动了动,卓私禹没碰她。句芒有些好笑,“正人君子啊正人君子。“ 句芒回律师所的时候,所有的律师都紧张的看向她。她冲他们笑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推开门她才倒吸了口气,办公室里全是红色油漆,“杀人偿命“、“纵容杀人“、“共犯“字眼尤其醒目。句芒还是笑着,才到所里的沈青安站在她身后低声咒骂了一句。 两人坐在沈青安的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办。“ “开除保安。跟他们走司法程序。“ “哎,小芒啊。你总是接这种暴利又不讨好的案子。“ “暴利不就行了嘛,沈总。“句芒的笑有些清冷。 “这次为什么?“ “不为什么。道德败坏也要付出败坏代价。哪有因为法律没规定就可以钻空子的人。“ “你倒是挺正义。“沈青安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这两年句芒每次接的案子里面曲曲折折跟她的三观某一面一定有关。句芒一直信任的就是自己的“不完全“理念。暴利案一般都是替有钱又罪大的被告辩护。句芒接的又几乎都是刑事案件,见过无数的动手理由和方法。这家律所是沈青安同句芒研究生时创建的,四年后的今天全凭着句芒这种大胆又逆反的辩护方式打响招牌。穷人唾弃,富人捧着,这就是句芒的状况。 句芒坐在摇椅上晃了晃,抬头认真地看着沈青安,“诶,我有个朋友是个美女,你说一个男人看见一个美女醉得不省人事不睡,是不喜欢她吗?“ “啊?“沈青安皱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句芒感情向来外放,不过好像除了才分手的初恋男友,她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句芒也不理他,打电话请人清理自己的办公室,自己抱着茶杯去坐在阳台越想越不对,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才发现自己没有卓私禹的电话。句芒笑笑,拿起车钥匙起身。 第二章 卓私禹听见女人的笑声,是轻快又美妙的声音,他单手捧着文件夹头也不抬走过句芒身旁,“对啊,警官你说这好笑不好笑。“句芒一边笑着跟文案科小警察讲话,一边抬眼看卓私禹的背影。果然是警察,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硬朗的肌肉。句芒撇撇嘴,起身跟在卓私禹身后。 “诶,卓队,可以不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呀?昨晚你没留给我,醒来你就不在了。“句芒活这么大,最不知道的就是天高地厚礼义廉耻。整个局子的人一下安静了,看看慢慢追在卓私禹身后的句芒,又看看卓私禹。卓私禹没停下脚步,直接进了审讯室反手关上门。句芒吃了个闭门羹,摸了摸鼻子坐在了门外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刷刷新闻。 “七月我市发生的酒店杀人案昨日告破。凶手系十六岁炎城一少女,曾遭受虐待。“句芒眼睛也懒得抬,手机放得很低。长呼了口气,句芒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卓私禹在审讯室里看见句芒的脑袋一点一点,睡了醒醒了睡。警察局忙忙碌碌,难免吵闹,句芒倒也睡得着。 卓私禹出门走到句芒面前蹲下身,轻轻把她脑袋扶正,饱满的额头,眼睛长睫毛也长,不可思议的是句芒这么妖气的人有一双笑眼,高挺的鼻子,嘴唇上薄下厚,脸色红润。汝城沿海,八月份湿润又带着海盐的风横冲直撞,她的额头敷上了一层薄汗。 “句芒小姐。“卓私禹起身退开一步。 句芒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来,看见卓私禹便笑了起来,“卓队可以给我手机号了吗?“ 卓私禹等了很久,有一个月那么长了,句芒也没打电话给他。这天健身之后回警局,坐在局长对面听着他讲最近的情况,卓私禹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有点酸疼。转头一想这种累一点不比跟句芒见面累,每次都要给他下套,她准确地摸清了他。操,又是她,这几天老想到这个女人。因为这个,他最近也有刻意去避开她的一切信息源。卓私禹闭了闭眼,低头睁开眼,局长桌上的法政新闻报纸头条是她的照片,还是那么漂亮,移不开眼。句芒给一个跨国公司的贪污会计做辩护的新闻。卓私禹看着照片里句芒身旁的女人,苍老俗气又无神。句芒穿着黑西装坐在她旁边,越加显得意气风发,她的美从来不是摄人心魂的,是默不动声侵染滋润。 和局长碰完头,刚走出局子卓私禹就看见句芒穿着长风衣靠着车刷手机,栗色的卷发散在肩下,唇上是最正的红。卓私禹走到她面前,句芒猛地抬起头。 “卓队长好巧啊。“ “来干嘛?“ “来找你。“ 卓私禹无语,“巧在哪里?“ “不知道,“句芒笑冲车偏偏头,“上车?“ 卓私禹没动,句芒看看他身后才出来的吴安。“吴警官,你好呀。“ 吴安远远看着自家老大一脸冷漠,笑嘻嘻地说了句“芒律师好“。吴安想着切勿伤到无关路过人员才好,赶紧走到里面去等同事。 句芒笑着收回视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着卓私禹反应。过了片刻,卓私禹皱眉绕过她打开驾驶座的门。句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自觉地坐在了副驾驶。队里的人本来都要去吃饭,看到这个八卦算是热闹了。唯一的女警察胡钦有些不自在,安静地听着这几个人叽叽喳喳。 “没想到啊,卓队还能喜欢这么妖的啊!“ “卓队是谁呀!这要一般般,他怎么可能瞧得上!“ “这律师是真的厉害,真的不简单!“ “我一直以为卓队跟法医科的于琪医生有一腿呢!“ 吴安不自觉地参与了这场八卦,“我还觉着他俩蛮合适,挺像是一类人的。“ 胡钦听了半天吱唔道:“说不定,他们只是一起吃个饭呢。“ “卓队可是去开了人家美女的车,这就吃个饭的关系?“几人打打闹闹地走去食堂。 第三章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句芒随他把车开回了他的家,她一路跟在他身后上楼开门进门关门,腿长真是了不起!她气喘吁吁,卓私禹是没事人。句芒站在门口要脱鞋,卓私禹回过身一把扶起她。顺势将她压在门上。句芒看着他的眼睛笑了,那双眼睛里黑白分明,不带一点杂质,她讨厌这样的眼睛。 句芒还是带着笑看向他。空气是燥热的是黏腻的,这样的傍晚,他想要一切。卓私禹俯身抱起她走向沙发。他吻了她,热烈的又柔软的吻。唇齿之间的较量,他不给她任何一点喘息的余地。卓私禹把句芒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靠背,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像只猫似的舔她的锁骨。句芒感受着那一点温存,她偏过头看着窗外傍晚的光晕,真是温柔啊。 句芒洗了澡,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站在露天的阳台喝着,卓私禹靠在冰箱旁看着她做这一切,句芒突然转过头来双手后倚着栏杆。 “卓警官,你是从小就想当个警察吗?“ 卓私禹咬着烟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当警察?“ “我们家老爷子报的。“ 句芒笑着点点头,夜黑了,他们没有开灯,卓私禹看见她在一片黑暗中,背后有光,又没有。“那怎么能当一个好警察呢?“ “那你是个好律师吗?“卓私禹点燃火烧红了烟头。 “不会是。“句芒走进来停在他面前拨开他的睡袍,轻轻吻了吻他,转身欢快地要走。卓私禹拽她的手腕一把拉回她,“但我会是个好警察。“ “是吗?那我很期待。“句芒笑着,黑暗里她还是能看清楚他的眼睛,猫一样的发着光。真是,太让人上瘾了。 一周后卓私禹在警局收到一个快递,吴安十分好奇自己家老大的感情生活,又不敢看。正巧过来找卓私禹的叶渚不一样,他看见卓私禹脸上精彩的表情,抢过快递就扒拉,手突然顿住。暧昧地看向卓私禹,“哟!卓队您这玩儿挺开啊。“ “去死。“ 盒子里有一盒套,两套名牌内衣。句芒的字有力又张扬,“卓队,这些放你家里备着咯。“卓私禹捏着那张纸条摇摇头,把盒子一起拿着放进车里。 第四章 叶渚来找他肯定是又遇到难处要拉着他去找关系。前几年他刚接手叶家的一部分公司,就经常拉着卓私禹一起去应酬。两人算是发小,叶渚虽然对家族企业一直没兴趣,可惜没个卓家大公子这样的人去接着捧着。为这叶渚没少寒碜卓私禹,卓私禹在经商方面有天赋,但很多时候碍于公务员身份不能涉及太多,对兄弟就能帮则帮。 “诶,那妹妹长挺好看的吧?“叶渚开着车没转过头。 “谁?“卓私禹低着头刷手机。 “啧啧啧,别装了啊。您这一脸纯情少男相,看看谁信。“ 卓私禹没回话。叶渚对他的感情生活一般般感兴趣,主要是这逼从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他也没见过他跟哪个女性能有激情到扯上避孕套的交情。叶渚想着,就到了金腾会所的门口。刚下车,卓私禹在旁边的露天车位看见了句芒的车,对于她的东西还是确实敏感了些。他拿出手机翻出句芒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兔子,微信名也不错——麻辣兔脑袋。卓私禹盯着看了看,又收了回去,叶渚正好停好车走到他身后,“想发就发呗,别扭啥。 “想多了。看个时间。“ “行,几点了?“ “不知道。“ “那你看个寂寞?“叶渚对卓私禹身为男人不主动点的态度嗤之以鼻。 “管我?“卓私禹一只手插在西裤里一只手把玩着手机。 “卓私禹看路。“叶渚拉了把要跟服务员直直撞上去的纯情少男,“你丫能不能专心走路?“卓私禹转头看他,服务员正开包间的门,他一晃眼就看见句芒坐在正前方,抿了一小口红酒,旁边坐着两个男人。门关上了,卓私禹低头发消息——“我在金滕。“ 这边喝了一轮,也不见句芒回消息,卓私禹拍了拍叶渚的肩,走出门站在窗边抽烟。句芒从包间走出来,卓私禹听见声音转身靠着窗台也没动,静静地看着她。 句芒也一眼就看见了他,笑着向他走过去,“卓队好巧呀。是来吃饭的吗?“ 卓私禹点点头,“那我可以一起吗?“卓私禹在窗榄里灭了烟,“朋友的局,不太方便。“ 句芒撅着嘴点了点表示明白,“那我要回家睡觉了。再见,卓队。“句芒的背影刚消失在转角,卓私禹就后悔了,谁他妈管这是谁的局,但她问得太假了,就跟等着他拒绝似的,他太讨厌一切都被句芒掌握的感觉,好像他只是她的盲目信徒。然后卓私禹灭了烟,走进包间继续喝酒。 句芒走下楼,跟丛随并肩站在金滕门口,她看着原处江上的轮船忽闪忽闪的船灯有些像星星,“星星也挺假,明明是因为光速距离,它一拖一踏过几十年才传到地球。一点也不浪漫,偏偏学了点文化的人喜欢欺骗。“丛随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听懂了“学文化的人“,也觉得她说的比较浪漫,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她说:“如果查到陈宇云的消息,马上告诉我。“像以前一样了,疏离又高傲。 “行。“ “陈宇云她妈那事儿,找到她以后直接告诉她不要去报警,要复仇就玩儿点高端的,我死不了之前都会陪她。对了,今天见陈以喻的事儿别告诉她了。“ 句芒又开始接案子了,是涉及到当红女星陈宴的家暴案。她走进警察局的时候,陈宴戴着黑超低着头,坐在吴安对面,句芒看不到她的眼睛,荧幕上的她很温柔,想象不到举起菜刀的模样。她这样的人,不论是因为什么,都跟菜刀格格不入。 吴安看到句芒就急匆匆跑到她跟前,“芒律师,陈宴原来的律师团队她不用,指名道姓让你来,我们没办法。总得有人保释她,外面记者太多了。“ “好,我知道了。“句芒笑着跟他打过招呼,走了进去。 “你好,我是句芒。“ 陈宴抬起头来看她,慢慢取下墨镜,句芒看见她眼角到太阳穴全是淤青。这则娱乐新闻有趣的地方就是,男方在凌晨报警说陈宴殴打自己,隔日就铺天盖地发通告称陈宴经常动手。网友嘛,总是基于现实还想象力最丰富的一群人,凭空就能给陈宴编出一万多种以制服170斤成年男子的方法。句芒看着80多斤的陈宴,再想想那个壮汉,摇摇头。 “句律师,你好。“陈宴很美,是温柔又知性的美,作为演员她的成就已经够多了,功成身退最好的时间。 句芒看着她,晃了下神。她先把陈宴保释了出来,让经纪人先送她回家,“陈小姐,之后的事儿等您状态好一点,再来律所详谈。“陈宴点点头。 句芒知道卓私禹在办公室,也没去找他。想了想晚上还有事儿,直接开车回去了。 卓私禹还在办公室翻着528案的案宗,一手举着手机,“卓队,晚上有没有空?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认识。“叶渚看着卓母托人带来的人参犯愁。 “没空。“ “别吧,卓私禹!你妈可催着给你找女朋友催,盯上我女朋友。“ 卓私禹笑了,“你要舍得,我没意见。“ “别搁这儿跟我贱!今晚9点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个地方?“ 叶渚挂掉电话,懒得听卓私禹欠揍的声音。卓私禹摁摁脖子,自己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倒也可以放松放松。 卓私禹晚了一个多小时,推门进包厢就看见句芒坐在正对门的拐角,旁边坐着有个跟她爸一样大的男人,手游离在她的背上。十多个人,昏暗的房间,他就一眼看见了她。房间里所有人也看向他,句芒原本冷清的脸,突然暧昧了,笑着看他。卓私禹挑挑眉指门牌,看着句芒说:“抱歉,走错房间。“说罢便关门。 推开这边的门,叶渚就看见他惹着怒气。人还没进来,门就又打了过去。叶渚探头:“卓私禹你去哪儿?“说着便跟闻青追了出去。卓私禹推开这边的门大步走过去,一把拉起窝在别人怀里的句芒。“你他妈的不贱你能死吗?“拽着句芒就往外走,她看着卓私禹的后脑勺慢慢笑开。叶渚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卓私禹拉着的这个女人——漂亮!性感!尤物啊!送避孕套那姐吧。 “诶,这他妈谁啊!“刚才坐在句芒旁边的男人起身拽起空酒瓶砸向卓私禹。卓私禹松开句芒,回头冲过去一拳打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旁边的人也坐不住,起身抄起酒瓶向卓私禹扑去,叶渚闻青赶紧上前。句芒还是没说话,半倚在门边。低头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点燃。 卓私禹拖着句芒上车,句芒转头就看见了他额头破了,抬手想把他掰过来看看,卓私禹皱着眉脑袋一偏让她抓了个空,两人就这样一路上没说话。 句芒靠着靠背撇头看看卓私禹,又看看自己身上披的外套。卓私禹把车开回公寓,拽着句芒就往楼下走。句芒扭了扭手腕,卓私禹停下来转身笑着看她,“怎么?我碰你一下不行了?律师现在都得去陪酒了?不陪是没人给你官司打还是怎么着?“ 句芒也笑,看着他拽住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抽出来,把手放入他的手心,扣着他的手指,灿烂地笑着抬头看他。 “这样可以吗?“ 卓私禹眼神复杂,“你老是这样吗?“也不等她回答,牵着她转身就飞快地大步走。 是这样也行,不是这样也行。她都行,他为什么不行 在电梯门口,句芒又抽出了自己的手,脱下外套递给卓私禹。卓私禹皱眉低头看着她,没接。 “今天谢谢卓队了,给您添麻烦了。“ 卓私禹不懂,他太不懂了。这女人是要干嘛?他生气了,电梯就停在一楼,卓私禹不再看她走了进去,直接摁关门,“句芒你别后悔。“ 句芒没有走进去,也一直侧着身子低着头没有看他,“再见,拜拜。“电梯上去了。句芒吸了口气,长长地呼出,转头走了出去。句芒想,他在认真了。她太害怕这种认真了,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她不能认真。 “我就是想睡他,谁知道他认真了,怪烦的。“ 沈青安接到句芒的电话,迷迷糊糊地应着:“那大姐,你睡到了吗?“ “没呢。是不是好可惜,这么帅的警察。“句芒还蹲在卓私禹家楼下的花台旁,抽着烟跟沈青安打电话。 “芒姐就是芒姐哈,睡也得睡个刑警。“ “不过,凌晨三点跟我说失恋了,你是不是有点太上心?“ 句芒愣了一下,“不是失恋。“说完就马上挂掉了电话起身打车。 句芒说过,她很讨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俗世谁能干干净净,黑白是非又分得清清楚楚?她不信自己,也不信别人。 楼上,卓私禹躺了一夜没睡着。 第五章 句芒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亮了才终于闭上眼,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沈青安在电话里唠叨:“还好芒姐是自己给自己打工,不然一天开火九百回也不够炒鱿鱼的吧?“ 句芒没心情跟他贫,打了个车到事务所。上个案子女学生的家属正坐在会客室等她,沈青安这时又劝她别过去了。句芒拍拍他的肩,冲他甜蜜的wink。 走进会客室,她坐在他们对面,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翻看桌上的资料。 中年男人碰了碰旁边散着头发的女人。女人抬头看着句芒。“句律师,“她像是隐忍了很久,“你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中年男人吃惊地转头瞪她。句芒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确实笑出声了,撑着地把转椅转向他们,“我没良心的啊。“ 女人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相信,“可我女儿是被那个杂种强迫的啊!你也是个女孩儿,你怎么……“她失声痛哭,旁边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句芒看她们并没有道歉的意思,起身把一打资料甩给她们,“我以为你们是来道歉的,随便闯入别人的办公室铺天盖地人格侮辱,判刑说不上,钱你们得赔。至于你们的女儿,我无话可说。“句芒说完就转身走出门。 沈青安差人请这两人离开,“怎么回事?“ 句芒挤了点护手霜,“他们想让那个老师死呗。何必呢?自己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芒姐,要不你以后还是少惹这种官司把。这两年遇到的威胁陷害不少了,要不是你爸……“ “倒也不必,反正有我爸撑着嘛。大哥你怕什么!“句芒收拾好文件坐上车,副驾还放着卓私禹的衣服。句芒瞥了一眼,发燃车回家。 停好车,句芒把卓私禹的外套挂在手臂上等电梯,门刚要开。句芒一把被人拽进怀里。句芒费了点力气摸到他的手,也不挣扎了,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卓队今天不忙吗?没有新案子了?那我这个人民交的税可真便宜你了。“ 卓私禹没说话,句芒笑出了声。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卓私禹说不清楚,他不是特意来找她的,只是衣服还在他这里,他逼不得已还要来取而已。抱她也不是他愿意的,她自己没站稳。 “要了电话号不发微信不打电话,要着收藏?“ “我才要给你发微信呢。“句芒晃晃手里停留在聊天框的手机。她说,卓队生气了吗?我能请你吃饭了吗? 卓私禹松开她,他感觉被摆了一道。说“再见拜拜“的是她,舔着脸来找她的是自己,她倒一脸无辜。 句芒踮起脚来要吻他。 “句芒,别太过分。“句芒笑着低头理了理手上的外套。“可是卓队,我什么也没做呢。“ “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 句芒叹了口气退开一步看着他:“你又在生什么气,你是气球吗?我们之间还没到了可以管对方私生活的地步吧?“ 卓私禹又走了,他丢下一句话,“你千万别后悔。“ 句芒后悔了。 捧着一束玫瑰,很拉风地开车去了警局,找了一圈没看到卓私禹,就趴在窗口跟女警察说话,“您好,我找卓队。“ 胡钦抬头看见是句芒抱着一束花,“啊“了两声愣住了,脸一下就红了。 句芒笑得人畜无害,“你喜欢他?“ “啊?没…没有。“胡钦慌张地摆摆手低下头,“卓队很优秀……“ 句芒笑着用手指扣了扣桌,“那请你帮我找找你们卓队吧。他好像不大愿意见我呢。“天刚亮她给发了五条微信没回,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接。句芒看了看之前唯一一条记录还是在金滕的时候。 吴安正巧走过来,“诶,芒律师。“ 句芒回头,看见吴安身后的卓私禹。句芒笑着走上前把花塞到他怀里,“Surprise!“ 卓私禹皱着眉看了她很久,叹了口气拉过句芒,把花塞给吴安,拽着她走进走廊尽头的闲置审讯室,这里闲置了很久,没有摄像头,偶尔会有阿姨来打扫。他把她压入墙角,看了眼门上的小玻璃窗,又低头看她,句芒笑得倒很灿烂。 “卓警官要审我吗?那我错了好不好?“ “来干嘛。“ “第二个窗口的女警察好像喜欢你耶。“ “嗯。“ “不心动吗?“ “来干嘛?“ 句芒的指尖摸了摸他的腹肌,“刚去吃饭的时候很想你嘛。“ 卓私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听见外面一阵说话声,他又压了压句芒,句芒叫了一声,卓私禹低头吻住了她的嘴。一样的触感,她的唇比她的心柔软得多。句芒整个人都软了,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给他跪下了吧。卓私禹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喘气。句芒缓过来了就不安分了,伸手要去脱他的衣服。 卓私禹皱了眉往后退了一步,“你找死?“ 句芒又勾着他的脖子咬了咬他的唇,“要死一起死呀。“卓私禹咬牙,“晚上。“ “不要,在这里。“ “你他妈就是想要刺激?“ “玩儿都玩儿了,卓队不敢。“ 卓私禹头转向左边一边笑了一边点着头,“行,你别后悔。“ 句芒这个人吧,经常后悔。中午选了咖啡没选花茶,会后悔到下次选了花茶没选咖啡。毕竟她也没想过卓队的办公室有床。 痛苦是有一点,快乐倒也不差。句芒好不容易醒过来一次。发现自己就腰上系着他的皮带,这是他的标记。真是狗啊。 卓私禹看见她睁眼,把药膏涂完放旁边,顺势躺在她边上闭上眼。 “几点了?“句芒嗓子有些干。 “五点,要回家吗?“ “嗯,好疼。“ 卓私禹睁开眼俯在她身上笑着看她,“对不起。“脸上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句芒懒得理他。卓私禹又躺下去把她揽入怀里,句芒的耳边是他的气息,“跟我在一起。“句芒想到了刚才躺在落地窗前,她看的星星,看的月亮,就像挂在她的头顶。 她被他催眠了。 句芒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卓私禹已经不在了,她起身,还是全身酸疼,揉了揉脖子,才看见卓私禹把新买的衣服放在枕头边上。句芒想想自己碎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摇摇头。 下楼路过会客室,句芒走到大厅又退了回来。“丛随,我在警察局看到陈宇云了。“ “诶!芒律师!“吴安路过大厅招呼句芒。 句芒一边举着手机一边笑得很灿烂,“中午好呀,吴警官。“ 吴安看着句芒朝会客室走去,摸着后脑勺跟身边的警察说:“说不清为什么,我怎么感觉芒律师刚才的笑很不真实,太冷了。“ 句芒没有停顿,冷着脸打开了门走进去。陈宇云一个人坐在里面,句芒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一只手托着下巴,指尖敲着桌面,笑着看着陈宇云。陈宇云看着她不作声。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该很清楚?“ “刑侦队长卓私禹,是我男朋友。“句芒的笑是真正冷到了眼底。 陈宇云的脸色不可察觉地僵住,她眼神落在了桌上,兀自笑起来,“你这么残忍的人,找男朋友吗?“ “那你大可告诉他我是什么人,看看他会怎样。“ 陈宇云信了,句芒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说出没自信的话。陈宇云点点头,“你最好别再动手。“ “你说得,就像我动手了一样。“句芒越笑得假惺惺,陈宇云越快乐,像是十三岁的傍晚,她们一起窝在书房里听可儿姐姐读《毛姆传》一样快乐。 第六章 卓私禹推门进来就看见句芒敲着二郎腿,靠在椅背,抬头看贴在天花板的窗。 “怎么在这儿?”卓私禹把文件夹递给吴可转头问他,“刚才报案人呢?” “诶?刚才不还在这里吗?我去看看。” “她说她妈妈失踪了,刚才家里打电话说找到了。”句芒接过话。 “你认识?” “是朋友,恰好经过,看到了。” “失踪案先来刑事科?”卓私禹皱着眉低头看向句芒。 “很正常吧。如果家属觉得是非正常失踪的话。”句芒站了起来,走到卓私禹面前挽住他。 吴可推开门,“诶诶诶?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老大!你放心!”吴可摸摸脑袋转身要走。 “回来,怎么回事儿?” “她给胡钦说家里人又找到了就先走了。不过芒律师你怎么在这儿呢?我都没看见你来。” “我嘛……”句芒笑着看了一眼卓私禹,“她过来取资料。” “那老大你们……” “咳,”卓私禹看了眼一脸看好戏的句芒,“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是!明白!” “明白什么了?”卓私禹气笑了。 “老大和句芒律师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关系!”句芒松开卓私禹,笑着走到吴可面前。“我和你也可以是纯洁的革命关系噢。”句芒说完就走出了门。 “不敢不敢嫂子!噢!不!芒律师!芒律师您慢走!”吴可转头,卓私禹又从他身后绕过,朝反方向走去。“怎么……感觉这两人心情都不太好呢?” 句芒忙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找卓私禹,打电话又不接。句芒坐在车上叼着烟,看着对面的警察局。卓私禹和于琪一起走了出来,于琪的脸浮上了晚霞的红晕,她很小心翼翼地挨近卓私禹一点,句芒侧过头笑,“有够纯情。” 卓私禹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得知道。那天回去以后他俩几天也没联系,但句芒知道他在怀疑她什么,确实看到陈宇云坐在那儿她失控了,破绽太多。思前想后,卓私禹绝对不是肯一而再,再而三低头的人,那她来也行。 “陈宇云已经拿到U盘了,是10分钟的那段。她去找她妈妈了。” “她也真够绝,我都给她查到了,就差送到她嘴边,跑去报警。警察有用吗?“句芒看见卓私禹和于琪在等红绿灯,他看见她了。 “你,谈恋爱了吗?” “嗯?” “那你……确定还要做下去吗?“丛随声音很粗。 “你说可儿姐姐还能听到你问这个问题吗?“ 丛随挂了电话,句芒从驾驶座爬过中间,手垫着下巴趴在副驾驶的窗上,“卓队!“ 卓私禹看见她了,他看了眼于琪,“请稍等一下。” 于琪属实算得上是个大家闺秀。柳叶眉,眼微阖唇微启,秀丽的长发温顺地散在肩后,在人前,她永远是温柔和美的。整个人的气质跟句芒的骄阳跋扈野路子完全不同。 卓私禹走过来手搭在车顶,眼睛没看句芒。 句芒歪歪头笑着说:“卓队真冷血,前几天睡过人家,今天就不认得人家了?“ 卓私禹低头看她,“你那天做了什么?” 够直接。 句芒是律师,最擅长的就是处事不惊闻讯不动,她还是那个样子,嬉皮笑脸。 “问了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呀。”句芒伸出头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我发誓。” “你跟她什么关系?” “你说云云吗?“句芒露出了久违的真实的少女的笑,“我不是说过吗,她是我的从小到大最好的闺蜜。” 卓私禹还是冷冷地看着她。 “卓队长要是不信可以去看会客室的监控啊。” 会客室的监控没有声音,卓私禹只看到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带着笑意的,但是他感受到了句芒在威胁人。 “你,是不是不想要别人知道我呀?”句芒还是笑,带着十七八岁的青涩与小心翼翼。 “我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卓私禹半挑着眉笑着问她。 “因为你刚刚跟美女走在一起的时候,躲了我。” 卓私禹低下头搂住她的腰,吻了下去,另外一只手从她的吊带裙摆伸了进去。句芒捉住了他的手,推开了他。“好了,卓先生可以和美女去逍遥快乐了。拜拜。”说完,爬回驾驶座就发动车,再没有看卓私禹一眼。卓私禹舔舔嘴唇笑了,“你还生气了。“转身去寻于琪,看见她正站在一家书店前翻着书脸通红,他走了过去。 “江建的报告还请你多留心。” “好……好的。可是江建酒店案的嫌疑人不是已经认罪了吗?”于琪有些不解,眉头轻皱。 “是,我只是想看看。” 句芒回到律所,陈宴正在等她。 “陈小姐,你的资料已经差不多了。虽然不用这些资料也可以,但是你愿意的话,我也无所谓。” 陈宴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照片,“其实没关系的。我也不想做演员了,他判得越重越好。所以,我想才找你辩护。” “为什么?”句芒这个人向来直接。 “杜可儿是我大学同学。” 句芒还是笑着看她,“我这个人你可能不了解。但我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向来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宴向椅背靠去,“杜可儿说的果然没错,你真得自尊心又强又心狠手辣。“ “她提起过我?她大学我还不认识她。“ “我们一直有联系。“陈宴的头低了下去,神情有些悲伤。 句芒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陈小姐。“ 送走陈宴,句芒就直接开车回家。刚下车,一群人就围了过来。句芒看着这几个拿着棍棒的男子,心下暗道不好,想想也就大概也知道这是谁买的仇。 “喂,你们吴总太小气了吧,不就他逼着会计做假账扣锅的事儿我给揭了吗?他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吧。你们去干掉他就行,死了之后我来处理,不管你们的事儿。”句芒笑着靠在车上。 “呵,苟律师不愧女中豪杰,够淡定。但你真以为我们是一般的打手?” 句芒嘴上跟他们悠着,心下暗自琢磨最近的出口是哪里,“你们……” 丛随在后面的柱子边?句芒咬了咬唇笑得有些狂了,“打手谁都有的,朋友们。” 第七章 句芒完全没有想过卓私禹会在这里。他走过去把她拉到身后。 “几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也是够胆子,快滚吧。”卓私禹歪歪脖子一把把句芒推出了包围圈。句芒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了上楼梯,几人追了几步走回去了。有摄像头的地方他们向来不挨。 “弄他!”卓私禹背后的壮汉扑过来。 句芒站在电梯前,她站了有二十多分钟了,感觉到有人从腰间环住了她,句芒偏过头,卓私禹看起来很好。 句芒松了口气退后一步贴在电梯门看着他,“卓私禹,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但凡你不愿意你就告诉我,我从来不会死缠烂打。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经常惹事生非,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她的语速很快,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卓私禹没说话,拉过她的手。“我永远是你最后一根旗杆,句芒。”他慢慢扒开她的手,取出匕首。 卓私禹住院了,轻微脑症荡。句芒还没有去医院看他,触目惊心的场景她见多了,但看到卓私禹握着匕首倒下去时,句芒是害怕的。 “句芒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丛随很耐心地歪头看着走神的句芒,“您很少心不在焉。” “我也很少听废话,”句芒冲他笑,“我想知道的只是陈以喻和吴阚现在在哪里?” “他们都回国了,陈与让他去接手了红日集团下的娱乐分支,吴阚在健身房当教练。” 句芒的笑慢慢绽开,“噢?是吗?” 句芒的手指很细很长,但不是瘦到关节突出,她的手指很匀称,一下一下敲在茶托上。“行,那等我忙完陈宴的案子,我再去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还需要我盯紧陈宇云吗?” “需要,别让她跟陈与干上了,陈与会弄死她的。”句芒戴上墨镜,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走出了茶馆。 陈宴的事儿很好解决,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网络暴力冲刺在每一篇营销号的文章下。有人说她“田园女权“,说她又装又作,甚至漫不经心以讹传讹,她在他们手起刀落的文字里有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家暴男友、劈腿富商、踩压同段的女演员。花圈纸钱黑白照,她收了不少,“可以办一场追悼会了。“句芒听出了陈宴笑声里的绝望。 “你也可以告她们。” “不必了,人是最知道什么叫罪不责众。” 句芒没说话,听着陈宴的呼吸声。“法律不是人的底线,人坏起来没有底线。陈宴,你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吗?“ 陈宴摇了摇头,才发觉她在电话里看不到,“没有法律的地方,我就要成为法律。”她不知道句芒是什么意思,但她太笃定了。句芒就像是一个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小女孩,可陈宴就是觉得她理解或是说触摸了太多的恶。 “我准备开场记者会,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了。” “嗯。” “你抽烟?”陈宴听见摁打火机的声音。 “有时候吧。还有什么事儿吗?” “记者会……你会来吧?”陈宴有些小心翼翼,她想起来最后一次见杜可儿,她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陈宴问她要不要去汝城的郊区走走。她答应了,一路上没说话,经过一栋别墅时,她突然转头跟陈宴说起句芒这个小女孩。她说句芒是个小天使,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但她要去读高中了,自己很舍不得她。她把她说得美好又柔软。 “来。” “诶,卓私禹,美女姐姐怎么回事啊,你这儿挨打挨了两三天也不见得来看你一回。“ 叶渚太欠揍了!太欠揍了!卓私禹靠着枕头看kindle,没有跟他搭话。句芒做出什么来,他都不惊讶。那她怎么对他,他也就都能承着。 “不是,我说卓私禹啊,你不会是被人家耍了吧?”叶渚跳了起来,那他可太高兴了。卓私禹啊卓私禹,想要什么没有过,干个公务员也能干得还能一路顺风。 卓私禹还是不理他。 “行吧,你不好意思就不说。我就看那姐姐不简单,你得不到也蛮正常。我们被耍了就算了哈,别去计较了。就当遇到个渣……”门开了,叶渚回头。 “聊什么呢?“句芒乖巧地笑着问叶渚。 叶渚看了看仍旧没反应的卓私禹,又看了看穿着紧身吊带牛仔短裤和马丁靴的性感辣妹,笑道:“哟,妹妹来了呀?挺辣的呀!我这儿正跟卓队夸你呢!” “你好,我是句芒。正式认识一下吧。“句芒一只手提着包和水果,一只手伸出去。 “美女嫂子好!我叫叶渚。”叶渚暧昧地冲卓私禹眨眨眼,“那你们聊,我先去公司了。” “好的,辛苦你了。”句芒放好水果,坐在床尾。卓私禹看向她,“最近挺忙啊,大律师。” “没有。”句芒向后仰着靠在床栏上。 卓私禹坐了起来,看着她,“句芒,你想闹就闹,想好就好。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句话还给你,只要你不愿意,我卓私禹也从来不会死缠烂打。” 他很认真,又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句芒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被烫到,她眯了眯眼,“怎么算死缠烂打?” 卓私禹气笑了,“好!好得很!“ “卓私禹,”句芒低着头看着被子,“就这样吧。我不需要你了。” “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些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句芒说完起身走出了病房,把门轻轻拉上,还没放开门把就听到身后几声重响。 “干嘛摔我水果。“句芒笑着轻轻说。 句芒离开医院就去了茶馆,陈宇云约她了。 “怎么?心情不好?我特意选了你以前最喜欢喝的一家。”陈宇云笑着冲茶托努努嘴。 “没。” “别骗人了,我从小跟你玩儿,你就很少把烦躁这么明显挂在脸上。”陈宇云拿起被子给她倒上。 “你有多了解我?” 陈宇云看着句芒看她的眼睛,她看到了流动的云和黄昏的光还有无尽的黑夜。 “我妈妈的事儿,谢了。” 句芒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你之后看好你妈,也看好你自己别去招惹陈与。剩下的事儿我来做就行了。” “句芒,没必要。我妈回来了,可儿姐姐也已经去世这么久了……”陈宇云没说下去,她感觉到句芒生气了。 “陈宇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的是个答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替杜可儿报仇,她不值得。你懂吗?”句芒几乎要一字一顿。 “你自己清楚可儿姐姐不是因为家暴死的!” “你什么都清楚,那你约我干什么?”句芒笑着向后靠去。 陈宇云长长地呼了口气,放轻了语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岁开始,我们经常去姨父家找可儿姐姐,她会给我们准备好奶茶还有蛋糕,有时候给我们念书,有时候在放映厅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句芒在十多岁的年纪读了很多书,生涩难懂的外国文学,枯燥无味的政治文体,露骨艳俗的小说……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全是在别人的故事里。 杜可儿开始突然落泪是在给她们读《圣经》的时候。她很清楚地记得——“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相信,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杜可儿哭得很伤心。陈宇云吓到了,句芒跪坐在她身旁的地毯上,一只手撑起身来偏过脑袋看了看她,又轻轻地理开了她的头发,“可儿姐姐你怎么了?” 杜可儿看着她笑着摇摇头擦了擦眼泪。她是一个比陈宴更加温婉的女子,没有棱角没有俗气,句芒一直觉得她只有爱,没有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她欲仙而仙我,飘飘然而飘我。陈宇云总是跟她说,十多岁的句芒跟杜可儿太像了。她是小时候的杜可儿,她就是长大的句芒。 但那天她看到了杜可儿的悲伤,句芒觉得自己长多大,也不会有这样凄惨的悲伤,又好像不会挣扎的忍受一切。 “为什么要讲这些?” “因为我想要救你,拜托你了,句芒!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你一直在收集陈与集团的违法证据。” “不叫姨父了吗?” “句芒……” “还是说你应该叫他爸爸?” “句芒!”句芒疯了,这是陈宇云最后的想法。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陈宇云?巧了,我也很失望,我还不知道是对谁的失望,”句芒挽了挽头发,“但是我知道真相。云云,我真的没想过追究谁。我志愿报法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想要的是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杜可儿了。”句芒说完仰头喝光了茶,起身离开。 “可你的世界只有你。”陈宇云冲着句芒大喊,她看见句芒僵了一下,“陈宇云,我比杜可儿惨得多。她能死,我不能。” 第八章 句芒清醒过来是在和大货车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大口喘着气,转头看到卓私禹。裙子的领口已经被撕开了,风衣上四处是干涸的泥迹。 “谁干的?” “不知道。”句芒低着头。她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喝得太多了。 卓私禹把车开得飞快,想着刚才在门口捡到她的样子,皱紧了眉死死扣着方向盘。 卓私禹再见到句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是冬天。其实他们认识也才六个月。只是,她留下的后劲太大了。他站在酒吧门口抽烟,听见后面的巷子里有女人在尖叫,赶紧吼了一声大步走过去,人已经跑开了,剩了个喝得烂醉的女子躺在小旅馆门前的地上,头发散在低洼的水里。 不是她是谁。 “句芒你是真的离不开男人。” 句芒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眼眶发红很胀。句芒转过头,“随你说。停车。” 卓私禹没有动,她怎么才知道他看到是她的脸的害怕,如果他没有走出来怎么办?如果她已经被拖进去了怎么办? “句芒,你的事我不管,你别玩儿脱了。” “停车!你想死,我不想。”句芒几乎吼出声。 卓私禹还是把她丢在了小区楼下。句芒拉紧外套,看着车飞驰而去。 “丛随?”她看见丛随从楼梯间走出来。 “句芒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句芒摆摆手,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拿出手机 丛随知道最近句芒在做什么,她先是把所有事务交给了沈青安,转头去面试了红日集团的律师团,一直在跟陈以喻对接,陈以喻看上她了。她时不时也会去健身房,但从来没有跟吴阚接触过。 句芒点开录音,凌晨两点是陈以喻的声音,那时候她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两点二十三吴阚来找陈以喻,音乐声太大了,只能听到吴阚进来喊了声“喻哥“。三点五分有人捂住她的嘴,但除了她没人说话,三点六分……卓私禹的声音。所以到底是谁? “是吴阚。”丛随看着她。 “他们虽然是哥们儿,但是吴阚是个混混。陈以喻不一样,他是陈家正牌长子,混在一起只是因为吴阚帮他挨过很多打。陈以喻是喜欢你的,但在他接受的教育里,他不会允许自己干出这样的事儿。”丛随又慢又温柔,他确实好像看到了杜可儿,失魂落魄又隐忍克制。 “丛随,有时候教育对人是没有用的。”句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很脏了。“陈以喻为什么会放我到吴阚手里?” “不,是吴阚自己带走了你。”句芒抬头看丛随。 叶渚到办公室时就只看到云里雾里坐着个人。 “卓私禹你他妈不要命了?当自己烟囱呢?” “让你查的你查了没?” “查了。句芒十四岁报过一次案,关于红日集团的董事长陈与。但陈家人把这件事压了下来,现在查不出来是为什么。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她有个忘年交,是陈与当时的情人,还是个高材生。被陈与家暴了有五年,后来自杀了。她家里人也闹过,但是拿不出证据而且她跟陈与也不是夫妻关系,陈家出了一笔钱,就不了了之,还有……”叶渚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卓私禹的脸色,“句芒是比较严重的偏执型障碍人格,去看过很多心理医生。” 卓私禹有点迷茫地抬头看向叶渚,“偏执障碍?” “对。” “句芒跟陈与的情人关系怎么样?” “大哥,这我去给你问谁啊?” “句芒没对劲。” “啊?你不是最近没跟她那啥了吗?” “从一开始认识,她就不对劲。去帮我查查陈与的情人,陈与的那个案子我来查。”卓私禹想起她每次看见警察眼底都散着轻视,很淡很淡但对于卓私禹这样自傲的人来说,那种轻视很刺眼。 句芒说人们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最需要的是娱乐至死。警察不就是找出真相的吗? 陈以喻到公司时就看见了句芒在靠窗的沙发坐着喝茶。 “小芒,你……” 句芒笑着抬头看他,“陈总早啊。” “昨晚,我回头你人就不见了,吴阚发消息说你头疼让闺蜜来接你了,他陪你在门口等着,我这边也脱不开身就没去送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陈总关心。和叶氏的合作合同我看过了,在法律上没有什么问题。”句芒站起身把文件夹递给他。 陈以喻没接,眯着眼看她,“小芒,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娇羞的红浮上她的脸,她低下头舔了舔嘴唇又轻轻咬了下唇,“陈总,你……是认真的吗?” 陈以喻饶有趣味地看着句芒这幅模样,“当律师挺辛苦的,当我女朋友吧。” “好啊。”句芒笑了。 陈以喻走到她身后搂住她,闭着眼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角,“我真的很喜欢你。” 句芒转过身退开了一步,“陈总,办公室这样不大好。你约我吧。” 陈以喻喜欢她的笑,灿烂又张扬。 “芒芒,你是我的光。”陈以喻好像拨开了所有阴霾,“我父亲一直对我很严格。小时候时不时会被打揍。我妈也会被牵连,所以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温柔的人了。” 句芒是知道陈以喻的童年并不好过,从高中出了国整个人才稍微有了些自信。句芒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句芒关上了门,敛去了笑,面无表情地使劲抹了把刚才陈以喻亲过的地方向电梯走去。 “丛随出来一下,我在市立公园等你。” 句芒约丛随一直都在人少的地方,她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丛随的存在,会有点麻烦。 “丛随,我好累。”句芒嚼着薯片,问他吃不吃,他摇头。 丛随跟她坐在公园的大树下也没说话。 “资料都收集好了吗?” “都整理好了。还有,陈以喻和吴阚在美国的时候确实性侵了一名中国留学生。” “嗯。你出国的机票买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小姐,你一个人可以吗?”丛随有些担心她,现在陈家的势力比起当年只会是更强。句芒推开他,不过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走在黑暗里。 句芒伸了个懒腰,冲他笑,“这种事儿,人越少越好。以后管好你自己就好了,不要再回来见我了,好吗?”丛随觉得她有些陌生。 “那他们俩你打算怎么办?” “玩玩儿咯。” 句芒走出公园就看到了卓私禹和于琪在对面奶茶店,于琪在买奶茶,卓私禹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她都忘了,这个公园就在警局对面。于琪拎着袋子出来,温柔地笑着看卓私禹,他也很自然地接过袋子,两人并肩走着。 句芒,你是陈以喻的女朋友了。 “但卓私禹你不能变成别人男朋友啊。”句芒偏过头。 卓私禹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转头看到了句芒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后面。于琪看了看句芒,又看着卓私禹一脸不爽地俯下身捡起了一盒薯片,“干嘛?” 于琪愣了愣,卓私禹向来是个很温柔的绅士,她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不耐烦。 句芒气的喉咙堵,“三无产品,吃死你吧!“句芒说完就冲进刚刚他们进的奶茶店点了杯芋圆乌龙,一边插吸管一边吐槽,卓私禹这男的怎么这样啊!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谁管他妈的什么陈以喻,去死去死,都去死。句芒气的眼眶通红。 卓私禹没去找她,于琪抬头看他,“不用去看看吗?” “没事儿,走吧。”又是那个温柔的卓私禹了。他走在前面,于琪看了看那个使劲儿戳开吸管的女孩儿,转身跟上了卓私禹。 句芒忍不住又回头看看卓私禹,发现他居然没有找自己的意思,张着嘴愣了。摸出手机打电话。卓私禹在路口接了起来。 “卓私禹,我小心翼翼不接近你,不是想把你推到别人那儿去的。” 卓私禹挑了挑眉,他好像感觉她委屈了?卓私禹没说话。 句芒听着鸣笛声,听着于琪让他先过路口。 “卓私禹,我有点后悔。”句芒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她真的很擅长后悔。 第九章 卓私禹现在最期待的事儿除了见到她,就是见到叶渚了。 “你别恶心我啊,我这人传宗接代当头大事,我妈会砍死你的。“叶渚抱紧胸,“你妈也会。” 卓私禹挑挑眉没理他。 叶渚自觉没趣,“陈与当年的情人叫杜可儿,句芒当年跟她很好。她还有她的一个朋友,经常去陈与的别墅找杜可儿。” “她的朋友叫什么?” “陈宇云。” “陈宇云……”卓私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不是那天来报案的女生吗?” “什么?” “陈宇云姓陈,句芒跟她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陈宇云跟陈与有什么关系?”卓私禹握着笔一下一下敲着笔记本。 “是……什么关系?”叶渚觉得这件事有点闹大了。 “陈宇云是陈与的私生女,那天她来报案,不是陈宇私自软禁她母亲,就是……” “句芒?”叶渚皱了皱眉,“句芒没必要啊。不过这陈与也是够猖狂,居然把两个情妇养在一个小区。” 卓私禹把陈宇云的户口调了出来,“陈宇云的父亲是陈林。” “这我知道一点。陈家当初是两个儿子,陈林和陈与。不过陈林二十八年前出车祸死了,那时候他才结婚没多久。” “陈宇云和句芒差不多大,二十六年前……” “我靠?陈与搞了嫂子?”叶渚三观算是崩塌了。 “那按道理不可能是陈与绑了陈宇云她妈吧?句芒,但句芒没有必要啊?除非……” “除非句芒要除掉他所有的私生子。” 吴阚死了。死在了健身房的淋浴间,那间淋浴间的门上被贴了“正在维修“,所以他是死了四天才被懒散的清洁工发现,死前他给句芒打过电话。 句芒坐在板凳上,这一次她抬头看不到贴在天花板的窗。卓私禹一个人走进来,坐在她对面。 “好久不见呀。”句芒笑着冲他打招呼。 “嗯,”卓私禹有些冷淡,“姓名。” 句芒的脸沉了沉,“卓私禹你没必要跟我搞这一套,直接问。” “年龄。” 句芒不说话了,眼神飘忽在桌上。 “句芒,”卓私禹叹了口气,“配合我。” 句芒抬起头,“吴阚,是我前男友的朋友。” 卓私禹的笔顿了一下,“你前男友是谁?” “红日集团的总经理,陈以喻。” 卓私禹皱着眉不松开,句芒一直觉得皱眉是种近乎自虐的表达,眼睛会很难受。 “卓私禹,没想到吧。” 于琪推开门,“卓队。” 桌私禹目光不放开句芒,句芒也笑着看着他,丝毫不躲闪。于琪又敲了敲门,“卓队,报告你看看。”他向后推开椅子,起身走出门。 再进来时,句芒撑着下巴等得有些无聊。卓私禹撑着桌子俯下身向她逼近,“句芒,跟我说句实话都这么难吗?“他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动手了,上次和于琪见到她,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儿。那时候的她还是不敢触碰他的生活。 “中国南部地区漫山遍野的川乌,乌头碱毒性是砒霜百倍,0.2mg是致死量,生吃附子,3克致死。” “卓私禹,不是我动的手。”句芒还是撑着脑袋。 卓私禹走过去她跟前把监控挡住,卓私禹抬头看他。 “句芒,我跟你说,我会是你最后一根旗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只要你说,我就信。” 句芒怎么会不知道,对于信仰文学的人来说,她的信仰已经崩塌了,她没有信仰。没有信仰的人要怎么成为一个人呢?卓私禹想要成为她的信仰,他要拯救她。 陈以喻在隔壁的审讯室里,精神状态很不好。眼里布满病态黄和血丝,眼皮半塌,脸色苍白称着黑眼圈,胡子许久没有打理,任其野蛮生长。卓私禹点燃一支烟,坐在他旁边的桌上,脚撑着地,“句芒是谁?” 陈以喻猛地抬头,看向卓私禹的眼睛,那是和句芒很像的一双眼,黑白分明。 他认罪了,对句芒,对吴阚,对他自己。 卓私禹看见了句芒在警局门口理了理头发补了口红,沈青安来接她了。她还不打算联系他,那就是她还有事没做完。 “也就是说,陈以喻杀了吴阚?”叶渚稍微有些惊讶,谁都知道陈与明面上的儿子就陈以喻一个,他要是玩完,红日集团倒是个问题了。陈与不可能扶持私生子,所以就不可能不救他,至少现在看来这件事媒体还没发声就是陈与压着 “嗯。” “不对啊,句芒跟他在一起才多久啊,不可能吴阚碰句芒一下,他就去把人做了吧,这不合理。何况他俩还是铁哥们儿。” 陈以喻的交待是,吴阚性侵句芒未遂,他去找吴阚理论,吴阚情绪激动,两人发生了肢体冲突,他失手捅死了他。 “所以,除非句芒手上有什么东西,陈以喻怕,陈与也怕。” “句芒真的是想除掉他的私生子们?她这真的太强了。”叶渚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卓私禹低头笑了下,“不只是私生子。”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句芒在为杜可儿复仇?” “不清楚,我还不清楚。” 叶渚很少见到这么不肯定的卓私禹,他一直都是自信的。忙了这几天,胡子全冒了出来,人有些疲倦。 “她不会要自己动手吧?知法犯法?” “哎,她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她想要的大概是个陈与家破人亡的下场。” “为了个杜可儿倒也值不得吧?” “不知道,或许是为她自己。” 第十一章 句芒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卓私禹就知道她又要动手了。去郊区的路上,叶渚看见句芒的微博发了两段视频还有红日集团走私洗钱的证据给卓私禹打了电话。 “果然是这些。陈与绝对没想到句芒手上有他当年家暴杜可儿的证据。但是,为什么是陈以喻想要强奸句芒?不是吴阚?” “不是。那天晚上我正好在哪里,陈以喻跑了。句芒醉得一塌糊涂,但是她是怎么发现是陈以喻不是吴阚的,我还不清楚。” “你现在要去哪儿?” “去帮她。” 陈与死了。 卓私禹看着句芒从律师的位置坐到了被告人的位置,落魄的灵魂有落魄的活法。句芒眼里敛去的不是她引以为傲的自尊,而是愤怒。沈青安作为无罪辩护律师坐在她身边。 “被告人句芒,对死者陈与的虐待及杀害罪名指控,是否认罪?” “认。”轻飘飘的一个字,放谁眼里都会觉得她轻视法庭。 “警方调查显示,陈以喻杀害吴阚案中,指证你存在教唆行为,你是否承认?” 句芒听到“警方调查”时笑了笑,“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方当事人拒绝回答。我方认为公诉人的问题具有太强的攻击性和引导性,希望公诉人言下谨慎。”沈青安对对面这个经常遇到句芒做辩护律师的案子的公诉人有些不满,私人恩怨向来不该带入工作。 “陈吴案与我方当事人毫无关系。言重来说,我方当事人是此案受害者,针对这点我方可提供被告陈以喻侵犯我方当事人的视频作为证据。” “另外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死者陈与死于心脏骤停,这是死者自身健康原因,我方当事人并未直接进行杀害,我方当事人的通话记录与停电前监控的最后时间吻合,在发现死者陈与出现呼吸困难等情况时我方当事人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且对于我方当事人对虐待行为的承认,我也持反对意见。” “我方当事人作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在本案中不应负担任何民事义务资格。” 沈青安递上句芒的病历资料、司法鉴定报告及案发当天警方在陈家别墅调取到的监控资料。 “我方当事人句芒有严重的偏执人格障碍,并患有人格分裂症,患病10年。副人格姓名丛随,年龄22岁,是我方当事人句芒在十六岁时产生的人格。病历中指出,句芒在近十年均有频繁就医记录。案发当天,我方当事人句芒曾让丛随给死者倒水,死者看到句芒自问自答并去倒水放在桌上后所露出的面部表情也可证明,我方当事人在案发当日并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十二年前,我方当事人与死者的情人杜可儿为知心朋友。后得知杜可儿被死者家暴数次,且多次命悬一线,我方当事人出于同情心与正义感在警局立案被死者陈与阻挠,并在其后两年内多次受到死者威胁,致使我方当事人患严重精神疾病。杜可儿自杀身亡后,遗书中请求我方当事人照顾弟弟丛随,出于责任感,我方当事人多次调查丛随消息,无奈丛随在十二岁因病去世。我方当事人因自责内疚痛苦而备受折磨,从而分裂出第二人格。” “在视频中显示,虐待陈与时,句芒存在的时间多于丛随的存在时间,这样是否就说明了真正策划这场虐待的是句芒?”公诉人直直地看着句芒 “对方公诉人,试问杜可儿的死是作为只是较为亲近的邻居更为愤怒,还是作为弟弟的丛随会更愤怒呢?” “但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实施者确实是被告人句芒。” 沈青安敲了敲桌子,旁边句芒任低着头看着手指不说话,“请公诉人注意,在整个过程中,死者陈与有多次的被迫移动,我方当事人句芒作为女性人格的出现不可能抗动体重是自己1.8倍的成年男性。尊敬的法官,丛随的存在无时无刻不诱导着我方当事人产生自责内疚心理,认为杜可儿的自杀均是因为自己报警的失败。我方当事人事发后主动投案自首,并且在救护车抵到后,医护人员确实看到我方当事人在进行心脏复苏。丛随人格完完全全诱导了我方当事人执行了这场虐待,借刀杀人,我方当事人句芒便是那把刀。” 到这里,句芒的罪名洗脱得足够干净。卓私禹没再听下去,出去点了支烟。 “句芒一直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丛随得多厉害,句芒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叶渚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个转折太突然了。 卓私禹吐了口眼圈,摇摇头。 “诶,对了。你怎么辞职了?” 卓私禹看着远处阴霾下的江面,想起了句芒问他,“你能成为一个好警察吗?”卓私禹低下头笑了笑,“因为今天坐在被告席的是句芒。” 卓私禹知道她的一切计划,那要怎么办呢?作为刑警,他不能帮她,那就不做罢了。她要怎么办,都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