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姓之后 “哎!那个谁!对对对!说的就是你,到你了,赶紧的!”一个穿着卡其色迷彩背心,带着黑色墨镜,头发剪的不修边幅的男人对着一个阴暗的角落大声喊着。 那角落站着一位莫约二十岁上下的女生,她正有些走神地看着她身后角落暗藏着的胡同,听着那男人拿着大喇叭吼她时,她蓦地一惊,忙回过头来:“噢,好好!”说着她忙吹了一声口哨,平白飞来了百余只白鸽、鹦鹉、燕子之类的鸟,此时狂风大作,一男一女身着白色长衫由半空中舞着长剑飞身而至,至这场中街上,于鸟群中对打,直到那女子腿上一软,身子往后倒去,男子眼见胜券稳握。可就在那致命一击之际,男子五指一松,长剑脱手而出,广袖一挥,他已稳稳将那女子拥在怀中。 “咔!”刚刚大喊的男人大吼一声:“杀青了杀青了!” 整个片声一阵欢呼,所有围观的人都围到那对主演身边,所有赞美如潮水一般涌向他们,女主角脸色潮红,偷偷靠在身边男子身边。男子却恍如不知,眼神不经意地滑向阴暗的角落,那里却早已空空如也。 暗巷中,刚刚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女生早已换下了谄媚的笑,无悲无喜的面孔中,多了几分坚毅。她走至小巷尽头,抬眼望了望这死胡同四周,脚下一蓄力,沿着砖墙一路借力,跃至墙中。借力将尽,她脚上猛一发力,翻身跃至矮墙,稳稳停住,借着树荫遮蔽,由小包包里取出眼镜,戴好望着那边的片场。 这样的偷窥是片场中的大忌,但是这个片场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温绯化名燕长歌,来这片场中做个召鸟师,为片场提供漂亮的场景,协助拍摄,暗中观察是否有什么东西作祟。 她供职于异能观测部,部中分五等观测师,除了五等观测师为最低等,需要两人以上结伴出任务外,其余四等都可以独立外出任务,外出的任务皆由任务的难易度进行划分。她于去年五月晋升至四等观测师,这是她第三次独立出任务。 所谓异能观测部,主要是针对此世许多身怀异能的人而建立的,它的业务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异能管理,属于文职,主要是对国内及入境的异能者进行登记管理;另一部分便是异能观测,由异能观测师开展,异能观测师平日隐藏身份于大众之中,与普通人一样工作生活,暗中观察身边的异能者或异能事件,若发现没有登记备案的异能者及时通知所在省份的分局进行补充登记,而在没有布置异能观测师的城市出现在异能事件时,由异能观测部对事件进行等级判定,统一调配观测师前往处理。 异能,虽然可以靠后天的努力训练而获得,但大多都在12岁生日时便基本可以确定是否能获得异能,过了15岁之后,再想获得就十分困难了。所以异能观测部的文职也会每年组织异能考试,进行异能者的判定。而这样的考试,虽然不会覆盖到每一个人,但有三个家族的孩子们每到十五岁就必须要参加考试,这便是萧、白、温三大家族。其中,萧家注重自身的修炼,讲究凝气结丹,白家侧重医道,只有温家最为让人谈起色变。温家将异能发挥至极致,无论是与科技的结合,只要是有利于胜利的手段他们都用。虽然异能观测部中,温家的人还是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但在外界,便只能像温绯现在所做的,隐姓埋名地生活,而只有在异能观测部中,观测师才可以拥有两个官方身份证,进行日常的掩盖。所以,已经很多温家旁支的子弟出生时便不再取温姓,温姓的子弟,大多是自小异能出众,有望进入异能观测部的孩子。 温绯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执行任务,毕竟这真真假假的场境中,谁也分不清哪些是预定的异能,哪些是异能意外。她借着树荫的遮蔽,小心观察着每一个人。 只见片场不起眼一处,有个人拿起一个白色塑料桶倒了一地,旁人还未及反应,只见他将点燃的打火机随手一扔,火苗顿时窜起半人多高,将周围一众人都围烧起来。温绯紧握着拳,压抑着下去救人的冲动。那些人四下跑窜离开,许多人上前扑火。明显已经是恶性事件,但是还没有出现异能作案,温绯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马上扑灭,只是若过早地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那只会打草惊蛇, 忽然温绯神色一凛,只见所有人都惊慌逃窜,火海中的人都痛苦翻滚,唯有那个人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已经站了一会了,温绯一直盯着他,知道他行为古怪,可让温绯在意却是此时那人的脚边出现一圈小小黑色的旋风。 那绝对是异能,可是是哪种异能呢? 只见那小小的旋风渐渐长大,温绯右眼轻轻一眨,镜片中弹出了一只小屏幕,纵火者名为陈容,于异能部的档案一片空白,这就说明他小时资质平庸,并未参加异能考试,也没有什么特别引起异能观测部的重视。那他现在表现出的异能现象,到底是过于轻微不被部里发觉,还是突然的觉醒? 已有许多人前来救火,眼见火势将要控制住了,陈容脚下的旋风忽然暴起,残存的火苗跟着强了起来,随着那旋风愈演愈烈,并飞旋出去凭空燃烧。一眨眼的时间,那旋风卷着火苗窜起五六米高。 这么危险的异能,只要出现,不可能不被记录的,更不可能突然觉醒的! 温绯一眨眼,右镜片的屏幕关掉,左镜片出现了一个绿色定位标志,左上角还有一串数据,死死锁定在陈容身上。陈容的异能值到了3400,这样的数量不应当由自己一个四等观测师来处理呢。她眉头轻轻一皱,翻手抽出一把黑色符咒。 “妙哉符五菊,仿佛风辰门。嵯峨当丑位,任癸洞灵君。”手一扬,符咒如疾风向陈容飞钉而去。 定位标突然开始红绿闪烁,陈容表情诡异,不哭不笑地紧盯着她,镜片上忽然黑影一闪,温绯轻叱一声“破”,同时脚上一发力,身体已高高跃起。刚刚自己所站之处“轰”的一声,砖块和着树枝飞炸而开。 “啊!”陈容发出一声类似怪物的尖叫,原来刚刚的符咒在温绯轻叱之下,每一张都分成了二十余张,所触之处,火焰与黑风顿化无形。黑风退散,陈容似是身体受到了打击。 温绯于半空中一翻,轻轻落在陈容面前,二指已夹着一张黃色符咒:“请跟我走一趟,你没有必要回答任何问题,但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作为异能观测部审判你的证据。” 陈容望着她,那分明是已经入魔了的眼神:“就凭你?一个四等观测师?”那声音带着回音,每触到一样东西都反弹一次,话音落下,音量不减反增,化成百万碎片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温绯一惊,忙回身向着最近的墙边借力腾跃,去开阔的空间,减少这声波对自己的干扰。只听身后纷纷传来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温绯胃里一阵翻滚,嗓眼一阵腥甜,一丝鲜血溢出她嘴角。 “怕了吧。”陈容一挥手,温绯在半空中尚未站稳,便被一阵看不见的巨力拍在远处城墙上。 左眼镜片的数值直接飙升至6800,这样的异能温绯闻所未闻,她左手化成爪子,将自己稳在城墙之上。 “姐姐、姐姐,这边这边。”城墙矮垛间,一个小姑娘探出了头,招呼温绯过来。温绯看了一眼在下面大肆破坏的陈容,一咬牙,翻身上了城墙。 温绯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真是大意了,以为是普通的异能案件,居然嫌重,把双刀放在乾坤箱了。 “温绯,这个案子你跟不了,已经派了一名二等观测师前来,你适时退去便可。” 温绯咬牙,别看不起人了,不过才6800的异能值罢了。 镜片中的传音器传来呵呵的一声浅笑:“你这丫头,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不过这涉及心术,你双刀再强也处理不了罢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温绯借着矮墙掩护,往下望去。只见下方一房子的屋顶站着刚刚自己片场的男主角肖肃,戴着与自己同款的眼镜。温绯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次考核每位观测师不定期都会在没有被通知的情况下被高于自己等级的观测师暗中观测执行任务时是否有不当行为,所做的处理是否具备继续晋级的资格。看来这著名男演员肖肃,也是一名观测师。 肖,萧?莫非他的萧家的人? 温绯微微捏紧拳头,顿对这个“前辈”印象不太好。 “姐姐,有个白衣大哥哥马上要到了,你要去车站接他呢。” 温绯一侧脸,冷冷盯着那小姑娘:“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丝毫不害怕,对着她盈盈一笑:“我叫陈馨。” 温绯还想继续追问,一低头,却发现那个小姑娘没有脚,她不由地想给自己一个毛粟子,自己什么法术都能掌握地那么快那么好,唯独这双阴阳眼,到现在了发挥还这么不稳定,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看的那么清楚。若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自己早就晋升四等了,也不至于等了三年。 身后一声巨响,温绯身子一抖,忙回头望去,看来连肖肃也抵不过陈容。温绯急忙回头对着陈馨道:“你快去车站,把那个大哥哥接过来。” “可是,姐姐,他看不到我。” 温绯一皱眉,随手取了一张符,一扬手,符纸瞬间燃烧化成灰烬,此时小姑娘手上多了一张纸符。 “见到那个哥哥的时候把符亮出来,他就会跟你来的了。” “好的姐姐。”陈馨看到就开心地笑了,消失了。 温绯回头看了在下面跟陈容勉力纠缠的肖肃,心一横,向宿舍奔去。 温绯一路狂奔一路不停地翻出一张蓝色符咒:“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洞慧交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符咒哧的燃灭了,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绯一咬牙,她知道这个距离想用金光咒唤物实在是太勉强了,想着又翻出一张,符咒燃尽,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连燃三张,第三张燃尽时,只觉指尖略略一沉。此时她已离陈容发作之地远了不少,可耳后一阵风响,温绯本能往边上一闪,一块巨石由她刚刚所站之处飞砸而去,一个人影也重重砸在她身边,她认出是肖肃。刚刚拍戏的戏服还没脱,一副白衣大侠的模样,就是这一身土灰显的十二万分的狼狈。 陈容却是十分从容,也不知用的什么能力,稳稳落在他们身前:“一个二等一个四等,也不过如此。” 他一开口,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又震的他们头疼欲裂。温绯强镇心神,一翻腕于身后抽出五张金光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念出了经咒没,一抖腕,五张符咒一同燃尽了。 “那符对他没有用的。”肖肃嘴角都是血,撑着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的长枪,勉强半跪起来。 温绯只觉手上一沉,心里轻松了不少:“你真利害,那么大的法器也能随身带,坐地铁不怕超长吗?” “我有司机……”肖肃瞳孔兀地放大,瞳孔中映出温绯对他抬起一脚。 果然是有钱人。温绯心里想着,抬起一脚,将肖肃踢出四五米远。 肖肃如果不是刚刚与陈容纠缠至此,怎么会连温绯这一脚都躲不过。他一时气愤,坐起身来:“你干什……”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不知道什么巨大的法器从陈容身后出现,银光一闪,正中陈容身后。他惨叫未止,已被那方弄法器砸进了墙中,而所经路径,正是肖肃刚刚所处的位置。 肖肃顿觉脑海中的回音尽消,脑海里一片清明:“你这法器利害了,这怎么用?”温绯白了他一眼,五指一收,那“法器”飞入她手中,肖肃这才看清那是个铝制大行李箱。他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还没死,你小心点。”温绯一把撕开了贴在箱子上的封咒,在乾坤箱里翻了半天,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 “你们竟敢……啊!”一声尖叫凌厉划出,温绯肖肃忙捂起耳朵,可却一点用都没有,那声音能穿过所有的屏障,直刺大脑最深处,那声音好似锥子,似能从人的耳朵里伸入大脑,一直搅动。 温绯挣扎着一脚踢翻行李箱,东西翻了一地,自己一直找的双刀终于在衣服的包裹中露出了一角。 “我……我想起来了……这是去年……死的三等观测师……罗羽的……异……能……”肖肃想起那个圆圆脸的可爱师妹,还偷偷给自己的乾坤柜中塞过情书。 罗羽的父母都是国内著名的美声歌唱家,但都没有异能。罗羽3岁时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歌唱天赋,5岁时她一旦歌唱,就几乎能用声音改变人的情绪,当时罗羽的父母都并未往异能处联想,直至一次歌剧表演,她所演唱的夜莺婉转动人,让全校乃至校外广播喇叭声音所到之处的所有人翩翩起舞,这才引起了观测部的注意,小小年纪便收入麾下,进入了观测部定点的学校进行学习,掌握异能控制的技巧。毕业后便以音乐组第一名的高分进入观测部,与肖肃分在了同一片区的同一组,两人时不时有些接触。 可罗羽死的却十分蹊跷,当时,她的掩饰身份是琼山市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当时正在学校利用暑假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歌舞剧。那时,她已经过了十余年的训练,对异能的掌控可谓是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再加上音舞相通,在异能学校时也辅修了舞蹈组的相关课程,应当说是攻守兼备的一名观测师了。她死时已经是三等观测师,正在音乐学院调查一个学院中流传已久的有可能是异能事件的恐怖传说,具体事项,肖肃并没有涉入,所以并不清楚。而罗羽的死也因为某些原因,具体消息都被封锁了,肖肃虽然道听途说了一些,可都是捕风捉影的只言片语,真假难辨,也就不多赘述。 温绯被那异能折磨的快要崩溃,嘴角渗下血迹,肖肃的话一句都没听到,哪怕听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会留意的。她艰难地向自己的行李箱爬去,短短两步路,她竟像爬了一年那么久,那音波除了刺痛她的大脑,更像海浪,阻她前行。 “啊!”温绯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失去意识之前扑出了最后的十多厘米。 百声尖利的鬼啸平地而起,一圈黑风瞬间在温绯身边隔出一片空间,她身上的所有压力,脑海中锥搅似的疼痛顿时消失。温绯敏捷地爬起,单膝跪着,手中一把黑刀撑着身体,另一只手重重揉着太阳穴,缓解着脑中余痛。 温绯从容从行李箱里抽出另一把白刀,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好眼熟呢。”温绯耳边传来一声十分动听的女子声音。 温绯忽然想起自己的考核官还在这百鬼屏障之外崩溃呢:“救他。”她手中黑刀一挥,屏障顿化成一阵黑风,将地上的肖肃裹了进来。 肖肃只觉世界顿时死寂,似有吨重的空气平白将肖肃压在里面,肖肃心里大惊,努力地想要抬手,却被那恐怖与霸道死死压制。白光一闪,肖肃身上一轻,刚刚抬手的阻力一下化开,手推出许高,将他肩上的筋都拉疼了一下。 “啊!”肖肃刚行动自如了,又惊叫了一声。离他脸不到一指处,出现了一张苍白、妖冶,又极端美丽的女人的脸。吓的他向后爬了好几步,那黑风屏障也裹着他扩大些许,没让人离开。 “小公子莫慌,妾就看看。”那女子的脸退后了一些,肖肃这才看清,这是极美且有韵味的古典美人,云鬟如墨,青黛如柳,媚眼如画,唇如樱桃。肖肃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几乎与外界隔绝,那黑色屏障时不时能透出屏障后的混乱,他定睛望去,心里宛如坠入冰窟,那屏障并不是别的,而是一颗颗变形的人头拖着长长的尾巴,或狞笑、或痛哭、或漠然地呼啸飞流。 那样的阴怨之气,自己不可能不受影响呀。肖肃困惑,往自己身上查看,却见那黑雾中自己的身体散着盈盈白光。 “这是什么……”他依稀能分辨出衣袖、襟袍的样子。顺着那光源望去,一条极长的脖子连着刚刚那极美的美人脸。 “啊!” 温绯皱着眉望去:“墨姐,你要是把他吓死了,我这次考核就没成绩了。” 肖肃将屏障拉的鬼远,她身前的黑风稀薄了不少。透过那稀疏的鬼脸,温绯看到陈容已经停止了那乱叫,他脚边的黑风如刚刚一般平地而起。温绯此时方能看见那黑风似乎十分浓稠,与双刀所纵的黑风完全不同,一股熟悉而说不出的味道随着那黑风飘了过来。 “喂喂!”温绯毫不客气地打了肖肃两巴掌,将晕过去的肖肃硬生生打醒了。 秦墨拉长了灵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她:“还不如让妾吓死他呢。” 陈容手一扬,他所纵的黑风竟轻易地穿过了温绯的屏障。温绯伸手轻捻:“快走!”说着,一手抄起肖肃,一手捉着双刀夹起长矛飞身避退,一条火龙飞速从百鬼屏障外呼啸着噼里啪啦响着冲向他们。 “你以为你避的开吗?!”陈容带着回响的声音双再响起。 温绯停在高处,将肖肃像抹布一样扔在身后,随手拍熄了自己身上的点点火星,在衣服上留下几个难看的斑点,皮肤上起了数个水泡。那些黑风并不是气流,而是一点点的汽油小液滴,刚刚温绯再慢上些许,他们两个就要在那火海中葬身了。 温绯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考核官,才略略的一走神,只觉腹部一下重击,温绯瘦弱的身体重重砸在了五米开外的墙上。她喉中一阵腥甜,翻起呕吐的欲望,只一张嘴“哇”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燕长歌。”肖肃刚回过神来,忙上来查看。 是气宗,温绯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不到三十岁的陈容,他凌空踩着石油喷泉的水花,升至与他们所处一层楼高的布景同高之处,狞笑着他们。灵乐、气宗、纵物,完全不相关的三种异能竟如此纯熟地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还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身上? 不可能。温绯不自信地对着自己的摇着头,异能产生的概率大约是20万分之一,而其中大比例产生于包括三大家族之内的几个家族之中。若家族血脉中没有能产生异能的基因,是十分难出现异能人才的。而基由血缘产生的异能,也大多有同质性,如萧家,大多为气宗。没有血缘而产生的异能产生的概率大约在40万分之一,而有用异能的概率只怕要上到百万级别。退一万步来说,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世出的天才,确实天赋异禀,但将三种异能练习到如此纯熟而不被观测部观测到?那怎么可能?拥有异能的人确实已经是天才,但异能的应用只有在长期有效的学习训练之下才能被熟练运用。而练习过种中引起的异能异常波动,不可能不被遍布全国的异能波谱仪捕捉到。 除非这个人……本来就是普通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温绯再也不恐慌了,眼神中的神色变得异常凌厉。 自己的鬼力还不够纯熟,双刀虽然是温家数十代相传的宝物,能摄鬼神,能挡千军,但到了自己的手上,这两件事竟不能同时进行,也就是说,如果百鬼屏障遮挡了陈容的汽油,就没有办法阻挡他的声音,反之亦是如此。没看错,肖肃应当是气宗,这样算下来的话,至少还需要一个人,他们才有胜的可能。 “快撤。”温绯反手握住肖肃的手腕,扯他离开。 “你走,你一个四等,在这里没用。”肖肃枪头准确一挑,眼前一道时隐时现的黑色气流被一枪挑散。 温绯却被这个考核官气的眼睛发黑,又是一个凭等级看不起人的家伙,也不想想刚刚谁救了你两次! 可现在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知路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有两种异能的大神那当然好,若是只有一种异能的普通前辈,那现在千万不能由眼前这位前辈乱来的好,若是他失去了战斗力,到那位前辈来时,自己也还是只能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陈容手中气波一浪接着一浪,肖肃银枪舞的密不透风、虎虎生威,但在一边冷眼相看的温绯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肖肃气势虽强,却始终处于守势,没有办法向前进攻。陈容早已从容地走上他们所处的平台,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 “所以,你们这个观测师,都是一个一个上的吗?” 那鬼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温绯黑刀一扬,百鬼屏障赫然升起,但肖肃已经受了那声音的影响,枪尖一滞,一道黑风正击他左颊,将他打翻好几圈滚在地上,沾了一身黑滑粘稠的汽油。温绯忙白刀横扫而过,百鬼屏障凭空消失,白刀所过之处,一道光刃向陈容砍去。 陈容狼狈一扑,回过神来,只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白刃生生将他身后的木质小台砍了个粉碎。他再回头时,面前的两个人都没了踪影,只留下四道黑色的脚印消失在转角。 “哼,算你们识相。” “你干什么?”肖肃拖着长枪,一身狼狈地甩开温绯钳制住他的手,也不知道看起来这么纤细的姑娘哪里来的力气挟持他。 温绯敛起附在胳膊上的鬼手,将双刀入鞘,草草背在背上:“我要是不带你走,你会死的。” “死又怎么样?你忘了入部时候的誓词吗?”肖肃拿着长枪又要冲回人声喧闹处。 永远忠于祖国,保护人民,用自己的异能维护祖国尊严、社会安定,直至牺牲。 温绯不禁双将白刀抽出,一双鬼手伸出,死死将肖肃合在掌心。肖肃挣扎不脱,怒火似能从那双美目中迸发出火星,要将阻他前行的人烧成灰烬一般。 “对方有三种异能,我们两个对他,相当于以二敌三,若是盲目与他对抗,折了自己不说,你让正在路上赶来的前辈一个人面对那个怪物吗?而且现在不应该赶紧将所有的情况汇报给部里,让部里做出判断吗?现在逞什么少年意气,前辈你不觉得你太老了吗?” 肖肃一怔,两人之间顿然无话。 温绯自己心里慌得一匹,毕竟面前的可是来考核自己的考核官呀,本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升至四等,若是他记仇回去了,一通乱说,又将自己打回五等,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她不由地恨恨握拳偷偷砸了自己大腿一下,哪个杀千刀的将阴阳眼的使用程度算在了阴阳组的必考科目的!再也不想回去跟那群菜鸟抓鸡了好不好! “要不,我还是帮你吓死他吧。”耳畔幽幽一个女声响起,秦墨十二万分同情地看着她。 肖肃狠狠咬着唇,似乎是十分挣扎。温绯心里十分犯怵,悄无声息地将鬼手敛起。肖肃失了禁锢,随手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将头靠在墙上,一只手狠狠地砸了墙一下,接着冷静说道:“二等观测师肖肃,编号QZ35830046,执行任务四等观测师温绯晋升考核。遇到被观测目标陈容,具有气宗异能、音乐异能、纵物异能,我与温绯无法应对,请总部支援。” 晋升考核?温绯眉尾不由一挑,所以自己这么快就有晋升机会了? 肖肃冷静说完,银光一晃,提着长枪要往外走去。 “你要干嘛?”温绯还未及在突然知道自己有晋升机会的欢喜中沉浸多久,那鬼手迅速伸出,又将肖肃合在掌心。 “我若不去,你可知会有多少人死?”肖肃并未挣扎,只低着头,问了她一句。 “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我跟你一起去,但只有一个方法,可能能撑到另一位前辈来。” “啊!救命呀!” 陈容所到之处,影城中的建筑纷纷被摧毁,有些剧组以为那只是在拍另一部新戏,并没有及时撤走。一时间,宛如地狱降临,尖叫声和着火光溢满整个影城。陈容却有自己的目标,不急不缓地向目的地走去。 忽然,白芒一闪,陈容脚步停下。 “又是你?” 肖肃不由退了一步,此时一圈剧烈的狂风从陈容身边平地而起,将他圈在其中。他们两人都没有阴阳眼,肖肃也没有秦墨附身的加持,并看不见那墨黑的魂魄,只能感觉到那风剧烈而阴森,将陈容的声音完全吹散阻隔。 肖肃不由地望了暗处一眼,这个四等观测师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么资质平庸呢。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了吗?”陈容怒吼了一声,地面赫然迸裂,一圈黑色石油液滴包裹住黑风,借着风力向四周蔓延。 “前辈小心!” 温绯话音刚落,只听一连串爆破声传来,肖肃顿在火海当中。 “前辈!”温绯一惊,失声喊出。却见那火光隐隐旋动,肖肃从容从火海中走出。肖肃周身泛蓝的气旋萦绕,形成一个全方位的护盾。他由火海而出,竟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燃着。 陈容惊退一步,左手化为指枪,向着肖肃连开好几枪,那速度只怕比真子弹还要快上许多。肖肃却并不慌张,左闪右避,身法竟比拍戏时还要灵巧。脚上凝气,生生由那遍地燃烧的汽油上奔向陈容。陈容毕竟没有武学功底,肖肃瞬间已侵至他面前,银枪突入百鬼屏障,温绯心里暗暗叫好,肖肃脸上却没有应有的兴奋,枪尖丝毫不像刺入人体,反而像是扎在了钢板上。肖肃心里暗叫不好,陈容狞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正将肖肃纳入了鬼风之中。 “这么点小聪明,你难道以为我会怕吗?”陈容的声音在肖肃耳边响起,肖肃瞳孔突然放大。 “前辈!”温绯心道不好,凝了百鬼屏障,白刀一闪,鬼手如长鞭甩出,将肖肃攥在手心,往外扯去。可瞬间,鬼力消散,肖肃被狠狠扔了出去。 温绯身体凝滞,看到了陈容比做枪形的手指,不由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胸腹两处的衣服出现了点点红晕,慢慢的,那两点红晕缓缓散开,越发地大起来,殷红的血迹成了大团,又变成液滴流下。 “阿绯!”秦墨一惊,忙扶着她肩查看伤势。 “真是伟大,为了救别人,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陈容对着她张开手,一个石油液滴化成的黑色风球瞬间将温绯裹在其中:“既然如此,你就先去死吧,不用害怕,我马上送他来见你。哈哈哈!” 一个火星照亮了温绯的瞳孔,秦墨尖叫着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她。 一声悠扬的笛声从天而降,温绯只见眼前一连串爆炸的火光闪烁,但都被一道光膜挡在了一臂之外。她身体缓缓升起,被光膜托到五米开外。 “老白。” 温绯听到肖肃的声音,恍然回神,只见肖肃被一只巨大的泡泡裹在里面。刚刚还被扔的动弹不得,现在已经醒转,强撑着起身。温绯顺着笛声往上望去,只见一男子踏云而至,背上悬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嘴下吹着白玉横笛,颊下如削,剑眉星目,鼻挺唇红的翩翩公子。只是,这穿着,真是对不起他那神仙模样呀!温绯心里暗自叹息,那男子就简简单单穿了身白T白鞋,浅色牛仔裤,虽然干净阳光,却像是穿了剪裁考究的西装后又穿了双大牌球鞋一样不搭调。 男子嘴角微微往上一勾,笛声骤停,只听清脆泡泡爆破的声音,温绯身体一坠,跌在地上。 还未来得及揉揉被摔的发疼的屁股,就听到肖肃骂骂咧咧的报怨:“老白,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被称作老白男子也缓缓落在他们前面,只给了他们一个冷淡的背影:“你说这人有三种异能?” “四种了,刀枪不入算什么异能?异化身体么?”肖肃有些记突然被摔的仇,但大敌当前,他还是拿捏的清的。 “噢。”老白习惯性地一手持笛,一手背到身后:“无妨,师妹可以解决。” “这丫头?”肖肃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温绯:“不过是个四等,能比得过我的甲子银枪?” 温绯在五等上等了三年,最看不惯别人开口闭口就拿等级说事,自己虽不说能力超群,但哪里比他这个二等差了,光这次任务就救了他三次不止了。 老白笑得温柔:“别看不起四等,你忘了?之前你妹妹升四等升了多久?”他语调顿转:“再说,这位温师妹的佩刀,你可是看走眼了呢。” 肖肃一脸困惑,盯着温绯的刀许久,盯着秦墨都有些不舒服了,才猛地拍了下大腿:“呀!是这刀!你,你是温家三小姐?” 温绯脸色一沉,有些不悦,毕竟,修阴阳鬼道,本来就不为人所齿,而温家三小姐这个名号,背后背负的就更多了。其实温绯的哥哥天赋极高,早已成为了一等观测师,她还有一个弟弟,可以进部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温绯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孩,父母本就有意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不受家族左右。只因四岁时,陪哥哥于家祠中选择武器时,无意之中被这传言是温家第一代家主的武器黑白双刀选中。一时间整个家族的压力都集中到她一个人的身上,父母再宠她,也没有办法将她从这万众瞩目的境地中拉扯出来,她素来懂事听话,知道父母已经为她争取了太多,她只能默默地接受家族的安排,假装开心地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方向,专注刀法鬼力,进入观测部。可偏偏,她资质并不像哥哥一样突出,连自己那个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弟弟都有的阴阳眼自己都有没有,往往自己十分的努力,都不及别人轻轻动动手指的得来的修为高。特别是自己三年才升为四等观测师,家族里不禁又开始谣言纷纷,由那极热变成了极冷,她只能佯装不知,默默努力,别人练十遍,她便偷偷地练上百遍。 发顶一重,一道暖流由天灵传至她身体百骸,胸腹的伤口刚刚在泡泡里时好像已经不疼了,现在却刺痛麻痒。 “阿楼他有许多不知道的事,说话也直来直往,你不要在意。” 温绯抬着头,那人虽然背后都是阳光,看不清面庞,但她知道,他笑的温暖温柔。 那一刻,温绯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欣喜。 “嘿,我也伤的很重呀!你倒是给我疗伤呀!”肖肃在对着老白撒娇这方面也是半点不含糊的。 “来不及了。”老白收起手来,温绯头顶的暖流顿时消失,胸腹的伤口似已经完全愈合了。 “你们还记得我呀!”陈容笑着,满意看着他们已身处石油之中,但他丝毫不肯懈怠,右手一个响指,火焰顿时将他们三个包围其中,空气中发生了百次爆炸之声,左手指枪不停向那火焰射击。 “你们去死吧!” 只见一处火焰猛的一旋,一人身影极速冲了出来。陈容心里大惊,忙向那人射击,只见那人身形快如闪电,双手持着诡白的一柄单刀,左趄右避,将他射去的指枪都闪了过去。陈容大惊失色,声音高了八度歇斯底里地喊着:“去死!去死!你去死!”双手对准了温绯,洪流般的燃烧汽油和着黑色的气压向她袭来。 温绯不由地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却见到了极奇怪的一幕,她的世界万物失色,只有那黑暗中陈容所站的位置有几个不同颜色的光斑被一道道光线连接。她一惊,又眨了一下眼睛,却见一白一蓝两道光在她身前将那所有的汽油气压尽数劈开,她眼前只有不知所措的陈容。她丝毫没有犹豫,白光一闪,斩魂齐柄没入陈容身体。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1) “开往A城的国际航班将在14时30分起飞,请未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尽快办理。” 在冰冷的不锈钢座位上,温绯缓缓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长的还挺标致的,为什么带个白色美瞳,怪吓人的。” 温绯试着从大面积、极干净的玻璃幕墙望出去,那略略有些阴霾的阳光让顿时刺痛她的眼球,她蓦然垂下眼帘,回想起半个月前的所有事情。那时,她将斩魂刺入了她幻视中陈容身体中光斑的最中心的那一点,让她在温家鬼畜训练后还脑海空白的是她刺出的伤口并未流出一滴血,反而是极刺眼的光线以及她都来不及避退的快速爆炸,那巨大的冲击让她至今只记得她晕倒前,一道极霸道炽热的异能将她凌空接下,汇入她身体。 她醒来之后,已经满身是伤的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眼睛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父母请了白家最有威望的医生前来为她诊治,医生只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例。气的弟弟吵着闹着要去与萧白两家拼命,幸亏父母不允,哥哥又及时赶回,喝止住他,不然不知能闹了什么笑话来。本来自己的处境就够尴尬了,要是再因为任务与那两家闹出风波,只怕连父母都会被家族指责。 而肖肃和老白这两个人,哥哥也说了,肖肃是萧家现家主萧数的长子萧靖楼,老白是白家家主白清漪的三公子白仁之。这两人算是观测部的新一代观测师中的两名红人,家族背景强大,异能高出平辈许多,长相又是攀比着的帅,不少女观测师都暗自喜欢。只白仁之性格一向清冷,谁也不愿多交往,萧靖楼是风流倜傥了,却又是绯闻不断的人,两人至今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女友。温浩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带了些许暗示,只是温绯当时还沉浸在与陈容一役中不能自拔,并未注意到哥哥话外之音。 不光那时,至今,只要空闲下来,温绯便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那一役中的所有细节。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萧靖楼白仁之两个大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候让自己一个女人迎难而上,毕竟,当时的情况下,那是唯一的选择。自己的噬魂斩魄据说是温家第一代家主的佩刀,可凭空御物,以一人之躯持噬魂能号令天下行尸孤魂而挡千军,持斩魄可断金斩刃无坚不催。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说,家族才会把被刀选中的自己看的如此之重,只不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自己达不到第一代家主,甚至是之前被双刀选中的家主的传说时,接踵而来的失望便让家族把各种负面的情绪都加诸到自己身上。 人心,温绯一直是看的透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报怨过谁,只是默默地将那些报怨压在心底。但时间久了,那种压抑而引发的疲惫,让努力的她也不由地想要逃离。 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温绯起身拖着随身的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她的掩饰身份是战地记者,远离家族的纷扰,在战乱之处痛快地取魄养刀,暂时忘却自己这连自己都看不上的资质,只做个普通人的感觉真好。 “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谁家的傻男人把媳妇丢了跑登机口找,温绯随着那声音泛了个可笑的念头,兀自拿着票要去登机。 “媳妇儿!”那个声音急促地向这边奔来,温绯刚要递票,手中的票突然被一只细长好看的手一把抢了过去。 “媳妇儿!你伤还没好去A城干什么!” 温绯正是惊奇,抬头望是谁抢了自己的票,却见那人十分眼熟,站在自己面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你谁呀,干嘛抢我的票呀。” “媳妇儿,你这什么猪脑子,我是阿楼呀。没我的批准你哪里也不准去!” “哎,你到底检不检票呀?小两口吵架一边吵呀,别挡着大家登机呀。”后面一个白胖的西装男半点没有客气,直接绕过温绯,将自己的票递给了检票员。 “那,那不是肖肃吗?他叫那个姑娘什么?”嗡嗡的议论声在温绯耳边响起,她突然发现不少年轻男女拿起手机对着她这边,其中女的居多。 “谁是你媳妇,我不认识你,你还我票呀。”温绯心里着急,伸手去抢,肖肃将手举得高高的,让她抢不到。她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去抢,忽然,那抢票的手腕一紧,一道蛮力将她拉到机场中一个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门中。 门“啪”地关卡,过热的气温和着带着机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温绯这才看清,这是一个机房。 “你什么人呀,谁是你媳妇呀!”温绯奋力想挣脱那人的桎梏,那人的指力却比她想像之中要大上许多。混乱中,温绯双手都被制服,被按在门上。 “你奶奶是不是邹老夫人?你爸爸是不是温凉?你是不是温家家主唯一的女儿?” 温绯刚刚还以为遇到了神经病,一听这神经病将她家事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地停了挣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点点头。 “那就对了,你奶奶跟我奶奶有约定,你家家主的长女与我家家主的长子永结秦晋之好,你就是我媳妇儿。” “你谁呀?” 萧靖楼几乎跌足:“我奶奶这是给我找了个什么傻媳妇儿?你这是猪脑子吗?你就算不看电视剧不追星,我们好歹也一起打了陈容呀。”他松开一只手,持着她的下巴,将她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的脸:“来来来,让你看清楚点,记住你夫君好不好,我是萧靖楼,萧家这代家主萧数的长子,二等观测师萧靖楼,也演员肖肃。” “噢,前辈好。”温绯灵巧地从他胸前口袋中取出了自己的机票:“前辈再见。”说着转身开门要走。 萧靖楼一把按在门上:“你要去哪。” “登机呀前辈。”温绯装得呆萌乖巧可爱,回头看他一眼。 萧靖楼只觉自己气血膨张,一口老血几乎要夺喉而出:“登什么机,你的伤好吗?你看看你的眼睛,这还不赶紧去治,还要去中东干什么?怕那里死的人少你一个吗?” “关你什么事,前辈?”温绯收起伪装,冷冷地道:“我又不像你,演几部剧打几个小时的坐就可以又有钱又有异能。我要不去战场,哪里有文章养活自己,哪里有魂魄养我的鬼力?什么秦晋之好,不过是老一辈说着玩罢了,只怕奶奶都早就忘了,前辈你记这么清楚干嘛?萧家不是巴不得和我们温家划清界限吗?更何况,我又不是温家长女。”说着,她手腕一翻,数张纸符夹在她两指之中:“你再不让开,我就炸门出去了。” 萧靖楼一口气憋上喉中,自小到大,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哪里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好男不和女斗,我不与你多说,你自己看手机,除非你想抗命,不然你就算去到A城也要马上飞回来。” 温绯狐疑地转过身来,指间纸符已经收起,取出手机滑了几下,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萧靖楼见况,知道让她去琼山市的命令已经下了,脸色从容下来,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看到了吧,还不赶紧谢谢你夫君来接你去做任务。” 温绯却丝毫没有轻松,她之所以赶着要去A城,是因为秦墨说过,第一代家主也出现过眼瞳白化的情况,当时的神医诊治后说是因为鬼力消耗过度,修炼鬼力之后,第一代家主的眼瞳也就恢复了正常。所以她才着急要去A城,可现在…… 她本就因为眼睛被家族诟病的最多,如今眼睛成了这样,不知还要受多少冷嘲热讽。那感觉…… 实在太讨厌了! “咔嚓”一声,一道黑色火光自温绯指间升起,机票在她手中烧成了齑粉。 萧靖楼不由地慌了,小心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的神态收敛好,陪着小心地看着温绯。 “谢谢前辈。” 温绯冷冷地说了一声,转身开门,只留萧靖楼一人在机房中发呆。 头等仓中,萧靖楼不停地轻轻晃着手中的红酒,失神地看着灯光下那红宝石光泽一般的液体。他知道温绯就在后面的经济仓里,他收到命令的那一刻便知道部里会做这样的安排,他本想换到她身边,或者安排着把她换到自己身边。可刚刚那冰冷的眼神,简直吓到他了,就算不是吓到,也是重重打击到他的自尊了。他本来就玩世不恭,陈容的任务完毕之后,他总是想起这个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小姑娘,想起自他的剧杀青后,他寻了个由头离了助理,跟在她身后执行观测任务时的每一个细节。老白说的对,自己不应当拿级别去套定一个人的能力,也不应当觉得她是个女生,自己就应当大男子主义地不尊重她。但自他们并肩作战,到自己和老白几乎被她那个发疯的弟弟赶出温家大门,到与她刚刚相见之前,都没有听到任何一句她的报怨。对他,她其实可以是有许多应当有的报怨的,她都只把那些情绪当作自己应当承受的一般,全部咽进肚子。 当他知道,她就是两个家族早已为他定下的未婚妻时,他甚至没有半点对这老古董一般的决定的反感,反而偷偷带了点欣喜。他也十拿九稳地觉得,她在知道之后与他一样,会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欣喜,毕竟那么多美人都喜欢他,她又怎么抵抗得了他的魅力呢。可没想到,自己往时的套路竟在她这傻得可爱,冥顽得固执的女生身上碰了钉子。 似乎自己遇到她之后,就没有做一件对的事,说一句对的话。他想着,心里万分懊恼,一抬手,将杯中的红酒全倾倒在自己头上。引得周围乘客,空姐纷纷小呼。 丢脸死了,笨蛋萧靖楼。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2) 白色床上的温绯眼睛兀地睁开,本能坐了起身,仔细听着门铃一下一下由非常礼貌到有些强抑住的不耐烦。温绯披着衣服,无声地蹑至门后,自己初到琼山市,这里并没有亲人朋友,除了昨晚跟父母发过行踪之外,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落脚于哪里。现在才上午9点半,怎么就会有人按这酒店的门铃? 她透过猫眼望了出去,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打开门,肖肃那收拾得极帅气的脸出现在门后。 “你这是睡死了吧?”肖肃难以压抑的有些报怨,毕竟自己一个公众人物,大早上在酒店按了这么长时间的门铃,要是被人看到,只怕又是一波不带善意的新闻。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套路,一样的关注点,实在是让人疲惫。 “昨晚三点才入住的,略睡过了些。”温绯躲在门后,却不让他进来。 “我来给你送任务资料,不用像防贼一样防我吧?”肖肃扬了扬手中的大信封。 “噢。”温绯接过信封,狐疑地看了看信封上完好的观测部封印。 “别看了,我今早去琼山市分局报过到了,也帮你报到了,不然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话说,还不请我进去坐坐呀,怕我吃了你是怎么的。” 温绯努努嘴,极不情愿地说:“那前辈进来坐坐吧。” 肖肃才在靠窗的凳子坐下,却发现温绯大门也不关,早抱着衣服躲进了洗手间。他一怔,又气又好笑,不由地心里又想捉弄她,前一天的自我反省全抛之脑后了。 温绯一开门,只觉腕上兀的一紧,周身气压一重,被人用真气压在墙上。她已经千避万躲,却真真没有想到这个萧靖楼跟个疯子一样,居然守在洗手间门口。 萧靖楼散了自己的真气,将温绯死死控住,一手将五指扣入她指间,一手将托起她的下巴,任由自己的气息放肆地打在她脸上:“媳妇儿,你喜欢刺激的呀?”他眼稍向那敞开的大门一风情一挑,眼眶中尽是挑逗的欲望。 不过五秒,萧靖楼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连忙敛了真气,往后退了一大步,抽出手来,疯狂摇晃:“你你你你,别别别哭呀,这这这,我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别别别哭。” 只见温绯眼眶鼻头通红,一大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情绪,一转头,拿起萧靖楼送来的信封,粗暴地将信封撕成碎片,埋头进任务簿中看了起来。 萧靖楼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由地又是懊恼,自己是就犯贱,越是知道她不是那种闹的起的姑娘,越是想逗她。想到这里不由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那清脆的一声,将正假装看任务的温绯吓的一抖。萧靖楼挪到温绯对面,细细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小房间十分安静,那句“对不起”温绯听的十分清楚。她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也知道自己过激的原因不全在萧靖楼的轻浮,更多是自己往昔某些不愿翻起的回忆。 “队长是谁?”他们将组成一个五人小队,队长是白仁之,除了她和萧靖楼外,还有两个女生,一个叫肖婉,一个叫王萌果。温绯都清楚的看到了,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话题,只能明知故问。 萧靖楼心里正忐忑,他实在摸不清面前女子的脾性,听到这样无关痛痒的一句,自然知道她无意追究,惊喜地抬头:“是老白,噢,就是白家家主的三公子白仁之,之前影城那里你见过的。他就是个老古板,你做他的队员可要小心些了,先把部里的管理手册看上三四遍的好,千万别做……错……什么。”心头大石落地,不由地竟说了一大堆话,说到最后才觉得自己又忘形了,讪讪地闭嘴,观察着温绯的表情。 温绯勉强一笑:“恩,我收拾东西去入住了,谢谢你帮我报到拿任务资料。” “我,”萧靖楼脱口而出,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学学老白的那种古董样子,高冷而不冲动的性格,他稳住自己的语调:“我的车就在停车场,我送你去。”温绯刚想拒绝,萧靖楼忙开口:“有司机,你放心,我不会再那样乱来的。” 温绯见他说的诚恳,若再拒绝也没意思了,只好十分勉强地点点头。 一路上,萧靖楼果然安分,温绯心里也踏实了些。琼山市分局给她安排的是一套四房两厅的合租房,里面已经有一个女生挑了阳光最好,最大的一间。温绯望了望剩下的三个房间,挑了北向最小的一个。萧靖楼觉得她这样委屈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脸上犯难,但还是开口劝说:“老白为人是比较死板,但是这种经费他不会省的,你挑个向阳些的不好吗?” 温绯望了望楼下不远处香火极旺的寺庙,对着萧靖楼摇摇头:“这里可以了,谢谢。” 萧靖楼还是十分不满意她的选择,不过毕竟她又并没有承认他们的婚约,成为他的未婚妻,甚至现在他连他们算不算朋友,能不能做成朋友都不确定,实在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便硬生生地将话咽回肚子:“我帮你把东西搬进来吧。” “谢谢前辈,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了。”温绯乖巧地拒绝。 萧靖楼嘴唇略抿了下,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严防死守地拒绝过,心里很不是滋味。被送到门外,他才想起来:“我就住隔壁,晚些你要是饿了,或者有什么需要,敲门叫我就可以了。噢,对了加个好友吧,晚些也会有任务群的。” 温绯乖乖一笑:“前辈,我今天可能会比较忙呢,您好好吃饭,不用管我了。” “老白,你说,她用得着这么防我嘛。男男女女,来来去去不就那么点事嘛,都多大的人了,还装什么纯。”凌晨三点的烧烤摊,萧靖楼心里十分不痛快,一大堆牢骚捉着人听。白仁之一向养生,本来已经更衣准备睡觉了,硬是被萧靖楼拉了出来。 “温家修阴阳鬼道,她的掩饰身份又是战地记者,与我们想的有不同很正常。”白仁之闭目养神,说渴了,便只喝些白水,别的吃的喝的一概不动:“倒是你,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接萌果,你是不是准备不去了?” “什么萌果萌花的,老子谁也不接了!”萧靖楼一生气,站起来就走。 白仁之早盼着他回去了,一见他起身,便往杯子下压了四百块钱,喊了声:“老板结账,不用找了。”就回身扶着摇摇晃晃的萧靖楼向合租处走去。一路听着他没完没了的絮叨,用单音附合着。 “不是,你说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萧靖楼越想越气,双手一按白仁之的肩膀,要他给个正式的,否定的回答。 不料白仁之只呆呆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都怀疑这个挚友是不是要说他很差劲时,他才发现,白仁之只望着他身后的一点。 “怎么了?”萧靖楼歪歪扭扭地向身后望去。 小区的花园里飘过了一排快递箱,一个接一个,都大约在人捧着的高度。 “啊!这什么鬼!”萧靖楼失声叫出。 只听几声沉闷的声音,那些快递全掉到了地上。 不一会,温绯的身影出现在花园绿篱墙的转角处,眼神中带着受惊的小心。一见是他们两个,心里大石也落地了。 “怎么是你?”萧靖楼第一个开口。 温绯不高兴地努努嘴:“是局里寄来的学习资料,我来拿。” “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那些快递箱那样飘着?” 温绯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他,自顾自地把四五个极沉的快递箱堆到一起,并没有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是鬼差。”以白仁之的性格,他是懒得管这些事的,只是他太了解萧靖楼了,那个人行事冲动直爽,温绯若是真的不回答他,不知道他又要怎么闹了。 “为什么不叫我帮你?”萧靖楼又要像刚刚按白仁之肩膀那样去按温绯,白仁之见他又要乱来,忙一把把他架住。 “我给前辈发过信息了,前辈没回,我以为前辈睡了,就自己来了。我也给白前辈发过信息,白前辈也没回。” “骗人。” 听到这样无理取闹的一声,温绯不由地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前辈可能不是看起来傻,而是真的傻。白仁之也觉得萧靖楼这闹的实在是太过了,不由地一掌拍在他眉心,用一个安神咒让他睡过去了。 “他喝醉了,你别理他。”说着他在萧靖楼背上拍了一下,萧靖楼的身体便如一个梦游的人一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他随手抱起了大半的快递箱,那死沉的重量让他不由地吃惊,暗暗调动异能,才不至太丢脸。 温绯一怔,连忙搬起了剩下的两个快递箱,说了句:“谢谢前辈。”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地走到了电梯之中,白仁之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到了?” 温绯没想到他问这个事,望了望他假装困惑,实际是怕白仁之也与萧靖楼一样难缠,不愿与他深交。 白仁之见状,柔和一笑:“你刚刚说,你给阿楼发了信息,那是因为他跟你说了他住在隔壁,让你有事去找他,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也在呢?” “既然住了进来,这附近的几户,我都已经看过了,自然是知道前辈在的。”温绯也不愿意绕弯子,随他爱怎么想都好,反正说她奇怪、诡异、不听管教的话她听多了,也不差他一份。 “你很谨慎。”白仁之由衷地道。 “谢谢前辈夸奖。”温绯也不管那是好话还是赖话,一句便收下了。 “你的眼睛……”白仁之看着她浅色的瞳仁,有些犹豫。 “没什么,能看见,不影响任务。” “一会你让我检查一下吧。” “不劳前辈费心了。” “这是命令。” “是。”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3) 温绯将快递箱都安置好了,便乖乖敲了敲对面敞开的大门。白仁之已将晕睡过去的萧靖楼放在床上,也将各种仪器消好毒,洗好手,请温绯在沙发上坐下。关上照眼底的手电筒,他眉头皱成了川字。温绯却是丝毫不在意医生脸上的凝重,毕竟她只是过来执行被检查这项任务而已。白仁之放下手中的仪器,将手控在温绯眼前,柔和的白光化成数条白丝带样的光芒汇入温绯眼周。温绯只觉得那白光软软暖暖,照得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的她昏昏欲睡。 过了约两分钟,白仁之才将白光收起,温绯感觉眼前一黑,也睁了开眼睛。 “只怕,是你鬼力本来就不深,被陈容的阳性异能爆炸一冲,又将你的鬼力化解了不少,才成了这样的症状。” “可能吧。”温绯对这样解释心里是嗤之以鼻的,毕竟,算起来,她的鬼力相对更多修鬼道的人来说不算浅,陈容死前的异能爆炸虽然确实是对她的鬼力有影响,但她现在残留的鬼力也并不少,若是说鬼力少了瞳色就会变,那只怕修鬼道的人有四分之一都是白瞳,可实际上,现在白瞳的只有她一个。 白仁之知道她不信他,也并不拆穿,将自己刚刚皱眉头的原因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眼睛,跟一般的阴阳眼不太一样。” 温绯抬头望他,不掩饰自己对这个说法的好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阴阳眼还有一样不一样的说法。 “眼睛之所以可以看到东西,说到底是因为眼底可以接收到可见光的泛围内的波频。而阴阳眼,则是眼睛因为鬼力的沿脉络膜的运行,扩大了眼睛内可见光的波频,将正常人看不见的灵体所反射出来的波频也在眼底映射成像。可是你的眼睛,我虽然能感觉到鬼力流动,但更多的是充盈在前房和晶状体内的白色异能,也就是与我的医疗异能一样的无性异能,也叫万能异能。那些万能异能只凝在眼睛里缓缓流动,除了我说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都不存在,所以我说你的阴阳眼跟一般的阴阳眼不一样。” 温绯倒是第一次听说阴阳眼有这样的解释,听得十分认真。 “恕我多嘴问一句,你的阴阳眼是不是不准?” 温绯一怔,反应了片刻,才默默点点头。 “光是有波粒两种特性的,异能流也是,当事物的光反射进你眼睛里的时候,边缘最弱的波频会被你的万能异能过滤掉一部分。所以我说,你的阴阳眼可能会不准。” “那……怎么办呢?” “再观察一下吧,我不确定那些万能异能是陈容自爆的时候残留在你眼睛里的,还是你天生就是这样的眼睛。如果是天生的话,影响的因素很多,灵体本身的能量,你自己鬼力的强弱,还有你看到灵体时万能异能的流动方式,都是有影响。难怪你急着去战场,只怕在国内你的鬼力恢复得会很慢。”白仁之慢慢有点了解萧靖楼的报怨,其实这个姑娘不难相处,只是萧靖楼太不了解她罢了。 温绯知道白仁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自己已被任务困在国内,也只能尽可能地去修炼鬼力了,本来满是期待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她低着头,喃喃一句:“谢谢前辈,我会努力的。” 白仁之在她面前的茶几坐下,思考了一下:“请再恕我多嘴一句,过去的事,还是发泄出来的好。生活还是为了自己过的,没有必要因为外界的眼光与想法,将你遇到的事情按捺在心底发酵,这对你不好。” 温绯警惕地抬头,小心地问:“前辈还看到了什么。” “你的过去,我要通过催眠才能看到。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我是可以感知的到,你有严重的PTSD。” “白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前辈,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谢谢你今晚跟我说了这么多。”温绯快速起身,乖巧地道谢,说晚安,替白仁之关好门,用恰到好处的礼貌拒绝伸来的一切援手。 琼山市机场,两个打扮时尚甜美的小女生欢欢笑笑打打闹闹地走出接机口,其中娇小女生抬头环顾了一眼,正好对上白仁之略冰冷了眼神。她脸一红,赶忙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挽着身旁圆圆脸的女生蹦蹦跳跳到了他面前。 “三哥哥,我哥呢?”萧婉照亭亭在他面前一立,甜甜的声音引得好几个路人回头。 “白队长。”圆脸女孩也略略害羞地打了声招呼。 “阿楼有点发热,在休息。”白仁之对着王萌果微一点头,接过她们两个手中的行李箱,拉着往停车场走去:“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怎么一起来了?” “噢,我跟果果是同学,前几天接到任务之后我就去D市找她玩了两个,然后一起过来了。三哥哥不想早点见到我们吗?”说着,她笑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撒着娇。 白仁之略略皱了皱眉头,他并没有收到萧婉照行程变更的通知,也就是说她并没有通知部里更改行程。虽然说她去找王萌果,再一起来琼山市的路费都是她自己出的,但既然变更了行程,理应向部里汇报,一则这是纪律,二则他们的所有经费都是纳税人出的,他们理应节约。他想起昨天晚上遇到温绯的时候,她说她发了信息给他们两个,但信息的时间是3点4分,他遇到她时时间是3点7分,她不过象征性地发了信息,但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想过要他们帮助。想来,不过也就是为了对付他和萧靖楼的托辞罢了。 “三哥哥,我们住的地方有什么广场之类的吗?”萧婉照坐在后座与王萌果吱吱喳喳地小声说话,突然开口问白仁之。 “有个大佛寺的广场。”白仁之回答的一本正经。 她们一声,对视了一下,同时笑了出声:“三哥哥,我说的是购物广场啦,话说,你喜欢粉色还是黑色呀?我们明天一起去海边好不好?我这次来忘记带泳衣了呢。” “明天要讲任务。” “三哥哥,不要那么认真嘛,不就是去音乐学院调查鬼怪传说背后是不是有异能吗,我们有五个人呢,不用那么紧张吧。” 白仁之紧抿着唇,脸色阴沉。萧婉照见况忙改口:“恩,容易也是要讲任务的。那三哥哥我们讲完任务去好不好嘛,听说琼山市有一段的沙滩是银白色的呢,晚上看特别美。” “这个任务之前已经牺牲了一位观测师了,你们两个不要掉以轻心。讲完任务之后,你们愿意去就去……” 后面两个小女生雀跃地小小欢呼了一声。 “我还有事,你们自由活动就是了。” 顿时,她们两个都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萧婉照还想哀求,却见到白仁之不苟言笑的脸,不敢开口了。 琼山市音乐学院的这个传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据说,只要这个学校有人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相关的歌剧,祝英台的扮演者都会莫名的死去。刚开始学校并未注意,但在排了两次梁山伯与祝英台之后,两个祝英台的扮演者都意外去世,一位是在冬夜里失足落入学校的湖里溺死,一位是过马路里被大货车撞死。可第二次的排练是国际邀请赛,当时祝英台的替补,正在琼山市音乐学院兼修声乐的三等观测师罗羽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异能事件,向部里报告了相关情况之后,自行进行调查。可部里再也没有收到罗羽任何的信息反馈,反而是在她报告之后的第三天收到了她坠楼身亡的消息。 罗羽的死,让部里高层背上了很大的压力,也让部里重视起了这个传说,他们开始认为这不是一个单纯的传说,很有可能是用传说掩饰的异能事件,而如果他们的判断是对的话,这很可能还是一连串十分恶意的异能事件。所以用了三年的时间,从年轻一代的观测师中挑选了他们五人,并用政府力量让H学院于本学期末举办一场在职班新生排练的歌剧,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台歌剧将在明年五月份至A国进行交流演出。他们五人的任务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调查出这传说背后的真相,让死者安息。 而他们五人的安排,部里也是做了很深的考虑的。白仁之自己将做为局外人观察整个事件的进展,其他四人都将作为今年音乐学院的在职班的新生进入学院学习。萧靖楼以他的知名度与俊朗的外表,就算不在剧时扮演梁山伯,也一定会在这剧组中有角色,至于三位女生,王萌果是感知系的观测师,她的能力是通过自己的异能来影响别人的情绪;萧婉照是萧靖楼的妹妹,也是气宗的好手,虽不像她哥哥那般攻击力超群,但她的九天八卦掌,防守一流,连萧靖楼都拿她没办法;至于温绯,她的阴阳眼虽然不稳定,但在几次任务的处理上可以看出,她对鬼道之事十分纯熟。她们三人最共同的一点,就是她们几乎是她们各自领域中,这个年纪里最漂亮的,她们三个无论如何,必然有一个一定要成为“祝英台”,然后由组里剩下的四人或明或暗进行保护,调查事情的真相。 对这样的任务,白仁之内心是拒绝了,本质不过是让那个成为祝英台的女生成为被“袭击”的目标。无论什么样的保护,若有万一,那便是一条生命。可针对罗羽死因的调查,部里已经联合公安部在那学校里开展了好几轮了,每一条线索最终都只会把她的死因引向意外,无论她为什么要去她根本不可能去的楼顶,反正她确实去了,并在那里摔死了。 “那为什么不让阴阳师直接将魂魄喊出来问问呢?”王萌果听的怕怕的,脱口问出。 “去过了,找不出魂魄。” “温家这么没用的吗?”王萌果嘟囔着,斜眼看着温绯。温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左手却紧紧握住。 “阴阳师的异能解决了建国初80%的凶杀案,因为他们,我们现在才可以有这么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如果什么事都交给阴阳师去唤灵问鬼解决的话,那我们别的异能观测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是吗?”白仁之反问道。 温绯抬头,但一瞬便将眼神中燃起的惊喜压制了下去,动作幅度尽量小到不让别人察觉。 “若不是温家,也不会有那多异能凶杀……”王萌果虽然不敢直视白仁之,嘴上却喃喃地不愿意认输。 “如果温家没有发展异能科技,我们一定不可能这么快取得抗战的胜利,难道你现在还想在战乱中度过吗?燕长歌上一个掩饰身份便是战地记者,你是否也想去看看?” “老……”萧靖楼知道白仁之一向明辨是非,他对整个阴阳鬼道异能师在这个和平年代所受到的偏见不平,但这已成事实了,便是他们两个在这里吵翻了天,也不会改变外界一丝一毫。阴阳师还是那么让人嗤之以鼻,温家还是那么让人忌惮,尽管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他刚想开口圆场,只听身后椅子一声响,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默默无言的温绯身上。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抱着笔记本,温绯径自走了出去。 “什么人呀,以为自己是谁呢。” “别说了,都是一个队的呢,要是你当了‘祝英台’还要她保护你呢。” “要是没有阴阳师就好了。” 温绯合上萧白二人宿舍的门,回到自己房间。 是呀,要是没有阴阳师就好了,但是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温绯轻轻关房间门,顺势靠在门上,想着刚刚白仁之为阴阳师为温家说的话,却是她好久没有感觉到的,来自家之外的温暖了。 “小绯,你怎么了?”秦墨雪白的灵体靠了过来,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温绯一抬头,给了秦墨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你们都学的怎么样了?”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飘着书,温绯进来时,书都这样或多或少的摊开悬在半空,她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顿时回响起哗啦啦慌乱的翻书声。 秦墨面带尴尬地笑着:“大家已经很努力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4) 白仁之独自用餐回来,忽然想起温绯,她是阴阳师,又是温家的人,白天王萌果带有恶意的指桑骂槐对她是否有影响。其实王萌果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孤立温绯,确立自己的位置,而在团队中出彩,毕竟,以他对上峰意思的理解,很大的可能,王萌果会成为“祝英台”,萧婉照、温绯两个人的家族都过于强大。萧婉照也就是肖婉,温家虽然建国后势力受到了一定的制约,但家族中也有好几个部级干部,而且,双刀的持有者,历代在温家都是家主的最优人选,此次人员的各种安排就可以看出温家对温绯的重视与刻意的磨炼摔打。萧温两家是不可能让这两个女儿有事的,而身份格格不入的王萌果,便是保护她们最有利的棋子。 他有些可怜王萌果,如此天真又带些愚蠢,她知道肖婉是萧婉照,却不知道燕长歌是温家三小姐温非,如此刻意讨好萧婉照,打击温绯,接近他与萧靖楼,那些小小的心思用的怠尽,却不知给多少冷眼看着这场任务的人精提供了餐余的笑料。 “敲什么敲?”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绑着发带,敷着面膜穿着粉色浴袍的女生嚯地将门打开。见到白仁之的那一瞬,声音顿时变得像蚊子一样温柔:“帅哥怎么了?” 白仁之微微一笑:“我住对面的,跟和你合租的女生是同事,有些工作想找她聊聊。这是些宵夜,刚刚点多了些,给你们带些。我没动过的,不要嫌弃。” “嗯?家里不就我一个吗?她们不是去银滩游泳了吗?”女生接过宵夜,却十分困惑。 “我方便进去吗?” “方便方便,来吧来吧。” 白仁之在温绯门前听到了静静的翻书声,知道她很有可能一直没出来过,伸手敲门。 “帅哥,没人的啦。”那女生十分笃定。 他又敲了三下,门开了个缝,温绯困惑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队……前辈?”温绯将门缝合的很紧,只能容下她一张脸,身后是黑洞洞的房间,一点都看不见。 “吃了晚饭没呀?” “没……呀!”温绯惊慌地往后一看,只见那些被她捉来学习的魂魄个个都有气无力的:“前前前前辈快回去吧,好晚了,晚安晚安。”说着慌慌张张地把门一合。白仁之下意识伸手一挡,门将他手臂重重一夹。 “前!前辈!”温绯吓的都要口吃了,这可是任务的队长诶,她把他伤了,回去他打她小报告怎么办! “没事。”白仁之强忍着呲牙的声音:“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找你聊聊,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不方便吧。”温绯很想看看白仁之手臂上的伤,但回头看看那些魂魄,又有些迟疑。 “没事的。”白仁之也不想多做纠缠,推门便过了进去。只见这一屋子,到处都是书,他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前辈,太乱了,不好意思。”温绯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收拾出一个块块,让他坐下,那个块块之小,让本来家风就十分严谨的白仁之坐的更加端正了。 “这些都是部里寄给你的?”白仁之随手翻起一本,是讲财务管理的。 “嗯,因为要去健安医院做财务,所以财务的书比较多。” “这么多你看的过来吗?” “尽量看吧。” “你这两天都在看书?”白仁之看看这一屋子的书好像都被翻过做过记号,而小书桌上堆的书最多最厚,自觉惭愧。 “恩……”好几只小鬼在白仁之身上跳来跳去,看的温绯有些分神:“前辈,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白仁之笑了,这丫头这么赶人,难怪萧靖楼受了那么大打击,换成自己,似乎也没遇到过这样着急把自己往门外推的女生。他随手一捉,把一只小鬼从他脖子上拎了下来,放在腿上,揉了揉那小鬼的头。满意地看着脸上都是心事的温绯的眼睛由闪烁游移变得目瞪口呆:“带你们去吃东西吧?”他说“们”的时候声音特别轻,但温绯却听得清清楚楚。 天台,白仁之与温绯坐在一个烧的极旺的火盆前,温绯的双刀静静躺在地上。温绯将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腮,看着白仁之在城市霓虹斑斓的夜空中烧纸,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奇妙。 “其实前辈,你知道他们收了纸钱是要去买东西吃的吗?”双刀在夜色下看起来半点鬼气都没有了,温绯不由地觉得有些没有安全感,又因为白仁之在身边,那种不安全感又好像变得没那么强烈。但理智又告诉她,如果此时有什么变故,只怕她连百鬼屏障都用不出来,所以还是不要那么放心的好。 白仁之看着旺盛的火光,又扔了些纸钱进火盆,用随手不知道哪里捡的扫把杆拨散:“恩,我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 “前辈的乾坤包怎么会带那么多纸钱?” “我是队长,想的周全是我应当做的。” 温绯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给萧婉照带套泳衣来,刚刚她在厅了跟王萌果就买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泳衣吵闹了半天,声音大的连她刀中的魂魄都纷纷探头出去看,影响学习进度。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难为自己,部里寄来的书你看几本就是了,不过是掩饰身份,又不是让你真的做财务。”火光映得白仁之的脸更好看了。 “如果掩饰身份不到位的话,只怕会露出马脚呢……”温绯想起了以前,神色有些凝重。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能说说吗?” 两年前……温绯不知不觉将嘴唇咬的死白……两年前她晋升在即,却回国前接到了采取M国毒枭的任务,她与她进入观测部便一同分配于报社的搭档,也是她在报社的摄影师,更是她人生中唯一一位男友一同前往了毒枭所在的据点。只因她说错了一位知名记者的名字,多疑的毒枭将他二人扣押,男友被活活烧死在她面前。在毒枭据点过了半个月非人的日子,直到毒枭想处死她时,她才被家族营救了回去。可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办法走出那段记忆,她宁愿死的是她。直到今天,她对自己的每一个身份都不再放松,认真对待,就是怕再因为自己的愚蠢与懒惰再害死谁。 “前辈是想治我的PTSD吗?”温绯自嘲地反问:“可是我不想好呢。” 白仁之望向她,沉默了片刻:“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愿意放下的过去可能是你阴阳眼不稳定的另一个原因。” “我就算不要阴阳眼,我也不要忘记他!” 温绯兀的站了起来,全身颤抖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仁之。 白仁之诧异地看着这个连被人当面挤兑也没有发火的姑娘,片刻,他恢复了镇定,回过头来,又往火盆里加了些纸钱:“你不过是潜意识里害怕看到他罢了。” 温绯的瞳孔兀地放大。 白仁之只觉一阵风动,地上的双刀与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他默默地抬头,望着那弯新月,不由地觉得温家看人实在太准了,连自己也被计算在里面了。 “长歌,你的掩饰身份是什么?我送你呗?” 清晨6点,温绯背着有些沉重的乾坤包向公交车站走去,萧靖楼开着他的敞篷车,一路跟着她。 温绯甜美的笑着:“前辈,掩饰身份若是可以说,部里就会把他写在任务本里啦。既然部里不写,那就是不可以说的呀。” “干嘛那么认真,又不会有人看到的。” “满大街都是人,前辈你不要跟着我了,快回去补觉吧,你昨晚不是四点多才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我了?”萧靖楼心里不由有些狂喜。 “你妹妹和你果果四五点在那里发酒疯呢,想不知道都很难呀。”温绯没好气的说,毕竟本来她从战场回来,睡眠质量就极差,有一点点声音便会惊醒,哪怕安眠,梦里都是战场的所有事的回顾。她又因为要尽量读书,好几天没睡好觉,好不容易眯一会,又被她们两个吱吱喳喳的声音吵醒,到现在头还疼着呢。 “妹妹是我妹妹,萌果怎么是我的果果呢?”萧靖楼有些着急,想要澄清。 “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前辈你快走吧,一会被人拍到不好!你不是这周都要去拍戏吗,你快去呀。” “你那么急着赶我干嘛,是不是吃醋了?”萧靖楼坏笑地说。 温绯忍不住翻出一百个白眼,默默地在公交站安静坐下了。幸亏她出门的早,车站只有一个人在看报纸。温绯无意地一瞄报纸头条,大的惊字吸引了她的目光,可下面的照片不知怎么的,觉得可眼熟了。 “那!”不是那天在机场的照片吗! 只见照片中,萧靖楼拖着一个女生的手,在候机厅横行霸道,而那女生虽然看不清脸,但分明就是自己。温绯一个气愤,左手冲着萧靖楼一挥,一只小鬼附上了萧靖楼的手。 “怎……怎么会事?”萧靖楼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挂档,转动方向盘,脚上油门狠狠一踩,车如离弦之箭,只留下他的一路尖叫。 修理完萧靖楼,温绯昨夜与白仁之对话完后沉重的心情才好了许多。身边的人收起报纸,起身要上刚进站的公交车。温绯一看车号,忙站起身也要上车。却觉得那人的背影好像认识,定睛一看,不是白仁之是谁。温绯一惊,好不容易送走一个,这怎么又来了一个? 白仁之很绅士地让她先上车,她走的小心翼翼,生怕白仁之又要说什么PTSD,灌什么鸡汤。不料白仁之只是默默坐在了她身后,继续看起了报纸。 听着报纸翻动清脆的声音,他们的公交由只有他们两个,到挤的满满的,温绯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渐渐睡着了。 “下车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温绯睡的正香,慌忙应了一声,本能地跟着那个穿白T的人下了车。迎面风吹来,温绯迷迷糊糊地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忽然惊叫:“哎,我的包包。” 白仁之手一伸,那个颇重的包包被递到她眼前。 “谢谢队……前辈。”她揉揉眼睛,困惑地看了看陌生的周围:“这是哪里。” “这边。”白仁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迷糊的温绯接过包包,原地正转了一圈,反转了一圈,才看清白仁之的所在:“前……前辈,这是哪里呀,你怎么也在?”她不由地打了个呵欠,抱着自己的乾坤包。 “以后晚上都要早些休息,坐个公交,怎么睡成那样。”白仁之揉了揉被包包勒酸了的手。 温绯一怔,眼神不由停在他白T腰间一块意味不明的水渍上,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做梦,梦到自己又回到流离的战场,四处都是枪声炮声、人的低语声,她又饿又累,突然找到一个又香又暖又软的大面包,她便扑上去吃了起来…… 白仁之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凉冰冰的那一块,目光微微闪烁,侧身挡住了她的眼神。 “前辈这里哪里呀,我要去报到呢。” “健安医院。” “啊,在哪里呀?” “前面。” “前辈刚刚怎么站着呀?” “让座。” “前辈我刚刚睡着了吗?” “恩。” “前辈我流口水了吗?” 白仁之脚步一滞,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看得温绯心里发毛。 “前辈今晚回去,衣服我帮你洗吧。”温绯在那眼神中立马就怂了。 “只有衣服?” “那那裤子也拿来吧……”温绯在那凌厉的眼神中缩了缩。 “袜子也要。” 温绯一怔:“凭什么呀,就算流口水弄脏了前辈的衣服裤子,凭什么袜子也要我洗呀!” “洗衣机脏。” “那前辈你自己洗呀!” 白仁之默默地抬起自己被勒的通红的手。 温绯眉梢一挑,知道肯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把包包扔到不知什么地方了,白仁之肯定是在后面看到了,然后帮自己拿了一路。想起第一代家主的黑白双刀就在包包里,如果丢了,不知道会不会让爸妈打死,态度顿时好了不少:“好吧好吧,前辈你今晚回去就把衣服拿过来吧。” “你过来。” “为什么?” “懒。” “白仁之你不要太过分了,好歹我也是温家三小姐!” “恩,你那个单元,有萧婉照、王萌果,还有个不是局里的姑娘,如果他们知道温家三小姐大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堆男人的衣服……” 温绯咬了咬嘴唇。 白仁之眼神轻蔑往她脸上一扫:“燕长歌第一天任务就轻薄上司,还不服从队长的命令。”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温绯只觉下巴微微一凉,那指尖像哥哥一般,略带溺爱地一捏一抬,轻轻道了句:“我便是公报私仇,你又能如何?”说着,手已收回。 温绯气的嘴唇抖了抖,顷刻换上了一脸谄媚相:“怎么会,队长说的都对,我什么都听队长的,队长最棒了。” 白仁之本已预计她会暴怒或者像对萧靖楼一样给他难堪,却看到她这一副恨得咬牙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知她说的话没有一句真心,他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提了起来。 “队长你笑了。” “没有。” “队长你就是笑了,你看你都忍不住了!” “话多,上班了!” “队长你这么高兴你就放过我呗,我自己衣服都不洗的。” “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5)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财务部的前辈给了她一大堆的公司制度、报表,看的她实在兴趣索然。不过奇怪的是,自两年前死里逃生,她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集中,她看书,若没有秦墨分散注意力,往往不过一页,她耳边就会响起尖叫、枪声、狞笑、爆炸,青川在火里打滚惨叫的那一幕又会映上眼前。而今天,看了一天的文件,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下班铃声响起,她默默地合上文件夹,合上眼睑,神智却仍十分清爽。 “总部来的副总好帅呀。” “你见到他了?” “恩恩,今天他问我要报表来着,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就是副总了。” “这医院是家庭企业呀,有什么奇怪的,就连”说话声音忽噤了一下:“那位都能当这分院的院长呢,这位才二十多岁,可别又是个混世魔王呢,那我们的日子可就越发的难过了。” “应……应该不会吧……”这声音十分迟疑:“不过小美……也太惨了。” “恩,新来的那个我看长的也不错,这个月的报表就让她去送吧。” “她?”声音一挑,十分惊讶的样子,思考了片刻,压低声音:“她行吗?那眼睛,一副白内障的样子。” “她不行你行?你行你去,反正我是不去了。” “恩……好……好吧……” 那两个人一定是以为自己早就走了,才说的这么没有忌惮。温绯也不在意,由乾坤包里抽出双刀,秦墨俏皮的跳脱至她面前:“今天还顺利吗?用不上妾吗?” 温绯扁扁嘴,眼神往边上高如山的文件一瞥。秦墨才望见,那轻松的神情瞬间烟消云散,忙往刀里缩。温绯一按刀身,用鬼力阻了秦墨的退路,撒娇地道:“不能带回去看呢姐姐,前辈要我三天看熟呢,你不帮我,真要我住在这里吗?” “妾琴棋书画都能给你找到高手,可这些……实在太难为妾了……” “姐姐,你都在刀里这么久了,难道温家先祖就没收些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世界第一做刀魂吗?以姐姐你的姿色,带几个学霸来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秦墨欲哭无泪:“少主松手吧,妾看看去。” “姐姐你快些,我还饿着呢。” “诺诺诺。” 将近十点,秦墨带着众刀灵才将温绯的文件看完。可看的过程中,温绯与刀灵都发现那报表有些奇怪,不过刀灵已经饿的很,纷纷说若没有那天晚上的公子给他们烧纸,他们就再也不管她这些破事了,报怨着,都回了双刀,死死将刀鞘扒住,温绯还想问问,却怎么也拔不出刀了。 温绯看着那张说不出奇怪的报表,可她毕竟看书的时间不多,没有刀灵的帮助,她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她只能讪讪地将文件合上,收好刀,背着包往外电梯走去。 “哎呀!”温绯还想着那报表的奇怪,在电梯门口被人撞的摔了一跤,抬头一望,却看到是白仁之从电梯里出来。 “没事吧。”白仁之慌忙伸手问她。 “没事。”温绯一把打开白仁之伸来的手:“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财务室?”她自己忍着屁股的疼爬了起来。 白仁之望了一眼楼层:“我在想事情,以为一楼到了,没想到撞到你了。你怎么这么晚?吃了饭没?” 温绯进了电梯,电梯门关的那一刻,只见一个白色的女人尖叫着往她冲来。那蓬乱的衣发吓得温绯大大退了一步,背后靠上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别怕,这里是医院。”白仁之也看到那人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可……可那不是病死的。”因为自己的阴阳眼总是不稳定,温绯并没有那么经常看到除了刀灵之外的灵体,忽然见到这样凄厉的女鬼,还是十分害怕的。 白仁之眼色一沉,没有答话:“别怕,有我在。” 温绯害怕的全身发抖,可听到这句话,却大大一个激灵。她不由跳出了白仁之的怀抱,惊恐地看着他,她想起青川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别怕,有我在”。 白仁之面对那样惊慌的逼视,没有丝毫的退缩,大胆地回望,迎着那质疑,用热情和坦荡面对一切的困惑。 “诶!你们两个快下电梯呀!这还有病人呢!紧急电梯不能随便坐,懂不懂规矩呀!” 两人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溜下电梯,看着急症医生匆忙将病床上的病号推上电梯,送上六楼的手术室。 走在还很繁华的街道,两人各有心事,谁也没说话。 两扇门的钥匙同时响着,白仁之停了下来,回头看对门失神的女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温绯忽然想到什么:“队……前辈还要人洗衣服吗?” 白仁之眉眼笑意温柔:“要。” “我,我一会便来。” “好。” 温绯洗漱过后,换上居家柔软的衣服,乖乖敲开了白仁之的房门,一阵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先吃点东西吧。” 面前男人围着围裙端着饭菜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嗳。”温绯心弦微微一颤,并未客套,坐下便吃,像当年一般,只是没有可以撒娇的人。 其实,温绯已经不记得,当年与她同届,除了青川,还有面前的白仁之,同修医道的青川还曾是白仁之的室友。室友遇难,白仁之自然是知道的,当时他们二人同于G国出勤任务,然后温绯就得了PTSD,其中缘由,白仁之一猜便知。他也知道每一种心理疾病,若是病人自己不想去医治,医生便不应当去强迫别人。可他的病人就在眼前挣扎着抗拒着,那种假装自己开心明媚,却死死压抑住心里所有悲伤的做法实在逼起了他身为一名医生的所有强迫症。不说这样的做法多损害心理健康,长期以往,更有可能导致身体上的病变,那多危险。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有意无意地模仿青川,她愿意或者不愿意。但在她这么抗拒治疗的情况下,这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刺痛她,提醒她,让她在这忍无可忍中爆发宣泄,那时,就算她仍然不肯接受治疗,病至少好了一半了,自己也算尽了人事。 温绯食不知味,木然地放下碗筷,径自拿起白仁之换下的衣服,机械地洗了起来。她想青川了。可她现在那么思念的青川,是她害死的。白仁之说的并不完全错,她的阴阳眼不稳定确实与青川有关,但那并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见到他。她得救后,她将一半鬼力都凝在了眼睛上,拼命寻找他的魂魄,另一半的鬼力凝成了温家的禁术,九转还魂大法。可她找便了青川所有的遗物、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偷偷潜回了充满她黑暗记忆的毒枭据点,找得双眼流血不止,都没找到青川哪怕一缕残魂。后来,虽然被家族发现,把她硬绑了回去,鬼医勉强保住了她的眼睛,却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样自如了。家族也因此轰然爆发出轰然的非议,父母哥哥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才保住了她温家三小姐的身份,虽被罚跪祠堂三个月,但也算是没被夺姓逐出家族,也算是还能陪着家人,也算是……伤痛时,还有个能回的窝…… 温绯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白仁之一臂支撑在她背上,一手将白玉笛收回在裤子上的乾坤袋中。手凝白光,探了探温绯神识,他知那盖着腐肉的伤疤已被重新揭开,虽看起来凶险,但却是好的趋势。收了白光,白仁之将温绯横抱了起来,小心放在沙发上,仔细盖好早已准备好的小毯,准备去收拾餐桌,与自己被洗了一半的衣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倒退了回来,蹲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啊!”身后一声尖叫,正在煎蛋的手忽然一抖,只听身后一连串的咕噜咕噜的翻滚声。白仁之强忍住了笑声,只在嘴角笑出的暖意。 “这……这是哪……”温绯裹着小毯一脸迷糊地趴在沙发边上缓神,一堆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哪的问题在她头上萦绕着乱飞。 “醒了?”白仁之将做好的两份便当袋提了出来。 温绯瞪大了双眼,忙把被子抱的紧紧的:“前前前前前……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快回去收拾吧。”白仁之提醒道。 温绯一个激灵,环顾四周:“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抱着小毯开门冲了出去。 “钥匙在鞋柜上。” 只见温绯嗖地又跑了进来,风一样拿了钥匙,梆地一声把门关上。 “这丫头,真是又笨又鲁莽。”白仁之听着隔壁一阵乱响,心里竟莫名泛起了一丝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公交车上,温绯听着身后翻报纸的声音如坐针毡,白仁之觉得好笑,故意过一会就将报纸翻的哗哗响。也就三个站,温绯忽然起身,钻进了白仁之身边的座位。 白仁之将已经翻了三遍的报纸原样叠好,放在腿上,这才问了句:“怎么了?” “前前前……前辈……昨晚到到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温绯想起今早回房,遇见王萌果穿着睡衣在厅里做面膜,半点都不掩饰的嫌弃的眼神。说实话,她自己都心惊胆战的,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迷迷糊糊的,竟跟喝断片了一样。 “恩,你洗衣服的时候睡过去了,我不方便送你回去,就放你在厅里睡了一夜。” “那那那……那然后呢?” “然后你就睡了一晚了呀,你想怎样?”白仁之不由白了她一眼。 “可……可……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多久没睡好了?”白仁之侧身转向她,眼神中审视的光让温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医院医生的桌前坐着,被人质问一样。 白仁之也不用她回答,收起了那些对付那些故意在病情上说谎的病人的眼神,他根本不需要她回答,他知道答案一定是两年,由青川任务失败,牺牲了的那一天算起。 “你的病,再不医治,你的阴阳眼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差,到时连阴气都找不到,怎么去修炼鬼力,难道你要把自己性命和前途都依靠在你的刀上吗?”话音落下,白仁之惊觉自己竟有些怒意,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做的尽量缓和些,轻调整了一下呼吸,往前望去。 温绯听着这话,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没有生气,更没有因为他突然的怒气而害怕,反倒觉得在这样的队长手下执行任务心里十分踏实。 白仁之甚少如此多管别人闲事,只是这个病人,明明问题多了去了,偏偏又要在他眼前晃,若是不晃,自己眼不见为净也就罢了。可这毕竟他们只是因为一个任务相遇,她是温家未来的家主,自己是白家未来的闲人,如此多话恐伤了两家和气,也影响了任务的进度。 肩上忽地一重,白仁之一怔,侧首望去,却见身边女子已香甜睡去。他心里慌乱一跳,脑海中只浮起了四个字“如花美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向一侧挪去,触上那温热的肌肤兀地一退。思忖片刻,那手小心翼翼地将软玉似的手揣进了手心,一道白光柔柔泛起,女子嘴角在梦中微微泛起微笑。 温绯这两天睡的特别踏实,被白仁之叫起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的床上呢。以往那骇人的噩梦便是将她惊醒后,也能影响相当长的时间,可她迷糊地擦着嘴角站在地上时,却完全想不起刚刚做了什么梦,只觉梦中特别香甜温暖。 “前……辈。”温绯实在睡的舒服,恨不得再拉着白仁之上车回去再坐一次,她软软将下巴靠在白仁之肩上,却觉得那衣服湿漉漉的,一阵口水味。 “回去给我洗衣服。”白仁之冷冷地道,小退一步,将温绯的头让了出来。 温绯睡的舒服,对白仁之也没那么敬畏,赖皮地说:“前辈,要不别洗了,反正都是会脏的,等都弄脏了再给你洗好不好?” “不行。” “前辈。”温绯耍着赖,白仁之只冷冷地不说话。 晨曦忽的破了晨岚,洒了两人一身金晖暖白,温绯望着面前男子眼眉发稍间的那点点金边,心里也被染起了暖暖的满足。 “前辈。” “恩?”白仁之听到她收起了调皮,一本正经,本能地应了一声。 “前辈人很好,跟前辈在一起,就能让人安定。”温绯垂下眼睫,阳光在那湿润中闪烁却刺眼的光芒。 白仁之略略眯了眯眼,唇角微微动了动,侧首,抑住了自己想说的话,伸出手,将她包包和他早起做好的便当递了过去:“记得吃饭,不要饿着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6) 一个星期都过的相当风平浪静,只是温绯每天跟白仁之一起上班下班,再去他处吃饭洗衣服,再一夜一夜的安睡。王萌果不知她每夜都去哪里,只觉得她的脸色皮肤似乎每天以可见的速度在变好,她十分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境况。萧婉照是豪门嫡女,她在任务中出彩是应该的,燕长歌不过一个四等观测师,再怎样都应该排在自己后面。本来她那个样子,自己就算不是“祝英台”,也肯定是后备,那时若萧婉照再扭个脚什么的,自己不就理所当然可以和肖肃同演梁祝?现在这个燕长歌,竟自己偷偷想着办法变漂亮,难道是想跟自己争? “啊,不会吧。”温绯本来想着今晚再看看明天上课的书,可刚帮白仁之洗完衣服,听他吹着那味如嚼蜡的白玉笛,不过才10点多,就已经困的不得了了,躺在床上晕晕欲睡,只听到厅里萧婉照惊呼一声。她也不乐意理她们多事,也不知道她们掩饰身份是什么,她反正每天在医院里都又累又困,半点不想出去厅里溜达。好像任务里是要求她们三个以好闺蜜的关系出现,跟她们做好闺蜜,好像好麻烦的样子…… 想着想着温绯就睡着了。 “你声音小点。”王萌果挥挥手。 “你你你你你说她每天出去跟……跟别的男人……那……那个?” “那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些修阴阳鬼道的,会些那些有什么奇怪的。” “可可可如果那样的话,她直接在外面留宿就好啦,为什么还要回来。”萧婉照还是十分不相信。 “那自然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啦,你想想,她要是天天在外面留宿,大家肯定知道,你大哥哥和白三哥哥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她到时怎么勾引他们。说到底,她想变漂亮不过是因为你两位哥哥都单身,好把我们比下去罢了。” “不会吧,我看她不像那样的人……兴许有什么别的任务吧?”萧婉照迟疑着。 王萌果见她已是似信非信的地步,干脆说的狠些,彻底将她推进去:“哎,你们三个都是在山里修行的,自然不懂这些事情的险恶。她跟我们都不一样呀,她之前都是在战场里做场地记者的,我看过她之前写的文章,那么多战争贩子都是什么人,那些人都穷凶极恶的,她怎么能接触到他们,写出那么多细节,可见人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就是用……那些……换的呢。” “咦,好恶心呀。”萧婉照想到温绯那么瘦弱漂亮的女孩被那些幻想出来油腻粗肥的男人玩弄的画面,自己身上都像被鼻涕虫爬过一样,不由一个冷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恩,你可要提醒你两位哥哥呀,要小心样的女人,连那些人都能治的服服帖帖的,你那些哥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我就怕你们被她那个样子骗了。”王萌果说得自己都信了。 早起的温绯听着秦墨把昨晚她们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但秦墨将那些不堪入耳的描述与形容都隐去了,小心看着温绯。 温绯笑了笑,自自己生在温家,修习鬼道,这样的窃窃私语便萦在耳边嗡嗡作响,从未停过,她早已习惯,早已学会不需要那些会呼吸的朋友独立生活。 秦墨轻轻伏在她肩头,每想起两年前,她就十分自责:“妾没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温绯笑笑,起身换衣服。 “若不是你,妾也没有今天……妾却没能保护好你。” “墨姐,”温绯回身对她一笑:“你傻了吗?你是刀灵,刀不在身边你怎么保护我。再说,我不是第一代家主,我什么事都没有为你做过,你不欠我什么。” “你就是她,虽然我很多事已经忘记了,但我知道你就是她。” 温绯怅惘地笑了:“那我对你也不怎么样,将你困在刀里那么久,久到自己为什么在刀里都不知道。” “你对我很好。” 温绯觉得身上微微一凉,灵体从她身后环抱着她,长袖盖住她大半个身子。 晨练的白仁之在路上遇到独自去坐车上课的温绯,不由一怔,停在她面前。 “其他人呢?” “还在睡吧。”温绯走里房间都静悄悄的。 白仁之皱眉,她们三个应该形影不离,这样才能相互保护,而且她们三个的能力非常全面,王萌果察觉恶意,萧婉照可以对抗物理、气宗的伤害,温绯则可以对抗来自灵体的伤害。局里按排她们三个同住同学,是有局里的考虑的,如今温绯竟一个人去上课。 “不行。” 温绯知道他的考虑,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她也不愿意去碰这一鼻子的灰,难道还要跟她们说她是收魂魄的时候看到的吗?那多没趣,她们是怎么修炼的也从没有跟她说过呀。明朗对着白仁之一笑:“前辈不要担心啦,不是只有‘祝英台’会被袭击吗,我又不是,我先去看看那学校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去叫阿楼起床。” 温绯眉宇间滑过一丝阴郁的不悦,想起几次不好的相处:“不用的前辈,我没事的,肖前辈反而是累赘呢。” 白仁之沉思了一会,在左手手心用他白色的灵力画写了不知什么,趁温绯不注意,往她发顶心一拍。温绯一怔,只觉一道白光由她百汇散发而开,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白光的光膜,那光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前辈……”温绯想问,却见白仁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长剑。 “前辈!你这也太犯规了吧!你是每件衣服都有乾坤袋吗?” “不应该吗?”白仁之反问的时所当然。 臭土豪!温绯想想自己就一个乾坤包,他居然随便一掏口袋就是乾坤袋!只见白仁之拿出一把通体雪白晶莹的长剑,比他上次与陈容对战时的长剑还要漂亮,他随手一掷,那长剑白光一闪,竟消失在天际。 “恩,你去上课吧。”说着白仁之调头继续跑步。 “哎,前辈这是什么?”温绯忙叫住他,这人做了什么,怎么也不给个解释。 “那是我另一把配剑,我已经在你身上打入我的灵力,如果你遇到危险,他会保护你的,我也会知道。” “那……剑呢?” 白仁之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片刻,确定她不是在卖萌装傻,只得轻叹了一口气,往天上一指。 温绯抬头,只见天空晴朗,白云若有若无地悠然飘荡着:“恩,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晨跑,然后呢?” 白仁之几乎踉跄一跤,手摸摸她头,见也没有发烧,怎么就傻了呢:“剑在云里,你这个笨……丫头。”他及时想刹嘴,可这“笨丫头”三个字不自觉就逸出了嘴边。 温绯手搭帐篷,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边看边问:“不怕撞飞机吗?再说那么远,要我遇到危险他来的及吗?” 白仁之几乎石化,他默默转身,想要逃离,这些问题他真的回答不了…… “前辈!” 白仁之身体定了一定,完全不敢回头。 “谢谢你!” 白仁之微微颔首:“如果你要独自一个人在学校,千万要带着你的刀。” 温绯报到了,下午才上课,她闲着没事,哼着小调在学校的林荫大道里乱逛,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看看是不是能看到白仁之悬在她头上的剑,不过怎么也看不到。头上悬剑,总是不那么吉利的感觉,她却觉得异常温暖,觉得就算萧靖楼怪的跟变态似的,萧婉照王萌果也没事就在她背后嚼舌头,那都不算事,至少,白仁之的温暖周到一直将她紧紧裹着。她顿时有些不那么希望这个任务结束,哪怕他对谁都这么好,但毕竟,在青川死后,他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外姓人。 “哎呀。”温绯走神间,撞到什么人,隐约见看到是个老太太,忙尽收自己的力气,自己摔了一大跤,老太太倒没什么事。她揉着自己的屁股忙起身,去看老太太:“阿姨您没事吧,我第一次来学校,走路没看路,对不起。”只见是个穿着环卫服的老太太,手里拿着扫把,稳稳当当地站着。 老太太回头看她,笑着:“没事,走路要看路。” “阿姨在看雕塑吗?”温绯看着老太太面前的雕塑,是一女子张开手含泪往前倾倒,她面前一处喷飞出无数蝴蝶,萦绕她身边,向她身后的天际飞去。 “恩,好看吗?” “好看。” 老太太脸上溢满了骄傲的笑:“那是我女儿。” 温绯一怔,怀疑自己遇到幻想狂或者恋物癖了。 “我女儿是这个学校的舞蹈老师,你知道梁祝这个歌舞剧就是这个学校的教授合编的,我女儿当时又会跳又会唱,她虽然不是第一位‘祝英台’,却是跳的最好的一位。自己跳的好,教的也好,后来她的学生就合资用她的样子做了这个雕塑立在这里。” 温绯确定自己是遇到幻想狂了,虽然这个老太太年纪还没有自己奶奶大,但其实这个学校早在建国前就已经立校了,这个雕塑立在这里时只怕这老太太还是个小姑娘呢。 “阿姨的女儿真好看。”温绯暖暖笑着陪她一起看着那雕塑的美人。每个人都需要幻想,自己也需要……望着望着,那雕塑背后的阳光刺的她眼睛酸胀,微微湿润。 她陪着老太太站了许久,老太太看累了,侧首看她,慈祥地笑着:“你要是演‘祝英台’一定能演好。” 老太太的话将她从两年前的回忆中拉扯了回来,她不经意地蹭了一下眼角,好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忘却外物地站着了,心静了不少。 “哪轮得到我呢,”温绯笑了笑:“我唱歌可难听了。” “你要用心唱,一定能唱的好,用心听,就会了。”老太太温暖的很,笑着摸摸她的头,自己拿着扫把就走了。 看着老太太的身影,她自己也笑了,要是有那么容易,谁都是歌唱家了。也不在意,转身就走了。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7) 下午上课,都是乐理课,温绯努力听的很认真,却忍不住昏昏欲睡。课间好不容易休息,她背着乾坤包抄着今天刚认的小路去小卖部买咖啡。 “站住!” 温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喝住,还不及反应,手腕狠狠一紧,一阵极蛮横霸道的力量将她压在了墙上。 “你干嘛!”温绯彻底被萧靖楼激怒了。 “你说,你每天晚上都去了什么地方?” 温绯莫名其妙,今早听到秦墨所说,可见他妹妹与闺蜜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还敢这样无礼地质问,两年以来一直压抑的羞恼耻辱一瞬间翻涌而起,怒极反笑:“找男人去了,你管的着吗!萧少爷也想被我吸尽阳气憔悴而亡吗?” 萧靖楼本已将她当成自己的未婚妻,昨天与妹妹手机聊天,极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打算今天找她问个清楚。可一早起来,妹妹就说她已经不在房间了,上课也不主动坐到他们这边,一个人偷偷躲在最后一排,现在还匆匆忙忙不知去哪。他想和她好好聊聊,可看着那背影,不知道哪里升起来的怒意和嫉妒彻底将他推进疯狂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好好问你,你好好回答我,你现在要去哪?” “我是温家的人,温家的女人都是女鬼,没有那又鲜又帅的男人我会死的。”温绯在他的钳制中勉强踮着脚尖,轻贴着他耳畔说的极致诡异妩媚。 “不知廉耻!”萧靖楼的情绪一次性爆发,所有内息向外爆***起巴掌就向温绯脸上去了。 “主人!”温绯眼神一利,秦墨带着百鬼尖呼啸,由她的乾坤包中排山倒海一般冲向萧靖楼。 那黑蓝的气息却没有办法相撞,一道白色屏障在她面前尽挡住了萧靖楼的内息。 “冷月?”萧靖楼一怔,向后退了一步。 那屏障旋转速度渐缓,慢慢于温绯身前停稳,剑尖直指地面,剑身幽幽向萧靖楼散着与白仁之一般的盈盈白光,坚定、威严,不容侵犯。 萧靖楼冷冷一笑:“他连这把剑都给了你?你们关系真是好。” “与你何干?”温绯冷冷反问道。 “你别忘了,若没有我萧家,你们温家早就灰飞烟灭了,哪来的你今天的嚣张?”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与他有婚约,他如此提醒,却不想让自己显得很想与她结婚一般掉架子。 “当年若不是你家使计,我家子弟断不会像今日这般,连姓都改了恨不得隐姓埋名活着。” “你家不行正道,有那时的境况纯粹咎由自取。” “哼。”温绯冷冷一哼:“狡兔死、良弓藏,若没有我家操百鬼夜色行千里,纵千尸血战沙场,还给前线后勤提供了那么多异能装备,你觉得凭你们萧家能赢的那么漂亮吗?我们温家死了多少阴阳师,凭什么如今被所有人看不起!” “够了!”走廊一边响起压抑着冰冷的怒叱,白仁之手心灼痛,心里怒火更盛。 萧靖楼敛起内息:“你把冷月给了她?”尽管极力压抑,也控制不住他四处流溢的敌意。 “我不跟你吵,你自己仔细想想你这么做对不对,恰当不恰当。”白仁之走了进来,对温绯伸手:“长歌我们走。” 温绯本恨的咬牙切齿,白仁之那轻一伸手,所有激荡的怒意竟都消弥。她敛起自己的鬼力,走廊的阴森之气顿然消失,阳光依旧暖暖地洒落。 “凭什么跟你走?我才是她未婚夫!” “啪!”走廊间响亮的一声。 白仁之的手,萧靖楼的脸,都火辣辣地痛着:“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担的起‘未婚夫’这三个字吗?不说你们还没有订婚,便是结了婚,你就能这么对自己妻子吗?能将冷月唤下,你刚刚是动了什么念头,你自己想清楚!” “走。”白仁之低声说了一句。 一出走廊,白仁之手一挥,拢在走廊的结界白光一闪玻璃一般尽碎了,反射着七彩的阳光,晶莹地消散在空气中。冷月一翻,又消失在云朵里。 温绯知道自己闯祸了,虽说是萧婉照不该乱听乱信乱传话,萧靖楼不该这么仗势欺人,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如果没有刻意激怒萧靖楼,也不至于闹的这么一发不可收拾。若不是白仁之及时赶到,他们两个若真打了起来,这场面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想着,她越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白仁之满面冰霜,一言不发。 “前……前辈……” “怎么了!”白仁之心乱如麻,虽然他们没有造成实际的破坏,但所产生的异能场足以引起局里的注意,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这事上报到部里呢?被萧靖楼的敌意所震荡,他们后面说的话,做的事他都知道,温绯不算错,任何人被激怒了有那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温家对萧家压抑的怨气他也是知道的,温绯的做法是情理之中。可之后要怎么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队伍,保证大家能合力将任务继续下去,他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白仁之意识到自己不该对温绯那么凶,可她也是观测师,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该怎么处理所有突发状况自己难道没点数吗?为了任务的顺利完成,便是被人说两句,也应该按任务去执行呀。 “我……我书没拿。” 于是,在全班师生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个白T的帅哥满面怒气地从教室后门进了教室,草草把一个空着的座位上的书收拾起来,又出了门。 连门口的温绯都瞠目结舌了,队长批准逃课她当然高兴,自己偷偷去拿了出来就是了,干嘛弄的这么大张旗鼓…… 门还没摆合,白仁之一手抱着书,一手拉着温绯就走了。 王萌果和萧婉照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前辈,你……你这是闹……哪样?”温绯被白仁之拖着走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白仁之突然停下,温绯一个没刹住脚,撞在他背上。他低着头,没有看她,保持着刚刚停下的动作:“你们是我的第一队伍。” “啊?”温绯真是没想过白仁之也这么情绪化的怪怪的。 “名单最终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队伍不好带。”白仁之叹气地道:“你是最大的问题。” 温绯心一沉,收起了对他已经熟络了的放肆,阴沉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知道你不按计划跟她们一起活动,肯定不是你的原因,但又肯定是你的原因。我知道人的成见是很难改变的,我也知道如果硬要安排你们在一起,你们不会开心,对任务也没有帮助。但是这个任务很危险,已经有一个观测师牺牲了。所以谁都不能单独行动,你也不行。” 温绯满满的敌意沉淀了下来,她本已做好了被逐出队伍的准备,可白仁之原来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所以,我要和你一起行动。”白仁之回头看她:“既然如此,就让别人都看到好了。” “可……”他本来应当是在暗处观察保护他们的。 “你们都不剧本出牌,我当然也不能。从今往后,在这个学校里,你去哪我去哪,随他们说什么都好,我不能让你出事。”白仁之目光灼灼,刺的温绯的心怦怦乱跳,腹谤道,这不就是要做她男朋友的架势? “姑娘,带同学来看雕像呀?”今早遇到的阿姨又在扫地,看到温绯便问道。 “阿姨,这是我男朋友。呸,朋友……”温绯想的跳脱,说的顺嘴,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口误,不由地啐了自己一口,什么男朋友,白仁之一定没听到。 “男朋友好呀,小伙长的真爽利。”阿姨笑着越扫越远。 温绯讪讪望向白仁之,脸上一片灼红。白仁之满面暖笑,他走到温绯面前,郑重牵起她的双手。 那陌生而又好像熟悉的触感由指尖传来,温绯几欲小退一步,却被白仁之紧紧将手握住,丝毫不肯放松。 “前……前辈……” “男朋友也不错。”白仁之心头释然,似乎得到了一个已经等待太久的答案一般,虽然这个称呼可能不会太长久,但此时此刻,好像已经足够了。 晚上温绯回到宿舍,觉得厅里气压很低,但她丝毫不在意,收起有些雀跃的脚步,她尽量跟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回了房间。她往床上一倒,双手交握在胸前,回想着被他紧紧攥住指尖的感觉,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秦墨由她包包里飘了出来,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她却有些担心。 “墨姐。” 秦墨也躺在她身边,满目忧愁地望着天花,轻叹了口气。 温绯坐起来看着她,有些不解,可想了一会,又了解了,也跟着叹了一息。 这时轮到秦墨爬起来好奇地看着她,看了一会,知道她懂了她的担忧,也不多说,只一人一鬼对坐沉思。 第二章:突然的任务(8) “你还回来。”白仁之刚阖上门,沙发便传来不善的声音,他一皱眉,随手往门上一点,一道泛着白光的结界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为什么不回来?” 白仁之衣领兀地一紧,梆的一声巨响,他背被萧靖楼撞的隐隐生疼:“我们几人的婚事早就定了下来,你现在想干什么?” 白仁之轻轻将他推远了些:“三姓联姻确实是定下了,但你不要忘了,谁也没有指定过是谁。” “那你是决心与我作对了?”萧靖楼几乎要喷出火来。 白仁之望着他,怒意中却带着悲悯:“阿楼,她不是温绮。” 轻轻一句话,却让萧靖楼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那所有的气势化成哀伤、追忆、悔恨……他靠着白仁之坐下,蜷着腿,低着头。 白仁之也滑坐在他身边,两个男人肩并肩坐着:“她们两个确实很像,但温绮不会回来的,你要是非要把温绯当成她的替身,对温绯太不公平了。” “我忘不了她……” “我也是。” 温绯心底是害怕与人接触的,特别是在自己的眼睛变成白瞳之后,但她心里却又想有朋友,白仁之的陪伴,让她重新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的可怕,自己温家阴阳师的身份,自己的白瞳也没有那么让人厌恶。与白仁之的相处中,她甚至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假戏,还是真做。望着那人的侧颜,她甚至想这个周未永远不会过完,因为明天,她就不知道那手还应不应该牵,那笑是否还能再看的到。 但她并不是不豁达的人,她知道自己残破之躯是配不上这白玉无瑕般的人的。 想到这里,所有得失而升起的怅惘都消散而去。明媚对着白仁之一笑,就做一对周末恋人,也很不错。 那笑颜如下午三点半的暖阳,耀的白仁之眼前一花,幻觉中升起了另一张与这高度重合的脸庞。他忙将自己拉回当下,也报了暖暖一笑:“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我在想,我这五音不全的嗓子,一定不会是‘祝英台’的,前辈这么费心,只怕到后面会后悔。”温绯自不会把自己刚刚所想如实托出,随意开口,说的也是自己心里不乐意面对的现实。 “不要担心,我说了,这个任务,谁都不能单独行动,你一天没有办法在队伍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一天不会离开你,哪怕最后‘祝英台’不是你。” “是我拖后腿了……”温绯低头。 发顶一重,白仁之眼神中又怜又爱:“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轻轻几个字,却如巨钟,一个字一个字重击着温绯心里最柔软之处。自出生以来,每一个温家的子弟都如背上了沉重的枷锁,身为温家人是错,修习鬼道是错,而她,在战场上失手是错,天赋一般是错,被双刀选中是错,阴阳眼不稳定是错,哪怕现在,自己质疑萧靖楼所说的婚约是错,那双自己根本不想要的白瞳也是错。她已经习惯把所有的恶意归结于自己不够优秀,归结于温家与生俱来的原罪。只有白仁之这一句,将她猛然敲醒,原来自己没有必要怀疑自己,没有必要厌恶自己,所有的不公,虽然没有办法改变,但也没有必要畏畏缩缩地生存。 白仁之手指滑至她脸颊,拇指在她眼下皮肤轻拭。她那么像她,承受千钧之重却从来没有心怀怨忿,只默默地努力,在宿命的枷锁之下挣扎着臻进自己,图求改变。但她又那么不像她,笨拙地学着亡姐的柔和体贴,却在眼底的藏满了调皮的小心思,藏满了不服命运摆布的顽强反抗。温家的孩子比萧白两家都要坚强太多,他所见过的那么多温家的子弟,没有一个心怀恶念的,温绮温柔博爱,温浩缜密细致,温绯坚强独立,温沐聪明天真,骨子里都透出那种不服命不认命的拼命。或者是温家的长辈也看到这种逆境的益处,所以他们只给了这些后辈充足的关爱,却并没有力求改变,默默地韬光养晦,静静地等待着家族在这些后辈手中重新荣耀的那一天。 想想萧家后辈飞扬跋扈,白家后辈已安于现状,温家后辈却默默地一直努力,他也理解萧靖楼想得到征服温绯的那种强烈欲望,他心底是爱慕她的,只是他已经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放下身段,在那人耳边轻轻说一句“我爱你”。 白仁之心里泛起了淡淡的羡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娇宠容易,狠心摔打太难,温家的前辈们实在是让人钦佩,用包容的心态,将这整个家族面对的逆境变成了未来家族再度闪耀的希望。 思及此处,白仁之对温绯怜惜更甚,下手更轻柔了几分,眼神更温柔了几寸,心肠里搅动的柔情更是四溢了出来。 温家这样的明理的前辈决不会草率地用后辈的婚事作为政治利益的筹码的,自己还有机会。最后,这婚约如何履行还说不准呢。 许久没有经历过甜蜜的一个周末,温绯于周一睁开眼时,在床上躺了许久,心想,还是把白仁之躺上公交吧,这样两人不相见,自己也不必纠结如何与他相处。 算着时间,应该在迟到的边缘了,温绯才起身洗漱,在厅里遇到萧婉照时,见她双眼红肿,愤愤地给了她一个又怒又怨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然后就回了房间。 安排任务时,她望白仁之的眼神千般柔情。温绯默默地锁好门,两颗眼泪砸在手上。 萧靖楼的车在她身边开过,发动机报怨似的轰鸣,卷起风,吹起她的裙摆,她似没看到。她只想快点走到车站,想看到,又不想看到那个熟悉地看着报纸的身影。 车站空空如也。 温绯的心落下,落的踏实,也落的胸腔泛起酸楚。她低头,嘴角微笑着,眉宇忧愁着,喃喃地一句:“前辈果然是前辈。”昨天每一举手每一笑,都那么甜,原来都是做给她看的。 不,自己也没有资格看,看的是路上往来的行人,是那个潜在的敌人。 一辆公交停靠在车站,温绯准备上车。 “笨丫头,你要出城吗?” 温绯蓦然回头,发稍还未安定,那温暖的笑颜已在面前。 “上不上车呀。”司机着急地催促道。 “对不起,看错了。”白仁之一偏头,越过温绯的肩膀,礼貌的说。 “大早上撒什么狗粮,神精病!”门霍地在温绯背后合上,公交车狂飙离去。 “前……前辈,你怎么……还不上班。” 白仁之一笑:“我要是不在这里看着你,你迟到被扣工资怎么办?” 两人沉默着并肩坐车,一言不发,却没有一点不自在。二人都不知道任务结束之后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两人都不愿意戳破,又都不愿意结束。 白仁之只觉得肩上一重,他心弦微颤,知道她又睡着了。他又偷偷握起她手,轻轻将脸靠在她发顶,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一刻的平静。 第三章:通世眼 “你再说一次小燕去了哪里?”白仁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报表。”黄漫回答地怯怯,如蚊子一样。 “她一个新来的懂什么,让她去送报表,荒唐!”白仁之心里大怒,将手中的资料全甩在黄漫桌上,转身出了财务室。 “这新来的白副总脾气真是大呀。”林姝见白仁之出了门,才怯怯地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半天没有听见黄漫的回应,却发现她已经被吓哭了。 ————回头补分割线的可怜溪———— 白仁之步履急促。 这家医院已经有好几个女职工甚至是女病人失踪了,他这次来,除了调查音乐学院的异能案之外,还有这家医院的女职工失踪案。这家医院是他们白家的产业,挂名的院长是他大伯,但实际运作的却是他表哥白伫之。因为很有可能是家族内的丑闻,白家用自己的影响力将案子压下,不以公开的形式在部里进行发布,而是秘密派给了他,让他以审计分院的名义暗中进行调查。 他虽初来,但总是若有若无的线索牵扯着白伫之,而好几条线索,在他着手时就断掉了,他只得奈着性子小心观察。 他手心忽然灼痛,一道白光在手心符咒处沿着字迹一闪而过。他忙打开最近的窗,往顶楼办公室看去,只见白芒从云间一晃,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冷月撞进了一个办公室,他知道,那是白伫之的窗户! 白仁之心顿被泼了一桶冰水,手一挥,凌冽的白光从他口袋中被扔了出去,他双手一撑,从窗户跳了出去。 奇怪在一边看热闹的职工和病人全尖叫了起来:“有人跳楼了!” 声音未消,窗外一道人影飞快闪过,大家一怔,纷纷探头往窗外望去,只见白仁之踏着长剑向上垂直冲去。 “一等观测师白仁之,编号YS35986511,执行秘密任务健安医院女子失踪案。”白仁之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说的清楚,可越接近白伫之的楼层,他越是惊慌,护目镜一点异能的信息都没有显示,反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笃笃笃”的撞击声。就算白伫之不在,温绯的异能信息呢! 他将所有灵力凝在脚下,风吹的他的白T飒飒作响,一声玻璃破碎之声,白仁之与玄月破窗而入。脚触地的那一刻,白仁之瞳孔兀地放大,手上一片刺痛,一片黏腻。 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是他印在左手,施在温绯身上的伽蓝结界碎了,那锋利的灵力碎片将他手处处割裂。 他强控左手不再颤抖,却控制不住害怕担心占领了指尖最细微处的动作。 ———————————— 千万不要有事……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 冷月使劲冲撞着白伫之办公室的一道小门,白仁之眼神一凛,玄月剑身腾起,数道白芒凌利闪过,小门并着门后的结界尽碎,门后却是一处极茂密原始的雨林,林间一条勉强能看出的小道,小道及附近…… 鸟尸遍地。 拦截的结界一破碎,冷月化成白芒往密林深处直刺而去的,白仁之片刻不敢停留,前踏一步,正将玄月踩在脚下,瞬身跟着冷月飞去。 他知道,但凡温家子弟修的都是六道之术,生而为人已成人道,拥有异能已成天道,接下来修炼,可达畜生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后面四层一层比一层凶险,温家所说的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温绯的哥哥温浩已接触到饿鬼道,而温绯在六道中,只怕也只达到了畜生道的第二层,纵鸟之术,这遍地的鸟尸,只怕就是她召唤来保护自己的。 温家所修六道之术阴邪之极,若是心志软弱则极易被那怨恶之力所控制。所以温家先祖家训子弟皆需守正辟邪,正经修炼,以自然所成的鬼力进行自己的六道臻进,不可无故杀生,残害生灵。但凡温家子弟有些许行为不端之处,温家前辈都会狠狠责罚,若无改进,则由家主化去那人身上所有鬼力,改姓送出别都,再也不准踏入温家故土半步,温绯自然也敦行此训。这遍地的鸟尸,她是遇到多凶险的事了,他想也不敢再想。 “就你这样的鬼力,还敢出来丢人显眼。小样长的不错,不如跟了哥哥,让你享享清富,也不必这么辛苦了。”白伫之狞笑着,一把一把扯掉温绯调动了全身鬼力凝出的屏障,那是她上次去战场仅存的鬼力了。白伫之一把便扯出一颗鬼头,手一握,将那鬼头捏碎扔掉地上。他喜欢这样力量悬殊下全力压制对方感觉,看着那于他而言过于无力的反抗,就如蝴蝶在蛛网中越缠越紧的扑打,就如老鼠在猫爪下无力的逃生,像这样的美人,主动投送抱,那才叫无趣呢。她的每一次无力的挣扎,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让他兴味盎然。 白伫之忽听背后破风之声,忙一侧头,冷月剑气将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冷月一个打旋,翻挡在了匍匐在地的温绯身前。两年前的一幕幕被这混乱激荡着在脑海里翻滚,身体也在奔跑反抗中耗尽了所有的鬼力,那带着杀气的暖白光芒一闪,温绯只觉那光照得自己身上暖和安定,意识一涣,倒在草地上。 “冷月?”白伫之眯着眼睛看着那光剑,心里有些异样。身后林叶响动,他转身望去,只见白仁之脚踏玄月,浑身白芒,怒气和着杀意腾腾而现。 “噢,我说刚刚打破的那个伽蓝结界的灵力那么熟悉呢,原来是堂弟你的呀?”他轻篾一笑,头往身后温绯那处一晃:“你也好这口呀?” 白仁之紧锁眉头,看着晕倒在白伫之身后的温绯,只见她满身伤痕,衣衫不整,鬼力已消散怠尽,呼吸极其微弱:“她这样会死的。” “噢,是吧?”白伫之毫不在意,似乎温绯是活是死都与他无关。 “所以,院里的失踪案都是你做的?” 白伫之笑着,看着白仁之的眼镜:“观测师的眼镜不是会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录下来吗?那我怎么能说真话呢?对,都是我杀的。” 白仁之紧攥起双拳,左手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土地里:“那就跟我回去自首吧。” 白伫之笑的放肆:“怎么可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仁之长剑在手。 “哎呀呀,我的好弟弟,”他笑白仁之想法荒唐:“你倒是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别人的地盘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去死吧!”白伫之眼神凶光乍现。 白仁之身边突然出现了十数个黑洞,白仁之心里一紧,翻身一跃,跳出那处,只见黑洞里百只鬼手抓了空,又缓缓收回黑洞。 “地狱道?”白仁之一愣,白家的子弟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温家现在最强的前辈是温绯的姑姑温凌,她也就只修到了饿鬼道五层,便止手不再修炼地狱道了。可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应该就是温家最神秘的禁忌之术地狱道。 “怕了吧?”白伫之笑着,白仁之身后气息一变,他操剑回砍将伸出的数只鬼手齐齐砍断。脚上灵力一凝,向半空躲去,刚刚自己所站之处,已现了一个三四米的大坑,他若反应慢些,就要被那些鬼手捉住,扯下去。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装备。” 当然不可能是白伫之瞒了整个白家修炼了鬼道,他也不可能做到。每种异能,因为异能震动的幅度、频率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光色与作用,像气宗,大多泛出蓝色的光芒,音组,大多是黄色的光芒。而白家的血统天生就是白光,与画画不同,光中的白光,包含了所有光色,也能化解成所有光色,这就是白家可以成为异能医家的原因。他们可以吸收所有异能的伤害,再化合出异能,修复异能缺口,从而促进伤者的组织再生,而修复不会因为异能排斥造成二次伤害。可唯独温家的鬼道与其他的所有异能都不一样,他们的异能是由鬼魂所生的黑色异能,那种异能没有办法通过任何白色异能化合,反而使用得当的话,黑色异能还可以捕捉所有光色异能,这就是温家让所有异能师忌惮的原因。 光色异能的转化都需要在本身的异能中修炼到极致,才可能转化,而想由光色异能转化成黑色异能,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谈。白伫之只可能是用了异能装备,才在这办公室里做出了这被幻像所覆盖的地狱道。 白伫之脸色微微僵硬:“果然是一等异能观测师,就是有些见识。仁弟,不要怪堂哥狠心,我是真的不能留你了。”瞬时间,正个雨林的幻象,像一场巨大的幕布被撕裂,先是大块大块,又慢慢化成光粉飘散。 白仁之通过刚刚的试探,知道那些鬼手动作并没有他快,可…… 晕迷的温绯身上被数十只鬼手拉扯着,往那黑色的虚无沉去。冷月在她身边白芒不断,却只能减缓而不能阻止。 白伫之眼中映着飞扑而来的白色身影,吓的连忙往一边一扑,手中凝出长剑欲架挡再战,却见那身影并没有再往自己袭来。定睛一看,玄月和着冷月光影不断,白仁之脚下凝满灵力,紧紧抱着半身已陷入地狱的温绯,从那百鬼手中要将人抢出来。白伫之彻底被自己这个比凶神好不了多少的堂弟吓怕了。望了望幻境散去之后,显出的房门。那是唯一的出口,只要他出去,把门一关,堂弟与这个自己名字都还没记住的财务就死定了。 他心里窃喜,脚底抹油,忙向那秽土中唯一的光明出小跑而去。 正要踏出门时,只觉脚腕一紧,多只仍带着人的皮肤的颜色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脚。 几张女人的脸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白伫之心里一慌,知道那是被他奸杀的女人的魂魄。他尖叫着:“臭八婆,松手松手!”抬脚凝着灵力就往那些脸上踩去,硬生生将那些死了也还算标致的脸踩的破碎变形,踩进那地狱的秽土之中。那些纤细的手不断被白伫之用灵力打下,又不断地攀爬而上。那些被踩进秽土的脸又缓缓升了起来,极恐怖的脸死寂地盯着白伫之。 而白伫之面前鬼影一晃,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她面前,他认出来了那是财务部的小美。她是个普通人,来送报表时,被他在办公室里强暴杀死了。他把她的尸体扔进了他的异能空间,想再将她的魂魄也扔进这地狱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目光无意间滑过办公桌,只见温绯送来的报表流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恍然大悟,自己几乎找了全院每一个角落,怎么就没想到网线呢!当时他正骗小丽在电脑上教他查看财务报表,也是在那张桌上生生把她敲死的,她的魂魄一定是趁乱藏进了电脑里,随着网络信息的流动躲开了他。 小美脸上都是血,还是死前的模样,她维持着生前的娴静,只轻轻将手搭在房门上。 白伫之心里大惊,自己是这地狱道的主人,所以百鬼还没有把他当作食物。可这房门一旦合上,自己就困死在这地狱之中,那时,那些饿鬼才不会管什么主人不主人的呢! “小美小美,我错了,你再给我个机会,死了也没关系,我们成**,我这辈子谁也不娶,就跟你在一起。”白伫之害怕卑微地向小丽求饶,踩着踹着死死扒住自己腿的生魂,全身拼命的往门外探去。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感受到了那温暖的空气。却绝望地看着小丽慢慢泛起了微笑,缓缓将门关上了。门合上那一刻,空间里万鬼狞笑,门缝的光瞬间被秽土隐没…… ————没本事的伫之挂了———— 温浩赶到时,白伫之空空荡荡休息室中,只有力尽的白仁之浑身身颤抖着,用自己最后最后的一点力气与意识紧紧抱住晕死的温绯,两个身上都是咬伤,衣服褴褛破碎。房间里处处散着白骨,赶来处理的白温观测师将白骨整理了,魂魄皆没有了踪迹。 ————大哥上线———— 晕迷了一天的白仁之醒来时,温浩正巧来看他。 白仁之眼神中没有光彩:“温……温组,温……长歌怎么样了?” 温浩已经看过白仁之眼镜中的信息了,知道二人此番九死一生,白仁之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的,他却没有走,用尽自己的力量,护了二人的性命。自己自小的多灾多难的妹妹,竟得了这样宁一起死也要保护她的队友,她如果醒来,应该会很欢欣吧,毕竟,出了家门,她便没有什么朋友了。温浩思到这里,在床边对着白仁之鞠了一躬:“谢谢你,这恩德,温家不会忘的。” “我不求回报。”白仁之不望温浩:“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她身边的暗卫呢?那年特意送来白家培训的暗卫呢?” 温浩不想他问他这个问题,刚刚的感激瞬间被冷静的警惕替代:“为什么这么问?” 白仁之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看到那幕的震惊与恶心,牙关控制不住的颤抖:“两年前,在A国,她,为什么没人救她。”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话大致地说出来了。 温浩心一沉,他竟知道了:“温家暗卫救死不救活,便是她,也不例外。” “那!那就看着她被那么多人……”白仁之兀地坐了起来,对着温浩怒吼,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只唇齿将触到那两个字的时间,他身上所有的怒火都死寂了下来,他低下头,紧闭着眼,全身颤抖:“糟蹋吗……” 白仁之声音极微弱,温浩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温家从不会提出的丑闻,也是温绯被救后一直没开口说过的事。 “鬼道……”与其说是迟疑,倒不如说温浩在细细品尝这两个字,品尝这些年来,他、妹妹、每一位阴阳鬼修所经历的事:“……说白了,善终之人都早早入了轮回,哪轮得到鬼修来驱使?还游荡在这尘世的魂魄哪个不是遭遇了极恐怖的事。要收那鬼力为己所用,不可能不受那怨气的影响。她是双刀的继承人,是命定的温家家主,如果连那些事都承受不了,如何能真正承担双刀这百世怨气?如果她承担不了,早早让家族知道,家族收了双刀,散了鬼力,改姓送出城去做个普通人多好。温浩如实相告,也希望白三公子替我妹妹保密。”温浩也心疼妹妹,可那年,他志气满满地要去成为双刀的主人,那刀,竟冲着妹妹就去了……他说这些时,脸上表情放松,心里却翻江倒海。望着白仁之,眼神却一幕一幕闪过那家祠里发生的所有事,妹妹那年才两岁……还什么事都不懂,刀灵却谁也不看,只蹲在她面前笑着摇着拨浪鼓,将那家族的千钧重担压在了稚子肩上。 这是温家的家事,本轮不到白仁之一个外姓后辈多嘴,温浩却没将他当成外人,只像一个和善的大哥哥,将这家族之秘娓娓道来。白仁之沉默了,难怪她那么害怕萧靖楼的轻浮,难怪她那么久以来没办法安然入睡,难怪她拒绝自己的治疗……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种事,如何敢开口,如何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竟还如此咄咄逼人…… 想着,他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温浩本能地抬手,想阻止,那一掌却已经落下,他只有好讪讪地把手放下,看着白仁之脸上的红印。 “所以,温家不愿意将妹妹嫁给萧家。”温浩权衡了好久,但还是轻轻将这句话吐出来。两家家主如何能成婚?而且萧家的子弟,个个心高气傲,如果知道妹妹的往事,如何能善罢甘休?长辈本想于清白世家甚至是普通人中给妹妹找一个合适的丈夫,可温浩看得出,白仁之对妹妹用心极重,若是他们两个能成佳偶,自己再娶一位萧家族女,那至少弟弟的婚事还能随他自己高兴去折腾。弟弟天道不通,若能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他这做哥哥的也算是在这阴差阳错的种种遗憾中能有一丝安慰。 白仁之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句话,沉默间,只听隔壁病房“哐啷啷”的一阵乱响,夹杂着温绯无助的惊叫。 白仁之尽力跟上温浩的步子,却见病房的布置被温绯撞的零乱,温绯扑坐在这狼籍中奋力挣扎,竟像……竟像瞎了一样…… 温绯在黑暗中见到熟悉的白芒一闪,她下意识认出那是白仁之:“前……前辈……是……是你吗?” 温浩、白仁之二人见这状况,本停在门口震惊,白仁之一听温绯无助唤他,心里如百把钢刀穿刺而过。再也顾不了什么礼仪,什么规矩,越过温浩,急忙在那混乱中抱住温绯。 “我在,我在……” 听着这声音,温绯放下心来,也不乱挣扎:“前辈……对不起,我……我好像看不到了,可能不能继续任务了。” 白仁之心如刀绞,紧紧拥着她,声音里带着酸楚:“不要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没关系。”他将灵力凝在手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拂下。却一下比一下都要绝望,她身体里一点鬼力都没有了,而他的灵力,就像流入了普通人身体里一样,石沉大海。 温浩观察了许久,忍不住动了动脚,发出一丝声音。 温绯这才发现门边有人,她虽然看不见,却隐隐觉得那处的黑暗在快速流动,像极了鬼力,而那流动凝出一个人影,那人影十分熟悉:“是……是……家里人吗?” “阿绯,你看的见我?”温浩心里一紧,随手在房间中布下结界,忙赶到她面前。 温绯对着那人影伸出手去,准确地摸在哥哥的脸上,那熟悉的温度与触感,确实是哥哥。 “哥哥,”家人就像一个温暖安稳的港口,温绯强装的镇定再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地说:“阿绯看不到了。”泪水决堤而出。 温浩把妹妹抱在怀里,手里凝着柔和的鬼力,往她百汇一掌压去:“没事的,鬼力消耗过度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温绯眼睑合上,那已变得全白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温浩把妹妹小心放在床上:“今天的所有事,请白三公子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拜托了。” “好。”白仁之点头答应。 温浩问:“你可知她的眼睛是怎么了。” “只怕是传说中的……”白仁之一怔,通世眼三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望向温浩,忽然明白了。温浩是知道通世眼的,而且他是知道温绯的眼睛极有可能发展成通世眼,他那一问,只不过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小鬼封缄术是否成功了而已。他刚刚那声“好”就是他的应缄之词…… 温浩忽然在他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今天的所有事,关系小妹清白,关系温家上下百口的身家性命,温浩逼不得已,请白三公子见谅。” 白仁之深吸一口气:“这事我自不会说,可……温家为何要隐瞒?” “通世眼虽然可见这世所有异能流动,但其实于我温家并没什么用,我家已按照国家的要求,封销了所有异能开发研究,所以我们虽然知道小妹的眼睛有变成通世眼的可能,但家族一直用伽蓝印封印了她一部分的能力,以防止通世眼的发育。可我们温家没有发展异能科技的心思,不代表别的势力没有,所以我们一直隐瞒了这个事情。一旦小妹通世眼的秘密被泄露,只怕异能界会掀起选血雨腥风,而小妹就会变成那血雨腥风中受害最深的一枚棋子,我们温家实在不忍心见到。”温浩说的清晰而恳切,白仁之都忍不住点点头。 “可如果用伽蓝印封印了她的能力,那……” 伽蓝印是由Y国引进的佛家宝印,金光刚正,可退祟邪,最克温家。白仁之知道温绯修鬼道,所以只是用灵力轻轻给她打了一层,作为保护,又将冷月悬在九天,以作看护。可这伽蓝印现在是打在她身体里的,包裹了孩童时的元婴之力…… 只不过温家四兄妹,姐姐早夭,弟弟又天道不通,纵然温浩天赋异禀,温绯资质中等也就显得没那么扎眼了。殊不知原来温绯身体里扎着一个专克鬼道的伽蓝印,那她这中人之资怕都不知道比别人多费了多费功夫了。温家又特意将她安排在国外,不让国内的异能师多接触她,这用心,真是机关算尽了。温绯两年前的那一劫,如若没有这伽蓝印,兴许就不会发生了,便是这样温家竟然还这么执意去伤害她。 温浩重叹一息,看出了白仁之心里的困惑:“她不知道通世眼,却知道伽蓝印,她以为那是怕她将双刀之力发挥得过于强大的封印。”温浩心里也内疚得钝钝痛着:“她从来没有怨怼于任何人,只是自己默默地在努力,积累对于她来说特别难积累的鬼力。” 白仁之彻底沉默了,眼神转向温绯。此时,他心里敬重更多于怜悯,这样的人,可怜她,是对她的侮辱。 —————————— 医院顶楼,温浩安排好了所有事,迎着风猎猎站着。 “父亲,通世眼已经发育成形了。白三公子确实人品贵重,值得托付。” 风里夹着一闪而过的黑色怨气,温浩恭敬低头听着风。 不一会,风声夹着温凉的声音灌进温浩耳朵里:“哎,千算万算,还是躲不过。那异能事件呢?跟沐儿那孽障有关系吗?” 温浩权衡了一会,这次的异能事件与之前的那几次一样让所有人不在意,却让温家扎眼。弟弟温沐虽然天道不通,却是温家,不,是全国仍至全世界最聪明的几人。温家知道,长期不让他出别都一步,可年轻人,心思总是那么多,不能与朋友交游,便只能在家里望天瞎想。两年前,家族机缘发现他竟自己偷偷在做异能科技的研究,甚至已经研究出不需要通世眼来探测人身体里异能波动的方式,让家族高层极其震怒。这些涉及异能科技的案件一发生,虽然所有家族,仍至部里都没有注意到这涉及了异能科技,只是这些许的风吹草动,都吹绷了整个温家高层的神经,生怕把温沐牵扯了进去。温凉已经没了最懂事的温绮,他和温夫人豆蔻实在不能再承受一下丧子之痛了。可这些孩子,又哪一个让人省心呢? 温浩知道自姐姐过世,父母都苍老憔悴了不少,哪个父母不想自己儿女成龙成凤,为了保护自己这一双弟妹,狠心剪除他们能腾飞的双翅,他们心里怎么能不痛。妹妹还算是懂事,一直安分,可那个弟弟真是…… “与陈容那次一样,现场都没能发现异能机器的痕迹,不能证明是弟弟丢失的那批机器。”温浩小心措词,可若是父亲看到那地狱道的录像,只怕弟弟又是一顿好打。 ————吃饭睡觉打弟弟———— 医院病房,温绯的病房。 白仁之手中的灵力一遍一遍地检查着她身体的每一处损伤,检查着她眼睛的病变。每一次,他的心都坠入更深一些的深渊。她的伤痛,她的隐忍,将那灵魂伤的千疮百孔。他知道温家的做法看似狠心,但背后亲自做出这样决定的温家家主,她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不敢想象,无法臆测。都是亲生的孩子,都是父母身上的一块肉,她的这些经历,只能让父母痛上百倍。但为了孩子,又不得如此。 他感受到了她身体里的伽蓝印,那印封印了她大半的元婴之力,他不敢想那结界若是一旦破碎,她的能力会变成什么样。她的天赋本就不错,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苦练,又经过这么多年在这最恶劣环境中的磨砺,一旦解封,超过温浩是绝对的,只怕稍加引导,超过温凌也不在话下。他竟还觉得自己的阴阳眼比她的好,别说封印元婴了,就算隔着伽蓝印,他也不见得能用阴阳眼。 他理解温家的选择,这样的人,一旦被发现,只怕建国初时那针对温家如海啸般的清算又会在发生一次。他敬畏地望了一眼一直放在温绯床头的净瓶,轻叹了一息。一转身,向着那净瓶磕了三个响头:“白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白仁之俯告:今温氏女讳绯祸福在旦夕之间,仁之欲用行医多年所积之怨灵救之,若有天罚,白仁之愿一人承受,望祖先庇佑。” 颤抖着手拿起净瓶,一开瓶盖,尖锐的嚎哭之声溢满房间。白仁之手一倾,墨黑的怨灵如瀑布一般倾瓶而去,附满温绯全身,再被她吸收怠尽。 白仁之忙为温绯探脉观色,只见她脸上血色恢复,呼息均停,脉膊有力,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白家代代行医,若有不治之人心怀怨念,他们以仁心为本,也不能让怨灵为祸生人。故人人身带净瓶,将不轮回,执意留于世间的魂魄收入,每日诵往生咒助其轮回。待不再行医后,将净瓶交回家祠,放出已无怨气的魂魄,用金光法阵将执迷不悟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他这般将自己的净瓶倒空,那些魂魄将再也入不了轮回,只能随着温绯的鬼力消耗而化散无形。自己相当于杀了这些魂魄…… 温绯睁开眼睛,不由地侧侧首,躲开刺眼的阳光,熟悉的脸庞却映进眼帘。白仁之手支着头,倚在床头柜上,闭目养神。 温绯静静地看了许久,一刻也不舍得将目光挪开。她不自觉地会想起与青川过往的种种,想起二人若是被迫露营,她醒来时,也一定会见到这能让人忘却天地的一幕。只要这么看着他的脸,便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经历任何的动荡…… 第四章:画屏小扇(1) “还有这种人,任务还没结束就偷偷回家了。”开会时,萧婉照看着不齐的人数,不由地报怨起来。 白仁之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打开任务簿,盯着第一个字,想着她好不好,在干什么。 “兴许觉得任务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回家看看吧。”王萌果适时地加上了一句。 “说的也对,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萧婉照马上忘记了刚刚还在报怨别人,听到王萌果说的也有道理,不由地玩心也起来了:“三哥哥,你去吗?天天在这里蹲着也不像掩护呀,学生不就应该翘翘课,才呀像吗?” “我不去,你们自己看吧。”白仁之哪有心情,那天她一醒,见到温浩,脸色都阴沉了,两人说了半天话,温浩便说要带她回去看看。温浩是自己的组长,为人持重老道,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发生了什么事呢,虽然自己是个外人,但……不应该跟自己说说吗…… “那就去别都好不好,我听说那里枫叶都红了,好看的不得了呢。”萧婉照兴奋地摇着王萌果的手。 “也好,不过你不怕吗?” “怕什么,不就是那些鬼修吗?有我大哥哥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萧靖楼一怔,王萌果不经意地抛了一个媚眼:“你大哥哥还没说去呢。” “有的玩他肯定去,还用他说?” 萧靖楼本也在想温绯忽然离开的事,没在听她们说话,顺嘴就“噢,嗯,好”地答应了。 “我想了想,我也去吧。” 萧靖楼一抬头,正巧和白仁之的目光对上了,他知道是因为去别都,他才忽然改变主意的,不由“哼”了一声,转过眼去,腹谤道:贼心不死。 四人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便一起坐上了去别都的高铁。在国内,为防止恐怖袭击的发生,高铁、地铁、飞机都是不能带乾坤袋的。两个女生带了四五个大箱子,萧靖楼也不知道他那个丢三落四的妹妹到底带了自己的法器了没。萧靖楼与白仁之亮了自己的工作证,便把玄月与天狼寄存在车箱里的封格里。 一路上,两个女生娇俏热闹,欢声不住。萧靖楼也略忘了自己三番四次被拒绝,却又被白仁之抢先的失落,热闹的玩起。只有白仁之,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隐隐觉得温绯此次回家,应当与那日他们遇到的地狱道有关,但他反复梳理了每一个细节,都没想通那种黑市处处可买到的异能装备,会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在那时,发现了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吗? 还是,只是真的在这任务中疲惫了,回家休养? 白仁之不由地将眉头紧皱,他不愿意她离开这个任务,这是他冒着被家法的险,私自倾倒瓷瓶的原因。哪怕别都再适合修习鬼道,她这短短几天能获得的鬼力肯定不会比他给她的多。 “队……仁之,你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王萌果关心地问道。 “有点晕车,我走开一下,不好意思。”白仁之借道走了出去,王萌果身上的馨香他不喜欢,扰乱了他的思绪。 “我去看看他。”萧靖楼跟了上去。 “姐姐?你不是……啊!你干嘛一见面就打人!”温沐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临湖品茶,忽然就遇到了一顿暴打。 “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温绯完全没了在外面的规矩冷漠。 “你你你!你是疯了吧!你就算要打死我你也说个理由呀!” “你做的破机器,差点把你姐拖到地狱去了!你说我该不该打死你!”温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这次自己差点与白仁之葬身地狱,都是拜这个蠢弟弟所赐,便是再不管教,怕以后把温家的天都翻了也未可知。 温沐听这话,突然不躲了,温绯一个没注意,脚上没停住,一下两人都由小栏边掉进了湖里。 “你说什么?”温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扑向坐在浅湖里摔的还没站起来的温绯:“姐姐,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哼。”温绯白了他一眼,她知道弟弟没有鬼力,但他却不愿意改姓离城,努力地在做温家的一份子,用他觉得对的方式:“你把地狱道做出来了。” “真?真的?!”温沐狂喜道。 “真的!你死定了,差点把白家三公子都拖下去了,这次我不打死你,父亲都肯定要打死你!”温绯恶狠狠地说。 秦墨笑着,飘在湖面,可灵体的一身白衣白发已成墨黑了:“主人,你父亲快到了。” 温绯一怔,暴起,一把把弟弟推倒,按在湖里一拳一拳地打:“我让你这个孽障乱来,让你这个孽障不听劝,你就等着被送出城去吧!” “咳咳。”岸边温浩跟在温凉身边,干咳了两声。 温绯假装惊讶地转身:“父亲、哥哥。” 温凉已经看到温浩带回来的影像了,一脸阴沉,可心里却又有些溢满了担忧的暗喜:“你别在那里装样子,你弟弟到这样,都是你惯的。” “咳咳,”温沐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一脸青紫:“父亲,她都把我打成这样了,你还说装样子,我还不如去姑姑那呢。” 温绯听着这话,在对父兄的恭敬中又在温沐身上补了一脚。 人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子女打闹的热闹样子,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什么温家家主,什么家族前程,都是假的,家族再荣耀,难道能比这儿女承欢更让人满足吗?但他就是温家家主,全族的荣耀安危就在他肩上。他也让想温沐开心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 “去见你姑姑吧,她等着你呢。” 三兄妹的脸忽然煞白了。 十分钟路程的小院,温沐在前面畏畏缩缩地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世人谈温色变,而温家的人谈凌色变。他们的这位姑姑,是天下第一难处之人,年轻时,她心高气盛,一心想做温家家主。确实论修为、论手段,她都比温凉强。可当时,国家初定,对温家的非议也颇多,长辈都觉得温家不宜在这种时候过于强势,给国家还不完全安定的局势制造更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就选了性子更沉稳,更好相处的温凉,把温凌嫁给了现在萧家家主的哥哥。虽然她性子要强,丈夫却也处处维护,夫妻相当恩爱,也成了一段佳话。可后来因为临国屡屡犯边,温凌夫妇也参与了对抗侵略的战争,她丈夫不幸牺牲。据说温凌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回到家里,用了百鬼搬山术,生生从萧家把他们所住的小院搬到了温家。自此,无论是婆家来劝她回去,还是娘家劝她改嫁,她都不听,只在小院中过着自己的生活。温凉知道姐姐性子,没有逼迫,只来问她愿不愿意做温家执正,替他执掌家法,温凌一口便答应了。 自此,温家家风顿时变成外松内紧,在温凉手下已有些涣散的家族却突然又凝聚到一起,团结了起来。 “姑姑。”温沐规规矩矩地在温凌小院中间的小道上跪下。 温凌一身麻布宽衣,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脸上长年没有什么表情,竟也没什么皱纹,在给院中兰花浇水。虽然她是温凉的姐姐,可这么一看,却比温凉还能小几岁。 “屡教不改,受我五十拂尘,你服不服?”温凌知道温凉也站在小院门口,但她也不回头,只顾侍弄自己的花草。 温绯一听,忙跪在温沐身边:“姑姑,温沐胡闹都是我纵容的,刚刚我已在听湖居教训过他了。温绯不敢自己擅代家法,但请姑姑看在他已被教训过的份上,让我替他受一半吧?温沐没有鬼力,姑姑五十拂尘打下去,只怕会出人命。” 这是一直以来的套路,姐姐假意罚了,再来她这里讨价还价:“也好,一并打了,我也省的多打那几下。” 温沐觉得身边风动,温浩也跪在了另一侧:“姑姑,妹妹身上还有伤,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代罚吧。” “你怎么不代我。”温沐忍不住开口,他那个体质,不说五十拂尘,二十五也要他命呀。 “你活该。”温浩白他一眼。 温绯听得好笑,一下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声,发现自己失态,忙正身跪好磕头:“温绯不用哥哥替,温绯可以。” 温凉在院门外看的感慨,自小到大,他们三兄妹便是这样一同受罚。温绮还在的时候,她嘴又甜,又会哄人,总能哄得温凌减了又减…… 温凉想起亡女,心里又是一酸,若是阿绮还在就好了…… “恩,我就料到了,那就一人十七吧。温沐,你兄姐都这么疼你,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自己做法应不应该,想想我罚的对不对。”温凌随手一扬,一尾黑尾拂尘破空而出,一道凌厉而阴森的气息溢满小院,连天空都微微变得阴沉,三人都被那气势摄得一抖。别都内的人望着那温家上方无故凝起阴云,纷纷摇头:“温家的那个小公子又闯祸了。” 不过十鞭,跪在正中的温沐已经皮开肉绽,晕倒在地。温浩、温绯强撑着,尽量跪好。温凌早料到他们三人会同罚,她也喜欢温沐的聪明劲,毕竟,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早就觉得异能科技应当被充分开发,因为害怕被滥用,就把这人类前进的步伐死死拖后?哼,一群无胆鼠辈。 但是,看护不好自己的装备,险些害了自己亲姐姐的性命,就是他的错了。 他们都以为这就是随便罚罚?太天真了,这每一下,都凝了温凌阿修罗道的修为,她也就是随意侍弄侍弄花草,看看不要失手把哥哥的孩子打死了就算了。 温绯也就多坚持了五下,十七下挨完,温浩颤抖着嘴唇俯身磕头称谢,身体却再也没抬起来。 第四章:画屏小扇(2) 豆蔻看着三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眼泪顿时就滑下来了:“早说让你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要再有下次,我们岂不是……”她本想说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一想到温绮,心摧肝裂,“呜呜”地就哭了出来。 温凉脸色煞白,其实温凌拂尘一出,他就知道不好。可一则,温凌是他姐姐,又是他亲求来的执正,他不好说什么,二则,温沐此番确实是过分了,于大家于小家而言,他都犯了一个不值得饶恕的错误。他们要还是想这种方式来包庇温沐的错误,那就实在太不懂事了。温凌作为执正,她有自己的想法,往昔,她偏心温沐,罚得不轻不重,服众而又不至伤他,仍放任他暗地里去进行自己的研究。可今天,想必她也看出了自己的纵容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危险,仍至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危险,也是给他们三兄姐一个警醒,让这三个孩子收敛、长大。 他虽然担心孩子,但想到姐姐能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放下对异能科技的好感,心里还是安慰的。 四人由高铁站坐车到别都市区,萧婉照心里越发的不高兴起来:“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别都天气很好的吗?这什么天气预报呀,怎么这么阴阴沉沉的。” 白修之笑了笑:“因为温家又出家法了。”白修之是白仁之的哥哥,在温家分局担任副局长,听说弟弟带着小伙伴来别都玩,特意来接。他长期驻点别都,与温家人十分相熟,特别喜欢他们那位老闯祸的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极其有趣。自己身为十四级棋士,却下不过那位小公子,两人每每手谈,自己苦思冥想之余,那小公子往往不经意的几颗子,便刁钻的能让他汗颜又咋舌,让自己在工作与生活中颇得启发。 白仁之脸色一沉:“罚了谁,为何罚?” “听说温家三兄妹都被罚了,弟弟,别人家的家事哥哥怎么好去问。”白修之一怔,随即春风化雨般的笑开,听说温家有意将他们三小姐配给自己的这位三弟弟,自己本来心里还十分别扭,不想看着弟弟的婚姻变成自己姑姑那样不幸福的包办婚姻。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他自己猴急的想娶,温家有意成全似的。 不过年轻人,还是欠些沉稳了,萧家本有意让他们这位三小姐代替早逝的大小姐嫁与萧靖楼,虽说萧家也在观望这位三小姐的品貌,生怕不像她大姐姐,反而像她大姑姑,但毕竟人家已先有约在先了,他现在这么上赶子地去示好,岂不是惹人来抢?更何况,正主萧靖楼就在车上,他想到此处不由开口敲打。 白仁之是极聪明的,深知自己自与温绯接触以来,言行多有失妥当,哥哥说的对。可他又恨自己不争气,一听温绯被罚,恨不得现在就长了翅膀飞进她所居小院,看看她的伤,她的容颜。 “不过我与温家四小公子一向相交甚好,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看他的,却来接你们了,你们既都是世家子弟,到了别都,也当向温家前辈拜会,我明天带你们去吧。”白修之脸色一沉:“但必竟是与萧白同名的温家,我不知道大家对温家所修鬼道是如何想的,我希望无论是哪位小朋友,都要恪守言行规矩,不然不如不去。” 白修之带着早早起身的萧靖楼与白仁之至温家拜会,温家家主、家主夫人亲自接待,大公子温浩虽脸色苍白,行动不便,也勉力陪侍。 来往寒暄,白仁之却因想着温绯,每每失神。最后,连一向善言的白修之都觉得兜不住了,尴尬地笑着,自讽道:“都怪我,一直与弟弟说起小公子的棋道。我这弟弟也是个棋痴,想必心早飞到小公子那里了。” 温凉本听说白修之带着萧靖楼、白仁之同时登门,特意带着夫人豆蔻来看看这两位极可能成为自家女婿的世家公子。怎料一席间,萧靖楼持重得体,这白仁之反而神思涣散,没有半点他父亲的风采,不由地在心里责怪温浩看人不准,自己妹妹的婚事也不好好看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自己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哪怕是有情意,怕也是这白三公子的单相思罢了。心里又开始思量,只怕这两位公子都非良偶,怪自己心急,多少有些风声已经泄了出去,女儿的婚事又得再做考量。 “即是三公子心神不在,”温凉面上还是相当的和蔼的,对着一边的鬼侍挥挥手:“带白三公子在院中转转吧。” 温浩一看白仁之的样子,便知他那个多嘴的哥哥肯定是将他们三人受罚的事告诉他了。真是多管闲事,现在惹的父亲不快,自己该怎么解释得好。忙说:“父亲容禀,仁之也是我的组内成员,我带他逛逛吧。” 温凉正好找到机会对温浩发作:“你可以吗?”语气无碍,眼神却全是责备。 “儿子没事,父亲放心。”温浩被那眼神一瞪,心里发怵,心想,之后怕是要找母亲好好说上一番了。移步,向堂上所有人施礼拜退,方带白仁之出门去了。 看着白仁之出门,一早上提心吊胆的白修之终于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冷汗。 别都闹市,街上最热闹的路口,一间古楼格格不入地伫立着。格格不入不是说它的风格,更是与那店里寥寥无几的客人,还有那走近,就压抑着所有人的阴森,还有抬头望去,便如黑色棺木张着大嘴等人入敛的奇异感觉。 温绯从店里出来,迈过那店里半米高的门槛时,守在店门边上,脸抹得死白,却又在苹果肌上画着两团极可笑而夸张腮红,穿着相当花哨的迎客都想伸手扶她,她却倔强地摆摆手,忍着伤痛,几乎连滚带爬地出了那店的门。回家的路上,她尽量不让自己走的太奇怪,可却仍忍不住一跛一跛地迁就着身上的伤口。 “你说温家有什么好拜的,我家比温家强上百倍,哥哥还去,真是个傻子。” “兴许去看人了呢。” “看人?”萧婉照不解。 “我听说阿楼和温三小姐有婚约?” 萧婉照发出轻篾的一笑:“那个女人怎么配当我们萧家的媳妇,若她有温大姐姐那么漂亮温柔就还好说,我可听说,温家三小姐生得极丑,性格又像她那些克死我大伯伯的姑姑。温家吓得早早把她送出国去了,至今都不敢带上我家的门呢,就怕我家悔婚。女人嘛,要不长得好,要不性格好,两样都不好,我大哥哥那么天人下凡一般的人跟她在一起,我怕她迟早自卑地上吊,到时又好说我们萧家的男人跋扈,对媳妇不好了。也不想想,她大姑姑那样的性格,我大伯伯都忍了那么多年了,我们萧家的男人怎么跋扈了。” 温绯循声望去,见萧婉照和王萌果一路诽谤自己地而来,心里也不在意,只是奇怪她们怎么会出现在别都。想着跟这两个队员实在是没什么交情,还不如遇见萧靖楼呢,一想萧靖楼,心底无端生出一阵恶寒,还是都不要遇到的好,脚下下意识便往远离她们的路边走了走。 “哎!这不是燕长歌吗?” 都要错过去了,萧婉照乱看的眼神突然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街就怪叫了起来。 本来温绯身体好时,看着还挺漂亮的,现在受了伤,脸上血色全无,身体羸弱,更可怜了几分。萧婉照眼神里溢满了用可怜包裹着的好奇,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没见几天,你变成这个鬼样了。” 温绯腹谤着,难道这就是同事间没见几天之后大招呼的方式吗?萧婉照惯会看人低等,温绯不惹事,却也不怕她。她虽问了话,她也不想回答便不回答。 “妹妹你问错了,你应该问她怎么也在这里。”王萌果心里妒恨温绯将白仁之吃的死死的,生怕她又来干扰她接近萧白二人的小算盘,有意无意地讽刺。 “这是别都。”温绯看着这两个人好像很高贵一样的脸心里就不舒服,想着还不如在魑魅魍魉楼里多看会书了,没好气地提醒道。 她这句倒是提醒她们了,这里是别都。国有国都,为何还有别都。她们两人心里一凛,国都管人,别都管…… 鬼…… 相传这是离地狱最近的地方,是鬼国之都,自然也就是所有鬼修最喜欢的地方,但凡住在此处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与鬼道有关。她们眼中的燕长歌,毕竟是个鬼修,出现在这别都里没什么奇怪的。 本来想查查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会事的,在那号称百鬼书库的魍魉书馆,都没有查到半点线索,也不知道是不是子寿施了障眼法逗她,怎么此次去魍魉馆,可以看到的书更少了呢,明明自己鬼力如此充沛。心思正烦,温绯也不想多理她们,跛着脚就走。走了两步,心里想着她们走的这条路好像正是去魑魅魍魉楼的,她们虽然周身溢满了小女生们的恶俗,但毕竟是同事。温绯回头:“前面那个黑色的大楼,没事别去。”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第四章:画屏小扇(3) “那真的是地狱道吗?” 温浩带着白仁之去找妹妹,却发现妹妹的漪泓小筑空空如也。想着说带他去温沐那里坐坐,看能不能等到妹妹回来。白仁之对那天的事也有颇多不解,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异能机器是温沐做的,但早有传言说温家小公子极其聪明,非普通人能及。在温浩的应允下,说起了那天的事。 温沐趴在自己床上,那天他被打的最少,却伤的最重,至今还爬不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其实温家自第一代家主之后,很少有能做到地狱道的鬼修了,真正的地狱道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书里的记载其实真的不多的。不过按你的描述,那确实应当是地狱道无疑了。” “可世上难道有人的鬼力能比温凌前辈还要强大吗?毕竟温凌前辈都没有办法用地狱道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温浩问地沉思,把温沐问地兴奋了,温沐一抬身,立马痛的嘶嘶地又趴了回去:“白三哥哥就该多来,这个问题多好。其实我想了很久关于地狱到的问题,然后我隐隐地感觉到,前五道都与鬼力修为有关,但地狱道的层次,应当另有触动。温家世代以鬼力修炼为目标,鬼力高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能修到地狱到的前辈那么少。我就有个想法了,鬼力说白了,不过就是由地狱取得的力量罢了,正如水是在海里是一样的道理。你一味地取水,但海是不可能因为你取了海水就发生变化的,谁还能把海水都取走吗?想来,你如果想要把海取走,只能用别的力量了,像我们家的百鬼搬山术就可以取海。那看回地狱道,你一味的用鬼力去修地狱道,我想应该是不行的,但或许萧白两家的召唤术,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们还没想到,没试出来的力量,才是可能可以的。但是样本实在是太少了,这个假说没有办法印证。” 温沐这一席说法,说得温浩背后冷汗潺潺,这话,别说是他,只怕是多少温家的前辈都没有想到的。这虽然只是个不成熟的假说,却是他们温家脚下崭新的一个契机,崭新的一条路。 白仁之虽然没想到这么多,但毕竟是温家的事,又是一个没有得到证明的事。他没有办法体会到其间的重大意义,来往问了几句,侍人来报说白修之与萧靖楼已经先回去了,才觉得时间已经过晚了,便起身告辞,由温浩带着出了温沐的小筑听机阁。 ——忍不住手动画出的分段线—— “我见漪泓小筑里有几把筝,是……”白仁之兀地停了话语,只见温绯拖着满身的伤痕,艰难地跨过自家门槛,往内宅走近。 只一抬头,风吹落红枫几片,四目相接,纵有千种疑惑,万般相思,二人却忘记了普通朋友间最简单的问好寒暄。 “你这记性真是越发的不好了,你忘了当年你去我家提亲时,那样子还不如白三公子呢,怎么到了自家女儿……” 廊边一袭喧闹,温浩心里一笑,还是母亲明白事理,看来也不需要自己去找母亲说明了。 “父亲、母亲。”温绯急忙恭立,活的像被捉包的小淘气一样小心翼翼。 “阿绯?”豆蔻本是看到白仁之立在枫树底下的身影才急忙住的嘴,怎知却在影壁后却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看那白三公子一脸关切深情地望着女儿,豆蔻忙狠狠一拽温凉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往白仁之处一丢。 白仁之却举步欲向温绯走去,便是隔着这么远,他也闻得到她身上的血气。温浩不着痕迹地拉了他衣角一下,白仁之猛地回神,忙回身向温凉、豆蔻问好。 “你这丫头,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不是让你安心养伤吗?”温浩就是个女儿奴,恨不得把温绯像小时候一样抱回去:“你这是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肯定是魑魅魍魉楼呗,你这紧张有什么用,人家白三公子在,既是遇到了,便请白三公子给小女看看伤吧。女儿到底和儿子不一样的,不让医治,留了疤怎么办。”豆蔻忙一把挽住温凉的胳膊:“前日我说湖里的芙蓉在这深秋开了,你说怪不怪,陪我去看看吧。阿浩好好招待白三公子呀。” “是,母亲。”温浩望着那被吃的死死的父亲,两人拖拖拽拽地走了,笑的开心。 第四章:画屏小扇(4) “燕长歌不是说不要来这里吗?”王萌果本也想逞能去那黑色大楼看看,可越接近越感觉到那黑色古楼渗出的层层恶意,不是针对某个人,就是在压抑之余不受控制的溢出,虽不想害人,却又掩不住自己本身的阴邪。 萧婉照厌极了燕长歌对自己哥哥的欲擒故纵,她那样名不见经传的家庭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异能师,哥哥能看上她是她三生有幸,她竟然还对哥哥爱搭不理,三番四次让哥哥难堪。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还跟三哥哥分在了同一个医院做掩护身份,文职的那群笨蛋,难道不知道自己跟三哥哥才应该是一对吗?真是半点眼力劲都没有。不行,要求爹爹查查到底是谁做的这样混账的安排,好看看是不是与燕长歌交好,或者受了她的贿赂,才与她开了这样的方便之门。 “你听她吓唬你,只怕是里面多了去的好东西,她不愿意让我们看罢了。”萧婉照没有王萌果的心灵能力,自然探不出那魑魅魍魉楼的玄机,只是略觉阴森。她们已到门前,只见那店里陈设了不少精致有趣的小物什,好奇一下便克服了那阴森带来的不适,仗着自己九天八卦掌的修为,丝毫不怕,抬脚便走了进去。 魑魅魍魉楼是四层高楼,一层为魑馆,放的是历代各种新奇的小玩意;二层为魅馆,也是小玩意,但相较于魑馆,这里的东西更多会对人的意识进行干预。三四层合称魍魉馆,是历代鬼书所藏之地,以年代分区,年代浅的在三层,年代久远的在四层,鬼力越强才能看到越多的书,鬼力弱者甚至连四楼的楼梯都找不到。 萧婉照与王萌果细细将这魑魅魍魉楼的二层都逛了一遍,去到三层时失声笑出:“你看这别都的人都真有意思,明明没什么典籍还要装有文化,搞了这么多好书架在这,一本书都没放。” 萧婉照话音刚落,王萌果只觉得自己瞬间落入了许多人的眼神当中,而这层楼却是阳光明媚、空无一人,让人害怕,忙说:“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下去吧,这些书架摆的真是让人渗的慌。” 萧婉照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跟着王萌果下去了。 两位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楼间,一位身着素色交领襦裙,月白玄色领口大袖衫的长发束玉冠男子盈盈走了下来,在梯中向着空荡的书架拱手鞠躬:“惊扰各位前辈了,子寿恭请各位前辈归位。” 空无的书架间,一地的竖立着散着黑气的书本欲跟着那两个女孩而去,听到那白衣男子这一句话,其中一本跳了几下散出重重的鬼力,似在责备。随着这书的怒气,其他鬼书纷纷在原地跳动,似也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男子嘴角微微一抽搐,肃立行礼:“各位前辈稍安勿躁,子寿这就去看看,还请各位前辈归位。”子寿说得极恭敬,各鬼书在地上交头接而了片刻,似商量了个答案。私语结束,所有散乱在地上的书都对子寿略略一弯,似是点头,礼毕,纷纷跃上书架,安静的似他们一直在那里似的。 子寿一路下楼一路用右手推算,知道这两名女子是被温绯指引过来的,心里略叹一息,就是这丫头多事,连累自己今天被这些鬼书前辈责骂,她要下次再来,定要她爬上千阶鬼梯才让她到四楼看书。说了很多了次,来魑魅魍魉楼皆是众生缘法,纵是有些人在些丧那么些许寿数,那也是助他们早日轮回,脱离苦海,这此中天机谁又能勘得破呢。更何况自己于上代楼主而言,至少会给那人留下五年寿数,已经算是好很多了。她天天这般违缘而行,却不知会更加加剧那人来此的缘法。 王萌果看上了一尊白玉观音,她外婆笃信佛教,这观音玉质温润,雕工细腻,那全身素白洁净的观音唯有脸上有些许俏色,工匠依着那色雕成了观音脸上的血色。整座观眉目慈悲,衣袖飘逸,实在是让人一眼就想要跪拜祈祷。但这尊观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自己便是想要,也不可能买的起的。 萧婉照知道王萌果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太忙,将她寄养在外婆家里,她与外婆感情极深,比与父母还要亲厚。这几天常听说王萌果家里有事,她与王萌果入部里就是同宿舍的姐妹,关系很好,她便用了家族的关系去打听,知道王萌果外婆这几年身体不好,她十分担心,时时回去照顾。 “两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民国仿南宋的和田白玉雕提篮观音像,虽然不像南宋的观音是同一块玉雕成的,接缝处也是密合的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子寿一下楼便看到那两位姑娘围着看那白玉观音,一时好奇,便上前去看看。 “这观音多少钱呀?”萧婉照一听这也就才是民国的东西,又不是一块整玉,心想应该能盘下来,便虚张声势的问。 子寿望着萧婉照这故作豪气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嘴角微微一勾,掩嘴笑着,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萧婉照心里暗暗惊叹。 “三十万。” “你开玩笑吧,这么贵!”萧婉照惊呼了出来。 王萌果望着那观音,知道以那玉质,那雕工,虽然不古,但也是一件小古董,三十万价格算是公道。但自己心里又十分想要,怯怯地开口:“若是诚心想请,老板能再降些吗?” 子寿笑笑,伸出左手五指推算,算了一会,脸色略略有些惊讶,不由地又算了一次,神色变得有些阴沉:“如果是这位姑娘买的话,一分不能再少了。” 王萌果心里顿时十分遗憾。 萧婉照却不干了:“你这人相当不实诚,明明算了半天就是有利可让的,为什么不卖。再说如果是‘这位姑娘’买的话不能少,我买了送她能不能少?” 子寿知道萧婉照不懂这魑魅魍魉楼的规矩,但鬼城的知识都是忌炫耀的,特别是他们这些个生死都捏在阎王手里的人,不然温绯也没有必要一趟一趟来魍魉馆,有什么困惑都直接回去问她父亲便好了。若萧婉照真是因为自己的无知给王萌果请了这座观音,那也是她们间的缘法,想来来世王萌果也会将欠她的寿数偿还,天道公平,有借有还,他已看过太多。 他笑笑,又伸出左手推算:“若是这位姑娘买的话,只需要五万。” 两个女孩一怔,相视时四目都迸出激动的火花,萧婉照以为自己讲价成功,故装作深沉,想再砍一刀,故意端详着那观音说到:“你看,你说合缝处天衣无缝,我看这里还是有痕迹的,而且你看那莲花座,还被磕了一个角。老板再便宜点吧。” 子寿微笑着,又推算了一次,刚刚她出言不逊,得罪了众鬼书,也应受惩罚,往来自己总为人留下五年寿数,既然她这般开口,那便留下两年算了。自己实在心软,若是前楼主,只怕给她留下一天便不得了了。 “三万便可,不能再少了。” “好。”两个小女生欣喜若狂,一口答应。 “好什么好!”门外一声怒吼。 “哥哥。” 两上小女生望向门外,只见萧靖楼一脸怒气,杀意腾腾地往她们走来。白修之紧随其后,恭敬对子寿做了一揖,子寿也回了一揖。 “这东西多少钱,我原价买,不讲价。”萧靖楼将信用卡抽出,粗鲁地塞进子寿手里。 “哥哥,你傻啦!”萧婉照惊叫道,能三万买的东西你花三十万买,谁不说他傻。 “你才傻!”萧靖楼看着自己这个傻妹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揪了她耳朵一下,他就知道坐车时,她们这两个傻妞没听白修之的话!幸亏自己由白家出来便看见这两个傻妞在这魑魅魍魉楼里,心里就知道没有好事,赶紧过来了。 “如此也好。”子寿见生意成了,喜笑眉开,毕竟收寿数只能上缴阎王,增加自己的修为,收到钱才能给这店里大大小小的鬼侍买纸钱发工资。自己在此处守楼,要修为何用,还不如多发点福利,自己也能多些零花。 萧婉照小心捧着哥哥三十万买来的观音心疼不已,心想这只么贵的东西自己也不好说送给王萌果了,哪怕让她请回去摆几天都怕她磕着碰着,但好歹也不是自己要的,话也放了出去了,到时亲自送到她外婆家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碰就是了…… “啪!”清脆一声,一样物什正砸在了萧婉照的头顶,砸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将那观音掉到了地上。 众人惊讶地回头看她,只见摔得难看的萧婉照紧紧将观音抱在怀里,她身旁躺着一把色彩斑斓的小骨扇。 “什么鬼东西!”萧婉照本就气愤,又被这么一砸,随手抄起扇子就要往墙上砸。可手一触那小扇,只觉扇骨轻盈冰凉,手感细腻,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不由地单手开扇,开扇那一刻,一丝阴森森的凉意直刺手心劳宫穴,瞬间即逝。萧婉照的眼睛却被那小扇的亭台雕屏所吸引。 子寿见到她持着小扇,心下了然:“即然姑娘喜欢,这画屏小扇便赠予姑娘了。” 萧靖楼一听,生怕这妖人又打自己妹妹寿数的主意,忙道:“我们不要。” 子寿望着那小扇若有所思:“已经有人付过钱了,姑娘放心收下便是。”以灰飞烟灭为代价。 萧靖楼还想说什么,白修之轻轻拽了拽他衣袖,摇摇头。 第四章:画屏小扇(5) 坐在去饭店的车上,萧婉照、王萌果听着萧靖楼又将白修之第一日来时就对她们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惊的目瞪口呆,吓的一身冷汗。 “我们来时还遇到燕长歌了,她居然不告诉我们!”萧婉照心里一想自己差点就丢了性命,而燕长歌居然没有提醒她不要在那店里讲价,又气又恨,就想将那可恶的燕长歌翻出来用自己的峨嵋刺一针一针戳死。 “她见到你们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白修之好奇问了一句。 “她就说让我们不要去,哪有说还影响寿数!要是说了谁会买那劳什子!” 白修之便知道了:“鬼修都与我们不同,应当说,鬼修比我们的修为还要古老,特别是这别都的鬼修,大多历史悠久,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规矩。比如魍魉馆里的鬼书,鬼力不足见不到,不诚心向学见不到,那书本身不愿意让你见到,也见不到。而鬼修的知识,特别是由鬼书得出来的知识,更不可以随意炫耀,不然总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受到阻碍。你们说的那位同事,能开口让你们不要去,就已经是尽力的提醒了。若是真的告诉你们魑魅魍魉楼的玄机,只怕她自己有可能连魍魉馆都上不去了。” 萧靖楼本来对温绯还颇有意见,便是对自己不待见,也不该狠心地让自己妹妹失寿早矢呀。一听萧婉照的话与白修之的解释,这想法又顿时消失了,原来人家早就提醒过了,所有的知识都不能口口相传,若是温绯因此失了魍魉馆的路,便有可能一辈子再也学不到鬼道的其它知识,怕连她自己上进的路都被阻挡了。倒是自己妹妹不懂事了,想着,不由地拧着萧婉照的耳朵道:“我提醒了你多少次,别人说话的时候总不好好听,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还有温……燕长歌,你能不能改改你自己大小姐的性子,别人都让你不要去了,你还不听劝,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看不起人家,故意逞能!要不是我跟修之及时赶到,你五年之后难道让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萧婉照从小被人宠大,才养的这般娇蛮跋扈,不知好歹。萧靖楼又是宠她的主力,今天竟被哥哥吼了,顿时刚刚的惊怕再加上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睛一酸,自己低低地抽泣,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叭嗒叭嗒地掉眼泪。 白修之顿时觉得无比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好。王萌果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却也实在无心去安慰,她一直对刚刚子寿所说所为耿耿于怀。她清楚地记得,子寿不与自己讲价,却与萧婉照讲价,这是为何……难道自己寿数不足五年了?这怎么可能……自己在国内,身体又一向健康……她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想不通未来,干脆将子寿归于神棍,神棍总有很多办法欺骗众人的,多了去的达官贵人、富豪名流被那些人骗,白修之虽然是别都分局的副局长,被骗了也不奇怪。 “别气了,”白修之毕竟来往玲珑,在这沉默中过了片刻,春风化雨地笑道“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吃一堑长一智吧。吃完饭带你们去三终林看看枫叶,可有意思了。” “三终林?”王萌果听到这名字有些意思,不由地问道。 “恩,那是别都西北的一座枫林山,遍植枫树,现在正是好看的时候。山顶临着悬崖处,建了一座三终寺,半寺悬空,只由几根斜梁支撑了百年,设计极精妙。寺中有一株大枫树,相传,有缘的香客进了那寺后,可以拾那树上第一片落在那人身上的枫叶,做了记号,由山寺悬崖处扔下,当夜,枫树就会告诉你一个终点。” “终点?”这听起来十分不吉利的样子…… “恩,相传,那是三个终点分别是寻觅之终,漂泊之终,生命之终。” “那是什么意思?”一直抽泣的萧婉照听到这三个终点,也不由地好奇起来。 “听说,是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另一半,结束寻觅的终点;与另一半修成正果,结束漂泊的终点;还有生命结束的终点。具体是哪一个,便看个人机缘了。不过,据说,无论是哪一个终点,都会出现那枫叶的踪迹呢。” 这一席话落下,车里另外三人不由地生出了不同的想法,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 ————分割线———— 白仁之替温绯把完脉,知道她伤的许重,不由将灵力凝在手上。温绯猛地将手抽了回去:“宗祠之罚,不敢医治。” 白仁之紧闭着嘴,望着她。这话,放在三个家族,甚至是部分新的家族里都是成立的。罚,便是让你长记性知道错,若是刚罚完便用异能治好了,那还不如不罚。 “队长不用担心,任务我会执行好的。” 在明堂另一角落默默品茶的温浩听着这对话,不由地在心里可怜白仁之,知他用心之真,也知妹妹心里种种的不敢。但这也是这两个人自己的缘份,自己便是再想他们能在一起,也不应当拔苗助长,到时也不知道是帮是害。看了看手机,见到白修之发来信息说下午要带萧家两兄妹还有王萌果三个小朋友去三终林看看,说白仁之一直没接电话,想来又是没带,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他处,若是还在,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温浩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不如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各自正缘,家族再做打算便是了。 便将这话说了,却没将三终林的含意说出,只说那里风景不错,既然来到,便应当去走走。 白仁之本来推托不想去,他只想在这漪泓小筑里能赖一刻是一刻。这样的想法生出,白仁之自己都觉得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厚颜无耻,暗生羞愧,当真是将白家传承的君子之道都抛之脑后了。 温浩知道他想法,但若是有缘,又何必朝朝暮暮,只笑说妹妹一向喜欢那里的红枫,若是能采上一片送予她,也不枉她回家陪弟弟受罚,不能去那深山看看秋景的遗憾了。这话一落,惹得知道玄机的温绯给了他好几个白眼,他也只当没看见。白仁之听说温绯喜欢,便决心去找最好看的那一片与她带回来,也就答应说去。 温绯听着这一席对话,自然知道白仁之改变主意皆因为自己,脸上烧灼,不由地说他们两个一个大不正经一个小不正经,正好找个地方一起胡吣最合适,在她的漪泓小筑轻薄什么,两个登徒子,说完便羞恼而去。 温浩见她佯装的怒色,知自己妹妹一直尽量向亡姐学习,将自己变得更像亡姐的温柔言行,让父母,让兄弟没那么多遗憾,少些怀念,从不会说这般泼辣的言辞。这几句话说出,才是她自己,不由欣慰。 笑着,温浩拍拍白仁之的肩:“没事,她心里高兴的很。来,我送你出去,你哥哥快到了。” 白仁之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轻薄了,惹的温绯不快了。 第四章:画屏小扇(6) 白修之知道白仁之若是知道这三终枫叶的玄机,定会嗤之以鼻,不予理会,去白家之前,特意叮嘱不要告诉白仁之。两个女生觉得好玩,不由地笑着答应,萧靖楼却一脸难看,生怕白仁之的枫叶指向温绯,不由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少女总无心事,一听能看到自己未来夫婿,萧婉照、王萌果一下车就向那寺中的枫树狂奔而去。正值枫叶飘落的时节,风轻一吹便落下一片枫叶雨,秋意正浓,美不盛收。白修之带着萧靖楼、白仁之随后而至,刚好有旅游团听了导游所说的这样传说,一大团人围在树下等着被砸。一旦有人被砸中了,拿着叶色便往悬崖边跑,不少人在崖边双手合十,做祈祷许愿状,再一脸虔诚地将枫叶扔出去。那崖边山风也是奇怪,枫叶总被吹的乱飞,有的往崖下飘去,有些往崖上飘去,扔的人多了,那枫叶竟像纷飞的蝴蝶,飘飘扬扬,如梦境一般。 白仁之看了片刻,觉得那景色果然是美,难怪温绯喜欢。想罢,转身想去给她寻片最红最好看的,只觉什么东西轻轻往头上一停,伸后而去,却是一片火红修美的五爪枫叶,正是他想寻的样子。刚想收起,谁知手指一酸,微风一阵,那叶子竟随风往崖下飘去。白仁之心里一紧,伸手想去够,可哪里还捉得住,眼看着枫叶消失在云雾间。 “哥。”白仁之皱眉看着白修之,眼神略有责备。 白修之笑着搭着他肩:“这就是缘份嘛,你让它自己去选择不好吗?” 哪里是他自己的选择,明明就是哥哥你施的法。白仁之心里不悦,自去寻别的枫叶去了。 两位女生扔了叶子,便兴高采烈地去四处拍照去了。 女生拍照,总是拍来拍去地四处摆弄,不一会便不知道去了哪里。白修之与萧靖楼到处看着这古寺,时时觉得这飞檐雕花精美绝伦,佛像法像庄严肃穆,不由地讨论起这三终寺的历史。言论间,都觉得对方博识广识,不由好感互生。 白仁之心里只有尽量将这秋意带回漪泓小筑的念头,一直四处找好看的叶子,却没有一片能让他满意,或是不够红,或是已经残缺,怎么都不如被他哥哥施法扔下悬崖的那片好看。心里不由懊悔,刚刚若是御剑去捡,还是来得及的,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御剑而去,实在是不合适……可是现在再上哪里去找呢? “啊啊啊!啊!救命呀!”白仁之一抬头,眼神一紧,是王萌果的声音。三人忙向那声音来源奔去,只见在寺中冷落一角的竹林间,萧婉照被吓的大喊大叫,王萌果的声音由那竹林下传来。白仁之在室外,听的清晰,最先赶到。却见那竹林一处积叶缺了一块,白仁之心知不好。白光一闪,他往那空缺处一跃,白仁之已踏在玄月剑身下向那被落叶掩住的悬崖下纵身而去。 “怎么了?”白修之与萧靖楼赶到,忙问萧婉照。 “我……我们拍照……她说那里好看……挪了一步……就不见了……” 白修之马上就懂了,这山寺依着悬崖而建,除了那对崖之处,这寺周围也有些崖坡,只怕这里落叶太厚,掩了其中一处,王萌果不知,一脚踏空便滚了下去。白修之的长剑也一闪而出,正准备御剑而去。只觉狂风一阵,白仁之将已经十分狼狈且明显是受了惊吓的王萌果轻轻放在地上。 众人都上前去查看,别的都是滚落山崖的伤,也不算很严重,可她右手一阵恶臭,不知按到了什么黏腻恶心的地方去了。白修之正想询问,正对上白仁之严肃的眼神:“哥,你来一下。”说完白仁之将王萌果交给了萧家两兄妹,二人一同御剑而去。 崖下缓坡,草木荒杂,一道明显可见的枯竹叶痕迹由波上滑下,应当是刚刚王萌落滚落时带下的。而那草木间,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若隐若现。 第五章:行者末路(1) 那腐尸,依稀可以辨认应当是个中年人的模样,腐烂成那样,只怕会有瘴气细菌滋生,白氏两兄弟用灵力筑了个小结界,将腐尸罩在里面,隔绝与外界传播。然后他们御剑回去,白仁之仔细替王萌果消毒疗伤,白修之则通知别都分局的刑侦组前来处理。 好不容易将那男尸由崖底封闭着取上,安全送进别都城外的法医室,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白仁之帮助哥哥将腐尸安置好,一身疲惫地走出惨白而简陋的法医大楼,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好不容易挑拣出的枫叶,左看右看,也没有让自己满意的,不由地叹息…… ————一条成熟的分割线———— 温浩晚饭后,在家院中散步消食,脚步不自觉地往漪泓小筑走去。月色中,碧顷湖上的回廊上,妹妹坐在栏杆上,用手中柳枝逗着湖里以为有人喂食而聚集而来的鱼儿。眼色娴静,神容忧伤。 温浩也没多去打扰,只在湖边静谧处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看着。 两人也不知一个等,一个看地坐了多久,忽见一片枫叶飘飘摇摇地似从月宫中飘落而来,温绯轻一抬手,将枫叶托在手中。只那一瞬,叶片泛出了一片柔柔白光,正如那白衣少年,干净温暖。 温绯知道那是白仁之的灵力,也知道那是他挑与自己的秋意。望着那鲜红玲珑的叶片,恰如自己的名字。她舒怀地笑了,带着哭腔。 ————分割线在想要不要说点啥———— 是夜,那一组四人俱有不同的梦。王萌果梦到自己穿着祝英台的戏服,站在无人的舞台,礼堂大门一声急促之声,白仁之神色紧张而关切地着急出现在门后,向她奔来。萧婉照梦到自己在一处不认识的奇怪而邪气的火山,由身边一不认识的男子领着,一步一步走上百级的阶梯,而阶梯最终,白仁之穿着礼服出现在视野里。萧靖楼梦到,自己的长枪于半空中翻转数圈,笔直地将自己洞穿,倒下前,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出现在面前,两行血泪自那极清丽飒爽的脸上滑落。白仁之梦到,在极豪华的婚礼现场,温绯胸前被长箭贯穿,鲜血流满白色婚纱裙,抬头望天,那败破的教堂屋顶,一道直径有百米的紫色异能由天际如瀑布一般倾注而下。 “温绯!”白仁之惊呼而起。他惊慌四望了一下,见自己在这极简而又带着禅韵的房间里。鼻尖是檀香的烟气,耳畔是哥哥的矜严古琴的琴声。他想起昨天帮哥哥安置好尸体之后,自己满身尸臭,也不好回酒店让店家惹了秽气,便跟哥哥回家沐浴熏香颂经。他躺回床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一梦真实而又让人害怕,不知是何含义,顿觉这觉还不如不睡。 片刻,琴声幽幽的一个泛音,回响绵绵,动人心魄。客房风动,门被推开,白修之开了个门缝:“还不起床吗?”早餐的香气也沿着那风,撩动了白仁之的胃口。在哥哥身边,是他最能放松、没有规矩之处。他翻身而起,赤着脚在哥哥的小公寓里乱晃,晃了一圈,便去刷牙洗脸剃须。 一看已经9点多了,他毫不客气地在早餐前坐了下来:“还不上班吗?” “等你呢,尸检你不去吗?” 白仁之傲娇地道:“我可是来度假的。” 白修之一笑,知道弟弟在外人前中规中矩,在爱人前处处体贴,唯独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没大没小:“噢噢,那我自己去了,你好好吃。”佯装要走。 “哎!”哥哥若是一走,自己又不能去找温绯,只能去跟着萧家兄妹去“玩”,可那玩,他本心就不在那里,又要与人周旋,还不如与哥哥去尸检呢:“我发现的尸体,干嘛不让我去。” 白修之这欲擒故纵百试不爽,他笑着,又坐下,将公文包与大衣放在椅子上,笑着看他吃早餐:“你呀,大早上就喊人家三小姐的名讳,这幸亏是在哥哥家,要是在酒店与萧大公子同住,你们还不得打起来?” 白仁之知道哥哥是在敲打自己,可是做梦又不受自己控制,他能怎么办…… 他这又忆起刚刚的梦境,百思不得其解,说与哥哥听,哥哥也只能猜测是他太喜欢温绯,求之又不得,便生出这样的梦境,只因太怕失去罢了。 ————就等你们啦———— 白修之带着白仁之出现在别都法医院时,温凉带着温浩、温绯已经候了许久了。 “温伯伯。”白修之见到温凉,有些惊讶,快走了两步,忙上前问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晚辈说一声,晚辈也好安排,这实在是太怠慢。” “无妨,”温凉带着温家家主的威严,却又不失亲和:“我昨日听说,在三终寺发现了一具异能腐尸。老朽不才,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自觉在别都地界时间还是长些的,来认认人,也好给局里少添些麻烦。” “如此甚好,太麻烦前辈了。”白修之十分敬爱眼前这位长辈,连笑容都不由地向他看齐。 白修之调任别都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刚来时总对这温家家主心里怯怯的,总以为家主要不就像自己母亲一般天天面瘫,看谁都不顺眼,要不就跟萧家家主一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只准自己说不准别人多说一句。特别是听了许多关于温凌的传言后,更觉得温家家主就算不像修罗一样阴沉恐怖,至少也应该是个尖刻诡谲之人。到了别都,拜会了温凉之后,才惊觉竟然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当家人,春风化雨,待人和善,古道热肠,如个人间最普通的人夫慈父般,给所有人温暖与关心。而温家家宅名唤荣庭,比自己家的空山新雨多了几分烟火气,比萧家的金光砌玉台多了几分清雅别致。可这世上总有人诽谤这温家主治家不利,将当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鬼修被看不起不算,温家也大多只蜗居别都,甚少外出。白修之却觉得,只怕那大隐隐于市的状态才是面前这位温家主想要的,在那隐忍的生活中模糊了温家与普通鬼修的界限,模糊了鬼修与异能师的界限,甚至最后,白修之觉得,很有可能在他的努力下,别都能模糊掉异能师与普通人的界限。他有时在想,其实说到底,都是人,若大家皆安守己道,相互关心,那又何必相互贴出标签。那各种标签一经贴出,人与人之间便少了些信任,多了点提防。 此处如桃源,又何必远游呢。 温凉眯着眼看着眼前罩在白家结界里高度腐烂的尸体,若有所思。温浩与温绯似同寻常,二人四手相握,分开时,一张黑色鬼力形成的薄膜在他们四手间张开。温家兄妹走至腐尸头脚两处,将那薄膜缓缓向下平铺而去。鬼力穿过白家结界,在尸身间缓缓而过。 那鬼力穿过尸身,尸身的每一寸结构都在温浩、温绯脑中浮现。到了尸身中段时,温绯心里一惊,手不由一抖,鬼力不稳,薄膜顿时碎了。 这鬼验术温浩与妹妹在家练了无数次,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困惑的看着妹妹,只觉温绯脸色极其难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温凉也觉得奇怪,这鬼验术是温家不传之秘,与白家的医验术相似却又有不同,除了像医验术一样能勾勒人的骨肉内脏外,还可以验出各种异能的留存情况,从而进一步推算死者生前遭遇过什么。 温凉知道女儿已经练了多次,已经相当纯熟,只是毕竟是女儿第一次真的用在尸体上,或许是女孩胆子太小。想想也是应该,想当年温绮都吐了好久才习惯过来,现在温绯不过是手一抖,已经算是很好了。想到此处,温凉摸摸自己女儿的头,探她灵识,却觉有些慌乱,便想让她退下。 温绯脸色惨白,却摇摇头:“父亲我没事,刚刚想到些别的事走神而已。”她此时只想着回家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再打一顿。说罢,她稳了稳心神,又与哥哥施了一次鬼验术。此次施术完成,二人分别将自己所感知到的尸体情况以鬼力投射出来。温凉看了看,却觉得刚刚失手的温绯的投射更加详细而明确,不由对温绯点点头:“既然如此,绯儿你就留在此处协助白局长,我与你哥哥先去孙奶奶那边去看看。” “是,父亲。”温绯肃立答应。 温凉转向白修之:“贤侄,这是在云栖山修行的行者孙管,他母亲在别都玄凤街五号的大院里,我现在去看看她老人家。到时如果有什么需要讯问,又担心惊扰老太太的话,可以让浩儿陪着去,他小时常在老太太家玩,相对比较熟悉。只不过老太太现在精神也不太清晰,若能不打扰还是尽量免去些。” “好。”白修之点头答应:“我送您出去。” “不用不用,你忙就是了。绯儿,好生在这里跟白局学习。” “是,父亲。” 温凉与温浩走后,白修之还是领着白仁之又验了一次尸,温绯在一边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往常白修之并不参与具体案件,只这次带着白仁之、温绯,他也在这刑侦组呆了一天。 刑侦组中也有温家的旁支后辈,本对对温家鬼验术见怪不怪。却对这一直没曾得见的温三小姐十分好奇,心想她一个女孩,又常年不在别都,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对温凉将温绯留下,温浩带走的想法十分不满,还想着自己要再去验一次尸才行。但温绯将那尸检投映出来,连白修之、白仁之都不由惊讶,异能的标注他们是意料之中的,但竟连微小的骨裂都如自己所检出来的一般细致,实在想不到温绯这没学过医之人能有那样的观测力。 殊不知,温绯见过的尸体只怕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孙管全身都有不同的伤害,但致命伤便却是胸前膻中一处的空洞,似整颗心脏被一个海碗碗口大小的管子贯穿,将肌肉胸骨脏器一起洞穿取走。而以血染骨面的情况来看,这事发生时,孙管应该还活着。 “这又不是小孩玩橡皮泥,这下手,太残忍了。”不知谁在小间内低低说了一句。 第五章:行者末路(2) 众人认真看完,做好尸检记录的后续补充完善,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许。所有人散去,温绯也不与众人多说,独自一人由黝黑的小路往城里走去。 白仁之几乎要耐不住性子,陪白修之与同事道别,众人皆散去,他便看着哥哥。 白修之知道他心思早不知道飘到那小路的那一处去了:“你稍等会,我去开车。” “你自己回去吧。”玄月已破空而出,白修之回头,哪里还见白仁之的身影。 白修之不由地摇摇头,笑笑:“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哥哥了。” “温绯。” 温绯满心怒气,在小道上不一会已经走了许远。修异能之人,除了他们这些修鬼道的之外,大多或在关元或在膻中或在气海都有精气凝结贮藏。而四姐弟还小时,也曾满山乱跑,也曾听过许多街头巷尾的故事,甚至也曾向父母长辈求证过。她听过的那么多故事中,孙管的故事虽然不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却也是她一直没有忘记的。 相传,孙管是上代中叶出生的,若那么算,至少也有两百岁了。那时国内政局混乱,也有不少外国势力骚扰侵略。而上代,对异能者还有诸多不了解,往往都扣上妖魔鬼怪的帽子进行迫害。孙管看不过这样的乱世,自己也有些异能,索性带着老娘,上山修行避世,在那云栖山一住就几乎是一辈子。 而奇遇发生在他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也不知道是当代还是上代。只记得那年雪下的格外大,他家的食物都已经不多了。有日早上,他向道祖祷告,准备下山寻些食物。正收拾好衣冠,忽听门外有人敲门,竟是一个没有腿的残疾人。那人说他家祠堂修在山上,今天本欲去家祠祭祖,可这雪实在太大,他身有残疾,实在是爬不上去了,想借孙管处休息片刻,再往上爬。 孙管修行之人,心底慈悲,便请他进来,孙管母亲也奉了稀稀的小米粥与那人喝下回暖。那人见孙管供奉了道祖,不由地也想上香,却因为自己没有腿,求孙管抱他。孙管见他心诚,也就抱了。但那人上完香之后,见贡果娇红好看,竟说想吃。 那隆冬之时,找些供果多不容易,本欲拒绝,却见那人眼神十分渴望,嘴唇焦裂,孙管于心不忍,在道祖像前祷告说明,便将那贡果取下给那人吃了。 那人吃了后便满意要走,孙管到底是个好人,见大雪封山,想那人残疾之躯,这样上山,怕有危险。便取了家里的箩筐,将那人放在箩筐里,拄着拐,背着那人,往山上去了。 刚开始,那人还不停指路,走了一会,孙管再问,便没人回答了,他心里困惑,取下箩筐一看,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只有那刚刚被吃掉的贡果在筐底。 孙管满心奇怪,明明自己取下箩筐时,箩筐还很重,可现在却空空如也。纵然困惑也无法,孙管只能提着箩筐与贡果回家,并将这事与母亲说了。她母亲小时常听些仙人之事,说,想必那人是个仙人,不然这样的大雪他怎么上的来。孙管想想也是,便将那贡果切成两半,与母亲一起吃了。 自此,这两母子便彻底断了五谷,在这深山中生活。自父亲当上家主之初,国内百废待兴,千头万绪,政府的主要着眼点还是在发展经济、基础建设之上。温凉虽无公职,却觉得温家为一方大户,应当有所作为。他年轻时更没有架子,时常在别都地界乱逛,对有困难的群众尽量帮助,这才渐渐让普通群众慢慢接受了这让全国都害怕的家族,而也是这样,才让父亲有机会与山中修士相识论道。 这几年,孙母身体不好,神智混沌,温凉便想接孙母至温家于别都中所设立的孤老院安养。这念头一提出,正和了孙管的意,便将母亲送了下山,自己仍于云栖山修行。 自己如家族所愿进了观测局后,长年不在别都,但这孙管也是家里四姐弟孩提时的玩伴,孩子顽劣,行者慈祥,便是多过分,他也没有生气过,仍是笑呵呵地对着他们笑,都由姐姐将父亲喊来,把他们都罚一遍,向孙管道歉赔补,孙管不仅不恼,反而替他们求情,说这几个孩子以后都是能成大事的人,成大事者少时性多顽劣,这都是父亲的福气。 温绯思及此处,眼睛一酸。 父亲说过,孙管是得了仙缘,食了仙果而异能大增,并且那异能盖过了他原先所修的气宗异能,是异能师梦寐以求的白色异能,且无终无止,永生不灭。那异能所凝正是膻中…… 而陈容…… 也在膻中凝着那无终无止、永生不灭的白色异能…… 若是弟弟已敢做这违逆天道、妄顾人伦之事,便是谁再要庇护,自己都一定将他扭送别都分局,交给司法去处置! ————你们喜欢温沐吗———— 白仁之好不容易在小路间找到温绯,却有些诧异地发现平时看似小心压抑的温绯此时竟攥着拳头、走的飞快,鬼力隐隐散出可见,盈满杀意。他满心惊疑,只怕是她在怪自己一没有如约将枫叶送她,二没有及时赶来陪她,让她一人独自回家。这一段路都是孤坟,只怕如她,应该也会害怕吧。 想到此处,白仁之不再敢停留,纵剑向前,在她身边一跃而下,玄月自入了乾坤袋。 “温绯。” 温绯愕然回头。 白仁之一惊,见她竟满面泪痕,那样子,竟像刀子,一下刺进他心底最柔软之处。情不自禁,只想将这个样子的温绯拥入怀中好好呵护:“我错了。” 温绯正想着孙管之事,突然被他这样一拥一道歉,生生被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的一头雾水。 “这事,跟你还有关系?”温绯挣出他怀抱,警惕地盯着他,心想你这话啥意思?你还认识温沐?帮着他害死孙管? 白仁之突然听到这句话,脑子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接上温绯惊疑的眼神:“你不是气我没送枫叶来?没送你回家?” 温绯一听这话,“噗嗤”地笑了出来,杀气也顿时散去:“什么跟什么,我家里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说完便着急往家里走去。 这话一出,白仁之心里大石落地,忙跟了上去,他知别家有事,自己是外姓不好多问,但又担心,忍不住开口:“什么事?能说吗?” 温绯被白仁之这无厘头一闹,本来注意力被转移了些,他这一提,那愠色又不禁爬上了眉宇间:“不能说,你不要问。” “噢……”白仁之意料之中,但又有些失落,只能跟着温绯的脚步讪讪地走着,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捡的不满意的枫叶给她。 温绯也正好想到枫叶,心里有些异样,不由容色和缓,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四周环境静谧,只有二人脚步的沙沙声,温绯这一句,虽然声音极低,却都灌入白仁之耳中。他惊疑抬头,生怕自己听错了。 温绯知他不解,解下自己随身带的符夹,小心从最内层取出一片红的娇艳欲滴的叶子,白仁之定睛望去,竟是泛着自己灵力的枫叶。 “昨天在院子里捡到的,我看有你的灵力,就收起来了。”温绯没说自己等了一晚上就是在等这片叶子…… 白仁之却是觉得这真是天大的巧合了,完全没想到这枫叶竟能真的落在她手里,心里惊喜,若说这不是缘份又能是什么呢:“进寺的时候,这叶子正巧落在头上,想来是那时染上的灵力。” 白家人凝气丹田,却在百汇涌泉出入往返,内生小周天,外成大周天。想来这样,那叶子才能沾染上他的灵力。 温绯二指夹着叶子,凝着自己鬼力往叶片一注,叶片顿时硬如钢片,这才小心将叶子放回符夹。用鬼力将那格封好,免得自己鬼力散去,混乱取符时将那叶子损伤了。 白仁之将温绯送至荣庭的大门前,温绯道了句“谢谢,好梦”便合门离去了。 他轻叹一声,兀自回哥哥家了。 ————要是想玩游戏的话,评论区扣1———— “温沐!” 温沐在床上趴了好几天,天天睡了醒醒了睡,实在睡不着了,只捧着书看。书中夹着一片枫叶,是他昨天一觉睡醒时在枕边发现的,他觉得那颜色好看,随手便当做书签了。 “姐姐,你不要那么凶,嫁不出去的。”看着温绯脸上的愠气,想来是她发现他在她漪泓小院试验自己的装备,把她养的鱼都炸死了,要不就是还留在她房间屋顶的那个异能手套,要不就是草地里那个会夹人的异能陷阱。温沐仗着自己有伤在身,姐姐再发脾气也肯定不舍得重罚,不由出言戏弄,心里得意一会要不要合盘托出,让她罚不下手,自己就算是因祸得福,逃脱了一次了。 温绯看着温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好好给我说话!” 温沐日子过的安生,却突然受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你疯了!干什么!” “孙管是不是你杀的!” 第五章:行者末路(3) “孙管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鬼,杀什么,谁被我杀了?”他将身子强撑的抬起,又惊又气:“你个疯婆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温绯气的咬牙切齿:“孙管被人取了膻中,贯胸而死。整个别都,就只有你一个研究异能科技。也只有你能用的上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也只有你,能将他杀死,却不毁掉他的内丹!你这个败家孽子!都怪我平时太宠你,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竟起了这杀人取丹的念头!” “我,我什么时候杀人取丹了!你疯了你,自己亲弟弟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还杀人,你拿只鸡给我杀杀试试,看我敢不敢!” “十年前不敢,现在还不敢吗?你想突破鬼道异能去研究全世界的异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害人取丹,你,你……我打死你算了!”温绯手一抖,手中拈出数张纸符,那鬼力盈散,连天道不通的温沐都觉得阴森。 “你疯了你!谋杀亲弟弟好继承我的零食吗!”温沐强忍全身伤痛起身穿鞋逃命:“你这么撒泼我告诉哥哥去!” “哥哥要知道也打死你,你别费那个事了!”温绯指如疾风,冲着弟弟就去了。 温绯鬼力凌利的手离温沐额头只有几寸,却再也动不了了,手腕被哥哥死死捏住。 “哥哥救我!姐姐发疯了!”温沐一见温浩的身影,急忙躲在温浩身后,扯着哥哥衣服偷偷观察姐姐。 温浩略一施鬼力,温绯周身盈着的鬼力都被他激荡散开,手中纸符也凭空燃起,烧成灰烬。 “此事,父亲也想到了,应当不是弟弟。”温浩见这阵仗,便知是为了孙管之事,也不待双方解释告状:“自从上次弟弟的设备丢失,父亲已经派人秘密加紧寻回,也亲自清点监视弟弟的所有研究,弟弟确实没有研究以活体取异能的事。” “听到没,不是我!”温沐听着哥哥说话,仗着胆子探头出来对着温绯做鬼脸吐舌头。 “你这兔崽子,心里想的什么谁知道,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父亲也是觉得应当不是你,没说不是你,你自求多福吧你!”温绯听着这话,放心了不少,但此事毕竟是因为弟弟违法研究异能而产生的,说到底,还是他的不对。余怒未消,伸手要去打他。 “不是就不是,你打死我也不是!”温沐空承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心里本来就委屈,又有哥哥撑腰,看着温绯还让他自求多福,肥着胆子竟敢还手。 温浩在这混乱中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站在两人中间勉力调解,只一丝忧色浮上眉梢。 ————我也想吃零食———— 果然,温浩大早上就有鬼侍来报,说白家兄弟二人登门拜访,温凉让他与温绯前厅会客。温浩一看手表,时间才8点31分,只怕白家这两兄弟昨晚就已经想到这中间异样,8点30一过,便登门求证的。万幸的是,弟弟素来与白修之交好,白修之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也知道弟弟的为人,没有轻易地将他当做犯罪嫌疑人直接拷走审问。这于温家而言,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温浩赶到时,温绯已经到了一会了,周道而端庄地安排鬼侍奉茶供水,还贴心地上了些茶点。见哥哥到了,温绯起身侍立在哥哥身后,不再多说一个字。 白家两兄弟心里暗暗称道,自己家的规矩多的有些冰冷,萧家他们也去过,铺张的让人咋舌,唯想不到这温家规矩丝毫不失,却让人如沐春风。 不一会,温凉也到了,几个小辈这才由一边的圆桌退席,入了明堂。温凉坐在明堂左首,白修之则往左下第一座坐下,白仁之便着跟哥哥于第二座坐下。温家兄妹则一左一右侍立在父亲身后。 “贤侄,今天是想来探探沐儿的伤吧?”温凉笑着,不动声色便单刀直入,挑明了白修之的来意。 白修之带着弟弟前来,已将自己态度表明的很清楚,问心无愧。他也素知温凉不是不讲理的人,这话虽然有些许尖锐,但他也能直言应答:“温伯伯最是知道我与小沐的交往的,想来小沐伤了这几日,我也没去看看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今天特意想来看看他好些了没。” 温凉知道白修之一是也觉得不是温沐,二也是顾及温家的颜面与利益的,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在此时包庇幼子,以后再造成更大的误会:“幼子顽劣,前几日刚被他姑姑罚了,现在还起不了身,需要静养,人多了怕有碍他伤势。就让浩儿陪大侄子去吧,绯儿陪三公子四处走走,看看别都的人情风物吧,不然白来一趟就不好了。” “是。”温浩、温绯同时答应着。 ————撒点糖———— 温绯问白仁之想去哪里,想看什么或者吃什么,白仁之已经在他最想去的地方了,那还能想去哪里呢。温绯扁扁嘴,父亲让自己带他四处走走,总也不好随便打发了。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在别都好好玩玩了,顿时玩心起了,先带白仁之回了学校,再去了以前姐妹们逛街喝奶茶的商业街。望着白仁之喝着别都特有的黄泉冰沙,被那黄黄红红的饮料酸的眉眼都看不见了,不由乐的温绯忙将自己手中的奶茶递给白仁之,白仁之自小怕酸,闭着眼就着吸管就喝了一大口。那醇香的奶气与青涩的茶香混合的恰到好处,而其中还带有些许玫瑰花的香气,似是温绯嘴上的口脂。 “好了好了,再喝就没了。”温绯笑着要抢,白仁之惊觉自己这么做,要是在空山新雨居,只怕是要被打板子的,松开了唇瓣,齿间却还在回味。 “你要是喜欢,我再去给你买一杯,黄泉特饮可是商家借着别都的噱头设计的,我们都喝不惯,倒是很多游客都想要试试。” “黄泉特饮这么酸,这店家也是挺有想法的。” “是呀,我们都说他是想死没死成,喝不到黄泉水就说黄泉酸。”温绯说起儿时的笑话,笑的格外灿烂。 白仁之也笑了,顿觉能看到这样的笑颜,便是真的黄泉水,他也能喝的下去。 “然后你还想去哪玩?”温绯见这吃也吃过了,看也看过了,现在回去好像太早,不自觉地将白仁之喝过的奶茶自喝了一口。这小小一个举动,将白仁之心弦灵巧一拨。他也暗恨自己不争气,虽不是白家家主的继承人,但好歹也是出入得体的世家公子,多大的场面自己没出入过,多危险的任务自己害怕过,何曾这么心神震荡过。 “你想去哪?” “去游乐场吧,听说毕业之后新增了好几次设备,好玩的很,也没机会去。” “好,都依你。” 白家自幼要求子弟稳坐端方,言行有止,在学校时也有同窗邀他去游乐场玩,他都拒绝了。不想今天陪着温绯前来,过山车、跳楼机、建在山头上江边的大摆臂,硬是将他坐得胃里翻江倒海,连强用灵力也止不住那本能。 温绯不停给他递水递纸巾,一脸抱歉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不能坐这些。”她就是想坐,还想有人陪着坐罢了。 “没……没事……”白仁之接过水漱口,十分难受。 “那我们不玩那些了,休息一下,去玩鬼屋好不好?”温绯哀求着。 望着温绯脸颊红扑扑的,兴奋不由浮在那强装出来的可怜之上。 “好,再……再休息一下……” 那鬼屋鬼气浓郁萦绕,白日里就升起了冲天的怨气,白仁之不由皱起眉头,犹豫地跟着温绯进了那鬼屋。一进鬼屋,设备并不多,可那由脚底升起的阴冷能生生将人吓退出去。白仁之只觉不祥,忽然一颗鬼头由正面向他们扑来,温绯惊叫一声,白仁之本能地在手中凝了灵力往那鬼头打去。 “不要!”温绯忙一推白仁之的手。 ————护妻心切(⊙v⊙)———— “对不起对不起。”温绯最会认怂,在鬼屋管理处不停跟管理人员和一只不停啼哭的女鬼道歉。 “什么嘛,人家好不容易打份工,差点被打的灰飞烟灭了。”女鬼哭着,左肩到腰都像融化了一般。 “这位姐姐真的不好意思,我,我,我男朋友他第一次来别都,不太了解,我也忘了跟他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这手你让我给你接上好不好,这样看着更难看了。”温绯凝起一手鬼力,伸向那女鬼。 管理人员本来还想发作,不过温绯鬼力一凝,他便知道这精纯的鬼力不是普通鬼修能有的,就算不是温家嫡系,也必然是旁系中的佼佼者。温家在别都对百姓都甚是有恩惠,威望甚高,他这才缓了脸色:“罢了罢了,你也别哭了,这个月给你发工伤,你让这位小姐给你把手接上吧。” 女鬼听了这话,也就哭着让温绯将被打伤的手再重新接上。 管理人员将他们送出管理处:“你们就别再去鬼屋了哈。” “是是是,好好好。”温绯依旧赔着笑脸。 第五章:行者末路(4) 管理人员将他们送出管理处:“你们就别再去鬼屋了哈。” “是是是,好好好。”温绯依旧赔着笑脸。 白仁之真的没想到那冲天的怨气与里面遍地的怨灵竟都是……“工作人员”。刚刚脸上拉不下来,都是温绯赔笑卖萌才蒙混过关的,还害的温绯连想去的鬼屋都去不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出了门,才低低对着温绯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这个憨憨。”白仁之只觉鼻梁到鼻尖一道柔凉滑过,他一惊,抬头望向温绯,温绯手极快,刮了他鼻子一下便将手收了起来。看他看她,她还故意逗他:“怎么啦,就刮你了,你还想咬我怎么着。” 见她故做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是十分娇俏可爱,白仁之被撩拨的情生意动,一时竟将所有家训都抛诸脑后,一把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在她颈项间咬了一口。 那濡热的触感酥酥麻痒,却让温绯如触电一般,全身僵硬,只想这一秒成为永恒,再也不要过去。不过,她不动,那男子也便不动,只这么轻轻尝着她的味道。可心底却不由地涌起两年前非己之愿的疯狂,那样的往事,自己能嫁个普通人终老一生就不错了,已有萧靖楼那么执着于与她的婚约,自己已算是万幸了,怎能玷了这如冰如玉的陌上君子…… 想到此处,她笑的勉强,挣了一下,将白仁之推开:“你倒好,让你咬你还真的咬,你们白家人都这么实诚的吗?” 白仁之见她神色有变,急忙收起放肆,感觉自己要疯,一看见她,所有的举止都这么不得体,让人觉得轻浮。 “对……” “对不起你个炸炸,哼,现在也去不了鬼屋啦,罚你陪我去海洋馆吧!”温绯知道白仁之在自责,装作大大咧咧,一把牵起白仁之的手,便向海洋馆跑去。 便是不能拥有,你的枫叶即飘向我处,至少说明你的心是在我处的。如此,放肆一刻,也不过分吧…… 二人一直玩到游乐场闭园,方不舍而回。望着自家大门,温绯的心又沉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被捉走了没,阴沉着脸登上台阶。 “温绯。”白仁之不由喊了一声。 温绯回头,突然想起忘记道别了,正想说,白仁之却开口:“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温绯心里有事,脸上也难轻松,勉强一笑:“明天再说吧,如果你哥哥不找你,我家里也没事,我就再带你去别处玩吧。” “好。” “再见,晚安。” “晚安,好梦……” 合上门,温绯脚步不停便到了听机阁,推开弟弟房门,看见弟弟哼着小曲,看着书,不由地舒了口气,放轻松下来。 “噢,你还躺在这呀,白局没把你抓回去审一审。”温绯故意出言激他。 “哼,我说我没做过没做过,你这姐姐还不如白大哥呢,还想打死我,你打呀你倒是打呀。” “也就是你前世修的福份摊了个这样的朋友,知道你有嫌疑也不抓你,亲自上门来问,要是换做别人,我看你做的那些事到时都倒出来,丢了家族颜面事小,被人发现你研究异能科技连累家族,我看父亲打不打死你!” “是是是,我是福份高,修了个好朋友不止,还给自己修了个姐夫。” “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温绯白天之事被温沐一语道破,不由恼羞成怒。 “姐姐你是离家太久都忘了吧,这别都多少我的‘朋友’,你那点事,怕不止我,父亲都知道了呢。”温沐说的得意,坐了起来,眉色一挑:“说实话,姐夫就是姐夫,一表人才,不错不错。就是你这个半吊子,怕是无望做家主了,跟着姐夫嫁去白家去吧。空山新雨居可不像我们荣庭,规矩森严的很,到时你们当街秀恩爱虐狗,小心回家被家主打手板。” “你!你这小兔崽子!连姐姐都敢调侃了,这么没大没小,没有规矩,我还是挠死你算了,省得以后闯祸还要长辈给你兜着。”说着双手伸向温沐两胁,温沐平生最是怕痒,两胁从不让人碰的,人只要一碰他就觉得奇痒难忍,他一边狂笑一边扭曲地躲避,求饶着:“好姐姐好姐姐,亲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哈哈哈,别别别……哈哈哈!” 温浩听鬼侍来报温绯气冲冲的向听机阁去了,怕其中还有什么误会,忙由自己的博盛园赶来,还在听机阁外的小桥,便听到两姐弟打闹嬉笑的声音,不由滞住脚步,在月色中听了片刻,笑笑摇头回去了。 ————多话的分割线又来了———— 白仁之知道天色已晚,想来兄长应当睡下了,蹑手蹑脚地开门回去。随着门风迎来了一阵茶香,让白仁之头脑一清,白天和温绯一起游玩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兄长。”白仁之没想到白修之竟还在品茗擦琴,若是在空山新雨,这个点回家,只怕只能跪在礼堂过夜了。他知道自己不对,讪讪地低头站在兄长面前。 白修之微微一笑:“坐。” “是。”白仁之自知有错,生怕哥哥报与父亲,也怕哥哥自己便罚了,恭敬的跪坐小案前,等哥哥说话。 白修之见他心中有事,放下擦琴的软棉布,将琴放在案上:“来别都也有几日了,你觉得荣庭怎么样?” 白仁之没想到哥哥问这句话,说到荣庭,就想到温绯,不自知怎么,竟脱口道:“柴米油盐烟火气。” 这回答,却是出乎白修之的意料,手指微微一抖,撩拨了一声琴音。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这七字,于荣庭实在是相配。想自己年幼时,曾随父亲到访过一次别都,那时温凉初登家主之位,别都方圆十公里,寸草不生、怨气横溢,鬼都之中,民生萧条、百业破败,那时温家所居之所并不叫荣庭,而是依着与那地狱相通之势唤作戎鬼行兵道,那里更是怪石嶙峋,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藤蔓乱爬。入了夜,便是呆在客房都能见到地狱恶鬼来往。温凉登家主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植树。当时族中颇多人不服他,他便带着与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停地在别都植树。一天疲惫之后,还与夫人在戎鬼行兵道中乱逛,时不时种些蔬果,时不时养些花草。草木有灵,对那怨气反应最是敏感,经常种下便死种下便死,两夫妻也不在意,便是豆蔻怀孕时,也时常侍弄花草。 白修之听说,荣庭种下的第一株小草开花时,便是温绮出生之日。听说那天,温凉于产房外焦急等待,温绮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两夫妇精心呵护的蒲公英也绽开花朵。开花的那时,温凉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抱着长女,冲进产房,不停亲吻夫人,看的接生的女眷都笑他不懂规矩,却不知道那空山新雨漫山遍野无人肯多看一眼的野草,竟在别都如此珍贵。 豆蔻本是南疆圣女,机缘巧合才嫁与温凉,她极爱山花野草。听说温凉娶到豆蔻,本就费了十分的本事,极珍爱这位夫人,便是现在都恩爱如初。看到夫人望着那费了十分心血才种出的野草,温凉便给女儿起名“绮”,许诺要让这别都城内城外都繁花绮丽,让女儿,以及以后的孩子自由自在地在林中爬树,草坪打滚,要让别都所有的孩子可以尽情地玩乐,不再为随意摘下的花朵而惋惜。 自此,荣庭便出现了。 这样的荣庭,这样的别都,确实担的起“柴米油盐烟火气”这七个字。 白修之微微一侧首:“看来你极喜欢温三小姐。” 白仁之一怔,忙俯身扣首,不敢多说一句话。 “兄弟聊天罢了,不用那么紧张。”白修之微微有些遗憾,白家兄弟间就没有温家兄妹的那种肆无忌惮,这还是三弟弟,若是二弟弟,没事就板着脸背家训,更让人害怕。想到那个白傲之……真的是略略有些头疼…… “为兄问你一句,若是你日后发现温家的不法之事,你怎么取舍?” 白仁之抬头,眼神中决绝与犹豫共存,却没办法回答:“孙管真的是温沐杀的?” “那倒不是。只是……”白修之不禁抬头,望着天花,思考着:“若是放到现在,他的罪过只怕更大,足以毁掉你所说的柴米油盐烟火气。” 白仁之心里一凉,寒意由脚下升起。 白修之苦笑着低头:“而这罪过……只怕,也有我一份。” “到底是什么事?” 白修之嘴唇轻动,却没有吐出声音,白仁之却分明看到“异能科技”。 这是萧家极力打压之事…… 当年,三姓前辈举家族之力,以自己隐藏多年的异能挽狂澜于将顷,当时以萧家最盛,他们所修气宗,可以以一挡百。可温家最为可怖,死的人越多,他们的能力就越强,一处场役,只要有一位温家鬼修在,便是生了败意,也能反败为胜,毕竟,死一人,鬼是他们的,尸也是他们的,连敌军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而异能科技最先在温家发端也是因这个特性。但凡异能修炼,大多由修炼者通过各自的方式,由身体内部生出灵力,再合理运化而进行化形操纵。但鬼修不同,鬼修是汲取天地阴损之气,死人魂魄之力进行修炼。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异能技术,最先要解决的便是动能问题。这放在任何异能师都是不可能的,因为精气神是随着生命而运动凝结的,但放在鬼修那里,这根本不是问题…… 第五章:行者末路(5) 但放在鬼修那里,这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越到战争后期,越来越多的异能工程师加入了温家的阵营,温家虽然与萧家一样战死了不少人,却空前的盛大。萧家当时的家主心里十分不悦,时局稍稳之后,利用当时普通人对异能害怕,主动说圈禁子弟,建立异能观测部,对所有异能师进行集中管理,保护普通人。又故意在国内宣扬死者也需要人权,禁止鬼修滥取魂魄修炼,再以异能观测部的名义禁止了所有异能科技的研究。这三条手段一出,得到全国上下一致响应,生生将温家老家主气得病倒继而一命呜呼。 临终前,温老家主将温凌、温凉唤到床前,看着眉目怨戾的长女与神情温和的次子,他不由对天长叹一声,连连说:“赌一把吧,赌一把吧……”含泪将温家家主之位传与温凉。 以前,每每想到此处,白仁之总是不理解温老家主为何不将温家传于更强势的温凌,而传给了温凉。现在看到别都,看到荣庭,看到温绯,他才有些理解老一辈的想法。三姓先祖,不,是整个国家,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都等了太久,都付出了太多。温凌与温凉间的选择,就是家与国的选择,是理直气壮为了家族日后的盛大,将主战的温凌送上家主之位,还是委屈求全为了国家安定和平,将主和的温凉扶上去呢。家主之位初定,温家几乎分崩离析,温凌怒回萧家,十年不再踏入别都一步。几大旁支更是举家改“哀”姓,或隐深山,或遁出国门。每一位家族成员离开,温凉都微笑着在别都老城门处送别,笑着寒暄,只当那人只是远游,不是脱族。临了,不管收到的是什么样恶毒的言语,无望的眼神,他都暖笑着说“出去看看也好,若是累了便回来,别都永远有你的家”。或许,温凌上位,温家顿时声势可期,但温凉这看似普通的微笑,才是最辛苦、最费心血的一条路…… 国与家,温老家主最终还是在那铺天盖地的指责与伤害中选了为国家大业,而牺牲整个温家…… 萧温之争其实并无对错,世人皆怨温家不行正道,却不知道温家上下一片赤诚,宁可放弃所有温家、鬼修、异能科技已经获得的势力、名望、成果,放弃那可以以一族之力抗衡一国,争个鱼死网破的机会,而安心被人痛剪所有羽翼,蜗居这鬼怪横流的别都种树养花,成全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鬼修皆怨萧家为一族之利,打压异己,放弃发展的最好契机,却不想当时凭异能为依托的黑恶势力让所有人人心惶惶,不光普通人怕遇到异能师,便是异能师也怕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异能师,最后自己身死都没人能查出真相。而异能科技更让人恐惧,发生异能案件,你连查都没方向查,光判断行凶者是异能师,还是普通人就已经不可能了。想来,温老前辈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束手就范,同意了所有关于异能观测局的法规细则,最终含恨而死…… 白仁之轻叹一息,若温老家主看到今日的别都,今日的荣庭,应该会十分欣慰吧…… “那个……”白仁之也不说那四个字:“现在的做法是对的……” 白修之心里一沉。 “但我敢断言,那不是人类发展的趋势。我们,还没有找到普通人与异能师之间的平衡点,但最终,我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白仁之正视着哥哥,目光灼灼。 白修之脸上缓缓泛出欣慰的微笑。 ————有点沉重的分割线———— 温绯画符,却心烦意乱,好几张符都没画好,所幸停了笔,趴在符纸上看手机。明天似是无事,是否要跟他说呢…… 温绯好几次点开白仁之的对话框,写好想说的话,又删掉。一是觉得那话说的不合适,二是觉得二人还是不要发展的好。 犹豫间,只听房门吱呀的一声,母亲俏皮地在门缝张望。看到温绯还没睡,顿时喜笑眉开,活泼的进来,比自己还不稳重。温绯想到这里,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继续趴在符纸上乱想。 豆蔻拿起一张符纸,上面笔势断续,鬼力不匀,分明是心烦意乱的状态下画的。她轻轻一笑,将那符纸揉成一团,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 “哎!我的鱼。”温绯见母亲将符纸扔出窗去,忙跑到那半月形窗边看临窗小潭,映着月光,水光涟涟,几尾极胖的大鲤鱼尾巴一摆,哪里还有符纸的影子。 “哎呀,对鱼比对老母亲还上心呀。”豆蔻假泣起来,嘤嘤咽咽的,极是委屈。 “别哭了,再哭爸爸就要冲进来了。”温绯不好意地哼了一声,两个老家伙为老不尊,深夜还来她房里秀恩爱虐狗,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们感情好吗? “我那鱼,吃不得鬼力,你这不是害他吗。” 豆蔻大眼睛灵巧地一转,这漪泓小筑由墙脚由荣庭的大湖引了一段活水,依着房屋挖了几处小池,锦鲤可顺着水道来往,不过若是长的太大,水浅鱼大,便很难再游出去了。不过那鱼,女儿养的极肥美,又好捉,趁着女儿外出,豆蔻经常怂恿着温凉入水捉鱼,两夫妻再偷摸找个地方把那斑斓的大鱼烤了吃了。荣庭内还住着些叔伯妯娌,每每看见温家家主在自己女儿的小筑里卷着裤腿捉鱼,家主夫人在一边戏水唱歌,都不由地摇着头匆匆而过,念叨也不知温家先祖生前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奇葩不说,竟还娶了个奇葩…… 当然,捉鱼烤鱼这事豆蔻是不敢让温绯知道的。这几日温绯回家,她鱼瘾又犯了,知道那鱼受不了鬼力,故意将符纸扔进去,一会也好过过嘴瘾。 “哎呀,你看你,工作干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坐下坐下,头发也不好好梳梳,真是的。”豆蔻心里有小九九,便拉温绯坐下,从袖中取出象牙小梳,给她梳理长发。 只觉手机颤抖了一下,温绯忙拿出来看看,结果只是一个公众号的推送。她将那点提示点掉,不由自主地往下翻到白仁之的对话框,点进去看看,二人的聊天记录还是那夜她象征地问他是否睡了,是否可以帮她拿快递。 她一嘟嘴,那个白仁之,装的没她不可,一条信息也没给自己发过,倒是萧靖楼,天天发他们到处玩的照片,好像能馋她出去一样。 豆蔻好奇也八卦,看着她翻手机翻的一言不发,故意说:“都这么大了还没人追,以后要嫁不出去咯。” “哎呀,你这个人,梳头你就好好梳嘛,干嘛还偷看人家手机,还有没有隐私了。” “女儿都是我生的,还要什么隐私。”豆蔻转念一想,收起小梳,托着腮坐到温绯身边:“哎哎,说实话,有什么有人追你嘛。” “没有。”温绯一扭头,把手机收好。 “我怎么听你父亲说,萧家那个大公子,好像对你很上心呀,昨天还来问浩儿你得不得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呢。” 温绯皱眉:“哥哥怎么说?” “那你哥哥能怎么说,他也想不到你今天跟白家三公子出去疯玩了一天不是?不就说你去协助尸检,还没回来咯,顺便还说可能这几日你都要在验尸房呆着了,这样萧家大公子才走了。” 温绯一怔,难怪萧靖楼发了那么多玩乐的照片,这是赤果果的示威呀。可是如果她与白仁之走在外面,被他撞到……他那个性格还不要当场闹翻天了?那……自己在异能界怕是真的要出名了…… “想什么呢?”豆蔻轻轻一撞她:“是不是喜欢白三公子,白三公子不喜欢你呀?” “哼。”温绯白了她一眼,没半点好气。 “不然怎么白三公子一句话没跟你说呀?” “你!你还看那么认真!以后你在我都不玩手机了!” “哎呀,想看还用在嘛,你这渣渣一样的阴阳眼,我唤个吊死鬼来看你都发现不了呀。” “你……”温绯被这个被父亲宠的跟小公举一样的母亲气得语塞。好好好,大晚上被虐狗不算,还要被吐槽,这日子怎么过,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回去上班算了。 “哎呀,你这情况,也不赶紧来请教你妈,你妈有经验呀。想当年你爹也是装高冷,看都不看你妈一眼,你妈怯了吗?你妈才不怯呢,就使劲追,死命追,就那年,一直追到战场,在那遍地尸体里他一回头,你妈就知道了,这辈子,他都是我的了。你对那个白三公子也是,你就追,怕什么,但凡他敢回头,你就是他的命了。” 听着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温绯却沉默了。是白仁之不爱她吗……他的冷月剑还天天悬在天际时刻保护她呢,他的伽蓝印还为她碎了一地至今手上还有伤痕呢,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在那地狱道中决心陪她一起死,她早就是他的命了…… 第五章:行者末路(6) 她早就是他的命了…… 温绯每次这么想,都觉得自己自恋,她与他有什么交情来往,能让他用命来……爱她。或许那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白家人的医者慈悲罢了,对任何一个人,说不定他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但他肯定是喜欢自己的,在那喜欢中,有些青涩,有些笨拙,有些莽撞,而自己,却因为恰好缺了那么一份男女之爱,便默许了这所有的鲁莽。 可他们两人在一起会好吗?哥哥已有心上人,弟弟尚未开窍,三姓联姻势在必行,自己如果不嫁去萧家,兄弟间必然有一人要与萧家联姻,自己虽然有双刀,但哥哥才是家主最好的选择。弟弟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稚嫩的性子,迟早被极厌恶异能科技的萧家发现这背后的玄机。若是联姻,自己嫁入萧家确实是家族最好的选择,毕竟,自己的鬼力浅薄,又不如弟弟聪明。白家高士,若不是萧家风头太盛,断不屑于用子弟的婚姻做政治的筹码,所以所谓的三姓联姻,大有可能只在萧白、萧温之间进行,白温之间是否联姻还未可知,如果真能这样哥哥还能与心上人在一起,弟弟还能多自由几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 便是抛去这三姓联姻不说,她嫁入那个不食烟火的空山新雨居,像温沐所说的,多小的事都有可能被罚,他们又怎么能接受这样性格的自己呢。便是自己愿意为了白仁之跪祠堂,白仁之便是她犯多少错也不厌弃自己,那自己的过去呢?他们家世行医道……怕有一百种方法将她的过去一点点挖出,那时……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好吗…… 温绯脸色渐渐失落、失望,又略略庆兴,心想,好在那条信息没发,不然还要笨拙的拒绝,那吃相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豆蔻自说了一通,一瞥眼,见到女儿这个样子,不由地在心里埋怨温凉太过冷情。将自己女儿打磨得遍体鳞伤,爱都不敢爱了。但她也知丈夫一直按压在心底的抱负,为了实现那抱负,所有的隐忍压抑都显得没那么可怖,所以他要一个能实现那抱负的继承人,所以要他那样摔打温绯,让她在所有挫折中保持赤子之心,进而带领家族复兴,实现那让所有温家的人与鬼修,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之下,让所有异能科技发展而不被滥用的这一系列梦想。 虽是如此……又何必把自己无法实现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呢…… 一会出去,还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 豆蔻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心里不悦,表情也笑的难看。温绯想过后觉得心好累,不想母亲担心,便抬眼想让她赶紧出去跟父亲打闹去,自己要收拾睡觉了。却看见母亲那么难看的笑,不由也将嫌弃挂在脸上。 “你快去找父亲吧,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一会晚上要做恶梦了。”说着起身拉母亲到门边,将她推出门去。 “哎呀你不要急嘛,我又不急!真的白三公子我看也是个好孩子,追不到你就别嫁人了,继续追吧。他要是命都敢给你,你还怕他在意别的嘛。” “追他个炸炸,你女儿国色天香、倾城倾国还用倒追男人!不嫁最好,我一辈赖在荣庭,学姑姑一样,没事就找几个小辈抽着玩,多爽。” “你可别学她!天天吃不着葡萄看着葡萄酸呀!你快点嫁出去吧你!” “梆。”门在豆蔻眼前合上。 “女儿呀,”豆蔻被关在门外,也不愿逼着女儿开门谈心,只轻轻敲了敲门,用刚刚一直没有的朴实语调说:“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你就与他说了吧。想当年,在南疆,妈十三岁就嫁人了,懵懂无知时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父亲也没有介意,还是三媒六聘一步不差地将你妈娶了回来。那白三公子,我看他对你极真,你也没有必要封闭自己……就算以后你们真的结婚了,也不一定就要去空山新雨居呀,他不愿意来荣庭,你们就择一个地方在外面住就是了呀。过年过节礼数不缺就是了,他虽是白家嫡子,但你也是温家嫡女呀,便是最后没当上家主,也是家主人选之一。他们白家,可是一直属意他大哥哥的,他连问鼎的机会都没有,你半点不比他差,姓白的那群糟老头也不敢难为你的呀。就算遇事别怕,有父亲母亲呢,便是你父亲拉不下那张臭脸,母亲也不怕,他们要是真敢罚你,母亲撕破脸皮也要将空山新雨搅得鸡犬不宁的。” 豆蔻等了半天,听不到里面有动静,又轻轻地敲敲门:“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你可姓温。” “听到了。” 豆蔻这才放下心来,一转头,见到温凉正在小阶下,目色深沉。一见丈夫,豆蔻心里的压抑如见了阳光,一消而散,蹦跳了几步,一跃而下。温凉眼神一慌,忙上前张手,将豆蔻拥在怀里,只是冲劲太大,老腰一闪。 “你……你这丫头,哪里像当妈的人,哪里像温家的主母太太,还有没有点正形了。”温凉捂着腰,不禁地责备。 “还说我,你有正形,自己做不到的让儿子女儿去做,好好的孩子都让你带的不好了。”豆蔻一把拧住温凉的耳朵。 温凉一生没有什么后悔之事,唯一后悔的就是觉得对不起女儿,若她能得到家族认同当上家主,这些苦受了也就受了,若是当不上……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做个普通女孩。 可是……温家历代能修成地狱道的,也就只有双刀的主人了…… 唉……那刀灵…… 温绯本靠门抱膝坐在地上,十分难过……原来自己想的,母亲都想到了……可……可……那种事,自己怎么启齿……若如母亲所说,说了,他知道了,他不在意那还好,若他在意呢……自己当场被嫌弃事小……他若是与别人说了呢…… 她死死捉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更听着父母在门外秀恩爱的昵言,她不由将自己蜷成一团,哭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能遇到父亲这样人就好了…… 忽听窗边“哗啦”一声水声。 温绯警惕地抬头,忙擦干眼泪,奔至窗边,只见那两个老顽童已跑远了,父亲光着脚,挽着裤腿,一手提了一条肥鱼,母亲挽着父亲蹦蹦跳跳,兴高彩烈。 温绯一腔怒火,不由扒着窗户怒吼道:“虐狗就算了!你们还偷鱼!” ————摸鱼二人组———— 温浩画符的手陡然一滑,一笔斜出符纸。 温沐一怔,回过神来笑得在床上翻滚。 温凌在院内打坐,心想,虐狗偷鱼?恩,下次要在温家家规里加上。咦,不对……好像自己不能罚家主,是不是这条也应该改改呢。 其他同住在荣庭的温家旁支,都齐齐叹了一息,真是祖上造孽,这让人闻风丧胆的温家竟出了这么一对奇葩,罢了罢了,还是找时间在外面买个房吧,省得天天被虐…… ————热闹的荣庭———— 白仁之一睁眼,望了望墙上时间,5点30分。他拿起手机望望,除了萧婉照、王萌果发来的照片信息,并没有别的消息了。 他把手机往枕边一放,合上眼揉揉太阳穴,现在要是给温绯发信息会不会太早?温家不知家规如何,若是在家,自己这个点应该要起来洗漱更衣,晨练了。 只听门外兄长练功的声音不断传来,白仁之一翻,将枕头按在头上。若是与温绯无关之事,他实在半点提不起精神。上次去漪泓小筑,好像筝房里也有卧榻…… 白仁之惊坐了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混账事呢。 在厅中练剑的白修之听门客房门吱呀的一声,弟弟头发蓬乱,满面愁容,隐隐还能看到他脸上五道红红的指印。白修之觉得好笑,却没笑出来。 “剑意乱了,在家要被罚的。”白仁之看都没看他一眼,扔下这句话便进了洗手间洗漱。 白修之收了剑势,缓呼一口气,这才对着自己笑出声来:“心神不宁,无故废功,你才要罚呢” 白仁之好不容易挨到7点半,便急忙给温绯发消息:“今日无事,你呢?” 等了许久也没收到消息,白修之见他神经紧张,出言安慰:“温家修鬼道,说不定这个点温三小姐还没醒呢。” “什么温三小姐,我没找她。” 白修之一怔,噗嗤地笑他幼稚:“好好好,恩恩没找温三小姐,温家修鬼道,不像我们家还要晨起练功,可以了吧,哎呀,好困呀,要不再回去睡一觉?”白修之说这话时眼睛扑扇扑扇十分精神。 白仁之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不过,你这样好吗?跟同事一起来,来了又不与人家一起行动,好像不太好。” 白仁之也觉得不好,可就是不想去。哥哥这话音一落,他顿如泄气的皮球趴在桌子上。 “别都宜于鬼道修炼,温三小姐于国内都找不到好的修炼地,你也好让人家安心修炼不是?” 白仁之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心里不由更加郁闷,趴得更加瘫软了。 白修之从未见过弟弟这样,觉得又气又好笑,但自己也有过这个年龄,也知道这相思难挨。想了想:“唉……那要不一会带你去拜访温家,求温家主让温三小姐教你阴阳眼?” “好。”白仁之一个激灵抬起身,却见哥哥笑意越来越深,白仁之才反应过来,温绯那阴阳眼,连自己都不如呢,还教……真是笑掉人大牙。 第六章:阴阳界(1) 前门鬼侍来报说白修之又带着弟弟来温家拜会,温凉心下困惑,担心案情有什么进展,还是牵扯到温沐。唤了温浩陪侍,便至明堂会客。 怎知白修之一见他,便忙带着弟弟起身弓腰行了大礼。先是自责说老来拜会打扰,实在是不应该,又说自己家行医多年常见鬼祟作乱,自己这弟弟虽然不才,但也求学上进,既来了别都,也不思游山玩水,就想来温家拜学除祟之术,日后若能有成,也算是造福百姓,若是悟性太差,学些傍身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婉转悠长,听明白的温浩噗地笑了出声,温凉不满了地瞪了他一眼,怪他失礼。温浩忙敛容望天,看着房梁数羊,将白修之的鬼话全部屏蔽,不然一会被父亲怪罪事小,传到姑姑耳朵里又是一顿打。 温凉也知道白修之是醉翁之意,便说:“即是如此,让三公子跟着浩儿学习吧。” “伯伯,大公子鬼力精纯,只怕所习道术太难,小弟愚钝,侄儿斗胆,要不就请三小姐受累?所幸三小姐与小弟同执任务,便是离开别都,仍能教学呢。” 温浩实在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温凉望也不望他,冷冷说:“一会你自去你姑姑那里领十拂尘。” 温浩瞪了白修之一眼,应道:“是,父亲。” “小女实在不才,前几日受罚的伤还未好,要不此事待小女伤后之后再议?” 白仁之一听,心里一慌,正要开口,不料白修之灵力一压,不让他抬头。温浩正准备继续修炼放空之术,正对上白修之求救的眼色。他暗暗用手摆了摆,以示拒绝,白修之忙做了个嘴型,温浩一看,脸都白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对着父亲敛容拱手道:“父亲容禀。” “说。” “世人皆说缘份天定,想来这师徒缘份也是天定的。想来白三公子定是是在之前的任务中见过妹妹使用温家除祟之术方心升倾慕,决心要学的,这便是妹妹与白三公子的缘份。父亲若是担心妹妹教不好,儿子也在旁边指点,这样是否合适呢?” “既然如此,那就自便吧。浩儿,带白大公子、白三公子去找你妹妹吧。”说完,温凉便兀自离席了,心想真是世风日下,连白家教出来的公子都这么……唉,不知怎么形容。 “你这不是害我吗?”温浩确认父亲听不到了,忙责备白修之:“来说这么搞笑的台词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推了就不用被罚这十拂尘了呀。” “你也搞笑呀,缘份天定都出来了,你这是给你妹妹找徒弟吗?你这分明是给你自己找妹夫吧?” “哎呀,我给你解围你还瞪鼻子上眼,缘份天定怎么了,瞎子看不出看你们来求学是假,来拐我妹妹是真,还什么世代行医还什么造福百姓,呸,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白修之与温浩年岁虽差了几年,但温浩自幼聪慧,早早便进了观测局,与白修之是同期。两人说起话来真是一点脸皮都不顾,听得后面跟着的白仁之面红耳赤。 “不过你们也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早早跑来老丈人家造次,也不怕被赶出去。” “我倒是听说,我们家的这位老丈人,半夜虐狗偷鱼,我们这清晨造次,不是正合了你们温家的规矩吗?”白修之笑着调侃。 “啊,这你都知道了。” “别都的鬼怪都传遍了,说你们温三小姐大半夜扒着窗户把父母骂出猗泓小筑呢。” “你听他们鬼扯,我妹妹贤良的很。” “是是是,你妹妹还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哎!你是不是派鬼来监视我们家呀。” “还用监视,荣庭一举一动,哪件不是地府谈资,你们自己家建在地府之上,也不知道收敛些,我一开阴阳眼,天天可听的都是你们家花边呢。” “这群欠教训的。”温浩捏着拳头,恨恨地说。 “不过说实话。”白修之突然压低声音,眼神一瞥弟弟:“这家伙,为了你妹妹,真的疯魔了,回家就想,想就傻笑,我真的恶心死了。你想个办法,就让他住你家吧,别放回来了,我还多事的很呢。” 温浩一怔,想望望他有多疯,白修之一紧他肩膀,不让他看:“你傻呀,年轻人脸皮薄,你看什么看,我们白家不要面子呀。反正我不想看见他了,你赶紧收拾个狗窝也好柴房也好,收留了吧,知道不。” “你这……我们温家也好歹是个清白人家,他要是在别都无亲无故就罢了,你这亲哥哥在,还给塞给我,我妹妹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要最好,让萧家看得着吃不着,正合我意。” “你这不要脸的!”温浩一巴掌扇向白修之。 白修之灵巧一躲,正闪在白仁之身边,随即端起了哥哥的架子,语重心长地对白仁之说:“弟弟,为兄公务繁忙,不能在这里看着你了。你既在温家求学,一要听师父的话,二要遵守温家的规矩,切不可逾越了。既然要学习,就安心在温家学习,心不要野,不要老想着出去玩,眼睛放亮些,手脚勤快些,知道吗?” 白仁之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官字两张嘴,任什么事从哥哥及温浩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荒唐的冠冕堂皇……应了声“好”,白修之一脸郑重不舍状望着温浩:“阿浩,我弟弟就教给你了,他要有不对,你就尽情的罚他,但也别罚太狠了,我……我就这一个弟弟。”说完,做着欲泣不舍之状,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留温浩、白仁之汗颜……不是还有白傲之吗…… ————白大跟温大就是搞笑cp———— 温绯心里有事通宵未眠,早上手机一颤,她便看到了白仁之的信息,本想回他,却又反复删掉,不知该答应还是该拒绝。思来想去,不由地把手机放得远远的,自己侧身,倒迷糊了一会。 鬼侍来唤她时,她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谁来了?”温绯一怔。 “大公子带着白三公子来了。” “这……”温绯低头沉思,自己在家躲竟也躲不掉?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他们来干什么,说了吗?” “来拜师学习除祟之术。” 温绯又是一怔,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拜师?向谁拜师?” “白三公子向小姐您拜师。” 这……他还用向自己拜师吗……温绯真是无语了,这…… 也无奈,梳洗罢,温绯起身向明堂去了。 白仁之欲行拜师之礼,温绯怕被啪啪啪打脸,急忙扶住,低声道:“这谁给你出的鬼主意?” “我哥哥”白仁之嘴唇轻动,没有发出声音,温绯却看得清楚。 温绯就知道白仁之想不出这样的点子,忙道:“千万别说拜师了,不过是白三公子自谦,大家相互交流罢了,我还有许多事向三公子请教呢。” “绯儿,吃早餐啦!”豆蔻早就听说白仁之今天登门向女儿拜师学习,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男人最要面子了,要是连面子都不要了,那就是真爱。 温绯眉毛一挑,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热切地来送早餐,往日,这个点,只怕她还在赖床吧。豆蔻亲自提着食盒满面笑容地把三个孩子都拉入座,也不用鬼侍,自己亲自给他们舀鱼粥。温绯眉毛又是一挑,心里没有什么好预感,忙翻自己碗里的鱼片,只见那鱼皮七彩斑斓,正是昨天父亲从她窗下偷的鱼…… “哎呀!失礼失礼,怎么客人还没动,你就先吃。”豆蔻忙打了温绯的手一下,白仁之已被豆蔻这过分热情的架势唬住,不自在地坐在那里。 “我吃饱了。”温绯咬牙切齿,端着鱼粥出了小明堂。 “哎,你陪着吃点呀!” “吃不下。” 豆蔻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坐在白仁之身边,不住给他夹菜,劝他喝粥,问他家在哪里,现在在哪里做事,在家行几,有没有姐妹。且不说白仁之自幼已经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便是个没有规矩的人也没有办法在吃饭的同时回答那么多问题。 只听门外抗议般“轰”的一声,白仁之一惊,身体一动,想出去看看。 “没事没事,不用紧张,埋鱼粥呢。”温浩吃的已经不想说话了,这鱼粥鲜美异常,鱼肉滑嫩而爽口,肯定是父亲做的。 “这……”这家人真是……怪异的有点可爱…… “哎呀,这鱼是我妹妹养的,她心疼鱼就不吃了呗。”温浩吃得可香,温绯这的鱼全家都馋,不过只有温凉豆蔻才敢来偷,能吃上一次不容易,不然早就没了。 白仁之一听,才知道自己吃了不该吃了,也不好再吐出来,只能默默将碗推远了一些,吃点糕点小菜便罢了。 吃罢早餐,温浩寻了个由头,拉着喋喋不休的豆蔻要走。 “我,我我我我听说白三公子要住在咱们家。” “安排好了,住我那。” “就住这里就好啦,那么多房子,空着多不好,绯儿晚上怕鬼的。” “你这太胡闹了,走走走,找爹去。”温浩一把把母亲扛在肩上,硬生生带走了。 “你才胡闹呢,你快放我下来,我告诉你父亲!” 第六章:阴阳界(2) “你才胡闹呢,你快放我下来,我告诉你父亲!” 白仁之一脸汗颜,素闻豆蔻夫人来自南蛮之境,不识礼数,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性子。他不由地在想,如果婚礼,自家父母与温绯父母…… 他忙一晃头,想什么呢,影都还没看到的事。 ————一段无聊的分割线———— 温绯给鱼粥做了个小小的坟墓,依着水塘显眼处,顺便再在边上立下了另一个牌子“万物有灵禁止偷鱼”。然后便念起往生咒,给鱼超度。 身边风动,一人也依着自己念起往生咒。不一会,数百道白色灵体向天际游去。温绯嘴角抽动,看着那些熟悉的花纹:“这是偷了我多少鱼!” 身边白仁之听着,不由笑了出声。 “你还幸灾乐祸!” “不敢不敢。”白仁之忙收起笑意,可想到这一早上显得极凌乱的热闹,嘴角又微微上翘:“我只觉得……”他想了一下:“荣庭真好。” 温绯还在哀悼自己的鱼,难过的很,嘟喃着:“哪里好,一群疯子。”她想了想,感觉身边的白仁之也不正常:“你也疯,跑来拜什么师,寒碜我吗?” “早上怎么不回信息。” “没看到。”温绯随口说着,白仁之没应声,他知道不是。温绯也知道他不信:“不想回,要练功。”白仁之还是没说话。温绯声音温柔低落了下去:“不知道怎么回。” “噢……”白仁之这才失落了应了一声。 “昨晚有些事,没休息好,今天不知道好不好陪你出去……”温绯给自己解释,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凭什么要解释。 “没事,我来了。” 温绯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说没休息好不出去,是借口,自己想冷静下才是真,怎料到那个号称医中君子的家族能做出上门“拜师”这个的事……想干嘛,想改换门庭做鬼修吗。 “就是!你来干嘛,外面那么多婉婉萌萌的,你找他们玩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趟别都,你就宅,还宅别人家,像话吗?”温绯一想就气愤,对着白仁之一顿数落。 想着他要恼怒气走了最好,自己落得清闲。不料白仁之对她明媚一笑:“想你了。” 温绯脸上顿时烧灼,心里小鹿飞跳,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你……你们白家……就是这么教子弟的吗?” “此中有真意,何必再舍近求远去寻。” “你你你……你这这……放肆,你这是调戏师父吗!” 白仁之微微一笑:“刚刚拜师你不肯,现在可是过了那村没那店了。”温绯心里一慌,仓皇要逃,手上一紧,被白仁之有力而温暖地拉住:“师父,要去哪?” “这这这……你管我。”她忙把手抽出来。 “牵一下怎么了,在学校都牵了。” “牵什么牵,在学校是假的,为了任务而已,你在这里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温绯一甩手,躲开白仁之的手。 “在学校也是真的。”白仁之好不容易将她双手牵好,满目诚挚。 只听小筑外几声轻呼,温凉的声音顿然响起:“干嘛呢!大早上趴什么墙根!” 两人一惊,温绯望去,只见小筑花墙外闪过几个身影。 “没有没有,路过路过。”说着母亲与哥哥的声音响起,嘻嘻哈哈的走了。温凉往小筑内恨恨地瞪了一眼,一副自己的好白菜被猪拱了憾恨样子。 “你看你闹的这些事,荣庭都要让你闹翻了。”温绯说这话时,自己也有些心虚,其实白仁之没来的时候也不大正常…… 毕竟名义上是来学习除祟之术,温绯仍是象征性地带着白仁之去了荣庭两处,一处是阴阳界,在荣庭正中央。虽然荣庭现在已遍植花草,但这正中央,无论豆蔻怎么努力,依旧寸草不生。豆蔻种了很多年,种恼了,索性铺了一大片假草坪就由他自生自灭了。那假草坪正中央,是个极大的洞口,隐隐可见有结界相护,阴森恐怖之气不停地由洞中渗来。 白仁之皱皱眉,往前走去去看,只见洞下岩壁皆黝黑,却只如普通山洞一般安静。 “这就是阴阳界,你别看他现在好像没什么,日夜之交后,那洞中便是阴界,夜日之交后又变回这个样子罢了。”温绯看他看的入神,上前解释:“这就是我家世代守护的东西,不过萧白的老辈都知道,不然,那几年,我们也不至于还能在别都安然住着。这是我们宿命,也是我们的保护。”她也望了一会:“我对孙管的死很在意,父亲与哥哥已试过唤灵,并没有成功。我想,既然你来了,我们今晚下去找找看。” 白仁之一怔,下地狱找找吗…… “我们温家与地狱有契约,但我阴阳眼不稳定,不敢擅下。你只要不要离我过远,就不会有事。” “那要做什么准备吗?”白仁之有些担心。 换成温绯一怔:“做准备?多穿点衣服吧,下面比较冷。” 白仁之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就多穿点衣服?” “恩,不然呢?”温绯想想读书时跟兄弟下去,就跟逛公园一样,有什么要准备的。 “你这丫头,懂不懂呢?”白仁之不由地掐住她脸蛋:“去那极阴之地,不用隐了生气,不用带护身固魄之物?” “哎呀!你不要,脸会大的!”温绯忙把他手打下:“怎么你们下去那么麻烦吗?我们小时候放学做完作业就下去溜达一圈。” “真……真的吗……?” “真什么?真的会脸大的!再掐我打你。” 温绯忙按着自己的脸,就怕脸真的被掐大了,却见白影一闪,另一边脸也被掐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一把捉起白仁之的手,不停打他手心:“让你掐让你掐!” 白仁之一笑,手一拢,将她手捉在手心,紧紧握住不让她动。 “干嘛,松手!” “你自己放到我手心的,凭什么让我松手?”看她恼怒却没有办点办法的挣扎,白仁之都暖入心底了,一脸溺爱的笑意。 “你……你……你仗势欺人!” “我在你家怎么能仗势欺人。” “你……你要是有那个胆子,就别松手,一会让满荣庭看看。” “好,求之不得。”白仁之于她耳畔轻轻道。 白仁之还是不敢在温家放肆,逗了她一会便将手松开了。温绯离他三丈远,死活也不肯跟他并肩而行了。不一会,白仁之跟着温绯到了听机阁。 温沐早听说姐夫来了,无奈他身上的伤还重的很,现在只能勉强在听机阁里走走,若说要去漪泓小筑吃鱼粥,看姐夫,还勉强的很。他只能让鬼侍把哥哥“请”来,问问他其中趣事。两兄弟说了好一会话,温浩才走,温绯便来了。 “姐夫!” “你属狗呀!乱叫什么!” “汪汪。”温沐忙卖萌装可爱地叫了两声:“满意了吧,姐姐你可以走了。”说着温沐一把推开温绯,一把挽着白仁之往听机阁内走去。 “姐夫,听说你也有阴阳眼,让我看看呗。听说白家还是万能异能,也让我看看呗。对了对了,姐夫姐夫,听说你的剑会飞,我能不能看看呀。” 白仁之觉得,这温四公子可能是最得豆蔻夫人的真传了……不住地“噢”、“好”、“好”、“噢”。 “白仁之你,你脸还要不要了,还噢,你噢什么噢。”温绯真的第一眼在荣庭看到白仁之,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恐怖的连锁效应,除了父亲还正常些之外,其他人都简直当他们都结婚了!且不说,他们不过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便是真的恋爱了,难道就一定能结婚吗!现在这么上赶子地凑上去,不怕以后被打脸吗? 温沐眯缝着眼,嫌弃地回头看她:“姐姐,你就别傲娇了,有人要就不错了,更何况姐夫这么优秀还不嫌弃你。”说完,他回头热情地对着白仁之说:“姐夫,在我这吃饭好不好,我这有松子鱼、黄金蒜香骨、酱猪蹄,还有呢,你想吃什么我这都有呢。” 看着弟弟人来疯的样子,温绯也知道他是控制不住他自己了,无奈地摆摆手:“你带他看下任务系统,挑几个任务我带他去看看。我去睡觉了,你搞定了,把他送回漪泓小筑。”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去吧。” 温绯一觉醒来,小筑在夕阳映照下皆是金红色,格外静谧。温绯坐着想了许久,才想起好像少了个白仁之?她整理好衣服,起身走遍漪泓小筑的每一个角落,确定白仁之不在房间内。她满心困惑,唤来鬼侍讯问,答道白三公子并未回来。 “你在干嘛!”温绯厉声问道,温沐身形一抖,只见白仁之满面疲惫,手上还缠着不知名的仪器。温沐只觉狂风一阵,温绯已挡在白仁之身前,手中持着他仪器的缠线,狠狠往地上一摔。 “阿绯,没事的。” “怎么没事,今晚我们还准备去阴阳界呢!你有没有点数!” 姐姐突然震怒,把温沐吓得都不敢说话。 “走。”温绯一把拉起白仁之,便回了漪泓小筑。 第六章:阴阳界(3) “他对你做了什么?”温绯不高兴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就是没吃饭没睡觉,抽血检查取了些许灵力。 鬼侍依次送上饮食,菜式清淡却应季,颇和白仁之胃口。 “这个人来疯,他没伤到你吧?”温绯还是担心,又问了一句。这个活宝,不知道这是自己姐姐的队长吗,要是他不高兴了,回头给自己任务评个D,那上次陈容的晋级观察不是白受伤了吗?找个空档去掐死他好了,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白仁之一碗稀粥下肚,觉得身体暖软了许多:“放心好了,我自己也是医生,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你弟弟真的是聪明,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 “哼,你不知道他有多聪明。”温绯满心怨气。 阴阳界外,白仁之见温绯在地上插入了一把小匕首,将自己鬼力的一角钉在地上。然后中指指尖于匕首上一抹,殷红血滴顿现。 温绯将指尖的血点在白仁之额间,在他嘴边停了一下:“介意吗?要封你的生气呢。” 用血封印生气,白仁之倒真的是第一次见,他轻轻摇摇头,只觉那温热柔软的指尖将那腥甜的液体小心地抹在他唇上。做好准备,温绯带着白仁之穿过结界。 “这么多年,你应该是第一个在这个结界来往的外姓人呢。”上一次还是哥哥把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女生带来吓跑呢,温绯想想,能把白仁之吓退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你们都是怎么下去的呀?”白仁之穿过结界,才发现那地洞已与白天不同,只见洞口中间,多了一座黑黝黝的山,山尖秃秃地向天空挣扎而去,可最高处离地面都有百余米。温家人应当没有御剑之类的飞行技能,不知他们怎么下去的。 温绯随手一指,只见离他们百米处,一条单薄的吊桥悬在地面与山尖之间。 “那叫锁阳山,是阴间离阳间最近的地方。阴阳两界皆以自己的速度旋转,各为一百二十年一周,一个甲子一会合。唯有这锁阳山与别都为中点,只有角度之别,不会移动。而锁阳山往下,可经十八层地狱,我们就要去四层,看看孽镜地狱,看看能不能找到孙管的魂魄,若是找不到,他便是没有遁入黄泉轮回,那以我们温家的能力,想找到就不太容易了。”温绯想了想:“恩,鬼噬生气,你们的灵力都是生气,下去之后就不能用了,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跟着温绯走在那颤颤危危的吊桥上,白仁之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应该御剑下去。那越来越清晰的鬼哭,越来越浓重的鬼气,脚底升起的阴气,让白仁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洞内无风,桥却自动,白仁之使出阴阳眼,却见那桥上各种形态地爬了无数冤死魂魄。脚下这各种不稳定之感,他实在觉得有些危险。 “那些人都是阳间心愿未尽的魂魄,死了也不知道多了久了,渐渐地忘记了本心,也不去轮回,只想着去完成他们的执念,于是就没完没了地往桥上爬。不过修为不到,一旦过了桥,太阳一晒就魂飞魄散了。每天卯时,都有鬼差来此清理魂魄,那时切不可在桥上停留,不然若被鬼差遇到,也会把魂魄勾去的,连我们温家人也是如此。” 温绯感觉到白仁之身后步伐有些凌乱,知道他在那躲那些鬼。不过,其实这桥上密密麻麻都是鬼,不过是他生气太旺,阴阳眼修为也还不到,所以只能看到那些罢了。 吊桥下来,白仁之终于可以脚踩着实地了,走的小心,他现在脚下还有些飘浮之感。吊桥尽头,是一条长不见尽头向下延伸而去的楼梯,楼梯依山势而建,梯阶也不知是什么凿的,形状不明、深浅不一,白仁之一向步履端正,又要躲避来来往往的魂魄,走的磕磕绊绊。温绯三步并做两步下,一会就在下一个平缓处等他。 如此几次,温绯都等着有些乏了,蹲在路边玩山体岩浆中的挣扎的鬼魂。白仁之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以锁阳山为中心,上下几片大陆以近似扇形之势往外延伸而去,而各层影影绰绰的鬼影似乎各有各的忙碌,而层数越下,似越是可怖。 “我们大约走到第三片就可以到了。”温绯往下一指:“不过这里挡住了,看不见。不过我们得走快一点了,阴阳相交之时,阴阳边界会发生波动,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如果过了夜日相交之时,我们便只能在阴间呆一白天,再日夜相交时地狱才会再出现,我们才能出得去。不过我们不过去下三层,很快的。” 白仁之尽量跟紧温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不一会便到达一处银光闪烁之地。那处地极平,如水面一般却无波澜,放眼望去远方俱是幽远漆黑一片。 温绯蹲在那“水”面边上,那“水”面顿起了数息涟漪,周围空寂处泛起了低低、幽怨的哭声。温绯手一翻,手中拈出一张纸符,低声吟出几句咒语诵词,微弱的火光乍起骤灭,只来得及映照出那黑暗中略显苍白瘦削的脸颊。温绯等了一会,又连续燃了四五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温绯无奈地站了起来:“看来他的魂魄不知道为何没有入阴间……”但横死之人是成不了仙的,必须再入轮回,积满功德而羽化。那这天下亡魂,除了成仙成佛之人,都必然要入阴间。孙管死状明显早过了七天,看那尸体腐烂状况,怕都有两个月以上了,竟没在地府照这四层孽镜地狱,以定生前德亏,那他的魂魄去了哪里? 白仁之不知这孽镜地狱的玄机,但温绯如此说来,他估计确实也是难办。只见温绯起身又烧了一张符,“水”面又漾出几分波澜,她略一弓身,退着离开岸边。波澜平静,她才回头对白仁之耸耸肩:“回去吧,估计魂魄这事不太可能了。但是此事万分蹊跷,温家定会与十殿阎王追查亡魂踪迹。若是有消息,父亲定会向分局报备,不过到时也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白仁之点点头:“所以,这里就是第四层地狱?”明明才走了三层。 温绯点点头:“恩,世人皆以为十八层地狱是一层一层堆砌而下的。其实不是,十八层地狱其实不过就是这样一块一块的大陆,飘悬在阴间的大地。有些像四层便只有这一处,而像冰山地狱、油锅地狱、血池地狱都是小块小块地飘浮在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 “这里是孽镜地狱,那是一面大镜子,所有人死后都要到此处照生前功德得失,镜子判定后,鬼差再根据镜子的判罚,将人押入不同的地狱受罚。刑期满了之后才能再入轮回,所以这里有进入阴间每一只魂魄的……”温绯脚步滞住,侧耳倾听。 白仁之在这里只能听到鬼啸,见状,也听听看有什么异常。 温绯脸色忽的煞白:“有人?” 白仁之皱眉,这是阴间,有人? 秦墨由乾坤袋肃立温绯身后,那阴森森的鬼气似与白仁之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似乎更加慑人了:“是萧公子、王小姐。” “他们怎么会在这?” 秦墨虽为双刀刀灵,却不与阴间魂魄相通。白仁之只觉阴风大作,秦墨身上的鬼力向周遭蔓散开去,片刻,她才缓缓开口:“似是为了救萧小姐。” “他们在哪里?” 温绯只听的那处呼救的女子声音慢慢被被鬼啸掩盖,只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血池地狱。” 温绯向锁阳山外的脚步兀的一滞:“怎么会去了哪里……” “怎么了?” “那处地界极诡异,他们没封生气,只怕会很危险。你若御剑,能否将他们带上去?” “只能带两人。” “速度怎么样?” “速度如常。” 温绯点点头:“那你一去那里,就用最快的速度飞回锁阳山,再沿锁阳山飞回山洞外,然后让鬼侍找我家人,来救人。跟他们说清楚,我在血池地狱找萧家三小姐。”说着温绯由乾坤袋取了一把匕首,将自己脚下蔓延至此的鬼气钉在地上,取起白仁之的手,十指相扣。白仁之只觉自己手上一紧,似被一鼓力量,紧紧将他们两手按在一起,白仁之阴阳眼一动,望见温绯的黑色鬼力将他们两手紧缠在一起。温绯一张纸符取出,低吟一声,便往崖边纵身跃去。 白仁之一惊,忙拉住她,惊问:“你想干嘛。” 温绯回首,对他一笑:“相信我。” 望着那笑,白仁之心里的所有警惕与常识土崩瓦解,脚步不由跟上。温绯见他憨憨之样,想着血池地狱凶险万分,一会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好说,不由自主地往他颊上印了一吻,低声道:“真乖。” 那脸上酥痒的一触,耳边暖暖一息,让白仁之由心弦震颤,全身紧绷。 第六章:阴阳界(4) 那脸上酥痒的一触,耳边暖暖一息,让白仁之由心弦震颤,全身紧绷。 “不要怕,没事的!”温绯说着牵着白仁之往崖底纵身一跃。但二人身体并没有下沉,反与踩在实地一般,二人凌空向远方跑去。身边身下路过了鬼市,黄泉,与各种白仁之不知道的地狱,上演着常人匪夷所思的刑罚。温绯一路跑,一路抽符颂告,再往身前扔去。白仁之的阴阳眼隐隐看到那符咒一落地,那片空气便一道黑气凝结骤散。 不一会,白仁之竟也听清了那似乎很微弱的呼喊,温绯更是知道距离萧靖楼已经很近,不由脚上加快了步伐,连抽三张符纸,颂告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压低声音,那清亮之声,竟如金镛鸣山,于这鬼魅之域如此清晰:“五行尊暗耀,九土见光昭。甘石推留伏,上仙垂雨露。筑地修长栈,助我登云尖!”温绯握他的手一紧,紧上几步,纵身跃起。半空中二人十指相扣,白仁之手臂一收,将温绯收入怀中,一个鹞子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你……”温绯脸色顿红,忙跳下地:“我,我又不是不会轻功……” 白仁之微笑着,点头。 “温……温绯?” 二人已经置身于凌空飘浮的血池边上,只要温绯刚刚脚下略有差错,便会由那窄岸径直滑进那翻腾着无数恶鬼的地狱。此片血池地狱分了一大块与四小块,中间有窄窄的池沿相间。池中恶鬼受到生气影响,个个饥肠辘辘,拖着被那红色腥臭血一般液体酸液还未完全腐化开的身体向萧靖楼、王萌果走去。萧靖楼一杆长枪裹着蓝色灵力也不知道在那战了多久,身边俱是鬼魄残肢,那些残肢挣扎着化合成形,再要去食那生气。而那化合,也并不是从谁身上掉下来,就化回谁身上,竟是就近有残躯渗出鬼气,便争相涌上,生怕自己少沾了些生气。一时间,一个躯体上接三五只手,胸前生出两腿,头接在大腿上的丑陋鬼躯竟盈满了整个血池。 萧靖楼身上的蓝光已经不匀,满额大汗地应对血池中爬出来的,天下飞下来的,背后袭来的魂魄。王萌果缩在角落中他的保护范围内,但毕竟她是感知系的,灵力低微,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她一轻叱,萧靖楼一分心,正巧见到白仁之抱着温绯落地,他眼眉一挑,腿上吃疼,见一只鬼头正抱着他的腿咬。他醋意和着怒意,蓝光大盛,对着那鬼头狠狠一枪,竟生生将那鬼头戳的灰飞烟灭。 萧靖楼的狠戾看的温绯眉尾一跳,事情也紧急,萧靖楼与王萌果的生气已将这血池地狱内的所有恶鬼唤醒,连地狱之外的恶鬼都已经嗅到了他们的味道,纷纷来袭,若再不带他们离开,怕大家都离不开了。温绯一翻手腕,数十张散着黑气的纸符结成一张天罗地网,将恶鬼强压在这阵法之下。只是那些恶鬼过于凶悍,在阵法之下竟拼死拍打。 “还等什么,快带他们走!”温绯忙催促道。 “那你……” “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快走。” 白仁之心有不祥,但现在这个状况,也只能如此了。他心意一动,玄月由他乾坤袋里一闪而出:“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回来干嘛,你想送死吗?让温家人来!” 白仁之一携王萌果。 萧靖楼一摆手:“我不走。” “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你再不走,会害死她的!”白仁之一怒。 萧靖楼眉头紧皱,望向温绯,温绯哪里有空望他,双手紧压结界,以自己一人之力承受这万鬼撞击之重。 “送他们走。”温绯咬牙对秦墨说,秦墨略一迟疑,但既是刀灵,便不会违抗主人的意愿,秦墨一挥衣袖,双刀凝着森森的鬼力悬在半空,温绯手下压力顿减。 “是。”秦墨俯首一声,萧靖楼只觉全身被缚紧了一般,眼睁睁见着自己被携上玄月。 “可以走了。”白仁之耳边幽幽一声,他们三人尽裹在秦墨的鬼气之中。只是萧靖楼用力过猛,连秦墨都压不住他的生气,不住泄出。白仁之驱剑快走,回头望了温绯一眼,只想记着此处,快些回来。 温家一下重颤,连附近的人家都感觉到了。温家各房小院灯火纷纷亮起,温浩只觉那颤动由听机阁传来,他不由披上外衣,匆匆往外走去。路上温凉也在赶往听机阁,只见听机阁一道黑烟升上天际。 “这个孽障,又在做什么妖!”温凉看着那黑烟,顿足道。 温浩眼角边闪过一道白光,他不由将视线由听机阁移开,望向家族世代守护的结界,只见百余只低级灵体相继撞在结界之上,化成青烟灰飞烟灭了:“父亲,结界似有异动,儿子先去看看。” 温凉皱着眉头,望着那频闪的结界:“快去。” “是。”温浩头一低,闪身而去。 白仁之终于落在结界之外,秦墨一闪,已经归了双刀。他抬头四望,不见鬼侍,自己的冷月自云端一闪,直向洞底刺去。他心里一紧,按说,温绯不应当有事才对。 “你快去找人。”白仁之一挟萧靖楼衣领。 萧靖楼与白仁之已认识十年了,他从未见过他这般红着眼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连温绮遇难时都没有。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你若心里对她对半分你表现出来的紧张,现在你就去做你该做的。” 白仁之脚步不停,踏上玄月,往冷月所在之处御剑而去。 温绯死压结界,双刀半空中斩杀恶鬼,掩护白仁之等人逃走。随着他们距离渐远,结界之下恶鬼更加狂躁,温绯隐隐觉得那结界已经出现裂缝。不过只要自己多压一刻,他们逃生的机会就大上一分。 背后一阵死寂的阴冷,随着一声幽幽的“嫂嫂”,在温绯背后兀地出现。温绯心一惊,心神一动,鬼力不稳,结界骤碎成齑粉,万鬼腾空而出。 “秦墨!”温绯惊叫了一声。 只听“当”的巨响,秦墨挡在温绯背后。 温绯惊的一屁股坐在血池边上,透过秦墨的鬼影,望见那华衣女鬼指甲已刺穿秦墨的灵体,散着黑气幽怨而狠戾地看着温绯。 “嫂嫂,你这世注定灭世,还是早早死了,入轮回吧。”女鬼幽幽怨怨地说。 “公主,主人她不会的。”秦墨死死架住,她已经在刀中困了太多年,记忆皆已模糊,只凭着本能说出这些话。 “若不会,便不会有机缘来我埋骨之地,便不会唤醒……”女鬼语调顿停,一道白刃贯胸刺出。 女鬼缓缓低头,眼中刚刚由幽怨变成痴狂:“轮回了这许多世,他竟还伴着你……”她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温绯:“明明已经嫁我哥哥了,为何还要再纠缠他!”她双手一用力,将秦墨灵体撕破,由她灵体碎片处生穿而去,似也要将温绯这样撕成碎片。 温绯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鬼,只觉得那女鬼甚是眼熟,竟像极了萧婉照?秦墨拖她许久,她也没了之前的害怕,手出翻出符咒,双指一挥,符咒散出雷电,将女鬼钉的向后退了数尺。 女鬼望着胸前的雷符,思考了片刻,冷笑一声:“嫂嫂,想你当年,带着清徵,两人抗了狼戎三十万大军,解了他围城之危,成了举世闻名的姽婳将军,这世,竟这般没用?”说着,一把撕下雷符,一道黑灰散去,符咒顿成齑粉,化散风中。 秦墨灵体化合,挡在温绯身前:“主人,你现在不是她的对手,快跑。” 温绯一咬牙:“要走一起走。”说着双手一招,将双刀握在手中。 女鬼尖叫着上前,温绯一压身子,堪堪躲过女鬼利爪,双刀一挥,将女鬼拦腰斩断。往前路扔出数张魁拔借地符,脚腕上兀地一紧,重重摔在半空。温绯忙回头望去,只见一只散着蓝色灵力的鬼手化成实体死死抓住她脚腕。 “臭萧靖楼,不害死我你不甘心吗!”温绯看着女鬼衣发无风自鼓,血池的酸液尽被女鬼抽起,于她身后成了一道能劈头盖下的血扇。温绯看着胆战,知她想将那连魂魄都能化开的酸液全数浇在她身上。白刃于温绯眼前一闪,那鬼手尽断。 “主人,快走!”秦墨出言提醒。 温绯爬起来往远处跑去,其实她并不是被吓的忘记逃跑,只是刚刚发现符袋里的魁魃借地符已经只有一张了,绝对不够回到锁阳山了……她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这块血池地狱因为那女鬼怨邪之力太盛,竟都离她远远的,温绯连个逃生之处都没有。 数十支怨气由温绯身后刺来,秦墨与冷月合力竟都无法将那些怨气尽数除去。温绯向边上扔符咒,望着已见尽头的阴地,想着自己经过了那么患难,难道这此真的要命丧于此?若自己这个没用的样子都能灭世,那这世都不知道被灭了多少次!那个女鬼,自己找错人了还不赶紧醒悟一下,怎么这么蠢! 温绯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心一狠,纵身一跃,把其中一张符咒扔在了数十米之下。她重重摔在阴地,弹起又落地,只觉全身骨头都要碎了,试着爬起一次,腿脚刺骨的痛,使不上一丝力气,又重重摔下。回头望时,竟见那血池地狱竟已成了红莲之状,女鬼在高空蔑视地看着她,嘴角微动。温绯分明看见了四个字“你去死吧”,接着红莲化成血海,倾天而下。 温绯咬牙,心一横,往阴地一侧滚下。自己便是在这万丈高空摔成肉泥,也不要死在那酸液之下,永世困在那女鬼的血池地狱之中! 鬓边风过,无数厉鬼向沾上冷月生气的温绯袭来。冷月秦墨奋力阻挡,但就算抵得过那些噬骨的厉鬼也抵不住自己面前的万丈深渊,也抵不过身后的倾盆血海,左右都是个死,怎么死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温绯!”只见厉鬼团裂开一道缝隙,一阵疾风引着万千饿鬼欺身而至。白仁之一张手,将温绯拦腰拥入怀中,一手持起冷月,凝满灵力奋力一劈,生生将那鬼团劈出一道生机,玄月疾驰而出,引着万鬼在他剑后追逐那生机勃勃的灵力。 血海已到,白仁之将所有灵力凝在玄月之上,心无旁骛,一路疾驰。血海落下之时,白仁之只觉身后阴冷的狂风夹杂着血腥酸腐之气,将自己生推出好远。他丝毫不敢回头,用自己的灵力爬附于温绯之前凝在他手上的引路鬼力上,奋力拉扯,让玄月飞的更快。转弯之时,白仁之略略一瞥,只见刚刚一直追逐玄月的魂魄已经几乎都被那血海裹挟而去,但每一个方向,似都有黑影不住往此处疾飞。 白仁之救到温绯,也不多想,催剑快走。一路上向冲去,也不管身后又引了多少恶鬼狰狞。 “本孝哥哥……都这么多世了,你还是只会选她吗……” 白仁之耳畔响起幽幽女声,这声音与话语让他心滴血的疼。但他知道怀中温绯重伤,背后万鬼在追,不容的他此时分神。他一捻清心诀,将所有异象屏在心外,拉扯着引路鬼力直冲上去。 “糟了,要天亮了。”温绯望着面前洞口,只说一句话,她全身要散架了一样的疼。 “不怕,有我。”白仁之用尽灵力,身体都泛出了耀眼白光,极速冲出洞口。晨曦倾泄而下,身后洞口白光一泛,整个阴界与锁阳山瞬间消失,那阴阳界变成了正常的山洞一般,与世无二。数十只跟着冲出山洞的恶鬼,被那少阳之气一冲,尖叫着化成青烟。 第七章:元婴之力(1) 温浩刚赶到,看到倒地晕迷的王萌果与遍体鳞伤的萧靖楼,眉头一锁。只听萧靖楼对着他嘶喊:“快去救人。” 温浩心里更是一紧,见妹妹的匕首还钉着妹妹的鬼力,向阴阳界内延伸,再一望东方,只见那阳光马上就要闪出。他忙抽出长鞭,向界内冲去。他还未站稳看清局势,只觉一阵狂风袭面而来,硬将他吹的往后退了一步。此时阳光一闪,阴阳相交,洞内阴界消失。温浩抬头望去,只见白仁之灵力耗尽,玄月光华尽失,白仁之抱着温绯,勉力向洞口一翻,单膝落地,脸上尽是疲态。 温浩正欲张开结界,只见一道黑气于半空中卷起玄月剑身,将那已无光华的宝剑置于白仁之身边。 “父亲。”温浩回头,正见温凉的身影。温凉皱眉,看着这一地的伤员,其中抱着温绯的白仁之一见他,还欲起身行礼,可却不记得要放下温绯。自己已耗尽灵力,只略抬起身子,便浑身无力地又跪了回去。 温凉手按了按他肩,眼中神色复杂,却已经没有之前嫌厌之色:“好孩子,别乱动。” 鬼侍出现在身后,恭敬道:“白副局长来见,已到正厅。” 温凉微微点头,对温浩说:“你弟弟那里也出了些乱子,萧公子、王小姐都是绯儿的同事,一并安排至漪泓小筑休息吧。你弟弟还救了萧二小姐,将他们两个也安排在小筑吧。” 温浩一滞,心有困惑,但并不多问,点头道:“是。” 温凉到了正厅,白修之已等候多时。昨夜温家两处异像,望得他好生心乱,一夜未眠,大早就上门拜会。他于别都,名为副局驻守,实则也有替萧白两家监视温家之意。只不过他性本平和,温家一向安分温和,并没有异心,对异能科技总是能避就避,纵有个温沐,也只是爱好,也只有长辈的爱护,才没有多去阻止。他也爱温沐的才华,一直替温家掩饰,此次异动,必然被外界所知,若因此将温沐的研究暴露,只怕必又会举世震动,四十年前那声讨又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只怕到时在漩涡之中的不会只有温家,还会有因自己而被牵连的白家。 白修之实在担心,怕自己成了家族罪人,如坐针毡。但他打心底觉得温沐做的是对的,温家也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了。一边是家族,一边是好友,自己实在是…… 温凉见白修之表面平静,心神实乱,低一沉吟:“贤侄随我来。” 温凉将白修之带到阴阳界,温家几位长老正在修补加厚昨夜混乱,被损伤了的结界。 “这是……” “昨夜小女莽撞,带着令弟进了阴阳界,在界中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今早阴阳相交之时才出的阴阳界。具体何事,小儿已在讯问,一会问问便知。” 白修之嘴一抿,思考片刻,倒也不慌了:“那听机阁的黑烟呢?” 温凉凤眼冷冷往他处一扫:“老夫烤鱼烤糊了。” 白修之失声笑出:“温家主,您这……”那通天的黑气,你烤鱼烤糊了……烤鱼还是烤狼烟呢…… 温凉知道这个自己都觉得可笑谎话是绝瞒不过白修之,他本也没有想瞒他,引着白修之走到无人之处,掷下结界,方凝色问道:“贤侄可知道地狱道?” 白修之知道温凉要与他说正事,正色恭道:“温家第六道,晚辈知道。” “那个孽子,竟将血池地狱召至了听机阁,带回了萧家二小姐和……一具棺木……”温凉重重一叹,一拍栏杆。 白修之一怔,第一个想法是如何将此事压下的好。 “那棺木也不知道是设了什么机关,一出现在听机阁,没多久就消失了。血池地狱惯是歪魔邪道的埋骨之地所化,我见那棺木华丽邪魅,周身钉了八十一颗铁钉,如此现世,只怕不详。” 白修之眉头紧锁,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修之懂了,此事修之知道该怎么做了。” “昨夜,从阴阳界回来的,不止白三公子与绯儿,还有萧大公子,以及他们的那位同事。” 白修之这才轻轻舒了点气,他知道,与温绯在一起的话,异能科技被曝光的可能性不大。还有萧靖楼在,萧家必会在意阴阳界异动之事,这样自己便可以找个由头,压下听机阁的异动,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那鬼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凭空出现凭空消失,不知是何意思。 “如此,修之明白了。” “贤侄是否去漪泓小筑看看三公子?” “修之求之不得。” 温绯听着这满筑的动静,想想自己上次被陈容所伤,完全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好好休养。现在这算什么……这是回家还是上班呢……队长在就算了……怎么全队都在这里养伤,全队都在就算了,那个臭弟弟没有听机阁吗,过来占房子吗! “啊!好痛呀!你不能轻点吗!”弟弟杀猪一样在隔壁房大喊大叫。 “能不能小点声!多大点事!”萧靖楼实在被温沐吵的不行了,出言责备。 “干嘛,痛不是人的本性吗,痛就要喊呀,不要憋着呀!”温沐还真的吵了起来。 “要不是看你救了我妹妹,我早教训你了!” “你知道我救了你妹妹,你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本大爷,本大爷可是听说你差点害死本大爷的姐姐!” “你!” 只听门外脚步凌乱,门声频响。温绯想睡觉都睡不了,翻了个白眼。 “你们不能安静点吗?”白仁之的声音响起。 “轮不到你来管我!” “那更轮不到你管我,在我们温家大吵大闹,萧家的家教就是好!” “哥哥,别闹了,好歹人家也救了我。而且……没有温妹妹……你和萌果……” 温绯听着外面狗血剧一幕幕,心想,要不翻窗去哥哥那避避吧,还能睡一觉。心里想着,坐了起来,却想起自己鬼力都用去自救了,眼睛又看不见了……现在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不由摸到门边,打开门,用自己的白瞳看着这周遭传来声音之处:“这是温家的漪泓小筑,是我的漪泓小筑,若是要吵,至少请你们出去吵。” “温绯……”只听着白仁之往她处移了一步,便停下了。 温绯听着周围安静,感觉似有两人到了附近。一人鬼力精纯而柔和,应当是父亲,一人灵力盈白而温暖,应当是白修之。 “温家主。” “父亲。” “白局。” “哥哥。” “修之哥哥。” 几声不同的称呼传来,温绯转向那步声传来处恭敬道:“父亲,白局。” 温凉看着自己女儿眼睛又看不见了,倚着门边,分明一身是伤,柔弱万分,却自以为刚强,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让她避世之心顿起。只是他们手足三人血肉相连,谁也不愿意谁因为自己而让家族为难,遇事争相而上,遇功皆避如蛇蝎,有罚都争着相替。除了小儿子天废之人,大儿子与女儿都为了对方暗自努力,以争这家主之位,好让对方自由。这过程,两个孩子都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看着温绯,他自己也有些迷茫,双刀之力他听过太多描述,那个封印她元婴之力的伽蓝印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自己怕双刀过于强大,女儿终会失了这善良的本性,但这么下去,女儿鬼力如此稀薄,通世眼的秘密若是为世所知,她便不是家主,也不见得会自由。而且这三番四次的事件可见,萧家有心不放温绯出国,于国外,还能以暗卫相救,若在国内被萧家发现温绯身边还有暗卫,只怕又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文章的。可这一次一次的任务也好,异事也好,若不是这白三公子处处相护,只怕女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温凉不由紧皱起了眉头,淡淡对温绯道:“你这鬼力实在是修为太低,看来你一人修炼实在是不行,今晚我与你哥哥授你一套修炼之法,子时,你到阴阳界来一下。” 温绯听到这不冷不热的话,丝毫不像父亲平时慈和的语调,昨夜自己也算是拼尽了全力,以一已之力压制了整个血池地狱的躁动,与白仁之一起将萧靖楼、王萌果二人救出。虽然之后自己敌不过那女鬼,可这些事,也不是一个普通鬼修能做的到的呀。再不说自己并未懈怠修炼,实在是少了那一半的元婴之力,没有办法像哥哥那样已近温家第一的温凌姑姑的水平呀……虽然自己便是解了那一半也不一定会比哥哥更好,也不一定能敌得过那血池之主,可至少阴地能更远些,符咒消耗的能更少些,自己说不定就能逃出去了…… 温绯轻轻一咬唇:“是女儿懈怠了,辱没门楣了。” 白仁之手轻轻一抖,白修之一拉他,用眼神告诫,这是温家的家事,无论他以什么身份,在此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要时刻记住,你与你哥哥一样,都是温家家主的人选,切不可有私毫放松。” 萧靖楼惊一抬头,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离她哥哥差十万八千离的小小温绯,竟也是温家家主的人选。心念一转,想想也是,温家从来是不拘一格选家主的,当年温老家主就在才华横溢的温凌与懦弱怕事的温凉之间选择了温凉,这个决定,不知道让父亲嘲讽了温老家主多少年,每每畅饮或家谈,都笑话这老乌龟看起来倔强,却也是个怕事的,找了个这样的继承人,温家活该没落。每说这话时,总有人接茬奉承,说还不是萧家主气势如虹,民心所向,不战而屈人之兵,让温家闻风丧胆,不敢有丝毫的挣扎。萧数每每听到这话,都满意地笑着摸着自己的肚皮说“不说往事不说往事”,然后举杯继续喝着。这么想来,温家在考虑温绯,那也是有可能的。若真是如此,只怕温家一百个不愿意将温绯嫁他,难怪白修之、白仁之想尽办法与温家走的如此之近,自己还一腔热情上赶子来送,实在是跟个猴子一样不知道被这白温两家看了多少笑话。 第七章:元婴之力(2) 萧靖楼眉目凝满怨戾,却知温凉、白修之皆在,自己毕竟是矮了一辈,不好发作。 “是,父亲。”温绯低头应承。 温凉转向白修之:“贤侄见笑了,老夫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好,温伯伯慢走,修之也懂些医道,在此也有些用处,看过各位弟弟妹妹之后,修之自去便可。” “自便自便。”温凉说着,摆摆手,倒自己像客人般被白修之送出了小筑。 温沐没有异能,却从血池内救回萧婉照,竟是这么多人中伤势最重的,身上多处被腐液腐蚀,比萧婉照、温绯狼狈上十倍。他又与白修之最熟,最会与他撒娇,一见父亲被送走了。回头就挽着白修之,拖进姐姐房中。 温绯虽看不见,耳朵却好,听着他过来,不由警惕问:“干嘛,你自己房间呢?” “你瞎呀!”一想起姐姐真的看不见,温沐不由地冷嘲热讽起来:“整个事就我们两个伤的最重,修之哥哥当然要给我们先看。” 这一句话便将萧靖楼的无名恶火全搓了起来,正欲发作,不料温沐惨叫了起来。只见温绯拧着他耳朵道:“我们自有鬼医照顾,白局是客,怎敢劳动。再说便是白局有意行医,也是萧大公子、萧二小姐、王姑娘先看,你我皆是主人,应当尽力照顾才对,哪还有先看的道理。没学异能,还没学礼貌吗?” 萧靖楼听着这话,虽然心里受用,可诸多事下来,便是温绯嘴里所说的道理都觉得别扭。一把拉起妹妹:“不必了,萧家兄妹又不是孬种,受伤自是修炼疗伤,用不着温三小姐好心。” 温沐一听这话,心里怒火大盛,脸上去笑的讽刺:“你看,还教我礼貌,人家萧大公子才是天下第一讲礼貌的人,人家要自己修炼疗伤,用不着麻烦修之哥哥。不过想来萧家惯会居别人之功,扬自己之势的,到时便是修之哥哥治好了,只怕最后都是萧大公子的功劳呢。” “放肆!”温绯知道温沐素对萧家不满,但倒真没想到他竟这么不顾两家脸面在此胡说。 “我放肆?”温沐冷笑一声:“陈容那个任务,明明姐姐给了陈容致命一击,连眼睛都差点瞎了,为何嘉奖时并没有姐姐?” 萧靖楼本是要发作的,听到这话不由一怔,怒气尽散。 “你没有嘉奖?” 温沐又是冷笑一声:“萧大公子真是会装傻,有没有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白仁之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因陈容的任务,萧靖楼获一等功,自己获二等功,因嘉奖是直接发到个人手上,温家行事向来低调谨慎,所以他觉得没有听到温绯得功的消息也是正常,并没有深究。而且自己也只是支援,萧靖楼、温绯是实打实在拖延了陈容的步伐,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自己二等功也算是这样了。温绯就算只是低阶观测师,被局里看轻,至少也应该是与自己一样的二等功,不想竟是完全没有。 “要你多事,那有的没的,有什么关系。” “姐姐,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我做弟弟的就是看不过别人拿着你用命换来的成果耀武扬威,还三番四次欺负你!别的我不说,若是萧家想娶姐姐,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你……” 白修之轻咳了一声:“医者父母心,没有这么多说法的,我看阿沐你是烧的厉害,我还是先给你看吧。” “我哪里有烧……”温沐话语未尽,只听一边踢翻椅子之声。 萧靖楼身手极快,虽将椅子无意踢翻,那檀木圈椅还是有些分量的,他只是指尖轻轻一点,瞬间便将椅子扶回了原位,似椅子从未动过一般。 所有人都望向他,他拉着妹妹:“此事我着实不知,我现在便回部里问清事由。” “哪里……”温沐还想着冷嘲热讽,白修之已举起手,挡在他面前。 温绯往萧靖楼处一躬身:“是温绯怠慢了,我替弟弟向萧大公子道歉了。可是像白局说的,医者父母心,各安其职罢了,我在部里任职,接受部里一切安排,我自有工资,我也觉得工资对得起我的工作,我并不是为了嘉奖而工作的,有便有,无便无,温绯自听从部里安排,请萧大公子不要多此一举。况且,你与婉照身上都有伤,不是温绯夸口,这阴界之伤,只怕世上没有人比温家鬼医更了解,婉照伤重,还是不要妄跑罢了。若是实在觉得住得不舒服,我将弟弟送去哥哥那里好生管教,决不扰萧大公子、二小姐修养。” “姐姐……” “住嘴!”温绯喝道,白瞳内的怒气慑人。 ————笨楼vs笨绯———— “什么?”温凌柳眉高高一挑。 温凉忙道:“对,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如果再不多少将绯儿自己的元婴解封一些,我怕她真会……” 温凌鼻息轻蔑一哼:“解封一些?”她眼神冷冷扫过温凉:“要解便全解,为什么要解一些?你若要解一些,便去找白家的人好啦,我反正不去。” “这……这怎么行……”温凉本以为姐姐会反对他解封些许温绯体内的伽蓝印,不料她竟是想全解。 “纵观温家历史,没有人比绯儿天资还要好,娘胎里就融合了弟弟的元婴,又是双刀之主,自己还聪慧,肯下苦功,实在是温家千年都有没有能遇到的好胚子。可是你看看,绯儿比的过哪位持双刀的祖先。” “若是战时,我定不会这样封锁她的元婴,可是这是和平时代,她若能力超群,必招嫉恨,最后不会好的。” “哼,那都是弱者的好,要来有什么用。好好的一头狼,生生让你们养成京巴了,你们竟还有脸在这里沾沾自喜。” 温凉没想到姐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强势的性格,一时被她说的语塞。 温凌一向咄咄逼人,见弟弟又闭嘴不语,火气更盛了。想起亡夫在时,总说她气势太盛,得理不饶人。他每每说她,她就每每与他吵,得理了为何还要饶人,难道有理还错了吗?直至他死前的最后一夜他们还因战术分歧吵了一架,她负气带队奇袭,他带队营救,却从此天人两隔……这些年,她每每生气,都想起亡夫,她心底潜意识里害怕这一次吵嘴,以后又与谁不复相见。 二人沉默了片刻,温凌冷哼一声,语气却没有那么尖锐了:“若是绯儿在我手下培养,如今只怕早已有我的修为了,哪至于被那些流氓匪类欺侮。那么一个好丫头,唉……”说着她不禁摇摇头,不由地惋惜。想起自己无端说起往事,更扎弟弟的心,不由地站了起来,拖起温凉:“反正我不同意,你爱怎的怎的,我不管你。出去出去,我要浇花了。”说着便将弟弟推出门去,一把将小院的门阖上,将家主就这么关在门外。 听着门外一声长叹,衣脚声细碎远去。 温凌摇摇头,抬头望着别都从前十分难见的蓝天,对温家的前途生出了无限的迷茫…… ————想看姑姑家番外的评论区扣2———— 好不容易在白修之的帮助下,温绯才控制好漪泓小筑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将萧家兄妹劝回房中,把弟弟圈在自己房中,小筑才安静下片刻。温绯本来鬼力就消耗了许多,剩下的鬼力均用于修复身体,支撑这么久,多方安抚协调全凭一口好强之气,小筑安定,那口气一松,全身伤痛顿起,内里空虚,头脑晕眩,腿脚一软,竟差点晕倒。白仁之早知她逞能,却又不能劝诫,只得一直跟着。见她身体瘫软,忙上前扶住。 温绯周身一暖,似落入了谁的怀抱,那熟悉的温度与味道,恰如刚晒好的被子,让人慵懒缱绻。她意识一松,竟睡了过去。 “姐姐。”温沐见到,惊叫着上前。 白仁之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没事,睡着了。”说着他将温绯小心抱回床上。 温沐这才噘嘴报怨,掩饰自己刚刚被骂了,还这么紧张的尴尬:“真是个睡虫,修之哥哥快给我看看,一会去你家下棋去。” ————(⊙v⊙)以后番外看投票写吧———— 温绯一觉睡醒,只觉身上已没有那么痛,鬼力虽然依旧空空如也,但还是能感觉到恢复还是不错的。听着门外有人走动,安静平和,知道弟弟应当没有再闹,也还算是让人舒心不少。这是她第三次变成白瞳,第二次失明,也是第二次能看到那些流动的异能,她已没了之前的惊惶害怕,反而镇定了不少。 望望收在一边,已无刀鞘的双刀,那流动的黑白两道能量像瀑布一样倾倾泻至地,化成一美人的身影,小心地向她走来。 “墨姐?” 秦墨脚步微微一滞,躬身行礼:“主人。”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温绯伸手,秦墨身体里快速流动的力量在她指间化开再汇合,如黑白相间的流水。 秦墨低头望着那伸进自己身体里的指尖,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温度,那种带着生气,柔弱的温暖,不知是已经多少年没有感受过的感觉,秦墨眼眶泛红:“主人……” “你把刀鞘毁了?”温绯自白伫之之后,着急回家,生怕弟弟出了差错,双刀一直由鬼侍护养,自己虽然发现刀鞘不见了,却总是以为遗落在乾坤箱内。直到昨天,自己遇险,秦墨所使的招式,发挥的能力,皆是自己从前未曾见过,也未曾达到过的,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刀与以前不一样了。 那日在医院,温浩将白仁之、温绯安置好,便寻了双刀,放在温绯房中。温浩离去时,秦墨由刀鞘挣扎而出,看着又一次自己没有保护到的温绯,想起两年前自己也是一样无力的感觉,她竟将刀鞘用鬼力毁成齑粉,自此,她的力量不会再受刀鞘束缚,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一直伴着温绯,哪怕现在她的力量还不到以前的零头,但只要能伴着,她便没那么多的遗憾。 但…… “你那么不是会很快被刀融合吗?” “应该不会吧,太久我都忘了。” 相传,双刀的刀鞘是白家先祖赠与温家第一代家主的,因带了白家先祖的灵力,秦墨才得以在双刀怨气中保存自我的意识。双刀中的怨气对她的记忆侵蚀之大,以至她很多事都已经不记得了。 “在血池地狱,那女鬼说我以前和另外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对抗了三十万人?”温绯想起之前那个很像萧婉照的女鬼,心里有些难过。 秦墨靠着她坐下,揽着她肩,感受她的温度:“恩……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没错。” “那我是不是很没用?” 秦墨侧首想着,没说话,温绯失落地等了半天,才发现她在逗自己,掩着自己的情绪,她不由撒娇般地责备道:“你要不要想那么久,我真那么没有吗?” 秦墨笑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命,我好像记得,我活着的时候比你现在还没用呢。” “你还记得你活着的事吗?” 秦墨从来没说过她活着时的事,让人都忘了她曾是个活生生的人。 “好像,我也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秦墨望着双刀,迟疑着:“但我好像……好像活着时,没有接受他……” “为什么呀?” “我……我……”秦墨竭力地想着,一道黑色的泪散着黑气由她眼角不经意的滑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泪一穿过她的身体砸在床上,瞬间消失了:“我……好像不相信他爱我……” 这带着颤音的几个字,重重打在温绯心上。 我……也好像不相信他爱我…… 第七章:元婴之力(3) 温凉已与温浩他说了,今天要多少打开一些妹妹的伽蓝印,但却不能让她知道,特让他来接她。封印温绯元婴之力的事,温家只有父亲温凉,母亲豆蔻,大姑姑温凌,已故叔叔温决知道,自己则是妹妹两年前被营救回来后,父亲才告诉他的。他永远忘不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夜,那也时他至今唯一一次看到父亲的自责、内疚、悔恨交织在一起的眼神。对于一个鬼修来说,有这样的痛苦的经历,并且能扛过去,这是一件极值得骄傲之事,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承受力能大,可以在鬼道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获得更多的力量。所以,性格温和的父亲鬼力修为不如性格刚强的姑姑就是如此,无关天赋,只是父亲更为悲悯。 这样磨砺而来的修为,却实在太违背人性了。叛逃出国的小姑姑温凝便是这么想的,也是她,将温家的异能科技推向了顶峰。若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异能科技获得更强大的力量,那哪里还需要这样故意摔打自己的孩子。可这么容易获得而来的力量却会让使用者忘记生命的本质,从而导致力量的滥用。萧家便是看到了这点,才以温凝为温家最大的靶子,生生将所有关于异能科技的研究成果没收销毁。小姑姑心灰意冷,便叛逃了出国。 温浩每每想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族,想想家族中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事,觉得鬼道这条路,实在太艰难了。或许,萧数当年对温家的做法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残酷,至少,现在来说那些脱族的旁支可以有更大的选择空间,不必再非在鬼道这条路上走下去,所以,他并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憎恨萧家,厌恶萧家。 “阿绯?”温浩轻轻敲着妹妹房间的门,试探地问着,担心她还没休息够。 “来了。”温绯刚收拾好,正准备出发去阴阳界,便听到哥哥敲门之声,忙来开门。 一开门,温浩一怔,只见温绯身后无声屏息的白仁之与整个房间摆放的凌乱的家具。白仁之见到温浩,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温浩知道,如果不是白仁之挪开挡在妹妹身前的家具,只怕她会一路摔过来。他对白仁之轻轻点点头,牵着妹妹的手,往阴阳界走去。见妹妹身上伤愈速度之快,必是白仁之将自己凝结起来不多的灵力都用来治疗温绯了,所以他才会看起来脸色那么苍白。 “你好得很快呢,今天早上出阴阳界的时候,你还站不起来呢。” 温绯对这事也有些困惑,虽然她知道,异能者除非刻意调整了自己的异能,否则,身体为了保护自己,生成的所有异能都是优先修复自己的身体的:“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的鬼力应当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才对。” “是吧,”温浩低头,想着刚刚虚弱的白仁之:“父亲想说和你与白家联姻,我觉得三公子不错,你的意思呢?” 温绯一怔,转向哥哥,用看不见的白瞳看着他,脸上俱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干嘛呢,两兄妹聊天,你这是要吃人呀?” 温绯嘴一扁,转回头去,在哥哥的搀扶下继续向阴阳界走去:“我就算要联姻,也是跟萧家联,白家又没有要求要联姻,联什么联。” “萧家我去便是了。”温浩说这话时,淡淡有些难过。 温绯又是一怔,转头盯着他:“那林姐姐呢?” “阿茹去年结婚了呀,应该今年年底的预产期吧。”温浩说的不在意,心里却钝钝地痛。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不是?” 温浩看着妹妹这又惊又疑的表情,笑着挽扶着拖着她往前走:“自己又定不下来,拖着别人干什么?她有合适的便放她去了不是更好吗?” “可是哥哥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呢。” “我们肩上都有自己的责任,你有,我也有。你愿意替我与萧家联姻,我又何尝不愿意呢。” “我有婚约,你又没有!” “那是姐姐与萧靖楼的婚约,姐姐不在了,是你还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温绯摇摇头:“我嫁过去,萧家才有牵制温家的人质,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把女儿嫁来我们温家。” 温浩听着妹妹这话,想着萧数招摇跋扈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才提醒了温绯,她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莫非!你过去?那,那怎么可以!” “阿沐一定要在温家,不然,这些年来,温家的所有谨小慎微,所有的忍气吞声都白忍了。你我二人,要不担起温家的担子,要不去萧家做人质,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好受的。但如果真的要去萧家做人质的话,我比你要合适。” “我就是半个废人,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不准这么说自己。”温浩扳过妹妹的肩:“你才是父亲心里的第一人选。” “不过就是双刀……” “不,不只双刀。”温浩知道妹妹看不见,但表情依然严肃:“你比我多的不止双刀。” 温绯不确定哥哥说的是什么,是那至今都没有办法逾越的创伤?是这么多年在战场沉浸的见闻?难道要说是什么百折不挠的心?这都太虚太无谓了,若是自己有哥哥一半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去到战场修炼,还害死了同事,自己也差点死在那荒芜的草原。温家的人成了孤魂野鬼,看着自己曝尸荒野,无人来葬,若自己是这样的结局,只怕也是十分讽刺的。但若是家族营救的部队再晚一些,自己也就只能是这可笑的下场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比哥哥多些什么,父亲若不是本着自己是双刀之主的身份,估计早早就像萧白两家一样,将长子定做继承人。哥哥至今走出去,仍比萧靖楼、白修之低上一头,也都只是因为自己个没用的人罢了…… “你看不见,锁阳山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吧。”二人沉默了许久,不知不觉已过吊桥,踩在踏实的地上,温浩问道。 “可是最近回家吃胖了好多……” “没事,哥哥这点力气还是有的。”温浩笑着,把妹妹背了起来:“要不是要做这体力活,父亲就亲自来接你了。” “父亲倒是学坏了,以前他可爱背我了。”温绯靠着哥哥宽阔坚实的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父亲倒是愿意的,就是前天去你那,被母亲把腰给闪到了,他现在是有心无力。” 温绯想起父亲鬓边的白发,想起他已现的老态,比较母亲与姑姑,他看起来年纪比她们都要大上几岁一样,心里不由地有些酸楚,轻轻唤了一声“哥哥”。温浩听着她声音有异,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随意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些年我都不在家,谢谢你替我照顾家里了……” “有什么替不替的,都是做子女应该做的。你别乱想,我也照顾不了什么。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让家里少操点心就是了。”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凝霜轩。” 若是谁愿意在这万尺地狱之下修上一座别院,那也就只有当年被异能界家族称为温家鬼才的温凝了。为了更好地研发异能科技,温凝所幸在这锁阳山之底修了一座别院,自己也就长期住在这地狱之下,直到萧家将所有矛头对准了温家,对准了她,将她毕生的研究付之一炬,她才心灰意冷,离开了温家。 而相传,凝霜轩所筑之地为锁阳山下的一处鬼泉,泉中涌出的不只有泉水,还有冤魂。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源源不竭的冤魂,对人影响极大,所以温凝离开家族后,凝霜轩被圈为家族禁地,没有家主批准严禁入内。 温绯俯在温浩肩上,温暖安定之感让她昏昏欲睡。似是小时候一群人在山上跑累了,都是哥哥背她回去的。温浩望着山脚依稀可见的小院,山路上不远处有三人在等待,分别是父亲、姑姑,还有堂叔温况。温浩手中凝起鬼力,注入温绯身体,让她彻底睡去,方走到那三人面前分别问好。 温况望着温绯,又望向温凉:“堂兄,你确定吗?这伽蓝印一旦开启,便再也无法像最初一样密封的那么完好,日后她情绪若有异动,将本能的元婴震荡而起,这伽蓝印只怕不堪一击呀。” 温凉轻轻叹息,他又何尝不知……他微微摇头:“我只怕若是不让她本来的元婴发育……我就又……又多了个绮儿……” 温况是唯一一个在什么时候都没有离开过温家的人,停修过鬼力,扛着锄头跟过温凉去种树,在温凉身后目送过无数家人离开,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祖居的大宅,没有想过要背弃温家的家主,哪怕那个家主不是他心目中的家主。他自然是知道温绮的事的,不由也叹了一息:“但是小绯现在终是不用去那战乱之国了,在国内,小沐的元婴终究是足够应付的吧?再说小绯毕竟继承的是堂嫂的元婴,生出来的都是白色异能,与小沐的黑色异能难道不相冲吗,到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呢……” “我又怎么会不知,所以才来此处解封,若是二者相冲,借助这凝霜泉之力,我们还能将那相冲之力强压回去。别的……也只能看这孩子的福气了……” 温况知道堂兄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微微点头,先向小院走去。 第七章:元婴之力(4) 温凌望着昏睡的温绯,难得收起了所有傲气与尖锐,怜惜遗憾地摸了摸她的头,妨如看到一宝稀世珍宝被永远塞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匣子里般的遗憾。每次看到她,她就恨这世上的迂腐,人们的无知,将这样的难得一遇的天才死死禁锢…… 要不,趁着这次,就完全将那该死的伽蓝印打破? 温凌眼神渐渐变了,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在这世发光发亮,成为这世最闪耀的明星。不……若能在自己手下培养,温凌有信心让她成为这世的太阳,或者…… 永夜。 这想法一产生,温凌眼神都变得狂热起来。温凉、温浩看着她的转变,温凉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你别忘了。” 温凌经温凉这一提醒,所有的兴奋都烟消云散,她用冷漠掩盖着失望,冷冷瞥了弟弟一眼,瞥了侄女一眼,冷哼一声,转头也向山脚小院走去。 温浩看着姑姑的这些反应,不由的有些担心:“父亲,姑姑这……” “没事的,她不会的。” 温凉温浩到达鬼泉时,温凌温况已经各自压好的阵角,温凉看着温凌不奈烦的压在北方阵脚,心里安落了不少。北方癸水之位,是一会阵脚中的八方里最凶险一方。她自压此处,说明自己没有想要做什么奇怪的事,让他们放心,省得他们心乱,一会出了什么差池。温浩将温绯放于泉中,看着妹妹缓缓沉停于泉底,他方压好自己的阵脚,温凉见四人已齐,对天祈福,唤得四位先祖魂魄压在斜方,成八角之势。 “哟,这就是一代家主的转世呀?”八代家主温逸一向风流贪玩,到今天还赖在阴阳界不肯轮回,倒成了现在温家能找到最老的一代家主:“漂亮漂亮,还跟以前那么漂亮。” 在场几人听着这话,都默默腹谤道,一代家主离八代家主少说也有快两百年的间隔,那时又没有照相机,温逸在这里套什么近乎,说的他真见过一样。 温凌一挥拂尘:“怎么招了这么不靠谱的人来,弟弟你最近的功力也这么不靠谱了吗?”说着冷眼一扫温逸,捻诀便要重新召唤。 “呀!小凌凌在这里,别别别呀!我就是听说是第一代家主来了,才从乌斯藏赶回来的呢,来都来了你就别换了吧。” 温凌冷哼一声:“你若是好生在这里压阵,我便不换,你若再胡说八胡,小心我的饿鬼道。” 温逸忙一抿嘴,做了个拉链状,再也不说话了。 “阿凌也不用吓他,第一代家主谁也没见过,他有些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西北角一老者魂魄如入定一般地淡淡地说出。 “她是谁转世与我无关,这里躺的是我侄女,温逸,你这老家伙要不好好压阵,我现在就收了你!” “恩恩恩恩。”温逸忙不敢说话,点头如捣蒜。 “姐姐,不要过分了。”温凉修为不如她,在各位先代家主前并没有那么多的话语权,只能适时地点一点温凌,也好不要让她太嚣张,惹怒了各代家主:“温凉已将此阵意图告知各位了,请各位助我等压阵。” “谨遵家主之命。” 温绯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暖暖晨曦将房间照的明亮而温暖,窗边小池水光映得屋顶涟涟清爽。她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体已无大碍。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略一运鬼力,这鬼力的感觉十分充沛,修为好像还比之前多了不少。也不知道父兄用了什么方法,不过凝霜轩是家族禁地,可能是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人的秘密,所以才不让自己知晓。 哥哥还说自己是父亲第一属意之人,连禁地都不让她看上一眼。她微微嘟嘴,可是自己真的没有想到哥哥居然已经跟相恋近十年的女友分手了……这个笨蛋哥哥…… 想着这些,自己也没有办法,索性见一步走一步吧。她起身更衣洗漱,望着镜中自己的黑瞳,对这个倒是很让人满意的。她心里莫明的开心,想着今天要不要趁状态好,再去一次魑魅魍魉楼吧。 一开门,只见萧靖楼、白仁之都在,两人身姿一样挺拔帅气,可是却盈着让人眼花的蓝白光芒。两个人,温绯生看出去四个欲重合而又分离的光影,脑中晕眩,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温绯!”萧白二人同时唤出,要来搀扶,正好萧婉照、王萌果出门刚回,正见这一幕。 温绯紧扶着门框,低着头,对他们摆摆手,不让他们靠的太近:“没事……别过来……” “姐姐!”温沐刚洗漱完,见到这一幕,忙跑了过来,扶着温绯:“你又怎么欺负我姐姐了!”抬头对着萧靖楼就吼。 萧靖楼一脸惊愕:“我什么都没做。” “阿沐,跟萧公子没关系,你……你去找哥哥来……” “我看看?”白仁之将灵力拢在手心,上前想要探她神智。 只那光在温绯看来万分刺眼,惊得她略一退步,让门槛生绊了一跤,坐在地上,抬手挡着那强光:“不,不用。” “诶,你这人好怪,三哥哥给你看病你怎么还不用呢,就是我嫂子,也不用这样吧?马上就摆起谱子来了吗?”萧婉照心都在白仁之处,看到这样的事态,白仁之脸上惊慌失望,她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医术被质疑而生的尴尬难堪,不由地上来为他出头。 萧婉照血池一役最先摔进血池,便失去了意识,灵力并未耗损多少,她一过来,那灵力光盛如太阳临世,温绯觉得自己眼睛被照得如要被剜出来一样痛,忙躲到弟弟背后:“请他们出去,快去找哥哥。” 温沐被姐姐的异常吓得手足无措,急忙将他们那一众人都赶了出去,合上门,回头查看姐姐状况:“姐姐你是怎么了?” 这时,那斑斓的光斑才消失,温绯才能睁开眼睛:“我……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有问题……” “那找哥哥干嘛,哥哥又不会看眼睛,我给你找鬼医去。诶,不对呀,白三哥哥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让他看。” “你,你别管,先把哥哥找来。”温绯心里十分不详,这样的光她不是没见过,陈容时,在医院时,都见过,但从来没有这样刺眼,这样眩目。 “好。”温沐也不知状况,怕自己开门出去,姐姐又会看到门外之人,不由地将门反锁好,一个箭步由窗户翻了出去。只听几声踩水之声,温沐也不管衣裤全湿,狂奔着向博盛园跑去。 萧靖楼三人对这样的变故都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有白仁之隐隐听着,大约猜到此事应当与通世眼有关。可是上次,温绯是鬼力耗尽,才意外获得的通世眼,为何这次,她明明鬼力充沛,通世眼的反应竟如此强烈,连自己的灵力都看不得了呢? 鬼侍如常为他们备好早膳,四人却没有办法好好吃下,萧靖楼和白仁之都在担心温绯,萧靖楼生怕她瞎了以后家里嫌弃,不让自己娶,白仁之担心她的通世眼若是这样的状态,必会影响任务,若她突然退出,自己再与她相处之时只怕会少之又少。萧婉照望着哥哥担心嫂子,又看白仁之被温绯拒绝后一直闷闷不乐,本想着温绯既然以后要当自己嫂子,那就要对她好点,可大早上就摆那副做作样子,让哥哥和白三哥哥都不悦,只怕进门更加不好,日后这妯娌关系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王萌果本以为燕长歌不过是个小人物,却没想到竟是温家三小姐,顿觉自己在这个任务中矮了好几头,实在是让她不悦,但想想温绯与萧靖楼有婚约,白仁之明显对萧婉照无意,自己去了三终寺后又梦到了白仁之,心想自己与白仁之才是一对,心里又有些窃喜,纵然身份有些不称,但想必若能在一起,必是白仁之真心爱着自己,二人冲破种种困难在一起的那种爱情。只是这个温绯实在让人讨厌,既已有了婚约,为何还对萧靖楼欲擒故纵,对白仁之楚楚可怜,这女人实在贪心太令人讨厌了。 餐厅紧挨着明堂,只见明堂外脚步声匆匆,温凉带着温浩、温沐,往小筑内走去。萧靖楼和白仁之都欲跟上去看,温凉尽力和蔼地笑着,让他们好生用膳。白仁之抬头时,正与温凉身后的温浩四目相对,温浩以极微弱的幅度摇了摇头。白仁之不知道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必与通世眼有关。 不过多久,温浩亲自来与他们道歉,温绯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是回不了琼山了。他知道他们已经定了明天返程的高铁票,但是可能温绯不能跟他们一起行动了,任务的事情还请各位多多担待,辛苦大家了。而他们的行李,温家已经跟酒店说好了,酒店已经妥善收拾好,今天中午前就会送来漪泓小筑了,大家放心在这里住着休养,若有任务需求,跟鬼侍提便可以了,温家一定会尽力让大家住的舒服,玩的开心的。 “温绯她怎么了?”萧靖楼性子冲动,开口便将白仁之想问的问了出去。 “舍妹没什么大碍,就是昨天修炼,有些不当,休息几日便好了。” 萧靖楼听着温浩这样的解释,心里不大满意,不过他既说只要休息几日便好,那想来不管她休息多久,最终也是会好的。只要能好,最好休息到任务结束,让白仁之没有机会接近她最好。自己可是她的未婚夫,要来温家看她名正言顺,白仁之则不一样,他若是让他母亲知道他未经家里,私定了终身,打断他的腿都有可能。 “那我去看看她?” 温浩眼神不由地向白仁之处一滑,微微一笑:“舍妹需要安养,已经移到了博盛园,不劳烦萧大公子了。” 第八章:紫衣阁(1) 便是这样,直到他们四人离开别都,温家人都将温绯藏的好好的,未让他们见上一面。白仁之每天独自坐公交上下班,那过于漫长的旅程,让他几乎能看完报纸上的每一个字。与上次来琼山时自己吃好睡好的状态完全不同,如今合眼想的都是温绯,每天早上睁眼看的都是手机,害怕有一天收到替换温绯的任务通知。 已经三个星期了,家族也没有再安排人来接管医院,对白仁之来说,这似乎是个不太好的好消息,毕竟他可以借助这繁忙来暂时逃离思念的折磨。 “你怎么又来了,不才来过吗?” 温绯一踏入魑魅魍魉楼,子寿便知道了,由魅馆栏杆往下望去,见她气色极好,可眼神却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同。 温绯有些失神,望着这熟悉的一切都散着陌生的鬼力,望着在二楼楼梯口迎接自己的子寿。 “原来……你就是这楼呀……” 子寿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温绯望着这与子寿鬼力相同且化合混沌的魑魅魍魉楼。 子寿脸色阴沉,他知道,通世眼觉醒了。 正如往常,他引着温绯到了三四层间的楼梯。那五千级的阶梯在温绯面前赫然出现。 “这是惩罚你上次想要捣我生意……”子寿话间未尽,却见温绯于空虚处抬脚,三两步便消失在四层。 “这……这丫头,以后惩治不了她了呢。”已经多少年没人能这样了,子寿怔愣了片刻,急忙跟着温绯的脚步走了上去。 温绯望着这一排排的书架,书比之前多了些,还有很多看不见,但……她能看到那空无之处散出淡淡鬼力,化成不同细小的字迹消失在空气之中。 她在书架中一排一排的走过,指尖在鬼力高低飘散处一本一本滑过,好像能看到那些书一般。子寿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以为她能看到这里的所有书,但她时而由书本中穿过的指尖,他知道她并看不到,只不过是看到书缝间逸散的鬼力罢了。 温绯的手停在书架中间,她看的到那书中散出的鬼力印成的小字,但却看不到那本书。 “是不想让我看吗?”温绯轻轻问道,鬼力由她袖中逸散出去,将那本看不见的书托了出来。 子寿皱起眉,是阿修罗道。前段时间她来魑魅魍魉楼,不过是畜生道的修为,这才几日,她的阿修罗道竟这般纯熟了? 温绯的鬼力将书托起翻开,一道冲天鬼力猛的卷起狂风,将这魉馆中所有书的鬼力都激荡开去,魍魉馆里的书已经多久没有被这样粗暴对待了,尖利的鬼叫如海啸一般顿时盈满子寿的耳朵。 “快放下,我一会又要被骂了!” 只见温绯看着那本书逸出的鬼力失神,子寿忙绕过书架,温绯已将书合上,放回书架之中,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离开的背影,也不去追,只打开她看的那本书。 “通世眼,灭世之兆”。 “报表拿来了?” 白仁之看着让人头痛的账目,白伫之在位时,不知挪用了多少公款私用,难怪健安医院每年上报亏损。这些财物的报表根本没有一样对的上,他不由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不由又想起温绯了,她在就好了,她双刀里那几百号人,查起账来容易的很…… 也不知道她好些了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放下就出去吧。”现在财务都这么不规矩了吗?说了多少次,不要在他办公室逗留。 “恩……他们说我办公桌挪到这里来了?” 如一阵风迎面吹来,白仁之兀地睁开眼睛,只见还穿着红衣毛衣外套,背着包的温绯背着窗外阳光,有些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阿绯……” 白仁之声音未尽,温绯只觉得自己已被他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 已经三周了……期间萧靖楼还去别都看过她,回来只说她眼疾未愈,缠着厚厚的纱布。听着这样的话,他一次一次把她的对话框打开又关上,将一句一句包含思念的问候咽入肚子里,放得烂掉,忘掉,消失掉。 “你怎么才回来?” 想了半天,只想起了这一句报怨…… 现在的温绯,已经有些懂得那天哥哥所说的她比他多的那些东西,通世眼不可能交给萧家,她不可能嫁给萧靖楼。她很想回应白仁之,可这样步步为营的心计却让她觉得自己万分不配……她的诸多隐瞒,诸多顾虑,诸多的家族利益,怎么能配的上他的这份赤子之心…… 白色卫衣背后的手犹豫地抬起,又悄悄放下。 温绯的回归,想来只有白仁之一人开心,萧靖楼不悦地看着白仁之嘴角一直不自觉地泛起的微笑与眼角在他看来颇不安分的流光,但毕竟父亲还没有应自己的要求,向温家提亲,温绯心里也没有他,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还好的是,白仁之所有的示好,于温绯处都似石沉大海,她一时咬笔头,一时做笔记,却始终没有与白仁之的目光相接。 萧婉照却是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之前一直没说她什么好话,但她真的没有想到燕长歌竟就是温家三小姐,是自己未来的嫂嫂。那她对哥哥的拒绝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这样的人家,怎么说也算是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吧?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害怕是正常的。而三哥哥肯定是因为知道她是温家三小姐,所以才一直对她颇为照顾的。自己一定要做个好小姑子,不好毁了哥哥的姻缘才是,这样三哥哥看到自己懂事,说不定会更喜欢自己呢。 最不高兴的就肯定是王萌果,她已经竭力地去努力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温绯一出现,大家的所有关注点,不管是好还是坏,都集中到她身上了,让自己的所有努力看起来跟跳梁小丑一样难看。难道寒门就要一辈子都是寒门,被这些所谓的世家小姐压的死死的吗?她不服气,她十分不服气,她可以去讨好现在风头最盛的萧家,但她决不会与已经被世人踩在脚底的温家交好的,绝对不会。 最忐忑的就是温绯,一共没上几次课,一回归,就说要考试?温绯头都大了……听说这次期中考后,老师将带男生、女生中总分前十的同学去梁祝传说之乡采风,然后回来再进行梁祝歌剧的选角,以备下学期的华苏汇演。温绯是无意去采风的,可是看着两个小女生一脸兴奋的样子,只怕她们是非去不可志在必得了……这样碍于任务萧靖楼、白仁之肯定也是要去的。而自己……温绯不由地想起那段时间做一对周未情侣的点点滴滴,心里不由地暖暖的。白仁之必然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而且现在全班都有知道他是她“男朋友”,她不去,他无论用什么借口去,都会显得很尴尬。所以……她必须考到全班女生里的前十…… 回归后的第一次上课,声乐老师藏在眼镜后的凌利眼神让温绯周身一寒,这种学生,开课才多久就连课都不上了,一连四周的缺勤,太不像话了。倒是她男朋友,一直来替她上课,望望那个白衣男生,老师才多少宽慰些。不由推推眼镜:“既然决定要来学习,就好好上课,有些同学,一逃逃了几周的课,那还跟得上吗?下周就要考试了,这样能及格吗?”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温绯,温绯低着头假装没听到,恨不得团成一团,躲到桌底去。 白仁之看着她窘迫之态,却觉得可爱的不行了:“老师不好意思,能及格的,我会帮她补习的。她前段时间眼睛有些事,回家看医生去了。” 班里一片哗然,各种起哄。 “哼,考试再说吧。”老师一推眼镜,开始讲课。 出生世家,家族早早就会定好培养计划,音乐基本是每个世家子弟都要学习的内容,像萧靖楼的钢琴,萧婉照的大提琴,白修之的琴,白傲之的琵琶,白仁之的笛子,温浩的萧,温绯的筝,都已是妥妥的演奏级,可来到这专业的的学府,虽然只是成人进修,他们也不过就是能跟上进度罢了。而温绯好几年在国外战场,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时间练琴。 但白仁之已夸下海口,说她一定及格,那肯定不会让她挂科。 也不知是第几次被批评音不准,温绯望望外面已经漆黑的天,实在是不想再唱了。随意坐在白仁之的琴椅一侧,白仁之停下弹琴的手,抬头望她。 “你底子不错的,不过就是太久没练罢了。回头我买架钢琴,你熟悉一下,合格肯定没问题的。” 温绯眉尾一挑,半个学期就学了声乐和乐理,自己还没好好上课,想想就烦躁。 “买了钢琴你放哪……” 白仁之一怔,细细想来,好像他们那不大的公寓真的好像没什么地方…… “谁在那!”温绯隐约瞥见琴后一道黑影闪过。 白仁之一眨眼,将灵力凝在眼球,施出阴阳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温绯已经起身至琴后,一把捉住那甚是微弱的鬼力。 却是一个极淡的魂魄。 温绯皱着眉头:“你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你?为什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姐……姐姐……我是陈馨。” 这名字好生熟悉,温绯却甚难想起。 “我……我是陈容的妹妹……” “陈容的妹妹?”温绯喃喃道,她想起在影城时确实是遇到过一个小小女鬼,但那时她还鬼力充沛,不像现在这样虚弱。 “是陈馨?”白仁之忙问道。 “你认识?” “你忘了,你那时让她拿着鬼视符来找我的。”这丫头记性真的不太好,白仁之不由地担心起她的乐理考试了…… 温绯一凝鬼力,将丝丝鬼力都注入陈馨身体里,陈馨的魂魄才缓缓地变得清晰起来,出现在白仁之眼前。 原来,陈馨接到白仁之之后,便跟着白仁之来到影城,本想求各位哥哥姐姐饶哥哥一命,可陈容已经完全疯狂,无论她怎么喊他,他都已经听不到了。温绯一刀刺入陈容体内,炸出的白色异能不光伤了温绯,还差点将陈馨打的魂飞魄散。陈馨慌乱间躲进了白仁之的乾坤袋,这才留了一命。可之后陈馨魂魄过于虚弱,白仁之完全看不见,想来找温绯,双刀鬼力又太过强大,她丝毫不敢接近,而且就算那时见到温绯,温绯也看不见她。直到今天,白仁之恰好穿了那天的裤子,又弹了半天的琴,白家人的灵力有安神固魄之效,她才稍稍好些,想出来晃晃看看。而此时的温绯,已经相对熟练掌握通世眼,一眼便看到她那微弱的鬼力,将她捉了出来。 “那你干嘛还留恋人间,早早入了轮回不就没这事了吗?” 身为别都之人,最看不惯这些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看见就想收成鬼力。 此话一出,陈馨眼眶顿黑了一圈,眼睛没有泪水,却凝着黑色鬼力在眼睛中打转。 “哎哎哎,你别,我鬼力也不多,你就哭出来呀。”温绯慌了,自己好不容易有些鬼力,给她塑了魂体,她这就哭出来,那还得了。 白仁之知道她之前鬼力薄弱,对一点点鬼力都在意的不得了。手中凝着灵力,往陈馨额上一拍,生生拍出了固魂结界,这样陈馨干什么鬼力都不会无故消散在空气中。陈馨感觉到这似套在自己魂魄外的小壳子,眼泪凝在眼眶中再也流不出来,一时间看起来可诡异恐怖了。 “我哥哥,我哥哥不是那样的……” 原来,陈容确实如他们所想,是个普通人。他们父母早亡,十六岁的陈容带着妹妹,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到影城打工,日子虽然艰苦,倒还是温馨。可也就是一年多前,陈馨如常放学去找在片场的哥哥,路上一个场景坍塌,起重机将陈馨压在了下面,当时就被送进了ICU,性命垂微。 陈容知道消息,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救妹妹,便向他上司求救,可那时陈馨的伤几乎整个影城的人都知道,救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救回来也是植物人,要是借钱给他,那是铁定没的还的。他没有办法,找事故方,事故方也就赔了几万块,根本不够。他没办法,就去借高利贷。钱是借到了,妹妹也死了…… 自那以后陈容再也不笑了,虽然如常上班下班,却再也不跟别人说话,拿着借来的钱,他也不还,也不给医院,只天天下了班就在网上乱逛乱看。要债的人上门,将他所有东西都打砸了,他也不在意,依旧不还钱,依旧上网。 直到事件发生前一个多月,一个气息很诡异的人敲开了陈容的房间。那人一进房间,陈馨便被那诡异的气息隔出了墙外,无论她怎么想回房间,都做不到。直到第二天天将明,那人才提着箱子离开。她回到房间,只见床上血迹斑斑,哥哥脸色苍白的可怕,嘴角却带着阴森的笑。 第八章:紫衣阁(2) 自那以后,哥哥就突然有了异能,恢复了一个月之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白仁之追问道。 “恩,大约比大哥哥你高一点,长得很斯文,但好像比大哥哥还要结实些,带着金丝框眼镜,提着铝箱,然后手很长,有些脱皮,身上的味道……很像大哥哥身上的味道。” 白仁之一愣,继而眉头紧锁,这只怕是个常在手术室的医生。这,就都说的通了…… 陈容的案件已经调查了许久,白仁之虽然不在调查组里,却通过家族,多少了解了一些。如他们所知陈容死后,他的膻中,双手,喉咙,乃至身上数条在血管,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救下温绯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了陈容的尸体,虽然只是用灵力匆匆一扫,但与尸检也八九不离十了。而之后,接二连三的几个事件,几乎让整个观测局高层感到恐慌,第一个被发现的受害人毫无疑问就是罗羽,那是萧靖发现的,他与罗羽同事过,对那音组的异能相当熟悉。但罗羽的父母不同意开棺验尸,反而将健安医院告上了法院。因为家族原因,健安医院也承担一部分的尸检工作,当时罗羽的尸检便是在健安医院进行的。她是坠楼而死,死况符合死因,毒理测试也一切正常,按当时尸检医生的说话,应罗羽父母的让女儿死后不要受罪的说法,并没有对尸身进行解剖,所以尸检报告并没有内部描述。罗羽父母咬死是健安医院保存女儿尸身不力,要求赔偿,但健安医院提供了当时他们不让解剖的监控录像及录音,法院已经判了他们一审败诉。也是因为这事作为导火索,家族才对健安医院的运营状况重视起来,派了自己来进行名义上的掩饰身份,执行任务,实际上对医院运营的暗中调查。 第二个受害者是临国的石油大亨,据说被发现死在自己的书桌前,左手不翼而飞。因为案件不在国内,所以没有与陈容的案子并案调查。第三个受害者,如无意外,就应当是孙管了。至于指枪、不破之身的异能,还没有查出来,但这明显已经是针对异能师的跨国案件,虽然萧家已经开始排查国内气宗异能师的行踪,但气宗易修,异能师很多,有些隐士行踪又飘忽,一时间还没有结果,而且也不一定是国内的异能师。 所以陈馨说的这话,相当有价值,白仁之不是调查组的人,但还是有些相问的,他正欲开口,温绯忙摆手阻止,只见陈馨魂魄已经浅了许多。 “她魂魄不固,不能给她太多鬼力,怕她承受不了,再有什么改天再问吧。” 白仁之望着那魂魄,知道她说的不错,这才收起疑问。此事应该要上报,可是这个调查组的组长是萧数的弟弟萧敕,出了名严苛的人,对异能科技又极端厌恶,若是让他知道此事,只怕温家会遭殃。 他将陈馨收进已空了的净瓶:“此事只怕关系重大,还是向温伯伯先报告了再说吧。” 这样的案情,其实不应该外泄的,他们身为观测师,得到了这样的线索,应当第一时间向上级报告,交出陈馨的魂魄,通过上司安排,将知道的消息不得隐瞒地告诉调查组的组长,然后对外守口如瓶。白仁之却私自收了陈馨魂魄,让温绯将事情告诉温凉,让他知道事件,让温家提前有个准备。 若是这事被查出来,只怕他在局里的前途就十分堪忧了。 温绯心底一热,一转身,紧紧抱住面前这人,将头埋在他怀里,将一直掩饰的所有委屈化做一场秋日的春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白仁之本能地想要安慰,可哭一场不好吗? 真好,终于能见到她这么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温绯知道关系重大,不敢多做拖延。自医院遇袭,她知道哥哥也在琼山市执行任务,连夜便去找了哥哥。 温浩还诧异,自己在琼山市并没有什么朋友,谁会这么晚来按自己公寓的门铃,赤裸着上身,擦着还滴着水的头发。一开门,只见妹妹红着眼眶站在门外,白仁之出现在她身后,他心里一颤,第一个想法就是这货把自己妹妹怎么了。幸亏他不是温沐那个性格,不然当场和白仁之打起来都有可能。 温浩沉着脸将两人让入公寓中,随意套上一件T,给两人倒了杯水。听完话,舒了口气,至少不是妹妹被欺负了,但他心上又压了块大石头,这事若是不与温家关联起来还好,若与温家关联起来,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看来弟弟说的没错。” 温绯心都提上了嗓子眼:“什么,又跟那个孽障有关系?” 温浩摇摇头:“跟他没有关系,但他知道与谁有关系。” “谁?” “紫衣阁。” “那是什么?”温绯与白仁之面面相觑。 “这个我原来也不知道,阿沐说了我才知道的。紫衣阁是一个活跃在国外的地下异能科技研究组织,据阿沐说,这个组织的成员散落在全世界各地,通过阁主的心灵网络进行交流,所以特别难调查。而这个组织除了进行异能科技的研究之外,还进行贩卖,据说暗网上有70%的异能科技交易都是他们操作的,在国内也有渗透。弟弟说,他最近在暗网上发现了一批紫衣阁生产的活体异能科技商品,就是在陈容案之后涌现出来的。所谓活体异能科技,就是像你们看到的陈容一样,是通过移植别人的异能器官获取异能,每一个商品,都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这话说完,引得温绯阵阵恶心。但身为医生的白仁之却是发现,自己一直担心害怕之事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想前代正是对异能的排斥才落得被小国欺凌之状,幸而国内异能情境虽然险恶,但三姓家族的异能历史源远流长,掩饰的很好,才能在危难之时力挽狂澜。而现在,各国明的暗的都在争相进行异能科技的研究,国内却闭关锁国,将当年温家争取的所有优势拱手让人,这,真是何等的愚昧无知、因噎废食。 活体取异能器官,再进行移植,这并不像说起那么轻飘飘的两句话,是需要极精密的科学数据、外科技术,以及相关一系统从器官保鲜到人体解剖到异能结构的知识及技术支撑的。陈馨所说的那个男人竟就那么随便地提着一个铝箱,在那么简陋的环境里就完成了这么复杂的手术?白仁之觉得这几乎是天方夜谈、匪夷所思。唯一能说通的,就是他的箱子实际是个乾坤箱。 如果是个乾坤箱那就好办了,只要是国内正常渠道获得的乾坤箱都是有登记备案的,乘坐公共交通、入住酒店都需要备案的,若依着这条线索,只要去查查那段时间的去往影城的高铁飞机,影城附近酒店的乾坤箱登记备案,应该会多少有些线索。但当然,如果那人是自己开车,并没有入住酒店,或者他的乾坤箱本来就是非法渠道获得的,那这线索就算断掉了。 白仁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温浩也不由低头深思,觉得确实也应该那样进行调查,最不济,只要能证明那个人用的是乾坤箱,也能洗刷掉温家的嫌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乾坤箱的管理上,白家应该有所有医疗领域的异能空间有登记备案?” 白仁之一怔,他确实是想到这个问题了:“但我……”没有翻看的权限。 温浩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这事我替温家上下谢谢你。陈馨的魂魄也给我吧,这事涉及太广,你们两个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去追查。到时若是查起来,只说陈馨藏在了阿绯的乾坤箱里,后来才发现的,千万不能把白家也牵扯进来,这样我们温家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白仁之想说没什么,这是他应该做的,但他确实没有拿白家所有人的安危开玩笑的资格,这话,他自然也无法说出口。他略略开口,又讪讪的合上。 温绯点点头,知道该怎么做。 “天也晚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温浩起身准备去换身出门的衣服。 “不……”白仁之、温绯同时开口,两人互望了一眼,温浩回头望望他们,知道他们想的都一样,觉得有趣,停住脚步。 “那,我送你们下楼吧。” 两人也没有坐车,也没有御剑,只这么慢慢地散步似的往自己公寓走去。一走,便走了两个多小时,温绯的乾坤包有些重,走了不一会,白仁之便伸手取过自己背上。又走了一会,又将温绯也背了起来。 “不……不用呢,前辈……”温绯手忙脚乱地拒绝,她就是脚有点酸,想略略休息一下而已。 “别动,等会摔痛你。”白仁之一松手,将她滑了一下,又马上扶好,颠回肩上。 温绯小小惊呼一声,忙扒着白仁之衣服,怕真的摔下去。 白仁之不由地笑了出声,背着她缓缓往前走。两人心里想的都是陈容、紫衣阁的事,但这些话又不能当街讨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 “你怎么老叫我前辈?”白仁之问道。 “你不是我前辈吗?” “我跟你同期呢。” “你不是比我大吗?” “我是博士。” 温绯一怔,好吧,你学历高:“那也是我前辈呀,你都已经是一等观测师了,我才四等。” “那也不是你前辈呀。” “噢,白队。” 白仁之失声笑出:“你这丫头好酸呀。” “那我叫你什么?白总?这……这不衬你的气质呀,哪有老总天天坐公交的,我要叫你白总都替你寒碜。” “你不会叫点好听的呀?”白仁之让她气的,不由手上一用力,也不知道掐她哪里了。 “哎呀!你个色狼!” “我掐你哪了?” 温绯被问的满脸通红:“你掐哪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你轻薄我你还问。” “那你准备喊我什么。” “前辈、队长、领导、白总,你自己挑吧。” “能不能叫好听点,人家都叫我仁之哥哥,三哥哥什么的,你不会学一学?” “学什么学,那些人对你有非份之想才哥哥哥哥地叫你呀,我才不叫呢。” “你对我没非份之想?”白仁之逗她逗顺嘴了,什么话都敢说敢问了。 “没有。”温绯一口回绝:“哎,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呀,你的高冷呢,你的矜持呢?你怎么现在这么流氓了,上次还咬我,人家不都说白家都是谦谦君子吗?你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像了呢?” “不像君子像什么?” “像……像个小流氓。” 白仁之由心底笑得甜,玩心一起,脚步一闪,闪进一边的小胡同,手臂力气一交替,将背上的温绯抱入怀中,一手垫在她脑后,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温绯瞳孔兀的发大,嘴里呜咽着,被那陌生而霸道的温柔覆盖着,占领着,侵略着。 小巷外,车水马龙的喧闹似乎离得很远,完全成了两人心跳的背景音,那喘息,那跃动,那血脉奔腾之声,那衣脚发丝的勾连之声,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的虚幻,彷如世上已过了千年。 在这场战役中,一人侵略,一人也没有半分闪躲,倾尽自己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一吻尝尽,又是一吻,两人相拥着,似想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体会对方的存在。 终是白仁之草率地用残存的意识结束了这所有的疯狂本能,他倚在温绯肩上,粗重地喘息,尽量咽下所有的欲望,喉结滑动,带着几分压抑着的无奈。 温绯眼色迷离,踮着脚尖,反弓着身体,让自己更锲合他的怀抱。她手插入他的发丝之间,将他按在自己肩上。 “你心里明明有我,能不能……不要再回避我。” 温绯眼神顿时清明,轻挣开他,嘴角强拉出洒脱的笑意,眼神中却皆是不舍:“你个小流氓,白家怎么把你教成这样的。” 两人都知道那隔阂在哪,她想说却不敢说,他知道却不知怎么开口,僵持着,欲进而不能进,欲退却不甘心。 这夜后,两个似是如常,却又都知道有异,但即使是他们二人,也不知道那变化是好是坏,是让他们更亲密了,还是让他们疏离开去。只是迷茫着,维持着往昔的假象。 第九章:慕异(1) “哎呀!”温绯抱着文件在走廊里走的匆匆,转角处一个走神,竟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哎,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却是个身材高大,体态得度,十分阳光却又斯文的医生,剪着精神的短发,一副金丝框眼镜在由窗而入的阳光下散着清爽明净的光芒。 医生忙来扶她,温绯红着脸,揉着被那医生坚实胸膛撞疼了的脑壳自己一溜烟的爬了起来。 “你没事吧?”医生帮着她收拾地上的文件。 “没事没事,哎哟!” 只听“咚”的一声,慌乱间,两人头又撞了一下,温绯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你站着吧,我来捡。”医生扶她起来,安置在一边,自己将所有文件捡好,才放进她手里。 温绯心里急着将文件交给白仁之,匆匆道了句“谢谢”就要走。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燕长歌!”说着温绯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医生暖笑着,望着温绯匆忙的背影,轻一眨左眼,镜片上出现了一张工作照,还有一系列的数据: 四等观测师温绯 别都鬼修温家嫡女 异能值 46000 当前任务台山市音乐学院学生异常死亡事件 任务队长白仁之 任务成员萧靖楼萧婉照王萌果 “燕长歌?”医生微微推了推眼镜,一丝不祥的笑意在镜片后浮现:“有意思。” 望着温绯红扑扑的脸蛋,略有凌乱的头发,白仁之有些在意,看文件的眼神好几次抬起望她。 “文件顺序乱了。” 温绯一怔,忙伸脖子望去,刚刚整理的匆忙,有一页放反了居然没发现:“噢,刚刚跟人撞了一下,你要的急,没整理好。”说着,随手在白仁之手里把那一页翻好。 “跟人撞了一下?” “恩,转角没看清,就撞上了。” “噢……”白仁之又低头看材料了,看了半天却一个字没看进去。办公室安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说话,温绯也不好出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就乖乖地等他说话。 “男的女的?”白仁之故意没抬头,装作不在意地问。 “啊?”温绯一怔,忙望向资料,见他看到重症室送来的病人资料:“女的呀。” “我问撞你的是男的是女的。” “恩?男的呀,一个医生,我撞人家啦。” 白仁之索性放下资料,抬头望她:“以后在医院,不管什么事,都不准疾行,知道吗?在学校也不行,在街上也不行。” 温绯瞬间石化,过了片晌,才讪讪开口,小心地问道:“那要是有谁有危险呢?” “我不在你身边就不行。” “那……那这不合理吧……那如果你有危险,我还慢慢散步一样去救你吗?” “我不会有危险。” “那其他人呢?萧靖楼、萧婉照、王萌果呢?市民呢?” “不用你管,我会处理。”白仁之被她气的咬牙切齿。 “你处理不了呢?”温绯看他着急,觉得他甚是有趣,不由地逗上瘾,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白仁之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一携她手,将她按在桌上。 “啊!”门边一声轻叱,只听一个女生的声音:“白总不好意思,我一会再来。”也没看清是谁,就已经跑掉了。 两人一惊,白仁之手一松,温绯马上爬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咚”,温绯紧捂着额角:“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非把我撞傻了不可。” 白仁之额角也撞出个红印,不顾自己痛,先去看温绯:“你没事吧?给你吹吹?” “才不要,你这跟萧靖楼有什么区别,天天欺负我。”温绯捂着额角左闪右避。 “当然有区别。” “什么区别。” “你心里没他。” 五个字轻轻吐出,却重重击在温绯心上,只觉脸上烧灼,空气闷热,不由别过脸去,不敢看白仁之认真的表情:“说得跟有你一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心里没我,只要你说,我决不纠缠。”白仁之轻轻携着她肩。 “要脸不要脸,你个小流氓。”温绯心跳实快,却不知道怎么拒绝,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想逃,却被他按在桌上坐着,去不得,留不得。 “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为什么你不愿接受我,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回家求父亲应准。” 白仁之说的诚恳,温绯知道这不是她随意打哈哈便能应付过去的事,她抬头望他,淡淡问道:“我们这样,不好吗?” “不好。” “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背后有无数的隐瞒,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我的过去也不像你所认识的每一个世家小姐那么简单,那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我喜欢你,无论你的过去是怎样,无论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喜欢你,这是不会变的。” “我不信。”温绯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她不信连她自己都嫌弃的自己,会有人在知道之后还不嫌弃她。他能说出这些话,不过是不知道她掩饰的自己有多黑暗,她隐瞒的过去有多不堪罢了。 白仁之极想说那日他们遇袭,她晕迷时翻起的所有记忆都被他在探她灵识时看到,但他一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兀地想起温浩的小鬼封缄术,没他的应允,关于那晚的所有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微微冷静下来,便是要说,这样的话,如何才能不伤她地启齿,如何才能不让她觉得自己多事,如何才能不令她反感,不令她难堪?他怎么也想不到合适的措词,只得缓缓将张开的嘴又轻轻合上。 温绯望着他欲说还休的样子,想来他自己也想到什么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所以不敢反驳这样的否定。虽然自己不知道他想到的是什么,但他这种一直生活安逸稳定的人,怎么能想像得到战争的残酷及对人的摧残?他这么爱她时都尚有底线,那自己的过往,只怕比他的底线还要低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怎能祈求他在知道之后尚不变初心呢? 温绯不由心生绝望,眼眶红上一圈,若不是你,或许我还可以瞒上一世,佯装如常地相知相守,但是你……我如何能够隐瞒了? 她一推白仁之,将他推回椅子里,兀自下了桌了:“我……有点不舒服,请个假,先回去了,对不起。” 出了医院的大门,阳光暖暖地照拂着大地,经那阳光的洗礼,似一下将温绯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她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那微凉清新的秋风吹得她压抑的心情微微舒缓。 再痛苦黑暗的事自己都挺过来了,现在不过试出了一个人的心罢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以后跟白仁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若他仍愿做对周末情侣,那她依旧愿意配合,若他不愿,自己有了通世眼,鬼力也每天成长,遇到什么事,自己也不见得应付不了,还有秦墨,应当说她是这队中最不需要保护的。 “哎!燕……长歌?” 温绯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由医院挥着手追了出来。 温绯一头雾水,不知道谁在喊她,眼神中全困惑。 那男子望着她的眼神,不由笑了出声:“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谁?” 温绯诚实地点点头。 那男子笑着,指了指额头。 温绯困惑了一会,望着那金边眼镜反射出阳光的璀璨,眼神渐渐明晰:“噢噢噢,你就是……就是那个……”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恩恩,就是那个那个那个。”男子笑着逗她:“你不记得我名字对不对?”明明她就是不知道,而且她也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匆匆跑开时并没有问他。 温绯诚实地又点点头。 “我叫穆易,崔穆易。”他笑着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温绯看。 温绯看了看工作上写的名字与照片,好奇的问:“你妈妈姓穆吗?” 崔穆易笑得阳光:“你是第521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女孩子噢,这么特别的数字,你是不是该让我请你喝点什么?” “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撩拨,温绯不由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逗你的啦,我哪里会认识那么多女孩子。”崔穆易笑着,把手中的别针递给她:“我爸爸从小希望我做个异能师,所以给我起名叫做慕异,这么直白的名字多难听,所以我后来就自己改成了穆易,是不是好听很多?” 温绯认得那是自己外套上的胸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道了句“谢谢”便接了回去,又别好。 “既然说了谢谢,是不是该有奖励?”崔穆易笑问,如那秋日的暖阳,照得温绯心底暖洋洋的。 “不好意思呢,我有些不舒服所以请假回家了呢,改天请你吃东西吧?”温绯虽然对这个人十分好感,但却也不愿意与别人深交,礼貌拒绝后,往公交站走去。走了一会,却听崔穆易仍跟在她身后,不由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去公交站呢,你顺路?” 温绯这才放下些许警惕:“恩,我也去坐公交。”两人便并肩到了公交站。 第九章:慕异(2) “对了,你是新来副总的秘……哎,我的车来了,不好意思,下次聊。”说着崔穆易忙对着将要进站的公交车招招手,温绯定睛望去,竟是自己要坐的车。崔穆易矮身上了公交,刚想回头对温绯说“下次见”却见温绯也上了车,他不由地喜出望外,忙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子,连道:“这边坐这边坐。” 下午三点的公交车,人少的很,车上算上司机也就零星的那几个人,温绯对陌生人的示好总是有些警惕,但毕竟崔穆易是人健安医院的医生,又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她虽有些犹豫,但也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小心,便坐在他身边。 “你也坐这趟车呀?”崔穆易兴奋的像个大男孩:“真有缘份呢。” “你坐这趟车吗?我怎么好像从来没遇到过你?” “哎,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追你,故意和你上同一辆车吧?”崔穆易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反问道:“我可是医生呢,我可是上的轮班呢,跟你们这种朝九晚五的,遇不上很正常吧?不过,我倒是有几次上白班,好像看到副总坐这趟车呢,好像还总有个女孩靠着他睡,流他一身哈喇子,你看见没?” 温绯一怔,忽然对白仁之的所有思念都被那看似无害的一问勾了起来,那一幕幕的甜齁的她的心脏一阵阵的疼。想想那所有的温柔,以后很有可能再也不是她的,她很有可能要看着那样的温柔应在另一个女孩身上,她眼眶不由一酸。 “诶?你怎么了?”崔穆易望着那瞬间通红的眼眶,手忙脚乱了起来,四处翻身上的兜,看有没有纸巾。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身带着纸巾,慌忙间,拿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起眼泪。 “没事,你不用管。”温绯别过头去,望着前方,故做坚强。 “我我我我怎么能不管,你这样,一会人家都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温绯心情不好,想着公寓内女生们奇怪的眼神,想着回去又要面对白仁之了,心里便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任由崔穆易带她去了附近的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 “哎,你家在哪里呀?我送你回家?” “不用。”温绯忍着头脑的晕眩,尽量走的笔直。 “你都醉成这样了,怎么能一个人回去。”崔穆易看她走的勉强,半扶半抱起她来。 “你是谁?”只听前方冷冷的一声男声,崔穆易抬头望去,正是白仁之。 他心里不由暗暗一喜,将温绯托扶起来,手的落点,正是她胸前的柔软。 白仁之瞳仁兀地放大,身形一闪,一拳正中崔穆易眼眶,直打的他倒退坐在地上,满眼金星。他小心扶起温绯,柔声问道:“你怎么样?怎么喝这么醉?” “哎,你这人怎么随便打人呀?那是我朋友,你别碰她。”崔穆易捂着眼眶站了起来,佯装不认识白仁之,上前便要推他,保护温绯。 崔穆易哪里是白仁之的对手,白仁之强压着满心的怒火,轻轻一推手,便又将崔穆易扔了出去。 温绯意识不清,好不容易对焦清楚,正见这一幕,委屈、失望尽数涌起,使出全身力气,对着白仁之一推:“你既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给我希望,为什么又要让我绝望。” “阿绯……”白仁之做梦也没想到温绯竟对他出手,被推倒在地,心里比刀扎都要痛。却见崔穆易的手又要搭在她腰间,白仁之杀气顿起,一道从未有过那么凌厉的灵力脱手而出。 “小心!”崔穆易一把将温绯护在了身后,电光火石间,温绯本能地对那白色灵力抬起了手,一道鬼力几乎是全力而出。白仁之忙收回灵力,却觉巨大的阴森之力喷涌而至,右肩剧痛。 温绯瞳孔兀地放大,一把推开崔穆易,惊慌地跑到白仁之身边,查看他肩上的伤,只见他左肩几乎尽碎,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你……你疯了……对普通人用异能!”她忙用自己的外套压在他的伤口上,眼泪止不住的滚落,醉意随着一身冷汗,已经散了大半:“我,我不是故意的……这,这怎么办呀……” “我,我没事,你,你别哭。”白仁之艰难地抬起右手,拭她脸上的泪痕:“你这傻丫头,进步很大呀。” 崔穆易眉尾一挑,费了这么多事,想要挑拨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竟然好像弄巧成拙了? 温浩一接到妹妹的信息,便火速赶来了,敲开白仁之公寓的门,只见妹妹梨花带雨,空气中尽是血气与酒气混合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温浩一见白仁之肩上透骨的伤,伤口上还隐隐藏着鬼气,不由厉声问道。 “温组,不怪她,是我不对。”白仁之裸着上身,半穿着外套,给自己疗伤。见温浩责怪温绯,忙开脱道。 温浩皱着眉看着白仁之的伤口,白仁之身上是有伽蓝结界保护的,妹妹竟击破那结界把他打伤成这样? “是家教子无方,小妹实在是太蛮横了,我一会再管教她。”温浩对着白仁之肩膀控起手来:“这鬼力不去,三弟弟你的伤不会好的,我先替你清了这鬼力,你才好疗伤。” “有劳了。” “到底是怎么了?”温浩替白仁之祛了鬼力,由他安心疗伤,把妹妹拉到公寓一角,问道。 如果让外界任何一个人知道白仁之对着普通人如此有杀意地使用异能,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这个任务的队长他是决当不了不了,还有可能被问责降职,所幸崔穆易没有受伤,不然刑事责任是逃不了的,还是可以隐瞒的。温绯虽然思绪凌乱,但她本能就是要将此事掩下。 “我们吵架了,我喝多了,失手……伤了他。” “就这样?” “就这样。” 温浩是不信的,妹妹的品性他是知道的,那样的伤口,他也是看的出来的,那是本能,不是怒意。但既然妹妹不说,他知道也问不出来:“无故伤人,你知道是要受罚的?” 温绯咬咬牙:“我知道。”说着运起全身一半鬼力,手上一结金光印,那鬼力尖叫着生生全散了。温绯膝上一软,温浩也不去扶她,任由她半跪地上,感受那自散鬼力的痛苦与无力之感。 “温家家训是什么?” “守正卫道,不伤无辜。”温绯唇色苍白,指尖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若有再犯?” “自散鬼力,剖还元婴,改姓离城。” “你记得便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妹妹用鬼力伤了白仁之,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有错当罚,便是温家嫡女也是如此。 听着阳台一闪而过的尖锐鬼叫,白仁之拢着自己伤口的手兀地一抖,不一会便见满面愠色的温浩及脸色异常苍白的温绯走了出来。一见白仁之,温浩笑得和缓:“三弟弟,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说完,给白仁之又搭了件衣服,听他道谢,便由着温绯将他送出门去。 鬼力已清,温绯将哥哥送走,这才拿起酒精纱布为他清理包扎。 白仁之见她容色有异,想探她灵识,不料她笨拙一躲,身体一歪,跌坐地上。 “阿绯!” 温绯咬着牙,忙爬了起来,不让他来扶,怕牵动他的伤口。 “没事。” 白仁之却感觉得清楚:“你的鬼力呢?你刚刚的鬼力不是那么少的。” “散了。”温绯忍着晕眩与不适,咬牙坚持着给他擦拭伤口。 “散了?”白仁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疯了,你的鬼力来之不易,你说散就散了?” “虎若伤人,去其爪牙;鹰若伤人,去其利喙。不伤其性命,已是慈悲。我既然打伤你,这一半鬼力,便是我还你的。”哥哥到此,她才从那惊怕中冷静下来,他们之间,再无别的瓜葛,休说是一半鬼力,便是让她散尽鬼力,来换遇到他之前内心的平静,她也是愿意的。还了这半鬼力,两人不要再纠缠了好不好,她宁愿此心安宁,也不愿再尝那能毁掉整个人的痛苦。 她说的清冷,将白仁之整个人都推进冰窟。他极想极想极想喊出,你的过去我都知道,我一点都不在意,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试了半天,才找到一句:“我对你,是真心。”这无力而苍白的一句。 温绯恨恨地抬头望他:“我不想再听!我不用你的慈悲来可怜我,我不用你来救我,我便是死在地狱,又与你何干,你为什么要来!”那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白仁之怔在原地,下一刻,他只知道温绯哭着关上他的门,回了自己的公寓。 白仁之深叹了一息,抱膝埋头,左手轻搭在那缠得近乎完美的绑带上,那绑带结尾的绳结,是白家特有的双蝶同心结…… 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吗…… 是因为你那时太小,记忆都已随时间消逝了吗? 还是真的将那记忆,连同你的元婴,一同封印了吗? 第九章:慕异(3) 宣布成绩时,萧靖楼以全班乐理第二声乐第一的成绩成为全班第一名,王萌果两科都均衡,成绩是女生第一,萧婉照的声乐是女生之中最好的,成绩是女生中的第四名。而温绯,她是全班唯一一个乐理满分的学生,但声乐实在太低,排到了全班二十一名,女生的第十二名,但因为有两人因为工作安排不开,去不了,温绯才勉强可以跟去采风。 老师嘱咐了集合时间及地点,注意事项,便让大家回去各去准备了。 白仁之虽然竭力掩饰受伤之事,可那样透骨的伤如何隐瞒的了,再加上别都地狱,为救温绯,他的灵力几乎消耗怠尽,他虽不像温绯那样修炼有碍,但毕竟一直事务繁忙,无法潜心修炼,灵力完全不能与自己初到琼山时相比。 “你真的不用跟着我,你安心在家修炼不好吗?”温绯一出教学楼的门,便见白仁之早已等着。她心里便无意地就浮现出崔穆易脸上好几天都没有消下去的淤青,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温和的白仁之会那么暴躁地对待崔穆易,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哪怕她再三追问过。她只能自己臆测着,把他的动机归为“吃醋”?若真是“吃醋”,那她才是导火索?既然两人都不可能,何必让他如此……狂躁?想明白了这些,温绯觉得,自己还是与他保持正常的同事关系,可能会好一些。 白仁之有许多话,却没有办法说出口,他考虑的实在太多,他也没有办法说那天崔穆易的轻浮之举让他几近疯狂,他的过错,温绯已用自散鬼力的方式替他承受了。这段时间,她表现的很明确,也说的很明确,她不需要他。虽然他们必须在学校假装是情侣,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他们外出采风的时候与他们一起,但他现在有伤在身,本也不是学校的学生,没有必要时刻出现在她身边。她可以保护自己,而现在的他,也没有办法保护她。 这些他都知道,但听着她出门的声音,他的心哪里还安定的下来?打着坐,心里却不停浮再他在别都梦到的那一幕。便是二人都已经穿上礼服婚纱,她都能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更何况是独自在在那诡异的学校调查那凶险的案件?他心里怕极了,怕自己一时的任性,一时的气愤,一时的失落,一时的没有跟着她,可能就是永别,可能就只能一世带着这样的遗憾终生悔恨。 情生而不可控,他便是被她的所有做法,所有话语刺得再痛,也忍不住要起身更衣,跟出去。 白仁之听着温绯带着些许冰冷的关心,也觉得自己不争气,低头无奈地笑着,对温绯伸出了手。 温绯一怔,表情容缓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牵起他的手,再怎么说,在学校,他们必须是“情侣”。 白仁之贪恋着那手上的温度与柔软,但也被那再没有一丝温柔的指尖刺痛着。他甚至已经不像之前想要早些结束这个任务一般,他现在只想一直做这个任务,天荒地老都不要结束。 “长歌。”一阵风来,一辆黑色小车停在公交站内,车窗摇下,一个打扮运动帅气的男人的脸出现在窗后,车上还有同行的几个男女,但副驾驶却是空着的:“你下课了呀,我刚刚还去学校找你了呢。” 温绯一抽手,将手由白仁之手中挣出,她不想在医院的人面前演这场戏,她已经太累太累,不想再应对任何哪怕一点点背着她的议论。 “恩,刚下课。” “今天周末,一起出去玩呗?今晚天女座流星雨,我们准备去狮子山上露营去看,你要不要一起?” “这里是公交站,不能停车吧?”白仁之的心跟手一样空虚,对着这个人,他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半点好感都没有。 崔穆易眼眶上还隐隐有些伤痕,白仁之一出声,他才望了过去:“哎呀,白总也在呀?你看看我,眼里只有长歌,没看到您呢。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这里不能停车,但是要是长歌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果然后面已经有几辆公交想要进站却被崔穆易挡住了,几辆车频频按喇叭,车站的人纷纷发出报怨,往这边望来。 温绯最怕因自己影响到别人,忙说:“你快走吧,我们车到了。” 崔穆易笑的无赖:“不,你不上车,我就不走,这个位置可是给你留的呢。倒是白总,不好意思了,我这车满员了,可能要辛苦你自己回去了。” “我对露宿没什么兴趣,你们去玩吧,我坐公交就行。” 周围越是嘈杂,崔穆易越是开心,逗着温绯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我不去,你们去吧,拜拜。”温绯提高了音量。 白仁之看得出崔穆易的把戏,心里反感的很,一拉温绯的手,护在身后:“我们走路吧?” 不料二人还未走出两步,崔穆易车门猛的一响,他们回头,他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一把拉住温绯的手:“她说了跟你走吗?” “你想怎样?”白仁之满面冰霜。 “那天我喝醉了,没打得过你,你今天敢不敢再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 温绯一怔,崔穆易身材健硕,本就是运动的好手,又比白仁之高了半个头,白仁之身上有伤,这里这么多人,他是万不能用异能的,就现在这个状态,白仁之哪里是他的对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或拍照或报警。温绯知道这一切因自己而起,她也不愿意被人因为这种事拍的乱七八糟,放到网上,明天又出现一堆胡言乱语写就的段子。 无奈之下,只能默默把白仁之拉着自己的手拉下,试探地问道:“要不我……” “你又不是他女朋友,有什么必要事事征求他的同意,快走吧,一会交警要来了,我让你给我交罚单噢。”崔穆易知道自己得逞,一把拉起温绯的手,开门把她塞进了副驾驶,自己绕到驾驶座,示威似的看了白仁之一眼,重重将门合上,一踩油门,车轰鸣着如脱弦之箭开了出去。 萧靖楼等人正好也到此处,正撞见了这一幕,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小女生脸皮薄,没好意思开口去问。萧靖楼走上前,搭着白仁之的肩:“怎么了?” “没事。”白仁之回答的咬牙切齿。 萧靖楼怎么能看不出玄机,哑然生笑:“小子,你终于知道我的感觉了。” “穆易,这样对白总好吗?”车上同去的同事看着这一幕,都被吓呆了,这是公然挖副总墙角呀,回去不得让副总穿小鞋穿到死?不由怯怯地问。 “怕什么?”崔穆易笑得潇洒:“白伫之都失踪两三个月了,对他的任命下来了吗?没有嘛,他在琼山呆不久的。再说,他那样的人,怕他做甚。” 崔穆易说的对,白仁之自幼行端立正,断不会耍手段心机,便是被人当众夺去所爱,也不会想到要在工作里怎么打压。温绯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想下车看看他,但又不能开口,毕竟,他还没将心态调整至普通的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事的位置,或许经过这件事,他能想明白自己不想再继续那种暧昧的心情吧。她咬咬牙,狠狠心,将所有的内疚都按压下去,继续端坐在崔穆易车里。 “你们去狮子山,能路过我小区呢,一会到了放我下来吧?” “为什么?”崔穆易问。 “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你们玩的开心点的。” 温绯额头一重,她一怔,崔穆易已将手覆在她头上。 “没有呀,挺好的呀。你那肯定是亚健康了,爬爬山出出汗就好了。” 温绯一侧首,闪过崔穆易的手。 崔穆易有些玩味地望了她一眼:“你还想着那个不了解你的人?” 温绯不应答。 车里八卦的同事不由被崔穆易那句话引爆,纷纷来问温绯:“对呀,小燕,你到底喜欢白总还是喜欢崔医生呀?” “都不喜欢。”温绯撒谎了。 “呀,那你眼界真的挺高的呀?” “就是就是,白总跟崔医生都那么帅,要是有一个喜欢我,我都幸福的要死呢。”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呀?我怎么听说伫之老总之前也对你有意思呀?” “……” “……” 温绯望着窗外的风景,将一切的话都屏蔽在脑海之外,也不再回应。 她还是坚持在小区附近下了车,停车时,崔穆易让她等等,说着,挂了档,解了安全带,小跑给温绯开门,护她下车,看着车上女生一脸星星眼。 “你们等一下。”崔穆易对着尖叫的女生抱歉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温绯被他拉远了些,知他有话要说,先开口问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关心。但是,能不能不要因为他,错过我?给我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绝对可以比他要爱你。” 那诚挚的眼神,让温绯不由一怔,但她真的没有做好这个准备。现在这个境况,对这样的表白,她亦不知道应该接受还是拒绝。她低着头,回避着那炽热的目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忽觉额上一烫,被人印了一吻,温绯惊一抬头。 崔穆易脸微微红着,搔着头,望着别处:“你现在不答应我可以理解,没事,我可以等,多久我都等。我不求你爱我,就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试一次,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求你了。” 温绯被他的热情彻底慑住,呆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里的人看着这边,不断起哄,“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崔穆易笑着对他们摆手,让他们不要逼她。 “你容我考虑考虑吧。” 第十章:采风(1) “主人,白公子他们回来了。”秦墨缓缓出现在温绯身后,望着一地的啤酒瓶子,眼神带着十分的担心。 “噢。”温绯坐在大厦天台最高处,望着这城市斑斓炫目的灯光,这每一点光背后都是一段悲欢,一曲离合,但没她无缘去读去品,只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让所有的无奈将自己淹没。 “白公子是萧公子扛回来的呢。” 温绯眉尾轻轻一跳,却没有出声。 “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没事就好。”温绯随手将自己手中已喝空了啤酒罐捏成铁块,任由那锋利的棱角将自己手上皮肤划破,再随手扔掉那对她而言,已无用的东西。 “奴家不喜欢崔穆易。”秦墨说了自己的感觉,却说不出哪不喜欢,怎么不喜欢,是不是因为白仁之所以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他。”温绯单手又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都顺着嘴角滑过那秀项,隐没在衣领中。 “可是,主人真的在考虑他。” 温绯猛地回正头,手一用力,还有一半的酒罐,甩出一圈圈的酒液,重重砸在楼顶过高的网格上,将那网格砸得变形。她望着那酒罐叮叮当当地落地,倾倒着余下冒着泡的残酒,片晌,她淡淡地问道:“秦墨,未来是怎样的?” 秦墨低下头,她知道她的意思,只能轻声说:“奴家只能说,奴家真的后悔,到现在都记得那后悔。” 温绯垂了眼帘,沾湿了睫毛。婚姻不是恋爱,不是一时的热情就可以维系的东西。一点点的冲昏头脑,换来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她能理解秦墨的悔,因为她看到了结局,但若是再给她一万次的选择机会,只怕,她还是只会选择这份后悔。可自己不是刀灵……看不到那么远的结局,无论如何选择,只怕都只会剩下后悔。 但崔穆易对她而言,真的是万分诱惑的一个选择。他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发现自己过去的可能性微之又微,而一个普通人,也没有能与自己家族抗衡的能力,她不用担心一旦婚变而给家族带来冲击,最重要的是…… 她不爱他。 她不爱他,他就永远没有办法伤害她。 那一年,清风台改名金光砌玉台。年轻的家主萧数遍邀异能界的所有人,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宴会。宴会开了七天七夜,流水似的宴席,江海般的美酒,勾栏瓦舍尽妆锦缎,玉阶汉砖尽着红毯。花木不够?无妨,纱花绸草让你眼花缭乱。天不够蓝?无妨,十卷湛蓝的古法妆花布料映着没有一朵重样的云朵自金光砌玉台最高的穹项向十方垂去,将百里的金光砌玉台俱笼在里面。更别说那百样的珍奇异兽,千种的精奇玩意,万种的溢满灵气的法器宝物。 白仁之永远记得那一天,不为他至今未见过的奢华,只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与父亲的争吵。 那争吵如此激烈,以至于灵力高强的父母都没有发现在外偷听的自己。 “你刚刚又跟那个贱人在说什么!” “那是我师妹,你放尊重点。” “我算是尊重了!今天见到她,我竟没有撕烂她的脸!” “她都已是温家的主母了,你还在那里吃什么干醋。” “我吃醋,哈哈哈,你倒是知道她温家的主母,你怎么没忘她的旧情。” “什么旧情,难道我与我师妹说句话都不行了吗?” “不行!当然不行!”白清漪吼的歇斯底里:“难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 臧稚泽冷冷一笑:“那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说什么?” “‘耸秀峰峦,媚春花木,对玉阶金砌。’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醉蓬莱·向逍遥物外》吗?人家皆道萧家借此次更名向世人耀武扬威,我看不是吧,这是萧数那个老匹夫向你告白吧?” “你再说一遍?”白清漪咬牙切齿。 “若不是为了家主之位,你早嫁给他了吧!” “无耻!”只听一声剑啸,一扇窗户应声而碎。 白仁之脸色煞白,吓得不由沿着那千级玉阶往下跑去。他记得,他记得,他记得这台下就是一片梅林,现在跟是梅子成熟的季节,母亲最爱吃梅子了,他一头扎进梅林,一边哭一边采摘,多摘点,母亲吃了一定会开心的,母亲一开心就一定不会跟父亲吵架的。 白仁之用衣服支起的兜兜装了十数颗清甜好看的梅子,他回头,却再也没办法迈出一步。这梅林不知道何时,多了十数只恶犬,流着涎水,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他回头,想逃走,却发现梅林深处也多了数只。近二十只恶犬低吼着,缓缓向他逼近。白仁之抱着梅子,不断后退,看着那森白的犬牙瑟瑟发抖。后脚跟轻一触到一硬物,险些摔倒,但全身都被一架住,正是一棵梅树。 那些恶犬正觑着他的破绽,只这一撞一扶间,数只恶犬狂吠而起,向他扑咬而来。 此时白仁之元婴未开,并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抱着头蹲下。 “咚咚”沉闷的几下撞击之声,白仁之在惊恐中偷偷由指缝望去。只见自己身边多了一道盈白透明的泡泡样的屏障,屏障反射着阳光七彩的光芒,十分好看,还带着好像母亲一样的温暖。那些恶犬对着他头顶狂吠,白仁之抬头望去,只见那梅枝绿意间,一个穿着白色小T,浅蓝色牛仔裤,白色帆布小鞋的小姑娘荡着脚坐在他头顶的枝桠上。 小姑娘一手捻着诀,用白色灵力维系着他身边的屏障,一手翻出十数张散着黑气的符咒,轻声颂咒,那符咒向八方飞出,带着雷电,将一众恶犬电晕。 小姑娘一荡脚,收了他身边的屏障,落在他面前。白仁之又惊又怕间遇到这样的人,竟“哇”地哭了出来。 小姑娘嘟嘟嘴:“你家里人上山前没跟你说萧家家主最珍视这片梅林吗?进来逛逛可以,如果毁了一枝一叶,可是会惊动他们的守山灵犬的。”她望了望那落了一地的梅子:“快走吧,我们温家不让随意杀生,一会那些狗狗醒了,可是不会放过你的。”温绯牵起白仁之的手。 忽然一阵腥风由暗处袭来,温绯一惊,来不及捻诀,徒手替白仁之挡住那森白尖锐的獠牙。刺骨的痛自手臂传来,一股怪力,将温绯甩出数米远。温绯头正中一块大石头,晕迷前只见到一只近一个成年人般高的白毛巨犬向自己奔来。 白仁之被那刺眼的阳光唤醒,周身的酒气和着宿醉后的头痛,溢满了整个房间,充斥着他整个身体。他抬着酸痛的手揉着头,低头看看自己指尖缠绕的灵力,那盈白眩目的灵力。靠在床头,闭目回想着自己元婴初开的那日,那照亮半个天际的白光几乎将毁掉了半个梅林。但他感觉得到那个看起来和善的萧伯伯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他实在太怕家族的戒鞭了,太怕母亲的责骂了,所以当紧锁眉头的温叔叔满面凝重地将那个晕迷的小姑娘抱走时,他并没有勇气上去拉住那灰黑的礼袍说,那是他的灵力,是他将这些为了几颗梅子就要将人咬死的恶犬杀死的,只能在被父亲抱走时,眼睁睁地看着温叔叔对自己女儿极端失望地摇摇头。 他的世界,再也没有温家那个拥有白色灵力的小姑娘一点点消息了。 白仁之将手拢在额上,用手的冰凉缓解着额上的躁热。 是他欠她的…… 她的一切不幸,都是他欠她的…… 或许,这心痛,这无助,这……眼泪……就是她来讨的利息吧? 萧靖楼一夜未睡,盯着天花板盯了一夜,他与白仁之相识,应当有十年了吧?他却从未见过他喝成那样,一杯接一杯,跟不要命一样的喝,也不说一句话,不抱怨一个字,一夜就喝了他快两千块钱,真是臭不要脸。 萧靖楼嘴角泛起了一丝嘲笑,手搭在眼睛上,掩饰着眼球的酸胀。 他真的是很喜欢温绯,像喜欢温绮一样喜欢她,他觉得,这应该是温绯能得到的最好的,她虽然半点没有温绮的温柔娴静,反而粗鲁任性,还有不少的鬼灵精,但自己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不是吗? 但看着白仁之喝酒的时候,自己心里怎么会那么酸?他不是也喜欢温绮吗?他不是也把温绯当成温绮一样去保护吗?为什么自己看到他那用沉默掩饰的失落时,那么不是滋味? 本来在街边看到那个人把温绯从白仁之手里抢过时,他是真的幸灾乐祸,自己之前每次遇到的尴尬终于他也遇到了,而且比自己还丢脸十倍,不,一百倍,绝对有一百倍。可白仁之的那个眼神,根本没有一丝丝愤恨,全是失落与担心。那是什么奇怪的反应,这时不应当马上上去将那个人拎下来打一顿,再把自己喜欢的抢回来吗?这个傻子,总是缺点血性。自己若不是顾忌与他这么多年的友情,只怕早召了多少朋友来揍他了。 真是个笨蛋…… 第十章:采风(2) 温绯在医院坐了一天,白仁之都没有出现。她本想道歉,但准备了一百种说辞,都不觉得合适。她想来想去,最后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一直巧舌如簧的自己竟在这么简单的一次认怂上认了怂,说到底,无论哪一种认怂,都只能说明她心里有他,在乎他的所有感受,让他以为她爱他。 她不想这样。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当下班的铃声响起时,她心里一块大石忽然落地了。 她收拾好书包,正欲离开。 一束花忽然被人摆在她面前,她顺着那花往上望去,崔穆易帅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不回我信息呢?”他笑着问她。 温绯一怔,这才记得看看手机,只见手机里有一百多条信息,其中崔穆易的对话框里就有五十多条。 “额,不好意思,我,我有点不舒服。”温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背着包,急着想回公寓看看白仁之为什么不来上班,他是不是昨天喝假酒酒精中毒了。 “是宿醉了吧?”崔穆易一移脚步,挡在了她身前,闻着那和着少女甜香的馥郁醇美。 “我,我还有事,能让让吗?”温绯不知道为什么,而对崔穆易,总有一种怯懦,她没有办法像拒绝萧靖楼一样斩钉截铁,也没有办法像接受白仁之一样理所当然,对崔穆易,她是夹杂在两种感觉之间的一种,欲拒……而不能…… “其实,你既然那么在乎他,为什么不答应他?”崔穆易没有回头,高声对着从他身边闪过的温绯道。 “我……我没有。”温绯苍白地狡辩着。 “你敢说你不是急着去看他?”崔穆易转过身,看着那个想走,又不敢走的背影,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镜上的数值已经变成了40000,与第一次见他时几乎少了一半。 “我,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能回答我的那个问题吗?” 温绯一怔,她知道是什么问题,她沉默着,犹豫着,迷茫着,却突然被一双极有力的手臂抱进怀中。那炽热的怀抱,给她呆坐一天,有些僵冷的身体异样的温暖。她略一动,却没有挣扎。由地那气息在她耳畔轻轻拍打:“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我,但是,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哪怕,你一世都不爱我,但我肯定是……” “最爱你的……” “燕长歌。” “燕长歌?” “诶,叫你呢。” “恩?噢,到!” 老师不满地推了推镜框:“既然出来采风,就认真点,这样心不在焉的能采到什么?肖婉。” “到!” 温绯看着那些这些年才建起来的画屏栏杆,听着那味同嚼蜡的讲解,实在是集中不了精神。白仁之已经按计划到达了颍淮,并特意在学校入住的酒店来找过温绯,望着他还行动不便的左手,苍白的脸颊,她心里都是内疚。 可最让她惊讶的是,他们依旧假装情侣在古色小镇上乱晃时,竟遇到了背着登山包,一脸阳光对着她笑的崔穆易,惊的她马上松开了白仁之的手。她可以跟所有人发誓,她绝对没有将有关行动的任何一个字告诉过除了他们五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但肯定没有人相信她。崔穆易只说是正好他也来登山,没想到竟能遇到他们。临走时,还亲切地婆娑了一下温绯的脸,将自己的围巾搭在她脖子上,说这里毕竟临山,气候不如琼山,还是要注意保暖的。说完,看了白仁之一眼,郑重而邪魅地说,好好保护她,我会抢走的。 望着崔穆易的背影,温绯都感觉到了白仁之压抑的怒火。所以当白仁之依旧牵起她的手时,她紧张的几乎崩断的神经让她不由地小小躲了一下。白仁之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攥着她的手,紧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温绯觉得自己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几乎要疯,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温凌姑姑了,若自己有她魄力,有她冷眼对全族的胆量,那干脆白仁之、崔穆易两个人一个都不选,回自己的漪泓小筑种花养鱼、弹琴看鸟,逍逍遥遥过完这一生罢了。老来就算没有子嗣,家族也不会不给她养老送终吧。 当夜,温绯做了一个怪梦,雷雨之夜,在简陋的土屋里,一个女人尖叫着,挣扎着,拒绝着那冰冷躯体带来的撕裂之痛。 观看台上梁祝的剧目时,温绯觉得身边同学的脸色都是一副疲惫,不像平时叽叽喳喳那许多话。只有萧婉照脸色十分好,红光满面。 “你,你昨天没做那个怪梦吗?”王萌果实在是没睡好,不由地问了萧婉照。 “没有呀,什么怪梦?” “是不是在雷雨夜,有个女人被强暴的那个梦?” “啊?你也梦到了?” “我也梦到了,我还看到那个女的穿的红色绣花鞋。” “这……这么恐怖呀……” “不……不会那个酒店有……有什么脏东西吧……?” “咳咳。”带队老师一声咳嗽声压下了这所有的窃窃私语,但便是温绯也看得到被这一句话带出来的,同学们交流的热情。 她心意微动,附近同学不舒服地挪了挪身体。她身后一句恭敬的女声:“主人。” “昨晚?” “并无魂魄接近过主人。” “那酒店?” “妾没有感觉到怨气。” “长歌,你在跟谁说话呢?”旁边同学有些惊怕地望着她问。 “我在跟着唱词呢。” 同学又挪远了一些:“真是个怪人。” 这异样自然引起了白仁之的注意,午餐时,四人避过了同学的目光,各自溜到白仁之的酒店,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与温绯的感觉一样,王萌果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意,但确实她与萧靖楼、温绯一样,都很一致地做了同样的梦。那梦混乱不堪,并看不到清晰的人脸,但那肌肤相亲之感却实是让人面红耳赤,连萧靖楼都红透了耳朵。 但温绯都说应当不是魂魄所为,那还有什么力量能让所有人同时做了几乎同一个梦?白仁之觉得有必要调查。 当夜,白仁之守在他们酒店之外,观察是否有异。萧靖楼待室友睡着手,蹑手蹑脚起来,敲开萧婉照与王萌果的房间。他们四人约定在她们两个的房间集合,然后由萧靖楼带着王萌果,萧婉照跟着温绯,分成两队,分别于十二点、三点由楼上楼下巡楼检查。 萧靖楼看看手表,差三分钟就十二点,他已经等了一会,却不见温绯开门进来,给她发过信息,她只说室友还没睡熟。 “真是大小姐脾气。”王萌果出言挑拨:“温家就是没家教,哪里像婉照,那么温柔可人的。” “我……”萧婉照最经不得别人夸赞,正想谦虚,只听门锁转动了一下,又兀地停下。 一阵危险之感漫上王萌果心头。 “谁!”只听门外温绯厉声道。 萧靖楼忙上前开门,只见温绯的身影自走廊一闪而过。 “这臭丫头!”萧靖楼不由报怨了一句,手中银枪一闪,追了过去,萧婉照、王萌果不敢怠慢,忙跟着追了出去。 萧靖楼等人连追了几条回廊,只觉眼前一黑,温绯的背影兀地消失。一声女子的巧笑在他们耳边回响,王萌果突然尖叫地抱住萧靖楼。 “怎么了?”萧靖楼失了温绯踪迹,不由地有些心烦。 “我我我我我们刚刚是不是一直往下跑,没有往上跑过?”王萌果吓得几乎话都说不清楚了。 “是呀。”萧婉照走到哥哥身边,一脸困惑地回答道。 “那那那那,那这是什么……”王萌果几乎不敢睁眼地指着一侧。 萧靖楼与萧婉照同时望向她手指处,心里顿坠冰窟,那竟是萧婉照与王萌果的房间。 温绯紧追着眼睛隐约看到的那段黑色异能,手指一翻,一张鬼符钉出,那黑影依旧兀自往前逃窜。温绯心里一紧,难怪秦墨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那张定鬼符明明钉在了那个黑影尾部,竟对它没有半点影响,说明那根本不是魂魄。 可那黑色的异能,不是魂魄是什么?怨气?怨气秦墨应该也能看到才对呀。 温绯心里困惑,她从未见过除了天地怨气或人间魂魄之外的黑色异能。她心里一横,双手凝满鬼力,狠狠地拍向地面,一道鬼力以极快的速度越至那不明的黑色异能之前。在那异能之前凝出一道鬼力之墙,那异能沿着鬼力奋力向上爬去,那鬼力却已凝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黑色异能只能在温绯的阿修罗道空间里缩成一团黑色的混沌。 “你是什么?”温绯厉声问道。那团混沌缓缓凝成人形,温绯没有见过她,却下意识觉得她就是那个怪梦里的人。那女子一身婚服,却楚楚可怜。她想开口说话,嘴张开,却只有一个黑色的洞,里面并没有舌头。 她挣扎着,想表达自己,却只能呜呜咽咽发出混沌的声音,那人形的异能无奈地对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温绯困惑却又警惕,但实在不觉得这异能有什么威胁,反而觉得她好像十分可怜。料想,在自己的阿修罗道,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不由也伸出了手指与那指尖相触。 只那一触,黑色异能极速向后退去,一道刺眼的紫色光芒赫然炸出,一道如电般的麻痛迅速传遍温绯全身。脑海里一幕幕突然充斥进无数的画面,那被风雨吹的乱扇的门,那交缠的赤裸躯体,那门框边遗落破旧的黑色皮鞋,那村口荒芜处歪脖子树上挂着的麻绳,那墓碑前心心念念男人哑着嗓子低唱着儿时的歌谣,那一身婚服……这一切一切的场景夹带着被羞辱后的恶心与生无可恋的自责一时间全然翻了起来。 温绯所有坚强的掩饰一瞬间像玻璃一样尽情地碎去了,阿修罗道的空间也碎成大块大块锐利的碎片,那黑色的异能一看有隙可趁,瞬间逃窜无踪。 “主人?”秦墨看见那眼神,她虽不能与温绯心意完全相通,但她却能确实地感知到温绯心里的剧烈变化。 温绯红着眼眶,望着她,眼神中尽是绝望:“我忘记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说着,往门外走去。 第十章:采风(3) 白仁之守在酒店之外,突然发现酒店所有的灯开始诡异地闪烁,酒店大门也被一道紫色光墙所笼。听着四楼传来打斗之声,那里的窗口时不时闪烁着萧家的蓝色光芒,他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了。白光一闪,玄月已出,他正待御剑,只觉得有东西拉扯着衣角。 他回头望去,只见是纤细的一只手,他心生困惑,忙将灵力尽凝眼睛,秦墨惊慌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白公子,快去救主人,她……我阻止不了。” 白仁之眉头一皱,取出白玉笛子,往四楼一掷,对着玄月一捻诀,两道白光向着酒店飞出。他忙将灵力凝在脚底,跟着秦墨魂体疾驰而去。 直到山脚,白仁之心里似被一只巨手死死钳制住心脏,明明要疯狂跳动,却一下的收张都做不到了。他不待细想,百米外一道灵力脱手而去,直将歪脖子树上的麻绳齐齐割断,那熟悉的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白仁之瞬身而至,抱着那剧烈咳嗽的人,用他这辈子都没有用过的语气怒吼道,愤怒之下,全是心痛。 温绯脖子上还有麻绳勒出的红印,她红着眼,落着泪,歇斯底里地推搡着将她按在地上的白仁之:“你干嘛要救我!你走!” “啪!”清脆地一声响声,温绯苍白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五道红印。 白仁之触她那一刻,他们脑海里所有的画面尽数重合,白仁之马上意识到温绯自寻短见的原因。 “逃避对谁来说都是最容易的一条路,但是你忘了你一直挣扎活下去的原因吗?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你兄弟怎么办!没有你,谁去联姻,谁当家主!你要你弟弟去承担你的责任吗!你要温家死绝吗!你!”一道泪光滑过白仁之眼睫,重重打在温绯脸上:“让我怎么办……” 这一巴掌一段话,这滑过心头的一滴泪,顿时将温绯由那过去的耻辱中拉回了现实。她眼神顿时清明,痛苦地清明。 “你……”她看到他记忆里那个荡着脚坐在梅树上的陌生小姑娘,不由地冷静下来回想自己刚刚混乱中,到底在想着什么,绝望中,她咬着牙,艰难地开口问道:“都看到了?” 白仁之不仅看到了,还切身地感觉到了那来自记忆深处封印着的切身的痛,噬心的恶心,比他之前探她灵识时更让人心痛。他知道那是她一直深藏,不想任何人看到的隐私,但他没有办法骗她。他闭着眼神,皱着眉头,重重地一点头。 温绯冷静地被他按着,感受着他热泪拂过脸颊的触感,哀莫大于心死,既然无法挽回,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既然看到了,怎么还不下来。” 白仁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还维持着那混乱中情非得已的不雅,忙匆匆说了句“抱歉”,松了对温绯的桎梏。 温绯平静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恶心吧?我也觉得恶心。” 他当然觉得恶心,她是他心里最美的朵花,但那花却被那些恶心的入蠕虫啃蚀得千疮百孔。他不禁恶心,还恨不得倒退回那时,飞到她身边,便是散尽灵力也要焚尽那罪恶,最不济,也要与她同承那苦痛,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用尽自己的温暖将她从那渊底拉扯出来。 “那紫色的异能,好生厉害,竟能强行通感。只怕,紫衣阁,已经出现了。”温绯望了望指尖,那残留的紫色异能粉末,还在路灯着闪着光芒。 “糟了!”白仁之兀地惊起。 “怎么了?” “他们也遇袭了,只怕他们不敢随意暴露自己异能师的身份。” “那快回去吧。” 王萌果抱着萧靖楼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多的恶意。 “婉照小心!”王萌果尖叫一声,手慌乱地划出了一个角度,一道蓝色光芒照亮了萧靖楼的眼睛,只见妹妹的九天八卦掌兀地向王萌果所指之处划出,与一道凌厉之风相撞,生生将那异能化成的利刃相撞,把那刃口撞的烟消云散。 萧靖楼突然理解了为何将妹妹与她闺蜜同招进这一队,他知道她们进部之后关系就很好,但没想到竟能如此默契。 萧婉照一滑步,护在了王萌果身边:“这样不行,要将人都叫起来逃出去才行。” 王萌果十分勉强的松开萧靖楼,用尽自己所有勇气点点头,继而合上眼睛。萧靖楼知道她是强行入了这楼所有人的意识,但这样谁来给他们指引? 忽的,王萌果手向斜上一指,萧婉照一掌已出,又是那破风之声。萧靖楼往那望去,只见妹妹身影一闪,已重回了王萌果身边。 “哥哥不用担心,对危险的感知是她的本能,什么状态下,都不会失去的。” 萧靖楼本还以为这个王萌果就是局里放进来的花瓶,没想到,这能力竟也如此不凡。不由想起陈容时,自己对温绯的不屑,不禁生出些懊悔,明明知道自己有这种毛病,却依旧看不起人,幸好没有像对温绯那样对王萌果,不然又要被打脸了。 王萌果手指凌乱,萧婉照九天八卦掌舞如蝶飞,那绝对的防御将所有危险都一一化解。忽然听到整栋楼几乎每一个人,都或是尖叫或是惊咤了一声,王萌果才幽幽睁开眼睛,似是虚脱,她膝盖忽然一软,萧靖楼忙扶住她。只听每个房间都窸窸窣窣有人惊起的声音,门接二连三的打开,纷纷有人尖叫着跑向他们跑来。 “那个梦是真的吗?” “这个酒店好恐怖呀!” 萧靖楼也不知道王萌果给他们看了什么,只有觉得这还真方便,捻一了诀,凝了一个气宗结界,将所有人拢在了里面,对着所有人一招手:“都出来了吗?快走吧!” “来了来了。” 萧靖楼收了长枪,在手上暗凝灵力,萧婉照、王萌果殿后。萧靖楼带着所有人不知第几次下楼,却又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楼层之后,跟着跑的人都不由地泛起窃窃私语。萧靖楼急的满头大汗,心想这个温绯去了哪里,鬼打墙这不是她最擅长的吗? 只听身边玻璃清脆一响,一道白光破窗而入。萧靖楼差点将手上凝的气掷了出去,可那光芒温度竟极熟悉,他手下一滞,白光旋转着慢慢停下,他认出,那是白仁之的白玉笛子。 “呸,人都去哪里了,这两个掉队鬼。” 白玉笛也不理他的吐槽,兀自往前走着,萧靖楼知道白仁之的万能异能可以吸收其他异能,当然也能感觉到别的异能,忙挥了一下手:“快跟上!” “又跑呀?”后面抱怨声连连。 “这次没错了!” 只见白玉笛的光芒于前面一闪,消失在墙里。那是什么破异能,竟将真正的出口用幻像隐没了,萧靖楼丝毫没有犹豫,一头撞进那墙壁。 众人只听“啊啊啊啊!”外加一连串滚落的声音。 萧靖楼摸着自己从楼梯滚落摔痛的身体:“快进来,这里是楼梯,小心点,这楼梯被异能架空了一半。”在他的提醒下,才有人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看那被架空的半人多高的楼梯,他才缓缓沿着异能阶梯边缘往下爬。 “你快点!”萧靖楼一把他扔了下去:“都性命攸关了,还在这里磨叽!”身后一声风响,萧靖楼惊一回头,只见白玉笛一挡,将那攻击化解。他们便在白玉笛的保护与帮助下,好不容易接上了四层楼的所有人,往大门跑去。 只见大门处一道光剑在不断冲闪,但毕竟没有主人的加持,只能勉力维持一小个口子。 萧靖楼维持过大的结界已经消耗过度,满头黄豆大的汗珠。 “这混蛋,想困死我们么?”说着,强凝起灵力,可那拳还没有打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将门口的紫色结界尽数打得粉碎。 “快出来!”门外熟悉的一声。 萧靖楼守在门边,将所有人都护了出去,自己才离开。他离开那一刻,光剑顿时离开,结界豁然合拢。 “温绯呢?”萧靖楼脱口问出。 “不是在我身后吗?”白仁之回头查看,心却瞬间跌入冰窟,身后哪里还有人。 极虚弱的王萌果突然感到一阵杀气,只见天际一道白芒向下直刺而去,不由地抬手问道:“那是什么?” 白仁之与萧靖楼心里皆一惊 是冷月! 白仁之哪里还顾得别的,扔下一句:“你们保护他们!”直往那白芒刺去之处,御剑就走。 温绯跟着白仁之往酒店赶去,疾驰中,一道亮紫的异能划过她的余光。那亮紫如此熟悉,她不由一滞脚步,转身甩手,一道鬼力扑出去捕。可那异能逃离的极快,温绯竟一下失手,没有捕获。 “唉!”温绯望了望已经跑远了的白影,又望了望即将消失的紫色异能,一咬牙一跺脚,向山头奔去。 温绯只见那紫色异能越来越近,她已经看清,这正是那道让她着道的人形异能。心里不由恼忿,加紧两步,扑身去捉。不料脚下一空,身体一阵,尖叫着掉了进去。 一圈金光将温绯照的喘不过气来,是专克鬼力的金光咒法。咒法之外,是一圈极亮照得她眼花的强光灯,她不由用手护住眼睛。只听那强光之外,有几个朦胧的人影,和一道化成人形的紫色光芒。 第十章:采风(4) “唉!”温绯望了望已经跑远了的白影,又望了望即将消失的紫色异能,一咬牙一跺脚,向山头奔去。 温绯只见那紫色异能越来越近,她已经看清,这正是那道让她着道的人形异能。心里不由恼忿,加紧两步,扑身去捉。不料脚下一空,身体一阵,尖叫着掉了进去。 一圈金光将温绯照的喘不过气来,是专克鬼力的金光咒法。咒法之外,是一圈极亮照得她眼花的强光灯,她不由用手护住眼睛。只听那强光之外,有几个朦胧的人影,和一道化成人形的紫色光芒。 “这丫头的眼睛居然真的像阁主说的那样,挖出来复制了,那还不发财了。” “就是要好好操作呀,别像那个臭道士的元婴一样,用一下居然还会炸,弄的回收都回收不了,复制一个多贵呀。” “你觉得我不如瑞克吗?那个胆小鬼,自己先溜了,像什么话。” “紫衣阁?”温绯试探的问出。 光圈外的人竟也听到了她不大的声音,她感觉几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哟,还有点见识。” “别说,温家这丫头还挺漂亮的,弄瞎了怪可惜的。” “你妞还少呀,没事,这妞活不了,瞎了又怎么样。” 温绯只听外面一系列按键的声音,四周一阵不祥的机械动弹之声,五道极强电流如绳索一般强击而来,生生将温绯四肢脖子捆死,凌空拖起。秦墨尖叫着想要出刀救她,可被那金光咒摄得出刀一点便全身开始由边缘化成齑粉。 “你……你想死吗……快滚回去……”温绯看着自己背后刀上不断化开的鬼力,艰难地说:“我……我不会有事的……” 金光咒兀地一盛,温绯肩上一松,双刀被人生生夺去,连刀带着刀灵困在了一个小金光阵内。秦墨发狂地似的不断拍打着阵界,却被那阵不断弹回去,鬼力碎了一地,化成齑粉,消失怠尽。 强光消失,温绯眼睛一花,什么都看不清了,那暗视中,只有刺眼的白光由他们背后化成紫光,连接至每个人不同之处。 “看来你们是冲着我来的。”纵然看不见,温绯仍说出这话。 温绯全身受着嵌制,只觉一道冰冷在自己眼眶附近画了两个圈。 “噢,你才发现呀?” “我的眼睛,家族的人知道的都不多,你们阁主是谁?” “死都要死了,还问那么多,想回去通风报信吗?”一人冷笑道。 温绯强扯出冷笑:“你连我的刀都算计到了,难道还会放我的魂魄走?若你们能放我走,那我也不用到地狱里也找不到孙管的魂魄吧?” “你倒是个明白人。”那人扯出冷笑。 “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死了真可惜。”旁边一人惋惜地看着那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不由地抬起手想往那丰腴处摸上一把。 “这么聪明的女人你还敢碰?一会你怎么死了你都不知道呢!”一人喝道。 温绯在那电流中竭尽自己所能扯出妩媚的一笑:“你们倒都是胆小的,我的鬼力几乎让你们的金光咒都打散了,法器也被你们封住了,你们还这么怕我。可见你们也不怎么样嘛,连一个四等观测师都这么害怕。” 周遭一轻窃窃私语,那领头之人并不像她猜测的那么稳重,她已经适应此时光线的眼睛渐渐看清了周围的形势。这里共有四人,每人都有不同的异能科技,其中有一人手上有一把长刀。她微微皱眉,心里计算着上次冷月到她身边的时间。 “四个大男人,对一个失了异能的小女子,居然如临大敌一样。异能科技,不就是从温家出来的吗?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温绯,竟也不好生招待,问上两句,说不定我指点一下,你们还能进步呢。” 领头之人嘴角微微抽动,经过严格训练的温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她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于那电击中,她尽量笑的轻蔑从容,笑得让人觉得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其实她心里慌乱如许,毕竟谨遵家教,关于异能科技之事她也就是跟弟弟打闹时才听了那么几嘴,也不知道能不能唬得过面前这些人。 “你既然这么懂,那你说说地狱道怎么能做出来。” “这问题,你问一个温家人?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少废话,你说不说!”一把钢刀杀气腾腾地指着她。 她轻蔑地盯了那人几秒,心里由15倒数着,数至12时,她觉得那人的忍耐似乎已到极限,她淡淡动了动唇齿,缓缓吐了三个字:“召唤术。” 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温绯知道自己押对了,心里暗暗缓下一口气,却不敢在脸上有丝毫松懈:“哪个召唤术来着?头,有点晕,好像不太记得了。” “放她下来。” 那电光一晃,温绯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桎梏都松开了,她跪在地上缓缓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默默数着。 所有人抽出武器指着她:“快起来,别装死!” “三……二……” “你在说什么?” “一!”温绯蓦地抬头,将所有鬼力凝成阿修罗道。一瞬间四周全黑,只有一道白光由天而降。温绯往侧边一翻,四人尖叫着一阵混乱,一人的臂缚枪射出好几道紫光。 “混蛋,快停下,你想杀了我们吗!” 冷月闪着白光划伤了他们好几处,但毕竟他们能看见冷月一时间,阿修罗道里紫光白光频闪。温绯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乱象,手中已翻出小匕首,无声一翻,直将匕首刺入一人心脏。 “她……她还在这里!” “金光咒,阿曙,金光咒!” 温绯心里一惊,正要躲避。一道金光已闪出,阿修罗道中瞬间金光大盛,所有的黑暗化成黑烟,刚刚房间内的灯光也重回了所有人的眼睑。 “厉害呀姑娘!”领头那人的臂缚枪直对着温绯的额头,满身狼狈,红着眼。其他三人,死了两人,只有那个使用金光咒的在勉力挣扎,死死将洞穿他胸膛的冷月按住。 温绯的脸色缓缓由惊慌变得从容,凝成了笑意。 领头那人狠狠用臂缚枪一顶她的头:“还笑!你以为你的眼睛很值钱吗!老子不要了!” 但温绯没看他,只轻轻笑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慢?” “老大!小心!” 一声重击,领头那人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白仁之一道剑芒反手挥去,禁锢双刀的金光阵尽碎。房间内鬼气大盛,一声鬼啸,秦墨扑向温绯,白仁之凝起阴阳眼,只见双刀的鬼力缓缓渗进温绯体内。 温绯笑着推开秦墨:“没事没事,好着呢,你省着点。把这些人都捉起来吧。” 秦墨收敛神容,低头应道:“是。”说着,一挥袖,刀灵与那四人皆不见了。 白仁之看着她一身狼狈,心里不由又急又气,一把捏上她脸颊:“你为什么单独行动!” “我喊你了,你没听到。别捏脸,脸会大!”温绯急忙掰他的手。 “命都不要了,还怕脸大,你傻不傻!”白仁之气的手足无措,恨不得将眼前这人装进乾坤袋里天天捂着,不让她乱跑一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如果乾坤箱里还有乾坤箱……那怎么追查……” 他一走神,手上力气一松,温绯忙将他手拉下来,双手摸着自己的脸,生怕两边不对称了。 “乾坤箱的空间还可能不是全封闭呢,还用乾坤箱套乾坤箱。”温绯嘟囔着报怨。 “不是全封闭的吗?”白仁之有些震惊。 温绯神色一凝,目光落在这房间一角的小门上,国内对乾坤箱的管理条例严苛细致,白仁之不知道是正常的。但是温绯长期在国外战乱之处执行任务,她怎么会不知道。乾坤袋、乾坤箱之类的东西不过就是用空间异能造成空间扭曲,将箱后空间与另一空间进行关联重合,国内的被扭曲空间是统一管理的国家仓库,那仓库是完全密闭的空间,出入只有关联处,但关联处国家也设有统一的结界,只有符合乾坤箱使用备案标准的物品才可以放入乾坤箱中。但是在国外,特别是动乱之处,乾坤箱的管理并没有这样的严格规定,箱里放的是什么、箱后是什么样的空间,完全是不可预知的。 温绯取出眼镜,平静道:“四等观测师温绯,编号GD79612632,执行突发任务颍淮紫衣阁。”刚刚事出从急,她没戴护目镜,现在才戴上。 二人将这小空间都探查了个遍,最后只剩下那道小门了,两人对视了一下,点点头,一同打开了那门。一阵旷野之风迎面扑来,两人顿怔在了原地…… 暗处一人微微笑着:“可惜,不能让你们多看呢。”有些褪皮的手按下一个按键。 只听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将白温二人唤回现实。温绯还没反应过来,白仁之心里大叫不好,一把将温绯扑倒,护在怀里,一声轰鸣伴着冲天的爆炸震动到方圆数公里。 第十一章:红枫(1) 萧靖楼疯了一样用自己的异能挖着焦土:“混蛋白仁之,你要敢拉着温绯给老子死,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萧婉照与王萌果赶来,见到这样的惨状,不由被吓得双双跌坐在地上,眼泪如断线之珠,染着黑焦的土地星星点点的湿润。 这震动惊动了颍淮政府及异能观测局,警车纷纷赶来查看情况。了解情况之后,一个拥有阴阳眼的观测师望到其中一处,有个黑衣女子伫立。那女子鬼力慑人,吓得那人往后一退,一步绊在石头上,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那女鬼瑟瑟发抖。萧靖楼看到这异变,箭步冲上前来,红着眼,挟着他衣领,怒吼道:“你看到什么!” “女……女鬼!” 萧靖楼回头一望那处,心意一动,狂奔过去,一手挥去,一道蓝光掀起一米多深的土纷纷扬扬洒向半空。一丝微弱的白光在那剩下的土间淡淡透出,他心里一紧,生怕自己的异能伤了他们,跳到那大坑中陡手去挖,那白光越来越盛,他不由兴奋地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萧婉照与王萌果正在配合讯问,听到这话,不由扔下讯问之人,奔到坑边去看。 只见萧靖楼一捧土挖开,一道虚弱的白光在这夜色中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经过讯问,刚刚来的公职人员都知道这是部里派出的观测师,纷纷下来帮忙,将深度昏迷,遍体鳞伤的两个人救了出来。 嘤嘤的哭声和着报怨的絮絮叨叨,将温绯从沉睡中唤醒。 温绯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在过份干净的白色房间里,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晃荡。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做这些干什么,我们温家还缺这一口饭吗?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嘤嘤嘤嘤……” “干嘛……吵死了……”温绯一说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竟然如此沙哑。 温凉正脸色难看地默默承受夫人的所有抱怨,一听女儿微弱的声音,眼睛赫然一亮。豆蔻还在自顾自的报怨,以后他还要反抗,不由地哭得又伤心些了。 “绯儿醒了。” “你还骗我!” “真的醒了。” “妈,妈!”温绯用力喊着,只喊的全身都在痛。 豆蔻这才红着脸回头,一看女儿真的醒了,一下心里又怜又痛,扑在温绯身上放声大哭。 豆蔻这一扑,生将温绯要压断气了,看着这慌乱得没有半点章法的母亲,心里又暖,又觉得好笑,不由逗她说:“妈,妈你好重,轻点轻点。” 温凉颤着手摸了摸温绯的头:“为父为你骄傲。” 温绯看着父亲又苍老了一些的面容,又新添的一撮白发,心里一酸,却强装无事,对着父亲点点头:“谢谢父亲。” “谢什么谢!差点没害死你!我们出院就去辞职!不干了!温家就算不养你,外公还养你呢,母亲也不是没钱的!” “说什么疯话呢。”温凉脸色凝重。 “我不辞职,他们,知道我有通世眼。”温绯望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身体,心里困惑,却又十分坚定。 只这一句话,温凉的脸霎地铁青了。 医院人说温绯伤重,不宜太多人打扰,温浩虽然来了,但只能觑着父母休息时才能溜进来看看妹妹。 温绯望着父母,很多心里的话问不出口,温浩一进来,关心地看了她半天。温绯一直用眼神催促他,但不好意思问出口。温浩看她心里着急,故意逗她,说了一大堆不着四六的话。温绯眼神几乎能杀人了,他才笑着说起正事。 原来他们被救了出来,那土堆之下,一件与他们录像中有关的事物都没有发现,他们就像被活埋在土里了一样。秦墨带去颖淮分局稽查所的四人,好像也在同一时间凭空消失了,监控录像都被毁了,由秦墨进稽查所到他们消失间的所有监控都变成了雪花。而温绯最关心的白仁之,所伤比她还要重上许多,至今还昏迷不醒,他哥哥白傲之已经来过,将他接回白家修养。 温家没有白家的医疗能力,只能让她再住几天医院了,待她伤再好些,再将她带回温家。 温绯住院这几天,除了几位队员来看过她,来的最多的就是崔穆易,或是带些山里的野花,或是带些吃的,总能逗得温绯笑的开心。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本领,竟将温家二老哄得也十分服帖,豆蔻竟还邀请他到别都玩。 唯独温浩,对他不冷不热,并不多理睬。 第十一章:红枫(2) 白仁之在家族治疗之下,恢复的很快。他接受了数次部里的询问,心里泛起无数的困惑与担心。 坐在家族后山永远嫩绿的野草坡上,风轻吹来,漫天绒白的蒲公英在他身边飞向天际。 白仁之手持着手机,翻弄了半天,望着那湛蓝的天,雪白的云,远山缠绵的雾蔼。他手微微婆娑着手机,犹豫着。忽然,一阵不和谐的震动打破了这山坡的平静,一个从来没有通过话的电话号码终于出现在他的屏幕上。 “喂。” “我也是。” “我不同意。” “恩……好吧,我知道了。” “你要小心。” 温绯恢复比白仁之慢了近一个月,她休息都觉得部里应该要把她换掉了才对,结果一直养伤两个月,都没有接到更换通知,最后反复跟白仁之确认过后,才讪讪地收拾东西准备回琼山。 这两个月,崔穆易只要一有空,就由琼山飞别都,俨然已经是她男朋友了。豆蔻每次看到崔穆易都高兴得不得了,好像终于有人这么认真追她女儿她就很开心一样。崔穆易人也阳光懂事,很得长辈们喜欢。同住荣庭的温家长老们看到他,都不由地在想,祖宗还是庇佑的,虽然是个普通人,但终归是个正常的姑爷。 得知温绯要回琼山,崔穆易第二天清晨就出现在荣庭了。 他如今来漪泓小筑都不需要引领了,只自己脚步轻快,便进了小院。温绯身体还未痊愈,气血尚不足,便磨磨蹭蹭地收拾。 “小绯。”崔穆易轻松欢快地唤了她一声。 温绯抬头看到他,有些惊讶:“你,你不是明天还有手术吗?” “对呀。” “那……那你来干嘛,我不是说我还没买票吗?”温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买了呀,今天晚上就能到。” 温绯刚喝了口水,他这一句话,她都呛得全喷了出来:“我我我我我……我还没收拾好呀。而且,部里给订票的呀。” “那我想你了嘛,不行吗?再说,你不想早点回去吗?我这么跑,人家空姐都开始要我的号码了,你不怕吗?”崔穆易乖巧地蹲在她面前,给她擦嘴。 温绯脸一红:“要你就给呀,我怕什么。”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恃无恐。”他轻轻一掐她下巴,望得温绯脸红,他坏笑地轻轻抬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温绯不自然往后一避,意识好自己的动作后,她抱歉地看着他。 “还在想他?”崔穆易深情地望着她,一手伸入她发丝,深叹了一息,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相对:“我知道,你们是生死之交,哪有那么容易放的下。但是都两个月了,他哪里来看过你?我看他在医院被那些小姑娘都迷花了眼睛才对。” 温绯觉得那热热的额头靠着十分舒服,不由地闭上眼睛。 “你回去的时间还没到,在我那住几天吧?” 温绯蓦地睁开眼睛,看着他。过了片晌,才缓缓开口:“我不是那样的人。” “傻丫头,不碰你。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那个出国的朋友的别墅让我住。那里风景很好,你去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温绯摇摇头:“不行。” “你还是那么在意他?” “不是我在意他,他是我队长,我的行踪他都是知道的……” 崔穆易脸上抑不住失望的表情,但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一下飞机,我就送你回去,可以了吧?” 温绯抱歉地看着他,俯身而去,这是他们两个自认识到现在,她第一次主动拥他:“对不起,任务有任务的纪律。” 崔穆易只觉得自己怀里那暖软的肉体,让他许久不动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由紧紧将她拥住。 温绯与父母长辈拜别后,与崔穆易出门时,正巧遇见白修之,望着崔穆易,白修之眼色微微不善,一向和缓的他也不由地发出一声冷哼。但还是礼貌克制地走上前来:“温三小姐真是好福气呀,可怜我那三弟弟了,一片真心也不知换来了什么。不过当然,还是要祝你们两百年好合,子孙满堂呢。”最后这祝福语气像赌咒,他恭敬地对着温绯一拱手,径直越过他们两个,向温家明堂走去。 一席话,说得温绯脸色又红又青又白,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只觉得那结实地手臂搭在她肩上,崔穆易对着她阳光一笑:“管他做什么,就是条癞皮狗罢了。” 一路上温绯一直闷闷不乐,崔穆易逗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直到最后连来往的空姐都逗乐了。温绯知道崔穆易不容易,不由地抱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他知道她难过不是因为白修之的话,而是因为她心里是真的有白仁之,只不过那他并不知道的原因,让他在这战没有硝烟的战场中获得了胜利而已。 他不愿意去逼迫她,他相信,他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二人携手出了登机口,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温绯突然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杀意,她蓦然回手,一道鬼力往那杀意来处布去,只见那黑白相冲处一道尖利的火星迸出。 温绯鬼力一挥,将那白光紧紧缚住,只见是保护了她数次的冷月。她抬眼望去,鬼力散后,满面怒容的白仁之出现在她眼前。 她微微一怔,脚步小小往后一退,神思一散,剧烈挣扎的冷月陡然挣脱,后退数米,又向崔穆易刺去。温绯大惊,一推崔穆易,伸手便去抓住冷月剑柄。那剑在她手中光芒大盛,剧烈颤动,温绯不由双手抓着那剑,袖中调出鬼力将剑层层缠住。她一人,控制那一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白仁之你疯了!快停下!” “你回来居然不跟我报备?”白仁之的灵力隐隐散出,温绯与被推倒的崔穆易都感觉到了那恐怖的压迫。 “报不报备,你不都知道吗?快停下!” “我天天看你的行踪,今天发现你已经离开别都,我才去查你的行程。我已尽快赶来接你了……没想到。”他笑的苦涩:“没想到,竟看到这样一幕。”玄月缓缓在他身后升起,剑尖冲着崔穆易。他摸了摸眼睛,玄月一晃,竟变成了九把剑:“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他可以吗?” “秦墨!” 一道极阴邪之气在温绯背后冲天而起,刀灵衣发烈烈,头低垂着,白瞳紧盯着主人。 “白仁之,你冷静一下,你前途不要了?” 白仁之冷笑着:“我根本不在意。”语音刚落,九剑齐齐冲出。崔穆易只觉得耳边万声鬼啸,他急想躲避,只见那九剑再也不能往前一寸。 只见清脆一声。 温绯喘着粗气,眼里俱是泪光,手掌隐隐生痛,白仁之侧着脸,乱发挡住他眼睛,脸颊上赫然的一个红色掌印。 “哐啷”一声,温绯狠狠将手中已经没有乱动的冷月狠狠摔在他身边:“白仁之,你保护我,我是我求你的吗?是我欠你的吗?你凭什么认为你这么做,我就一定要接受!你说你与萧靖楼不一样,其实你们就是一种人!我讨厌你,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觉得自己可以摆布别人的那种自以为是!”说完,温绯忍着眼泪,去勉力扶起地上的崔穆易,低声对他说了一声“带我走,去哪都行”。 崔穆易起身理了理衣服,瞪了白仁之一眼,揽着温绯的腰离开了。 第十一章:红枫(3) “白仁之,你保护我,我是我求你的吗?是我欠你的吗?你凭什么认为你这么做,我就一定要接受!你说你与萧靖楼不一样,其实你们就是一种人!我讨厌你,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觉得自己可以摆布别人的那种自以为是!”说完,温绯忍着眼泪,去勉力扶起地上的崔穆易,低声对他说了一声“带我走,去哪都行”。 崔穆易起身理了理衣服,瞪了白仁之一眼,揽着温绯的腰离开了。 萧靖楼也知道温绯回来,到了机场,一抬头,白仁之就不见了,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正看到温绯扇了白仁之一巴掌,与崔穆易离开的背影,忙上来查看。 “你,你怎么了?”看着这落了一地的剑,他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妨事的,我们走。” 那声音竟有些梗咽。 “去哪呀?” “跟我来。” 两把光剑霍然进了白仁之的乾坤袋。 崔穆易打开门,温绯失神拘紧地走了进来。她一抬头,竟整个别墅都是她的画像。她心弦一颤,情不自禁地走进这满是自己的世界。 崔穆易关好门,放下东西,轻轻走至她身后。高大的身躯覆在她身后,轻轻将她拢在怀里。低声缱绻:“我心里,都是你。” 他将她转身面对自己,只见她眼色深情,不由将唇覆在她唇上,她也不曾拒绝。他试着吻开她的唇齿,浅尝那其中滋味,那手也逐渐不安分起来,只听着怀中之人气息渐渐不匀急促…… 温绯身上忽然一轻,她小叱着紧紧抱住崔穆易,只见那人笑着安抚:“别怕。”将她抱入房中,放在床上。 那温柔的疯狂依旧在继续,崔穆易压在她身上,按着她双手,依旧细细密密地吻着,她微微闪躲,却在他眼中皆看成是欲拒还迎。吻着她耳垂,他轻声说道:“我们玩些刺激的吧?”他话音刚落,数道亮紫色异能迅速将温绯紧紧缚住。 门外一声鬼啸,崔穆易一伸手,按开了床头的按键,一道金光霍然盈满整个房间,温绯凝出的鬼力与秦墨冲进房间的部分赫然散尽。崔穆易笑着在她身上婆娑:“我真的喜欢你,你就做我的标本吧。”他的手正停在了她的元婴之上。 “我本来以为,你只有眼睛特别,没想到,你的元婴也这么特别。”他撩起她的衣服,只见那元婴之上的皮肤处有一片红枫形的纹身,盈盈散着黑气:“就算你用这枫叶纹身凝着你的鬼力,也掩盖不了你体内那颗未发育的元婴。” 他指尖轻轻一点,鬼气尽散,枫叶缓缓开始散出盈白的灵力。 温绯嘴角微微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电光火石间,玻璃乍碎之声和着肉体撕裂之声相继而出。崔穆易只觉腰间一痛,有炽热的液体渐渐湿透了他的衣服,他低头望去,一道盈白的光刃,从他身体刺出,剑尖停留在温绯的纹身处。 这是刚刚被温绯狠狠摔在地上,一直保护她的冷月。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崔穆易的眼神顿时变得阴狠。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温绯冷冷地笑着。 崔穆易只觉一道蓝光从房间落地窗乍然而至,他一惊,携着温绯在床上一滚,将她按在床边的大镜子上,笑的邪魅:“你真是让人伤心。”说着,他手一用力,温绯顿时觉得身后冰冷的镜子一下变的虚无,她被那用力一推,竟进了那镜子中。此时蓝光已至,整个房间被蓝光砍出了一道大口,那金光顿散。秦墨失了禁锢,一阵鬼啸扑向温绯。崔穆易只觉得在一阵恶寒的恐惧后,温绯已经彻底地消失在镜子里。 崔穆易颈项一凉。 “不准动。” 他笑着缓缓回身,看着满面凝霜的白仁之。 “温绯呢?” 萧靖楼没有御剑,远远劈出一道灵力,现在才赶到。 “你大可以找找。”崔穆易笑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听到这话,萧靖楼不由地跑出门去,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找遍之后,无功而返,对着白仁之摇摇头。 白仁之眼色一凛,欺身而至,逼问道:“温绯在哪?” 崔穆易笑的,一手偷偷伸向背后,镜中的温绯只见他背上泛起一道紫光咒篆,急得对白仁之大喊大叫:“他要跑!他要跑!” 白仁之虽然听不到,但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系列小动作,他左手一动,一张黑色幕障将崔穆易拢在里面,那紫光一闪,幕障中一声重重的撞击之声,一下震动,崔穆易一下消失,又跌坐在幕障之内。 他一头晕眩,看了看四周,认出这是温家特有的鬼力结界。黑色异能与白色异能不同,白色异能可以吸收一切的异能,但黑色异能只有会拒绝一切的异能,所有在这鬼力结界内外均可以使用异能,但却永远冲不破这异能的封界。 崔穆易冷笑着:“你和温绯,演得一出好戏呀。” “她在哪里!”白仁之厉声问道。 “你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崔穆易笑着,凝着紫色异能,往自己额上一拍,眼睑缓缓闭上,不像睡去,反而像死了一般。 温浩带着支援队赶来时,萧靖楼已将这别墅里里外外找了不下五六遍,一看这房子连天花吊顶都被萧靖楼拆了,温浩心顿时一沉,如落入深渊。 他在那个满地是血的房间里找白仁之,只见他困惑地看着面前的镜子,一手放在那镜子之上,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镜子总让自己心里有些异常。 “我妹妹呢?” 镜中的温绯不停敲打着玻璃,使出全身力气地喊:“我在这里,我在镜子里!” 白仁之皱着眉头:“我……我不知道……我隐约觉得,她……在这个镜子里。” 第十一章:红枫(4) 白仁之皱着眉头:“我……我不知道……我隐约觉得,她……在这个镜子里。”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白仁之的默契并没有让镜中看到一切发生的温绯欣慰多久,一直在镜中等了三天,大家几乎用尽所有方法,都没能让她出来。紫衣阁的事发生的突然,可又处处针对温绯,对她的行踪、她的眼睛、她的能力、她的双刀,紫衣阁似乎都甚是了解,白仁之与温绯都觉得这其中甚有蹊跷,担心部内的网络已经泄密,于是联合上白修之、温浩、温沐,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给他们一直怀疑的崔穆易看。 白修之是温家熟客,出入方便,将凝着弟弟灵力的枫叶植进温绯体内,再用白家的再生术给她于枫叶表面生出一道表皮作为掩盖。用这种方式,温绯才能将白仁之一直悬在她头上的冷月放心扔掉,而不用担心自己鬼力被压制后失了所有的保护。而紫衣阁多次将东西或人凭空消失之后,也引起了白仁之的注意,虽然他不确定之前陈容的异能器官、白伫之的地狱道,甚至那凭空消失的一人三尸有没有必然的关联,但他仍将此事与直接由颍淮回到琼山继续执行任务的温浩说了,温浩沉思过后,便将这结界传了一道与白仁之,这才能彻底控制崔穆易。 白修之在温绯离开别都的那天,心绪十分不宁,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大家的计划对温凉全盘托出。不料温凉脸色大变,一向温和的他竟对白修之露出又怨又恨的表情,只说他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异能科技的可怕之处,匆匆嘱咐家人几件要事,只说部里找自己有急事,便急急订了票也到了别都。 温凉第二天清晨在琼山分局异能研究所见到那镜子时,脸都铁青了,对着白家兄弟不好发作,当众就抽了温浩一个耳光,怒吼道:“你妹妹乱来,你就由她乱来?你怎么做哥哥的!” 温凉虽然没有公职,温家也不是什么人人都喜欢的家族,但毕竟温家在异能界的势力还是相当大,温凉也是经过好几场战争的人,温家家主这一巴掌扇去,整个研究室里没一人敢再大喘一息。 温浩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低着头内疚,同样内疚的还有白氏兄弟。 温家嫡女遇险,这事瞬间惊动了整个异能界,连一向与温家面和心不和的萧家都表示出了十分的关心,部里派出了异能界各领域的精英进行施救,却均无功而返。白家白清漪、臧稚泽夫妇了解了事情之后,也亲自赶到了别都,狠狠责罚了白修之、白仁之,向温凉道歉,并用白家的探灵术,探寻看起来跟死了无异的崔穆易的灵识,却一无所获。 温凉知道,一般来说,人死之后,灵识消散,一般的异能师是探不出他生前的记忆的。但若是那人有特别深刻印象的记忆的话,修为高的人是可以从那人的大脑里找到破碎散落的灵识碎片,从而当作是线索,以特定的方式进行探寻剥茧,获得一二线索。这样的修为,白修之不一定有、白仁之不一定有,但白清漪肯定有。所有他当看到白清漪无奈地收起自己所有灵力,轻轻摇摇头时,他几乎都要凝起鬼力,将面前这个假死的人彻底在手心里揉碎了。 这所有无用的徒劳都被白修之详细记录,告诉了温沐。温沐急的也想来,却被温浩喝止,让他千万不可以鲁莽。温绯失踪的事,温家只有温况、温沐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惊动母亲。而温沐的能力,家族也守了这么久了,或许还有没试出的办法,再让他们试一试。温沐无奈,只能每天在玄机阁发呆,把所有想法都告诉白修之,让白修之找人去试,但得到的反馈,也就只有一次次的失败罢了。 望着镜外的混乱,温绯自己也没有放弃努力。她所在的空间,与镜外反射进来的空间一样而又不一样,所说一样,镜外有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几个人,镜内也会有,但又不一样,比如镜外有一张床,那镜内的床便会变成一张铺着白床单,垫着塑料防水布的一样大小的铁架床,俨然那是一张病床,甚至是……手术台…… 而镜外的人也会被映进来,但镜中的人都会变成别的样子,脸色蜡黄,眼眶凹陷,皮肤紧绷在骨架上,而且样子也会变,清一色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女子,但有些女子的身体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残缺,其中有一个温绯最爱去看的女子,她没了左手,而那残缺部分正与陈容的左手有异能的位置相合。温绯不由地想起那天崔穆易叫嚣着要把她也做成标本,只怕……就是这样子了…… 温绯在自己每一个场景里都几乎探查了每一个角落,还用自己与秦墨的鬼力试着将这所有地方铺满,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就跟没有异能一样。整整试了一个星期,她都几乎要绝望了,而同样绝望的,也有时时刻刻守在镜子外的白仁之。 温绯靠在镜面上,与白仁之映出的影子并肩坐着,假装自己已经出去了。这个白仁之,日日夜夜都守在镜外,人多时就在人群后面守着,晚上研究所清场了他就躲到暗处,待人都走了他再出来,在镜子上或摸或看,或无精打采地对着镜子坐上一晚上。这样温绯还好受些,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也没有那么可怕,但她真的好饿好渴,在绝望中觉得,还好秦墨最后一刻也跟着进来了,这几天没有她鬼力做支撑只怕她早都渴死、饿死了。 第十一章:红枫(6) 秦墨蹲在白仁之面前,无聊地摸着研究着白仁之的脸。 “哎呀,墨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有心情调戏男人。”温绯苦中作乐地调戏道。 “我在看这个女尸做的还挺精致的。” “什么呀,这不是……”温绯忽然停住话语,侧头望着白仁之的脸,对了,别人为什么都是女尸,只有白仁之在这镜中是他自己呢?温绯想着,不由地摸向腹部。指尖一凝鬼力,将那埋在皮肤里的枫叶忍痛拔出。 镜外寸步不离的白仁之忽然身上一抖,捂住了腹部相同的地方,温浩知道这几天白仁之虽然一直不愿意表现出来,但一直都没好好吃没好好睡,真的是寸步不离那镜子,正端着从研究所外面买的面翻窗进来找他一起吃,正见这一幕,还以为他被袭击了,忙端着面跑来查看。 “怎么了,谁来过?”温浩四周张望,却不见有任务人入侵、打斗的痕迹。 白仁之摇摇头,小心掀起衣服查看腹部,只见一片枫叶形状的皮被掀了起来。他瞳孔兀地一收,疯狂扑向镜子,拍打镜面:“温绯,是你吗,温绯!” 温绯看着血染红了白仁之的衣服,虽然心疼,却也抑不住的兴奋,这是她这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与外界产生联系。她努力想回应,却没有办法再引起外界的注意。 温浩看着白仁之的激动,生怕他把镜子砸了,虽然他们在研究的最后,无望的表示,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只能试试把镜子砸了这一个方法,可也打算这么草率地砸呀。忙凝出鬼力,将白仁之缚住:“到底怎么了?” 白仁之被那鬼力缚住,却仍想接触那镜子:“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你先说怎么了。”温浩提高了音量。 白仁之只觉脑海嗡嗡地晕:“这枫叶,是我哥哥封在她身体里的内力。无论是符咒还是双刀,都有可能被敌人控制,那她就肯定会陷入危险,而冷月,已经在紫衣阁暴露过一次,肯定会被计算在其中。唯一的办法,只有她佯装与我吵架,将冷月与她之间的联系切断,再在暗中在她身上打上我的灵力印记,用鬼力封好,待有危险时,解封鬼力,让冷月找到我的印记,来保护她。这就是我的印记……”白仁之指着腹部的伤口。 本来,应该万无一失的…… 可白仁之怎么都想不到,温绯竟不见了…… 想到此处,他才觉得这几天身体耗损太大,不由地缓缓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样了,冷不冷、怕不怕…… “阿绯,你告诉我怎么能救你出去……”在这一个星期的打击中,白仁之都不由地绝望了。 温浩好像已经好听几天没听过白仁之说这么大段大段的话了,心里有些触动。一动,面汤暖暖地洒在手上,才想起自己还端着碗面呢。不由在他身边坐下,把手中的面递到白仁之面前:“吃点东西吧,这么看来,你可能是她跟世界的唯一联系呢,你可要保重身体。” 白仁之听着,觉得也有些道理,在无穷无尽的自责之海里,好歹泛起了少少一些理智,接过面,硬塞了几口。 温绯在镜子后面看他吃东西,简直都恨不得把头撞出去,欲哭无泪,心里都骂他一百遍了……她真的好饿呀……鬼力虽然勉强维持她的生命,但是那个饿是真的呀……而且就这样下去,怕再过几天,鬼力也维持不了她的生理机能了。一代鬼修带着家族世代相传的刀灵还饿死在众人之间,而且看这个样子,就算她死了,魂魄也是出不去的,这……后世不把她救出来就算了,一救出来……问你是怎么死的,怕都要被温家后世的那些侄后辈笑话死。 “我好饿……” 第十一章:红枫(7) “我好饿……” 她在这镜子里不是没见过吃的,但所有的食物映到镜子里都变成恶心的模样,不是变成死人手指就是各种小虫子,水还好些,也就变成血呀、脓呀、消毒水呀之类奇怪的液体。说实话,虽然这些东西看着恶心,但温绯在这种状态下是真的愿意闭着眼睛吃下去,坏就坏在……那些吃的根本拿不起吃不到……就跟这个空间的主人跟她开了个恶趣味的玩笑一样。 而现在……白仁之竟当着她面吃一碗看起来热气腾腾的,十分正常的面。温绯都饿要哭了…… 看着温绯这么精神,秦墨也多少放心些许,看来这一时半会是饿不死她的。 白仁之强扒了几口,觉得胸中沉闷的不行,还是吃不下去,便把面放到一边 “你还浪费粮食!浪费粮食要下舂臼地狱的!”温绯急得手舞足蹈,明明近在咫尺,却死活拿不到:“呜呜呜,好饿……” 镜子外的温浩、白仁之,却不知道一镜之隔,竟有这天差地别的闹剧在上演。 “这次任务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说过不让她出任何事的……”白仁之心里内疚自责,恨不得换她出来,最差也是跟她一起困在里面也好呀:“我觉得……我可能就是她命中的灾星。” “胡说,哪里有这话的。”温浩不由地打断。 “你……你知道吗……”白仁之不由地咽了一息,拢着膝盖,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年……萧家大宴,梅林里的守山灵犬,都是我杀的……” 温浩一怔,望向白仁之:“你那时不是还元婴未开吗?” “我的元婴觉醒……就是那天……” 镜子里的温绯半点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眼中只有那碗渐渐凉去的杨春面。 “族里误会了阿绯十六年……”温浩淡然一息,那灵犬死时的惨状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几乎成了肉泥的残肢,看得连大人都惊心动魄。就因为这,才促使父亲将妹妹的元婴封印的。 “我……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她……要好过很多……” 温浩听着白仁之语气里的哽咽,沉默了…… 那枫叶形的伤口出现,至少让温凉眼中燃过了一丝希望,但又折腾了四五天,还是一点突破都没有,也不知道温绯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丈夫半个月未回,神经大条如豆蔻都发现了不妥,一向乖巧顾家的女儿竟也半个月没有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再三逼问下,温凉不得已合盘托出。豆蔻心凉得不行了,急急也由别都赶来。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再唤起那镜子一丝一毫的波动。望着母亲在镜外哭唤,温绯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趴在镜前等死。 白仁之似乎也已经放弃挣扎,没人时便坐在镜前,有人时依旧躲得远远的,一副温绯不出来,他就这么坐一辈子的架势。无论父母朋友,甚至是温凉温浩怎么劝,都半天不听。白清漪本就恨极了豆蔻,只是这次温家算是折了个女儿,她也没多说,但眼见着自己儿子也是一副要跟着一起去的样子,心里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竟与豆蔻言语冲突既而斗法,当真不顾两家颜面。温凉、臧稚泽好不容易将二人分开,那间研究室都已成一片狼藉。众人无法,只得将镜子暂时安置在档案室。 这一切的闹剧都被温绯看在眼里,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她匍匐在镜子前,手里握着白仁之的枫叶,往事一幕幕浮现于脑海,让她十分疲惫,只想长长久久地睡上一觉。 白仁之身上慢慢泛起白光,温浩刚与他将镜子小心安置好,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惊讶地看着他。却见白仁之一脸惊慌,极力看着镜子后面,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怎么了?” “她……她快支持不住了……” 第十一章:红枫(8) “这是怎么了?” “她……她快支持不住了……”白仁之知道,这是她的鬼力在急剧衰退,自己枫叶上的灵力感觉到了她的危险,正在极力地召唤保护。但在这不同的两个空间里,并大家必然没有办法救她,那灵力便引起主人身上的灵力共鸣,成了这个样子。 “我,我去叫人!”温浩一听,急急转身出去。 白仁之轻拂着镜子,脸上无悲无喜,只淡淡说:“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这是……温三丫头吗?” 梦境慢慢模糊了秦墨的呼唤,温绯的眼帘中也只剩下一片暖白。 “三丫头?” “你……是谁……” 暖白中出现了一个渐渐清晰的身影,温绯的脑壳已经转的极慢了,只觉得那人很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孙管伯伯呢。” “孙伯伯?”温绯极力地抬起头。 “啧啧啧,你看你以前上房掀瓦的,怎么现在弄成了这样子。” 温绯轻轻摇摇头,又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自己弄这样的。 “真可怜,这半个苹果你吃吧?” 只闻着香甜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干裂的唇碰到了一丝湿润,轻轻咬上一口,艰难地咽下。 “在这见到你也是缘份,”孙管蹲着喂她吃苹果,眼色中多了一丝难过:“本来是想给母亲吃的,现在她是吃不上了,我在后面的柜子里留了些东西,等会你帮帮忙带出去,好不好……” 秦墨看着怎么也唤不醒的温绯,这么多年了,除了想起那个人时,她心里会有丝丝的痛,就再也没像此时这样如刀绞了。 “主人,主人,你不能睡呀,主……” 秦墨一怔,只见温绯眼睫微微一扇,唇角微微一动,像是说了个“好”。秦墨似是看到了希望,又推了她几下。温绯眼睛幽幽睁开,看着镜后映出的一墙不锈钢柜子。 “主人,你要去哪?” 温绯艰难地向那柜子爬去,秦墨说什么,她都不回应。她的脑子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只有一个承诺:要把孙管带出去。 柜子脚下,一格柜子在泛着盈盈的白光,本来毫不费力便可以够到的柜子,温绯努力了像一千年。 “主人你要什么,跟阿墨说,阿墨帮你。”秦墨被这个样子的温绯吓得泣不成声,想帮她,却因为自己鬼力已经极虚弱,脱离双刀太久,渐渐虚化,什么都碰不到了。 白仁之身后的柜子霍然倒下,发出巨响,所有的材料飞了一室。他惊一回首,又望回镜子,只见镜子中白光大盛,他心神一动,不可置信地碰了碰镜面。镜面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坚硬,在他一触之下,镜面竟如水面泛起波纹。他又惊又喜,想伸手进去,却发现那镜面虽然可以动,却像是极尖利的结界。他也不顾,将所有灵力凝在指尖,亢奋将所有的虚弱都已经忘却,用尽以前都没有过的最大力量,忍着那尖锐划进皮肤骨肉的疼痛,生生将手穿过了结界。 温绯,温绯,温绯…… 众人在档案室门外,听着那似能将所有力量都尽散的蓄力低吼,忙一开门,只见档案室里尽是白光,刺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白仁之右手臂都已经没在那镜面里,镜下都是被那白光映得反射着红宝石般光芒的鲜血。 温绯,温绯,温绯…… 你在哪…… 白仁之手一直在向前探寻,突然,摸到一丝柔软。他心中大恸,忙紧紧将那已经温度极低的手握在手心,再也不想松开,死也不想再松开。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的不知所措,温浩却突然看到白仁之的手在往回收。惊叫了一声:“他找到了!”说着,忙扑上去帮着白仁之收手。这时温凉豆蔻也反应过来了,对着镜面施出一白一黑两道异能,强行将那结界撑开。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上去拉白仁之,他手离开镜面之时,只见那已经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握着另一只蜡黄瘦弱的手。 温浩忙将妹妹拉出镜面,只觉那重量实在是轻的可怖。 白清漪给温绯探了脉息,忙张开自己的医疗结界,将温绯尽笼在里面:“患者极度脱水,快,快上生理盐水、营养液。” 温浩一直背着妹妹的双刀,此时只觉刀一重,他回去一望,只见秦墨也隐在刀中,极其虚弱。 一直待命的急救组七手八脚将陷入晕迷的温绯抬上急救床,臧稚泽亲自配好点滴,给温绯注上。见她手里有半只雕得极唯妙唯肖的翡翠苹果,想给她取下,却被她死死握住。救人要紧,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忙也张开了自己的医疗结界,急急将温绯推了出去。 这一阵混乱中,档案室内的鸦雀无声,过了半天,只听一女子低低的泣声。豆蔻膝上一软,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十二章:空山新雨居 “你真的不回去?你在这里养伤有什么意思!你这手,再这么拖八成就是废了,回去用乾坤换元大法给你换一条还有些希望!温家这两母女,真是一个老狐狸精一个小狐狸精!把你们两父子都迷的神魂颠倒了是不是!”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温家姑娘就在隔壁呢。” “你现在嫌我说话难听了,你想着温家夫人的时候怎么不嫌难看!现在把儿子也带成这样,你满意了?” “都多少年了,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好好好,就我无理取闹,就我不对,你们都对行了吧!” 说着只听隔壁门“梆”的一声巨响,震的温绯这边的挂画都微微颤抖。 豆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苦笑一声:“这都哪年的陈年老醋了,还吃的那么香。” 温凉暖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师兄?” 豆蔻一努嘴:“他们家吵架我去干嘛,我要看着绯儿,说了多少次让她辞职,你就是不让,她再干下去,迟早把小命给丢了。” 异能界这几日尽是温家的大新闻,温家嫡女失踪,又被白家嫡子舍命救回,温家家主突然宣布温三小姐为下一任温家家主,待她完成这个任务便辞去公职,回家学习家务处理,待她成婚之时便将家主之位正式传与她。 这消息一出,不仅异能界,连温家都天翻地覆了。所有人都知道,温家的家主人选一直有两个,温浩与温绯,但温绯长年在国外,温浩为人持重,做事有条理。大家一直觉得温凉属意温浩,传位温浩,只是时间的事而已,而温绯只是温凉故作神秘的一个幌子而已。 温绯靠坐着,夜深了,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只听到窗外簌簌的雪声。父亲因为族中之事,已经回到别都。温绯已经向父亲说明翡翠苹果的来历,温凉望着那苹果,半天说不出话来,小心将苹果收好,带回别都。 手上持着白仁之赠她的枫叶,细细端详着。她能感觉到白仁之就在她身后,也没有睡,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两人住院两三天了,温绯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说,可前两天都太虚弱了,没办法过去。让她心凉的是,他状况应该比她好,却也没有过来看她一眼。 或许,他是避讳男女之别? 温绯掀起被子,把自己的吊瓶取下,脚上还有些虚浮,温绯险些没有站稳。她在床边坐了一会,缓了缓头晕,才再试探地站了起来。 白仁之只听门“咔嚓”一声轻动,门外,温绯虚弱地出现。他眼神中迅速燃起火光,但那火光又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望着自己满是绑带的手,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温绯听着他冷淡的话语,心里微微一凉,但想起在镜中看到他的那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心里又燃起了勇气。她艰难地将自己吊瓶挂在了白仁之的吊瓶架上,白仁之心里一动,却又狠心地克制自己帮她的冲动。腿上一重,好不容易把吊瓶挂好的温绯伏在他身上。 白仁之轻轻开口,想让她不要做这样授受不亲的动作,却又轻轻地将嘴闭上了。那过于单薄的身体微微上下抽动,伴着低咽。他知道,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被救之后,一直没哭过,说尽了没心没肺的话语,让所有人放心。 “我……我被困在镜子里的时候……好饿,哥哥给你一碗面,你居然不吃完……馋死我了……” 白仁之心里一动,看她哭的伤心,却没想她在说一碗面的故事。虽然寻常,却是真心。那一句“好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瞬击溃了他所有远离她的决心。 他左手轻轻覆在她头上,无奈地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的好……” “你想怎么办?” 白仁之还没有时间回应这话,喉头一紧,发出喑哑的一声呜咽,眼睑猛的放大,唇齿瞬间被那虚弱的温柔霸道地占领,那躯体,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你……你疯了,还……还吊针呢。” 只觉手上一痛,温绯已将两人手上的针头一把扯下。 “我在镜子里都看到了,你休想甩开我。” 白仁之心头一动,所有所有的克制都在这一句话中溃不成军。他紧紧拥着温绯,热烈地回应着她所有的热情,腰间一动,将那人压在身下,反客为主…… 背靠着那温热的怀抱,温绯只觉那镜中的阴冷一似乎已经完全被这人的炽热趋散。两人无间地靠在一起,温暖着彼此。 温绯将他缠满绑带的手轻轻抱在怀里,蜷着身子,嗅着那绷带下的血气。白仁之亲吻着她的头顶,苦笑着:“可能以后都不能拿剑了,把自己给我一个废人,值得吗?” 白仁之只觉得被她枕着的手臂有水滴落下。 “为了我一个废人,变成废人,你值得吗?” “值得。” 温绯微微一笑,心口一暖,一簇白光缓缓散出,那白光轻轻将白仁之的手臂拢在光中。白仁之惊讶,望着温绯身体里泛出的白光,只觉手臂麻麻痒痒,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再生的感觉。 “你……” “在镜子里,是孙管救了我。”温绯自醒来,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他的故事吧?他本想把那果子给孙奶奶的,不过后来给了我。”白光缓缓散去,温绯小心解开绷带,只有见那本骨肉模糊的手已经完好如初。 她在他怀里转身,望着那如月色之下的海面般晶莹的眼睛:“活得再久,没你陪着,也没有意思。” “这个任务结束,我就求母亲向你提亲。”白仁之将温绯紧紧缚在怀里。 温绯想起那日自己晕迷初醒时听到的吵架:“我看,白家主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白仁之低吟着。 “不同意你怎么办?”这沉默太久,温绯都沉不住气了。 “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好不好?”白仁之低头对她一笑。 温绯知道他在逗她,佯装生气,小嘴一撇:“你家不同意,又不是我家不同意,要奔你奔,我才不奔。” “你这丫头,又不是林冲夜奔,我一个人奔有什么意思?”白仁之轻轻刮了她鼻子一下。 “你……” “温小姐呢?怎么不见了?”两人只听隔壁一阵喧哗,脸上一片绯红。 琼山市音乐学院的老师就没见过像燕长歌这样的学生,一个学期来上课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按学时来说,她是铁定要留级的了,只这丫头脸皮又真的是厚,找完视唱老师便找民间舞老师,老师烦得不行了,就让她参加下学期的补考,考的过就算了,考不过也不用来上课了,明年乖乖留级吧。 寒假一到,调查任务也算告一段落了,萧靖楼的戏还在拍,也不常回宿舍了。萧婉照、王萌果毕竟是小女生,纵然不舍得白仁之,还是早早将掩饰的身份停了,收拾东西回家了。与她们合租的那个女生也在温绯不知道的时候退了租,往常偌大热闹的两个公寓,一下都冷冷清清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仁之在医院彻底惹火了白清漪,白家将白傲之派至安健医院当总裁。一下白仁之的任务轻了不少,温绯也数不清他被白傲之罚了多少戒鞭,只知道他背上皮开肉绽,都是鞭痕,也不能医治,让他们每次缱绻之时,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白仁之倒像是一身轻松,二哥在家族中素有能干之名,母亲一向不耐琐事,父亲又是个逍遥自在的性子,白修之长期驻守别都,整个白家上下之事,几乎都是白傲之一手操持,整治小小一个安健医院完全是覆手之事。不过两天,安健医院上下一新,前来看病的患者纷纷写表扬信,说医院的服务提高了不少。 温绯看着财务递给白仁之的报表,他们二人查了数月的账已经清明不已,哪里的账之前是错的,做了什么调整,现在是多少,一清二楚,她惊的下巴都要落下:“你这二哥哥好厉害呀。” 白仁之瞪了她一眼:“有多厉害?” 温绯努努嘴:“他要在温家就好了……”想想自己突然被宣布为温家下任家主,要是有这样的人帮忙,那不是自己也可以像白家两位家主一样逍遥自在啥都不管了? 白仁之冷笑一声:“现在换人倒是来的及。” 温绯分明听出了醋意,忙回过神来,卖萌讨好地倚到白仁之身边:“不换。” “刚刚不是说他在温家就好了吗?白家就三兄弟,你还想都拐到别都去呀?”白仁之一让身,让温绯倚了个空。 “哎呀,哪里敢呀,有一个就够受的了,我还要不要命了。”温绯死皮赖脸的又凑了上去。 “哪个让你够受呀?”白仁之冷冷一瞥她。 “你呀。”温绯张手将他拥在怀里,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让他闪不掉她。 “你个小赖皮。”白仁之不舍得用力挣,只象征地动了几下,她抱的越来越紧,掐了她脸一下,她却好像很享受一样,不像之前抗拒了:“你现在不躲了?” “你掐你掐,掐大也就你看,丑就丑点呗。” 白仁之听着有道理,停手不掐,反而双手认真拢了拢她的脸。 “咳咳。” 门边一声房间的咳嗽声:“在办公室还没点正形,回去罚十鞭。” 温绯一惊,松开白仁之,站好望着门口还摊着资料的白傲之。白仁之却是不怕,将温绯的手牢牢握好,应了句“知道了”。 白傲之也懒得受他们恶心,把文件夹一合,扔到白仁之桌面:“你去查吧,我还有事要忙。”也不进门,转身就走了。 白傲之到了安健医院,甚少到白仁之的办公室,这次来还扔下一堆资料,必然是他觉得有用的。 白仁之翻开文件夹,眉头不由紧锁。一系列监控、打卡,被梳理成一条条分录,里面记录了崔穆易这几年通过职务便利接触过的异能尸体,休假时间也与孙管遇难、陈容变异相对应。每条记录之后白傲之都标出了其中的关注点,整份文件之后,还附了两张清单,一张清单列明了几十条崔穆易在医院期间的异能尸体记录,后面附着每条记录的相关资料,让他们根据他列出来的埋葬地挨个去检查尸体的状况;第二张清单列明了崔穆易缺勤的记录,有些记录里注明了他去的地点,有的写了“不明”,让他们查清崔穆易不在医院上班时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你去不去?”白仁之看着那些死时已经可怖的尸体,轻轻撞了撞温绯。 “我不去……” 白仁之眼神中顿起怒意,用威胁的目光瞪着她。 “你搞的定吗?”温绯看完那资料,心里对白傲之又是佩服,又是沉重。想起自己在那镜后世界看到的那些人,想着,若不是白仁之,怕自己也会变成那镜子后的一缕魂魄了。感激夹杂着爱慕,不由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谢谢你。” 白仁之拥着她腰,手一挥,办公室的门霍然关上反锁。 白傲之听着隔壁关门的声音,手下一滞,冷哼一声:“真是世风日下。” 白傲之当夜生生将白仁之打了二十鞭,方放他回公寓。温绯看着那肯定不止十鞭的鞭痕,不由努嘴:“这哪里止十鞭?你二哥哥看着挺精明能干的,原来不识数呀?他不识数,你还不识数吗?多打了你不会跟他说吗?” 白仁之觉得背后痛痛痒痒的,不过听着温绯关心他,心里丝丝的甜。抽出两张机票,是去薄州的,那是白傲之清单上离琼山最远的一个地点:“他是嫉妒了。” “这么远?”温绯看着机票,这离过年也就不到一个月了,现在去薄州调查,时间是不是太急了些。 “这是总裁给买的呀。”白仁之知道二哥哥是不想看他们两个天天在他面前晃了,所以远远将他们两个打发出去,连机票都买好了。不过能和温绯一起去,也正合他意,他就是担心温绯开学后的考试罢了。 温绯下了飞机,才发现白傲之竟已经将他们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站在酒店前台,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白仁之登记,牵她离开。 到了无人之处,温绯才羞红地脸问:“你们白家的人都这么不正经的吗?” 白仁之故作不解,含笑逗她:“怎么不正经了?” “哪有哥哥……” 白仁之一推房门,竟是个风景极好的大床房。他回头笑着看着温绯:“接着说呀。” 温绯脸红的像番茄一样,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白仁之将行李放好,看她还在门边,他强忍着笑,低着头,掩饰着笑意:“走不动了?要为夫抱你进来?” “你个小流氓,谁要你抱。”温绯又差又恼,往白仁之胸前不住握拳敲去。白仁之也不顾,把她手都拢在怀里,腰一弯,一手抱着她膝弯处,一下将她抱了起来。脚在身后随意一勾,门便关上了。 “二哥哥也很喜欢你呀。”做这样的安排,白仁之彻底放心了。 “谁要他喜欢。”温绯在他怀里挣扎要下来,白仁之笑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他喜欢我就可以提亲了呀。”白仁之细细吻着她耳垂,那熟悉的酥麻感闪电般地占领了温绯所有感官,她眼色迷离,却故作倔强。 “你提你的……谁要答应……” 白仁之笑着:“你要不答应,要不是今天就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就不用再等十个月了好不好?”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温绯觉得白傲之这个行程,纯粹是为了整她的,于薄州几乎找遍了他列出的所有点,都没有找到任何被抛尸的痕迹,也没有找到多少崔穆易来过的痕迹。反而是自己,天天被折腾到清晨,腰酸腿软,在这雪地走上没几步,就几乎走不动了。白仁之那小流氓别的都不会,就会背着她,偷偷地笑。 找了两三个星期,都快过年了,白傲之列出来的点还没找完,温绯都开始偷偷订票,要逃回家了。不料还在订票,收到母亲的信息,为了向白家道谢,温家决定年初三前往空山新雨居拜年,她现在由薄州回别都再去禹杭,实在太折腾了,直接在禹杭见就是了。 温绯看着这信息,眉尾不由地一跳,只听白仁之偷偷笑出声来,她忙抢过白仁之的手机来看,只见他几乎同时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白修之的,说温家将于初二到达禹杭,初三登门拜访空山新雨居,他将会陪同温家上下从别都出发,让白仁之早些回去,帮白傲之准备大小事宜,切不可失了礼数。另一条是温浩的,说的也是同一件事,但更侧重的是让他把温绯直接带到禹杭与他们汇合,要好好照顾她,省得她那个没有大小的丫头冲撞了空山新雨居的各位前辈。 “我大舅子让我照顾好你呢。”白仁之将手按在她发顶,一脸教导后辈般语重心长的表情。 “谁是你大舅子,你乱认什么亲戚!”温绯急忙把他的手打开,不让他乱摸。 “乱认了吗?你哥哥都让我好好照顾你了,你还客气什么?”白仁之笑着,轻轻一推,温绯本就在床边,小退一步,正撞上床垫,一下保持不了平衡,跌坐在床上。 “你你你,你干嘛!”温绯惊恐地望着向自己俯身的白仁之 “照顾你呀。” “谁要你照顾!”温绯退了好几下,嘴唇都颤抖了。 “你呀,我这不得好好按大舅子要求做嘛。” “我哥才不是那个意思呢!你走开!”温绯现在还全身疼呢,她哪里想到平时那么温柔的白仁之,确定关系之后竟真成了这小流氓的样子,悔不该当初一语成谶,现在受苦的都是自己。 白仁之把她按在身下,微微一笑,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便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拥着她。 温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半晌不敢动。听着耳边匀停地呼吸声,才偷偷地斜眼望去,只见那眉目如画的男子已经安眠。 “这……”温绯也没想到他这么好睡,侧身伸手轻拂着他挺拔的鼻梁,俊秀的眉骨,略薄而红润的嘴唇…… “啊!” 白仁之手臂一收,将温绯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轻声威胁道:“再乱动,就好好照顾你。” “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说呢?”那海般晶莹的眼睛望着怀中的人。 薄州实在是太冷了,温绯本想早些出发去禹杭的,白仁之出于各种奇怪的原因,生生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在初二,温绯各种抗议,却遭遇了各种被“照顾”,到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按照白仁之的行程来走。 当温绯被白仁之牵着,双腿发软,艰难离开酒店的时候,服务员都不由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偷偷笑着。 禹杭风景极佳,雪下的恰到好处,街角巷尾处处布着精致的小园林,配上皑皑白雪,更加雅致。温绯看着这个极诗情画意的城市,喜欢极了,走在路上蹦蹦跳跳地四处捧起一把雪便往天上一抛,然后再像下雪了一不停地在那抛起的雪花中转圈。 白仁之笑问:“别都不下雪吗?你那么兴奋?” “别都没有这么漂亮呀。”温绯说着,往白仁之头顶也抛了一把雪,兴奋地围着白仁之转圈。 白仁之伸手把她一抱,拥在怀里,摘下她手套,看那小手已经冻的通红,不由将她的手放进自己领口。 “呀,你傻呀,不冷吗?”温绯忙想抽手,却被他捉得死死的。 “他才不冷呢,暖得很。” 只听身后一声熟悉的音调,温绯忙转身,是温浩温沐前来接她。 “姐夫~”温沐一见到白仁之就叫得可甜,生将白仁之、温绯叫得脸色通红。 “哎。”白仁之红着脸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点分寸,怎么当着我哥哥的面还乱答应。” “没事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哪有那么多分寸。” “哥!怎么你也不正经。” 初三一大早,温凉带着嫡支、温况一支以及前来慕名拜会的温家别的旁支早起,换上绣着温家家徽的玄黑家袍、软甲,在白修之的引领下,至禹杭城外的空山新雨居脚下前往拜会。白清漪、臧稚泽,引着白傲之、白仁之,并一众长老,也穿着绣有白家家徽的素白家袍在山脚相迎。前段时间的不快她并还未完全退去,细长的丹凤眼轻轻往温凉身边的温绯、豆蔻扫的一下,并没有多少好感。温凉与她、藏稚泽三人相互寒暄了一会,温绯虽是继任的温家家主,但与白家长老来往并不多,只得佯装有礼地听长辈讲废话。她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白仁之,只见他与白傲之一并,只恭敬地肃立两位家主身后,头也不抬,跟雕塑一样。 温绯看得无聊,便打量白清漪,却见她全身灵力运作顺畅,唯有右胁与膻中有两道浅浅的黑气。温绯凝神望去,竟是两道难以查觉的鬼力。 “温绯。” 温绯看的入神,忽听父亲唤了一声,忙上前见礼:“白家主、臧家主,温家三女,绯,敬扣白家各位前辈金安。” 臧稚泽那日见过温绯,便十分喜欢她,忙取出红包,给温绯塞了一个:“这便是温家的继任家主吧?上次见得匆忙,不想是这么讨喜的姑娘呢,实在是受苦了,现在身子养好了没?” “咳咳。”白清漪不由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温绯却见她体内那两道鬼力颜色竟深了不少,也开始活动了起来。温绯猜想,白清漪脾气如此火爆,只怕与这两道鬼力有关。 温绯实在是担心白清漪此时发作,让父亲想要两家修好的苦心尽费,也让母亲脸上不好看。情紧之下不由向在场所有长辈行了扣拜之礼,温绯是继任家主,在她这辈的温家后生中辈份算是最大的,她一跪,所有同辈也要跟着跪。温绯道:“温绯早已无事,感怀白家救命之恩,新年伊始,祝万世清晏,白温二家同气共荣。” 温家众子弟齐声道:“祝万世清晏,白温二家同气共荣。” 白清漪本欲发作,却被这架势生生压住,脾气竟无处可发了,她责备地看了白修之一眼。白家三兄弟也没想到温绯竟对白家长辈行了这样的大礼,反而显得白家礼数差了。白傲之、白仁之正偷偷相视时,只听掀衣之声,白修之也依法向温家长辈扣拜,白家子弟也匆匆扣拜。 “修之在别都也多受温家照拂,愿荣庭繁华昌荣,温白二姓和衷共济,共承国事。” 白家众子弟齐声道:“和衷共济,共承国事。” 温凉、臧稚泽都是喜欢孩子的人,看这架势,只怕这山脚湿寒,将孩子的膝盖跪伤了,纷纷将对方的孩子都先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发红包,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白清漪最不耐这样的场面,冷哼一声便先带了些白家长老上山了。白傲之见状,忙向父亲说明,向温凉请罪,跟着母亲的脚步先上了山,进行更多的布置。 白仁之肃立父亲、大哥身后,眼神微微抬起时,见温绯穿着温家的黑色家袍,覆着红色斗篷,是极好看精神的。他心里喜欢,但又拘着家规,轻轻将眼帘依旧落下。 空山新雨居于禹杭西北的鹤龄山上,鹤龄山长年仙雾缭绕,几乎日日都有微微细雨,便是下上些许小雪,不一会便会化去。那山上花草长绮,树木长青,又有细雨滋润,时时娇嫩可爱,白家先祖也不知道多早就占了这一处藏风聚气的宝地,于山顶盖的最初的空山新雨居。后世依着那山势,不断扩展,成了今日的盛状。 但空山新雨居虽然繁盛,子弟却都极有行止。温凉与臧稚泽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四排着黑衣白袍的两家子弟,虽然白家长辈们走着随意一些,白家小辈个个都俯首矩步,目不斜视,队形都排的十分整齐。温家小辈素听空山新雨规矩严谨,过了山门,也被那极寂静的环境慑得不敢多话说,但依旧好奇地四处张望,队形也是歪歪扭扭,不忍直视。 臧稚泽自幼是孤儿,豆蔻是他在国内唯一师门亲人,虽已没了年少时的爱意,但那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觉依旧还在。而且听说,这位师妹夫也是极儒雅有趣的人,他总想与荣庭多多交好,只可惜夫人这性子,莫说是却别都拜会了,就算是提上一嘴,也能点发上半天脾气。本说世代的医家,这样的脾气总觉得应当是脏器有问题,但每每他检查,也检查不出来,到后来,她又直拿这事做文章,说他想她早死。臧稚泽实在无计可施,所幸他是个豁达外放之人,索性乐得什么都不管,每日在空山新雨居及附近山境转转,到处看看花采采药,日子过的也是自在。就是苦了二儿子白傲之了,白清漪脾气火暴,无法议事,臧稚泽又寄情山水,见首不见尾,整个空山新雨居的事务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十六岁起,便执掌这山门中的大小事务,辅佐兄长,照顾幼弟,性子越来越古板,隐隐竟有了白清漪的严刻之风。 温家众人在臧稚泽、白修之的引领下,到了白家正堂前的牌坊,白傲之引着一众白家子弟已经恭候多时,温家人到,白傲之身后的白家子弟已经相继出步,分批引着温家众人向之前已经安排好的客厢前去。行走间,白家子弟中能听到脚步簌簌之声,连家袍衣袂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样的细致严谨,连温凉都不由地暗自感叹,极佩服地望着臧稚泽。臧稚泽出生南疆,天生地养,自幼是跟着一众师兄弟姐妹在山野间跑着长大的,最不耐这样的繁琐规矩,被温凉望着,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白家接风宴后,温家众人散去,或早早歇息,或在这传说中的空山新雨居里散步看看风景。而白家正堂后的小明堂中,白清漪、臧稚泽、白修之、温凉、豆蔻、温浩却在议定另一件事。 温凉极委婉地将自己来意说明,虽说自己家是女儿,主动向男方提亲实在有失女孩的矜傲,也有失温家颜面。但一则温凉实在看着白仁之对女儿用情之深,三番四次舍命相救,接触下来,也觉得他是个可托终身之人,女儿又喜欢,自己的老脸也就显得不太重要了;二则温绯是既定的温家家主,是不可能嫁入空山新雨的,白仁之毕竟是白家嫡子,虽不是白家家主的继承人,但这样的安排也确实是委屈他了,若还要白家主动提亲,怕以白清漪的性子,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听到温家家主这样谦卑地议亲,臧稚泽心里是很开心的,他很喜欢温绯那小姑娘,像极了豆蔻小时的讨喜样子,望着她,就像回到南疆师父那纷绮的小山坡,回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至于别的,他并不在乎,年青人相爱时可以在一起,便是极大的幸福,没有什么好阻止的。 不料白清漪冷冷一笑:“做梦。让我白家嫡子去荣庭?我白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温凉早知道白清漪肯定不可能不说尖酸之语的,心下早已准备好应对之言。正欲开口,白清漪又补了一句:“你们温家那女孩,别以为能瞒得过我,配白家粗使的下人,我都嫌脏,还打我们仁之的主意?” 这话如重锤,重重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一下,温凉想过她的刻薄,却没想到如此刻薄,深吸一息,正欲调整心态说。只听一边豆蔻一下拍桌,破口便骂:“你这臭老太婆张嘴便吐不出象牙,还不是你家那个小子三番四次缠着我们家姑娘,我们怕你以后脸上挂不住才来先说的,别以为我们乐意。” “夫人!”温凉之前已经再三叮嘱豆蔻,此事必须缓缓图之,好言劝之,切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坏了两个孩子的姻缘。豆蔻再三答应过的,不想不过白清漪一激,她便如此沉不住气。 “清漪,你这话过分了。”臧稚泽也不由出言责备。 “我过分?”白清漪声音不由提高了好几个八度:“那日你也对她施过复元结印,那残破之躯,难道配得上我们家仁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将仁之那傻孩子迷的神魂颠倒,这都没发现。” 这话一落,温家三人脸色煞白。这事是刺在温家人心中的一根刺,竟被白清漪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了出来。白修之是不知的,臧稚泽知道,却不知背后因由,但他知道世事无常,人眼之所见,不一定尽是真情,他只知道,两个孩子心里都有对方,这对于他这个父亲来说,能让儿子跟心爱之人在一起,便足够了,别的他也没有必要去多做了解。白清漪突然说出这话了,他也拿不准儿子到底知不知道,介不介意,不好以后儿子后悔,反而误了温家姑娘,一时也不好贸然开口答应。 豆蔻气的手微微发抖,暗暗将灵力凝在手上,小厅间,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只怕小厅的门“吱呀——”地开了,众人惊望,生怕这话传了出去,坏了温绯的名声。只见一个白影闪入,俯首跪在众人面前。 “儿子知道。”温家人顾及温绯颜面,并没有将议亲之事告知,白仁之却是知道的。自家宴散去,他便处处留意,一路跟到小厅之外,听了这半天,知道自己不能再不出现,不然这事只怕是要不好。 “你知道你还……” “儿子不介意,那非她所愿。” “是不是她所愿你怎么知道!” 白仁之正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不由望向温浩。温浩一点头,应了他此时将那封缄之言说来的请求,他才发得出声音。 “白伫之之事时,我便已经探得她灵识,所有的事,儿子都知道。” “灵识皆可造假……” “那是她的潜意识。”白仁之打断:“若不是她晕迷时翻起的潜意识,儿子也探不到她深藏的记忆。” 白家人都知道,潜意识是造不了假的,白仁之即探得过温绯的潜意识,那必然是已经尽数了解的。白清漪一口恶气连连被儿子压制,无处可发,怒吼道:“你可知道,你与她成亲,不是白家娶了温家女,这样的事你能忍吗!” 白仁之轻轻抬头,目光清亮:“儿子不介意,能和绯儿在一起就好。” “你这贱骨头!”一道白凌当空而下,直要将白仁之打死一般。 只见那白凌下了一半,便被一道黑色屏障架挡住,再也无法落下半分。 “白家主,这可是你亲儿子。”温凉冷冷道,他印象中,白清漪不是这么暴戾的呀。 “好孩子,快起来。”豆蔻在那屏障之下扶起白仁之,转头对着白清漪怒道:“白老太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将我师兄置于何地!” 白清漪怒气上头,说话口不择言,一时忘了丈夫。她慌得回头,却见臧稚泽脸色从未有过的深沉。这些年臧稚泽肚子里无数的话,很想与夫人说,却从来没有办法开口。夫人这些年,脾气越来越怪戾,越来越难相处,自己心里虽然已经对这段婚姻十分疲惫,却从来没有忘过相守一世的初心,依旧整日小心地好好地陪着伴着。但这话,真的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假装不在意,假装自己无事。 白清漪看出那失望的表情,心里顿时乱如缠麻,在众人没看出的幅度轻轻退了一下。但她的骄傲让她没有办法低下头下承认自己错了,一咬牙:“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们了!”说着,摔门出去。 “父亲?”白修之看着自己家这场闹剧,觉得实在无法收场,不由地低唤了一声,提醒父亲出门去追母亲,这样由自己来处理场面,至少也给父亲留些颜面。 臧稚泽铁青着脸,自己家将人家家姑娘尽数落了一番,两位当家相继离场,留一个小辈在此斡旋,那像什么样子。不由强打精神,拍了拍白仁之的肩膀,抱歉地对温凉、豆蔻说:“真是让亲家见笑了,此事,我作主答应了,元宵后,我亲自将聘礼送至荣庭。”说着,转向白仁之:“温家姑娘是个好姑娘,你日后要好好照顾人家,切不可欺负了人家,知道吗?” “知道。”白仁之本应心里欢喜,却被母亲的言行压的喘不过气来。害怕这娶温绯的一路也会有诸多纠葛,也怕温绯与她无法相处,更担心自己兄弟的婚事,自己还能少带温绯回来,他们只怕是要实打实的地空山新雨居住下的,那个婆媳关系,真的不知道如何相处的好。 温凉摇摇头:“小漪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修炼时她不是这个性子呀……”便是慎言如温凉,也不由地开口议人家家的长短。 “唉……”臧稚泽摇摇头。 “啊!”只听门外一声尖叫,众人一惊,认出是白清漪的声音,纷纷赶出门去。 只见白清漪身边的亲近侍女正与一着着温家家袍的女子缠斗,白清漪重撞在拉杆下,一口紫黑的血吐出,将她襟前染红。 白仁之惊大了眼睛,还不待有反应,只听温凉怒喝了一句:“住手!”那黑影翻退了几步,一黑一白两把刀在手上冷冷泛着鬼力。两个白衣侍女持着剑,挡在白清漪面前。 还不待护女的豆蔻上去带着温绯逃跑,温凉已经箭步上前,狠狠一个巴掌抽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温绯脸上顿时肿起一块,火辣辣地痛。她倒也不在意,也不回答父亲的话,反而侧身急急查看被臧稚泽扶起的白清漪,见那两道鬼力已经被自己打散,不由问道:“白家主,感觉好些了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温绯突然会袭击白清漪,都正担忧不解,突然温绯这样的一问,大家更是丈二和尚。 “怎么了?”臧稚泽见着自己夫人一副本被打伤的样子,虽然喜欢温绯,但也不住暗暗报怨,轻轻拍拍妻子的背,刚刚的怨气顿时被她这柔弱的样子趋得烟消云散。随着臧稚泽的轻拍,白清漪又呕出一口老血,心里顿时舒散了不少,心情似也明朗了起来。这么多年压抑的委屈顿时漫上心头,抬眼望着丈夫,只觉得由心底升起了无尽的愧疚。 臧稚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看到妻子这眼中的柔情了,心下反而震惊的不习惯了,不由抬头望着温绯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问竟将温绯给问住了,她不过按着她看到的位置将那两道鬼力打散罢了,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两道鬼力不应该在那里,也不知道那样会怎么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本能地开口,又斟酌地将嘴合上。温凉听着臧稚泽的话,不由对着温绯怒目,又要叱责。 “慢。”只听白清漪幽幽开口,那语气温和的竟让在场所有白家人震惊,连温凉都好像隐隐听到了当年那个温婉的水乡女子。 “她是好意,别,别错怪了她。”白清漪忙唤住。 “母亲。”白修之、白仁之在一边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看母亲要站起来,不由忙上去查看。 白清漪向温凉走去,低声问了句:“这就是通世眼?” 温凉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白清漪摇摇头,低笑着:“想不到,你温家还是这么待我白家不薄,这个儿媳妇,我认了……”说着,她手上凝着灵力,对温绯伸出了一指。 温绯是被白清漪多次突然暴发吓怕了,不由地退了一步,豆蔻知道这看起来像女儿不对,但她再不对,也轮不到外人在罚,她一闪身警惕地护在了女儿面前:“你要干嘛?” “好了,你这臭老太婆就不用我了,人家小姑娘的脸才要紧呢,你快让开。”白清漪一口温婉的吴侬软语,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将人都听醉了。这样的语调,白仁之几乎都没有印象听过,白修之也只有在三四岁时听过母亲这样说话。 豆蔻长在南疆,又长期在别都生活,哪知道竟有人说话真的说的比唱的好听,不由一怔,任由白清漪将她拨开。那修细微凉的指尖一触温绯脸颊,温绯顿觉脸上一点都不痛了,还十分清凉,舒服的很。 白清漪毕竟被那两道鬼力瘀堵了这些年,一朝清去,灵力流动有些不耐,眼色一涣,昏迷过去。臧稚泽一直小心跟着妻子,一见她昏倒,忙紧张地把将妻子抱起,一边在侍女的护持下匆匆离去,一边对白家兄弟嘱咐道:“你们两个照顾好温家主,切不可怠慢了。” “是。” 说着臧稚泽匆匆抱着白清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