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愧是朕1 “不愧是朕。” 了解到自己的切片,在这个世界的丰功伟绩之后,姒灼与有荣焉地夸赞道。 系统天秀:“……” 放纵自己的切片,把好好的世界搞得乌烟瘴气,秩序崩坏,还很嘚瑟? 世界如书库,一书一面位。 这个面位名为《穿越后我靠厨艺成了世子爷的霸宠小娇妻》,原本的剧情是这样的: 女主肖筱,是从21世纪穿越到辰国的美食家。 她成了吏部侍郎的嫡长女,被亲爹送给镇北王世子楚萧为妾。 她只会吃,和做吃的。 不想也不会宅斗,只想混吃等死,成为最咸鱼的穿越者。 但是主角CP光环作祟,她被世子爷注意到了。 于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踏上了靠厨艺争宠的不归路。 最后靠抓住男人的胃,成了世子妃,也就是世子爷的霸宠小娇妻。 而镇北王世子好歹是男主,是被主角光环笼罩的幸运儿。 他凭借辅佐三皇子的从龙之功,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夫妇二人恩爱非常,成为京城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简直完美! but,当大佬的切片成为当朝公主之后—— 谋权篡位、屯兵造反、拉帮结派、弑君杀兄、捏造遗旨、登基为帝…… 一气呵成! 切。 当什么公主啊? 龙椅它坐着不舒坦么? 男主黑人问号脸:“???” 他的小娇妻呢? 他的从龙之功呢? 哦,这个嘛…… 你的小娇妻已经被大佬抢走当御厨了。 你要从的龙已经被大佬当萝卜给砍了。 至于你自己嘛,已经成了阶下囚。 “……” 男主哭晕在监狱。 . “说吧,朕要如何才能收回自己的灵魂碎片?” 姒灼单手撑在鎏金龙纹扶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抵住额头。 整个人慵懒地半躺在龙椅上,玄色金纹的帝王冠冕加身,平添尊贵与深沉。 她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块令牌,通体乳白色,似玉非玉,十分温润又干净的色泽。 令牌正面是龙飞凤舞的“御”字,背面是灼灼桃花。 可惜的是,这块令牌满是裂痕,仿佛是被人强行拼在一起,没能真正修复原样。 这块令牌不是切片女帝身上的,而是姒灼一直带着的。 她喜欢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块碎裂的令牌究竟是什么,哪来的。 她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和大部分力量,要收回自己的灵魂碎片才能恢复。 姒灼旁边飘着一个白团子,圆滚滚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瓜子在磕,磕的清脆清脆的,很有节奏感。 除了姒灼,没人感知得到它。 它斜着一双略带鄙视的蝌蚪眼,将嗑瓜子群众的角色扮演到极致。 没错,这位画风清奇的白团子,就是传说中的系统,或者说神界神使。 它名曰天秀,画风和名字一样秀。 说实话,要不是主神粑粑的命令,它才不想跟着姒灼去做任务。 这人是被列为三千世界危险人物首榜。 一言不合就撕位面,一个不爽就要造反。 主神粑粑竟然不弄死她,还让它去帮她,简直没天理! 天秀怨天尤人了好一阵,最后只能认命,忍不住白了姒灼一眼。 “还‘朕’,你适应的倒是挺快!” “这算什么,让朕当主神的话,朕能适应得更快。” 姒灼似笑非笑地看着天秀,眸光漆黑暗沉,幽深诡谲。 “……” 天秀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收拾了这个意图谋反,心怀不轨的危险人物。 可是,它打不过。 “打住!不许往下想了!” 天秀试图熄了她的造反心,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了她的任务。 “你的切片太能作妖了,你得收拾完切片留下的烂摊子,这个世界的者才会放你的碎片走。” “反正,你只需做两件事,从良和解厄。” 还不待天秀接着解释,姒灼就漫不经心地点头,仿佛明白了。 但是很快就让天秀惊悚和幻灭。 “何必这么麻烦?” 姒灼勾起一抹笑,危险而薄凉。 天秀心中警铃大作,很想让她闭嘴,但是姒灼已经悠悠地开口了,风轻云淡。 “朕撕了这个面位,把自己的灵魂碎片抢回来不就得了?” 天秀:“!!!” “不不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 “者说了,你敢撕她就和你的碎片同归于尽!” “啧。”姒灼轻叹。 至于以死相逼么,她不就开个玩笑? 真的。 “行吧。” 得了这轻飘飘的两字儿,天秀如释重负,接着磕自己的瓜子,心累的一批。 姒灼的指腹摩挲着白色令牌,垂眸思索,“从良和解厄是何意?” “你的切片是暴君,你从良当明君就是了,然后把这个面位的秩序恢复一下,别接着崩下去就行了。” 天秀和者们对姒灼的底线,已经低到几乎没有了。 不指望她能咋地,愿意收拾一下自己的烂摊子就很可了! “至于解厄嘛……” 天秀拖着嗓音,似乎知道什么姒灼不知道的内幕,八卦磕瓜的兴味非常之浓。 “吸收一下自己的记忆,想想你现在在干什么?” 姒灼随意想了想,然后抬头,一排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站在阶下。 “唔,选秀。” 这是女帝登基的第二年,正值三月选秀。 传闻中荒/淫无度、奢靡残暴的女帝,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季节,将自己的色爪伸向了这一茬年纪尚好的美少年。 天秀抬起小短手,指着一名少年。 “看到了了么,那个最显眼的,面堂发黑、厄运笼罩的那位,就是你要解的厄!” 姒灼可不会看面相,但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人。 朕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在故意吸引朕的注意,而且还成功了。 那一排待选的贵族少年,多是有些气性,而且在这个原本是男子为尊的社会,多是不乐意入宫为女帝附属品。 但皇命不可违,他们必须参选,所以为了不让女帝瞧上,就在自己身上动手脚。 穿得灰白黯淡的衣服,稍微有点姿色的就把头垂得极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甚至还有人刻意在脸上点恶心的黑痣。 足以见得,他们有多排斥入宫。 偏偏有个人特立独行。 他一身绛衣博袍,在一众刻意低调的少年中分外张扬,任谁都能一眼瞧见。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肤色白皙如玉,眸光澄澈明朗,绛纱袍将少年的身姿勾勒,坦然屹立于春风中。 她看向他时,少年忽而抿唇一笑,灿若春光,天地黯然。 天秀还自认为十分应景地吊起了书袋,摇头晃脑地吟诗: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姒灼:“……” 主神给她配的这是什么沙雕系统? 第2章不愧是朕2 他在勾引朕。 姒灼饶有兴味地笑,将手中的令牌放下,朝他勾了勾手指。 随意而轻佻的动作,偏生让她做出几分优雅来。 “你,过来。” 轻飘慵懒的声音响起,令所有人屏气凝神。 无人敢出声,也无人敢动弹,一时寂静非常,只余春风乱了树上的枝桠。 那排少年皆是心神一凛,此时女帝唤的人自然是他们中的一个,想到自己可能被选中,都战战兢兢。 此时他们终于敢稍稍抬头,看女帝唤的是哪个倒霉蛋。 女帝原就是本朝公主,金枝玉叶,容貌倾城,但是他们可不想欣赏,小命要紧。 悄咪咪抬头看到女帝指的人,立刻又把头低下去,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还好不是自己。 原来这个倒霉蛋,是尚书令府里的庶子沈华。 众少年心中庆幸的同时,又升起些许怜悯,这沈华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生母卑贱且早逝也就罢了,还被一和尚批了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命格,断了亲情也断了仕途。 其实命格也不全对,沈父尚书令还活着呢,还没克到他,但是也足以让他厌恶。 不过沈华这副皮囊甚好,用来讨好女帝加官进爵也是不错的。 尚书令好一个卖子求荣的妙策! 只有沈华自己知道,并非沈父要他献媚于陛下。 而是,他自己。 他心中惨淡而绝望,浓稠的怨恨在翻涌。 他除了这副皮囊,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做筹码的东西? 他早已,走投无路。 阴暗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动,衣袖中的手早已冰凉,手指紧攥,关节发白。 他面上却笑的比春光明朗,一步步朝旁人恐惧的女帝走去。 他要以色侍君。 他要借势。 他要让某些人—— 死无葬身之地! “朕为何要解他的厄?” 这倒霉蛋跟她有什么关系? 姒灼心生疑窦,向天秀问道。 天秀清了清嗓子,然后嘚瑟地飙歌一曲,“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 女帝冷眸微眯,危险气息横生。 天秀抖了抖,假装正经地道:“咳咳,这个你恢复记忆后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朕不做这个任务呢?”女帝很叛逆。 天秀摊手,满脸无所谓,“那你一定会后悔。” “哦?”姒灼不以为然,不就一个人么,她能有什么后悔的。 她讨厌天秀这副肯定的语气,“你这话让朕很不悦,朕想现在就杀了他。” “……” 这血腥暴力的性格简直了! 真难伺候。 天秀心累,为了防止自己以后被砍,它立刻服软,“算小的求求你了,留他一条小命吧!” “准奏。” “……”制杖。 沈华已至姒灼面前,宫人置了软垫,他温顺地跪坐于她面前,微微仰面看她。 笑容明朗而透彻,眸色如星光璀璨。 她挑起他的下巴,与之对视的瞬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涌上心头。 “你是谁?” 异样的感觉有些不受控制,她眸光极冷,不经意间流露些许杀伐。 察觉到她的不悦,沈华心头一颤。 “回陛下,草民乃尚书令庶长子,沈华。” 他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慌乱,只是嗓音有些颤抖,掌心已经冒了冷汗。 姒灼蹙眉,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记忆有部分空白,那种熟悉感,就是从这些空白中突然涌现的。 她思忖须臾,收敛了眉间冷意。 “沈华……” 他的名字在她唇齿间游走,缓慢的语速,带着慢条斯理的勾魂摄魄。 沈华险些在她幽深的眸子里失了神。 姒灼放开他,看着他的衣服微微蹙眉,莫名的看不顺眼他这身绛纱袍,仿佛他不应该是穿这个颜色的。 到底是什么颜色,她也不知道。 “衣服脱了。” 看不顺眼他这身衣裳,姒灼便任性开口,浑然没注意到宫人和选秀少年眼中的惊世骇俗。 白、白日宣/淫?! 天秀被瓜子壳呛到了,咳嗽个不停,“你你你你你你你变态啊?!” 姒灼纳闷了,“任务要朕解厄,解厄对象想入宫,朕自然得顺着他,既然要把人放自己跟前晃悠,还不让换身顺眼的衣服?” 干什么要为难她的眼睛? 天秀无语凝噎,“……是你说的话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明明是你思想龌龊。”姒灼鄙视。 “……” 沈华貌似也是思想龌龊的其中一个。 也不能怪他,女帝声色犬马的名声如雷贯耳,容不得他往好处想。 耻辱和恐惧从心底蔓延,但很快便被仇恨盖过。 他心中自嘲,既要以色侍君,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是颤抖着手解衣的细微声响,旁人皆是战战兢兢,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鸵鸟。 姒灼蹙眉看着他,待他解了那件颜色令她不喜外衣,剩下雪白的中衣,她才松了眉。 “行了。” 沈华停住动作,冷汗湿了脊背,茫然又无措。 三月的风还残留着冬日的凉,他穿得本就单薄,此时更是浑身冰凉,脸色微白。 天秀震惊地看到,姒灼竟然良心发现了。 她拿过安公公手中自己的大氅,亲手披在沈华身上。 别说天秀了,沈华自己都是懵的。 “朕觉得,你穿素净的衣裳更顺眼些。” 姒灼一边给他系带子,一边说道,没什么情绪,却也不冰冷。 沈华还未回神,就这样任女帝帮自己系大氅。 姒灼已经收回了手,见他还在发愣,便淡淡提醒一句,“听到了么?” “听、听到了。”沈华猛然回神,连忙点头。 “手。”姒灼道。 沈华乖乖伸手。 宫人将托盘捧在她面前,她随手拿了只香囊放他手里,并对一旁的太监随口道:“留。” 并不觉得选秀有什么意思的姒灼,做完这件事便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 她有点好奇这个面位“女主”的厨艺,做的饭菜到底是有多好吃,竟然让自己的切片做出抢人家小妾的事情。 正好,这具身体饿了。 沈华有些怔愣地看着姒灼离去的背影,接过香囊的手缓缓收紧,将香囊揉地起皱,关节轻响。 他缓缓起身,旁边的宫人最善察言观色,见女帝待他态度不寻常,便连忙小心地过来搀扶。 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身上开始有了温度,一抹笑在唇畔绽开。 全然没有面对姒灼时的明朗,明明在笑,却阴暗诡谲,令人看了心底发凉。 女帝果然收了他。 目的达成。 甚好。 第3章不愧是朕3 承和殿。 饿死朕了。 姒灼觉得自己的切片身体已经饥肠辘辘了。 不是她想吃饭,是身体想吃饭。 她也是迫不得已。 此时已经到了饭点,御膳房早已备好了膳食。 总管太监安公公跟了切片十几年,最会察言观色,还不待姒灼开口,便命人传膳 一声令下,便有宫女端着各色珍馐鱼贯而入,一起来的还有一名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她就是那位,立志要做最咸鱼的穿越者的女主——肖筱。 当时切片还是公主,去镇北王府赴宴,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她竟然没吃过。 于是便随口一打听,下人告知,原来是世子的妾室肖筱教厨子做的。 切片公主当即就把人“借”走了。 一直“借”到现在。 “任务者,你是不是应该把男主放了,然后把女主还给男主?”天秀磕着瓜子提醒。 本该升官发财死……哦不,娶老婆的男主,镇北王世子楚萧,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求男主的阴影面积。 “嗯。”姒灼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天秀日常心累。 算了,随她吧。 只要她不毁灭世界就该满足了。 “陛下,奴婢给您布菜?” 咸鱼,哦不,肖筱走到姒灼身侧轻声问,明显有些忐忑不安。 姒灼点头,她便连忙执起公箸,先介绍菜名,询问过女帝的意思之后,才开始替她夹菜。 “陛下,这是‘步步登高’,您尝尝?” 姒灼看了一眼,不就是竹笋炒排骨么,不过卖相挺好的,于是点了点头。 “尚可。” 女帝的食欲很火热,但是面上很高冷。 从来没被切片夸过的肖筱受宠若惊,女主专属的水灵灵大眼睛卟灵卟灵地闪,眉眼弯弯。 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一衬,像朵清新靓丽的迎春花。 对于一个痴迷厨艺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做的菜受到别人喜欢更让人开心的了。 更重要的是,对象还是最难伺候的女帝。 贼有成就感了! 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好想把这两个字录音,回到现代放出来装逼“我可是受到皇帝褒奖的御厨”。 咳咳,想多了。 “多谢陛下夸奖,还有这个……” 介绍起吃的,肖筱果然很来劲儿,见女帝情绪比较稳定,就忍不住开始小嘴儿叭叭叭,将几道菜讲的天花乱坠。 “陛下这道菜叫‘花好月圆’……” 姒灼看了一眼,嗯,虾仁炒鸡蛋。 “还有这个是‘青龙卧雪’‘黑熊掰棒’‘苦凤怜鸾’‘玉树挂金钱’,还有‘乱棍打死猪八戒’……” 姒灼指哪儿吃哪儿。 只要做的好吃,她不挑食。 不过这些菜名儿挺有逼格的,肖筱说的那几道,其实就是: 一盘白糖上面放根黄瓜、木耳炒豆芽、黄瓜炒鸡肝鸭肉、香肠炖鸡,还有豆芽炒猪头肉。 “还有这个,‘绝代双骄’,陛下您尝尝!” 看着肖筱指的那盘青辣椒炒红辣椒,女帝凉凉地瞥了肖筱一眼。 你敢夹给朕试试? 肖筱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欲盖弥彰地把筷子拐了个弯。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那个就算了,陛下尝尝这道‘关公战秦琼’吧。” 嗯,西红柿炒鸡蛋。 女帝点头,肖筱连忙给她夹。 肖筱其实对这个朝代有点懵,服饰主要是魏晋南北朝的风格,宽袍大袖,衣袂飘飘。 但是食材又乱入,辣椒、西红柿什么的都出来了。 算了算了,这个朝代本来就没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 食材齐全还是挺好的。 “少了一道。” 在肖筱介绍完所有的菜名的时候,姒灼的目光扫过没一道菜,切片的记忆给了她这个提醒。 “不是说有‘一掌定山河’么?” 肖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听得姒灼膝盖疼。 “陛下恕罪,这道菜我、奴婢……” 肖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脸憋得通红,有些慌乱又害怕地看着姒灼,眼睛水汪汪的。 她恨不得抽自己丫的,当初为什么嘴贱说了这道菜名,还然陛下听到了。 “一掌定山河”的主材是熊掌啊! 她一个饱受21世纪《动物保护法》熏陶的人,虽然知道这个朝代可以吃熊,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啊! “做不到?”姒灼疑惑地问了一句。 肖筱惶恐不安地点点头,想到女帝的残暴。 心中悲呼,完辽—— 她的穿越生涯就要到此终结了! 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去现代? 或者去转世投胎? 人应该是有魂魄的吧,她都能魂穿诶?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和阎王爷? 或者天堂、天使、上帝、恶魔和地狱? 说不定还会穿到别的地方。 不管上哪儿,希望那个地方食材充足一点,调料多一点,最好让她拥有一个厨房…… 肖筱满脑子胡思乱想,都脑补到了自己死后的场景了。 姒灼却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做不到就不做了。” 肖筱:“诶??!” “不、不做了?”肖筱不敢置信。 她的穿越生涯还没终结? 昨天她也想拒绝来着,可是女帝的眼神告诉她—— 给朕做出来,做不出来朕就做了你! “嗯。”姒灼点头,没让人布菜了,拿起筷子照样吃。 “谢陛下开恩!” 肖筱几乎破涕而笑,然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陛下,能不能、能不能……” “嗯?”姒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御厨。 没错,朕的御厨。 她用眼神警告天秀,这是朕的御厨。 什么柿子爷还是橘子爷的小娇妻,这明明是朕的御厨,谁都不能抢。 天秀:“……”好惨一男主。 肖筱忐忑不安地开口:“陛下能不能把那只熊、熊给放了?” 她整天告诫自己这个朝代不是现代,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可是还是转不过弯儿来。 “放了就放了吧。” 姒灼对刚喂饱了自己的御厨很宽容。 再说了,天涯何处无食材,干嘛盯着一只熊? “多谢陛下!陛下您真好!” 肖筱笑得像朵花,还用厨艺戳了姒灼的萌点,于是她忍不住来了个摸头杀。 朕的御厨真可爱,厨艺甚是惹人爱。 第4章不愧是朕4 女帝的摸头杀把肖筱摸了个懵圈。 今日份的女帝莫名的和蔼可亲了许多。 莫不是跟她一样被穿了? 肖筱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盯着姒灼看了老半天。 姒灼疑惑地看着她,只听肖筱开口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应该说‘符号看象限’么?”等了老半天没回应,肖筱没心没肺地提醒。 姒灼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她可没去什么现代待过,活了那么大岁数,大部分时间貌似都是在她撕了的那个面位生活的。 具体什么情况她也忘了。 其他有记忆的时间就是在神界造反了。 “原来你不是穿的啊……”肖筱低声嘟哝着,却让姒灼听了个清楚明白。 “你不会以为朕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姒灼把这句话说出口,肖筱却毫无反应,跟没听到一样。 她蹙了蹙眉,看向天秀,“你搞的鬼?” 天秀手疾眼快一个屏蔽,心中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欲哭无泪地看着姒灼。 “您老别啥都说好伐?” 要不是它屏蔽了姒灼那句话,估计两人都能聊到神界上去。 这怎么行?! “让小位面的人知道太多,会出bug的!” 虽然姒灼不知道何为“bug”,但是天秀的表情让她秒懂。 “朕以前也是小位面的人,怎么能让朕知道?” 天秀默了默,沧桑地咽了一口瓜子,心中泪流满面。 “你以为我们想让你知道么?你这个bug……” “……” 朕太强,怪朕喽? “算了,不说就不说呗。” 姒灼无所谓地道,吃饱喝足了,心情畅快了。 天秀松了一口气,心情宛如过山车。 磕把瓜子压压惊。 “行了,都撤了吧。” 姒灼边净手边道,宫女小心擦干她手上的水渍,然后将东西都撤走。 姒灼和天秀的谈话,都会被天秀施障眼法,旁人察觉不到。 肖筱神游天外了一会儿,把姒灼盯了又盯,盯得姒灼起鸡皮疙瘩。 “你这般盯着朕看,是不要你那对招子了么?”姒灼目光幽深寒凉。 肖筱一个激灵,连忙收回目光。 没错了,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样的暴君,女帝还是那个女帝! “陛下,奴婢给您做点心?”肖筱有点受不了森冷的气氛,连忙转移话题。 女帝凉凉地瞥她一眼,高冷地点头。 肖筱连忙溜了。 这时,有人通报:“陛下,镇北王在御书房门口候着。” “何事?”姒灼随口一问。 安公公思忖道:“陛下,许是来求情的……” 姒灼这才想起来,镇北王世子,也就是倒霉男主,站错队了,被三皇子牵连入狱。 镇北王见风使舵地倒戈,朝切片公主表忠心,还天天孽子孽子得喊,所以没被牵连到。 这个要跟朕抢御厨的柿子。 朕放还是不放呢? . 尚书令沈府。 沈华还穿着姒灼给她披上的大氅,在送他回府的宫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大氅很长也很厚实,将他裹了个严实,一时间触不到三月春风的料峭。 走进正堂,沈华笑了。 沈父,沈家主母,还有其他叔叔伯伯,甚至公子小姐都在。 来得挺整齐。 是要三堂会审么? 沈父黑沉着脸,见到他便是一声呵斥:“孽子跪下!” “为何要跪?”沈华不咸不淡地回问,手指摩挲着大氅衣缘上的金丝花纹。 “你自甘堕落,污了沈家门楣!” 沈父已经可以看到,明日他上朝,文武百官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冷嘲热讽了。 沈家清清白白的门风都让这个孽子玷污了! “哦?是这样啊……” 沈华轻轻地笑了,神情全然不似在姒灼面前的温顺,而是锋芒毕露。 “原来在父亲眼中,侍奉陛下是件有辱门楣的事呐。” “你!”沈父一噎。 他心里是这么觉得,可是不能说出来啊。 让自己的儿子去和一堆男人争一个女人的宠爱,简直是耻辱。 但是,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女帝还是女帝,而且为人暴虐,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得玩完?! 沈父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怼得够呛,顿觉脸面尽失,在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后,更是气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沈夫人见此,体贴地安抚了沈父几声,然后看向沈华,略带指责又不失端庄地训斥。 “为人子者,怎能如此顶撞父亲?” 沈华语气嘲讽,“沈夫人,我哪句话顶撞了父亲,您给指指?” “你放肆!”沈父听此更是勃然大怒。 “礼仪都学狗肚子了去了吗,竟敢对你母亲阴阳怪气?!” 沈华嗤笑,她算哪门子母亲? “父亲此言差矣,我娘早死了。” 还是被沈父的好夫人,当着八岁的他的面,给让人溢死的。 沈父看着他这副恣意妄为的样子,气得指着沈华的鼻子骂,“你当自己得了陛下的眼,本官就治不了你了吗?!” “那您给治治?”沈华漫不经心地挑衅道。 沈父胸口发疼,觉得喉咙里都涌出一股腥味儿来了。 沈夫人温柔地给他顺气,时而向沈华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却迎来一阵冷笑。 “来人!请家法!” 沈父下令道,下人很快拿来一条镶了倒刺的长鞭,通身漆黑,还泡了盐水,一鞭子下去保管让人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这个沈华熟悉得很,寒冬腊月被打得鲜血淋漓,跪在雪地里的场景历历在目。 一抹笑缓缓绽开,带着诡异的森冷。 “我看谁敢!” 他冷笑一声,下人被他阴森森的眼神一扫,顿时觉得遍体发寒。 “本官敢!” 沈父夺过那鞭子,刚抬手要向眼前这个孽子抽下去,就听那个孽子悠悠地开口。 “父亲尽管打,打死了儿子不要紧,要是打破了儿子身上这件衣裳,您想好怎么去跟陛下解释了么?” 沈父动作一顿,死盯着他身上的那件大氅,他自然是早已知道了选秀现场发生的事。 所以才气成这样! 他怎么会有这样自甘下贱的儿子?! 沈华笑得有恃无恐,还朝沈父步步靠近。 “父亲,来啊,您怎么不打了?” 沈华的眉梢都透着浓浓的挑衅,笑容要多放肆就有多放肆。 “您要是怕了的话,要不脱了儿子这件衣裳再打?” 沈华很“善解人意”地说,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好”儿子。 而沈父已经被自己的“好”儿子气得险些发疯了,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他,才没真的动手。 沈华却觉得还不够,又凑前去,盯着沈父气出血丝的眼,语气轻缓而带笑地开口。 “儿子就站在这儿,让您打……” “可是父亲,您敢么?” 第5章不愧是朕5 “孽子!” 沈父一把推开他,到底是没敢真动手。 这女帝可不是讲道理的人,说砍人就砍人,手段极其残忍,对自己亲皇兄都没手软过。 他何必因为这个孽子去触她的霉头? 沈华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止不住的冷笑,隽秀的眉眼凝了寒霜,眸中嘲讽的意味十分浓郁。 “原来父亲就这么点胆子。” “你给本官滚!”沈父气得瞋目切齿。 一杯茶盏向沈华砸过来,碎在他脚边,瓷片四溅,尖锐的碎片打在他身上,但都被大氅挡下了。 “是,儿子这就滚,大怒伤肝,父亲保重身体才是。”沈华含笑,言语关切。 可别这么容易就被他气死了。 他还没玩尽心呢。 “滚——” 沈华嗤笑一声离开,出了门还听得见骂骂咧咧地声音,“本官当初就该掐死这个孽子!” 啧,悔不当初呀? 可惜没用了呢。 他也希望,沈父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也好过留他活在这世上,整日里用那厌烦的眼神看他,任他被人欺凌,成为笑柄。 沈华冷冷地笑着,伸出手掐下一朵芍药,那是沈夫人最爱的花,沈父命人种了满园。 人人都道沈家夫妇举案齐眉、恩爱无间,羡煞了旁人。 要真是这般,怎么会有他? 他娘是妓女,人人都道一声卑贱,却人人都用垂涎的眼神看她,沈父装得清正,可是内里和旁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是他娘勾引他,坏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情分,可是有人摁着他去碰他娘吗?! 芍药鲜红的花瓣在他手中揉碎飘落,园中的下人看到了却不敢制止。 眼前这位任人欺凌的公子得了势,可是连家主都敢顶撞,整个人阴森狠辣疯魔了一般。 沈华漠然地看着鲜花在他手中糜烂,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荒芜和麻木。 春风将他的手臂吹凉,他缩回大氅中,才渐渐回温。 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在沈府偏僻的角落,越走越凄冷,偏僻到连处理杂草的下人都敢明目张胆的偷懒。 沈华随意踢了一脚在花圃中呼呼大睡的奴才,对方一个激灵,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公、公子有何事?” “告诉沈家主,我不日入宫,该备的东西可别忘了,届时用那些劣质的东西碍着了陛下的眼,可怪不得我了……” 沈夫人明面上端庄大方,背地里折腾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府里奴才贯会见风使舵,没那份欺他的心,也会为了讨好当家主母踩上他两脚。 克扣月钱,偷他东西,饭菜下料,各种使绊子,别说别的了,就那身入宫时的绛纱袍,都得他自己卖字画攒银子。 真是难为沈夫人针眼儿大的肚量,非逮着他不放,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不过府里就他一位是庶的,时时刻刻提醒她,沈父背着她偷过欢,碍眼得很,不逮着他逮着谁? “是、是公子。” 奴才连忙点头,待他走后,却不屑地呸了一声,“入宫死的更快,你也就得意这两天罢了,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 奴才添油加醋地禀告了沈父,气得沈父又砸了不少东西,最后还是不得不把一切安排妥帖。 事已至此,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别得罪女帝了。 他这个前朝尚书令的小命和乌纱帽,在女帝眼里可没什么重量。 沈父越想越气,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牝鸡司晨,窃权乱政!” 沈华回了房,才将身上的大氅褪下仔细叠好,换上一身素净的月色流云广袖衫。 一句话忽而又撞入脑海—— “朕觉得,你穿素净的衣裳更顺眼些。” 他有些疑惑,打听到的消息,分明是说女帝好精致奢华,怎么又说穿素净些更顺眼? 要是早知道,他就不必去折腾了。 他的衣服都很素净。 总觉得这女帝和传闻中有些不符,貌似也没那般暴虐嗜杀,他那身绛纱袍似乎犯了忌讳,可女帝也没动怒。 只是让他当场脱了而已。 还对方亲手给他批上的大氅,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十分诡异的……体贴? 不,这种词汇怎么能出现在女帝身上。 姒灼很冤枉,她对为难一个小虾米没兴趣。 衣服是她随口一脱的,脱完之后就觉得,没必要啊,她马上就走人了,让他下次别穿那么“妖艳”辣她眼睛不就好了? 可是脱都脱了,不能出尔反尔让他穿回去。 据天秀夸张形容他厄运萦绕的程度,总觉得这人磕着碰着都可能一命呜呼。 可别还没搞清楚他到底什么身份就折了。 强迫症姒灼会抓心挠肝。 她此时正看着一个老柿子……啊呸,镇北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说什么没管教好儿子,又思念儿子巴拉巴拉。 反正就是想让她放人。 想着这个世子又不是她的御厨,姒灼就随口答应了,省得这个老柿子时不时来吵吵。 “谢陛下开恩——” 老柿子大喜而呼,连忙告退去接小柿子。 天秀欣慰,男主总算是恢复人身自由了。 亲妈者都要心疼死了,天天背地里扎姒灼的小人,“叫你虐我儿砸、叫你虐我儿砸……” 天秀被者催得紧了,又试探性地开口,“要不把女主也还给男主,拆CP是件不道德的事情。” 姒灼横眉冷视,放肆,竟敢觊觎朕的御厨! 天秀:“……” 在大佬面前,主角光环自动报废,向来坚如磐石的主角CP都隐隐有断裂的痕迹。 简直丧心病狂。 此时大牢中走出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浑身恶臭,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胡茬,眼中血丝密布,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插着几根稻草。 真的是凄惨到爹妈都不认识。 镇北王站在大牢门口等,时不时张望一下。 楚萧默默地看了会儿视自己为无物的爹,见他真的认不出自己来,悲伤地上前主动打招呼。 “爹,我在这儿。” 镇北王被吓了一跳,见着这个乞丐一样的人离自己那么近,下意思就嫌弃地捂住鼻子躲开。 “你真是我儿砸?” 他儿子明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会跟个乞丐似的? “……” 万箭穿心。 第6章不愧是朕6 沈华进宫第一日的画风有些清奇。 宫人只是教了他一些宫中的基本礼仪,还有几个注意事项,一定要遵守才能保住小命,概括一下就是—— 安静、听话、好看。 然后就没了,侍寝事宜貌似完全被遗忘了。 沈华有点懵。 “沈少使,这是清华轩,您就住这儿了。”一名宫人将他带到住所。 宫中嫔妃品级分为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女帝没特意交代给什么品级,就按惯例从少使做起,不过有些话宫人没说。 其实在女帝后宫里,什么品级都没差别。 没人争这个。 沈华对宫人的交代一一应下,内务府给他拨了奴才,看起来都很本分。 偶而碰上一两个貌似也是嫔妃的公子,有的淡淡的经过,有的点头算作打招呼。 有的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见着他了,便玩笑着和同伴道:“这个比上一个漂亮。” “……” 气氛为何如此诡异? 沈华压下满腹狐疑,收拾好东西,坐了坐歇息一会儿,便走出殿门,四处逛了逛。 御花园中,一位青衫公子和一位玄衣公子正在对弈,对坐在柳树下的小石茶几两侧。 沈华一眼就认出两人的身份来了。 青衫的是虞太傅的嫡长子虞少攸,玄衣的是云大将军的嫡长子云陵,都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 在被女帝抢进宫之后,更有名了。 “沈家公子?” 虞少攸注意到沈华,试探唤道,特意避开了一个“庶”字。 “正是。”沈华拱手,月色广袖飘然,气质清雅如仙。 虞少攸起身回礼,文质彬彬,并抬手示意一旁的石凳,“沈公子不若来喝杯茶?” 云陵命宫人将茶几上的棋盘收拾开,并摆上点心和茶水,亲自给沈华斟了一杯茶。 “倒霉进来了就安安分分呆着,别招惹咱这位女帝陛下,活得长久些。” 等哪天女帝被反了,他们应该就能出去了。 云陵随口提醒,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毕竟还没和沈华熟到那种份上。 “这是何意?”沈华有些不解。 按理说,后宫妃嫔应该斗得死去活来、鸡飞狗跳,但是这女帝的后宫安分得过分。 虞少攸慢慢解释道:“陛下喜欢好看的‘花瓶’,我等的用处就是等陛下哪天兴致上来了,唤去观赏观赏。” “……” “伺候女帝只需要搁在那儿站站,或者弹个曲儿,更倒霉一点的跳支舞,女帝让做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做就行了。”云陵补充道。 真搞不明白女帝什么毛病,收藏癖么? 把一个个俊秀的公子弄进宫里来,就为了饱眼福。 要是看腻了放出去还好,偏偏非要关着他们不让走。 养金丝雀一样。 “……” “千万不要试图勾搭她,人越作,死得越快……”云陵接着道,又说了几件事。 进后宫的也不全是被迫的,也有背负“家族使命”的。 这种人想方设法讨好女帝,但无一不是适得其反。 女帝就喜欢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精致好看的花瓶,花瓶一动,就很可能会摔碎。 “……” 沈华默,宛如被猜中心事。 传说中的暴君,画风竟如此清奇么? 他们真的搞不懂。 — 朕也搞不懂。 朕这才知道,朕的切片竟然花着朕的钱,在后宫养了这么一只庞大的吃干饭队伍。 什么毛病? 跟钱过不去么? 留着吃喝玩乐不好么? 非要拿来养一堆没用的花瓶? 姒灼正在御书房,接见第二个“讨儿子”的人。 此人正是云大将军,此时正北征凯旋,回宫复命,一身盔甲未卸,神情冷肃。 他虽然立了大功,但不骄不躁,对女帝行了大礼,态度状似十分恭敬。 心里是不是想拔剑砍了朕就不知道了。 姒灼褒奖他几句,问他要什么赏。 云大将军答曰:“甚思犬子。” “……” 姒灼一时间没懂,天秀白她一眼,吐了一嘴瓜子壳儿。 “记忆就在您脑子里,您老动动您尊贵的大脑回忆一下不就知道了?” 于是姒灼终于肯动用自己尊贵的大脑回忆了一下,然后只得到一个讯息—— 朕的切片竟然乱花朕的钱! 朕以为朕要平白无故养着那个、那个……叫啥名儿来着? 算了,这个不重要,就是个吃干饭的。 朕以为朕要平白无故养着那个要解的“厄”已经够亏了,竟然还要养一堆吃干饭的?! 不不不,别白嫖朕,朕很穷的。 带走带走,通通带走! “来人,把云公子唤来。”姒灼下令道。 云大将军有些诧异女帝的反应,往日可没这么好说话,甚至有时候心情不美妙了,还会阴测测地威胁。 “想见朕的云美人?朕把美人的头拧下来给你瞧瞧可好?” 云大将军:“……” 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想要见的是活得儿砸! 御花园。 云陵神色百无聊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虞少攸及沈华聊天。 听到来人通知说女帝唤他,不由纳闷地摸了把自己的俊脸,“我这张脸陛下还没看腻?” “……” “我去去就来。” 云陵如是道,却不知自己去了就回不来了。 朕绝对不容许吃干饭的一直白嫖朕。 于是姒灼嫌弃地瞥了一眼云干饭,摆摆手道:“带走吧。” 云大将军:“??!” 云陵:“!!!” 姒灼话落,御书房霎时寂静。 她疑惑地看着呆愣的两位,“还有何事?” “没、没了……”云大将军摇头。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再不走是想留着蹭饭? 不,想都不要想,朕不乐意。 “臣等这就告退!” 压下心中的不敢置信,云大将军一把扯住自家儿子,连忙告退,生怕女帝出尔反尔。 云陵愣愣地跟着自己快一年没见过的父亲,就这样出了宫,畅通无阻地出了宫,没有任何套路! “阿陵你做了什么?” “父亲您做了什么?” 不敢置信的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 “……” 这就是什么都没做的意思喽? 那陛下怎么肯放他出来,莫不是有什么阴谋?父子俩如是想道。 云陵不久前还想着,等女帝被反了,他就可能出来了,难不成…… 有人要反女帝? 不对,应该这样问—— 有人不想反女帝? 第7章不愧是朕7 没有。 没有人不想反朕。 所有人的想要了朕的狗命 姒灼看着眼前被自己一镇纸砸死的刺客,他是在御书房伺候了将近一年的笔墨太监。 却在方才,趁她认真批阅奏折的时候,抽出一把匕首朝她刺来。 安公公大惊失色,脸上满是关切和焦急,“陛下可有伤着龙体?奴才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没发现这小太监有异心……” 姒灼冷冷地看着他,这人在她面前表现得忠心耿耿,脸上的情绪又有几分真? 满朝文武都在她面前装,天子驾到大呼万岁,五体投地,要多恭顺有多恭顺,转个脸就可能在密谋怎么弄死她。 “暗算朕,无人能得手。” 姒灼淡淡地道了一句,语气轻飘而笃定,透着漫不经心的杀伐。 她说完便接着处理奏折,好似完全没被这一场闹剧影响。 安公公跪在地上,冷汗淋漓。 往日的刺杀行径数不胜数,女帝向来是雷霆震怒,下令彻查,这一查便是伏尸百万。 可是这一次,平静的诡异。 却也无端端的让安公公感受到,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伺候了半辈子,他平生第一次,半点都猜不透她所想。 安公公战战兢兢地让人清理殿中狼藉。 姒灼的目光落在奏折上,脑海中却是掠过文武百官的名字,上至三公九卿、王侯将相,下至九品芝麻官儿。 哪些是可能试图造反的人? 虽然说几乎是所有人都想她倒台,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动手,大多数还是心里扎她小人,真让他们做却是不敢。 切片残暴威名远播,而且武艺高强,刺杀还真一次都没成功过,全是来送死了。 久而久之,就有人歇了这份心,改成咒她短命。 不过总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是谁呢? “帝影十七,查。”姒灼漫不经心地开口。 帝影是切片暗中培养的一支暗卫,绝对忠诚女帝,她不想大张旗鼓地摆到明面上查,而是放到暗中。 “是。” 空气中有一阵波动,转瞬消失。 姒灼缓缓勾起一抹寒凉的笑意,无声无息的令人胆寒,仿佛是从深渊爬出来的。 “别笑,怪渗人的。” 天秀瞥她一眼,搓了搓自己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你当个明君,想你死的人就少了。” 只是少了,不是没有。 “不,朕觉得,当暴君昏君更划算。”姒灼看着案上几乎要将她埋了的奏折说到,当明君太累了。 “……” “朕的后宫到底有多少人?” 这次真不是她没动脑子回忆,而是切片自己都不记得了。 姒灼已经连连看到几十本奏折,问完她的安之后,就问她后宫嫔妃的安,一个个都表示思念儿子。 姒灼看了,只觉得切片真是个败家娘们儿。 不行,必须寻个机会把人丢出去。 “陛下,虞太傅等人求见。” 安公公进来通报道,小心地观察姒灼的神色。 “又是来讨儿子的?” “……” — 可能会被讨的儿子,也就是虞少攸,此时还在御花园等着自己好友。 “阿陵为何还未归来?”虞少攸蹙眉。 按理说,云陵离去的这段时间,都够弹好几只曲儿、跳好几支舞了。 “不若去打听打听?”沈华道。 虞少攸点头,朝紫微宫走去,沈华左右无事也与他同行,未曾想走到半路就碰上了来唤虞少攸的小太监。 “哎呦喂,虞美人,陛下正传你呢!” 虞少攸默了默,快大半年了,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虞美人”这个称呼。 当初女帝瞧上他的时候,就说了一句“果真是个多得的美人”,然后不知道被误会了什么,他的品级就是美人了。 “公公,陛下唤我何事?” 虞少攸的随从向小太监塞了几片金叶子,小太监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虞美人不必担忧,是虞太傅的求见陛下,想必是和云大将军一样,是想带您回去的。” “什么?” 虞少攸有点错愕,什么云大将军,“云大将军已经带云公子回去了?” “正是。” “……” 亏他还担心好友被抹脖子了。 话说女帝今儿个怎么了,怎么突然良心发现,要送他们回去? 莫不是看腻了他们,想弄新的花瓶进来,又嫌他们占位置? — “你儿子马上到。” 姒灼还不待虞太傅开口,便如是说到,见还有一堆人看着,便又问,“你们的儿子是哪些?” “……” 虞太傅和一群大臣齐齐噎住,酝酿了一肚子的话顿时憋了回去,一个个都很懵逼。 什么儿子? 他们又不是来找儿子的。 虽然莫名其妙被打乱计划,但思来想去,虞太傅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咬咬牙开口道:“陛下,臣等并非来寻子的,而是……” “什么?你们不要儿子了?” 姒灼急了。 这怎么可以?! 朕怎么能一直帮别人养儿子?! “……” 虞太傅的话又被堵了回去,憋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一个字,“……要。” “那就好。” “……” 就这样,姒灼让人把现场大臣们的儿子都唤来过来,塞他们手里,挥挥手道:“退下吧。” “……” 虞太傅看了面前大半年没见的儿子,此时心中并没有喜悦,只有懵逼。 他和众臣面面相觑,齐齐撒手把儿子丢开。 想用儿子打消他们的主意? 不可能! 儿子们:“……”宛如被亲爹抛弃。 虞太傅和众臣齐齐跪地,“陛下!此时国内春旱多发,农耕不利,百姓苦不堪言,而且北夷侵扰,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实在不宜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下面呼啦啦跪了一片,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把姒灼说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 众臣一窒,险些憋死。 “陛下!臣等斗胆恳求陛下,收回修建行宫的旨意!”虞太傅叩首而呼,其他大臣也趴下了。 “……” 姒灼动用自己尊贵的头颅回忆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又是朕的切片乱败朕的银子。 切片想修建一座夏日避暑的行宫,还得在这北方仿照南方的亭台水榭,花草假山,又要从南方运木头,又要运太湖石,还要收罗全国各地的奇珍异草。 败家,太败家了。 朕的切片脑子有毛病吧?! 偌大个皇宫都不够她住?! 幸好看这样子还没开始修,只是在规划中,朕当然要阻止朕的切片乱花朕的银子。 “准奏。” “!!!” 第8章不愧是朕8 同、同意了?! 众臣觉得自己宛如在做梦。 他们可不是第一次来求了,每次都被驳回,还惹怒天威,来一次就掉几颗头,但是又不能不来。 一旦开工,又得繁征暴赋,劳民伤财。 辰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这一次来都没打算能完好无损地回去,一个个都抱着死谏的心,却没想到,女帝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同意了。 姒灼看着还在发愣的一伙子人,略带不悦,语气微凉,“还不退下,是想留下用膳么?” 总觉得所有人都想蹭朕的饭。 “臣等这就告退!” 众臣连忙摇头,拉着儿子离开。 今儿个走了狗屎运,竟然求一送二,目的达成不说,差点忘了的儿子都给要回来了。 美滋滋! 姒灼看着殿中剩下的一个人,身着月色流云广袖跑,宽衣博带,衣袂飘飘,但在姒灼心中是个小可怜儿。 “怎么还剩一个?” 这个儿子是没人要的么? 沈华:“……” 天秀心累,不得不承认,这货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把人忘了个干干净净,“您老仔细瞧瞧成不?” 姒灼仔细一瞧,哦,原来就是那个……朕不得不收养的倒霉吃干饭啊。 穿得倒是顺眼了许多。 姒灼想都不想就向沈华问道,“你唤何名?” 天秀:“……” 懒得动脑子导致的健忘症? 沈华忽觉一阵智熄,万万没想到自己和陛下再次见面会是这般场景。 什么以色侍君,通通可以抛开了,他长得是不是太没特色了,陛下根本就不记得他这号人。 “回陛下,臣妾少使沈华,尚书令庶长子。” 姒灼听了,心中一阵怪异,“别自称‘臣妾’,朕听了犯尴尬症。” 尴尬症还是从天秀嘴里学的词儿,觉得甚是使用于此时的场景。 沈华顿了顿,试探道:“奴?” “……”没差别。 姒灼搓了搓鸡皮疙瘩,想把人丢出去。 “臣?” “嗯。” 沈华松了一口气。 又到了一天中最美好的日子——晚膳。 “传膳。” 姒灼看了沈华一眼,道:“你留下。” 朕勉为其难准他留下蹭饭了。 美人穿得素净飘逸,看起来甚为养眼,秀色可餐,说不定可以提高食欲,有助于下饭。 “多谢陛下。” 沈华受宠若惊。 — 以虞太傅为首的大臣们,领着儿子心满意足地离开皇宫后,却没有各回各家。 而是通通来到了虞太傅的书房,屏退左右,显然有密事商议。 “陛下今日此举甚为异常,不知诸位有何见解?”虞太傅率先发问。 “下官以为,今上恐有他谋。”吏部尚书抚须道。 他觉得,现在这位女帝心思深沉,阴森诡谲,突然转性定是在谋划其他事情,今日听了他们的谏言,估计只是麻痹他们而已。 “许是我等屡屡谏言,陛下被我等真诚感动,真的幡然悔悟了呢?”一名小官低声道 书房一阵寂静,众人复杂的目光看向单纯的他,仿佛在说—— 母猪上树都比起这个可信得多。 “不论今上在打什么算盘,行宫一事和我等公子之事皆已解决,那今日入宫谏言前所做的打算可还要继续?” 有人如是道,众人也在思索这个问题,纷纷看向虞太傅,希望他拿个主意。 这一次进宫,他们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是辰国的情况,容不得女帝胡闹。 若是女帝一意孤行,视江山社稷与黎明百姓于不顾,某些事,他们必须做。 哪怕背负逆臣反贼的骂名,遗臭万年。 虞太傅沉默须臾,思索片刻后道:“修建行宫一事,陛下已收回成命,我等暂且观望吧。” 众臣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搭上自己的九族,冒险走谋反这条路。 既已拿定主意,众人便各自散去。 虞太傅去见了虞少攸,询问了宫中情况,虞少攸和盘托出后,虞太傅陷入沉思。 外界传闻女帝声色犬马、荒/淫无度,而且喜好床笫之间折磨人,宫中也确实时不时死几个公子。 他还以为自己最看着的儿子回不来了,没想到却在这种情况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着实意料之外,不胜欣喜。 不过,他这个陛下到底什么毛病? — 姒灼可不知道,自己被差点反了自己的臣子腹诽了好一通,肖筱变着花样做的各类美食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陛下,臣侍奉您用膳?” 沈华试探道,不能以色侍君,好歹让他混个天子近侍的名头吧。 平日里端茶倒水什么的,等伺候顺心了,说不定能说上一两句话,省得被遗忘在后宫发霉。 肖筱看了他一眼,有人抢她活干?! 见他献殷勤,姒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一开始便看出来了。 “准。”她道,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沈华上前为她布菜,动作生疏,但好在细心谨慎,一直用心观察她神色,记下习惯与喜好,才没出差错。 肖筱介绍完今天的新鲜菜色之后,顿时没事做了,看着在陛下面前献殷勤的沈华,宛如被人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宠爱。 最近的女帝可好伺候了,比镇北王世子那个便宜夫君好伺候多了,不用怎么伏低做小,只要膳食好吃,还时不时有赏。 最重要的是,她的得宠了,现在是御膳房主事,全天下最大的厨房都是她的,简直是前世都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儿。 肖筱看着陛下身边这个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妖艳贱货”,心中有了危机感。 “陛下……” 姒灼注意到她干站着,于是道:“你先退下自行用膳吧。” 不能饿坏了朕的御厨。 “……是。”不,奴婢不饿。 她担心伺候女帝的时候肚子饿,会忍不住与“龙”夺食,都会先大吃大喝吃个够饱的,怎么会饿?!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女帝发话了,她只好退下,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陛下喜欢的膳食都是她做的,他又不会,布个菜而已,绝对不会抢走陛下的宠爱。 不会,绝对不会! 沈华比较安静守礼,不似肖筱叽叽喳喳像只麻雀,所以这一次的晚膳,“食不语”的准则贯彻始终。 所幸姒灼心中只有伙食,没有别的。 用完膳后,姒灼净了手,沈华拿了干净的绣帕为她擦干手上的水渍,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认真。 姒灼神情平淡,忽而说了一句。 “朕明日遣散后宫,你自便。” 沈华的动作一顿。 第9章不愧是朕9 “陛下,可否留下臣?” 沈华忽而跪在地上,声音染上近乎绝望的哀求,脸色霎时苍白如雪,眸中尽是惶恐无措。 他当初进宫,便是斩断了自己所有退路,和沈家彻底撕破脸,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然。 沈家,再无他容身之地。 他没有任何倚仗,沈家人不会放过他的。 离了宫,等待他的只有黄泉路。 他不怕死。 可他怕,到死都没能报仇雪恨。 “臣甘愿自贬为奴,只求侍奉陛下左右,求陛下成全!” 沈华伏跪叩首,墨发从背上淌下,和衣袂一起铺在地上,宽衣博带下的身躯,脆弱而单薄。 姒灼看着他,神色没有丝毫动容,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但更多的是冷漠。 须臾,她忽而笑了,入骨的薄凉,“朕缺奴才么?” 他算什么人,她凭什么收留,当她是慈善堂么? 伏跪的身影一僵,地上的冰凉缓缓渗入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席卷全身,如彼时跪在沈府雪地中时一样的绝望。 女帝什么都不缺,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进宫时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这张脸,可如今却发现,他押上一切的筹码分文不值。 女帝不是沉迷男色的人,她不在乎他这副皮囊有多绝色。 他的手缓缓收紧,冰凉的手攥地发白。 一切都那么无力,他自出生起便命如浮萍,身不由己,被迫承受所有厌恶与冷漠。 可是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他娘又做错了什么? 错的分明是旁人,为何要他承受一切? 恨与无望充斥他整个世界,浓稠而漆黑,而他能做的只有绝望的祈求而战栗。 “朕不缺奴才……” 她重复,语气一贯的不带感情。 “求陛下……” 他不甘心,声音在发颤。 “朕不缺奴才,多一个也无所谓,但……” 沈华心中又燃起渺茫的希望,仰头看向她。 姒灼缓缓蹲下,捏起他的下巴,声音轻飘而冷漠,“朕身边只留有价值的人,你是么?” 她从来不养废物,他凄惨与她何干? 天下身陷囹圄的人多了去了,都要她救赎么? “臣是!臣什么都可以做!” 沈华急切道,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哦?”姒灼神色漫不经心,语气随意,“那你便说说,你能为朕做什么旁人做不到的事?” 沈华一僵。 他说不出来。 姒灼冷笑,果然是个吃干饭的。 她只是来收集自己灵魂碎片的,干什么要她多管闲事,带上这个倒霉蛋? 天秀都不忍心了,想到眼前这个被姒灼嫌弃至极的人原本的身份,对姒灼无奈道:“你待他好点,真的。” 现在虐得那么没心没肺,它保证,以后想起来,心疼的是她自己。 “也罢,当朕倒霉。”姒灼叹息。 朕没得善良,也没得感情,一切为了灵魂碎片。 就当朕大发慈悲,做一下此生唯一一次慈善。 “朕留你也成,说说吧,你接近朕,意欲何为?” 姒灼突然松了口,沈华有些不敢置信,而后是无尽的狂喜。 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一切和盘托出。 “啧,你实惨。” 姒灼漫不经心地感叹,而后松开他起身,并没有别的什么表示,“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是,不敢让烦扰陛下。”沈华连忙道,收留他已是开恩,怎么敢拿这种糟污的事去烦她? 姒灼正要离开,忽而想到这么,似笑非笑地勾唇,“你想借朕的势算计沈家,朕给你这个机会,看你能借到几分……” 想借她的势,自然得讨好她。 最好是成为她跟前宠信的红人,例如肖筱。 她很好奇,这个一无是处吃干饭的,如何能得到她的宠信? “多谢陛下!” 沈华声音带着感激,再次恭敬叩首。 此时天色已晚,按道理来说应该就寝了,可姒灼却又走到御书房的案前。 沈华试探地跟上,见姒灼没有不悦,便为她整理案牍,铺纸研磨,还点上安神香。 安公公:“……” 为何连他的活儿都要抢? 他年纪这么大了,端个饭碗容易么他? 陛下竟然也同意了,允许沈华在御书房这种政务重地呆着? 好气,一定是自己老了,皮肤松弛,长皱纹了,没小少年那么白嫩俊秀。 不行,得好好保养。 嗯,听说肖御厨会熬养颜汤…… 姒灼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云大将军和虞太傅、吏部尚书等一群今天来她面前鬼哭狼嚎的大臣。 “你不会在记仇吧?”天秀飘到姒灼面前,边磕瓜子边开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姒灼没理会这个制仗系统,写完后又将剩下的折子批了,批着批着便蹙了眉头。 “一群酒囊饭袋。” 连着好几封奏折,都是上书北方春旱一事,那个地方不发天灾的时候,说得上是辰国的粮仓,可想而知,发了春旱对辰国影响有多大。 况且北方本就一年一熟,春天种下的春苗都旱死了,秋天收什么? 赋税锐减不说,还可能造成饥荒。 他们上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姒灼就纳闷了,有这时间重复赘述浪费笔墨,怎么不给她想个法子呈上来呢? 当朕是西海龙王,光说一句北方缺水她就能飞过去打个喷嚏,把春旱解决? 这些还好,好歹知道关心民生。 另外一些就真的一无是处讨人嫌了。 一堆给她报告哪里哪里有稀世珍宝,哪家公子举世无双,甚至还有说想献上鹿茸,给她补、补肾?! 女帝冷笑,挥手朱批曰—— 朕甚(肾)好,汝甚(肾)需(虚)。 还有人欺负她文盲,给她来了一份文绉绉的请安折,各种生僻字糊她一脸: 福建漳州总兵初有德,奏为恭谢天恩事折: 臣庸愚劣谫,谬膺重寄,叨恩愈厚,兢惕愈深。窃思昆虫草木之微,亦当知栽培生成之惠。抚躬自问,寝室靡宁。茲更蒙天恩浩荡,赏赉频加。 敢搁她面前卖弄文化,不知道她是文盲么? 简直找死。 姒灼朱批—— 览。此奏谢之文系汝自作否?幕客代笔否?汝识字通文与否? 呵呵,你认得字么就瞎特么拽! 天秀一言难尽得看着姒灼在好几本奏折上批“呵呵哒”,后来“呵呵哒”都懒得批了,直接一把叉,或者批都不批。 “把上这些折子的人名都给朕抄下来。” 姒灼将那一堆上奏只有给她增加工作量,和表现自己吃干饭性质的折子推在沈华面前。 朕有脑子,但是不想用来记垃圾。 沈华错愕,“陛下,这……” 第10章不愧是朕10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沈华道,方才虽然在旁边伺候,但是眼神都不敢乱瞟,唯恐看到什么机密。 唧唧歪歪废话贼特么多! 姒灼冷睨他一眼,叫你做你就做,你再磨磨唧唧废话一句试试? 沈华只好硬着头皮上,认认真真把名字记下来。 抄着抄着突然发现,自己便宜爹的名字也在上头,手顿了顿,就这样不小心瞟到了内容,还有姒灼的朱批。 沈父上书说,他的儿子沈华品行不端,不值得女帝青睐,反正巴拉巴拉一通,就两个意思: 一是沈父和沈华撇清关系,意思是沈华惹了事和他没关系,二是抹黑沈华,恨不得女帝现在就把他打入冷宫。 竟然特意写封折子坑自己亲儿子?! 如此渣爹也是没谁了。 然后女帝朱批—— 放肆,何为汝子? 此乃朕之宫妃,与汝何干? 什么你的儿砸,这明明是朕的人,你竟然敢对朕的人指手画脚,特么活腻歪了?! 沈华在看到沈父奏折内容时,心中泛起冷意,执笔的手捏的发白,而后在看到姒灼朱批的时候缓缓松开,险些笑出声来。 真是好奇沈父看到这朱批后,是怎样的表情。 姒灼言语之间若有若无的维护,消散了沈华心中的冷意,悉数化作感激与温暖。 他觉得,传闻当真只是传闻,陛下并非传闻中暴戾恣睢、声色犬马的人。 她分明宽容仁慈、勤政为民,连他这样一无是处的人,都愿意给予一席栖身之地。 天秀要是知道他所想,都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她仁慈,简直天大的笑话。 朱批只是她霸道的本性而已。 他怕是不知道,初见时姒灼就想弄死他来着。 她莫得感情,只有灵魂碎片。 “朕的切片当暴君,一定是被逼的。” 姒灼终于处理完一堆垃圾,放下笔往椅背上一靠,顿时像是没了骨头,慵懒而倦怠。 明君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天秀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事儿多,还不是你切片留下的烂摊子?” 姒灼不想理它,半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沈华已经抄完人名,看向阖眸的女帝。 她慵懒地斜靠着,殿中橘黄的烛光晕在她身上,消减了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冷漠,显得随性而不羁。 只是眉微蹙着,凝了几许疲惫。 沈华忽然有一种冲动,愿意倾尽一切消去她的烦扰,替她承受所有,换她眉眼如故。 他怔了怔,心中的悸动来得莫名,这样的想法因何而起? 眸中闪过迷茫,他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他放下笔,轻步绕到她身侧,指尖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 暖暖的烛光披在他眉眼上,倾斜了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温柔。 姒灼察觉到他向她走来,但是懒得睁开眼睛,便等着,看他想做什么,结果…… 放肆!竟敢碰朕的龙体! 小心朕把你碎尸万…… 算了,挺舒服的。 “夜已深了,陛下不若沐浴就寝吧?” 沈华见她眉眼稍缓,心中莫名的心疼悄然散去,忍不住温声提醒道。 姒灼睁眼,正要点头,可还不待她对沈华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天秀就先激动了。 “喂喂喂,美人要给你侍寝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哇咔咔咔,你活得可真滋润!” “……” 什么侍寝,魔鬼吧? 他有这个意思么,她怎么没听出来? 不过,就算没有,想起他的目的,又经天秀挤眉弄眼地一说,也有那味儿了…… “美人这般迫不及待想侍寝么?” 姒灼随意捻起他一缕墨发,缠在指尖把玩,嗓音透着慵懒,被暖融融的烛光晕染出几分暧昧和勾魂摄魄。 沈华的指尖一僵,目光落到她的指尖上,只觉得那缠绕在她指尖的发好似缠在他心上。 好似有细微的电流顺着发丝爬上他的头皮,又蔓延至全身,酥酥麻麻,在他心尖撩拨着,令人欲罢不能。 他神色有些窘迫,下意识想撇清,却想起自己入宫的目的,忽而绽开笑容。 亦如选秀时那般,惊艳了世间万物,使得那烛光都失了颜色。 “能侍奉陛下,臣心向往之,求之不得,陛下允么?” 沈华缓缓低下身,任墨发又滑下几缕落在她身上,而后绕到她前侧,撑住扶手缓缓俯身,几乎要靠在她身上。 他将分寸拿捏得极好,营造了暧昧的氛围,却没真的触碰到她分毫。 他记得云陵与他说过的话,恐失策惹她不快,得不偿失。 姒灼似笑非笑,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 指腹微微摩挲,感觉到他身体略微僵硬,一眼便看破了他故作镇定下的忐忑。 “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平淡,不带喜怒,却只消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他溃不成军,白了脸色。 “陛下恕罪。” 他倏地退开,跪地请罪,再不敢有丝毫逾矩。 “啧,你还真是个柳下惠!”天秀磕着瓜子吐槽道,差点把瓜子壳掉她身上。 这么个极品美人投怀送抱都面不改色,半点情趣都没有,当真是凭实力单身的钢铁直女。 姒灼警告地瞥它一眼,离朕远点。 天秀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飘开了。 姒灼从龙椅上起身,来到沈华面前,睨视这个看似乖顺的人。 简直大胆,这个吃干饭的竟然敢谗朕龙体! “美人就这点功力?这可借不到朕的势……” 意味不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是让他心中的惶恐稍安,应当没有惹怒她。 “陛下说的是,臣定当谨记。” 他心里苦啊! 他觉得自己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 她又get不到他的美色,他还能怎么讨好她?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天秀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十分应景地飙歌一曲。 姒灼听着这魔音贯耳,太阳穴突了突,简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目光如刀射向天秀。 “呃,小的闭嘴,小的马上闭嘴!”天秀被她的眼刀子一扎,统躯一震,连忙做了一个缝嘴的动作。 但心里就不似面上那么乖觉了: 切,也不是谁都能听到本神使的天籁演唱。 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 活该母胎单身! 第11章不愧是朕11 朕很高贵,凡人不配。 姒灼冷冷地瞥了沈华一眼,美人容颜清俊,气质如仙,神态温顺,我见犹怜,一看就是个觊觎朕龙体的吃干饭的。 勾引朕? 妄想。 “退下。”姒灼随意挥手,摆驾回自己的寝宫甘泉宫,金纹玄底的衣摆,在他眼前飘然划过。 “是,恭送陛下。” 待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听不见了,沈华才缓缓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回清华轩。 他有些辗转难眠,细思今日种种,觉得进宫第一天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 女帝形象面目全非式颠覆,他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感叹,传闻真的害死个人。 传闻中的女帝,耽于享乐。 现实中的女帝,勤政为民。(雾) 传闻中的女帝,暴戾恣睢。 现实中的女帝,心胸宽广。(雾) 传闻中的女帝,荒淫无道。 现实中的女帝,不好男色。(……) 嗯……也不能说不好男色,女帝喜欢赏心悦目的花瓶,他自认为自己勉强算是,但是女帝记不住花瓶谁是谁。 想到这里,沈华一阵心累。 人太作容易短命,人太静容易被忘。 #跪求勾引陛下秘诀# #榻上等,急!# — 次日,早朝。 未央宫正殿宣室。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姒灼缓缓走向殿中台阶上的龙椅,庄重的帝王冕服衬得她不威自怒。 冕冠上垂在眼前的十二白玉冕毓,半遮掩了她面上的神色,显得更加深沉莫测。 落坐后,她透过冕毓,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中匍匐了一地的臣子,忽而笑意莫名,随意抬手掀了一下衣袂。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文武百官拖着嗓子起来,手持玉笏恭敬站立,依等级排列,官服各色。 无人知晓,在这样宏大严肃的场面,有个百团子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它在殿中扫视一圈后,小短手指着角落里一个人道:“哝,男主!” 姒灼把楚萧从牢里放出来后,贬了他的官,现在就是个四品户部郎中,站得离她很远。 姒灼随意扫了楚萧一眼,“什么男主,长得没沈干饭好看,还敢肖想朕的御厨,你是在提醒朕砍了他么?” “……不。”天秀磕瓜子的动作一僵。 没再理会天秀,姒灼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武百官,众臣垂首,忽然觉得凉意袭来,脖子凉飕飕。 她直接随手将一摞奏折抛地上,落地时“啪”得一声响,让众人一抖,心中发慌。 今日女帝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第一件事儿,这些个纯属浪费笔墨的玩意儿,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各自拿回去反省,念。” 朕要节约,朕要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姒灼语气平淡,声音回荡在殿中,莫名惹人紧张,接着便是安公公念着昨日沈华抄的那份名单。 念到谁的名字,谁就忍不住一抖,颤颤巍巍地去翻捡奏折,顺便沐浴女帝凉凉的目光,心里一阵恐慌。 众臣大气都不敢喘,个个都祈祷安公公念快一点,千万别念到自个儿。 快与不快,名单就在那里,迟早到你。 姒灼饶有兴味地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人,念到尚书令的名字时,想起沈华,目光难得在沈父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沈父思索着女帝意欲何为,由于压根没觉得会念到自己,但自己的名字响彻殿中的时候,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立刻去捡。 “沈卿?”姒灼无视礼部那群老头子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慵懒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提醒。 “臣在。” 沈父脸色一僵,只好上前去捡,而恰好他的折子被随意一丢翻开了,一眼就看到朱红的批语,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心中暗暗咬牙,这个孽子还真哄到了女帝。 他心里暗恨,面上却一派恭敬。 听着安公公念名单,仿佛经历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宣判,终于念完,还不待众臣松口气儿,姒灼又开口了。 “这第二件事儿,就是北方春旱,众卿有何应对之策?” 虞太傅听此诧异,这折子他上了一份。 往日女帝可不会理会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今天怎么自己提起来了? “臣以为,当兴修水利,引浣河之水灌溉旱区。”虞少攸手持玉笏迈出一步。 虞少攸是个美人,但真心不是“花瓶”,在被切片女帝抢进宫之前,原本就是工部侍郎,如今放出宫便官复原职了。 姒灼点头,抬眼扫过其他官员,“虞侍郎所言甚是,众卿还有何看法?” “禀陛下,开挖运河引水,工程巨大,耗资甚多,而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是入不敷出啊!”吏部尚书上前一步。 他略有些歉意地望了虞少攸一眼,他虽然是虞太傅一派,可在其位、谋其事,他身为吏部尚书,得为国家财政考虑。 “国库空虚?”姒灼重复一遍,心中感叹了一下,朕可真穷。 她略带思索地扫视下方众臣,似乎想到了什么脱贫致富的法子,忽而对他们慈爱一笑,笑的他们有些毛骨悚然。 “国家有难,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女帝神色威严,说得义正言辞。 众臣:“……” 如果摸着良心,女帝还能接着说下么? 姒灼摸了摸自己被狗吃了的良心,无视众臣拒绝的目光,“国库空虚,我等应勤俭节约、慷慨解囊……” 众臣:“……”钱袋子疼。 “禀陛下,臣等有虽有就救国之心,却是家徒四壁,囊中羞涩……” 文武百官正在哭穷,姒灼又接着丢下一块巨石,把众臣砸得头晕眼花。 “朕身为国主,当为表率,朕决定遣散后宫,众卿如有生活穷困的,朕也能理解,想来也无力抚养儿子。” 众臣:“?!!” 遣遣遣遣遣遣散后宫?! 他们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略有财力的便将儿子领回去,实在抚养不起的,也可暂时寄养在朕的后宫。” 姒灼笑眯眯地看着下方这些文武肥羊,心情难得的愉悦,她的言下之意是: 捐钱,不捐儿子就不还了! 第12章不愧是朕12 众臣:“……” 别说儿子有传宗接代这个重要作用。 经姒灼这么一说,下面这些只要是还要点脸的,倾家荡产都会把儿子“赎”回去。 文武百官还没从女帝要遣散后宫这件事上回神,又听到这样的话,被姒灼厚颜无耻的样子惊掉了一地下巴。 这这这这这是个什么道理?! 明明是女帝强取豪夺抢了他们的儿子,现在竟然要他们自掏腰包花钱赎回自己的儿子?! 这还有天理吗?! “众卿有何异议?”姒灼眉眼带笑,语气平淡,却隐含威胁。 众臣:“……臣无异议。” 暴君面前,被宰都不敢反抗。 “那就好,”姒灼满意一笑,而后安公公很有眼色地拖着嗓子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滚滚滚,有钱上交,没钱卖锅。 “……” 姒灼现在不觉得后宫那些是吃干饭的了,毕竟还可以卖钱,还是有点价值的。 天秀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瓜子壳不小心卡喉咙里。 “咳咳咳,卖别人的儿子赚钱,你还要脸吗?!” 姒灼横眉冷视,不禁摸了一下自己肤如凝脂,但厚度堪比城墙拐角的脸。 得出的结果是:不要。 人不要脸,立马暴富。 “……” — “陛下,搓麻将吗?” 姒灼一回到后殿,肖筱就笑嘻嘻地蹦到她面前,似乎有什么喜事。 她怀里抱着一堆,刻着各种符号和数字的小木方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姒灼。 “游戏?”姒灼拿起一个小木块,神情有些疑惑,还有一丢丢好奇。 “嗯呐!天天批奏折多累啊,陛下要劳逸结合,奴婢教您玩,咱们放松一下好不好?” 肖筱连连点头,面上满满的期待,就差把“快答应、快答应”写在脸上。 “言之有理。”女帝高冷点头。 看在朕的御厨如此期待的面子上,朕勉为其难同意了。 “哦耶!”肖筱超开心,连忙吩咐人摆好桌凳。 “陛下您坐,”肖筱让姒灼入座,转头看到安公公有些好奇地探头,也招手,“安公公也过来吧!” “这……”安公公连忙摇头,他怎么敢和陛下同桌而坐。 “陛下,玩这个是要好几个人坐一起的。”肖筱向姒灼解释道,语气带着些许娇俏。 “嗯,坐吧。”姒灼一点头,肖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侧面,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快来呀,我就要讲玩法了哦!” 安公公还在踌躇,姒灼扫他一眼,“还墨迹什么?” 安公公这才入座,一开始有些如坐针毡,但注意力慢慢被肖筱讲解的话语吸引。 “就是这样,你们听懂了么?”肖筱讲完后,看着姒灼和安公公。 两人点头。 肖筱将牌都向下扣着,随意搓乱,然后砌牌,把每两块牌置于一起叠成墩,并依次横排成条状,汇合围成方阵。 “呃,”正要开始前,她看了眼姒灼对面的空位子,忽然想起来怎么,转头看向姒灼。 “那个……陛下,三缺一。” “嗯?” “就是少个人。” 姒灼听此,略微想了想,目光看向安公公,“去把沈华叫过来。” 沈华正在纠结,是否要主动去姒灼跟前伺候。 去,担心自己过度纠缠惹人烦。 不去,担心没过两天女帝又把他给忘了。 愁,要秃头。 就在这时,安公公来唤他去搓麻将…… 沈华一到,看到三个人围坐一桌的场景,而女帝面色如常,有一瞬错愕。 陛下这般亲和么? “愣着干什么,坐。”姒灼催促着,盯着桌子上稀奇古怪的小木块,有些蠢蠢欲动。 肖筱迅速又跟沈华将了一遍规则,待他明白后,扬起笑脸,“好了,咱们开始吧!” “东风起,北风至,陛下坐东方,您坐庄。” 姒灼投了一颗骰子,四点,然后便从十二墩起牌,其他人按逆时针方向轮流拿牌。 “顺子!哈哈哈,”肖筱将两张牌翻过来,脸色神色兴奋,“吃!” 其他人都比较安静,但一点都没影响到肖筱。 “开杠!” “豪华七对!” “清一色!” “海底捞月碰碰胡!” “全求人。”她用指腹仔细摩挲着牌上的刻纹,眼睛一亮,略有些得意地扫视周围一圈,忍不住大声笑道:“哈哈哈,杠上花!今天我运气真好!” “最大胡!哈哈哈哈,承让承让。” 肖筱脸上笑开了花,将众人也感染了,姒灼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轻抿嘴角,将面前的金叶子推给她。 沈华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总忍不住观察姒灼的神色,慢慢的也沉浸在嬉闹中。 天秀磕着瓜子,无语凝噎地看着这画风清奇的一幕,“喂,你还记得你是个皇帝吗?” 她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一边磕你的瓜子去。” 姒灼懒得理会它,她运气上来了,推倒面前的一排牌,木块与桌面清脆碰撞,“胡了。” 她面前的金叶子开始慢慢堆起来了,殿中嬉闹声不断,其乐融融,是向来冰冷压抑的皇宫难得的轻松。 外面的日头渐渐高升,直达肚子抗议,姒灼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玩闹了好几个时辰。 重要的是,该吃饭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姒灼道,然后看向肖筱,想让自己的御厨去做饭。 肖筱的眼里含着泪光,神情萎靡,可怜兮兮,像个打霜的茄子,仿佛被人狠狠压在地上摩擦过。 “陛下,我破产了,呜呜呜呜……” 肖筱看了眼姒灼面前那堆金叶子之后,趴在一堆乱糟糟的木块中猛哭。 陛下这是什么运气?! 本以为是个青铜,结果是个王者! 她表示受到了上天的欺骗,原本以为自己能穿越,肯定就是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了,运气肯定是很好的。 今天和女帝打麻将,其实是抱着大赚女帝一把的目的来的,没想到…… 输了个倾家荡产。 天秀感觉到她的怨念,立刻高歌一曲《小说》:“小说里说的都是骗人的,你不可能,是一个女主~” “……” 姒灼沉默,朕运气太好,怪朕喽? 话说,其实输得最惨的还不是肖筱,也不是安公公,而是沈华。 于是钢铁直女姒灼如是安慰:“输的最惨的都没哭,你哭什么?” 沈华:“……” 第13章不愧是朕13 他可以哭么? 沈华表示,自己真的很想哭。 沈家本来就没给他多少家当,大多都是自己存的私房钱,看陛下高兴,舍命陪君子而已。 天知道,他是含着泪从头输到尾的。 天秀朝他投去怜悯的目光,厄运太重,发作起来比姒灼的欧气都还逆天。 姒灼还输了几次呢,只不过都赢回来了而已。 但是他,一局都没赢过! 沈华面上还是笑的淡定从容,只是眼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然后被姒灼捕捉到了。 沈干饭,貌似穷的叮当响。 姒灼感受到周围三位牌友的怨念,高冷地将自己面前的金叶子往中间一推,“念在你们陪玩的份上,赏你们了,分了吧。” “哦耶!多谢陛下!陛下最好了!” 肖筱哭丧着的脸瞬间笑开,变脸之迅速,让姒灼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假哭。 “午膳。”姒灼站起身,瞥了笑得跟掉钱眼儿里去了一样的肖筱一眼,语气凉凉。 朕饿了。 “嗯呐!马上马上!”肖筱以极快的手速,将金叶子堆分成三等分,然后把自己的一份装进小荷包。 开心,金叶子里面有姒灼拿出来的那份,平分三份是她们赚了。 沈华见她光顾着收拾金叶子了,似乎开心得忘乎所以,说话时很随意,甚至都没看着女帝。 姒灼对肖筱的无礼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觉得她这个样子贼可爱,忍不住伸手来了个宠溺的摸头杀。 “朕的御厨真是个小财迷。” 他忽而发现,女帝并没有他想的那般高高在上,分明很随和,带着烟火气儿。 “嘿嘿!您的御厨马上给您做饭去!” 肖筱收拾好了,随意向姒灼福了一礼,然后欢快地跑开了,笑声给空冷的皇宫染上几分生气。 安公公看着她没大没小的样子,说过几次但没用,陛下也不管,便也不说了。 见陛下神色温和,心中对肖筱更是喜欢。 这小姑娘真是个开心果,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层出不穷,她在的时候,陛下脸上的笑容都会多几分。 安公公收拾着木块,姒灼想着离饭菜做好还要一会儿,便往御书房去。 “你跟上。” 沈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姒灼的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经过早朝那次敲打过后,文武百官写奏折认真多了,毕竟一个一个去捡自己的奏折实在是太丢人了。 姒灼看着案上少了近三分之二的工作量,心中非常之满意。 朱批都写得没那么犀利了,不会动不动就骂他们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沈华安静地为他磨墨。 香炉中的静心香烟袅袅升起,混在墨香中。 殿内柔和的日光里,摩挲纸张的声音如春蚕食叶。 她凝神翻阅奏折的样子,有几分静好,让人像永远定格在这样的画面里。 察觉到自己所想,沈华心头一颤。 他慌乱收回目光,磨墨的手微微一抖,指尖染上了墨汁。 “你怎么了?”姒灼察觉到他轻微的异常,目光从奏折上移开,落在他身上。 沈华仓皇避开她的目光,声音难掩忐忑,“没、没什么,臣打扰到陛下了……” 姒灼还欲追问,便听到门外有人通报。 “陛下,工部侍郎虞少攸与校尉云陵求见。” “宣。”姒灼批完手中这本奏折,便将目光移向御书房门口。 虞少攸和云陵进门后,看到沈华,有些诧异,但没有失神过久,很快边恭敬行礼,“参见陛下、沈少使。” 两人说的事还是和春旱有关。 虞少攸兴修水利的提议通过,资金随着一个又一个儿子被“卖”出去也有了着落。 但怎么修,河渠路线什么的都一概未定。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动工对北方影响甚广,臣以为当实地考察,再来开挖。” 挖河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今年是别想了,一般少不得要个好几年。 但挖好后就可根治北方春旱,后益无穷。 “虞卿想去?”姒灼似察觉到他的目的。 虞少攸拱手请求,“是,恳请陛下应允。” “你呢?”姒灼看向云陵。 “前往浣河的路较为遥远,而且那片山岭多山贼流寇,虞侍郎只身前往恐易遇难,臣想护送虞侍郎,同时清缴匪患。” 云陵拱手,一身黑色劲装,身量尚且透着年少,却也有了其父云大将军的影子。 “准奏。” 两人的请求并无出格,姒灼应的也爽快。 就喜欢这种积极主动的劳动力了。 “多谢陛下!”两人齐声道。 “没其他事就退下吧。”姒灼摆手,遥遥看到自家御厨在殿门候着。 唉,看到她就肚子饿。 虞少攸和云陵离开后,沈华微垂着眸,敛去眼底若有若无的丝丝羡慕,羡慕虞少攸与云陵能参与国事。 风华正茂的少年,谁没有热血,谁没有抱负,谁不想施展才华? 可他的仕途,在入宫之日便断了。 甚至可以说更早,在沈夫人烧毁他书籍,不让他上学堂那一刻起,便断了。 他一直没有放弃,省吃俭用买书籍笔墨,甚至偷过沈府嫡子的课本抄看过,无数次被发现,以“手脚不干净”之名被打骂。 可他没放弃。 他总怀着一丝丝希翼,希望通过科举出人头地,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欺辱过自己的人得到惩罚。 他胸中也有过被忠臣良将激起的大义,心情澎湃时也看到了家国天下。 但这一切,被自己亲生父亲亲手扼杀。 “少做些不切实际的梦,本官可不会让你入仕,碍了本官的眼,也污了整个朝堂。” 在他第一次去参加科举时,沈父是这样说的,他是那时的监考官,无数学子的仕途,在他一念之间。 那时年少的沈华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一座拦断他未来的路的大山。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不如直接杀了他。 沈华在无数次绝望中想。 无数的绝望,凉透了少年的热血,只余满腔的恨与不甘,在阴暗的角落翻涌。 姒灼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情绪,走到他面前,指尖轻挑起他的下巴,望进他尚还残留着怨恨的眼。 “你在想什么?” 第14章不愧是朕14 “陛下?!” 她的面容撞入眼中,让他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神,龙涎香萦绕鼻尖时,心头只有慌乱。 “回答朕。”姒灼的语气一贯的霸道,不容拒绝,手微微用力,他便感到丝丝痛意。 不到一个时辰,这人就已经走神两次了。 沈华在她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瞬,便浑身僵住,手忍不住一抖,打翻了砚台。 墨汁染上他月白色流云纹衣摆,如墨梅点缀。 “陛下……”心中有一个渴望蠢蠢欲动,沈华有些忐忑和踌躇。 “你要朕问几遍。”姒灼蹙了眉。 沈华再不敢犹豫,鼓起勇气开口,“陛下,臣想参加今年的科考。” 说话后,他自己都自嘲自己痴心妄想,先不说后宫之人不得干政,更别提参加科考了。 陛下念他身陷囹圄收留已是仁慈,他却总不知足,得寸进尺。 他心中并不抱希望,正要请罪认错,而姒灼听到回复时也松开了他。 下颚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稍许痛意都莫名的使人眷恋。 他想,他是疯了。 “就这事儿?”姒灼对他的回复有些诧异,随口调侃,“朕还以为你要死了,整个人压抑成那样。” 沈华怔了怔,眼中忽然有光迸发,“陛下同意?” “嗯。”姒灼点头。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他想科考,不就是想当官么,不就等于想当她手里的劳动力? 她当然同意。 “可后宫不得干政是我朝律制。”沈华跟着她往外走,忍不住问道。 姒灼回头看他一眼,简直如在看傻子,“朕是谁?” “?”沈华一懵。 “朕是天子,”姒灼停下来,常服上的金丝龙纹缠绕于锦衣之上,“什么制度、定律不就是朕一句话的事儿?” “刚愎自用”的女帝语气很平淡,但内容很霸气。 她暴名在外,根本没什么人敢反驳她的命令。 沈华微愕,转而笑了,眼中如清风拂过静水,荡漾开粼粼波光,“多谢陛下。” 姒灼点了下头,然后直奔自己午膳而去。 用膳食,还是沈华伺候,害得肖筱瞪了他好几眼,最后憋着气离开了。 沈华不似之前拘谨,也记着了姒灼的喜好,午膳用得倒也其乐融融。 膳后,姒灼午睡,将沈华打发回去了。 回清华轩的路上。 漆红宫墙,琉璃玉瓦,微风吹拂着墙头探出的几条春柳,墙下宫人低眉顺目步履匆匆。 似有春风拂过沈华的眉梢,消融了他眉间长年累月的寒霜,神色仍是清冷,却任谁都能瞧出几分喜悦来。 陛下既已同意他参加科考,沈父自然不敢在他的考核中动手脚。 年少时被迫封尘的抱负,有悄然破土而出。 忽而眼中闪过恶意,诡谲的思绪与外表干净清冷的样子截然相反。 父亲不是说他污了他的眼么? 他可不能让父亲失望,不长长久久站在朝堂上污瞎父亲的老眼,都对不起父亲这番教导。 宫中道路平坦,沈华没花多少心思在路上,此时更没有了。 于是却一个不防,被人撞得踉跄,还好被身侧的宫人扶住了。 “啊,沈少使,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名小太监走的匆忙,在拐角处和沈华相撞,而且明显是认得他,吓得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 沈华微微蹙眉,他不动声色地让宽袍大袖垂下,掩住了他的手。 “无妨。”他淡淡道,小太监连连叩谢。 沈华越过小太监走回清华轩,在进入房门,将宫人都打发下去时,沉着脸抬手。 宽大衣袂滑到手腕上,露出他手中的小竹筒。 是路上那个小太监塞他手里的,塞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尚书令”,想来是沈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沈华越想,心越往下沉。 莫名的的心慌。 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就忽而升出一个冲动,想把竹筒扔了,假装不曾拿到。 最终,他还是按耐住不安,打开了竹筒。 竹筒中有封信,还有一个小瓷瓶。 沈华将东西放在桌上,抽开绑住信纸的细绳,摊开纸张,字迹入眼的一瞬,眸光蓦地阴沉,眼含嘲讽。 是沈父的字迹,洋洋洒洒一整页。 沈华冷着脸看下去。 开头寒暄,关切他在宫中的生活,怜惜他堂堂八尺男儿,却要对女帝俯首帖耳,谄媚讨好,作为父亲,表示无限心痛。 沈华冷笑,虚情假意。 中间回忆,提起了他的生母,向来对沈夫人谋害他生母冷眼旁观的沈父,此时却好似突然忆起了他娘亲的好,字字悲痛缅怀。 而且还指责起了沈夫人,好似往日与沈夫人举案齐眉的场景都是假象。 沈华慢慢敛了笑意,沈父什么意思? 下一句话,让沈华猛地捏紧了薄纸。 沈华说愧对他生母,愿意降沈夫人为妾,抬他生母为正室,让他成为沈家嫡子,继承家业! 怎么可能?! 沈华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可字迹确实是沈父的,他绝不会认错。 上面列的种种承诺,沈华做梦都想。 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思绪在心中千回百转,心中忽而升起不安。 沈父绝不会无缘无故许下那么多的好处,而且每一个都戳中了沈华软肋。 果然,沈父还有后话。 沈华隐隐约约觉得,沈父应该是有事要他做。 威逼利诱威逼利诱,上了利诱,下一个就是威逼了。 知子莫若父。 沈父真的很了解他,每一句话都能一刀一刀准确地割在他心上。 沈华到底不是浸淫官场多年,最擅长揣测人心的沈父的对手。 他在看到下文时,脸色蓦地煞白,浑身颤抖。 浓烈的怨愤从心底迸发,埋在心底极脏污的过往被狠狠挖出。 他睚眦欲裂,脸上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充满血丝的眼中似有水光。 怨愤之下,是一片荒芜。 沈府清池水花四溅,昏暗柴房一段白绫。 这是沈华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以为父亲不知道的,他以为他不知道的! 可他不但知道,还亲手挖了出来。 鲜血淋漓,污黑肮脏。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沈华的声音颤抖着,沙哑而绝望,“你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 “父亲,你怎么可以那么狠,怎么可以……” 第15章不愧是朕15 风和日丽,春暖花开。 沈华,世间有万般好,可你通通都不配。 你脏,你恶,你该死。 沈夫人逆着光,站在昏暗的柴房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发间金丝步摇在天光中摇晃,刺得沈华的眼生疼。 他跪在她脚边,像条狗般祈求。 “母亲、母亲,求求您,放过我娘吧,求求您了……” 沈夫人一脚踢开他,“一个贱种,也配喊本夫人母亲?” “沈夫人、沈夫人,都是我的错,不关我娘的事,都是我的错,您杀了我吧,您杀了我吧,放过我娘,求求您了……” “不关她的事?” 沈夫人冷笑,小小的沈华却以为希望降临。 “不关我娘的事,都是我的错,真的不关我娘的事……”沈华连连点头,还像她磕头,额头磕出了血,伤口上沾满了灰。 可他还在磕,仿佛多磕几个头,沈夫人就会消气,就会放过他娘。 他低微卑贱,不配拥有尊严和傲骨。 磕头祈求,是年少弱小的他唯一能做的事。 “你娘是你至亲,”沈夫人幽幽地道,沈华仰望她,用含泪的眼祈求她放过他的至亲。 “既是至亲,怎么会不关你娘的事?” 沈华脸色惨白,神色惊惶,“沈夫人,不要,沈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沈夫人……” 沈夫人蹲下身,掐住他细小的脖子,尖锐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豆蔻,好似下一秒就会刺破他的脖子。 她眼中也有恨,“你害死我至亲,自然得拿你的至亲来抵命。”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沈华拼命摇头,泪水混着血液,有沾了尘埃,肮脏而狼狈。 沈夫人的手越收越紧,然后钳住他的后颈,将他的面容扭向柴房角落,让他亲眼看着一个场景。 “不要!” “娘——” 缠在一个单薄女子脖子上的白绫,猛地勒紧,女子面色青紫,双目圆瞪,身体痉挛抽搐着,手脚胡乱扑蹬。 最后慢慢停止动作,也没了生息。 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嘴唇在颤抖。 她似乎说了什么,可发不出声音了。 “阿华,闭上眼……” 沈华没有闭眼,他闭不了眼。 八岁的他,见证了生母惨烈的死亡。 从此世界晦暗,浑身仿佛裹着一层混着灰尘的血浆,黏腻脏污,呼吸都艰难。 “好了。” 沈夫人起身,婢女恭敬地替她擦手,她依旧是优雅端庄的沈家主母。 “死了便宜,活着吧。”她轻描淡写,离开时踩过沈华撑在地上的手,用力碾压。 骨头断裂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 可预料之中的惨叫,没有响起。 沈夫人蹙了蹙眉,似乎不大满意。 她看他一眼,望进一双稚嫩的,却仇恨荒芜的眼,这没有让她恐惧,只会让她愉悦。 “恨本夫人?那就恨着吧,恨一辈子才好,一个贱种,能拿本夫人如何?” 她满意了,笑着离开,还丢下梦魇般的话。 “沈华,你脏,你恶,你该死。” “可你连死都不配。” …… 沈华。 你脏,你恶。 女帝必会厌你。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信中的沈父如是说道。 字字句句,都能拉他入无间地狱。 他骗了陛下。 他没那么可怜无辜,他杀过人,双手染血。 在他八岁那年,他亲手将沈夫人的兄长推下池中,冷冷地看他挣扎,然后淹死了。 可他觉得自己没错。 他名义上的舅舅,是个衣冠禽兽,总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一边轻佻地夸赞他的容貌,一边说他与生母一样低贱。 甚至将他拖至假山后…… 沈华那时不懂,只是害怕,于是抓起一块石头砸得他头破血流,逃过一劫,而后在下人的议论,知道他喜好幼童。 对方步步紧逼,心思令人作呕,于是他觉得,这个人该死。 可他娘亲,却因此而亡。 “娘,我错了,我不该杀人……” “我卑贱,我就应该忍,如果那时候我忍住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娘,我错了,我脏,我恶,我该死……” “该死的明明是我……” 无数个荒芜的夜,幼小的孩子绝望流泪。 自责与愧疚,将他拉入深渊。 “为什么?” 沈华看着手中的信,嘴唇颤抖,手也在颤抖,剜心的疼痛。 沈父知道一切。 他知道沈华年幼被辱。 他知道沈华亲手杀了人。 他也知道,沈夫人是怎样当着他的面,勒死了他生母。 那他就跟应该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对沈华是怎样无法挽回的伤害! 可他不但袖手旁观,还在沈华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挖出来。 拿捏沈华,威胁沈华,利用沈华。 沈华。 你脏,你恶。 女帝必会厌你。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想活命,想扶正生母,想成为沈家嫡子,想成为人上人,想光明正大的立于朝堂之上,就—— 毒杀女帝。 牝鸡司晨,天理难容。 沈华,杀窃权乱政之人,是顺应天命之事。 沈父的话语,残忍中带着蛊惑。 沈华神情迷惘,桌上的小瓷瓶静静地躺着,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该怎么办? — 沈父在捡回奏折的时候,暗骂孽子。 同时也震惊,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在女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之后女帝遣散后宫,而沈华不在遣散之列。 宫中还传闻,沈华备受圣宠,自由出入御书房重地,日日在女帝跟前伺候。 有人猜测,女帝是为他遣散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是怎样的荣宠? 巴结沈父的人越来越多。 但沈父可不觉得荣耀,只觉得恶心,他一直不能容忍,堂堂辰国天子,竟然是个女子! 满朝文武,竟然要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 他恨极,可他装得好。 见庶子如此,心生算计。 他根本不怕沈华告知女帝,除非他想死。 枕边人有一段这么肮脏的过往,女帝怎么能忍? 他更不怕女帝知道,大不了提前谋反。 他宁死,都不想在一个女子脚下俯首称臣。 “大人,平王来信,说即将抵达京城。” “甚好。” 沈父笑了,深沉阴狠。 大辰的江山,很快就会重归男子手中! — 御书房。 “主上,查到了。” 帝影十七一袭黑衣,跪在姒灼面前。 他喊“主上”,只尊她一人,而非辰国皇帝。 “说。” 姒灼漫不经心地开口,随意翻着奏折。 “刺客乃吏部侍郎家奴之远亲。” “哦?” 姒灼来了兴致,似笑非笑。 吏部侍郎,是吏部尚书的属官,还是吏部尚书亲手提拔上来的。 而吏部尚书,是虞太傅的党羽。 “那么说,虞太傅,想谋反喽?” 第16章不愧是朕16 “宣,虞太傅觐见——” 虞太傅满腹狐疑,面上却不显。 进入御书房后,他恭恭敬敬行大礼。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权倾朝野的虞太傅伏跪在地,姒灼却迟迟不叫起,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虞太傅心中一沉,直觉女帝要找麻烦,但还是安安静静地跪着,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做法。 “虞卿啊,”姒灼幽幽开口,语气意味不明,“知道什么是帝影么?” 虞太傅心头一惊,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是自己之前意图谋反被发现了? “回陛下,臣知道。” 帝影,女帝的暗卫,也是帝王耳目。 女帝当初能称帝,很大一部分因素是靠它。 “既然知道……” 姒灼一步步向他走去,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平淡,眸色幽深。 “虞卿的胆子,怎么还是那么大呢?” 虞太傅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稳如老狗,咬牙道:“臣惶恐,请陛下明示。” 他可不能被这么一激,就什么都抖出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 “嗤,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虞死猪:“……” 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哈! 但是他不敢说。 “你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意图谋反,还在朕身边安插刺客,意欲弑君,你这胆子,还不够大么?” 姒灼语气平缓,一点都不像是在质问一个乱臣贼子,而像是在与朋友闲聊。 放屁,谁家闲聊,把一个个能诛九族的罪名往人家头上扣的?! “臣冤枉啊,请陛下明鉴——” 虞太傅痛哭流涕,神情凄凄切切,好似能呼来六月飞雪,惨如杀猪叫,吓了姒灼一跳。 姒灼默了默,嫌弃地看着他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样子,果断离他远点。 “哦?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冤枉了你?” “臣惶恐,臣没有安插刺客,请陛下明查!” 虞太傅的神情非常之诚恳,宛如贞洁烈妇,仿佛在控诉,姒灼怎么能冤枉好人? 这个死猪还是个戏精? 姒灼挑眉,要不是她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她都要信了。 “前日,朕的笔墨太监要刺杀朕,查证此人乃吏部侍郎家奴远亲,且有吏部侍郎指使刺客的物证。” “虞卿,不如你来解释解释,什么叫弑君?” “陛下啊,这真的与臣无关,吏部侍郎的家奴的远亲,怎么和臣扯得上关系?请陛下明察!” 这回虞太傅是真的觉得冤枉了,他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的主意! 他是想过谋反,但自命清高的他,却是打算坦坦荡荡地谋反。 暗中谋杀有辱他一身浩然正气! “哦?”姒灼似笑非笑,语气轻飘,漫不经心地下套。 “那么说,这个刺客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喽?” 虞太傅叩首,高呼“陛下圣明!” 咦? 等等! 不对劲儿! 大大的不对劲儿啊! 什么叫“刺客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 言下之意,不就是除了刺客的事,其他的全是他的锅么?! 完了,被套路了。 虽说都是事实,可他还要拯救一下。 “臣对陛下忠心一片,日月可鉴啊陛下——” 虞太傅演技达到最高值,五体投地,痛哭流涕,姒灼差点就信了。 “呵!” 姒灼开启霸道中二女帝冷嘲热讽必备绝技之“呵”。 “呵”力量是巨大的。 虞太傅娇躯一震,顿时被“呵”掉了演技给他的勇气,小心肝儿一抖一抖的。 姒灼丢了一个小册子在他面前,册子掉在地上翻开了。 这是帝影调查到的,其中记载了,虞太傅近日所有的动作,所有和他有牵扯的官员。 虞太傅仿佛被扒光了一样。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帝王耳目,恐怖如斯。 “别演了,恶心朕一脸。” “……” 哦,不演就不演呗,干嘛又人身攻击? 造反未遂的人难道就没有人权了吗?! 没有,都要死了,还谈什么人权? 鬼权了解一下? 虞太傅心中惶恐,努力转动自己的脑子,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将后果降到最低。 他落到个夷九族是肯定的了。 但是能把自己党派的人摘干净一个是一个。 姒灼睨视他,“你个老狐狸,少在朕面前耍心机,你还嫩着呢?” “……” ……嫩? 女帝桃李年华,他已知天命。 到底是哪个更嫩? 咳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华点的时候。 虞老狐狸忽然觉得,女帝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 照常理来讲,谋反之罪证据确凿,此时她应该勃然大怒,早就把他捆了,甚至夷九族的诏令都下了。 但是现在,他脖子上的东西竟然还在! 想到近日女帝的异常,虞太傅小心翼翼地探头瞄了一下姒灼的脸色。 还没瞄到就被瞪了一眼,吓得缩回去了。 “陛、陛下?” 高冷女帝没鸟他。 虞太傅鼓起死猪给他的勇气,“那个,陛下,您今日唤臣来,是为了刺客一事吗?” “嗯。” 姒灼冷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桌案前,安公公连忙给她斟茶。 姒灼已经坐下了,虞太傅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 女帝唤他来,是为了刺客一事。 那不就是说,不是找他算账的! “谢陛下隆恩!” 捡回一条小命的虞太傅本色出演,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得痛哭流涕。 “陛下宽容大量、心宽体胖、海纳百川、宽大为怀、宽以待人、豁达大度、有容乃大、虚怀若谷、不计前嫌、大人不计小人过、皇帝肚里能撑船……” “闭嘴!” 姒灼斜睨他一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实际上那么沙雕? “……是。” 反正他也词穷了。 “起来吧,赐坐。”姒灼随口道。 “多谢陛下。” 跪到腿脚发麻的虞太傅晃晃悠悠地起身,这个时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确定女帝今天真的没找他算账的意思。 至于能不能活过明天? 这个明天再说。 “说吧。” 姒灼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但虞老狐狸的求生欲迫使他接上了她的频道。 “吏部侍郎虽表面上是吏部尚书提拔,实则是尚书令授意,尚书令他……” 虞太傅抬头望她,看到她平静的眸,不复往日暴戾,深沉如寒潭,敏锐如明镜,仿佛一眼看透了所有。 轻叹一声,再度伏跪。 “尚书令曾与臣密谋……造反。” 第17章不愧是朕17 尚书令,抱歉了。 虞太傅心中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才怪。 他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尚书令。 别说这个时候被女帝掐着把柄质问,就是没有这事儿,他也对尚书令没啥好印象。 当初修建行宫,还有尚书令唆使。 原因当然是,工部尚书是他小舅子,修建行宫多大一笔开销啊,这可是捞油水的好时候。 那个时候起,虞太傅心里就记了他一笔—— 中饱私囊,蛊惑君上,佞臣! 就算谋反,他也不能和尚书令一起。 “嗯。” 姒灼满意点头,给了虞太傅一个“你很识相”的眼神,神情依旧平静。 虞太傅观她神色,心中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心中暗道,陛下果然早已知晓! 姒灼原先却是不知道的,只是并不觉得虞太傅这个造反都能古板清高成那样的人,会做出暗杀的行径。 得到这个结果,她心中没有什么波澜。 就冲尚书令身为沈华的父亲,做出种种薄情寡义的事,还小心眼的奏自己儿子。 性情如此,为官还能清白到哪儿去? “朕想放长线钓大鱼,届时,还望虞卿好好配合。”姒灼神情平静,语气却暗藏杀伐。 “臣遵旨。” “行了,回去吧。” 姒灼拿起没批完的奏折,随口送下逐客令。 虞太傅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陛下,真的让臣回去?” 出了宫门,再想要他的命,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陛下难道就不担心,他回头就逼宫?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煮的?” 姒灼凉凉地瞥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什么,“朕这里可没准备你的饭。” “……” 他虽然穷,但也不会缺一口饭吃好伐? “微臣告退。” 虞太傅诚心诚意地行了大礼,恭敬后退三步,再转身离开。 姒灼神色平淡,丝毫不担心虞太傅回头拉她下皇位,要是他会怎么做,早就做了。 切片其实有发觉他想造反的,也一直想除掉他,姒灼来到时,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后来却发现,行宫不建了,他就没有任何谋反的动作了。 此后一直恪守本分,让她想找机会做掉她,都只能翻翻旧账。 这人多好安抚? 史上哪个逆臣那么容易满足? 别说逆臣,忠臣还得给好处,表示看重,才能拉拢人心。 但虞太傅此人,不需要好处,也不需要对他表示看重,更无需拉拢。 这是拉也拉不拢的、死犟死犟的硬骨头。 他不忠君,但他忠于天下。 不愚忠,不谄媚。 一身傲骨,两袖清风。 姒灼点头,心中非常满意。 这种人一看,就是可以随便压榨的廉价劳动力,江山社稷就需要他这种不求回报、为爱发电的人才! “陛下,该用膳了。” 安公公犹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这回沈华不在,肖筱很是开心,叽叽喳喳地跟她介绍各种各样新奇的菜色。 “陛下,要不明天吃火锅吧?” 肖筱建议道,眼神晶亮。 姒灼瞥她一眼,直觉是她想吃,但还是有些好奇,“火锅是何物?” 肖筱笑嘻嘻地跟姒灼解释的时候,殿门之外来了个……熟人。 “楚大人稍后,陛下正在用膳。” 安公公将楚萧拦下,观天色,已至傍晚,不由疑惑地问:“楚大人此时觐见,不知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家父旧疾犯了,明日恐无法早朝,下官特来代父告假。”楚萧态度很是客气。 除此之外,他还想趁机表个忠心,刷一点存在感,挽回一下夺嫡时站错队的不良影响。 他是想平步青云的人。 再不努力,就得坐一辈子冷板凳了。 “原来如此。” 安公公点头,看穿他心思却不戳破,待谁都圆滑亲和,不留把柄。 楚萧安静的在殿门口等待,忽闻殿中银铃般的笑声,隐约有些熟悉。 蓦地想起,自己的小妾被陛下“借”走当御厨了,时间有点久,他差点忘了。 “您要辣锅?陛下喜欢吃辣吗?那这道绝代双骄陛下要不要来一口,保证辣到您满意!哈哈哈哈……” “今晚你的伙食,就是绝代双骄了。” “不!别别别,陛下我错了,辣椒要我命呐,您饶您的御厨一条小命,明日才好给您做火锅啊是吧,奴婢给您跪了!” “行了,别耍宝了,地板都给你跪怕了。” 听着里头欢乐的声音,楚萧有些错愕。 肖筱竟然已经那么受女帝宠爱了?! 他当初发觉自家有个小妾厨艺了得,刚生出些兴趣,就被还是公主的女帝要走了。 一个妾室而已,公主要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用区区一个妾室,博尊贵的公主欢心,再划算不过了。 他虽有些不舍,却也不会拒绝。 之后公主成了女帝,暴戾恣睢的本性暴露。 他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管一个小妾的死活? 偶尔想起来,还以为早没了命,颇有些惋惜,却也说不上有多在意。 此时却发现,自己的小妾活得比他还滋润! 他感觉到了命运对他深深的玩、弄。 过了约莫两刻钟,女帝用膳完毕。 肖筱从殿中出来,心情似乎很愉快,又蹦又跳的,也没人说她无礼。 只是楚萧上前,却貌似被忽略个彻底。 楚萧面色有些不佳。 安公公淡淡催促,“天色已晚,陛下该歇息了,楚大人快些完事为好。” 楚萧这才连忙收拾好表情,心中温习一下打好的腹稿,随安公公进入殿中。 “呼——” 走远了的肖筱松了一口气,满腔好心情顿时没了,脸上有几分烦躁。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然碰上这个神经病,该死的种马,狂妄自大的制杖,千万别鸟老娘……” 肖筱忍不住咒骂了一路。 要说穿越过来,最憋屈的,就是在镇北王府的那段时间了。 尤其是被那个沙比世子注意到的时候。 应付他一堆妻妾已经够憋屈了。 这个种马还来表演“霸道总裁”,活像是中二病晚期弃疗患者,恶心吧啦的。 偏偏在这个尊卑贵贱、等级分明的时代,她要活命,就必须讨好他。 那段日子简直不能太憋屈。 憋屈到她都想一头撞死穿回去! “麻痹的制杖。” 肖筱一回忆,就气到爆粗口,冒着胖死的风险,吃了好大一顿才平复好心情。 “淡定淡定,我是小仙女,小仙女不能爆粗口,小仙女不值得为了制杖崩人设,小仙女独得陛下恩宠,小仙女……” 第18章不愧是朕18 朕的朝堂,缺少有价值的劳动力。 姒灼对即将来到春闱十分重视,还有一个月,却已经开始琢磨考核题目,以及监考官。 “陛下,沈少使来了。” 安公公向她轻声禀报。 “嗯,让他进来吧。” 姒灼翻看着几本书籍,挑出几本放在一摞,抬头看了进门的沈华一眼又开口。 “以后直接进来就是,不必通报了。” 沈华与安公公皆是一惊。 出入御书房无需通报,这样的特权,是历朝历代有名的宠妃都少有殊荣。 “是。”安公公虽然惊讶,却没说什么,应下之后便退出殿门,守在门口。 沈华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像往常一样恭顺行完礼,便上前伺候笔墨。 见桌案上书籍凌乱,不由开口,“陛下,需要臣整理一下么?” 姒灼没接话,而是拿起挑出来的几本书丢给他,“这几本书还算有点脑子,好好看。” “一个月后的春闱,好好准备着,好歹顶着个宫妃的名头,别丢了朕的脸。” 姒灼的语气一贯的冷淡,却在沈华心中掀起波涛滚滚,纵使他极力压制,都压不住心底的波澜。 攥紧姒灼给的几本书,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似乎似在用力克制着什么东西。 沈华心中胀涩,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买过书、抄过书、偷过书,极其艰难的时候还卖过书,却从未有人认真挑书送给他。 他天真年幼时也抓着沈父的衣摆,略带渴望而小心翼翼地恳求,“爹爹,我想念书。” “贱婢之子,念书何用?” 平静冷酷的话,定下他出生的原罪。 他知道,和别人家的公子不同。 别人家的公子,家中或多或少给予期望,会用心培养,会仔细教导,会督促学业。 可他不是别人家的公子,他什么都没有。 偶尔听到有人抱怨学业繁重的时候,他却很羡慕,心很疼很疼,委屈嫉妒又不甘心的情绪,折磨得年幼的他只能缩在角落里哭。 他娘亲说过,念书很重要。 在别人抱怨学业繁重的年纪,他却连上学堂都是奢望,明明他是一品尚书令的公子啊! 可他的处境,却连贫苦人家还不如。 沈父厌恶卑贱的他,他何其不厌恶沈家? 可他无法改变自己生于沈家的事实,他无法丢掉沈家的一半血脉。 即使恨到入骨,那骨子里也有沈父的血。 他何其无辜? 他决定不了出生,也改不了天煞孤星的命格。 他只能对命运逆来顺受,默默承受所有可笑的、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指责和冷眼。 谁让他卑贱,生来就没脸。 除了她娘亲,朴实地叮嘱过一句“以后要好好念书”,便再也没有人对他有过期望。 别人家的公子害怕的督促责骂。 却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期望?血脉相连的至亲说他不配。 可此时高不可攀的天子却道—— “别丢了朕的脸。” 他何德何能,担得起天子的脸面? 所有人都说他生来废物,所有人都对他不屑一顾,所有人都把他踩进泥沼…… 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却对他寄予厚望。 他沈华,何德何能? 砚台中的墨干了,却无人研墨,仔细翻阅着往年科考试题的姒灼,这才察觉到沈华的异常。 她抬眼看去,却看到他红了的眼角。 “怎么了?” ……哭、哭了? 绕是姒灼,也有些错愕。 “陛下……”沈华的声音带着哽咽,微红的眼眶中闪动着水光,波光潋滟而忧伤。 “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待?” “废话少说,”女帝只会冷言冷语,压根不知安慰为何物,“别以为装可怜,朕就会放你一马,春闱拿不到前十,朕……” 姒灼还没说完,沈华就跪下了。 “……” 一言不合就开跪。 就不能怜惜一下朕的地板么? 天秀笑抽了。 姒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又怎么了?” “陛下,臣宁死不负陛下!” 沈华慎重叩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他小心放下书,膝行几步到她面前,双手捧一竹筒奉上,姒灼疑惑接下。 拆开竹筒,倒出信和药瓶。 她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跳过沈父唧唧歪歪的废话,很快便抓住了重点。 最后看了一眼那小瓷瓶。 朕就知道,总有人想要了朕的狗命。 沈华忐忑地等待她的反应,等了一会儿,没有预料之中的震怒,也没有冰冷。 她只是随手将信丢在案上,然后平静的对沈华道:“起来吧。” 沈华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姒灼挑眉,似笑非笑,“怎么?还要朕来扶你?” 沈华这才匆忙起身,一不小心撞到桌案,险些摔倒,幸好被姒灼扶了一把。 姒灼:“……” 果然是要朕来扶。 “陛下不气么?” 沈华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有些发涩。 “气?有什么好气的?” 姒灼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所谓。 “尚书令什么货色朕早就知道了。” 姒灼随手倒出瓷瓶中的毒粉,略微一查看,便知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然后把塞子盖上,随手抛给沈华。 “再说了,天下想杀朕的人多了是,要是每一个朕都要气一气,都不用他们杀,朕早就被气死了。” 沈华微微垂眸,睫羽轻颤,“那陛下就不担心,臣会……” “你?你会么?”姒灼看向他,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 “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伤到朕,你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朕死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尚书令会留你?朕的臣子会留你?” “别说什么扶正生母、立你为嫡了,这话张口就来,鬼都不信。” “你应当不至于脑抽到如此地步吧?” 姒灼怀疑地看向他。 朕不会收留了一个傻子吧? “……” 沈华眼角一抽,一时间无语凝噎,看到陛下怀疑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陛下放心。” “那就好。” 朕没有白养一个傻子就好。 “哈哈哈哈哈笑死统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作孽啊哈哈哈哈哈哈……” 天秀笑到满地打滚,本来就圆滚滚的一个团子,顿时起都起不来,瓜子撒了一地。 “……” 第19章不愧是朕19 “那臣……陛下也不介意么?” 沈华目光复杂,衣袖中的手攥紧了。 “什么?”姒灼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他的问题有些云里雾里,疑惑地看向他。 天秀这个自认为高情商,爱多管闲事的统子挤眉弄眼地开口了,“他问你介不介意他八岁的时候差点被那啥的事。” “这算什么问题?” 姒灼觉得莫名其妙,见沈华一直盯着她,似乎非常想要她回答,她便只好看着沈华开口了。 “老记着这件事做什么,用别人的过错给自己平添烦扰,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朕有什么好介意的?” “况且,他侵犯未遂,人也死了,便让它过去吧,何苦折磨自己?” 沈华垂眸,掩住了眼底难言的情绪,袖中的手松了又紧,声音似乎很平静,“陛下说的是。” 陛下说不介意,他该庆幸的。 这证明沈父猜错了,陛下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嫌他脏,不会因为这个不要他,更不会因为这个容不下他。 可莫名的,心里有点堵。 他总觉得,不介意,就是不在意的意思。 陛下不介意,可他在意。 他发现自己无比在意,某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上,陛下的态度。 思及此,沈华心中苦笑,觉得自己矫情又异想天开,总是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想什么呢?” 微凉的指尖点在他额头上。 沈华一怔,姒灼脸上的一抹淡笑映入眼帘,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你别总胡思乱想,牛角尖都要被你钻开洞了。”姒灼笑着调侃,多少有些无奈。 她发现这人总是患得患失,不知道整日里在担心什么。 她自己也是,竟然能忍住没敲他。 大抵,是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作祟吧。 “朕既然答应留你,你便是朕的人,”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回神,“在你心里,朕就那般随时会把你丢了的言而无信之人么?” “不、不是……” 沈华一惊,发现姒灼近在咫尺,心生慌乱,努力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后退的冲动。 “不是还老胡思乱想。”姒灼转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前,错过了他脸上出现的一瞬,似如释重负又似失落的情绪。 “快给朕研墨。” “是。” 听到姒灼催促,沈华收拾好情绪上前磨墨,目光落到桌上的信上,忽而发觉姒灼对于尚书令谋反一事,平静得过分了。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尚书令?” “一个小虾米而已,”姒灼边批折子边回他,忽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接下来,还得由你配合朕,放长线钓大鱼……” “是。”沈华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很快了然她的意有所指,眸光澄澈。 “臣定当配合陛下,清除逆党。” 姒灼点头,觉得沈干饭终于不是纯吃干饭的了。 得了女帝的示意,沈华便给沈父回信。 表示,他同意了。 沈华边落笔边冷笑。 沈父以为拿捏住了他,实则却是主动递出了把柄,还是必死无疑的那种。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蠢死了。 沈父大抵没料到,沈华竟然直接捅上到女帝面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操作。 沈华回神后,也惊出一身冷汗。 伴君如伴虎,但凡女帝有一丝一毫的疑心,他就真的会如沈父所说的那般,死无葬身之地。 沈父也不傻,必定做好了万全之策。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撞了他,给他递信的太监,必然已经死透了,别的痕迹也抹了。 如若沈华脑子一抽,把消息泄露了,女帝查也不到什么,只能存疑。 天子对哪个臣子不怀疑? 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好说。 更别说是沈父这种两朝重臣,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时间不好处理。 而且,女帝完全有理由怀疑沈华。 要么怀疑他与沈父牵线,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总比旁人多几分牵绊。 要么怀疑他借她之力设计沈父泄愤,意图欺君罔上,将帝王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是大忌。 退一万步说,女帝真的信了。 那心里也得膈应沈华,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有人,借他的手来谋害她? 而谁又猜的准,下一次沈华依旧心向帝王? 所以说,若沈华泄露,便只是一头把自己送到刀尖上。 而沈父依旧安然无恙,有恃无恐。 只是沈华当时想都不想,就这般做了。 他绝不会和沈父与虎谋皮,去害她。 哪怕被逼至绝境,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也不会,无论如何都不会。 他做不到,想都不愿想。 她才是待他好的人,世间唯有她会护着他。 他纵使良心被狗吃了,也要从犬牙中扣出鲜血淋漓的一块来,双手奉给她。 只给她。 纵然粉身碎骨,纵然知道她待他的好,只是随手为之,他也愿意为了这一点好,奉献所有。 幸而,陛下不按常理出牌。 她不疑心他,而且对沈父早有防备。 这两点令沈华很是庆幸,但前者也让他非常堵心,堵到心里发闷。 就陛下在御书房与他说的那番话来看,纯粹是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利弊,觉得他是脑子有坑才会背叛她。 分析利弊的出的结论,哪里是信他? 分明是信他是有脑子的人! 一时之间,沈华又不知该是喜是忧了。 完了,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这算什么? 和自己的脑子吃醋么? 沈华觉得自己遇到陛下之后,简直有病病,脑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应该想的是,怎么去去勾引女帝的,把女帝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然后做那吹枕头风的祸水,把沈家送下地狱。 然而天不遂人愿,事实恰恰相反。 他成了被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的那个。 偏生女帝貌似什么都没做…… 失策,又失心。 简直夭寿。 沈华手一顿,墨水很快在宣纸上晕开,又成功浪费了一张纸。 “都是沈家的错。” 他低声念了一句,开始恨恨地想,定了定心神,言简意赅地把回信写了。 沈父要是知道自己那点伎俩早被陛下看透,并且备好了大招磨刀霍霍,想连带他身后的大鱼也一锅端了。 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很期待,露出了和平日温顺的样子,有着天差地别的冷笑。 像从深渊爬出来的厉鬼,在幸灾乐祸。 第20章不愧是朕20 沈父收到了回信。 “嗤,孽子……” 他心中满意,沈华果然好拿捏,又不屑冷笑。 沈华在信中提了个要求,现在把他的生母抬为平妻,沈父略一犹疑,却还是同意了。 沈华不趁机提要求才是怪事。 况且这个要求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给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一个名分而已。 沈父心中不甚在意,殊不知把沈夫人气的够呛,他偏生还温柔安慰着,“夫人莫气,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沈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扯出一张大方体贴笑容,“妾身哪是这般小心眼儿的人?” “夫人顾全大局,为夫之幸。”沈父听了,满眼温柔欣慰,缓缓朝她压去。 沈夫人娇羞微笑着,咬碎一口银牙。 无缘无故多出来个平妻,还是自己讨厌的死人,这感觉能好受么? 偏生她必须带着体贴神态,笑着受了。 对沈父不能发火,便在心里咒骂沈华。 可沈华心情很是愉悦。 他提这个要求,提的恰到好处。 既可以打消沈父的疑虑,让沈父觉得他真的被拿捏住了。 又可以膈应沈夫人,出一口恶气。 但仅仅是这些,哪里够呢? 他要整个沈家都覆灭。 — 平王回京。 姒灼接到消息时,正在想削藩的事。 平王莫不是与她心有灵犀,特意跑回来被她削? 不过这平王,削起来有点麻烦。 为人十分安分守己,也一直表现得很平庸,而且在她逼宫之际见风使舵倒向她。 这样一个看似拥护她的人,还是皇弟,师出无名不好动手呐。 要是暴君她看不顺眼直接就砍了,偏偏这个狗屁任务让她从良当明君。 者又是个一言不合同归于尽的怂货,一发现她又有暴虐倾向肯定要慌,她不能为了一时快意拿自己的灵魂碎片开玩笑。 少了一片,她的实力就别想恢复了。 她可是要把主神踹下神位的人,没有吊打天地的实力怎么行? 天秀统身一凉,幽幽地转头看向姒灼,“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 姒灼十分实诚,“没错,在想杀人和造反。” 天秀很卑微、很无奈地开口,“……可不可以别想?” 答案很明确,姒灼没理它。 平王回京,是打着为姒灼祝贺生辰的旗子来的,说实话,要不是他说,姒灼自个儿都忘了自己生辰是什么。 “行,那就把朕的寿宴和平王的洗尘宴一块儿办吧。”姒灼随意对礼部尚书开口。 礼部尚书这个老头子胡子抖个不停,不用听也知道是想数落她不合礼制。 姒灼不想听,吏部尚书很有眼色地把礼部尚书拉住了,说了句悄悄话。 “您看啊,两宴合并可以剩很多银钱,如今国库空虚,陛下有勤俭之心,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我等怎么能找不痛快呢?” 您要找不痛快也别在她在的时候啊,万一被陛下殃及池鱼怎么办? 礼部尚书撸了把胡子,眼皮子一掀。 “貌似有点道理……” 可他是礼部尚书,那他的职责往哪儿放? 这个就没人关注了。 这个寿宴并不是什么整岁大宴,姒灼自己都不甚在意,下面自然顺着她的意往简单的方向布置。 平王在听说自己的洗尘宴和寿宴合并了的时候,便有些诧异,到了宴会上,看着满堂一片俭朴,更是心生怪异。 女帝向来好奢靡铺张,如今这是怎么了? 国库难道空虚已经空到,办个帝王的生辰宴都这么磕碜了么? “臣弟参见陛下,陛下福寿康宁,特献上天然寿形太湖石一块,祝陛下寿比南山!” 平王贯会讨巧卖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讨人喜欢,而这礼物也是用心寻了的,颇有寓意。 要是旁人,还真高兴了。 但姒灼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她盯着那块石头在想,一个破石头除了当摆设和当凶器,还可以做什么? 于是乎,坐等她夸奖的平王,等了老半天,只等来她一声淡淡的“嗯”。 没、没了? 平王看她冷淡的表情,顿时感觉被泼了一桶冷水,脸上的恭顺差点碎了。 众臣见女帝落了平王的脸面,心中也犯了嘀咕,这是不喜平王么? 一时间打算和平王攀点交情的,也都收了心,别交情没攀上,却攀上了女帝的刑台。 最近女帝没那么暴虐,却比之前深沉难测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摸不透圣意。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一时间都乖觉了不少。 开宴之后,女帝动筷,众臣才开始用膳。 宴会上歌舞升平,看似很热闹。 但实际上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不敢真的敞开来饮酒作乐,毕竟女帝还在上面。 如影随形的威压萦绕,众人实在动不起吃喝的心,大部分心神还在关注女帝。 女帝神色冷淡,沈少使在身侧伺候。 忽然女帝眉头微蹙,众人的心跟着一紧。 只见女帝伸手抵住额头,神色有几分难受,脸色蓦地苍白虚弱。 “陛下!您怎么了?” 沈华和安公公一阵紧张,一边问候一边喊太医,宴会之上的人早已无心用膳,神色各异,兵荒马乱。 沈父眼神一眯,面上挂着和旁人一样的担忧,眸光如蛇,阴祟冰冷。 而后与平王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阴冷的笑意,成了。 “扶朕下去歇息……” 女帝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和虚弱,被沈华搀扶着回了寝宫。 屏退左右后,安公公便卸下了脸上的担忧。 正要恭维女帝几句“陛下英明”什么的,却见沈少使脸色比陛下这个“病号”还白。 “陛下,您怎么样了,还难受吗?太医怎么还没来……” 沈华脸上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脸色苍白似雪,眸中有无限惶恐,眼尾急的微红,似有盈盈水光。 这般焦心,不似作假。 姒灼和安公公面面相觑,神色怪异 “这里是朕的寝宫,没有眼线。” 沈华一懵,没有反应过来。 姒灼无奈失笑,这人怕是真的以为她出事了,明明她暗示过他,她会有所行动的啊。 她还想夸他演技不错来着,没成想人家是本色出演。 沈华呆呆的样子有几分滑稽可爱,姒灼不由伸手敲了他木木的脑袋。 “别傻了,朕是装的,嗯?” 第21章不愧是朕21 沈华愣愣地摸着她敲过的地方。 若有若无的热意从脸上缓缓升起,浅浅的绯红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上晕开。 他怔愣在方才姒灼不经意间的亲昵动作中,本就澄澈的眸子染上几分迷茫懵懂,显得煞是乖巧温顺。 “……” 姒灼一时无语,挨打还脸红。 朕是把人敲傻了么? “陛下没事对么?只是演给尚书令看的?”沈华回神,躲闪着她的目光。 “臣一时忘了,让陛下见笑了……” 他心中一阵懊恼,陛下暗示过他的,可他一看到陛下脸色难受的样子就什么都忘了。 她一个蹙眉,都能让他心慌到疼痛。 他努力克制着心中难言的情愫,可仍然抑制不住悸动,和下意识的反应。 “美人。”姒灼似笑非笑地靠近他,钳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眸色幽深冰冷。 “管不住心,可不是好事儿……” 她又不瞎,沈华的种种表现那般明显,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是,把这种心思放到她身上,那可真是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她即地狱,靠近她,会万劫不复的…… 沈华心头一颤,眸光闪烁着慌乱,如一切隐密暴露无遗,“陛下,臣……” 姒灼松开他,指尖从下颚往下滑,在他心口处停下,察觉到他身体的敏感地微颤。 安公公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朕给不了你要的,不想死,就管好它。” 她指尖在他心口处轻点,声音轻飘而凉薄,而他的心在她指尖下跳动地剧烈。 “臣一厢情愿而已,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望臣的妄念,不会给陛下造成困扰……”沈华颤着声音开口。 他的手指揪紧了袖子的衣缘,把丝滑的布料揪得发皱,身体紧绷到颤抖,却努力克制着不逃离。 她太遥远,如隔云颠。 让人只能痴痴驻足,投以仰望苍穹般的注视。 命中注定的无果,所以他什么都不奢望。 只愿把所有情愫都放在心尖珍藏。 把她也珍藏。 他的世界太荒凉。 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都是光。 是值得用余生供奉的珍宝。 姒灼看着他沉默,漆黑的墨眸如万丈深渊,望一眼都能万劫不复。 而他眸色澄澈而赤诚,洁净纯粹到灼人。 姒灼望着他的眼,仿佛望到了一捧桃花上的雪,干净泠然又沾了灼灼春色。 她看着看着,忽而觉得他的眼仿佛真的变成了雪的银色,脸色不由一沉。 又是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姒灼扼住他的咽喉,漆黑的眸中有杀意涌动。 “陛、陛下……”沈华呼吸困难,脸色开始涨红,眸中也渗出水光,浮着满目的困惑不解。 忽而一阵灭顶的疼痛席卷他所有神智,仿佛有股力量在解剖他的灵魂,带着绝对碾压的毁灭气息。 姒灼的眸,暗沉如渊。 一眼就望得到地狱的颜色。 “别!不要!快住手啊!不能对他搜魂,他会魂飞魄散的!”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天秀大惊失色,快速飞到姒灼面前,两只小手抓住姒灼扼住沈华的手,淡淡金光从它身上浮起。 可她的手,纹丝不动。 沈华已经昏厥,命悬一线。 “姒灼!神遗之地大祭司!” 天秀情急之下喊出这个称呼,紧张不已地看着阴沉沉的姒灼,担忧中夹着惊恐。 姒灼微顿,眼中有一瞬迷茫。 手停止了用力。 “你在喊谁?” “你!” “我是谁?” “神遗之地大祭司。” 天秀紧紧盯着她,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点点滴滴细碎的金色荧光浮在空中,轻缓地没入她体内,安抚她的躁动。 姒灼垂了垂眸,记忆有一片空白。 可是每一根神经都因这个称呼和颤抖,近乎憎恨地在排斥这几个字。 她的声音冷冽沙哑,“不要这么喊我。” “好好好,不喊了不喊了!” 天秀连连点头,差点给急哭了,“你快松手啊,他要死了,他真的会死的……” 姒灼不为所动,眉眼冰冷如霜。 “小祖宗啊,你行行好,放过他吧,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更不可能伤害你,你就信小的这一回,求您了我的小祖宗……” 天秀欲哭无泪,差点给她跪了。 姒灼沉默须臾,松了手,任由他软倒在自己面前,只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不想我搜魂就告诉我,他是谁?” 天秀抖了抖,挡在沈华面前,唯恐她又发疯杀人。 没人承受的起,他彻底死去的后果。 “姬华,他是姬华!” “姬华是谁?” 这个名字在姒灼唇齿间游走,入骨的熟悉,在她仅存的记忆中却是格外陌生的。 心尖莫名一颤,她眼中闪过茫然。 “姬华,神遗雪上花。” “你是他的信仰,他是你的掌中花。” 姒灼是姬华的信仰。 姬华是姒灼的掌中花…… — 女帝不适离席,宴会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安公公请众人回府,大部分人都停留了一会儿,挂着关心龙体的神情等待御医的消息。 御医的回答,自然是沈父料想的那样。 平王和沈父满意离开。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镇北王世子楚萧带着稍许疑虑离开,走出殿门,随意一瞥,又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肖筱提着一个食盒,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不自觉地扬着笑。 嫩黄的衣裙在宫闱中穿梭,像一朵清新靓丽的迎春花,整个人都带着春日艳阳的暖。 楚萧心头微动,抬步朝她走去。 肖筱正开心着呢,余光一瞥,仿佛看到一坨翔,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心里卧槽了楚萧的祖宗十八代。 她果断拐弯,楚萧却已大步走到她跟前。 肖筱:“……”好狗不挡道。 “筱筱?” 楚萧对她微微一笑,五官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俊美异常,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容姿英发,气宇轩昂,貌若潘安,品貌非凡,一表人才…… 他伫立在漆红宫墙之下,春风拂动着他的锦衣,杨柳枝叶在他头上摇曳,绿意盎然。 肖筱神情冷淡,“你谁啊?” 第22章不愧是朕22 楚萧风流倜傥的笑容一僵。 “筱筱又在跟本世子开玩笑了……”楚萧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尬笑。 肖筱心里爽了,一本正经,“谁跟你开玩笑了,一边去,别挡道,我还要去给陛下送点心呢,耽误了事惹怒陛下,你担待得起么?!” 楚萧脸上出现裂痕,裂痕中露出恼火来。 “肖筱!我是你夫君!” 他沉着脸靠近她,肖筱转身就想跑,却被楚萧一把拉回来。 楚萧双手撑在墙上,将肖筱环住,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施展出了标准的霸道总裁式壁咚,笑容邪魅。 肖筱只想踹他裆。 但是手里提着她做了一上午的东西,本人又实在打不过眼前这个制杖,担心把食盒里的东西弄坏,只好默念“忍字诀”。 她扬起一抹甜甜的假笑,“夫君啊,贱妾自然认得,方才不过和夫君开个玩笑罢了……” 楚萧脸色好看了些许,伸出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神情宠溺道:“本世子就知道,你这个顽皮的小东西。” 肖筱心里大吐特吐,去你奶奶的小东西,你丫的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她表里不一地娇羞一笑。 楚萧心中甚是满意,觉得许久未见的小妾变的更是可人了,忍不住缓缓俯身想品尝她的唇。 “筱筱,许久未见,为夫心中甚是想念……” 挖槽你个登徒子! 肖筱一把推开他,肚子里的东西一阵翻滚。 “筱筱!”楚萧面露不满,他的小妾竟然拒绝他?! “夫君,这里是皇宫……”肖筱努力做出羞涩地表情。 楚萧听此,立刻反应过来,看到来往宫人异样的目光,心里闪过懊恼。 皇宫规矩森严,要是被治个秽乱宫闱、伤风败俗的罪名就完了。 楚萧看着她,暗骂一声“祸水”,连忙后退一步。 肖筱面上娇羞:“夫君,贱妾要去给陛下送点心了,耽误了时间陛下会生气的,你还有什么事么?” 心里暴躁:有屁快放,放完就滚! 楚萧斟酌了一下,面上带着愁苦。 “筱筱,为夫一直想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陛下或许就会因此早些将你放出宫,回到为夫身边了,可是……” “可、可是什么?” 肖筱听到“回到为夫身边”的时候,狠狠地一颤。 楚萧以为她特别希望出宫回到他身边,心中有些满意和自得。 一个娇女子,就该待在后院里当娇花,怎么能老待在厨房这种脏兮兮的地方。 筱筱虽然成了御膳房主事,那也是被女帝逼迫的,心中肯定不喜。 “可是陛下被奸臣谗言蒙蔽,对我有所偏见,将我冷落,纵使我有些报国,也没有门路,唉……” 楚萧连连叹息,又双手扶住肖筱的肩膀,用肝肠寸断的眼神看着她。 “筱筱,这样下去,你我何时能重逢啊?” 肖筱心里呵呵他一脸。 这男人是当她头发长见识短么? 楚萧夺嫡时站错队,别说坐冷板凳了,被砍了头都是轻的。 还报国?! 开玩笑的吧。 不过是恋慕权势而已,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更恶心的是,还把她和他的仕途扯上关系,试图说服她在陛下面前说他的好话。 搞得好像他有多深情一样,还以为她特别想回到他身边,简直在做梦,谁乐意更他演苦命鸳鸯了? 渣男滚粗,她现在小日子快活得很。 “夫君要贱妾如何做?”肖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神色担忧又迷茫。 楚萧一噎,他暗示的还不明白吗? 他深吸一口气,不跟傻女人一般见识。 “筱筱经常在陛下跟前伺候,记得多提一提我。”楚萧担心肖筱听不懂,忍着恼火直接开口。 “嗯嗯,夫君,贱妾知道了。”肖筱乖巧地点头。 老娘知道了,老娘一定在陛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说你是怎么忽悠老娘帮你吹“饭桌风”的,保证让你的仕途一辈子止步不前。 “有劳筱筱了。”楚萧心中满意,神情温柔地替肖筱撩起鬓间的碎发。 肖筱身上的鸡皮疙瘩冒个不停,扯出甜到让人命丧黄泉的假笑。 “夫君客气了,贱妾走了,夫君再见,再见夫君。”她快速行了个礼,转身就溜。 再也不见! 楚萧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目光温柔。 “筱筱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 寝宫。 殿中一片寂静,窗棂吹入徐徐清风,轻轻拂动着床上的薄纱帷帐,翩然宁静。 沈华躺在床边的地上,帷帐被风拂起,轻轻抚过他的安静的容颜。 如玉的肌肤有些苍白,眉头微微蹙着,呼吸浅浅,容颜隽秀精致,像陶瓷塑的瓷人。 他阖着眸,温软脆弱而无害。 姒灼沉默良久。 神色平静,眸光晦暗。 “小祖宗?” 天秀小心翼翼地拿着一颗瓜子,轻轻地戳了她一下下。 她可真是它的小祖宗。 它是做了什么孽啊摊上她?! 姒灼没有理会它,只是忽而蹲身,将沈华从地上拦腰抱起,放置在床榻之上。 天秀松了一口气儿,终于有心情嗑瓜子了。 “掌上花么?”姒灼轻声呢喃。 她的指尖在她面容上游离,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探究。 他脸色很白,脖子上还有些痕迹。 她忽而觉得这痕迹有些碍眼。 指尖滑至他的脖子上,星星点点的银光从她指尖溢出来,如繁星倾斜。 “停!别动!我来!” 天秀见此,又飞上来阻止她的动作,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药膏,那点掐痕一抹就消。 “多大点事儿啊,用得着动用你的力量么?” “你现在灵魂不完整,很虚弱的懂不懂,力量能不用就不用,透支会死人的!” “真是的,自己的情况还不了解吗?你注意一点行不行?尽整些幺蛾子……” 天秀把她的手扒拉开,一边擦药一边碎碎念,活像个小保姆。 “你好聒噪。”姒灼嫌弃地看着它,到底还是停止了动作,把力量收了回去。 天秀翻给她一个白眼。 姒灼见着天秀手里药膏奇迹般的药效,有些诧异和好奇,这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你这药膏哪里来的?” 第23章不愧是朕23 “世界商城买的。” 天秀随口答道,接着又补充,“世界商城可流通三千世界的物品,这个药膏是一个修真世界的灵药。” 说着说着,天秀拨出一块光幕丢给她,上面浮现着一些分栏,点开是各类商品,明码标价。 “当然啦,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入世界商城,得得到商务司的流通许可证,商务司会派人去各个世界收集达标的商品放进去,人在哪儿都可以买,立即到货。” “世界商城流通的货币是功德值,功德功德,字面意思……” 说到这里,天秀转头看她一眼,“这玩意儿……你曾经有过,还暴富了,成为过三千世界的首富,但是现在嘛,是个负数。” “……” 姒灼拨弄光幕的手一顿,默默的将手指从“加入购物车”这个地方挪开。 “哈哈哈哈,别看了,你买不起,你负债千亿加,连张纸都买不起!” 天秀把药膏收起来,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帮她注册了账号,让她亲眼看着账户上的“-100000000000+”。 “……” “哈哈哈哈,现在你是三千世界的‘首负’了!” “……闭嘴,再笑我抢商城了。” 天秀连忙把嘴捂住,嘲笑还是从它两只小眼睛里溢了出来,圆滚滚的身子抖个不停,瓜子簇簇地从它身上抖落出来。 仿佛是担心她真的会抢,天秀把光幕收了回去,觉得还是不要刺激“穷人”了。 姒灼并不打算将注意过多的放在自己是“首负”这一点上,也并不打算再理会天秀。 一块白玉色的令牌出现在她手中,她垂眸把玩着,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的每一条裂痕。 正面的“御”字,还依稀可以认得出来,背面的灼灼桃花纹,破碎不堪,完全失去原貌。 只是她依稀觉得,背面是桃花。 天秀看了令牌一眼,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飞到一边自以为安静地嗑瓜子。 过了一会儿,沈华醒了。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姒灼将目光投向他。 他下意识地摸向脖子,澄澈的眸中满是茫然,倒映着她的面容,“陛下……” 姒灼看到他的动作,眸色暗了暗。 沈华彻底回神后,发现自己在龙榻之上,满目错愕,看着坐在床沿的她,不知该下床还是不下,神色无措。 “陛下,您……还在生气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倾身想看她的神色。 姒灼没有答话。 “臣会将不该有的心思都收好,不会再给陛下造成困扰,还请陛下恕罪……” 沈华低声说,声音带着忐忑。 面上的情绪不是很明显,只是他一紧张,手就忍不住用力攥着东西,床单微微皱起。 他依稀记得昏厥前的事,只觉得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惹得她不快。 她好像问了他什么话,但当时他的思绪兵荒马乱,一时间没听清。 “陛下……” 她久久不回应,沈华心中越来越慌,从床上下来,在她面前跪下,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惶恐不安。 “陛下,臣知罪,臣不该痴心妄想,臣会有自知之明的,臣不敢让陛下产生困扰,臣会处理好自己的事,陛下息怒……” 姒灼垂眸看着他,心中忽而升起一股烦躁,想发泄却没有出口,便起身从他面前走开。 “陛下?!”沈华连忙扯住他的衣摆。 他的声音带着无限惶然,唯恐她从此将他丢开,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像只被捡回来的流浪猫。 “松手。” 姒灼冷声说,眉眼凝霜。 他只得缓缓松开,看到她眼中的冷意,心中升起阵阵懊恼和绝望。 他不该生出这种矩越的心思,更不该管不好它,让它暴露在她面前,惹人烦。 他松开了,她的动作却停下了。 她到底没走开,沉默须臾后开了口,声音平淡而低缓,带着若有若无的安抚,“没生气。” 沈华怔了怔,眼中涌起近乎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时间又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得叩谢,“多谢陛下……” 姒灼垂眸看他,看着他沉默了许久,面上看不出情绪,眸中情绪又被微垂钓眼帘掩藏。 她终于伸出手,“起来。” 沈华抬头,她的手就在眼前。 修长又白皙,泛着白玉般的冷。 他心头颤了颤,轻轻地搭上她手,微凉的触感将他的手包围。 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动作迅速,然后松手。 徒留沈华还失神着。 怎么克制得住? 怎么收拾得好? 情绪那般浓烈,举手投足都牵动心神,一个蹙眉都能让他兵荒马乱。 难以抑制,那么明显,让他怎么藏…… — 这一日,皇宫戒严。 禁军将皇宫包围地密不透风,将所有消息都封锁,而女帝恰好身体有异,一时间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 撕开慌张忧虑,有人心潮澎湃。 “大人可保万无一失?”平王谨慎地看着沈父询问,“万一被查出毒药,顺藤摸瓜……” “此乃失传已久的禁药,御医那点水准查不出来,只会以为女帝操劳过度、身体疲累罢了。” 沈父神色笃定,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野望和快意从他眼中闪现。 “那便好。” 平王缓缓勾唇,神色全然不复在姒灼面前的恭顺,撕开伪装,露出狰狞的嫉恨和野心。 “大辰天子之位,怎容一个女人指染?!” 当初他三哥作为皇位最有力人选,如日中天,他只能在三皇子光环下蛰伏,暗中谋算。 就在时机已到,他就要扳倒敌人的时候。 这个劳什子皇姐插了一脚! 谁踏马想得到,一个公主竟然拿起了皇子夺嫡的剧本,也想抢那把龙椅?! 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防备! 包括平王,包括他父皇。 公主带着私兵围了皇城,笑眯眯地坐在龙椅上,分外亲切地对着老皇帝喊了声“父皇”。 老皇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死不瞑目 斗得鸡飞狗跳皇子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位落到一位公主手里,心里气得呕血。 而平王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暂时收手,在女帝面前演姐弟情深。 隐忍蛰伏,伺机而动。 第24章不愧是朕24 “陛下,肖御厨来了。” 安公公试探性地敲响了殿门,轻声通报。 “进。”女帝的声音响起。 肖筱还没进去,就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氛围,进去之后更明显了。 大白天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门紧闭,而沈华的样子活像是被“欺负”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做…… 不可描述的事。 她心里徒然升起一股罪恶感。 想着要不要退出去。 可她已经进来了。 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你又做了什么花样?” 姒灼的注意力很快被食盒勾引了,她记得她的御厨说生辰那天会有惊喜的。 她很好奇,这么一个小食盒,里面能装什么让她惊喜的东西。 肖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把脑子里的颜料都拍出去,很快笑逐颜开。 “安公公,来帮个忙。”肖筱把窗户和门都关上,用帘子遮住外面透进来的光。 室内光线很快减少,昏暗又隐约可视物。 “陛下快来看!”肖筱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端了出来,笑着朝姒灼招手。 姒灼和沈华上前看,最显眼的是一盘圆形的糕点,上面放了水果和花,还写了字,花里胡哨的。 看着就很甜腻,姒灼没兴趣。 更吸引姒灼的是另一个小碟子,上面盛放了许多棒状物,沾满了辣椒和油,似乎是什么小吃。 “这是何物?”姒灼指着小碟子。 “辣条。” 肖筱的神色有些古怪。 女帝的口味奇特,要不是担心对方不喜欢吃太甜的食物,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东西? 古代太难了,人工辣条血泪史。 姒灼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香辣的味道盈满口腔,不是纯粹的辣,而是隐约夹杂着丝丝咸和甜,莫名的融合在了一起,却丝毫不维和。 第一次吃的辣条的感觉很好,让女帝眸色都亮了些许,她甚至开口说了一句“不错。” 嗯,勉强可以算是“惊喜”了。 肖筱的神色更古怪了,见她又要夹,那食盒盖子把小碟子一盖,警惕地盯着姒灼,像是在盯着一直偷吃的猫。 “嗯?” 女帝危险地盯着自己的御厨,不让吃? “陛下先等等,看这个看这个!”肖筱现在一点都不怕她瞪,把圆形糕点推过来。 “这是何物?”沈华略有些好奇。 “生日蛋糕呀,过生辰的时候吃的,”肖筱笑着解释,一边点好蜡烛,“跟我一起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肖筱兴致很高,声音清脆如黄鹂。 姒灼和沈华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唱嘛,跟着我就好了。” 肖筱不满自己唱独角戏,把盖着辣条的食盒压住,威胁地看着姒灼,“不唱歌的孩子不是乖宝宝,没有辣条吃!” “……” 姒灼眼神古怪,看着自家胆子贼肥的御厨,竟然敢拿美食威胁朕?简直—— 英明。 “嗯,祝你生日快乐。”姒灼的音调成一条直线,活像是在宣旨,一本正经没有起伏,非常之敷衍。 “额……陛下念得真好,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呵呵呵呵呵……” 肖筱险些没忍住给姒灼翻白眼。 心中的幻想破灭,她就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怎么可能听得到陛下唱歌? 算了,唱歌会让高冷女帝的人设崩裂的。 “陛下在心里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肖筱提醒道,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烛光打在几个人脸上,橘黄的色调带着天然的温馨。 “朕没有什么愿望可以许。”耿直女帝如是说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食盒盖子上。 “您再想想嘛~” 好吧,看在御厨那么真诚的份上。 姒灼很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愿望。 嗯,收回灵魂碎片、实力吊打天地、踹主神登神位…… 还有什么呢? 貌似还有样东西要找,虽然想不起来是什么。 那就再加上一个,把遗失的东西都找回来。 就这样吧。 “好了。”姒灼朝肖筱道。 “吹蜡烛吹蜡烛!”肖筱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姒灼,神色有些期待。 姒灼瞥她一眼,吃个东西而已,花样那么多。 “快点快点!” 行吧,女帝高冷吹气。 “呼!”她微微低下腰,对着几根蜡烛呼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神色自若。 动作之快,让火苗都没反应过来。 妈妈!她好可爱喔! 肖筱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帝的动作,尽管姒灼动作迅速,可肖筱还是把她每一个细节都捕捉到了。 明明表情辣么高冷,动作辣么敷衍。 可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染上一丝孩子气。 嗷嗷嗷,就让她尽情脑补吧! 高冷女帝反差萌! 太好磕了! 妈妈!窝要给她生猴子~ 沈华觉得她有些激动过头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如清泉泠然。 肖筱莫名地一个激灵,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没了。 “咳咳,开吃开吃。”肖筱的腐脑有些羞耻,欲盖弥彰地动手分蛋糕。 蛋糕相对21世纪来说很简单,但是这个年代要做出来却花了她不小的功夫,还有那碟辣条,天知道她实验了多少次。 绕是喜欢做饭的御厨,做这两样的时候,也恨不得穿回去直接把东西买回来。 蛋糕不大,她将蛋糕分成四块,一块一个小碟子刚好够装,一人一块将它分了。 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没大没小”地和女帝一起吃东西,最难接受的安公公都习惯了,被女帝凉凉地瞥一眼,不习惯也习惯了。 “陛下,这是我们仨一起做的哦。”肖筱一边说,一边将一块蛋糕推给姒灼。 “面粉是安公公揉的,蛋是我打的,辣椒是沈少使剁的,水果是我们一起削的……” 沈华本来想给姒灼做一碗长寿面的,特意跑来向肖筱请教厨艺。 而安公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配得上送给女帝作为生辰之礼。 肖筱直接提议一起做蛋糕和辣条得了。 值得一提的是沈华剁辣椒…… 那画面,简直美得不忍直视。 他受不了辣,剁几下,那辣椒的辣味儿就直冲鼻腔,眼眶都红了。 但是他非要自己剁,肖筱拗不过他。 大抵,是因为陛下喜欢。 第25章不愧是朕25 女帝尝了一下人生中第一口蛋糕。 甜,太甜了,甜到掉牙。 她默默地放下勺子。 然后把手伸向食盒盖子,把盖子拿开,把那一叠辣条端到自己面前霸占。 肖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一个喜欢吃辣条的皇帝……简直了! 她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个人,试图在他们身上寻求成就感。 沈华和安公公口味明显没姒灼那么独特,对蛋糕的感官不错,肖筱满意了。 沈华喜甜,很明显。 他试探性地挖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滋味溢满口腔,虽然心里的喜欢表现得不明显,神情却还是有些变化的。 略有些清冷的眉梢都软化了。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依旧优雅,却一直没停过,一小口又一小口地把蛋糕往自己口中送。 不知不觉中,沈华吃完了最后一口。 然后有些羞耻的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吃完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正当他不知该做什么好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白皙如冷玉的手,端着一碟蛋糕,放在他面前。 沈华愣了愣,小心翼翼转头端详她的神色。 姒灼嚼着辣条,瞥了他一眼。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这种,甜到能把舌头融掉的食物。 她看着眼前的辣条。 嗯,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多谢陛下。” 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很平静,却是极力克制住颤抖强装的平静。 眼前的蛋糕被挖了一小块,沈华垂眸看着,执勺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甜入心底,心尖发颤。 他忽而觉得这糕点有些涩,心里有些莫名的的委屈,他还很想问她—— 陛下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人喜欢? 女帝看似冰冷,却不吝啬给予他人一些好。 沈华便是这样沉溺在她随手给予的一点好中。 执迷不悟,无法自拔。 明明是她太撩人,怎么能怪他动了心? 安公公和肖御厨低头吃东西,鼻观眼眼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很想逃离这个杀狗现场。 吃完之后,已至申时。 肖筱提着空食盒离开,走到宫墙拐角,看到头顶绿意盎然的柳枝,忽而想起一件事。 她忘了打小报告! 算了,那么开心的时候,干嘛要想不开想起那个神经病,太影响心情了,下次再说。 可怜柿子还做着靠小老婆吹“饭桌风”平步青云的白日梦…… — 御医对女帝的诊断,显然是并无大碍。 女帝很快就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大臣们面前,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除了偶尔有人上几道折子劝告姒灼“保重龙体”,然后被批“浪费笔墨”之外,便没别的异常了。 一切恢复正轨。 只是有时早朝,女帝会像在宴会时一样“龙体不适”,御医的诊断都是“操劳过度”。 不明所以的大臣十分敬佩和感动,觉得女帝真是勤政爱民、宵衣旰食的明君! 阴差阳错成为明君的姒灼,正在考虑的事情却是—— 弄死一批大臣之后,空缺谁来补? “别磨了,看书去。” 姒灼瞥了正在磨墨的沈华一眼,把一本书往他怀里一丢,把他赶到旁边“搞学习”。 沈华可是国家未来优质廉价劳动力后备军。 沈华接住书,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乖乖坐一边去看了。 春闱前十,可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他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学业,基础有些不牢靠,而今距离春闱不到一个月了。 他太难了,痛并快乐着。 “不懂就问。” 姒灼高速地批折子,还不忘提醒沈华。 切片好歹是造过反的人,还是个一国公主。 姒灼勉强翻开切片的记忆看了看,发现脑子里还是有点货的。 再说了,她比较重视这一次春闱,是主要出题人。 考什么东西,还有人比她更清楚么? 沈华保证自己才能达标的前提下。 “提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谢陛下。” 沈华温顺应下,将注意力投入手中书籍中。 御书房的光线很柔和,晕在他月色衣袍上,在银色流云纹上流转,干净清冷如谪仙。 他看得认真,柔光打在眉梢上。 美得入画而不自知。 姒灼看着他,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画面,极强的熟悉感又冒了出来。 可那画面闪得太快,她没能抓住。 依稀记得有人白衣胜雪,气质如仙,含笑立于灼灼桃花下。 落英缤纷,宛若画中人。 — 随着春闱的渐近。 女帝“龙体不适”的状况愈发频繁了。 御医也发现了不对,可屡屡诊断都是一样的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太医院战战兢兢,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早朝时,看着女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大臣们的小心肝都是提着的。 总觉得女帝下一瞬就会昏厥过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每都整得皇宫之中人仰马翻。 朝堂氛围愈发紧张,今日尤甚。 “嘭!” 一叠奏折信件被扫落,哗啦啦散落一地。 众臣心中一紧,战战兢兢。 女帝脸色黑沉得吓人,无人敢抬头看她,只闻她掺着冰渣的声音响彻大殿,令众人如临寒冬。 “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要死了……” “臣等惶恐——” 满朝文武悉数跪地,已经有人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差点晕厥。 “嗤,朕看你们是巴不得朕驾鹤归西,好给你们腾位子!”女帝语气嘲讽,冰冷入骨。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密谋造反……” 她起身,从高阶之上,一步步走到众臣面前,玄底金纹帝王冕服威严冷肃,随着她的步伐滑过层层阶梯。 造反?! 众臣心中大骇。 “虞爱卿,”女帝停在虞太傅面前,浑身冷气几乎将人的血液冻结,“你给朕解释解释,你结党营私,招兵买马,是要干什么?” 虞太傅伏跪在地,没有答话。 满朝文武心头大震,虞太傅要造反?! 还被女帝抓了个现行?! “陛下,其中一定有误会,虞太傅一心为国,殚精竭虑,两袖清风,怎么会犯此大罪……”有臣子辩驳求情。 女帝没有理会他们,殿堂之内一片寂静。 殿外春光明媚,将殿内也照得透亮,本该是暖融的天光,似因触碰到女帝身上的寒凉而凝结成冰。 殿中空气凝滞,众人如履薄冰。 第26章不愧是朕26 “虞太傅谋逆,革职抄家,秋后问斩。” “念其子虞少攸视察治理北方春旱有功,祸不及亲,免夷九族,虞氏一族贬为庶人。” “如有求情者,皆以同党论处。” 女帝平静而冷漠的话语,决定了曾经权倾朝野、荣光无限的虞氏一族的下场。 帝王极权,生杀予夺。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虞太傅终于出声,脸上有颓然之色,面容好似一瞬间灰败,显得苍老了许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虞太傅万万不可能如此糊涂,还请陛下明察!”云大将军急切高呼。 他身为武将,虽然与文官之首虞太傅不大对付,可对方为国为民之心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良臣落难,他怎能袖手旁观? 话落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女帝转头看他,脸色阴沉,勾唇冷笑。 “云大将军当朕的话是耳旁风么?”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又是一惊,有人去拉云大将军,试图阻止他。 云大将军不为所动,咬牙继续道:“陛下圣明,定能还虞太傅一个公道!” “嗤,依你之言,朕不饶虞氏一族,便是不圣明了?” 女帝走回龙椅之上坐下,声音狠绝冷冽,“云大将军为逆臣求情,以同党论处,革职卸甲,押入大牢。” 众人不寒而栗。 虞、云两人皆是朝廷重臣,陛下竟然真的不留情面,说治罪便治罪! 无人再敢求情,一个个都诚惶诚恐。 很快有侍卫进来,将虞太傅与云大将军带走。 今日早朝,杀机四伏。 有人胆寒,也有人狂喜。 “简直天助我也!” 平王抚掌大笑,近日计划一点点推进,他神经紧绷,唯恐出了差错令女帝察觉。 今日朝堂虞、云下马一事,简直是天降之喜。 “王爷说的是,没了虞太傅和云大将军,满朝文武还有谁人能阻挡我等计划?”沈父也不禁露了喜色。 虞太傅此人他原先是想拉拢的,好说歹说,结果人家看不上他,简直气煞他也。 都是想造反的人,谁瞧不起谁啊?! 后来对方还莫名其妙偃旗息鼓了,沈父好一阵气闷,却也毫无办法。 至于云大将军? 别提了,这是忠君党。 女帝过度猜疑暴戾,竟然连云大将军也下了狱,真是自断手足,自取灭亡! “朝堂人心惶惶,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能拉拢则拉拢。”平王如是说道。 沈父点头,略带嘲讽,“朝堂之上多的是墙头草,比如镇北王那老狐狸,鼻子灵得很,前两天还递了帖子借故相邀。” “如此甚好。”平王笑了。 墙头草往他们这边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女帝穷途末路,要树倒猢狲散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待女帝一病不起,大辰的江山与他们而言,便如探囊取物。 平王与沈父相视一笑。 皇城之内暗潮汹涌。 — 春闱之前,奸党必除。 姒灼不好无缘无故推迟春试,又想在春闱之前解决逆臣,好给科举冒头的新苗子腾位子,便只好给某些人下一剂猛药了。 她嫌逆臣太墨迹,动手太慢了。 于是乎,她“自取灭亡”帮个忙,省得他们还要花心思和时间处理其他“障碍”。 现在主动权把握在她手里,她“病倒”的时候,便是逆臣动手的时候。 这便是为何她当初与虞太傅说,需要他配合“钓鱼”的原因了。 “陛下,虞侍郎和云校尉跪在殿外。” 安公公给姒灼通报,姒灼神色冷淡,不甚在意,“无妨,跪不死。” 女帝对于曾经的“宫妃”,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意,甚至还觉得跪的好。 她的计策,只对安公公、沈华、帝影以及云大将军和虞太傅透露了一点,肖筱这个机灵鬼或许也猜到了。 除此之外,便无人知晓了。 云大将军和虞太傅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估计自己家人都瞒着。 两个儿子跪一跪,还显得事情“真”一点。 虞少攸和云陵视察北方归来,定下了开挖河渠的计划,也清缴了北方匪患。 立下大功,本该加官进爵的。 可惜他们运气太好了,赶上了一人谋反、全家倒台的“好日子”。 沈华来到御书房,看到的便是虞少攸与云陵跪在御书房外的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不由轻叹世事无常,不久前他们还是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如今全家戴罪,颓然跪于冰冷石砖之上。 “虞侍郎,云校尉。” 他向他们颔首,算作打招呼。 沈华并不打算与他们多言,便从他们身侧经过,安公公见了二话不说为他打开大门。 虞少攸与云陵见此,看沈华的目光复杂。 他们现在何尝不叹息感慨,初见沈华,还是在宫闱之中,他只是沈家庶子。 两人闻沈华多难,并且又入宫闱,难免同病相怜,心生照拂之意。 于是有了那一次饮茶相谈。 “沈少使。” 虞少攸开口唤住沈华,嗓音有些沙哑,他额间冒了汗,眉眼有几分疲惫,想来跪的时间不短。 初次见沈华,他唤“沈公子”。 避开一个“庶”字,以表平等尊重,不喊“少使”品级,以示理解体谅。 而如今不一样了。 沈华还是品级最低的少使。 却是女帝唯一的宠妃。 后宫三千只留一人,皇宫重地自由出入。 他们没资格照拂他了,并且想求他照拂。 “恳请沈少使……” “陛下自有定夺,两位请宽心。”沈华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他们。 随即便入了御书房,除此之外,事关大计机密,再也不便多言。 “沈少使!” 云陵有些急切,沈华却未回头。 “罢了,”虞少攸拉住他,轻声叹息,“陛下震怒,难听谏言,何必再连累他人?” “阿陵,此番遇难,也是我虞家连累你们了……” “这算什么话?”云陵声音有些冷,含着一些恼意,“有什么连累不连累,我父亲不过是一心为国,不愿贤臣蒙冤罢了。” “做该做的事,与你无关。” 虞少攸笑了笑,虚弱且苍白。 “那便多谢阿陵,与我共患难了……” 第27章不愧是朕27 御书房内,焚香袅袅。 沈华还是提了一提门外跪着的两人,当初毕竟是有一丝交情在的,也不忍他们一直折腾自己的身体。 “打晕了扔回家。” 姒灼简单粗暴地下令。 “……” 沈华心生同情,默哀三秒。 然后磨完墨,接着“搞学习”。 “今夜,你留在朕的寝宫。” 姒灼边批折子边交代,声音平淡,神色如常,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别人多大的冲击。 寝、寝宫?! 沈华神情蓦地呆滞。 老半天没声儿,姒灼疑惑抬头,然后就见到沈华满脸通红,慌乱无措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沈华心如擂鼓,手忍不住揪住衣袖边缘,声音颤抖,“陛下怎么突然……臣、臣没准备好……” 高情商的统子天秀,给了姒灼一个暧昧的眼神,姒灼再联想自己的话。 总算是懂了。 “你想哪儿去了?” 她神情怪异地看着沈华,觉得这人脑子里好多废料,只好接着补充解释。 “今夜宫变,朕身边最安全。” 沈华神色一僵,明白了又尴尬了。 “呃,是,臣、臣知道了,多谢陛下……” 帝影是姒灼手里绝对忠心的暗卫,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保证姒灼安全没问题,但分散出去就不好了。 保不齐沈父“灵机一动”,趁乱灭了沈华的口,或者抓了他做别的。 沈华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好似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有些失落,再听姒灼为他打算,又生出几分喜悦。 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美人儿想侍寝?” 在他走神的时候,姒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声音缓缓,含带几分笑意。 “不、不是……” 只一抬眸,她的脸便映入眼帘,沈华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而后目光闪烁着低头。 “臣不敢。” 姒灼意味不明地笑了,神情不置可否。 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 心里倒是挺敢想。 而且想了不止一次。 啧,他又在馋朕龙体。 “美儿真是口是心非,”姒灼轻轻挑起他下颚,勾唇浅笑,呵气如兰,“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要勾引朕来着?” “你胆子肥得很,现在说不敢了?” “陛、陛下……” 沈华神情慌乱,却退无可退,脸上缓缓晕开绯色,身体紧绷,手也攥地死紧。 像只受惊的兔子。 又白又软,任人宰割。 “嗯?说说,你哪里不敢?” 姒灼兴致上来了,步步紧逼,神情略带些兴味,眸中暗波流转,危险而惑人。 沈华咬牙闭眼,豁出去了。 “全凭陛下安排。” 姒灼失笑,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明知故问,“你要朕安排什么?” “……” 沈华语塞,神情委屈。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说啊,朕问你话呢。” 女帝眼中盈满了笑意,蔫儿坏蔫儿坏的,像狐狸又像狼。 “……” 沈华看着非要他给个回答的陛下,心里欲哭无泪,不就误会了一下下么,干嘛要逮着他欺负? 他思来想去,拿起一本《中庸》,胡乱翻开一页摊在姒灼面前。 “臣有一问请教陛下,‘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有何深意?” 美人转移话题的姿势一点都不流畅。 姒灼忍俊不禁,却还是很负责任地回答了。 “在国家政治清平时不改志向,在国家政治黑暗时宁死守志,强者如斯。” “类比虞太傅,秉笔直书,两袖清风,不畏强权,不慕荣华,愿你今后当如是……” “懂了么?” “懂、懂了。”沈华连连点头,神情依旧紧张,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懂了就好。” 姒灼状似满意地点头,沈华以为自己真的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不待他彻底放松,含笑话语又响在耳畔。 “来而不往非礼也,朕已经答了你的疑问,那朕的疑问,美人儿何时解答?” “……” 沈华假装失忆,姒灼“贴心”重复。 “你刚刚,想要朕安排什么?” “……没什么。” “嗯?” 女帝语气危险,沈华秒怂。 “侍寝。” 沈华咬牙说了,却久久不见回复,空气突然安静,他有些胆战心惊地偷瞄了一眼她的神色。 却见姒灼并无不悦,反而一直带笑。 “这个啊……” 女帝拖长话音,沈华心中一提。 “的确得好好安排。” “……” 天秀一脸磕瓜看戏样。 “朕对于你情深意切的侍寝申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 女帝恶趣味地卡在了奇怪的地方。 沈华:“……” 坐等宣判,任人宰割.JPG 天秀:“……” 一次性说完会死系列? 良久—— “准奏。” ……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 月光犹如九天琼花,簇簇地撒向人间宫阙,抚过琉璃瓦,穿过镂空窗,静静地铺了一地清冷的银霜。 一阵喧嚣在宫阙传开,宁静月色被人惊扰。 帝王寝宫,人仰马翻。 女帝突然昏厥,一群太医束手无策,安公公焦躁不安,沈华坐在床沿神色担忧。 平日里生杀予夺、权倾天下的人,此时却静静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驾鹤西归。 巍巍宫阙因为一人,顷刻紧张戒严。 “封锁消息!”安公公下令。 可是宫阙之中越是紧张,越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瞒也瞒不住。 更遑论,还有人密切关注。 月华极清极冷,抚过琉璃瓦时有寒光凌凌,穿透镂空窗时犹如利刃出鞘划破黑暗。 “嘎吱——” 诡异开门声在寂静夜色中突兀响起,清冷月华从漆红大门撒落在地,铺了一片寒凉。 在这样惶惶不安的时刻。 宫门却无故敞开。 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盔甲摩擦的声响,给黑洞洞的夜色染上几分肃杀。 一只队伍悄然入宫,在夜色的掩护中,缓缓移向宫阙中最为通亮的地方。 利器折射清冷月光,在黑暗中闪过寒芒。 随着目的地的逼近,这只队伍也渐渐暴露于宫人面前,一时之间兵荒马乱、鸡犬不宁。 血腥味儿在层层宫闱中蔓延。 “啊——” “来人啊!有刺客!” “有人要逼宫!” 第28章不愧是朕28 有人来要朕的狗命了。 但是朕一点都不慌,朕不但不慌,还有闲情逸致搓麻将,靠运气虐人。 肖筱特别想出老千。 可是,不敢。 她总觉得女帝一双眼,看透了所有。 殿内热闹欢快,殿外危机四伏。 与此同时,牢狱。 一批黑衣人前来刺杀虞太傅和云大将军,潜入大牢之后,牢中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 黑衣人面面相觑。 平王不但想造反,还想往女帝身上泼脏水,他不想自己登基之后继续应付这两个老臣,不如现在顺带把人解决。 不过,事情有些脱轨。 “问阎王爷去。” 寒光一闪,鲜血迸射。 帝影十七手起刀落抹脖子,其他暗卫杀了剩下的人,很快便回帝王寝宫,与帝影其他人汇合。 此时寝宫殿外一片刀光剑影。 平王的家奴以及护卫,其实都是经过训练的私兵,此时正与帝影拼杀着,还有一波人马,是禁军。 负责守护宫闱安危的禁军,倒戈了平王。 没有点底牌,平王怎么敢反? 于是乎,现在的战况是二对一。 敌众我寡。 杀场之外,平王众星拱月地被护在人群中,沈父在他身侧。 值得注意的是,平王龙袍加身。 火光摇曳,橘红的光线在他衣袍上流转,衣袍上的金丝织就的九爪金龙栩栩如生。 事到如今,平王终于撕下他那张无害面,露出满怀的畅快和滔天的野心来。 看着帝影节节败退,平王终于压抑不住笑容。 “牝鸡司晨,有违天命,本王今日便替天行道,拨乱反正!” “女帝祸世,您才是真龙天子。” 沈父奉承道,脸上有不弱于他的喜色,待平王登基,他便是从龙之功第一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私兵的护送下,平王和沈父一步步走进大殿,还未见人影,平王便忍不住开口嘲讽。 “朕的好皇姐,大辰的龙椅被你窃夺了许久,该物归原……?!” 话音未落,就梗在喉咙里。 平王和沈父等人,看到殿内的场景,皆是错愕不已。 鉴于另外三个人已经倾家荡产,如今是搓不成麻将了,他们听着殿外刀光剑影,听到耳朵起茧子,颇有些百无聊赖。 百无聊赖的其实只有姒灼。 其他人都是给自己壮了胆子的。 姒灼慵懒地半倚在沈华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佳酿,白皙修长的玉指拈着高脚酒樽,送至唇畔,轻品浅酌。 眉眼微醺,似醉非醉,眸中有波光流转,煞是潋滟惑人。 沈华为她剥着葡萄,烛光落于他略带清冷的眉眼上,转而倾泻出满目柔光。 安公公和肖筱自顾自地数金瓜子。 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坐在酒桌上,抱着一只酒杯在嗑瓜子,动作十分流畅,酒杯装了大半瓜子壳儿。 它磕的很有节奏,不过除了姒灼没人感知得到见它。 总而言之,氛围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懒懒散散,悠哉悠哉。 这像是大难当头的样子么?! 最最最重要的是,明明该昏迷不醒,或者已经驾鹤归西的女帝,现在是醒着的! 醒着的!!! “怎么,看到朕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众位很诧异?”姒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酒杯轻晃,谈笑间运筹帷幄。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平王一时间惊骇不已,下意识抓住沈父质问,甚至胡乱猜疑,摇晃着沈父,“是你、是不是和她联手设计害本王?!” 沈父的手臂被他抓得发疼,但也只能忍耐住痛意和心底的慌乱安抚,不知是在给平王壮但还是给自己壮胆。 “王爷勿慌,她没倒下又如何,如今我等重兵包围这里,她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管怎么样,杀了她就是!” “是、是,没错!”平王剧烈喘息着,凶狠地瞪着姒灼等人,挥手下令,“给本王上!杀了窃国暴君!” “杀——” 士兵高举兵器往前冲,平王也拿起了剑。 只是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方才在旁边安抚教唆他们的沈父,却趁乱悄然后退。 他又不是平王那个好忽悠的傻蛋! 女帝好好的,沈华也没事,他们都不慌不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计谋败露,将计就计! 自己被沈华坑了一把,被反算计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于平王,人这么蠢,活着当不上皇帝没意思,就给他当挡箭牌吧。 沈父向殿外逃去,背脊一片冷汗,心乱如麻,就要退出寝宫时。 寒光一闪,一把利刃横在他面前。 “沈尚书令,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入目之人一身盔甲,火光在铁甲上流转成寒芒阵阵,抬头一看,赫然是云大将军! “你!” 沈父大骇。 在看殿外,一地尸首,整整齐齐的云家军将这里层层包围,平王的私兵和禁军早已溃败。 平王一党,再无回旋余地。 完了。 彻底完了。 沈父瘫软在地,颓然绝望攀上心头。 “她一个女子,还暴戾恣睢、荒淫无道,有什么值得你们忠心的地方?!” 沈父不甘心地怒视云大将军。 云大将军沉默须臾,看着沈父,脸色一贯平静,带着几分征战沙场的冷肃。 他边让人绑了沈父,边开口说着。 “陛下如何,天下看得见。” “以前也就罢了,许是大彻大悟,遣散后宫,停修行宫,崇尚节俭,关心民生,兴修水利,宵衣旰食……” “早朝再没有一日空过,荒唐事再没有一次做过,北方大旱,陛下捐了一个私库,边疆寒凉,衣食军饷从未短缺……” “如此君主,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承认以前是不满意。 但这几个月来,女帝的种种改变,他看在眼里,再无不满了。 “她是女子!” 沈父不敢置信地瞪着云大将军,他简直无法理解,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忍受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 云大将军蹙了蹙眉,“那又如何?” “古往今来,女子称帝也不在少数,只要在其位,谋其事,将这个位子坐好了,女子又何妨?” “你!”沈父觉得他简直被灌了迷魂药。 “退一步说,如今除了她,还有谁能顶上这个位置?” “平王?嗤,拉倒吧。” “他连自己那块封地都治不好,还想治天下?北方春旱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他的封地。” “可是,他有什么表示么?” 第29章不愧是朕29 寝宫殿内。 平王等人已经毫无退路了,只得发狂一般朝姒灼冲去,似乎想拉个垫背的。 她冷笑一声,手往酒桌的方向一探,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往平王等人的方向一撒,皆化作夺命利器。 犹如铁珠般颗颗穿喉,一大片人应声倒下。 “哇撒!陛下你好腻害啊!” 肖筱双眼冒泡狂鼓掌,水灵灵的卡姿然大眼睛里充满了脑残粉式崇拜。 沈华的目光疑惑地扫过桌案,陛下刚刚抓了一把什么东西,他靠那么近竟然没看到。 天秀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手掌,脑子出现短暂的当机,而后便怒不可遏。 “你丫的抢我瓜子干什么?!” 天秀飞到姒灼面前,气冲冲地怒吼,然后姒灼就惊奇地发现,这团子原来不是面瘫。 它除了可以摆出一张“王之蔑视”的磕瓜群众脸(¬?¬),还可以有暴怒倒三角(▼皿▼#) “朕抢了你能怎么滴?” 姒灼不甚在意,不就是一把瓜子么? 她把随手团子拍开,端起酒樽就要饮酒,即将入口时,就听到“呸”的一声。 低头一看,酒杯里浮着几瓣瓜子壳儿。 “……” 姒灼眸中有危险的气息流转,目光凉凉地看着天秀,语气幽幽,“秀儿,你胆子肥了?” “切!”平常看起来怂怂的白团子,此时却丝毫没有怂,它甚至敢怼祖宗了。 天秀伸出小短手,拍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直接呛声,“我本来就肥!还用你说?!” 姒灼默了默,有些诧异地看着呛自己的团子,这样子是真生气了? “炸毛了?” 她伸手想揉团子。 但是团子丝毫不给面子,滑溜地飞开了,飞开的时候,还不忘接着怼她。 “我没毛,你眼瞎吗?!” “……” 姒灼看着光溜溜的,但是明显“炸毛”了的白团子,陷入迷之沉默。 不就是一把瓜子么? 天秀在角落生闷气,把瓜子磕的震天响,似乎把瓜子当姒灼在啃。 偏偏只有姒灼听得到,被吵的耳朵疼。 她只好选择性把聒噪的团子屏蔽,慢悠悠地起身,踏着平王等人的尸体,和沈华走出了大殿。 “参见陛下!” 以云大将军为首,一片士兵整齐跪地,异口同声,铿锵有力,声震寰宇。 而沈父被五花大绑,跪在士兵刀刃下。 沈华落后女帝半步,朝沈父轻轻一笑。 他尚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面容本就隽秀,轻轻一笑如若春风过境,消融了冰雪,干净透彻。 “父亲。” 声音清浅,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却让沈父如感凉意入骨,寒彻心扉。 “孽子!” 沈父呲目欲裂,眼中的憎恨与厌恶毫无掩饰,谁能想到,这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沈华以前也没想到,许是总有几分希翼在,总是异想天开地奢望着,自己总有一天能讨父亲喜欢。 后来看到了,被这眼神刺得遍体鳞伤。 再后来身陷泥沼,便是仇恨入骨。 到如今…… 他垂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玄色常服金纹流光,不由缓缓地笑了,火光摇曳,橘黄色在他唇旁晕出温柔。 到如今,他无所畏惧。 沈父也好,沈夫人也好,乃至整个沈家,都将在眼前人手中悉数覆灭。 站在她身侧,再回顾曾经的深渊。 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你这个孽子!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我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你!”沈父朝沈华歇斯底里地吼。 “可你没有,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沈华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克的好,为民除害。” 姒灼冷冷开口,一本正经呛死人。 “噗嗤!哈哈哈……” 肖筱这个没心没肺的,顿时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沈华也弯了嘴角。 “要自己动手么?” 姒灼从旁边士兵身上抽出一把刀,随手递给沈华,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沈华接过刀,却是还给了士兵,不再看沈父一眼,而是眉眼温软地看着姒灼。 “陛下,夜深风凉,不如早些就寝吧?” 姒灼饶有兴味地挑眉。 这一次,是朕脑子被传染了废料。 还是小花的话…… 就是朕想的那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 朕觉得是就是。 姒灼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云大将军处理,带着沈华去了寝宫偏殿,正殿……她不想和尸体一起睡。 走到偏殿,沈华似乎想起来什么。 陛下要就寝了,他为什么要跟过来? “陛下,臣告退……”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反正沈华浑身不自在,莫名的很紧张,就是想跑路。 “嗯?”姒灼眯了眯眼。 沈华心头一紧,身侧有一盏灯,烛光摇曳着映在他脸上,不知是火光烤的,还是别的,他忽而觉得有些热。 “告退?你确定?” 沈华:“……”不,不确定…… 姒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展开双臂,“过来,为朕宽衣。” “……是。” 沈华顿了顿,硬着头皮上前,伸手解她的衣带,动作生涩僵硬,似乎还有些手抖。 “小花似乎很紧张,为什么呢?”姒灼的声音低缓,还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华已经无暇纠结“小花”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了,她的声音响在耳畔,他除了缄默不知该作何反应。 姒灼感觉到,他呼吸乱了。 由于手生,沈华在她腰间鼓捣了半天,才把她的玉带解下来,接着便是一些饰品、外衣、发冠等。 一件件衣饰解下,姒灼明显看到,沈华额间冒了些许汗珠,每一根汗毛都在说紧张。 “陛下,好、好了。” 直到姒灼身上只剩下一身雪白的中衣,沈华便停手,并退开两步,目光下垂,再也没敢看她。 “接下来……” 姒灼缓缓向他靠近,沈华袖中的手渐渐收紧,他听到她的声音响在耳畔,呼吸若有若无地在他脸上晕开热意。 “沐浴,就寝,你伺候。” 沈华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有异议?”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许危险之意,带着似有似无的压迫感,沈华一慌,连忙摇头,“没有。” “所以?” “……臣遵旨。” 第30章不愧是朕30 浴池之中,水汽氤氲。 白色雾气在水面缓缓蒸腾,白皙如玉的色泽入水,荡漾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青丝如墨倾斜,顺着一片白玉肌肤流淌而下,在一池清水中缓缓绽放晕染,宛如一幅盛放在水中的水墨丹青。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略有些凌乱的发丝拢起,水中丹青画卷被珍视地卷合。 玉指在墨发中穿梭,极尽轻柔认真。 湿热的水汽氤氲了眉眼,将一切都晕染成朦胧的柔情,涟漪在水中悠悠荡漾,水下风光惹人遐想,粼粼波光都显得潋滟旖旎。 涟漪中探出一只手,握住了身后之人的手腕,也感受到那人顺着手腕传来僵硬无措。 “哗啦!” 水花四溅,搅乱一池清水。 “咳咳,陛下……” 温热的水抚过他每一寸肌肤,看似柔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姿态,将他全部霸占包裹。 背脊靠在浴池的玉石壁上,冰冷的触感令他微微下意识轻颤,而水却是热的。 将他的手腕摁在池壁上的手,更是滚烫灼人,白皙的肌肤在这样的热意中,一寸寸变得绯红。 他的眼尾也变得绯红。 比清水澄澈的双眸,渐渐染上水雾,在眸中荡漾开的潋滟光色,如一汪春水波光粼粼。 水光中,只倒映着一个人的面容。 身体紧张僵硬。 “陛下……” “小花,你是我的……” 她附在他耳边低语,低哑而惑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的温度。 她松开他的手腕,掰开他握拳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入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极尽温柔的占有,不容拒绝的缠绵。 殿外月华如霜,与宫阙阁楼中的灯火交辉相映,织绘一幅琼楼玉宇的繁华盛景。 夜色倾城,不及殿中水中荡漾开的一圈圈粼粼波光,低回婉转地述说世间最旖旎美好的光色。 姒灼望进他的眸,澄澈而迷离,依稀有斑驳模糊的光影,在眼前的水光荡漾中浮现。 灼灼红雨纷纷飘落,悠悠地落在他如墨倾斜散开的发间,在墨色里开出桃花春色来。 他与她十指相扣,附在她的耳边呢喃,低回婉转如若清泉夜莺。 “大人,你是神明,是我心上人,是我永生永世都难以割舍的信仰……” “小花,你就这样喊你的心上人?” “阿灼……” …… 平王宫变,一败涂地。 参与谋反者,禁军统领、尚书令、吏部侍郎等,悉数抄家处斩。 沈府,夷三族,其他人发配边疆。 入了宫的沈华,归女帝所有,自然不在其列,姒灼放了沈华出宫去观刑。 “沈少使,请上座。” 监斩官殷勤地想沈华示好,请他坐上观刑台的主位上,这一般是监斩官的位子。 如今沈家败落,多少有沈华的手笔,而他又是仅存的“宫妃”,着实是女帝跟前的红人儿,多的是人巴结讨好。 备受荣宠,风头无两。 “不必了,大人忙自己的事吧,我待一会儿便走。”沈华淡淡谢绝,望向刑台上跪着的沈家众人。 身披囚衣,脚戴镣铐,面色枯槁,蓬头垢面,还有游街时被砸了一身的烂菜叶与臭鸡蛋,恶臭逼人。 如此狼狈的模样,第一次在沈父与沈夫人身上出现过,也是最后一次。 似乎察觉到了沈华的到来,两人朝观刑台望去,见他宽衣博带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沈父只能怒瞪,沈夫人咒骂不休。 彼时居高临下将他碾压在脚底的贵夫人,如今形同泼妇,癫狂而狼狈。 沈华看着这一幕,原以为自己会快意。 可如今亲眼看着仇人歇斯底里,他的心情却格外平静,甚至觉得无趣。 在这儿浪费时间看一堆将死的疯狗叫嚣,还不如回宫,陪在陛下左右。 于是他漠然离开,将过往狼藉抛却。 朝堂之上,噤若寒蝉。 凡是与平王有牵连的势力,皆被连根拔起,人人皆保命避嫌。 察觉到女帝看向镇北王隐隐带着寒意的目光,楚萧咬咬牙,做出了令满朝哗然的事情。 他坑爹! 还不待女帝发难,他就主动揭露自己父亲的罪行,同时情真意切地求情说镇北王“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未酿成大错”等等。 说好听点,那叫“大义灭亲”。 说不好听的,便是冷酷无情,苟且偷生了。 若是等女帝动手,楚萧一定会被自己父亲牵连。 虽说不一定是“牵连”,他自己未必逃得了干系,但总之是必死无疑的。 而如今,楚萧抢先一步把亲爹坑了,虽然无耻,但女帝无论如何都不能要了他的小命,否则谁还敢举报? 可怜镇北王就打算要自首,给儿子求条活路。 结果儿子这么坑他,心里悲愤交加,一口气没喘上来,活活给气死了! 楚萧心中悲凉,完了。 不是悲伤父亲的死,而是悲伤自己的仕途。 举报父亲还可以说是“大义灭亲”“忠君为上”,气死父亲那就变味儿了。 他成功保住小命,但弹劾他不孝的折子满天飞,单薄的乌纱帽摇摇欲坠。 如今已经无人愿意拉他一把,他走投无路,思来想去,竟然只能想到自己以前的小妾肖筱。 女帝对其非常宠幸,几乎与沈华和安公公比肩,若是有她说两句好话。 就算救不了他全家,好歹也能稍微爱屋及乌,放他一马,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徐徐进言,挽回他的形象。 楚萧心里想的美滴很。 实际操作起来,却令他大失所望。 他一个芝麻小官,自然不是说进宫就能进宫的,于是乎只能给肖筱送信。 但他都送了好几封了,却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是信被谁扣下了,或者丢失了,还是肖筱身上出了问题。 信都去哪儿了呢? 楚萧如果知道,估计和他爹一样的下场。 肖筱打算煲乌鸡汤,可这火老是点不着,她又不想假手他人,一时之间心情烦躁。 就在这时候,有人给她送信,她随意一看,知道是谁写来的,就完全没有接着看的兴趣了。 随手把信扔进釜底,暖热的火光亮起,肖筱眼睛一亮,高兴的笑了。 “哎呀,着了着了!” 第31章不愧是朕31 朝堂极速洗牌,楚萧慌了。 肖筱没有给他牵桥搭线,他只好自己主动去攀女帝跟前的红人儿,让女帝想起来自己是给她送过可心厨子的。 他满脸深情与思念,请求女帝让他与肖筱相守一生,还称悔恨父亲犯下的过错,无颜领朝廷的俸禄。 愿意辞官归田,和肖筱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如此情真意切,真是令见者动容,闻者悲思,女帝怎么好为了口腹之欲,继续拆散有情人呢? 放屁! 朕是天子,天子吃饭能叫口腹之欲么? 那叫调养龙体,稳定社稷。 所以,宁拆十庄姻,不苟一顿饭。 女帝眯了眯眼,目光危险地看着频频刷存在感的柿子,要不是人自己冒出来,她差点忘了。 有人觊觎朕的厨子! 楚萧当然不是真心想要回小妾的,他还要留着她在女帝跟前吹饭桌风呢。 更不是真心想辞职了,说一说而已,衬托一下自己的情深义重。 女帝如果不放人,自然要补偿他。 “宣御膳房主事。” 女帝微冷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楚萧一愣,琢磨了一下,然后心中大喜,女帝这是感动他的情谊了,要让他和肖筱见面以解相思呢? 待会儿要演的更逼真一点! 肖筱听到女帝喊她,还是蛮开心的,结果一进门,看到“一匹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萧一见到她,酝酿已久的情绪马上爆发,眼神温柔而眷恋,神情深情而凄哀。 “筱筱……” 肖筱打了一个冷战,心里反胃的同时,看着女帝和楚萧,一脸懵逼。 “筱筱,许久未见,为夫思之如狂,如今斗胆向陛下求一个恩典,容你回到为夫身边……” 楚萧见肖筱神色迷茫,很贴心地向她解释,语气温柔到令鸡皮疙瘩都害怕。 “什么?!”肖筱失声。 楚萧以为她“惊喜若狂”,甚是满意。 他觉得小妾对自己真的是情深义重,必然是日思夜想都希望回到他身边,不然不会如此激动网,导致殿前失仪。 思及此,心中生起些许怜惜。 再看肖筱的神情,双目圆睁,眼眶微红,嘴唇因为“惊喜”而颤抖,浑身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而笼罩。 楚萧见此,心中大动。 脸上的深情款款也真实了许多,正要捏着嗓子柔声安慰一下。 只见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小妾,仰天哀鸣一声,奔向他的方向,犹如织女奔向久别重逢的牛郎。 楚萧展开怀抱,温柔等待她扑进来。 “嘭!” 她确实扑过来了,只不过用的力气太大,把他撞得一屁股栽到在地。 感觉肋骨要断,屁股要裂。 楚萧被撞得眼冒金星,发冠都掉了,正想着小妾过于热情了,却见—— “扑通!” 肖筱越过他,扑到女帝跟前,膝盖一弯,双手一伸,死死地保住女帝的大腿不撒手。 “陛下——” “您看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能吃会玩儿还能给您逗乐儿,每天认真负责、全心全意为陛下准备膳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陛下啊,一日为厨,终生为厨,您不能‘始乱终弃’,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哇,呜呜呜哇……” “呜呜呜,陛下,我想给您做一辈子饭,不想回去喂种马,呜呜呜呜……陛下……” “……” 楚萧脸上的深情出现裂痕。 小妾不想回到他身边?!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小妾只是在向女帝表忠心,才好稳固自己在女帝心中的地位,地位稳固了能更好地帮助他。 一定是这样的! 小妾对他是真心的! 然鹅,下一瞬—— “陛下!您看在我给您亲手做那么多顿饭的份上,求别把我丢给楚萧这个渣渣,他心术不正、无耻好色,还脑子有问题!” “他院子里一堆女人,比您的后宫还多,鬼知道他有没有得那啥艾……哦不,花柳病,还好我没有被他得逞,才保住一条小命。” “陛下,求求您了,救救厨子吧,留下厨子吧,救厨一命胜过一个御膳房啊!” “呜呜呜,陛下,我不要走……” 女帝神情复杂地看着挂在自己大腿上的厨子,她好像什么都没说,更没有把她送回去的意思吧? 她是怎么通过楚萧一句话,脑补出那么多东西来的? “您要是真不要我,我、我就……” 肖筱越说越悲伤,绝望之下,甚至一脸绝然地以死相逼,“您不要我,我就撑死自己给您看!” 姒灼:“……” 这个死法很厨子。 楚萧:“!!!” 他脸上的深情,彻底粉碎。 苍天啊,谁能告诉他,对他“情真意切”的小妾去哪儿了?! 肖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从未存在过。 “很不幸,”姒灼把肖筱拉起来,神情淡淡地看着楚萧,“没有人要陪你回去种田,所以……”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怎么能真的回去种田?! 楚萧一慌,拼命摇头,“陛下,我……” “嗯?你不想回去种田?”姒灼语气有些危险,楚萧下意识想点头,却听她道:“你这是要欺君么?” “不……” “退下。” 楚萧一脸灰败,双目呆滞,被侍卫扒了官服,拖了出去,回乡种田。 就这样,CP断裂,男主谢幕。 肖筱:干的漂亮! 肖筱如释重负,喜大奔普地奔厨房去。 崩了这波剧情,姒灼心情愉悦,不过总觉得过程中好像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 哦对了,少了天秀的吐槽 姒灼环顾四周,咦,统子呢? 就在这时,空气荡漾一道金色波纹,一个白团子被人丢了出来。 “窝不要去陪她惹,她就知道欺负窝,还糟蹋窝的宝贝瓜子,哇呜,主神粑粑,呜呜呜……” 天秀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姒灼:“……” 说实话,她有点幻灭。 这统子是回神界打小报告,然后又被主神无情地扔回来了么? 突然,波纹中掉一个小袋子。 天秀连忙接住,拆开一看,全是瓜子,终于不撕心裂肺地哭号了。 它一边吸鼻子,一边磕瓜子。 姒灼盯着它沉默良久,心中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罪恶感,她竟然能把一个系统,或者说神,欺负成这样? 她真的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么? 天秀无视她。 第32章不愧是朕32 铲除平王余党后,朝堂恢复平静。 春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礼部忙碌起来,姒灼点了虞太傅为主监考官。 批阅考生答卷时,为保证公平公正,姒灼有意命人在批阅之前,封住所有考生姓名,直到成绩公布。 有一份答卷引起了官员注意,主要是策论,不似寻常考生求稳,循规滔距,而是另辟蹊径,见解独到。 当然,也有些许瑕疵,比如明显基础不扎实,旁征博引时,一个历史事件的年份错了。 由此见的,此人本身天赋异禀。 如果再好生培养,必成大器。 今年有许多考生表现得可圈可点,这一份较为招眼,也还有更为沉稳严谨的答卷。 虞太傅思忖许久,还是将这份答卷放入了贡生之列,至于三甲之中的排名,便看殿试了。 直到殿试,众臣才震惊地发现。 这份引起注目的答卷,竟然出自沈华之手! 虞太傅震惊之余,也暗暗点头。 沈华与寻常考生一起考核,隐瞒身份,而且全部封住姓名,能走到这一步,当真不易,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也不枉陛下破例允他参加科考。 殿试考场之中,女帝端坐于中央案前,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奋笔疾书的诸位考生。 殿中香烟袅袅,似闻春蚕食叶声。 姒灼看向沈华,他与其他考生一样,全神贯注于试题之中,神色认真而自信。 殿试持续了整整一日,宫殿坐北朝南,阳光铺在在殿门口处,在时光流逝中缓缓移动,渐渐变得橘黄柔和。 奋笔疾书了一日的沈华,眉眼间有疲惫,眼神却明亮,如其他人一样,满怀憧憬又紧张万分。 衣袖上染了一滴墨,自己却丝毫未察。 姒灼忽而意识到,沈华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的少年郎。 最后的殿试,沈华的表现也异常优异,天下人才荟萃,与之比肩的自然也有。 姒灼最后将他放到一甲第二名,榜眼。 第一名也并无不可,但太过招眼,他的身份是个问题。 如果荣光太盛,难免引人攻讦他媚主,质疑考核公平性,而忽略他本身的才华。 其次,他基础不牢靠也是显而易见的。 总体上来看,姒灼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之前定的目标是前十,如今都能争一争榜首了。 超常发挥,没给她丢人。 沈华终于得偿所愿,堂堂正正地立于朝堂之上,本以为封尘的报国热血再度复燃。 满腹才华终于有施展之地,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荣光无限,平步青云,直至——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与此同时,北方河渠也逐渐修好了。 困扰了大辰数年的春旱难题得以解决,北方量产高升,百姓富足安乐。 女帝治国有方的名声,也因此名扬天下。 君明臣贤,盛世太平。 “秀儿,任务完成了没?” 姒灼看向天秀问道,这统子脾气大得很,说赌气就赌气,能一个月不跟她搭话的那种。 不管她做什么,它都只是磕着瓜子,冷冷地看着她,啥都不说。 为了一把瓜子…… 姒灼也是服气,于是直接让人给整来一仓库瓜子,把天秀给活埋了。 埋完之后,仓库空了,统子也正常了。 “你还记得有任务?” 天秀惊奇地看着她,“我看你玩的那么嗨,还以为你要在这里玩一辈子呢!” “……” 姒灼无语凝噎地看着天秀,她真的有那么“不务正业”么? “小祖宗,者求您赶紧走。” 天秀神色复杂地看着姒灼,能把者逼到这份上,也是够可以的。 姒灼自己是成明君了,也没做什么罪孽深重的事,但是剧情被她崩地稀巴烂,者亲娘都不认识了。 者已经遭到惨烈的刀片伺候。 有人投诉说这个世界“名不副实”。 世子爷明显是个渣男草包,怎么能让这种人当男主?!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和女主肖筱没有在一起。 但是,说好的先婚后爱的小甜饼呢?! 者你乱名字骗狗进来杀! 于是乎,遭到无数怨念狂轰滥炸的者,不得已含泪做出了一个亡羊补牢的决定—— 改名。 原名《穿越后我靠厨艺成了世子爷的霸宠小娇妻》改成了《穿越后我靠厨艺成了陛下的咸鱼小御厨》。 另外,男主也废了,主角只有一个肖筱。 “……” 姒灼斜靠在龙椅之上,漫不经心地听天秀吐槽,听到自己的种种“罪行”,没有丝毫愧疚。 她甚至感叹:“不愧是朕。” “……” 天秀槽多无口。 “不管怎么样,你得走了。” 姒灼点头,她当然得走。 其他灵魂碎片还等着她呢,主神之位也还在等着她呢(划掉)。 她微垂着眸,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色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每一条裂纹。 碎裂成这样,分明难看得紧。 可姒灼却爱不释手。 每每将它置于手中,抚过它每一条纹路时,万千思绪纷纷扰扰皆能化作平静。 它到底是什么? 姒灼不知道。 她只觉得,它很重要。 难以割舍的重要。 “陛下?” 沈华进来了,见姒灼神情难辨,不知在想什么,一身帝王冕服还未换下,玄底金纹,威严深沉又高不可攀。 莫名的心头一慌,情不自禁地开口唤她,将她的注意力从不知名的事物上拉回来。 “小花,过来。” 姒灼注意到他,缓缓勾起笑,一身冰冷转瞬间化作慵懒散漫,还有若有若无的蛊惑。 她向他勾了勾手指,动作轻佻又优雅,亦如初见,勾魂摄魄。 沈华心头一颤,忽而心中恍然。 他总想不通自己是何时动心的,如今时光被她一指勾出,与当下重合。 心头的悸动,分明早已有过。 就在选秀的初遇,只是他当时误以为自己只是过于紧张了,哪里想过别的? 情早在那时起,便一往而深。 沈华轻轻地笑,眉眼如春风温柔。 他一步步向她走进,月牙色广袖袍衣袂飘飘,翩然如谪仙,干净如雪色。 分明走的从容,却透着义无反顾。 “朕要走了。” 待他走近,姒灼意味不明地开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蓦地变幻的脸色。 沈华怔了怔,莫名的的心慌更明显了。 “陛下可以带上臣吗?” 他下意识地问,心中兵荒马乱。 第33章不愧是朕终 “你就不问朕要去哪儿么?” 姒灼略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指腹摩挲令牌的动作顿了顿。 沈华摇头,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要去哪儿。 他只在乎能不能带上他。 “哪里你都愿意去么?” 姒灼垂了眸,神色一片平淡,被眼帘微掩着的眸,却漆黑如夜,似有暗潮汹涌。 “只愿陪伴在陛下左右……” 他几乎想都不想就回答。 全然没有看到姒灼眼中徒然翻涌的危险气息,幽深蛊惑,仿佛在眼里藏了深渊。 “如果,是下地狱呢?” “您在,哪里都行。” 沈华仿佛真的受到了蛊惑,全然不在乎她的眼中的危机四伏,只是笑如清雪,干净透彻。 如若雪上花,洁净而惊艳。 姒灼眼底的散漫敛尽。 她仿佛看到有人走进她的世界。 天地晦暗,白骨森然。 他在一片漆黑泥泞又血腥的土地上。 种下一朵雪白干净的花。 “好。” 她抬眸笑了,唇畔缓缓勾起,不似平常时带着冷意的似笑非笑,而是切切实实的笑。 漫不经心的慵懒,风轻云淡的惑人。 “过来。”她靠在龙椅靠背上,微微展开双臂,再也不容拒绝地开口。 她给过他机会,从她身边逃离。 既然他没把握住,那便再也无处可逃了。 沈华怔了怔,眸中有欣喜若狂。 他带着试探走上前,轻轻拥住她,身心愉悦到颤抖,像极了盲目狂喜奔向火焰的蛾。 她回抱他,搂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额上,阴影打在脸上,声音低沉惑人。 “小花,你是我的,逃不了了……” 她想在繁华又寂寥的三千世界摘一朵花。 用染血的手攥紧一抹洁白。 作为掌中花,再也不放手。 姒灼额头浮起一点银光,没入沈华体内。 分明是璀璨如星辰的光亮,却携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将两个人的灵魂笼罩。 沈华只觉得,漫天星辰降临,璀璨夺目的星光将他包围缠绕,带他沉入繁星点点的春日夜色里,亿万群星汇聚成河向他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就这样,无怨无悔地,溺死在星河灿烂里。 触目可及都是光。 她的光。 银光消失后,空旷的大殿中再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只余龙椅之上相拥,永远沉睡的璧人。 火焰凭空燃起,将宫阙燃作断井残垣。 将她与他的痕迹,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火光里,姒灼手中白玉令牌微亮。 一抹微弱的白光没入其中。 微不可查的一道细小裂纹愈合。 玉牌随姒灼的魂魄离开,抵达面位中转站,依旧好端端的放在她手中。 回到本体的姒灼,习惯性的把玩着白玉令牌,指腹摩挲过玉牌上的每一条裂痕。 指尖微顿,她垂眸。 尽管变化极其微小,可她还是一眼便看出来,白玉令牌上有一道裂痕消失了。 她探出神识,奇异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空白的记忆因一缕魂魄的回归而微微动荡。 一帧画面跃入脑海。 画面中是完好无损的白玉令牌,通身萦绕淡淡白色流光,正面一个“御”字龙飞凤舞,背面盛放桃花灼灼。 「御神令」 她看着玉牌缓缓勾起起笑容,指腹摩挲着御神令上的每一道裂痕,触手温润而舒适。 “果然是你啊,小花……” “他是御神令,你为什么告诉我他是一朵花?”姒灼有些纳闷地看向天秀。 天秀吐了一口瓜子,白了她一眼,“谁告诉你他是一朵花了,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被誉为‘神遗雪上花’。” “跟我说说神遗之地吧。” 姒灼斜靠在座椅上,神态漫不经心,手撑住额头,白底金纹的衣袂从她手腕滑下。 眉间一抹银白轮廓红雨花钿,灼灼艳烈。 身上有淡淡银色光芒流转,恍然圣光,衬得她如九天神祇。 神圣而不可侵犯,高洁而纤尘不染。 谁又能想到,这个如神一般的人。 几乎堕魔。 她眼底再也没有神的慈悲,只有深渊。 天秀每每看她这样就忍不住唏嘘,这人样貌还与印象里一样,内里却早已黑透了。 “别问我,自己想。”天秀自顾自磕着瓜子道,现在知道太多对她只有坏处没好处。 姒灼瞥它一眼,记忆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我要是想的起来,还用得着问你?” “我要是能告诉你,还用得着瞒你?” “……” — 寝宫付之一炬。 姒灼走得轻巧却也无情。 她不知道有人提着食盒,站在一片废墟中怔怔地想,以后该做饭给谁吃。 “陛下只是去另一个地方玩了……” 肖筱努力扯出明媚的、豁达的,如若三月春花般的笑,却怎么都掩不住心底的迷惘与失落。 她知道女帝身上有异常,她也感觉得到,女帝看透了她所有的秘密,这让她觉得轻松。 在女帝面前,她用不着小心翼翼地遮掩。 都说皇宫是座黄金牢笼,可她在这里生活的时光,自由自在又愉快。 女帝逝世后,虞太傅和云大将军择一皇族血脉继位,新皇是位明君,为人和善宽仁。 因为女帝,人人都待她很客气。 她很努力想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 可是,做不到。 没人同女帝一样陪她玩闹,没人能全然忽略她在这个朝代的格格不入。 女帝在的时候,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属于这个朝代了。 如今打回原形,她不过是个外来者。 她于盛世繁华中形单影只,没人了解她。 最后,她出宫了,安公公也出宫了。 大抵是无法忍受,皇宫每一处都有女帝的痕迹,每一处,又变得分外陌生。 她用攒的金瓜子,开了一家酒楼。 越来越多人赞美她的厨艺,酒楼的名声传遍天下,甚至有人一掷千金只求一道菜。 她似乎活得很好,很充实。 看,女帝走了就走了呗。 她又不是菟丝花,非得依赖别人活着。 她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有时候回忆总是挥之不去,酒楼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她身处喧嚣热闹里,心中却升起无法排遣的失落迷惘,仿佛周遭欢腾与她无关。 她还是忘不了那段自在的时光。 她努力安慰自己,陛下只是去别的地方玩了,又没真的死掉,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用力让脸上笑容明媚起来。 眼泪却夺眶而出,如决堤之水。 “陛下你去别的地方玩了,怎么不带上我,说好不丢下我的,你诓我……你骗人……” 第34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叮咚!位面《我和霸道总裁隐婚后在娱乐圈爆红了》已抵达~” 天秀捏着嗓子装软萌,假装自己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系统。 姒灼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迷离的灯光,无数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推杯换盏,许多人已经有了醉意。 氛围热烈,放纵恣意。 她微微垂眸,注视着手中红酒杯。 殷红的酒随着她轻轻晃动,在透明高脚杯中流动着,隐约倒映着她的面容。 妆容精致大方,带着几分侵略性,眉眼冷淡,眸光锐利,一身上位者风。 姒灼看着酒杯中的自己,接收着这个世界的信息,很快便露出赞赏的目光。 “不愧是我。” 她的切片还是她的切片,一如既往地横行霸道,一波操作溜的飞起。 这个面位的女主,是十八线女演员沐菲。 她被签约公司星悦娱乐逼迫,和一个投资商潜规则。 她不愿意,却被经纪人迷晕,送到投资商的房间。 反抗过程中,她用烟灰缸砸晕投资商,逃走时却迷迷糊糊跑到天影娱乐总裁顾晟房间里。 恰巧,此时的顾晟被人下药。 “女人,是你勾引我的。”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甜美。” “女人,要么和我结婚,要么全网封杀。” “女人,我不只馋你的身子,我还馋你的心……” …… 于是乎,沐菲就这样走上了“先上后爱”与霸总隐婚后在娱乐圈爆红的人生巅峰。 简直是标准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式圆满结局! but,当大佬的切片成为君耀影业的总裁之后—— 切片俨然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 她给派出所扣了一个电话,“警察,香格里拉大酒店606号总统套房,有人正在进行色、情交易。” 警察和记者蜂拥而至。 于是乎,男女主齐齐上热搜。 紧接着,切片趁天影娱乐名声惨淡股票下跌,把顾晟的公司吞并了。 一波操作猛如虎,君耀一跃成娱乐圈最强者,切片自然又成了领域最大的大佬。 天凉了,男主破产了。 至于女主沐菲? 她还是那个十八线小演员。 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名声惨淡的十八线小演员。 天秀对于剧情崩坏,已经无力吐槽了,开始尽职尽责地帮姒灼分析她的任务。 “看到没,又是潜规则又是下药,娱乐圈的水太混了,你作为娱乐圈最大资本家,得负责清一清。” “与我何干?”姒灼冷冷地瞥它一眼。 上一个面位让她当明君,还可以说是给自己的切片收拾烂摊子。 这个面位,娱乐圈混乱跟她有毛线关系? 天秀默了默,者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号仿佛还响在耳畔,脑壳痛。 “你走霸总的路,让男女主无路可走,把这个面位的剧情崩了个彻底,好歹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吧?” 姒灼冷漠脸,“拒绝。” 天秀神情沧桑,者哭了,求她走人,“不做任务,不如走人?” “拒绝。” 姒灼抬眼望着某一处,缓缓勾唇,微微扬头饮尽杯中红酒,动作优雅又而慵懒,还有几分潇洒。 有花堪折直须折呐…… 她还没有“摘花”,怎么能走? “……” 天秀担心自己的耳朵被嚎炸掉,冷漠无情地掐断了者的通讯,无可奈何地默哀三秒。 不撕面位就好、不撕面位就好…… 只要不毁天灭地,其他的都是小事。 悲愤伤身,小命要紧。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叫你喝你就喝!一个出来卖的,装什么忠贞烈妇!”一阵带着酒气的呵斥传来。 抬眼望去,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似光鲜,口中却屡屡冒出粗鄙之语来。 他将一瓶酒用力放在一位少年面前,酒瓶底部和大理石桌面的碰撞声很是刺耳,一些酒水从瓶口溅出来,落在少年白净的衬衣上。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只看一眼便清楚了事情始末。 那西装男人,是位制片大腕。 同时,也是个Gay,作风私生活极乱。 少量的人朝少年投去些许怜悯,却全然无人理会,稍微安静一会儿过后,便各自作乐了。 “我不是出来卖的……” 沐华被这侮辱性的语言刺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无力而隐忍。 西装男人嗤笑,周围的目光再无怜悯,悉数化作鄙夷与嘲讽。 这个宴会上,来的都是娱乐圈大腕。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能进来这个宴会,必然走了什么门路,上赶着来攀高枝儿的。 这种事屡见不鲜,圈子里也玩的开,对这种抱着心思混进来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卖”这个字说的是难听,实际上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要么喝,要么滚出去!” 西装男人将酒放在沐华面前,便靠在沙发上冷笑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精致隽秀的脸上,有几分垂涎和恶意。 沐华攥紧了手,指甲陷进掌心里,细微的疼痛化作隐忍,帮他压下心中的耻辱。 他眼中有自嘲,还有苍凉绝望。 在一众“果然如此”的嘲讽目光中,长相干净的少年,颤抖着手拿起面前的酒。 “叮!”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只空酒杯,被人略微用力地放在桌上,穿透了喧闹。 这道声音本不大,只是传出声音的方向,让人不得不投以十二分的注意力。 空酒杯很快被人殷勤地满上。 身着酒红色曳地晚礼服的女子,用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夹起高脚杯,悠悠地晃着。 宴会处处都喧闹不已,唯她身边很清静。 不是无人理会她,而是压根没人敢随意和她搭话,宁可高攀不上,也不能把人得罪了。 君耀影业的CEO,手腕和脾气都是出了名的。 手腕有多狠,脾气就有多差。 别看她美艳得不可方物,美则美矣,却没人敢动心思,多看几眼都怕被挖了眼珠子。 她随意弄出点动静,便令全场屏气凝神。 在忽然安静的宴会上,灯红酒绿不及她风华绝代,霓虹灯光沦为陪衬。 她随意地晃着杯中酒,也不喝,只是略微朝一个方向高抬示意,眸光幽深晦暗,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君耀CEO看着干净少年。 声音慵懒而兴味。 “你,过来……” 第35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2 沐华一怔。 周遭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唯有灯光依旧闪耀,只为那人陪衬。 他自然认得她。 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我?” 沐华略微呆滞地手指自己,她的目光分明落在他身上,他却有些不敢置信。 迷茫懵懂的样子,煞是可爱。 “不然呢?” 姒灼笑了,令璀璨灯光失色。 周围传来若有若无的吸气声,他们也如沐华一样震惊,君耀CEO向来冷漠,怎么会忽然为一个小少年解围? 西装男人早已收回心思,把自己放在沐华面前的一瓶酒拿起来,自己灌了个干净。 而后朝姒灼讨好一笑,往角落里坐,离沐华很远,连忙撇清关系。 他心里忍不住骂娘,慌得一批。 别说君耀CEO了,和她扯上点关系的,他都得罪不起。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想玩的人被这尊大佛给注意到了? 还好没真的玩到手。 沐华心头一颤,狼狈地躲开她的目光。 他心中惶恐又不解,踌躇了须臾,他还是起了身,努力压抑满心慌乱,朝她缓缓走去。 而她笑着看他走来。 “坐。” 姒灼示意自己身侧,旁边离得近一些的人早已识趣的让开。 沐华神经紧绷,乖乖坐下。 姒灼转头看向他,眸中流转着笑意,她将手中酒杯端向他,“要喝么?” 沐华酒精过敏,一丁点儿都沾不得,所以方才西装男人逼他喝,他才会反抗。 他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红酒。 而眼前这个人,他连反抗都不敢。 周围那些名流大腕的人,都怕极了她,更别说他一个没有背景的落魄小演员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乖巧地伸手去接,还小心翼翼地避开触碰到她的手。 就要接住时,酒杯却被人收回。 沐华微睁着眼,愕然地看着姒灼。 她微微仰头,酒杯中的红酒悉数滑入她口中,唇畔依稀染了几分酒的潋滟光色。 “不会喝就别喝,逞什么强?” 姒灼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拿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杯橙汁儿,放入他手中。 随意抬眸往周围扫了一眼,无数人仓皇收回震惊不已的目光,各自消化这惊掉人下巴的一幕。 各自暗暗在心中记下,回去让人查一查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说让君耀CEO亲自倒果汁了,得她一次和颜悦色,都该上香拜佛了。 再无人骚扰他,也无人用轻蔑鄙夷的眼神看他,她的身边真的很清静。 沐华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 果汁很甜,他鼻子一酸。 “谢谢。” 走投无路来到这里,他以为尊严这种东西,从此就与他无缘了。 “谢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懂?”姒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 沐华呆了一瞬,下意识抬头看她,而触及到她幽深惑人的目光,又触电般躲闪开来。 少年白净的脸出现一抹绯红,轻轻点头。 他抱着她的酒杯,很乖巧。 她的人…… 多少人为了讨好她绞尽脑汁却无果,能成为她的人,他感恩戴德都不为过。 她一句话,就能把他从绝境中拉出来。 “我、我需要钱……” 他低低地开口,克制着满腔的耻辱,捧着酒杯的手忍不住收紧,指尖发白。 “嗯。” 姒灼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白净的衬衣上的几滴酒渍,令她微微蹙眉。 “走了。” 她起身,沐华连忙跟上。 直到两人离开后,宴会才恢复之前的随意热闹,才有人敢开口议论纷纷。 “那男生是谁?圈里人?” “没什么印象,应当不是吧。” “好像是圈里的,我上一次接了部戏,见他长相不错就隐约有点印象,他似乎演了个跑龙套的角色。” “君耀CEO会看上一个跑龙套的?” “这档子事儿,看的是脸,又不是身份,你还当是在处对象呢?” “也是,不过入了姒总的眼,也是他的能耐,想爬床吃她软饭的人多了是,我可没见过她还对谁有意思。” “话说,走得那么急,不会是去……咳咳,打住、打住。” …… 姒灼带着沐华从高档会场中出来,她的司机见了,服务周到地为她拉开车门。 看到她身后的沐华,有些诧异,但没多嘴。 姒灼与沐华并排坐在后座上,车开得很稳,夜市里地霓虹灯迷离闪烁,交辉相映在她脸上掠过。 沐华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寂静中,沐华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下意识掐掉铃声,看了姒灼一眼,见她目光投向窗外,没有注意他,这才垂眸看手机。 来电的是自己的经纪人季方,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条消息,大约是消息没回,才打了电话。 季方问他,情况如何。 意识就是问他,有没有成功搭上那个Gay,这就是他参加宴会的目的。 季方帮他“出谋划策”的。 也是他自愿的。 沐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把自己和姒灼的关系告诉季方。 找金主也得有门路,要是普通人,连真正的有钱人见都见不到一面,别说攀上关系了。 沐华入娱乐圈还不久,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在医院门口被季方看见了。 季方看中的,就是沐华这张脸。 只不过娱乐圈有张好脸的人多了去了,沐华没背景,没靠山,没资源,不好出头。 所以季方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让他利用自己这张脸,给自己找个“背景”。 只是沐华一直不愿意,也就只接的到小角色,又苦又累收入还低。 后来,再一次进医院的时候。 他想通了,不得不想通的。 季方和他现在的关系,说得难听一点,跟古时候的老鸨和妓没区别。 季方要好处,沐华要生存。 在他失神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沐华顺着手抬头看去,姒灼正看着他,窗外霓虹飞逝,他微微垂眸,乖乖地将手机放在她手心。 姒灼接过,手机还带着他的温度。 她也没翻他的消息,就是找到通讯录,把自己的私人电话输了进去,然后还给他。 沐华接过,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脸上有一瞬呆滞,还有点……羞耻。 她给自己打的备注是—— 金主霸霸。 “……” 第36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3 车直接开回了别墅。 沐华很是诧异地看着姒灼,她竟然直接把他这种关系的人,带回家的么? 别说是他,司机都很诧异。 总裁可从来没有把人带回家的行为。 但是路上姒灼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问,就只能直接回别墅了。 “去洗澡。” 进了别墅之后,姒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然后让人光速给他准备衣服。 沐华愣了愣,脸上有一丝红晕,有点呆又有点乖地点头了。 “你怎么那么龟毛?有洁癖吧你。”天秀呸了一口瓜子壳儿,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它发现她对人家穿什么衣服,衣服干不干净,特别在意,要不然也做不出来在上一个面位当场叫人家脱衣服的事情来。 而且,每次都很容易让人误会。 “只对他有。” 姒灼一边淡淡地回它,一边打开办公电脑,配合记忆,掌握自己的工作,还有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 她就是喜欢看他白白净净的样子。 换个颜色或者沾了点东西,都让她很不顺眼,就像一朵白净的花,染上了泥巴,让人很想擦干净。 潜意识里希望,他永远干净澄澈。 天秀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消化不良。 它一个吃瓜子的统,为什么要强撒一把狗粮进它肚子里,消化不良,丧心病狂。 天秀狂翻白眼,而后找个小角落自顾自嗑瓜子去,这才是统吃的东西。 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姒灼坐在床上看自己的资料,忽而来了条消息。 是业界名导张凯发来的,张凯和君耀长期合作,张凯属于只拍喜欢的东西,并且拍了一定火的体质。 所以这个人是她公司重量级合作方,也就这个影疯子竟然敢大半夜“骚扰”她。 说是发现一本特别好的古代权谋网络文学作品《心谋》,虽然不是大IP,但是胜在质量好,很适合改编成电视剧。 张凯发现这本书的经历有些奇葩,他女儿沉迷网文,无法自拔,于是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勾了自己女儿的魂。 就是这本《心谋》。 现在还把他的魂儿也勾走了。 说了一箩筐,也就一个意思—— BOSS,买它影视版权! 他要拍,它必火! 切片很看重他,姒灼自然也信任。 于是当即安排人去联系《心谋》的授权平台商议版权事宜,还有联系原作者问问有没有编剧能力。 姒灼很郁闷,每次接手切片的一切,都有一种向工作狂发展的趋势。 切片太能了,两次都身居高位,事儿自然就多了。 她很想撂担子,但是作为本体,她总不能连切片都比不过,那也忒丢人了。 姒灼投入工作时,浴室的门也开了。 她似乎没注意到,沐华洗的时间有点久。 他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局促不安,况且对象还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人。 缓缓地开门,他在门旁踌躇着。 纯白的丝织睡衣柔软地穿在他身上,身上还氤氲着热气,头发还是湿的,悄然滴下小小的水珠。 看到她似乎有事,沐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攥住门把手的手微微松了松。 有些不知所措地想了想,他去倒了一杯热牛奶端给她,忐忑地开口。 “姒总,你宴会上喝了很多酒,喝杯牛奶可使蛋白凝固,缓解酒精在胃内的吸收,有助于养胃。” 姒灼默了默,抬头看向他。 “你学医的?” “不、不是……”沐华心中一紧,下意识以为她嫌自己吵,端着手中的牛奶有些无措。 “我爷爷以前喜欢喝酒,医生建议的。” 姒灼点头,接过牛奶,一饮而尽,然后说了一句,“下次别放糖。” 嗯,如果牛奶能放辣椒就好了。 沐华连忙点头,“好、好的,我记住了。” “说说你的事吧。” 姒灼边关电脑边问,看沐华的目光有些奇怪,怎么每次遇见他,这人都是落魄到不得不“出卖色相”。 上次是被渣亲逼的,这一次呢? “我是由我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也不在了,奶奶得了尿毒症,现在很严重,必须做肾移植手术……” “肾源好不容易找到了,可是手术费要五十万,我刚毕业,工作收入不稳定,没有那么多钱……” “医生说,要是这段时间凑不够,肾源就要给别人了……” 沐华垂眸说着,情绪很是低落,声音似乎有些哽咽,胡乱揪着睡衣的衣袖。 至亲性命垂危,自己刚毕业又无能为力,也难怪病急乱投医傻傻的被人忽悠去做那种事。 “帮帮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沐华红着眼看着她,澄澈的眸中有水雾氤氲。 姒灼微微点头,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朝他轻轻招手,“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沐华的心紧了紧,乖乖的上前。 活像是羊在把自己送入虎口。 姒灼将自己的手机给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开口,“手机密码是202020,支付密码是201314,要多少你自己转。” 说罢,她就起身进了浴室。 沐华还拿着手机发愣,手机开锁密码也就罢了,支付密码可以这样随便说出来么? 犹豫了须臾,他还是打开了她的手机,找到手机银行APP,给自己的银行账户转了五十万。 完了他便把她手机息屏。 很快,自己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是钱到账了,五十万。 他拿着两个手机,不禁有些恍惚。 这件困扰了他许久的事。 就这样,解决了? 须臾,他抿了抿唇,后知后觉涌起狂喜,手术费有了,奶奶有救了! 姒灼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沐华眼神晶亮地看着她,露出了她看到的第一个欢喜的笑容。 “谢谢你。” 沐华眼中满是感激,将手机还给她,但姒灼没有接,沐华有些不解。 “你的手机号,输一下。” 姒灼擦着自己打湿的头发,一身浴袍宽松地披在身上,显得少了平日的锋芒,多了几分温和。 沐华照做,然后递给她。 姒灼接过手机,微微挑眉,沐华,这个位面小花的名字么? 她想了想,把备注改了—— 木小花。 又呆又木的小白花。 第37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4 “需要我帮你吹头发么?” 沐华有些拘谨地问,他好像什么都还没为她做,就拿到钱了。 “好。” 姒灼将毛巾随意披在肩上,任他动作,他的指尖在微卷的长发中穿梭,很轻柔很认真。 热气氤氲,她有些舒服地眯了眯眼。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渲染出若有若无的温馨。 “你自己的也吹一下。” 感觉头发干了之后,姒灼随意拢了一把,而后懒懒地躺在床上,看向沐华。 “哦、哦,好。” 沐华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感觉得到,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他忍不住想,吹完头发之后呢? 想了之后,动作更僵硬了,而且有些心不在焉,还特别慢。 “你想把自己吹秃么?” 见他吹了快半个小时了,姒灼忍不住笑了,“很晚了,吹完了就早点睡吧。” 沐华脸色一红,把吹风机放下,而后带着些许侥幸和明知故问,“我、我今晚睡哪儿?” “这儿。” 姒灼拍了拍自己身侧,理所当然。 她神态很随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慵懒,洗去妆容的脸,少了几分不可直视的锋芒,显得温和了许多。 睡衣松松垮垮,灯光渡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露出一截令人面红心跳的精致锁骨。 沐华大脑一声轰鸣,只余一片空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上去的,姒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觉得有些好笑,这人脑子里一定有废料。 “好好睡吧,今晚不做。” “……” 这么直接,真的好么? 不过事实证明,这么直接的话很有用,神经紧绷了一天的沐华稍微放松,就睡着了。 这一只小白花真是单纯可爱。 姒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得意味深长。 “今晚不做,还有很多晚……” — 次日,晨光破晓。 沐华起床第一件事。 是去给姒灼热了一杯牛奶,没加糖。 吃完早饭后,姒灼去公司,沐华去医院。 原本姒灼想顺带他一程,不过他拒绝了,她也没强求。 沐华缴纳了医药费,看着沐奶奶被推入手术室,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等着,深吸一口气,满腔的消毒水味道,医生护士在走廊上来来往往。 走廊的很寂静,还有些凉,等待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显得煎熬,心中忐忑不安。 他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在门打开的一瞬,下意识地起身来到医生面前。 听到“手术很成功”这几个字,才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一阵虚软,他撑着墙壁缓了缓。 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传来丝丝痛意,展开一看,已经被自己掐出好几道指甲痕。 他看着月牙般的掐痕,露出月牙般的笑。 心中涌起狂喜,特别想宣泄,可是不知道该和谁分享,他恍恍惚惚的,竟然拨通了姒灼的电话号码。 手机发出“嘟嘟嘟”的声音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打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 “小花,有事么?” 她一贯冷淡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沐华的心紧了紧,心中的喜悦微微淡去。 “我、我奶奶的手术很成功……” 他的嗓音有些颤抖,也不知现在是喜悦多一些,还是紧张多一些。 “好。” 她回应了他,而电话那边还传来别的人的声音,似乎是她的助理。 “BOSS,《心谋》原作者是中戏影视戏剧文学专业的,有一定的编剧能力,而且本人有这个意愿。” “嗯,那就她了。” 沐华忽然感觉有一桶凉水从头上泼下来,无处安放的喜悦彻底熄灭。 他好像不应该在她工作的时间打电话过去,而且还说这些,与她无关紧要的事。 她会不会嫌他烦? 姒灼回应了助理一句话,却见电话那头久久没声儿,“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有,打扰了,不好意思……” 沐华的声音带了些许黯然,电话那头的姒灼感觉有些奇怪,刚刚不是还很高兴么?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中午回来吃饭。” “好。” 她交代,他乖巧应下。 然后通话结束了,沐华有些怔忪。 她应该没有生气吧? 当然没有。 此时君耀CEO办公室的助理安悦,看姒灼的眼神是震惊的,世界观崩裂的那种。 BOSS竟然在工作时间接了私人电话! 这也就罢了,对象貌似还是个男生,虽然她没听清电话里头说了什么。 但是,BOSS那声亲昵的“小花”她听见了,还是笑着喊的,她当助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BOSS那么温和过。 简直瞳孔震荡!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想问,不敢。 BOSS心情愉悦了,公司上下全体员工都愉悦了,今天是BOSS难得没有发飙diss他们智商的一天。 哦耶,又在冷酷BOSS手底下多活了一天耶~ 啊,阳光明媚,世界真美好。 沐华无意间成为了君耀全体员工感激对象。 他本人丝毫不知道,他现在正站在VIP病房,看着医护忙来忙去,一脸懵逼。 他立马拦住一个护士,“是不是病房安排错了,我没有定VIP病房啊?” “没有错,有人已经付款了。” 护士笑着回答他,沐华满目错愕,而这个时候,沐奶奶的主治医师找他。 “病人家属,您好,现在起我是病人的主治医生,我叫林斐。” 林斐,国内顶尖外科医生。 这个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奶奶的主治医生不是这位啊,他也只挂得上普通外科医生的号。 沐华看着他,一时失声。 他很想问,林医生,你是不是医错病人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出现在林斐身上,国内知名外科医生兼君耀CEO私人医生,目光复杂地看着沐华。 他面上带笑,心里淌泪。 今天,他放假! 他很想很想把《劳动法》摔君耀CEO的脸上,告她压榨员工,假期都不让人安生。 天知道,他就要和女朋友踏上周游世界的旅途了,一个电话把他的脚拉回来了。 凄惨归凄惨,告是不敢告的,工资那么优厚的地方,除了姒灼这一家,他还真找不到了。 他保住了工作,于是…… 他失恋了。 第38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5 “谢谢你。” 沐华看着已经脱离危险,睡得安稳的沐奶奶,笑着笑着眼睛忽然有点酸,于是忍不住给姒灼发了这条短信。 会为他做这些的,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她怎么会那么好,那么无微不至。 好到他想哭。 可他除了一声谢谢,还能给她什么? “沐华!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道惊异万分的女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看了看正在熟睡的沐奶奶,再看向病房门口。 有些不满对方大呼小叫,有些冷淡地喊了一声,“姐,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沐菲,她满眼震惊。 别说住费用高昂的VIP病房了,这种地方她进都没进来过,沐奶奶怎么会安排到这里? 而且她还听说,手术已经完成了! 五十多万的高昂手术费! 哪儿来的?! 沐菲穿着一身白底碎花长群,身姿如柳,纤细又柔弱,似乎是担心别人认出来,还带着口罩。 她看着沐华,柳叶眉微微蹙着。 “你哪里来的钱?” “你别管。”沐华冷淡地回她。 “我怎么能不管?你是我弟!” 沐菲有些急了,眼中满满的关切。 “小声一点。”沐华的声音清冷。 沐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转瞬间又恢复了寻常温温柔柔地样子,向沐华柔声开口。 “你跟姐出来一下,说几句话好么?” 沐华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起身为沐奶奶捏了捏被子,还是跟她出去了。 他沉默着跟着她,来到一个阳台,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 “沐华,你跟姐说实话,那么多钱,是哪里来的?”沐菲压住自己的情绪,柔声问他。 沐华沉默须臾,还是那句“你别管。” “沐华!” 沐菲的声音有些急了,柔柔的眼中满是担忧,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上有些不赞同。 “沐华,娱乐圈的水很混,当初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沾那些不干净的事,你怎么还……” 沐菲的眼眶有些红了,眉间满是愁绪,犹如一支柔柔弱弱的蒲苇,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沐华只是垂眸沉默着,任沐菲说着。 “你是我弟弟啊,见到你这样、这样堕落,姐真的很痛心,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堕落?”沐华忽而冷笑。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有水光颤动,尚还年少的脸,却出现不该有沧桑。 “是!我是堕落,比不上你清高,你自己清高就好了啊!管我干什么?!” 沐华对她说,情绪有些失控,沐菲有些受惊,而后安慰地看着她,柔柔的,向在看一个叛逆的孩子。 “姐不能不管你,你要走正道,不要让家里人失望……” 不知是她看叛逆孩子的眼神,还是语气中的不赞同,或者那一声“失望”,刺进了他心里。 “走正道?走正道有五十万吗?!” “沐华!你怎么能老说钱,做人不能那么势利。”沐菲下意识地蹙眉,作为长姐,有些不赞同地说教着。 “不说钱说什么?!” “除了钱还有什么能救奶奶的命?!” “你清高,你正道,可你有钱吗?清高能救命吗?奶奶的命能指望谁?” “你吗?爸吗?!” “你被人骂得不敢出门,爸恨不得死在赌桌上,你们谁拿得出五十万?!” “我们……”沐菲一时失声。 “没有钱,奶奶怎么办……” 沐华哽咽着,红着眼瞪她。 沐菲蹙着眉,“那你也不能……” “你以为我愿意吗?!” 沐华朝她吼,极力压抑的情绪还是崩溃了。 要是有选择,谁愿意把自己的尊严放别人脚下践踏,谁愿意低声下气讨好别人,谁愿意把自己拿出去卖啊?! 她以为他愿意啊?! “沐华……”沐菲神色不忍。 沐华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哑。 “你别管我。”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来到病房,看到安睡得沐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见得到往日的慈爱。 沐华抿了抿唇,去牵她的手,轻轻将头靠在她手上,心中忽而涌起酸涩的委屈,声音依赖又哽咽地唤,“奶奶……” 脸贴上沐奶奶温热的手,沐闭了闭眼,将所有委屈和无奈压下,弯了弯唇角。 “奶奶没事就好。” 不就是当别人的情人么,能换奶奶安康,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觉得值得。 况且…… 他遇到的人,那么好。 他想到了姒灼,心中涌起感激,眼中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所有悲伤皆散去,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姒灼的消息,她说:“午饭时间到了,你该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沐华不解。 他向医护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开了医院,打车回到了别墅。 姒灼已经回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将一样东西放在他手里。 沐华连忙接住,垂眸一看,是一个小蛋糕。 他眼中一片茫然,今天不是他生日,也不是什么特别想日子,为什么送蛋糕? “这是……” 姒灼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摸头杀的手感真好,爱不释手,容易上瘾。 “你喜欢吃这个。” “你怎么知道?” 沐华更错愕了,下意识问她。 这个嘛…… 姒灼眼中浮起笑意,缓缓靠近他,眸色潋滟起来,勾魂摄魄。 沐华呆了呆,忽然感觉唇上一温。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引得他全身酥麻战栗。 他还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她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声音低缓而蛊惑 “小花尝起来那么甜,一定是吃甜长大的。” 沐华被撩得心尖发抖,微垂的卷长睫毛一颤一颤的,耳根晕开绯色。 端着蛋糕盒子的手微微用力,又担心压坏了蛋糕,连忙放松手中的力气。 太可爱了,姒灼无师自通姨母笑是什么笑了,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她还可以土拨鼠叫。 微凉的指尖轻抵在他柔软的唇上,她眸中流转着笑意,满身锋芒尽敛。 “喜欢么?” 她意味不明地问他,也不知道是在问他喜不喜欢蛋糕,还是在问他,喜不喜欢别的什么。 他也不知道,但他呆呆地回。 “喜欢。”都喜欢。 第39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6 她猜错了。 他不是吃甜长大的。 恰恰相反,他是吃苦长大的。 可是,蛋糕真的好甜。 吃一小口,就可以把过往的苦冲淡。 他小口小口地吃。 心都甜化了。 她还说。 每天都给他带。 每天…… 看着她含笑的眉眼。 他的心尖在发颤。 他和她。 会有每天么? — 午饭过后,姒灼又去了公司,最近有点忙,《心谋》属于大制作。 张凯这人比姒灼还龟毛,他操刀的都是大制作,前期筹备的工程量巨大。 沐奶奶这块巨石在沐华心底落下,沐华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工作。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沐华有一个试镜要参加,他跑龙套太久了,也一直注意锻炼演技,于是想向上冲一冲,目标就是这个试镜一个男四号。 饰演男主的弟弟,形象人设与沐华蛮契合的。 沐华觉得拿下的把握挺大的。 他将每一句台词都背下,自己练过很多次,试演过程中,导演的态度很满意。 如此看来,应当是十拿九稳了。 可是临门一脚,被人抢了。 导演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还亲自打电话给沐华,通知他,角色给别人了。 听出导演语气中的无奈,沐华再看这部戏的投资商名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黯然。 似乎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比不过别人走后门,将近一个月的准备付之东流。 沐华眼中有茫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前方所有的路都被截断的挫败感席卷而来。 既然没有路,他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电话铃声响了。 拿起来一看,赫然一个“金主霸霸”。 “……” 几个大字一出现,心中的颓丧莫名其妙被震散了一些是肿么回事? 这几个字实在是太震撼了。 好想改啊…… 沐华连忙接了。 金主霸霸喊他回家吃饭了。 姒灼和他聊了几句,虽然沐华还是一样的乖巧可爱,可是金主霸霸的敏锐直觉告诉她。 小花他不开心。 “回来。” 小花快回来。 金主霸霸保证让你开心。 沐华乖乖回别墅了。 他不知道的是。 某个被他遗忘的人,也就是他的经纪人季方,正黑人问号脸地看着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 沐华不会是死了吧? 短信不回,电话不通,家里没人。 他真的是死了吧?! 季方心里火大,好不容易把人塞进那个宴会,金主没钓到也就罢了,还给他玩失踪?! 他联系了那个投资方,知道事情泡汤了,还莫名其妙被那个人骂得狗血淋头。 得,不但没钓上,还得罪了。 沐华怎么那么能呢,犯了事儿就躲?! 季方并不知道,宴会上发生的后续事件,那些大腕,都见识过姒灼有多狠,也没胆子议论姒灼的是非。 况且,对他们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包养了个人么? 季方更不知道的是。 沐华不回消息,真的是单纯的忘了。 刚看到消息的时候,被姒灼打断了,然后新消息提示就没了,加上最近事儿多,又满心牵挂沐奶奶,一时间就抛到脑后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沐华抵达别墅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西天被染做橘黄,一缕夕霞透过玻璃窗,撒在客厅的沙发上。 姒灼坐在沙发上,等他。 橘黄霞光映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她察觉到他的来到,转过头看他,淡漠的墨眸冰雪消融,眉眼含笑。 “小花回来了。” 沐华心头一颤。 忽而有一种回家的错觉。 “过来。” 姒灼张开怀抱。 沐华呆了呆,乖乖走过去拥住她,动作有些僵硬和小心翼翼。 好软,淡淡的沐浴露香很好闻。 姒灼又有些手痒,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软发,瞧见他耳根红了,她恶趣味地吹了口气。 更红了。 小花真可爱。 “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么?” 姒灼边揉他的软发,边轻声问。 “没什么。” 沐华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委屈,声音闷闷的,姒灼听了忍俊不禁。 “口是心非。” 沐华没再吭声。 “再不说……” 姒灼捏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掰过来,缓缓凑近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绯色。 “再不说,我就亲你了。” 沐华神情有一瞬呆滞,仿佛有些受惊,连忙道:“我说!” 姒灼亲了他一口,“说吧。” “……” 他都要说了,为什么还亲? 察觉到自己不说,姒灼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沐华就乖乖地把下午的事儿多了。 姒灼眸中有一瞬冷意,面上却不显,而是揉着他的软发笑着道:“他有后台,你没有吗?” 沐华愣愣地看着她。 “你跟我撒个娇,男一都是你的。”姒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眸中流转着笑意。 “……” 撒、撒娇?! 沐华瞪大眼睛看着她。 他憋了老半天,就憋出来一句,“这、这不好……” 姒灼见他这幅呆萌的样子,感觉他无意间达到了撒娇的效果,于是也不逗他了,揉了揉他的头,放他起来。 “嗯,是不好,这个垃圾剧里的男一有什么好演的?”姒灼了解他起试镜的剧组之后,露出她娱乐圈金主霸霸的蔑视。 “……” 他说的不好,不是这个意思好伐? 姒灼仿佛瞬间进入了工作模式,拿出手机翻出助理给她的发过来的《心谋》原著,然后递给沐华,还给它分析角色。 “《心谋》讲诉的是,被奸臣构陷以至家破人亡的冤臣之子,利用夺嫡之争复仇的故事。” “这个角色前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你本色出演很合适,后期表面赤忱,实则笑里藏刀。” “如果你能把握好这个人物弧光,这个角色可以去尝试一下。” “如果不行,这个剧中的男二,是全剧唯一心思单纯,还能活完全集的,挺讨喜的,戏份也多,你全程本色出演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就是只能赚人气,拿不到突破性成绩,张凯是奔着名利双收去的,这个角色无大的出彩点,是蹭不到奖项的。” 沐华有些错愕,姒灼看着他接着说。 “张凯那个臭脾气,直接塞你进去他准会炸,我也只能给你个试镜的机会。” “男二应当没问题,但我希望你冲一下男一。” “你觉得呢?” 第40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7 “我不行……” 沐华震惊之余,下意识地说 他入圈也就半年左右,还一直接一些小角色,怎么也要一步步来,演技也不是很纯熟,怎么好突然就奔男一? 况且,他怎么会不知道《心谋》? 自从君耀影业买下《心谋》版权,又穿出风声说是张凯执导,整个娱乐圈都炸锅了。 如今娱乐圈有一个定律: 君耀+张凯=名利双收。 娱乐圈多少大腕两眼冒光地盯着呢,各种影帝影后顶流明星都想挤进来。 他一个小透明去跟他们争?! 说实话…… 他初生牛犊,有点怕虎。 “不行?” 姒灼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诧异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移向他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 “……” 沐华脸色爆红,羞赧万分。 “不是这个!”他被她的目光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只得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姒灼被蒙了眼,唇角却弯着,漫不经心地说着虎狼之词。 “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小花要证明一下么?” “……” 论纯洁的话题是如何变得有颜色的? 真相只有一个。 某人脑子里废料多。 “小花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被我猜中了,那可如何是好……” 姒灼说得煞有其事,神情颇有些叹息,可惜眼睛被沐华自己蒙住了,不然便可以看到她眼中流转的饶有兴味。 “……” 沐华无语凝噎,她怎么这样?! 姒灼笑得愉悦悠然。 纯洁的小白花真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到了暖暖的阳光,暖黄暖黄的那种。 好想阳光普照小白花。 “小花不行,那我养着你又不能吃,岂不是很亏?” “……” 沐华的羞耻心要炸裂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声音羞恼,“我行!你不要再说了!” 姒灼唇角笑意更浓,啄了他的掌心一下。 沐华触电般弹开,睁圆了眼睛看着她,后退了好几步,还不小心撞到了茶几,整个人显得惊慌不已。 “行就好,下周一去参加试镜。” 罪魁祸首姒灼则恰恰相反,刚逗完小白花的她,心情愉悦地靠在沙发上,姿态从容又淡定。 仿佛某些虎狼之词不是她说的。 “……” 此“行”和彼“行”转换得太快了吧? 沐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姒灼。 他觉得君耀CEO的高冷人设有点崩。 “剧本还没写好,你先看看原著吧。”姒灼无缝衔接此“行”与彼“行”,一片云淡风轻。 沐华乖乖点头。 之后姒灼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安悦,让她查清楚沐华去试镜的那个剧组走后门的事儿,然后放网上爆料。 网上一片骂声。 姒灼还让人刻意引导大众注意到沐华,把他试镜的视频也放上去,增加曝光量,舆论两边倒,很快冲上了两三条热搜。 #实锤!xx剧组试镜后门敞开# #让我们扒一扒流量小生叶帆的后台有哪些# #咦?这个陌生小哥哥有颜又有才# 舆论一片骂声,xx剧组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剧组,加上君耀给xx剧组的投资方施压,连连撤资了大半。 剧组荣幸得垮了,网友拍手叫好,纷纷道:热烈庆祝辣眼剧腹死胎中!撒花~ 叶帆就是那个抢了沐华角色的人,与沐华同期出道,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家庭,但莫名其妙得到很多资源,很快就远超沐华。 是什么原因,显而易见。 他的后台,说来也是缘分,姒灼难得有点印象,当然不是什么好印象。 叶帆的后台,就是当初宴会上那个Gay,娱乐圈著名制片人,作风私生活乱极了。 不过这人的求生欲特别强,知道什么人自己玩得起,什么人自己碰不得。 当初在宴会上,姒灼表现出一丝对沐华有兴趣的样子,这人就吓得光速跑路。 如今在这一场爆料中,似乎嗅到了大佬的王霸之气,又果断甩了叶帆,当缩头乌龟了。 当然,叶帆的后台不止一个。 不然热搜就不会说是#让我们扒一扒流量小生叶帆的后台有哪些#了。 可惜后台再多,也阻止不了他黑料满天飞。 还有一个热搜是关于沐华的,自然是姒灼背后做动作挂上去的。 先把人放在观众面前热一热,届时出现在《心谋》剧组的时候不会引起那么大非议。 他容貌在娱乐圈是一等一的,在看试镜视频,如此年轻,演技却不错,同情加欣赏,一时之间好评如潮。 天秀磕着瓜子,看到姒灼的一系列动作,小眼睛里有那么一丝丝鄙视,“你干嘛呢?” “揭露娱乐圈黑幕,还业界公平公正,顺便帮小花出个气。”姒灼义正言辞,面不改色。 “……”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天秀敢用自己好几吨的瓜子打赌,后者是重点,前者才是顺带。 沐华的微博疯狂涨粉中,但他习惯让手机长草,本人还没发现。 他的经纪人季方很快察觉到这一系列事件,整个人陷入无限懵逼中,又扣了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他带的艺人突然火了,然鹅自己作为经纪人,却连人都找不着。 他失联了好几天的艺人啊! 到底在哪里啊??? 沐华的手机掉在客厅的沙发里,声音开得不是很响,且卧室在二楼,再加上姒灼“捣乱”。 他没工夫想自己的手机。 姒灼交代下面的人做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则在和小花算账。 “睡”都“睡”过了。 小花竟然想跟她“撇清关系”! “我奶奶的事,谢谢你,那些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我不想欠你的……” 在姒灼心情愉悦地想抱着小花睡觉的时候,小花突然这样跟她说,神情非常之认真。 认真到姒灼想啃他。 “哦?你想怎么还?手术费五十万,VIP病房一周一万八,林斐操刀二十万起步,专门医护一个月两万,后续调养费用一天五百起步,沐奶奶至少还有住院观察两个月……” “这些费用,你用什么还?” 姒灼神情淡淡地和他清算,沐华怔了怔,莫名的觉得她好像心情不大好,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我会努力工作……” “就你那点片酬?” 姒灼声音更冷,沐华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我会努力的……” 沐华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沉默,姒在沉默中开口,“我们什么关系?” 沐华愣了愣,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金、金主和情人……” 去你个萝卜的金主和情人! 谁家金主把情人安在自己家的?! “那么,你还债,自然得用金主和情人的方式还……”姒灼眸色幽深,指尖在他脸上游走。 沐华呆了呆,“什、什么?” “以身抵债。” …… 第41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8 “好。” 他沉默须臾,垂眸乖巧开口。 这一回,轮到姒灼诧异了。 此时姒灼已经将人压在身下,他的手腕被她扣在头顶,非常强势的姿势,让他半点都反抗不得。 他也没有反抗。 很乖,很温软,静默垂眸,曲长睫毛敛尽了所有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主动靠近她,乖巧又讨好,小心翼翼地吻她。 姒灼蹙眉,莫名的心情更烦躁了。 她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她对视,“你怎么了?” 澄澈的眸中有惶恐。 “你怕我?” 姒灼凝视他良久,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她觉得很莫名其妙,上一个面位也就罢了,前期她确实很冷漠。 毕竟她不认得他,而且一眼看穿他接近她的目的,第一印象就是,除了长得养眼以外一无是处的吃干饭的。 时不时有点不受控制的东西冒出来,她性情向来狠辣冷漠,对他生过杀意。 那个时候,她对他好才是见鬼了。 所以上一个面位,他怕她,这个可以理解。 之后恢复了一丢丢记忆,确定这人与她而言很重要,也越看越喜欢,不就对他好起来了么? 和上一个面位相比,她对他还不够好么?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温和了,甚至可以说是处处为他着想,也没有一次对他冷过脸。 所以,他到底怕她做什么? 沐华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反驳。 他很感激她,越是感激越是忐忑害怕。 他和她不一样。 他苦苦挣扎的泥沼,她勾勾手指就能把他拉上来。 同理,也能轻而易举将他打入深渊。 这一点,他一直很清楚。 他也很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 金主与情人,主人与玩物。 喜欢时逗一逗消遣,不喜欢时可以随时弃之如敝屐。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人心生幻想,好到令他害怕,怕自己恃宠而骄,怕自己无意间惹她生气。 就像刚刚,他感觉到她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可她微凉的语气,让他几乎浑身血液都凝固。 她平日里太温和,让他几乎要忘了,面前这个是能掌控他命运的人,是他要竭尽所能去讨好的人。 他与她的关系,她想怎样就怎样。 就像他开始的承诺,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所以他说“好”。 她的任何要求,他都可以说“好”。 隐约察觉到她喜欢乖巧的人,于是他讨好地开口,“我会乖的,您别生气。” 姒灼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松开他,从他身上起开,所有兴致皆被熄灭。 他窥见她眉眼的冷,脸色有些白,眼中惶恐更甚,下意识扯住她浴袍的一小块衣角,声音有些发颤,“对不起……” 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姒灼顿了顿,心中若有若无的火气悉数化作无奈。 简直没脾气。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尽量将声音放温和,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我没生气了。” 她的温柔,和眉间的温热,让他有些失神。 “我对你不好么?”姒灼不解又无奈地看着他。 “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又接着说了一句,“很好……” “既然如此,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姒灼重新躺下来,轻轻抚摸他的发丝,暖色调的灯光柔和了她的眉眼。 沐华抿唇,垂眸沉默。 姒灼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一直在被突破,于是乎把人往怀里一拉抱住,“停止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现在给我闭眼睛睡觉。” 她的气息将沐华包围,他的身体僵了僵。 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姒灼很快伸手将灯关了。 黑暗有时比白天更让人有安全感,姒灼只是抱着他,一直没再有动作,沐华缓缓放松下来。 她的气息萦绕鼻尖,莫名的有些醉人。 被困意袭卷的沐华,神智渐渐模糊,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怕也没用,你跑不了。” “还有,我们之间,也不全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 沐华恍恍惚惚地想,除了金主和情人,还有什么? 她没有接着说。 也许说了。 但他睡着了。 ... 次日,风和日丽。 沐华在晨光熹微中睁眼,入目便是她放大的容颜,阖眸安睡的她,眉眼平静温和地像另一个人。 他有些失神,莫名的地呢喃,“还有什么?” 沐华眼中一片茫然,觉得自己睡的有点迷糊了,什么还有什么? 恰巧姒灼也在此时睁眼,深邃如渊的眸令人不敢直视,浑身气场在睁眼的一瞬间变幻。 沐华心头一颤,连忙避开她的目光。 卷长的睫毛轻轻地发颤,感觉到她如往常一样揉他的头,轻柔温和,无端给人一种宠溺的感觉。 会把人溺死的那种。 他抬头看她,微弱晨光柔和了她的眉眼,“起来了。” 姒灼起身洗漱,然后和他一起吃早饭。 整个过程平和如往常,昨夜的事仿佛没发生过。 沐华悄然松了一口气。 姒灼出发上班前,沐华送她出大门,晨风迎面吹来,拂过她的长发,在她转身回来面向沐华时,有一缕发丝拂过他的脸。 柔柔的,痒痒的,撩得人心尖发颤。 沐华忽而有一种,把这一瞬间悄悄珍藏的冲动。 司机开车停在门口,她回过头来伸手揉他的发,声音染了晨风的味道,平和而微凉。 “有事直接开口跟我说,不要憋住心里胡思乱想,不过昨晚那种和我撇清关系的话,别再让我听到,不然……” 姒灼的眸色幽深,声音轻飘,却带了几分威胁。 “不然我就真的用我的方式,教你怎么还债了,听到了么?” 沐华的脸莫名的红了,轻轻点头。 姒灼眼中有笑意,迅速倾身在他唇上轻点,欣赏他瞬间愣住的呆萌样,便满意地上车离开。 沐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神情恍惚又迷茫,有些无措地呢喃,“怎么老这样?” 她到底知不知道? 老样撩拨人,会让人丢心的。 可他和她这种关系,哪儿有什么结果? 要是哪天她腻了他,不要他了,甚至换别人…… 他该怎么办? 第42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9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只有努力控制自己不丢心。 可是,这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么? 沐华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准备照常去医院看望沐奶奶,出发前终于想起来自己长满草的手机。 他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了它,看着好几个未接电话,心虚中又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自己貌似忘了什么。 原来是忘了经纪人啊?! 艺人忘了经纪人,沐华自己都有点服气自己。 沐华拨了回去,季方看到他的来电,都有一瞬不真实感。 “季哥。”沐华有些愧疚地开口。 “沐华,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经纪人啊!”季方心里冒火,阴阳怪气地讽刺,“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有你这么个艺人!” 沐华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低声下气道:“抱歉……” “宴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方烦躁地开口问,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个,可偏偏自己又查不到。 他去沐奶奶的医院打听过了,手术费已经筹齐了,还换上了一系列极好的待遇。 普通人做不到这样,肯定有贵人帮他。 季方敢肯定,沐华没搭上目标对象,但攀上了别的人。 甚至这个人的势力比那个制片人还要大一些,不然不至于整个宴会的人都默契地封口。 那个制片人骂季方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别特么把我跟他扯上关系,我惜命!” 对方如若谈及那人,犹如遇上洪水猛兽,让季方心中不由活络了起来。 要不是为了这个神秘大佬,季方早就把沐华丢在一边了,他又不只沐华一个艺人,可沐华只有他一个经纪人。 季方要是不爽了,能让沐华一辈子翻不了身。 第一次电话没拨通的时候,他就想把人雪藏,让沐华知道厉害,可是后来隐隐察觉到他攀上了高枝儿,便觉得还有利用价值,就先放他一马。 不过,季方心里却更恼火了。 一攀上了高枝儿就目中无人了,也不想想是谁给他铺的路! 季方暂时压下心中的火气,等着沐华给他交代事情经过,可是电话那头却一直没声儿。 “说话啊!” 经纪人的语气带着怒意,沐华握住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却还是垂眸沉默。 他莫名的不想说出自己和她的关系。 他知道季方的目的,是想通过他,在她身上捞好处。 这样,沐华也可以获利。 可他不想。 明明他与她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 可他就是觉得,让他和她谈利益,他心底有些刺痛。 他自欺欺人地奢望,和她的关系尽量干净一些。 所以昨晚他说,“不想欠她的。” 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如果将关于利益的账都清了,他和她的关系是不是就干净了? 那个时候,如果她还没厌烦他…… 沐华自嘲地笑,笑自己痴心妄想。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要钱的样子贴上去的。 现在装什么清纯? “抱歉,我不想说。”过了良久,在季方的耐心快耗尽的时候,沐华低声开口,带着莫名的执拗。 季方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吗?我告诉你,想得倒美!”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沐华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季方一句“过河拆桥”,其实说的也没错。 是季方帮他打通了路子,现在沐华搭上后台了,却不想让季方捞好处。 任谁都会气的跳脚。 “沐华,我能捧你,也能毁了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季方的声音带着冷笑,棋子不听话了便是弃子,他处理弃子的方式一向是榨干所有好处而后销毁。 他对艺人所有的投资,都是要加倍还回来的。 “对不起,我……”沐华连忙开口。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沐华看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打车去医院看望沐奶奶。 他买了些水果,调整好心情推开病房的门,脸上带着的笑,在看到沐菲也在病房中时,敛了一点。 “奶奶,”他笑着和沐奶奶打招呼,而后低声对沐菲喊了一声“姐。” “阿华来了啊。”沐奶奶目光慈祥地看着他,只是眼中似乎带着隐忧。 沐华的心沉了沉,目光隐晦的看了沐菲一眼,沐菲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奶奶,你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沐华坐在床沿,笑着和沐奶奶说话,似乎没察觉到两个人看他的目光中的异样。 “奶奶哪哪儿都好,就是你,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受苦了……” 沐奶奶念叨着“瘦了”,用枯黄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苍老的眼中带着心疼。 沐华鼻子一酸,却是笑得灿烂,用脸去蹭沐奶奶的手,像个孩子一般,汲取着他手心的温热。 “哪儿有,我好着呢,奶奶安心养病,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吃您做的红烧排骨呢?” “奶奶的病没事了,现在就可以回家给你做红烧排骨,咱们出院吧。” 沐奶奶知道住院费用昂贵,于是拍着他的背道,声音一直很慈爱,甚至没有直接点出来,可沐华心中却有些发闷。 奶奶察觉到了。 许是沐菲说的,许是自己发现的。 手术费、林医生、vip病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明显,他瞒也瞒不住。 他一边不想让沐奶奶知道,可是又想让沐奶奶享受这些待遇。 姒灼给的一切,是对准他的心坎给的,他拒绝不了。 沐奶奶没有像沐菲一样指责他,只是配合他自欺欺人,只是眼中有心疼还有自责。 她不怪沐华走歪路,只怪自己一把老骨头还连累孩子。 “不行,要等养好病再出院。” 沐华垂头,低声拒绝,语气中的执拗令人心底发酸又心疼,他又接着轻声安抚道:“我很好,奶奶别担心……” “哪儿好了?”沐菲反驳他,一脸的不赞同,“沐华,做人不能这么没骨气,被人包……” “你闭嘴!”沐华没忍住吼她,心底涌起一阵阵厌恶。 他真的讨厌极了沐菲自以为是的清高,自己又没能力解决问题,凭什么指责他? 沐菲还想说什么,被沐奶奶制止。 沐华不敢再看沐奶奶的眼睛,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试图狡辩什么,“奶奶,不是她说的那样,我……” 偏偏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沐华看到是姒灼来的电话,下意识想拿着手机离开。 可沐菲手疾眼快抢了他的手机。 她看到“金主霸霸”几个大字,脸有一瞬僵硬。 她迅速划向接听,还开了免提,姒灼的声音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小花,今天中午我有个会要开,就不回来了,蛋糕我让司机给你带回去好么?今天要换个口味吗?” 她的音线有些清冷,但语气很温和,隐约还听得见对面翻阅文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复,似乎有些疑惑。 “小花,怎么了?” 第43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她是谁?” 沐菲拿着手机质问沐华。 沐华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有些慌乱地对姒灼说了一声“抱歉”,便将电话挂断了。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沐华怒视她,眼中带着恼怒和冷意,攥住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我是你姐,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沐菲脸上也带了怒气,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病房内不要吵闹。” 护士敲了门,警告的目光扫向沐菲和沐华两姐弟。 沐华没有再和她争执,冷着脸坐回椅子上。 沐菲又想上来逼问他,但被沐奶奶制止了,“奶奶想喝粥了,菲菲先下去帮奶奶买一份吧。” “我……” 沐菲知道沐奶奶想支开自己,看了看沐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病房。 她离开后,沐奶奶拉住沐华的手,微不可查地轻轻叹息一声,拍着他的手背慈爱安抚。 “阿华别生你姐的气,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非黑即白,又轴又拗,就喜欢说教人。” 沐华抿了抿唇,没说话,微垂的睫毛轻轻得颤。 “她盯着你,也是担心你,你别跟她一般计较,说话的时候顺着她一点,别跟她一般计较,也就过去了。” “都是亲姐弟,要是为了奶奶这个病生了嫌隙,奶奶看了心里难受……” 沐奶奶说着,声音带着自责,都是她连累孩子。 要不是为了她,沐华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走上那条路,也就不会惹得沐菲焦心,两个孩子生了口角。 “奶奶你别难受,我不生她的气也就是了……” 沐华心里发闷,终于开口了,沐菲什么性格他也清楚。 清楚归清楚,有时候还是忍不了,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去反驳沐奶奶。 沐奶奶松了一口气,看着沐华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性地开口,“刚刚给你打电话的……” 沐华神经紧绷,目光闪烁,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沐奶奶看他的目光很复杂,事到如今,钱也用了人家的,立刻撇清关系也说不过去。 唯一能希望的,就是沐华过得好点。 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孩子。 “阿华,替奶奶谢谢她。” 沐奶奶拍着他的手,轻声开口,眼中有些沧桑和不忍,到底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 欠了人家的,终归是要还的。 最令她难受的是,明明是她花的钱,却要连累孩子来承担。 沐华一时之间没察觉到沐奶奶复杂的情绪,听她这样说,有些惊喜她没有责怪他,“奶奶?” “可以跟奶奶说说她吗?” 沐奶奶的声音依旧很慈爱,掩住了一切可能令沐华觉得难受的情绪。 沐华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一看到沐奶奶担忧的目光,还是开了口。 他略过许多事,只说偶然遇见了她,她帮了他,他从了她。 最后他靠在沐奶奶身上,微微弯唇,语气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 “她对我很好,奶奶别担心,她刚刚还说给我买蛋糕呢。” “那就好。” 沐奶奶拍着他的背,似乎放心下来了,只是在沐华看不到的地方,将眼中的隐忧敛得干干净净。 沐奶奶又笑着开口,“方便让奶奶跟她见个面吗?“ 沐华有些错愕,神情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说:“我问问她。” “没事儿,奶奶也就随口一说,要是人家工作忙,就别打扰了,知道吗?” 沐奶奶慈爱叮嘱着,思绪却已经飘去了别的地方。 沐华乖巧点头。 这时,沐菲也回来了。 沐华出了病房,一是惦记着姒灼的电话,二是不想应付沐菲。 沐菲想拦住他,又被沐奶奶叫住,只好任沐华离开。 而此时的姒灼,正在忍受天秀修罗场般的脑洞。 “哎呦喂,你也有今天!” 在姒灼的电话被挂断时,天秀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同时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说什么。 姒灼有预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于是将手中的笔砸向它。 可惜团子虽然看起来肥,但却是个灵活的团子,它扭了一下自己的小圆腰,成功躲开了攻击。 而后,便开始了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家小花那边传来的‘她是谁’这几个字有意思……” 团子煞有其事地说,小短手撑着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巴,一脸深沉的样子,还给自己变出了一套小小的侦探装,假装自己是福尔摩团。 “首先,这是声音的发出者明显是个女的,而且较为年轻,这年龄就和小花很搭,是可以发展异性相吸关系的岁数……” 君耀CEO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拿起了一只杯子。 “其次,这个女的质问小花的语气很熟稔,说明两人关系匪浅,嗯,关系匪浅的孤男寡女……” 君耀CEO中召来助理,让她把杯子满了,要滚烫的开水。 “然后,这个女的的声音饱含怒火,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会让一个和小花关系匪浅的妙龄女子如此气愤呢?” 君耀CEO摸了摸杯子,试了试温度。 嗯,很好,是可以烫猪毛的温度。 “两女和一男,典型的修罗场搭配,啧,小花还因为她挂了你的电话,这说明了什么呢?” 君耀CEO端起了杯子,起身朝侃侃而谈的团子走去。 “最后总结一下,这个女的很可能是小花的……” “聪明智慧的神使大人,说了那么多,累不累,渴不渴?” 君耀CEO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团子,露出了令人命丧黄泉的温柔浅笑。 第一次听到小祖宗这么温柔的语气,团子表示受宠若惊,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听到小祖宗这般温柔地夸它,团子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不禁有些飘飘然。 瞄了一眼小祖宗亲自端来的水,虽然它并不需要喝水,但还是矜持地点了点圆脑袋,“嗯,有点。” “那么,请用。” 君耀CEO笑着将水杯递给它,团子开心地伸出两只小短手接。 君耀CEO温柔又优雅地,将可以用来烫猪头的水,连带杯子,都扣在了团子光滑无毛的脑袋上。 “秀儿,你这脑子,需要好好洗洗了,举手之劳,不用谢。” “……” 见天秀终于不秀了,姒灼施施然转身坐回去,恰好沐华的电话打了过来。 姒灼勾起花见花谢的浅笑,语气非常温柔。 “喂,小花,刚刚你那边是谁在说话?” 第44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哇喔!姐弟恋!” 天秀悄咪咪凑过来偷听姒灼的电话,突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而且这种折磨只有姒灼才能遭受得到。 姒灼深吸一口气,手疾眼快抢了天秀一把瓜子,往窗户外面扔。 团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被高空抛物的东西是它。 天秀果然跳下高楼大厦,去追自己的瓜子了,姒灼终于有了一小会儿的清净。 “你姐是沐菲?”姒灼询问沐华。 沐华愣了一下,有些诧异,“您怎么知道?” “猜的。” 姒灼如是回答,沐华有些不大相信,猜能把名字都猜中么? 不过他想了想,可能是她调查过他,便也没有追问。 姒灼确实是猜的,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貌似少了某些人的存在感,比如男女主角。 依稀记得女主名字叫沐菲,小花如今也性沐,她就这样随口一猜了。 事实证明,团子又在扯萝卜的淡。 “姒总,我奶奶说想见您……” 沐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忐忑,还不待姒灼回答,便又补充。 “不来也没关系,就是、就是随便说说的……” “好。”不就见个人而已,姒灼立马同意了。 “什么?”沐华愣了一下,有种不真实感,这就同意了? 姒灼接着说:“过段时间,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儿就去。” “好、好,谢谢姒总。” 沐华的声音有些欢喜,姒灼却蹙了眉,“不要喊我姒总。” “那喊什么?”沐华错愕,下意识问,理所当然这样喊她的样子,让姒灼想咬花。 “自己想。” “……”想不到。 “喊我名字,比如……”姒灼想了想,然后勾唇笑道:“比如,阿灼。” 沐华一怔,脸色微红,这……也太亲密了吧? 真的可以么? 见小花没吱声,姒灼的语气忽而带着些许玩味,“或者说,你想喊我金主霸霸。” “阿灼。” “乖。” “……” ... 沐华和姒灼通完话,忍不住抹了摸脸颊。 想起来从自己口中出来的那声“阿灼”,脸还有些发烫,心底生出一丝丝微甜的窃喜。 他在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前在沐菲那里得到的烦躁情绪已经散去,眉眼的冰霜融化成笑意。 难得摸出手机随意看了看,终于发现自己火了。 沐华看着自己长草的微博上突然多起来的粉丝,有点懵,再看着一大串私信,有些头皮发麻。 而后他退出了微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要不是工作需要,他压根不会下载这个软件,手机对他来说,只有三个作用: 通讯、闹钟和移动支付。 其他功能都可以荒草丛生。 过了一会儿,沐华和沐奶奶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回别墅了。 虽然姒灼不会回来,但有个蛋糕会回来。 说起来有点幼稚,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吃这种甜食也就罢了,也不知道自己去买。 就知道眼巴巴等着人家给他带回来,跟个小孩子似的。 有时候吃着蛋糕,他会有些恍惚。 他有些分不清,吃蛋糕时的欢喜,到底是因为蛋糕,还是她。 她说,每天都会给他带蛋糕。 他不知道这个承诺她会记几天,也不知道他和她的关系还能维持几天。 如今他只是有些无赖地想,能蹭一个蛋糕是一个。 再贪心一点的话,就是希望能蹭久一些。 他怔了怔。 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呢? 别墅外,沐菲着一身碎花裙,遥遥地站着。 她从医院一直跟到这里,眼睁睁看着沐华进入别墅,脸色变了又变。 原本想进去接着劝沐华“改邪归正”的,但门口有保安守着,肯定不会放她进去。 最重要的是,强闯民宅是不对的,她不能走歪路做违法的事情。 于是乎,她打听清楚这栋别墅的所有者,以及姒灼的工作地点之后,鼓起了娱乐圈大腕都不敢有的勇气,去找君耀CEO了。 沐华这边软硬不吃,她便打算从姒灼这边下手。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不能让弟弟一错再错了。 姒灼接到前台消息,得知沐菲要来找自己时,颇有些兴味地看着天秀开口,“我是不是对女主这种生物有着谜一般的吸引力?” “嗯,你和女主小姐姐的CP的确挺好磕的。”天秀点点头,一脸无聊嗑瓜样。 姒灼默了默,觉得天秀的脑子还是没洗干净,于是又倒了一杯开水。 天秀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麻溜的从姒灼的工作台上滚开。 沐菲在门口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沐浴了前台小姐姐温柔审视的目光,又体验了一把刚好下班的君耀员工的注目礼。 说实话,她有点慌。 “沐小姐,请。”助理替她打开君耀CEO办公室的门,礼貌地微笑。 沐菲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一片寂静,翻阅文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加上黑白冷色调的装修风格,将气氛营造得十分冷凝,无端地令人屏气凝神。 沐菲看到坐在工作台的姒灼,似乎正在提笔签署什么文件,神情平淡认真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一举一动都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漠然。 她心头紧了紧,正要背出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我是沐华的姐姐……” 姒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眼清冷,眸色一贯的幽深寒凉。 沐菲吓得小脸一白,下意识后退一小步。 好、好可怕…… 一边心里害怕,一边又忍不住想,沐华要和这样可怕的人相处,会不会也会觉得害怕。 她突然有点后悔对沐华说话那么严厉了。 可是她真的希望把沐华拉回正道,不严厉一点,沐华性格那么叛逆,又不喜欢她,怎么会听她的话? 想到弟弟还等待自己解救,她努力压下心底的害怕,又准备开口。 “十分钟。” 姒灼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又垂眸看了一眼手表,想到自己的会议开始时间,如是说道,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 沐菲又被吓了一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嘴边的话再一次咽了下去,就不知道咽到哪里去了,脑子一片空白。 她要说什么来着? 第45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姒灼觉得这一届女主有些奇葩。 同时胆子也有点肥,竟然敢对她说教。 说什么“包养情人是不道德的”“不要诱导单纯的男孩子走上歧路”“希望能结束这段不正当的交易”…… 沐菲颤颤巍巍把腹稿背完,就见姒灼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不正当交易?哪里不正当?” 沐菲觉得哪里都不正当,一板一眼地说道:“包养是靠出卖身体获得金钱,本质和卖、淫没有区别。” “是有违社会道德的交易关系,所以是不正当的。” “然后呢?” 沐菲手心冒冷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这种行为会严重危害被包养人的心理健康,同时对您的名誉也会产生不良影响。” “所以,我认为这种关系应该早点结束。” 姒灼看她说的有理有据,觉得有点好玩,于是也跟她“讲道理”。 “不行,现在结束这段关系,我前期投入的资金还没得到应有的回报,会遭受高达百万的财产损失。” “你们使用了我给予的金钱,却不想付出,是试图不劳而获的投机取巧行为,岂不是更有违法律和道德规范?” 沐菲愣了愣,蹙着眉仔细思索了一下,貌似是这个道理。 “可是这种不正当交易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现在结束交易,谁来弥补我的财产损失?”姒灼优哉游哉地逗人玩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沐菲真的开始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令人大开眼界、目瞪口呆。 “我,由我代替沐华,来弥补你的财产损失。”沐菲一脸认真。 姒灼差点把水喷她一脸,幸好还记得要维持自己的霸总形象,默默地咽了下去。 天秀先是被瓜子呛了一下,而后笑出杀猪叫,手里的瓜子被自己笑得抖掉了都顾不上捡。 “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可以可以,这个办法很可!非常可!!!” “橘势大好啊你们!霸道女总裁包养奇葩小姐姐,实在是太好磕了!!!” “妙哉!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姒灼看沐菲的目光一言难尽,沉默良久,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开口。 “我,性别女,爱好男。” 沐菲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茫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之后,小脸涨红,连忙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替我弟弟沐华还债……” “哦不对,不是还债……好像是还债,但不是那样还债,而是这样还债……” 姒灼被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逗乐了,“你到底想怎样还债?” 沐菲憋了老半天,终于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了,“我还你钱。” “你?” 姒灼饶有兴味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说话也很直接不留情面。 “据我所知,你不过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之前和星悦娱乐的总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声名狼藉,濒临失业。” “你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管沐华的事,零零总总上百万的医疗花销,你还得起么?” 话说,沐菲现在名声那么差,似乎还跟切片有点关系。 切片只用一个报警电话,就把男女主原来的命运轨迹来了个闪腰式摇摆,现在破产的男主都不知道在哪个角旮旯儿。 这操作,不愧是她。 被姒灼不留情面地一通说,沐菲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可以写欠条……” 姒灼陷入迷之沉默,一时间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议会即将开始都没注意到。 “你确定要给我写一张百万欠条,然后一辈子都用来还债?” 就沐菲现在这样的情况,钱赚不到多少,家里花销又大,一辈子都还不一定还得清。 “嗯嗯!” 沐菲点头,目光还带着些许恳求,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觉得挺划算的,甚至还有些心虚地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现在奶奶的病已经医好了,只需要写一张欠条,就可以把弟弟救出来。 让她去找别人借钱,可借不到那么多。 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手术费东奔西走,却还凑不齐,把沐华逼到走上歧路…… 沐华当初质问她“你拿得出五十万吗?” 她只能无力摇头,无法反驳。 她拿不出来。 她很没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弟弟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不得不用苍白的说教,来缓解心中的担忧与焦心。 而且她发现,这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惹人嫌,沐华本来就不喜欢她。 可她还能做什么呢? “我现在是还不起,但我会努力工作,一定会尽快还清的,还有,你可以加利息。” 不愧是姐弟,都巴不得自己负债还钱。 沐菲见姒灼一直没开口,有些紧张忐忑,揪着自己的手,搓了搓掌心的冷汗。 姒灼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在卖身葬……哦不,卖身救弟。 她怎么可能答应沐菲,为了一张百万欠条和小花撇清关系? “不行。”姒灼拒绝。 沐菲一急,眼眶有些红,她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你可以加很多利息,翻倍都行,我也可以替你打工,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过我弟弟……” 姒灼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横眉冷视她,只觉得这个奇葩女主想拆散她和小花。 不,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情侣之间互相帮衬是不是很正常?” 沐菲一懵,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来了,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点头。 “所以沐华有困难,我是不是应该帮助他?” 沐菲眼神迷茫,“情侣之间的事,跟您和沐华有什么关系?” “……” 姒灼觉得她脑子一定有坑。 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这人竟然觉得她和小花的关系,和情侣搭不上边,简直在挑战自己的命能不能再短一点。 “秀儿,这么蠢的女主,我替创始者处理了吧?” 姒灼有些手痒,见窗户敞开,总觉得是在邀请她高空抛人。 天秀吐了一口瓜子壳儿,“创始者同意了。” 得,鉴定完毕,亲妈无疑。 “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我和你弟是在处对象……” 第46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处、处对象?!” 沐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家处对象,处得像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 她消化了良久,而后闪过一个念头。 “不,我不信,以您的社会地位,以及眼界认知,真心喜欢一个除了容貌之外,无一出彩之处的男性,几率很低。” “您很可能是用善意的谎言,来令沐华的家人安心,来达到继续维持这段不正常交易的目的。” “噗!”天秀忍不住把瓜子喷了。 这个小姐姐怎么突然这么“机灵”呢?! 姒灼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神特么“容貌之外,无一出彩之处的男性”?! 亲姐,这绝对是亲姐! 亲姐也不能这样说她的小花! 虽然,姒灼暂时还没发掘出,小花身上有哪一点,可以优秀到胜过他的容貌。 咳咳,反正小花哪里都好,无脑喜欢。 “况且,就算您现在对他有一点点兴趣,你们之间也不可能长远地走下去。” “为什么?”姒灼很好奇她还能哔哔出什么,让自己在鬼门关徘徊的言论来。 大佬已经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八百米大刀。 沐菲一点都没察觉到危险将至,她接着一本正经地分析。 “您和沐华的阶级地位相差太大,导致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必然产生一定差异,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同。” “比如我奶奶的病,或许您难以理解,您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却是天塌下来一般,要不是这样,沐华也不会……” “总之,一但进入长期生活,这些隐患就会慢慢暴露出来,成为你们之间的矛盾点。” “你们之间薄弱的感情基础,很快便会在摩擦不断中被消磨殆尽,到最后只剩下彼此厌烦。” “而且,”沐菲鼓起勇气看着姒灼,眼中有担忧,“而且您和沐华之间一开始就不平等。” “您在这段感情中占有绝对控制权,一旦感情破裂,您强势且冷静,但我弟弟沐华脑子不太灵光……” “……” 脑子不太灵光…… 大佬已经缓缓将八百米大刀举起。 “到最后,受到更多伤害的一定是弱势的一方,也就是我弟弟沐华。” “……” 弱势群体木小花? 大佬已经将刀架在了不要命叭叭叭的人的脖子上,正准备砍下去。 有毒吧…… 这个姐姐简直脑回路清奇,自己弟弟和大佬谈恋爱,不劝和也就罢了,还劝分。 而且看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个鬼。 “不,”姒灼实名反对。 “一派胡言,危言耸听。” 你丫的在讲什么屁话?!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沐菲不解地看着姒灼。 当然不对! 大大的不对! 她和小花怎么可能感情破裂?! “认知习惯方面的问题我都能包容,而且我们之间感情基础深厚,不存在感情破裂的情况。” “所以后面的一切,都是你莫须有的猜测。” 姒灼笃定断言。 “感情深厚?您和沐华认识多久了?”沐菲灵魂发问,简直是嫌命长的节奏。 姒灼沉默,在这个面位,一个星期……都不到? 旁边天秀语言屏蔽功能在手,她该怎么解释她和小花感情深厚? 害,她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我非要他,你能如何?” 姒灼声音平缓而冰冷,露出了她一贯的强势,眸色幽深寒凉,全然没有将沐菲放在眼中。 现在会和她说这一通废话,只不过是对她的脑回路来了兴趣而已。 “我……” 沐菲的脸白了白,掌心又冒了一层冷汗,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她真的很没用。 她也就一张嘴能说,道理一箩筐背后,其实是深深的无力。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讲道理。 最后,沐菲只能祈求,“求您,别伤害他,要是不喜欢了,就放了他……” 姒灼沉默了一下。 “不可能。” 不可能会伤害他。 也不可能会不喜欢。 更不可能会放了他。 他是她的,永远都是。 生生世世,都逃脱不了。 沐菲沉默良久,手攥着自己的碎花裙,身姿如柳,柔弱又无力。 最后,她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自己一张嘴很讨人嫌。 既然无力改变姒灼的想法,只能尽量不惹她生气,以防迁怒沐华。 虽然,很可能已经生气了。 “对不起,冒犯和打扰您了。”沐菲低声道歉,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还有上午那通电话,是我一时心急抢了沐华的手机,还偷听了,侵犯你们的隐私,对不起……” “也是我跟踪沐华,打听到你的信息,擅自插手你们的事,都是我的错,和沐华没关系,对不起……” 姒灼沉默地看着她,沐菲小心翼翼的样子,与沐华有一瞬相似,眼中有莫名其妙的惶恐。 她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她貌似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而且一直都在帮他们,自认为尽心尽力、无微不至了,明明很友善啊。 他们怕她干什么? 天秀看到姒灼不解的神色,无语地翻白眼,心知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掌控自己命运时,怎么能做到不害怕? “我没生气。” 姒灼的声音有点无奈,沐菲听到了这句话,却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 沐菲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而姒灼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会议要开,一堆老董已经被晾了有半个小时。 害,不敢怒,更不敢言。 沐菲走出君耀公司,在人行道上走了一会儿,眼中闪过挣扎,还是拿起了手机,拨了沐华的电话。 “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沐菲眼神有些黯然,有些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拨了一个。 还是同样的提示音,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电信公司都骗她,给她留一个面子,安慰她是正在通话中。 可她知道,沐华他挂了电话。 她想和沐华道个歉。 沐华不想听。 沐华不喜欢听她说话。 从来都不喜欢。 沐华讨厌她。 一直一直很讨厌。 讨厌她假清高,讨厌她多管闲事。 沐菲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一时间没有看路,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身上。 手机掉在地上碎了屏。 她抬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第47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是你?!” 沐菲看着面前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男人,仔细看了几眼之后,不禁有些诧异,但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 顾晟,星悦娱乐的CEO。 准确的说,是破产了的星悦娱乐CEO。 沐菲之前倒霉被经纪人坑了,下药丢进一个投资商的房间里,然后砸烟灰缸逃出来,结果却迷迷糊糊进了顾晟的套房里。 差点被强。 她脸色能好才有鬼。 之后警察来了,虽然还有记者,但她还是非常庆幸,心中有些感激那位报警的好心人。 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哪有自身安危重要? 顾晟望了一眼君耀影业高耸的办公楼,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转瞬即逝。 再看向沐菲的目光,温柔似水。 他弯腰将沐菲的手机捡起来,看了一下,神情有些歉意,“抱歉,我赔你一个吧。” 顾晟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低沉又温柔。 沐菲十分错愕,又将他看了又看,这个真的是前星悦娱乐CEO么?! 和印象中狂妄自大的男人有些不符啊! 她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不用了,换块钢化膜就好,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看路。” 沐菲接过手机,看着他温和的眼神,彬彬有礼的姿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你是顾总吗?” 顾晟自嘲一笑,声音黯然中带着豁达,“顾总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无业游民。”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跌落谷底,而且性格改变如此之大。 说实话,沐菲有些震惊。 见他这样,她心中升起一丝丝怜悯,本着乐于助人的精神,指着一家餐馆对他道:“那里还招服务员,一个月三千,可以养活自己。” “……” 顾晟英俊潇洒的脸出现一丝裂痕,神特么服务员,让尊贵的他去干这种低贱的活?! 他饿死也不去! “你怎么了?” 沐菲见他没回应,便转头看向他的脸,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奇怪,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顾晟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是她看错了么? “没什么,谢谢。” 顾晟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上的温文尔雅。 “我们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我请你吃顿饭吧。”他温柔地笑着,眼中的柔情蜜意似乎能溺死人。 沐菲完全没有get到,反而很“善解人意”地说:“不,你是无业游民,比我还穷,我怎么好吃你的饭,还是你自己省着点用吧。” 她说着说着,眼中有一丝丝怜悯。 落魄总裁,太惨了吧。 “……” 顾晟温文尔雅的笑容逐渐僵硬。 女人,我想掐死你。 他深吸一口气,不能前功尽弃,“沐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闹的不是很友好,当时我被下药了,可能对你有所冒犯,我想请你吃顿饭,赔礼道歉。” 沐菲选择性无视顾晟眼中满满的诚意,不过听到他解释,脸色还是好看了不少,“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吃饭就不必了,我还不饿。” “……” 顾晟的笑容已经僵硬,手指关节嘎吱作响。 女人,你成功挑战了我的忍耐力! 该死的钢铁直! “沐小姐,是这样的,我现在身无分文,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看在你我认识一场的份上,你请我吃顿饭吧?” 顾晟豁出去了,半开玩笑着说,眼中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仿佛在说“你倒是看看啊,我装得很像的,对着镜子练过的”! 可沐菲没get他话里的玩笑意味,单纯的她相信了,眼中的怜悯更甚。 “好,待会儿你多吃一点,唉,造化弄人,你以前身价数亿,现在却吃了上顿没下顿,太惨了吧……” “……” 顾晟简直要气裂了。 集美你智商和情商都被狗吃了么?! 要不他还是走人吧…… 看到沐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选她作为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真的没错么?! 沐菲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忍不住摸了摸,咦,天气不冷,也没风啊。 顾晟看着沐菲纤细白嫩的脖子,身后的四十米大刀若隐若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走、吧。”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奔餐馆了。 ... 沐华确实挂了沐菲的电话。 惯性使然,动作熟练。 这么多年针锋相对,不用接他都能预感到沐菲想说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接过沐菲的电话了,每次都看到就挂,沐菲却锲而不舍,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骂他。 简直烦透了。 把人加入黑名单的功能在哪里来着? 沐华仔细翻看着手机里荒草丛生的功能,还没找到加入黑名单这个功能,就接到一条消息。 首先,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沐父被人摁在麻将桌上,昏暗的灯光照亮他恐惧扭曲的脸,他的一节小指,被按在桌上,卡在刀锋下。 沐华浑身一僵,脸色大变。 接下来,是几条消息: “明天下午六点,东宸商务娱乐会所。 沐华,我可不是那么好涮的,你应该不会放任你爸死于非命吧? 救不救他,就看你一句话了。” 是季方,他的经纪人。 沐华盯着照片和短信,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指关节发白,脸色有些难看。 他眼中闪过对沐父常年累积的憎恨,可他到底是他的儿子,不能不管。 鸿门宴,他也得去。 他不知道季方想做什么,思来想去也就一个可能,威胁他说出姒灼,并且永远为季方所用。 沐华冷笑,用他父亲威胁他? 季方还真以为他有多孝顺? 沐父败光家财,气死母亲,偷奶奶的医药费,还对他和沐菲暴力相向…… 父亲,他不配! 最后一次把他捞出来,从此以后,沐华绝对不会再管他,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沐父以后真的死在赌桌上,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至于季方,沐华知道,这是他与虎谋皮的后果,终归是要还的。 他沉着脸回:“好。” 傍晚,姒灼回来了。 沐华正在练台词,姒灼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夕霞透过玻璃窗,打在他侧脸上,将他精致的容颜勾勒地极美,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惊艳。 姒灼有些心动。 但是心动不如行动。 小花真好看。 怎么办? 她有点想,就地行动…… 第48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心动不如行动。 姒灼绕到沐华身后,展开双臂搂住他,她的气息将他环绕,沐华惊得浑身一抖,手中的剧本掉在了地上。 “你、你回来了……” 沐华下意识想挣脱她的怀抱,但还是没有,很快放松下来,乖乖让她抱着。 “你姐来君耀找我了,今天中午。” 姒灼把人放倒在沙发上,而后自己压了上去,居高临下看着无处可逃的他,带笑的目光带着一丝丝侵略性。 沐华先是被她这体位弄得满脸羞赧,再听到她的话,心中一沉,有些紧张。 “她来打扰您了?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她就是喜欢多管闲事,说话很难听,您别理她……” 他仔细端详她的神色,担心沐菲惹她生气了,心中又对沐菲生出恼意。 她怎么那么事儿多?! 姒灼挑眉,姐弟关系不好? 沐菲这小姑娘虽然说话比较遭人恨,但对这个弟弟还是比较关心的,不让也不会说出替他还债这种话来。 “还好,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姒灼饶有兴味地说。 沐华见她没有不悦之色,心底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她补了一句,“就是跟你一样,脑子不太灵光。” “……” 沐菲脑子不灵光就不灵光呗。 为什么要跟他一样? 他很蠢吗? 沐华澄澈的眼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委屈,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 “我哪里脑子不灵光了?” 小花乖巧软萌的样子太可爱了。 姒灼习惯性揉他脑袋,眼中浮现丝丝笑意,“那好,我问你个问题,看看你脑子到底灵不灵光。” 沐华专心地听着,软发被她揉地有些凌乱,翘起来几根呆毛。 “除了金主和情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她意味不明地问。 沐华眼中闪过茫然,除了金主和情人,还能有什么关系? 沐华心中很是不解,和沐菲一样,把姒灼的暗示忽略个彻底,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看姒灼的样子,颇有他不回答,就不放过他的意思。 他绞尽脑汁,在压迫中灵光一闪,连忙回答她,“债主和负债人的关系!” “……” 空气突然安静。 假装没有偷看,实际上就是在偷看的天秀,猝不及防笑出猪叫。 姒灼的动作停住,看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有些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爱得不够深入猛烈? 你个辣椒的债主和负债人?! 还不如金主和情人呢! 好歹金主和情人的关系,还占了一个带色的“情”字。 “不愧是姐弟。” 姒灼没忍住咬了他一口,然后放开他,忍住家暴的冲动起身,走去厨房看看自己交代厨子的枣庄辣子鸡有没有做好。 她要吃辣,以火攻火。 小花根本不是脑子不灵光。 他是脑子秀逗了吧?! 欠家暴的那种。 沐华看着她的背影,直觉对方对他的回答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可是不是金主和情人,也不是债主和债务人,还会是什么呢? 嘶,有点疼。 他摸了摸嘴唇,眼神茫然。 心跳慢慢平复,心情是如释重负,还是莫名的失落,他也不知道。 和她一起吃晚饭,两人先后去洗澡,沐华帮她吹头发,然后给她热牛奶,不加糖。 按部就班,和往常一样。 最后,盖上被子纯睡觉。 沐华和姒灼睡在一张床上,已经有些习惯了,不会如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不过还是有些紧张的。 只是紧张中,却多了别的情绪。 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她的无动于衷,而渐渐湮灭,留下失落的灰烬。 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对他没兴趣? 或许一开始,就只是她一时心软的恻隐,在帮助他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开了一个玩笑。 有时候,在她偶而给予宠爱时,他会胆大包天地奢望,在金主和情人这层关系上…… 节外生枝。 可是如今忽然发现。 她和他。 连这层关系。 其实都是名不副实的。 他知道自己不配。 痴心妄想。 姒灼察觉到他没睡着,于是把人捞进怀里,但却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要是知道,她一定会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名副其实”。 姒灼想生米煮成熟饭来着,可是这个面位的小花和上一个面位不一样。 这个小花比上一个单纯。 也更蠢一点。 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最蠢的就是,总是跟她见外,上一个小花,她帮他,他还会乖乖接受。 这个就天天想着撇清关系。 另外,每当她想干点什么的时候,他就用那种澄澈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简直太罪恶了。 ... 顾晟虽然破产了。 但是生活方面还是有资金维系的,所以破产归破产,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苦。 但是,和沐菲吃了一顿饭之后…… 他吃到了生命中难以消化之苦。 破破烂烂的小饭馆里,苍蝇满天飞,漆黑又简陋的木桌上,蹭一下就一手油。 老板对他露出热情的笑,然后用满是油污的手,给他端来一盘菜。 一只苍蝇在菜上驻足,老板挥挥手赶走,然后面不改色地放在顾晟面前。 他没来得及发作,沐菲就温柔地对他笑,“快吃吧,别饿坏了。” “……”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小饭馆,总觉得120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么? 心中已经在计划和生命之间左右摇摆,深呼吸几下,对沐菲挤出感激的笑。 大丈夫忍常人不能忍之痛。 他强忍着胃里翻滚的胆汁,拿起用来烧火他都嫌脏的筷子,颤抖着手伸向那碗菜。 沐菲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蹙了蹙眉。 顾晟担心自己目的暴露,连忙趁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塞了一口菜进嘴。 不管这菜的味道如何,他都感觉自己味同嚼翔,吃一口能短十年命的那种。 就在这个时候,沐菲温柔体贴地为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 “瞧你感动得手都在抖了,别这么客气,好歹认识一场,快吃吧。” “……” 意外认识你。 是我此生最大的错。 第49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次日,下午六点。 盛夏艳阳在西天收敛。 如火球坠入云海,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橘黄色涟漪,暖色霞光在高楼大厦中穿梭。 已有璀璨灯光点点在有些晦暗的天光里绽放,开始奏响繁华都市夜景的前奏。 东宸商务娱乐会所。 沐华来赴约,他此行只有两个目的,捞沐父,以及解约。 说他过河拆桥也罢,反正他是不想再和季方搅在一起了,也不想再被公司利用。 令沐华诧异的是,季方貌似并非单纯为了和他会面,他还约了别人一起聚会。 推开包厢房门,季方与三个男人谈笑风生,气氛倒还融洽热烈,让沐华一度愕然。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只是季方手下艺人中的一个,还是最透明不听话,又没有利用价值的那种。 季方或许是觉得没必要专门约见她一个人,或许是故意给他下马威,所以请了别人落沐华的面子。 沐华并不在意。 姒灼告知他,她有一个合作公司的周年庆典需要参加,回来的比较晚,但会尽量早一些。 她说,在无聊的宴会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和可爱的小花卿卿我我。 嗯,沐华也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他也并不想和季方浪费时间,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季哥,多谢您告知我我爸的情况,请将扣下我爸的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来沟通处理。” 沐华对沐父如今的情况很是熟悉,无非赌钱输了,拿不出钱,被人威逼讨债,勒索亲人。 他想向姒灼学习,做个守法用法的好公民。 路遇不平找警察,勇敢举报黄赌毒。 让警察叔叔来处理沐父惹出的烂摊子。 他来赴宴,并不是受到威胁,而是自己得不到关于父亲的消息,举报也不知道沐父又钻了哪个赌窝,惹到谁了。 “另外,我想和公司解约。” 沐华说完这两个条件,已经准备好被季方刻薄挤兑和威逼利诱了,季方这种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放过他。 既然来了,便已经做好被宰的准备。 长痛不如短痛。 可季方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或者说蔑视地回答:“你自便,违约金付得起就行。” 天价违约金,确实有些头疼。 但季方这态度,却让沐华大松了一口气,蔑视就蔑视吧,不在意他最好了。 再看季方,对方和旁边的人接着聊上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冷落他。 沐华见此,觉得季方约他很可能是顺带,鸿门宴什么的,全是自己脑补,高估了自己在季方心里的份量。 这样也好。 既然目的达成,沐华便想离开。 “沐先生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喝两杯吧。”包厢中的一名男人开口,一副亲和好相处的样子。 沐华蹙了蹙眉,自己不认识他。 但是对方,却显然知道自己。 此时季方也看了过来,许是季方跟其他人打招呼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直接拒绝离开未免太失礼。 目的达成,没必要搅了人家的聚会,省得季方又小心眼地记恨他,事到如今,再使绊子就不好了。 “好,却之不恭。” 沐华礼貌微笑,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仿佛没一缕光都是他的陪衬,将他的容颜勾勒得完美无瑕。 季方脸色缓了缓,而方才那位叫住沐华的男人,很会缓和气氛,笑着给沐华倒了一杯酒。 “抱歉,我酒精过敏,实在不好意思。”沐华蹙了蹙精致的眉,礼貌拒绝。 对方略有些诧异,但很快又笑了,一贯的温和,不以为意,旁边的人给他递了一杯茶。 服务员退出去了,包厢门也关上反锁了,头顶的微黄灯光璀璨而迷离,桌上一片和谐。 沐华原本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样融洽,他以为会和季方大吵一架的。 心情有些愉快和放松,在坐的陌生人也很好相处,礼貌而温和,时而与沐华搭话,不会可以冷落他。 沐华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茶。 所有人看着他,一双双眼睛在灯光的迷离下,有些看不清神色,只是紧盯着他。 “大家也别光看着我,都喝吧。” 沐华笑道,饮了一口茶,喉结滚动,切切实实咽了下去,毫无防备。 所有人的目光,蓦地变了。 季方勾起一抹笑,像是阴谋得逞的愉悦,他放松下来,悠哉悠哉地坐在座位上。 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其他人早已会意,三个人朝沐华包围过来,包裹在温和亲切下的真实模样顷刻暴露。 “季哥,这小子是个好货色,当真不要钱随便弄?” “自然,我只要视频,悠着点,不要留痕迹,不然不好向他背后的人交代。”季方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沐华。 摄像头有些像枪口,漆黑冰冷。 “放心嘞季哥,哥儿几个做事向来稳妥,但可别拍到了我们的脸,坑了哥儿几个。” 最先对沐华温和说话的人开口,此时早已换了一副嘴脸,看沐华的目光像在看猎物。 “放心。” 季方说着,一边选拍摄角度。 他们都自顾自的交流着,而沐华作为主人公,却没人在意他的意见。 任人宰割的肉,不需要发表意见。 “你们要做什么?!” 沐华终于意识到不对,心头一沉,有些慌乱,下意识后退到包厢门拧把手。 锁了,拧不开。 意图不轨的三个男人越靠越近,而他孤立无援,并且发现,自己被下药了。 身体虚软,头晕眼花。 “轮你,录像,我们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季方露出恶意的笑来,带着些许嘲讽,仿佛在嗤笑他蠢,这个时候都看不清形势。 “谁让你嘴巴那么紧,飞上枝头就想过河拆桥,没点合作道德,连我都敢忤逆。” “不用点极端手段,怎么撬你的嘴,怎么教你,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尤其是欠了你季哥的,更是要加倍奉还。” 季方的姿态很随意,这种事仿佛已经做了千万遍,语气都带着理所当然。 沐华咬唇,浑身无力,头昏昏沉沉,痛意让他保持了一丝清醒。 他一边躲避,一边摸出手机。 下意识地,找到姒灼的电话。 可惜还没点拨打,便被人一下夺走手机,用力砸在角落,屏幕碎裂,瞬间黑屏。 漆黑破碎,倒映着他此时的绝望。 第50章我是你的金主霸霸1 这事儿,季方做的很顺手。 他手下那帮艺人服服帖帖也不是没原因的,或多或少都抓了些把柄,沐华的自然也有。 只不过,沐华的还不够猛。 没有猛到能让季方轻而易举地毁了他。 不过,没有把柄,就制造把柄,总会有法子,能让不听话的人学乖。 此番拍了这视频,放出去沐华的演艺生涯就断了。 而且,沐华不敢让他放出去。 要是让他那位金主知道了,就算会为他出口气儿,也绝对不可能还会一如既往、毫无芥蒂地宠着他。 沐华将会一无所有,孤立无援。 不敢让季方放出去,自然只能受季方的利用,任人摆布,成为他的摇钱树。 就是因为察觉沐华攀上的人不简单,他才会对沐华出手,要是没点用的人,他才不会浪费精力。 “季方!你这是犯法的!” 沐华将包厢中用来做摆设的花瓶砸向朝他靠近的人,哗啦碎裂声不及他无力的嘶喊刺耳。 灯光在他视野中摇晃破碎,狰狞的脸携带阴影向他逼近,世界混乱不堪,心在寒冰中挣扎,身体却渐渐虚软滚烫。 季方嗤笑一声,仿佛在笑他的天真,“犯法?要不等我拍好了视频,你拿着视频去警察局举报我?” “然后告诉所有人,包括那位你藏着掖着的金主,你被人轮了?” 他一边慢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催促几个人动作快点,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中的沐华身上。 “沐华啊,你这是何必呢?” “早点听话不就好了,非要我用非常手段,我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娱乐圈里混,要有点脑子……” 不知道该说沐华单纯还是蠢,肮脏的事儿也见过不少了,还那么天真,真以为每个人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呢? 让过来就过来,算计起来都没点成就感。 季方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在与人聊天,目光残忍地欣赏着沐华垂死挣扎。 沐华已经被摁在桌上,残羹剩汁染上了他纯白的衬衣,他用力咬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丝丝血色从他唇畔流下。 双手被扣在头的两侧,无法动弹。 一只手落在他皮带上,想用力扯开,沐华忽然奋起侧头咬了一个人的手腕。 那人吃痛吸气一声,下意识松手,沐华趁机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胡乱砸过去。 酒瓶在人头上炸开。 酒水混着血液四溅,一声惨叫传来,一个人踉跄退开,痛苦地摔在地上。 还不待沐华的松口气,另外两个人只是停顿了一下,很快就补上那人的空缺。 地上重伤的男人,没有人理会。 “哟,这小子还挺烈,估计是个雏儿吧?” “嗤,演什么忠贞烈妇呢,乖乖配合我们还能少吃点苦头……” ... 东宸商务娱乐会所另一处包厢,合作公司举办的典礼挺热闹,个个都还算轻松。 姒灼完全没有融入其中,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宴会,还不如回家和小花卿卿我我、酿酿酱酱。 她有些百无聊赖地拿出御神令把玩,等着走完过场就离开,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将神识探入玉牌中,循着她和他与生俱来的灵魂牵绊,竟然感应到小花就在附近。 “小花来这里做什么?” 姒灼随口问了一句,仔细确定人的位置,想着待会儿一起回去也不错。 “等我看看。” 天秀以为她在问自己,于是光明正大地偷窥,看完它就惊了,“擦!有人要欺负你的小花!” “嗯?”姒灼蹙眉。 “走走走!赶紧走!救花啊啊啊!” 天秀着急的样子让姒灼心头微沉,当即起身走人,宴会上的人见她脸色不佳,连忙过来询问。 姒灼没有理会,助理安悦意识到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很有眼色地连忙歉意地向众人笑笑,顺便把人安抚拦下。 “姒总有些急事,各位见谅。” 众人没有再说什么,哪能不见谅? 安抚好人,安悦也跟上姒灼去,然后惊恐地看见,姒灼一脚踹开一道紧锁的门。 “嘭”的一声响,人踏着门板进去了。 “?!” BOSS这力气…… 一定是这门的质量不好。 不对,她的关注重点不是应该是,BOSS为什么暴怒? 安悦连忙跟上去,然后看到更为惊恐的一幕。 BOSS开始动手了,左手抓起一个人的后衣领摔向一侧的墙壁,右手抓起另一个砸向一个拿手机录像的。 一个人的身体重重摔在墙上又掉下来,混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安悦似乎还听到了粉碎性骨折的声音。 她咽了咽口水,BOSS一定是练过的,还不是一般的练过,肯定是武林界王者。 原来BOSS对她们其实已经很温柔了,至少是动口不动手。 不对,她的关注重点好像又偏了。 看到姒灼弯腰把一个精致少年拦腰抱起,安悦细看包厢内的场景,很快明白了什么。 她要向BOSS学习! 然后她突然伸脚,面不改色地,把踉踉跄跄想逃跑的季方绊倒,摔了个狗吃屎,然后优雅地抬脚,高跟鞋细细的鞋跟狠狠扎在他背上。 “啊——” 安悦温柔地撩了一下长发,觉得自己有了BOSS的英姿,“经理,把保安叫上来,打!” “……” 眼睁睁看着两位佳人化身暴力女郎,经理的神情一言难尽,又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不敢不从。 姒灼没再管别的,只顾查看沐华的情况. 沐华无恙,但神情痛苦,是药性上来了,姒灼眸光阴沉狠厉得吓人,却对怀中人温声安抚。 “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沐华感觉到熟悉的声音,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微微颤抖,透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姒灼把人带出这个包厢,一边安抚一边给林斐打了个电话,“解催\/情药,东宸商务娱乐会所,十分钟。” 虽然姒灼想日花,但不能趁花之危。 小花本来就那么害怕,万一自己再把人吓到就更不好了。 她说完便挂了,正在相亲的林斐在心里骂娘,艰难又迅速地选择了—— 以钱为贵、爱情次之。 话说,解催\/情药是什么鬼,不会是她阴沟里翻船,被人下药了吧? 他竟然有点幸灾乐祸。 在姒灼的安抚中,沐华缓缓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问,“你不是去参加庆典吗?怎么会在这里?” “庆典举办地点就在这里。” 姒灼的声音少见的柔和,沐华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莫名的的勾魂摄魄。 酥麻,醉人。 他沉默咬牙,努力克制自己不乱动,他想让她放开他,离他远一点。 可是又舍不得。 察觉到他神智有几分清醒,姒灼忽而垂眸,意味不明地问,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解药医生和我都有,你要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