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尊秘谈 过去,三百年前,三山五海,海天一线之间的空间细缝中,三元婴正在进行秘密交谈。 一如清泉、似冰雪的男音缓缓说道: “吾妻无暇、好友雌雄君,三尊的处境已经十分的危险了,等待天、地、人、时四皆吉祥日,封闭三山五海的天罗地网将应天命打开,凡人可以悟武道成就真仙,而鬼族也将倾巢而出,仙鬼必有一战,而三山五海之内,我已察觉有魔族奸细混入,不少真君有所动摇,我们必须及早布置,隐入幕后。” 另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也紧接着开口: “没错,雌雄君的第二女身已经开始衰老,不久就要死亡了。” 又一女子稍带沙哑的声音淡定道: “一世惊鸿,雌雄君仙体将毁,我想鬼族双圣的神秘阴阳术应该可以为他重塑第二身。” 被换做一世惊鸿的元婴细细沉思,心中已有计策,答道: “无暇吾妻,吾与雌雄君计划诈死遁去,接下来二百年你需修炼至仙魔随心所变的自在境界,等到第三百年,你便去往秦国,混入魔族、鬼族之中接应,届时雌雄君将重生归来,吾亦突破仙界重围,化名二位剑尊暗中助你。” 女子颔首答应,雌雄君亦道: “计划自在不言中,如此吾先行一步,好友,三百年后再见了。” 共臂连体、男女双身的雌雄君化光而去,只剩一对仙侣继续未完布局,片刻钟后,惊闻女子大怒: “阿鸿,你给我的剧本是什么鬼?!” “吾妻,一举消灭鬼、魔二族,全靠你了,为夫去也。” …… 如今,自“秦攻百越之战“平定南方百越,气吞六国后,始皇帝为求长生之术,龙游天下,广纳各方能人异士,又派方士徐福等寻找海上蓬莱、方丈、瀛洲三岛。 历经数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卢灵、韩窄、徐福、鬼子四位先驱的苦苦寻觅之下,世外之地“三山五海”终于现面并赐下长生术,祖龙大降甘霖,让天下有功之人都有长生不老的机会,此时国中寿逾百岁然鹤发童颜之人并不稀奇。 如今,距离徐福东渡后足有三百余年,正是秦四世治天下,始皇帝祖孙三世早已前往蓬莱岛学习仙术,国中不少学得三岛真传的归国之人,广开门庭,收纳门徒。而他们由于羡慕神仙真人,便自称“真人”。 秦四世建立三宫、十六观、九十九楼后便隐居羡渊不理政事,天下之人为了争夺秘籍,杀师夺宝、逆伦犯上、尔虞我诈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境地,自始皇帝以来,更有枭雄辈出、魔人逆天。 比如为将他人秘籍占为己有而屠万人的假书生郎中春、从世外邪地习得还阳术后以复活上古罪人为己任的妖道长孙荼、一心成就女性霸业而誓要杀尽天下有情人的鸳鸯门杀手紫琉璃、聚集心胸狭隘之人而睚眦必报的五毒门毒妇闾良蚣、练成采补大法男女不忌的恐怖色魔太殊公…… 如此等等,数不胜数,江湖已是罗刹海、杀人场……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江湖中流传着一个秘闻,那就是祖龙求仙而去前夕,曾在骊山陵中埋下长生秘籍,七十年来,无数武林高手前赴后继,葬身于此…… 今日,沉寂多年的骊山皇陵中终于再起波浪,江湖中人云亦云的传言即将迎来铁证,五毒门精英沉寂数十年终于练成百毒不侵之体,尸冢世家的八大长老也带领着数百阴尸浩浩荡荡而来,鸳鸯门众多杀手施展轻身术也往骊山而来。 晨雾、露湿、草重,远方庙观中的钟声响起,一紫纱覆面的绝世妙佳人施展上乘轻身术,眨眼之间已经穿过枝繁叶茂的翠竹林,只留下竹叶希索的声音,惊动竹尖白露,落在树下经过的一白衣束发冷面书生肩上。 假书生郎中春刚从西域以杀人术夺得心灵秘籍,此刻正背着青竹编制而成的背篓连夜赶路,他十分好奇,片刻钟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位紫衣女子,是否就是十年前令江湖男性闻风丧胆的鸳鸯门杀手紫琉璃。 正在思考之际,背篓中传出男童清脆的声音: “据说紫琉璃十年前是为一男子而退隐,这次再出江湖恐怕是感情破裂,又要大开杀戒了,女人啊女人,真是可怕的女人。” 郎中春脸上露出笑容,完全是一幅纯良恭谨读书人的模样,然而正是这幅平平无奇的相貌让他在传言中更加穷凶极恶,他拍了拍因露水而变得湿重的广袖,答道: “如果真是她的话,看方向应该是往骊山为夺长生秘籍而去。” 男童闻言雀跃起来,竹筐一阵晃动: “长生秘籍?可是真在骊山?若真如此,紫琉璃必回鸳鸯门,我得通知我兄长赶紧过来。” 郎中春拍了拍背上撺掇不已的竹筐,安慰道: “这倒不急,你兄长燕情与鸳鸯门杀手紫琉璃有杀妻之仇,三大门派沉寂多年后再探骊山,看来都做了充足的准备,鸳鸯门倾巢而出,恶璎珞身为门主没道理不出现,我们这就赶去看一场好戏。” 与此同时,一身红装的五毒门主闾良蚣背手而立,率先来到骊山陵这座无人冢入口,左右有勾心、斗角两位心腹随侍,稍等片刻后,其余诸大门派也终于来到,只鸳鸯门未现面。 尸冢门八大长老中的代表抱地势开口了: “闾门主,你与鸳鸯门主是熟识,可知是有什么临时计划么?” 抱地势形容干瘪,眼眶深陷,声音如同破裂的风声一般嘶哑难听,在江湖中尸冢世家一向性格孤僻,寡言少语,看来各方势力为了不老秘籍确实退让不少,但当然,这其中也有多年来各派自恃身份乱打一气而伤亡惨重的教训。 五毒门主是一位外貌不过双十、散发着浓烈魅惑之香的妖娆女子,但千万可以因为此人娇弱可怜的外表而有分神,否则,魅惑之香不知不觉之中便能夺人心识,从此沦为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 黑金相间的至毒蜈蚣缓缓爬过五毒门主的锁骨,交织成致命的危险与美人图,闾良蚣哂笑,声音柔情似水: “也许是杀手有杀手的做派,不如我们先进去,相信很快就会遇见恶门主了。” 抱地尸闻言后意识到鸳鸯门极其注重身份保密,看来恶璎珞已经先行一步,便答:“如此,闾门主请!”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一道黄色的俏丽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闯入,勾心、斗角两位男毒侍猩红的眼中闪过杀机,闾良蚣抬手阻止道: “不用管,现在进去不见得就能捡到便宜。” 抱地势问道: “那人是谁?身法着实了得,老朽在江湖上还未见过如此快的轻功。” 八大长老带领着数百以秘术养成的阴尸跟随其后,其中一唤作飞行首的老者闻言便纠正道: “这黄衣女子虽然轻功了得,但还算不上上乘,顶级的轻身术当属燕侠不留痕,抱地势你久在世家,对外面江湖的最新动态不了解了。” 抱地势闻言也未接话,于是几人在一片沉默中向着黑暗深处前进,再者这骊山陵内与阿房宫建筑如出一辙,哪里有机关、哪里有怨灵魔物,也在阴尸开道之下轻松通过。 终于,一行九人外加数百阴尸来到一处地碑之前,抱地势念出石碑上篆刻的四个大字: “缥缈之间” 只见地碑前不过数丈远处,出现一处断崖,入目皆是茫茫云海,云海之下,热岩滚滚、流浆迸发,美如仙境,却无路可过。 就在几人观察之间,一道作寡妇装扮的素衣女子轻足点地,这人行为举止却与寡妇应有的稳重内矜完全不符,素衣却浓妆,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风尘之气: “妾身晚来,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恶璎珞虽有风尘气,却无勾人心,因此八大长老并不敢看轻此人,且不说能将紫琉璃这一斩男女魔头揽在麾下,鸳鸯门成立之初便接连暗杀先前在江湖上称霸一方的豪野盟,从此一改男性主导武林的局面,近年来影响力更是与日俱增,在明面上甚至还要压过世家。 众人也一一点头作礼,这回人终于齐了。 闾良蚣感觉至毒蜈蚣颇为不安地在她周身游走,便道: “缥缈之间?此乃幻阵,人若盲目进去便如落入刀山火海之中,慌乱之中心识涣散,地缝感应到重量便自动打开,人即刻落入地下的刀剑林中,死无葬身。抱长老,这关劳烦了!” 抱地势答道: “这并不难,据本世家搜集的秘史记载,此乃是建造者在天梁、地壤中埋下了大量幻灵草之粉,只要足不点地便可轻松通过。” 恶璎珞摆动纤细的腰肢,丹唇更显朱红,开口道: “原来如此,但我们不知道这片幻海究竟多远,在场的诸位自然都是武功上乘之人,但究竟是不入仙流,无法凭虚御空,妾身还是要劳烦世家长老先探路了!” 闻言飞行首便站出来,只见这位老者单手卡住身边青色阴尸脖颈,竟将那尸体的头颅切面完整地取下,那无头阴尸更似魔物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飞行首以拇指轻点那断首眉间,喝到: “去!” 那断首立刻飞行而去,抢占先机隐在暗处身形娇小的黄衣女子也迅速踩着飞行头颅准备离开,恶璎珞见状阴笑: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自己找死就怨不得人了!” 一道泛着七彩光华的掌气急急追去,正中云海深处那黄衣女子背部,那人便如断翼风筝般落下。 而幻海之内,霁娇虹在坠地生死一刻迅速生出透明双翅,急急止住落势,开口骂道:“臭女人,竟敢暗招伤人!” 听到这俏美人的愤愤不平之词,一直盘旋在黄风女耳边的小飞虫劝阻道: “不可生事!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但现在任务为重,报复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若手痒,就先在脑子里想想闾门主的手段吧!” 霁娇虹闻言啧了一声,强行暗下心内的十二蜇杀计划,皱着眉头往尽头飞去,只这一把被恶璎珞打伤的无名火如何也下不去。 小飞虫急追而去,心中十分无奈,身为五毒门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黄风女势力了得,但这睚眦必报的报复心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啊! 石碑处,就在恶璎珞出手的一刹那,勾心、斗角身形微动,闾良蚣微微皱眉,素衣女子观察到这三人的有趣神色,便心内有数,原来这五毒门主也藏着一手,难得她竟然有所动容,看来那黄衣女子大有来头,看来前路有不少好戏看了。 八大长老也是人寿过百的老人精,三两下便已猜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不动声色,毕竟不到最后关头,都是变数。 只是内心也生出不满,闾良蚣先前还假装不识黄衣女子,看来说的都是屁话。 而在尸冢世家身后的数百阴尸群中,有一生前相貌极具仙人风华的美男尸渐渐睁开双眼,灰色的瞳孔中光华流动,又很快归于寂灭。 第二章 横来一掌 渭河之畔,虾河桥上,白衣书生施展刚刚练成的心灵术,灵魂出窍已经进入骊山皇陵,正在挑选适当的容器附体。 忽然,风吹、草动,被书生置于一旁的竹笼动了,男童警惕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休得鬼祟!” 竹笼跳动不安,而林中闻得有不明生物快速穿梭的声音,半晌后,又归于寂静,男童终于停止跳动,却更为不安。 突然,空中横来毒掌,确实对着那无魂书生而去,男童惊叫,立刻扑身而去,却为时已晚。 林中传来女人得意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荒郊野外施展心灵术,非奸即盗,小孩童不要惊怕,此乃江湖人见义勇为,人人有责,哈哈哈哈哈!” 男童被这女子的嘲讽语态彻底激怒,又不知道是何方高手,只忍耐着问: “我呸!明明是你趁我家书生灵魂出窍暗中偷袭,还说的正义凛然,真是不要脸,伤人者留名来!” 林中一片寂静,隐栖在暗处的女子,面目却是以术法掩住,似乎正在斟酌什么。 “小孩童,你想等书生回魂寻我报仇,可惜中了我师尊血面芙蓉的朝生暮死毒丝掌,他已经,哈哈哈哈哈,活不了啦!!” 女子猖狂离去,竹笼发出愤怒的童声: “臭女人,我一定要查出你的真实身份,为书生报仇!” 而与此同时,骊山陵内,五毒门、鸳鸯门与尸冢世家正战得不可开交,抱地势几次喊停,闾良蚣却丝毫不听解释,恶璎珞也配合五毒门,暗处的杀手将八大长老的退路完全封死。 终于,抱地势停止反抗,就在闾良蚣的见血封喉淬毒剑即将洞穿抱地势喉颈时,素衣寡妇恶璎珞开口阻止了: “闾门主,倒不如听听尸冢世家如何解释。” 三大势力突然水火不容,这是因为在通过缥缈之间、离恨之境、银色天河后,众人终于抵达最后的目的地长生殿,就在众人商量如何分配之时,尸冢世家的尸群中突然飞出一容颜无双、貌如谪仙的阴尸,以刀枪不坏之尸身吃下众人合招后,夺得长生秘籍扬长而去,五毒门、鸳鸯杀手众怒不可遏,迅速战作一团。 抱地势得到喘息之机,便立刻解释道: “二位误会了,那男尸必定是中了奸人的邪术,我尸冢世家虽然练得刀枪不坏、百毒不侵的阴尸群,却死物究竟是死物,关节僵硬行走迟缓,那男尸却健步如飞,这就是第一个疑点。” 闾良蚣收回淬毒剑,这是认可的意思,但还需要更多的解释。 抱地势又道:“另一个原因就是如果世家真心毁约夺宝,我们何苦解释。” 恶璎珞也收起怀疑的眼光,确实,若是她夺得秘籍,那众多杀手必定也急急而退,如此看来,尸冢世家或许真的无辜,遂道: “虽说如此,但那男尸到底是出自你们炼化,世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飞行首面露愤色,抱地势按下这人肩膀,答应道: “理应如此,世家炼化的阴尸,总有办法找到。” …… 待鸳鸯门与五毒门离去后,飞行首恨恨道: “鸳鸯门主未免嚣张过头,这次探陵行动三方平等,她姗姗来迟摆足场面就算了,秘籍被夺竟然全怪在我世家头上,莫非是欺负我世家在江湖上行动少,名气比不得鸳鸯门么?!” 其他六大长老也一一附和,表示不服: “抱地势,那夺舍阴尸我们皆有察觉,也有办法控制,为何你不让众兄弟行动,反而放那人离开?” “就是就是,我们尸冢世家以炼化阴尸闻名江湖,如今却连尸群都无法控制,此事传出去江湖人会如何笑话我们!” …… 抱地势打断众人的不平,解释道: “诸位兄弟,若是有什么不满,听完我解释再说吧!”,抱地势将自己为何答应的原因一一道来: “大家仔细想想,且不说那轻功了得的黄衣女子与五毒门有何关系,闾良蚣两位心腹勾心与斗角半路失踪,恶璎珞姗姗来迟,鸳鸯门杀手甚至面都不露,只隐在暗处,由此种种看来,她们根本各有算盘,因此我虽然察觉到尸群有人夺舍,却还是放那人离开。” 飞行首回想起来,也终于明白抱地势的用心: “难道你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错,我尸冢世家的阴尸,因为是死物,所以无生无死,那夺舍之人取得秘籍后必定往本体而去,到时候他回归本体,却无法杀死阴尸,因此我们只需夺回阴尸,便能借助他留在尸体内的灵魂印记找到此人。” 飞行首又想起一件事,问道: “那寻到那人要如何与五毒门、鸳鸯门解释?” 抱地势发出咯咯怪笑:“解释?为何解释?无主之物,能者占之。各位长老请派出敛尸人去寻找那具阴尸吧,得到线索后,务必将那人活捉。” 虾河桥上,仙姿风华的白衣男尸正对着自己的本体束手无策,笼中男童呜咽着讲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说完还愤愤道: “那女人自称此乃其师血面芙蓉的朝生暮死绝命掌,还说阿春你活不了了,哇哇哇哇哇,春啊春,你快看看能不能救啊,呜呜呜,你不能死啊!” 那男尸摆手示意安静,说道: “别哭了,我还没死,只是这绝命掌实在难缠,我体内的血液凝滞,已经无法流动了,只能暂时以真气封体,再寻神医治疗了。” 男童果然安静下来,抽噎着道: “那万一没人能治,阿春你该不会要困在这阴尸体内一辈子吧!!啊呜呜。” 灵魂被困在阴尸体内的郎中春控制着这具僵硬的尸体将竹笼背起,答道: “哼,若是无人能治,便将那女人杀了,多少不亏。” 男童又问: “那你知道那女人是谁么?从前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诶,现在江湖阴盛阳衰,女人都一个比一个更凶残,我看阿春你想娶个温柔可亲的美娘子已经不可能了。” 郎中春自动忽略小孩打趣的话,答道: “菌人血面芙蓉之徒,很难找么?” …… 五彩毒菌山,正是身形为常人一半的天地化生之菌人所居之地。 这日,白发短寸头、身形圆滚滚的的童子猴头菇正拖拉这一截朽木欲要回洞修习,却被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剑客拦路了。 猴头菇感觉那人冰冷的气息,惊得毛发耸立,唯唯诺诺问道: “真人,拦住小菇有何事吗?要是没……” 黑衣剑客拔剑,猴头菇只觉电石火光之后,自己的板寸被削得寸草不生,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只闻黑衣剑客道: “我再问一遍,血面芙蓉最近收的女徒往哪里去了?再不说,小心……” 猴头菇欲哭无泪,大哥,我又没有不说啊!而起,这特么是你第一次问好嘛! “师姐已经学成绝命掌下山去了。” 黑衣剑客闻言,转身就走,猴头菇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剑修太可怕了,江湖太可怕了,自己入门十年连师父的绝命十掌一招都没学会,而师姐不过入门数月,便已经学成下山了,诶。 猴头菇拖着朽木慢慢前进,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被人拎起,大怒抬头,却见又是那黑衣剑客。 “什,什,什么事?” 黑衣剑客道: “往哪里去了?” 猴头菇使劲摇头,但嘴上说的显然与动作不符: “师姐说她毒掌已有师父九成,进修完成,要下山寻她的两位金兰干一番大事业去了。” 黑衣剑客叹息,又问:“两位金兰叫做什么?” 猴头菇使劲挣扎,终于被这人放下,这才咽了咽因紧张而泛出的口水,开口说道: “我师姐和她的两个姐妹多年前便出道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只知道如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鸳鸯杀手门就是她们三人的产业。” “喂!喂!喂!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放开我!” “等我寻回师侄,自然放你离开!” “啊,血面师父,救命啊!我可怜啊。” 鸳鸯门内,恶璎珞整装打扮,正翘首以盼长久未见的好姐妹紫琉璃,紫纱覆面的妙佳人眉眼含笑,两人惺惺相惜说了许多互相思念的话,这时,恶璎珞开口问道: “当初你为了一个男人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我忙于经营鸳鸯门,倒是一直没敢叨扰,倒是不知道如何又重出江湖?” 紫琉璃叹气,将手中茶具轻轻放下,这才将原委一一道来: “我与那人退出江湖之后,每日游山玩水,确实过了一段时间夫妻同心的快活日子,可是大约半年前我的表妹紫烟月因为江湖仇杀来我的琉璃山庄避难,我那时正在修炼极为霸道的功法,性子也变得不近人情,相公感觉备受冷落,我本以为待我神功练成,这一切都会归于平静,谁料,谁料他竟然对表妹暗生情愫……” 说道这里,紫琉璃绝美的脸庞落下一滴清泪,恶璎珞递上手帕好言安慰许久,紫美人的心绪才平复下来,接着说道: “我知道相公在退隐前在江湖上有名的爱沾花惹草,表妹烟月与我又是血脉相连,事发之后,烟月因为愧疚而闭门不出,并说只有相公死了,我们姐妹的感情才能恢复如初。” 恶璎珞表示十分理解,在如今的江湖,若是相公移情便要死要活,哪里像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便问道: “那你……” 紫琉璃终于停止了悲伤,一字一句道: “那我也没有办法,毕竟男人如衣服,表妹是手足,只是如今我相公死了,只好到你这里来重新过回刺激的杀手生活。” 恶璎珞环住紫美人的香肩,只道: “你尽管放心,这鸳鸯门原本就是我们三姐妹共同创建的,当初我们魔娆三女义结金兰,决心以微弱的个人之力,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虽说后来你退隐了,花间为求无敌功法天南海北四处进修,但这段时间我一直用心经营鸳鸯门,将它做大、做强,为的正是今日姐妹重逢!” 紫美人闻言,便问: “花间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前几日收到她的书信,说是武功大成,只是要寻人试验功法威力,因此还得多等些时日。” “恩,不说这些了,过几日等花妹回来再叙旧,待我看看我往日的居室吧!” “阿紫,你放心,每日都有人打理呢!来,我这便带你去。” 第三章 枭雄相见 五毒门内,身穿明黄绒领的娇小身影正气愤不已,闾良蚣静坐不动,至毒蜈蚣盘在红衣美人额间,如同一条黑金色的华丽发带,小飞虫停在桌上不敢动弹,心想这回门主不要怪罪它才好! “门主,恶璎珞那一掌根本就是要取我性命,我险些就不能回来见你了,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闾良蚣冷笑,终于让自恃有理而喋喋不休的黄风女噤声了。 “你擅自行动就算了,抢夺先机那么久,连一本秘籍都抢不到,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音刚落,闾良蚣以食指飞速点住黄风女的心脉,又道: “这是我独门不解之毒,名叫痛彻心扉,最初每三日发作一次,约到最后心悸越频越快,直到心腔不堪重负碎裂而亡。你想活命,就在七七四十九天内取回不老秘籍吧,至于对付恶璎珞,等你拿回秘籍再谈。” 黄风女闻言,再无嚣张气焰,只老老实实答了声是便要离开,小飞虫见状也急忙跟上。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小飞虫厌厌道: “不用担心,你是门主的亲女,五毒门的继承人,相信门主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而已,等到第四十九天我们再回门寻门主解毒就可以了!” 霁娇虹摁住心口,脸色开始泛青,强忍着剧烈的心痛道: “门主早就料到了,我现在剧痛难忍,为了早日解毒还是去寻回秘籍吧!” 小飞虫心疼不已,又追问: “可是天下之大,要到哪里去寻那美男阴尸?” 霁娇虹将几个熟识的朋友逐个考虑,终于在昏倒前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见义勇为花间隐。” 小飞虫看着倒地痉挛的主人,一时也没有办法,但这位恶贯满盈的女勇士不是正在血面芙蓉座下学习绝命十掌么?莫非已经学成下山、再出江湖了? 是日,江湖美男聚集地—风流谷内,一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如同玉人般光彩照人的华服美男子正在蹙眉沉思,这人正是江湖人称“芳心纵火犯”的风流谷主卧横波,此刻,他正对着病榻上的白衣书生一筹莫展,郎中春端坐一旁,便问道: “卧兄自称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不知我所中的这招朝生暮死绝命掌还有救否?” 卧横波不置一词,又仔细检查许久后,才吐出两字: “没救。” 而置于一旁的竹笼则再也无法克制悲伤的心情,大哭起来: “呜呜呜,卧先生您就大发慈悲吧,我家阿春不是外人,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您快救救他吧,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都行啊!” 卧横波笑了,问道: “笼中小燕?燕情真舍得把他的鬼族小弟赔给你?” 听到这话,那汪汪哭的竹笼就渐渐没了动静,应该是自尊心受损。 郎中春也不愿意提起这事,便告辞道: “就放你这了,照顾好我的筐。” 眼见这人要离开,卧横波才收起了关子,说道: “也不是不能救,发招之人只用了五层功力,话说,你是哪里惹到这位煞星?这人根本就是想毁掉你的本体,看来对使用心灵术的人积怨很深啊!” 郎中春不想回答,倒是那竹筐抢先答了起来,卧横波听完哈哈一笑,倒是对这人是谁已经内心有数,不过何必告诉郎中春呢?此人薄情寡义,两人身为医族后人,他却为了一本心灵秘籍而在西域开杀,这就有些过分了。 卧横波便送客道: “一个月后再来,还有就是你夺舍的这具阴尸骨骼惊奇,气质不凡,想来生前必是入流高手,甚至是真仙也说不定,倒是不知为何落入尸冢世家无人收敛,还是稍作掩饰,免得自惹麻烦。” 笼中小燕还想蹦跶着跟出去,却被卧横波拦住: “担心自己吧,你鬼体不稳需得加强修炼了。” 诶,燕情啊燕情,拜托谁不好,倒叫那个假仁假义假书生照顾小弟,我该如何说你呢?! 叹完气,卧横波认命般拎起假书生粗暴编织的背篓,细细修整起来。 郎中春离开风流谷后,换回自己平日的书生装扮,这具身体身形高峻挺拔,气质清逸出尘,着实不像普通人,于是又施了易容术,将相貌改作与自己七分相似,却仍有孤松傲气横出,倒叫他有些舍了自己本体的想法,但想到魂不附体长远看来还是有所损害,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回到虾河桥,郎中春贴身翻出那本从三大门派手中夺得的《长生术》,只见书内全是白纸,只在最后一页有几行大字: “得到秘籍之人,道人长孙荼殿内等待与他共分天下。” 郎中春哂笑,哼,原来所谓的长生秘籍都是这人的钓鱼之术,倒是厉害,连三大门派都被他算计去了还不自知,那他无论如何也得去骊山会一会这位妖道了。 而此时,林影动、风肃肃,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前后而来。 高的那位黑衣剑客双目黯暗明黑,气度有如九渊深不可测,随后是一位童子,应该是菌人一族,白白胖胖,光着脑袋,正摇头晃脑而来。 三人视线短暂接触,猴头菇对这人久久凝视,竟觉出一分熟悉,郎中春不明所以,也不动声色观察,黑衣剑客面无表情,不急不慢终于离开了虾河桥。 渭河之畔,一艘帆船徐徐而来,船上下来两位异乡丽人。 为首的那位女佳人身穿通肩暗蓝织金上袄,下着金色百褶裙,相貌端庄大方,头发盘起,乃是高丽贵族的打扮,引得许多秦人围观。 此时海运已经十分发达,三山五海现面之后,造船术、航海术等等都有了大前进,他们每日迎来送往的人中不乏高丽人,甚至白人、黑人都有。但人都有猎奇心理,又见这异国女子容光熠熠,笑容璀璨,更觉是天女下凡。 随后下船的另一女子长发微束,作武士装扮,右挎弯刀,气质傲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 这两人正是出国游历后在半路结识的分别来自高丽国和扶桑岛的韩美娜与一之瀬。 韩美娜眉眼含笑,气质如兰,对着身边一脸高傲的和美一之瀬说道: “一之瀬,我们不远万里,终于来到大秦了,听说这边风俗与我们高丽不同,人们都赞叹顶天立地、独立自主的好女儿,看来我们可以在这边大有作为了。” 一之瀬虽然有所震撼,但却不认为秦国能与扶桑相比,便道: “哼,大秦的功夫不过如此,我们扶桑岛从三山五海留学归来的真人要比他们厉害多了。” 韩美娜闻言也不好接话,只觉小岛之国气量狭小,非同路之人也,便委婉道: “今天我来到大秦,主要是想找寻我的恩师,前路不定,不如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一之瀬丝毫未察其中的隐晦拒绝含义,正好她一直想与秦国人比试比试,对这个一本正经满口秦吹的高丽人早就不满了,便爽快答应,迈着大步离开了。 月明星稀,鸦鹊南飞,骊山陵内,长生殿前,一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青衣白发道人已经等待多时了,此人正是江湖中人人唾弃,通晓还阳术的万恶妖道长孙荼。 灯烛灭,人声起: “长孙荼,你放出谣言,设计五毒门、鸳鸯杀手以及尸冢世家为了并不存在的不老秘籍,破骊山数百机关,如此大费周章,目的究竟为何?” 没错,出声之人正是改头换面的为夺一术屠万人的假书生郎中春,骊山皇陵建立已经三百余年,但不老秘籍的传言是在一甲子前才流传起来,看这青衣道人虽生白发,面目却不过三十,应是驻颜有术,观其面相,颧骨高耸,薄唇轻抿,傲气逼人之时又让人畏惧其深沉心机。 是位枭雄,郎中春赞叹。 那冷眼道人凝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道: “西域郎,不可误解长孙荼的用意,”白发道人逐渐走近,身上佩戴的琳琅环佩发出清脆的玉石之声。 两人目光相对,心中互相惊叹,终于,郎中春开口道: “聪明人不说糊涂话,古有邯郸君为求贤士杀妻问凶,就是不知在道长看来书生我是否算得上贤士。” 长孙荼也会心一笑,将自己的事业分享道: “道人以还阳术名动天下,世人愚昧不堪,只道长孙荼为一己之私复活上古罪人,却不知在如今的江湖,只有拥有更高级的功法,才能有话语权,某设计三大门派,正是为了寻找与某志同道合之人,而不是满口仁义的伪君子!” 郎中春闻言,内心十分赞同,眼中的防备也渐渐放下,只道: “书生与道人所见同,自三百年前三山五海现面之后,时局早已大变,却有愚痴顽固之辈不知天命,妄图以三纲五常压抑人性,一味吹捧安分守己,对于江湖上奋力进取之人,反而处处打击,郎中春对如今的江湖早有不满了!” “哈哈哈哈哈,本道与西域郎乃同道中人!” “道长看重,不知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是?” “西域郎,寻找纯阴女献祭,以还阳术复活鬼族魑魅、魍魉双圣后,向他们学习可以创造万物的神秘阴阳术吧!” …… 阿房酒楼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黑衣剑客正在房内打坐,猴头菇土包子进城,正对着房间里的大小物件爱不释手,十分好奇,好半晌后,才觉得有些无聊,便问道: “真人,桥上那人是谁?我从出生以来便在五彩毒菌山上跟随血面师父修习,除了师门中人,只认识您了!但是那个人却给小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衣剑客睁眼,倒是忘记了天地化生菌人一族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便道: “那人批了我从前的人蜕,你才会觉得熟悉。” 猴头菇闻言,嘴巴大张十分震惊道: “人蜕?天了,真人您是三山五海中的仙人吧?收我为徒吧,小菇一定给您光宗耀祖!” 黑衣剑客再次闭目,半晌才吐出一句: “拜我为师,需得再加强文学修养。” 第四章 甲子布局 寂静河边,霁娇虹随手擦了擦脸上因剧痛冒出的冷汗,她这正是要前往快活林寻找那位成名已久的人魔花间隐,此人生平只为求得无上功法,尤其憎恶使用灵魂秘术的武林人,常常在暗招杀人后大放厥词便离开,性格十分不羁且猖狂,甚至有人传说她就是魔娆三金兰中的神秘第三人。 不过传言真真假假,若真是的话,五毒门又要重新衡估鸳鸯杀手的实力了。 小飞虫嗡嗡嗡扇动着翅膀,河边水汽重,总是要费力些,便歇在黄风女的头上,反被霁娇虹拎起放在毛绒绒的肩领上。 “主人,你何时与花间人魔熟识了,我怎么不知道?” “哼,你有这么多八卦心思,不如替我想出连环十二蜇杀计除掉恶璎珞那个黑心寡妇吧!我让她害成这样,心火难平,觉都不能睡,饭也吃不下,甚至想到那人还活在这世上,我可能呼吸到她吐出的空气,便心如刀绞,随时要吐血而亡!” 黄风女虽然身形娇小,但脾气却不小,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天性,江湖人都认为五毒门主偏喜收睚眦必报气量狭小之人为门徒,却不知修炼本门功法心性也会趋于霸道,渐渐变态。 小飞虫闻言便不跟话,霁娇虹反而说了起来: “那是数十年前我往三山五海求仙的时候……” “主人,你不是不得其门进不去吗?” 黄风女闻言大怒: “我看你是要活活气死我!”,言罢又觉得自己心性开始极端,看来必须早日报复回去,不然这日子难熬。 “哼,总而言之,她那时落难,我顺手救了,只是门主来得快,她便走了,只说以后愿意为我做三件事,听完了,走吧!” “去哪儿?” “快活林,寻绝琴、止筝传信。” 快活林中,筝鸣、琴声起,一道黑色炎火在空中急速盘旋后落地,身为魔娆三女之一的神秘人花间隐终于现出真面目了。 来自高丽国的韩美娜万分欣喜,急忙上前作礼拜见: “恩师!美娜拜见师尊!” 那神秘女子身穿黑色火云织纹劲装,五官用术法隐住,左手仗着一把素白油纸伞,背向而立,炎火激起热尘,身形高挑,周身围绕着仇恨凝成的恨海之雾。 闻言,那神秘女子哈哈大笑: “我不配为人师啦!你走吧!” 语毕,掌出,韩美娜被掌气轰出快活林,此刻,琴筝和鸣,交织出战意浓浓的天籁魔音。 曲声高潮,花间隐再次化作魔炎而去,素白纸伞焚为灰烬后亦消失不见,琴绝、筝止,人去不还。 圣母天巢之外,一灰发情痴枯坐观天,日月星移,燕情已再次等待亡妻复活整整十年了。 断壁残垣之上,飞来一只独脚燕,那燕似乎不愿惊醒梦中人,久久等待,久久沉默。 燕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已十年不曾开口说话: “如何,小鬼,西域郎虐待你了?” 独脚燕扭扭捏捏,半晌才出声,原来是笼中小燕: “兄长,紫琉璃再出江湖了,你还要为嫂子报仇吗?” 燕情哑然失笑: “丝娘,江湖恩怨何时能休……” 鬼地,妙音之乡,世间执着音律之人的魂归之地,绿裳女子抚笛奏起引魂曲,其音欢快,如小雀上青云,无数鬼魂翩然起舞,寻音而来。 忽然鬼地异动,乐芭蕉魂形灵动刹那间闪出数百米。 寂静、绝对的寂静后,是难以置信。 “是你?色无暇!” 魔炎从背后穿心而过,空中那柄白纸伞下,赫然出现人魔身影。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已经堕魔,三山五湖再无你容身之地了!” 那人身形未动,周身凝成的恨海之雾源源不断将乐芭蕉的身体渐渐吞噬。 “你以为趁我灵魂出游,就能杀掉我么?妄想!” 女子再次化作魔炎,乐芭蕉只闻空中传来虚无缥缈的四字: “恨海魔噬!” 语毕,绿衣女子神魂消散,尤在灰飞烟灭之际笑道: “舍一个乐芭蕉,换三山五海赫赫有名的三尊堕魔,一世惊鸿若还在世,想必痛彻心扉,哈哈,值得!……” 就在此时,长生殿内,青衣白发妖道接过风中而来的书信: “吾弟长孙荼,收到此信,代表我已粉身碎骨不存于世,普通的还阳术不能再将我复活,万望杀三尊之一色无暇,为我报仇,另将死讯告之二位师尊。” 指尖火星起,长孙荼阅完后朗声大笑: “哈哈,乐芭蕉,你死得其所了!” 自己是一个有远大前程的秦国浪人,如何能为已死之人再次纠缠,与三尊为敌?不能为也! 你与色无暇的恩恩怨怨,下辈子自己来报吧! 风花雪月楼,清酒美人梢,弯月上枝头。 恶璎珞连点江南十大美男,欲与紫琉璃不醉不归。 素衣寡妇眼波横扫,已是柔情倩影,万种风情,忽见卷帘深处,一道熟悉的丽影徐徐步过,便诧异惊呼: “络丝娘?!” 紫琉璃恹恹不乐,闻言倒发笑道: “那娼妇早被我千刀万剐,剁成碎片了,你唤她作甚?” 恶璎珞这才如梦初醒,呐呐道: “太像了,是我着魔了。” 紫琉璃遂抬眼,一见亦惊,脑中却生出一个妙计来。 “算算时间,燕情也该寻仇来了,果然是皇天眷顾,如此佳人,就算作我杀他爱妻的赔礼吧!” 恶璎珞笑靥如花,更显魅惑无边,侍立一边的男子跌倒在地。 “这礼,我帮你送出去。” 帐合,南风微动,春宵暖。 鱼肠小径,黑衣剑客与火纹魔女这对曾经师徒终于狭路相逢了,黑衣剑客心不动、神不动,二人终于交错而去。 就在黑衣剑客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火纹魔女说话了: “二位师尊,乐芭蕉已经死无葬身了,今日若不杀我,日后死亡不可埋怨啊。” 黑衣剑客停住脚步,良久才道: “三山五海永远是你的师门,为师盼你早日迷途知返,不可一错再错。” “哈哈哈哈哈,迷途知返,那便将我的爱人一世惊鸿还于我再来谈吧,逆天而行,吾也要使他死而复生啦!” 火纹魔女大笑后,扬长而去。 猴头菇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叹: “世上竟然有人名字叫做’二位’,血面师父,你的五彩毒菌山真的太闭塞了!” 黑衣剑客静默不语,猴头菇跟在身后嘀咕,原来真人竟然就是师姐的师父,那他与师姐还真是有缘,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那样猖狂霸气的高手。 “猴头菇,武功再厉害,心性入魔,也是无法成仙的。” “喔。” 闹市之中,来自扶桑岛的女刀者一之瀬双手握在弯刀之上,一抹淡紫的忧愁仙影忧然开口道: “异乡人,你在我大秦,欺辱我秦国百姓,果然不负扶桑岛的名声。” “哼,口齿伶俐的秦人,留下你的名字。” “吾名紫烟月,住在渭水之上的朦胧湖畔,随时候教。” “这道纯阴刀气,算是我扶桑送给你们大秦的见面礼了!” 冷光闪过,观战的一位无辜群众应声倒地,骨肉迅速消解,不多时之余一堆白骨了。 白衣书生鼓掌喝彩: “扶桑好风采,郎中春愿意领教,三日后,紫竹林虾河桥恭候大驾。” 扶桑人满足离开后,那紫衣女子也不见踪影,众人渐渐散去。 鸳鸯门密室内,黑暗不见五指。 恶璎珞战战兢兢匍匐在地,空中那股绵密的魔压逼得人心神狂乱。 恐怖色魔太殊公千里借物传音,声音嘶哑癫狂: “吾儿璎珞!” “女儿在!” “三山五海二位剑尊已经到了秦国,你要时刻注意他的行踪,我在秦国安排人接应你,你要与他好好合作,不可争强斗胜!” “是,无上魔父,那人是谁?” “呵呵呵呵哈哈,正是万恶妖道长孙荼,女儿,你要时刻记住色中饿鬼对我们父女的恩惠,夜以继日修习魅惑大法,在不远的未来,秦国、乃至三山五海,都将是鬼族的天下了!” 笑声渐消,恶璎珞终于起身,她静静踱步,长孙荼?莫非,魔父是想要借他的还阳术复活当年被二位剑尊一一诛杀的鬼族将军…… 思及如此,恶璎珞忽闻秘室外侍者请示: “门主,三门主到了前厅等您了。” “是花间!花间终于学成归来了!” 碧螺厅内,更名为花间隐的色无暇倚坐冥思,幽幽茶香安人心神,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半刻钟后,睁眼便见素衣寡妇盈盈含笑: “花妹毫无防备就倒头大睡,倒是让璎珞又喜又忧。” “只是刚杀一人,有些费神罢了。” “算了,我也不打听了,你倒是一直神神秘秘,既然连紫妹都不知道你的真实来历,我做大姐的也就不计较你这闷葫芦嘴了”,恶璎珞吩咐众人退下,这才说道: “说罢!你这次学成绝命掌是要寻谁快活!” “你可知道奉夏桀商纣为祖的穷凶极恶君子门?” 恶璎珞细细沉思: “确实听过,这些人早在扶苏为帝时期便被下狱斩首,不过生前戾气深厚,罪恶十足,想来神魂在鬼地可以找到。” 花间隐低眉不语,倒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恶璎珞觉得好笑,当初三人因为佩服对方的枭雄霸气而义结金兰,虽然互相未曾透露来历,但是彼此坦诚相待,花间隐为人中魔,对功法十分执着,这次应该又是看上亡人的秘籍,准备动手吧,只是,君子门乃是色中饿鬼死对头的势力,而此刻她还不够资格与那位鬼将对上…… 斟酌一番后,恶璎珞便道: “鬼族向来欣赏穷凶极恶之人,君子门想必扎根鬼地深处,你虽是人魔体,但到底活人行走鬼地多少有所影响,不如给我一些时间,我来想想办法。” “如此,便多谢了。” 花间隐暗自思量,鱼儿上钩,三尊埋设一甲子的斩鬼计划,终于正式开始了,接下来只需煽风点火、顺势而为,把握时机将鬼将与魔族一网打尽…… 恶璎珞一无所觉,不尤回想起无上魔父的嘱咐,万恶妖道长孙荼真的可以复活鬼族双圣么,哈哈,待到那日,她们魔族与鬼族都将不再受三山五海的压制,将成为世界主宰! 第五章 时空未来人 过去,三山五海,与世隔绝、超凡脱俗之地。 三尊与一灰袍老道在心海中交谈,正是为那不久后仙道将于四吉祥日现面之事。 “敢问仙友,请问天、地、人、时四吉祥。” 灰袍老道身于千里之外,心却无处不在,幽怆古老的声音答道: “天地易知,人是未来人,时是应有时。” 老道说完便离开,三尊起坐,色无暇道: “哈哈,这是叫我们稍安勿躁的意思么?未来之人,有意思,不知是否会影响我们先前拟定的计划。” 蓬莱蜃楼之外,上百艘帆船承载着数千武道世家的童男童女、上百精通航海术与天文学的海上方士,历经数百天,终于停靠在仙境之岸。 入目只见陡峻海岛之上,石船谷口,有双峰对峙,盘壑谷中,百丈之上有一仙乡浮岛,虚虚实实不敢直视,巍巍赫赫,广方圆无尽,却丝毫不遮挡白虹贯日之奇象,其下两峰半山壁上,溢出清泉,滴水飞练,茫茫水雾之中,依稀可见岩壁篆书四个大字: “妙高蓬莱” 众人欢欣鼓舞,内心震撼无言能表。 一儒雅束发、上衣下裳的中年男子也露出了少有的微笑,此人正是受命东渡寻仙的徐福。 另一身着青衣的白发方士感叹道: “我们四人一同出海,此刻卢灵、徐福已经寻得蓬莱,不知韩窄、鬼子,可有觅得方丈、瀛洲?” 中年男子亦面露忧色道: “我们的任务并未完成,卢大人您看,眼前的蓬莱仙山,并非真正的世外之地,而只是其中不过方寸之地投射而成的海市蜃楼而已,可见而不可触,按照《正山海八经》中记载,需要来自未来的人在占据天时地利之日进行时空穿越,三山五海才会现面。” 白发方士惊异道: “喔?未来之人回到现在,那么那人的世界就是另一番走向了,莫非这便是天之道么?” “没错,天道不可说,陛下已经下令,我们只要等待时空未来人开启三山五海即可。” 白发方士闻言大笑,甚至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徐福不解,问道: “卢大人笑什么?你不该在我提起陛下的时候作出这等不敬的行为。” 卢灵这才板起脸,解释道: “徐大人误会了,只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若是干等,那三山五海是绝对无法开启的。” “那要如何?” “哈哈,不如你我二人将此事记录在竹简上,再以九重密封之盒沉于海底,这样天道运转,未来之人才能穿越而来。” 徐福脸色渐红,呐呐道: “还是卢大人深知圣人心。” 千百年后,平行异世界,袅袅迷雾间,茫茫云海中,浮现一座海岛。 时至正午,烈日当空岛上一个平平无奇的邋遢女生正挥汗如雨、竭尽全力地开荒种地。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叹零丁啊叹零丁,苍天啊,我宋零丁为何生不逢时,诶,学生寒窗苦读本科毕业,就业形势却日益严峻,无奈避世种田,辛辛苦苦大半年却颗粒无收,诶,悯农啊悯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宋零丁真的要弹尽粮绝、饿死在这无人岛上吗?” 女子摘下头顶的草帽,懒洋洋坐在坚硬的盐碱地上,擦了擦身上的热汗,锄头一扔便寻了处阴凉地,打开手机,上面的2G信号闪了闪,宋零丁颤抖着放下手机: “诶,老天啊,我好想穿越到修仙世界种田啊,这破地啥都种不出来啊,就给我一个例外吧!” “咦?啥东西,这么硌人?” 宋零丁随手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子,随手拍拍那铁盒子便散落一地,手上出现一卷竹简: “《未来人亲启》?啥东西?” 正好这无人岛上无聊得很,宋零丁颇有兴致地阅读了起来,读完还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没想到古代也有痴人,那我宋零丁也陪你们两个糟老头子疯魔看看,反正不亏!” 话毕,宋零丁便选了个好装逼的地点,站在一处翘出的海崖之上,又琢磨了一番姿势,便将那已经破破烂烂快要散架的竹简随意搭在头顶,双手大开,一幅拥抱天地的陶醉模样,霸气十足对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蓝色海面喊道: “啊哈哈哈哈,来呀来呀,我宋零丁就是你们等待千年的时空未来人、作者自嗨的正义化身、魔鬼的克星、富甲天下的地主婆啦!” “啊!啊!救命救命!!” “我瞎说的,啊,糟老头子,你们坏得很呐!” “呜,这酸爽~” 惊雷落下,数天电光四窜,片刻后,海风吹过,地上只剩一顶破旧的草帽,还有一个穷酸的翻盖手机。 于此同时,另一时空,秦国之内,赫现天狗食日,正在地里插秧的庄稼人被这奇象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往家中跑去,童儿啼哭声、狗吠鸡鸣声、猛兽咆哮声四起; 咸阳城内,重重深宫之内,千古一帝起驾离去,绵阳百里的车队正向着琅琊港口进发,扶苏与胡亥又在互相推搡不肯即位; 肃肃江湖林中,武道精深之人灵台忽入玄妙之境,目视东方,感人苦将尽、仙乐无穷而潸然泪下; 幽幽猛鬼地,有人轻启青铜狮头门,狮头仙兽野性吞噬发出怒吼,随后被门内激出的一道森然鬼气碎为红雾,有黑衣、白衣两位艳丽孪使乘阴风离去,鬼仙大战一触即发。 数十年后,扶苏辞位潇洒求仙而去,胡亥即位,耐着性子又干了十年。 这时,三山五海派出仙使,天诏书上如此写道: “世有长生道,仙上有三尊,三山五海仙域,与鬼族之战延续世数二十余年,期间三尊力斩百鬼,封印三十三柱鬼将,终阻鬼乱于初发,而不扰人界,然惊鸿仙君、雌雄帝君陨落,今有魔中仙圣、集天圣人,神通无边,受三尊之危命,掌仙域之教化,特此钦告诸国土君王,即日起广开长生门。” 胡亥领命后大笑: “什么狗屁魔中仙圣、集天圣人,魔能成圣,简直让朕笑掉大牙!” 赵高闻言更加诚惶诚恐,心内却也好奇着这仙鬼乱斗,如何倒让魔占了上风去? 胡亥忽感政事厌烦,扔下天诏书后道: “世道变了,这龙椅坐的也没甚意思,赵高,大秦交给你了,选个听话的即日即位吧!” “陛下!陛下!这可是千古基业你不能撩挑子不干啊!” 胡亥走的爽快,赵高老泪纵横,摸着那冰冷的龙椅无奈苦笑: “有谁还记得,我原本想做个奸相。” 第六章 情之一字 紫竹林虾河桥,白衣书生静静等待,终于寒鸦起,等的人,来了! 一之瀬携弯刀远远而来,夜风狂乱,吹动冷若面霜的武者衣袍,两人相顾无言,肃杀,狂乱前的肃杀,忽然,冷傲的女武士说话了: “扶桑才是天下第一国,秦人,都死来吧!” 浓厚的先天阴气从银色弯刀源源不断涌出,化作绵密的刀网,刀气所过之处,枝叶横断,残竹如遇山雨般被压得垂头不起。 郎中春见状不忧凡喜: “哈哈哈哈哈,正是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语毕,迎风起,手中白毛扇轻松化解连绵阴冷刀气,随手折一竹仗与那武者近身缠斗,确是戏弄人般露出百般破绽,一之瀬屡屡抢攻却反落下风,只能勉强招架,惊觉这是遇到中原高手了。 而书生游刃有余之余,频频狂笑讥讽,弯刀被打飞,一之瀬已经难耐怒火,开始反攻了! 十指扣爪,竟然生肉化白骨,一对森然鬼气的恐怖骷髅爪直取书生面门。 “秦人,认死吧!” 鬼爪停在书生咽喉一寸远处,一之瀬嘴角留下一丝温血,扶桑武士冷傲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败了! “怎么、可能?!明明……” 书生慢条条抽出银色弯刀,女武者捂住腹部,却挡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书生将那弯刀弃于地上,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郎中春的心灵术,夺舍御物,毫无障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了!” 一之瀬怨恨昏倒,书生以脚抵住武士下坠的身势,又出两指快速点住几处心脉,免得扶桑纯阴女失血而亡,一番整理衣冠后,自言自语道: “与道友长孙荼会面,献祭此女后复活鬼族双圣,便可习得造化神秘的阴阳术了!” 话音刚落,便闻得林中骤然多出数十条人影,郎中春急忙卷起纯阴女,隐入更为深处的紫色林海中,却见那十数人影中,飞行首俨然在列。 “披麻、戴孝,你们各自带人散开,世家失踪的神秘阴尸就在这片紫竹林中!” 两个木讷的敛尸人闻言即刻东西飞散,郎中春心知这些人乃是为了《长生术》秘籍而来,可惜自己若是坦诚交待,三大门派肯不肯信倒在其次,就怕世家也想插手他与长孙荼之间的协议…… 哼,神秘阴阳术,其他人都不配学了! 片刻钟后,飞行首怒气腾腾吩咐道: “披麻、戴孝听令,立刻回世家调遣数百阴尸,将紫竹林团团围住,一只蚊子都不要让它飞出去!” “是!” 芳草青翠、百花不败的风流谷内,江湖人称“纵火芳心”的风流谷主卧横波正在接待豪野盟的使者。 一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肌肉大汉毫不客气质问道: “卧谷主,当初约定由你风流谷献出美男计,让处处与组织作对的鸳鸯门杀手紫琉璃退隐江湖,但如今江湖人人皆知紫琉璃重出江湖,你御下不力,盟主十分不满,你有何解释!” 卧横波不怒反笑,倒让人惊异玉人竟也有心绪不平的时刻。 “哈,我风流谷是风流谷,豪野盟是豪野盟,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直男癌晚期盟主,让他下次兴师问罪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吧!” 那肌肉大汉闻言憋红了脸,也怒道: “好好好!原来你风流谷主也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眼,如今鸳鸯门坐大,你便看不上我们豪野盟,难怪你风流谷养这么多美娇男,是不是想攀附鸳鸯门,好做她们的驸马爷,我算是看清楚了……” “腌臜东西,滚!” 卧横波只觉这豪野盟实在是越混越不入流了,从前鸳鸯门、五毒门等等女性主导的组织还未出世时,倒还算是江湖一流门派,如今虽在暗中积聚实力,但格局狭小,能有什么作为?况且沉寂多年再出,却只顾着对付鸳鸯门那群女杀手,让风流谷实在看不起。 “耶、耶、耶,这豪野盟使者说话丝毫不顾及我还是个孩子,不过卧先生,对付紫琉璃你不会真的用上了美男计吧?” 华服玉人靠在躺椅上,懒懒开口道: “还不是为了你兄长,当年他重伤在身,却一意孤行要为络丝娘报仇,我劝不动他,只好曲线救人了。” 笼中小燕感叹: “现在我对你的好感度又上升了,要是你能快点治好我家阿春,我就更佩服你了。” “菌人族乃天地化生,血面芙蓉是顶先天的毒菌,这个精神变态享受痛苦,独创绝命掌的用意绝对是折磨人,再说真气及时封体,中招之人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就放心吧。” 圣母天巢,两道身影剑拔弩张,空气也变得逼仄起来,灰发情痴眉眼低垂,紫纱覆面的女子被拦住去路。 “是你?手下败将,燕侠不留痕,哈哈,或者应该称你一声绿帽侠才更贴切,你说是不是呢?” 灰发情痴声音无波无澜,只冷然说道: “杀人,偿命!” 紫琉璃大笑: “哈哈哈哈,水性杨花的络丝娘,配为爱痴狂的绿帽侠,绝配!绝配!” 燕情不欲多言,龙泉宝剑快如疾风、迅如闪电,蓝黑色的身影如同玄燕轻捷,而每每落下的剑势却不容小觑,紫琉璃不敢硬接,凭着多年的杀手经验游走如蛇,两人陷入战局了! 飞沙走石、剑吼西风,久战之下,紫琉璃开始气力不足了,一道剑气割破皮肤,终于见血了,燕情得势攻击越发不留余地,紫琉璃为求喘息之机开始苦战,越是纠缠,越是惊惧自己过去十年沉迷情爱武功不进反退,倒是燕情,十年苦心孤诣,又得昆吾老所铸龙泉宝剑,更是如虎添翼,与过去那个毛头小子大为不同了! 危险、危险、危险,紫琉璃武器失手,生死一线了! 刹那之间,一道女声喝住: “住手!想要杀人,就抬头看看,再决定是你的龙泉剑快,还是我的失魂落魄剑更快!” 素衣寡妇搂住一白莲花长相的女子翩然落地,那白莲花目光呆滞,如提线木偶般毫无知觉,燕情剑势猛止,不敢有所动作,素衣寡妇见状露出得意微笑,张开艳红的丹唇,吐出致命的威胁语: “哈哈哈哈,你在此苦等十年不就是为了这朵娇白莲吗?我提醒你,鸳鸯门向来喜欢棒打鸳鸯,有情人越是悲惨,我们便越是快乐,哈哈,你想试试得而复失的滋味吗?” 男子收起宝剑,哑声说道: “放人,否则死。” 紫琉璃迅速施展轻身术离开,恶璎珞充满恶意地说道: “想我解开这招失魂落魄术,很简单,你只要大呼三声:我燕情是没种的绿帽龟公,我便立刻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再续前缘!” 无言无言,灰发人宝剑出鞘,龙泉发出清吟了。 素衣寡妇放声大笑: “你不肯识相,就休怪我以多欺少了!” 语毕,暗处树影涌动,刹那间无数深渊般寂静、冰冷的死亡凝视交织成霸道的威迫之势。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时,空中传来一清丽女声: “也该适可而止了!” 一道身穿通肩暗蓝织金上袄,下着金色百褶裙的异乡丽影踩风而来,韩美娜双手交叉,眉眼含笑,气质一百分、姿势一百分,终于等到她有戏了。 第七章 起死回骸 僵持过后,恶璎珞与鸳鸯门众杀手离去。 韩美娜步步紧跟那对痴情男女之后,丝毫没有自己是个千瓦电灯泡的自觉,信步悠闲说道: “从前齐国有位著名的刺客,名叫庆轲,喜好读书击剑,为人慷慨又侠义,后来燕丹托他刺秦,却因为被夏无且的药囊击中,反被秦王拔剑所杀,听说祖龙杀他时连刺八下才停手,燕侠,这个故事,你可还有印象?” “目的。” “哈哈,何必如此严肃,好歹我也帮你赶走坏人了,对了,我叫韩美娜,是来自高丽的武士。” “多此一举。”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燕大侠这柄宝剑色如霜雪、良工奇绝,委实是难得一见的名器。” “……” 骊山陵内,一之瀬被牢牢绑在蟠龙铁柱之上,四肢挣扎动弹不得,只得狠狠道: “放开我!你们两个卑贱的秦人,竟敢这样对待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们扶桑……” 长孙荼露出不耐的表情,郎中春便走上前,三两下卸掉这女人喋喋不休的下巴。 “道友,纯阴女已经寻得了,请现在就施展还阳术,复活鬼族双圣吧!” 青衣白发道人长孙荼迟疑道: “西域郎,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吗?纯阴女乃是天下罕有、百年难遇的体质,这般容易倒像是圈套。” 郎中春闻言也渐渐觉得有些蹊跷,却也并不以为意: “哈哈,道友何必多虑,且不说这只差临门一脚,再说造化阴阳术习成之后,我们二人携手,天上地下,何所惧也!” “西域郎所说有理,如此,那本道便施法了!” “哈!起死回骸!” 一股噬杀之力从万恶妖道掌中飞出,灌入一之瀬天灵,只见先天阴气从七孔八窍中磅礴涌出,扶桑纯阴女的生气瞬间被这股力量吸收殆尽,如深冬寒梅般冷艳的脸庞瞬间坍缩,头发也变得干枯如同稻草,皮肤褶皱得如同八十老妪,牛头男、马面女两道透明鬼影从地底浮出,而纯阴女的性命,即将消亡了! 就在这最为关键的一刹那,一道黑色的人影突来一剑,那马面女鬼发出尖锐的尖叫后便裂为碎片,长孙荼的起死回骸被迫打断,立刻遭受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郎中春迅速与那黑衣人影缠斗起来,一时之间,古墓内地动山摇,那黑衣剑客并不刻意对敌,反而借书生宏达气功攻击四周的承重之物,不多时,蟠龙柱接二连三轰然倒地,烟尘四起,位于骊山腹地的长生殿,即将崩毁了! “道友,小心呐!” 长孙荼强行压下反噬,体力生气快速流失,牛头男鬼终于凝成实体,现出了庞大的身躯,那黑衣剑客见状,借倒落的盘龙柱之势,与书生拉开距离,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远处了。 而皇陵之外,恶璎珞奉无上魔父之命,跟随黑衣剑客行踪而来。 “门主!打起来了!” “恩,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此人如果真是那位二位剑尊,身份贵不可言,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人身份前,我们隔岸观火即可。” 而在鸳鸯门众杀手身后百余米处,一抹娇俏的黄色身影正匍匐于高丘草丛之中,她口中含着一晶莹剔透的吹管,弱光之下,依稀可见身形极为微小的蜈蚣、蝎子、壁虎、毒蛇以及蟾蜍五种毒物缓缓沿管壁爬行。 黄风女全神贯注,静静等待出手的时机,终于,鸳鸯门主转身,与身边众人拉开距离,露出破绽了! “呼!” 霁娇虹催动真元,一股疾风从喉口疾射而出,距离恶璎珞面门只余一寸距离了! 说时迟那时快,恶璎珞迅速拉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侍女挡住这一毒袭,只见一滴黑色水珠如同有生命一般往那侍女眉心钻去。 “啊!门主救我!救……” 女子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形尚未倒地,便已经开始化作脓水了。 恶璎珞退后一步,拍了拍自己的素衣,神情阴毒地说道: “好个五毒门,我恶璎珞今天起与你们势不两立了!” 高丘之上,小飞虫虽然没有人形,却觉得头痛不已,主人擅自挑起五毒门与鸳鸯杀手的仇恨,这下彻底玩大了,它可能要被门主活活掐死…… 霁娇虹惹事不嫌大,大步离开,嘴上依旧念叨着: “下次她就没今天的好命了!” 而与此同时,黑衣剑客急急而奔,跑到一处破旧的神庙了。 蛛丝结网,不知名的古老神像蒙尘已久,其中一尊女神像开口说话了: “阿鸿好狼狈,哈哈!” 黑衣剑客不以为意,同时,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仙友,方才多谢了,这次行动与三百年前的计划分毫不差,马面魑魅死,牛头魍魉死而复生,而扶桑纯阴女之死也将牵出西域郎背后的庞大势力。” 女子道: “我这边也一切顺利,相信不久就可以借魔族势力顺利潜入鬼地,只是一次牵出这么多的势力,只凭我们三人,恐怕力有不逮。” 黑衣剑客道: “你们倒是顺利,魔族已经盯上我了,相信那位集天圣人很快就要找我麻烦了。” 色无暇暗中发笑,又不敢当面笑出声,只安慰道: “见招拆招吧!” 雌雄君亦道: “无暇仙友,你也小心,牛头魍魉复活后,必定为马面魑魅报仇,你此次身份与黑衣剑客对立,又与魔族深交,以后的日子可说是冰上走石,惊险万分了。” “哈,为苍生,谁人容易!” 鬼地,妙音之乡,无数鬼族匍匐在地,恭候这人天一帝、宇宙至尊的仙中魔圣、圣人皇集天大驾光临,森然寒风吹动那人的日月星辰十二章玄衣,更显体格魁梧矫健,而在威严的旒冕之下,只见魔人额生伏羲帝王骨、目若雄鹰,俾睨天下,威压逼人。 左右魔侍弯弓屈膝,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压到最为轻微的程度。 皇集天广袖一挥,探知到空间中绿衣残魂碎片。 冷声笑道: “绿衣是鬼魔两族至今以来唯一成功的混血,色无暇,你真的是为报一世惊鸿之仇而来秦么?” 皇集天踏步离去,留下余音: “蝼蚁如何能与日月争辉,就算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上三尊,也不过如此!” “圣人起驾,恭送圣人!” 众鬼良久才敢起身,各个惧于魔威而站立不稳,而末后却有一红发鬼族露出愤恨不平之色。 三百年前,仙鬼大乱斗,魔族答应联盟,却转头与仙族叛逆分子勾结,等到三尊斩杀百鬼、封印三十三大鬼将后才姗姗来迟,造成如今邪仙、魔圣共分天下的局面,而轰动一时的万鬼诛仙之战,却成了笑话! 只是如今鬼界人才凋零,他不过一介小小鬼卒,要如何才能振兴本族、恢复往日的光辉盛景呢?! 听说鬼地更深处的死亡海沟之内,荒芜殿主牛头鬼圣已得万恶妖道相助,重新还阳,或许那位大人有解开三十三位鬼将的封印的方法…… 第八章 荒芜殿饮 鸳鸯门密室内,气势剑拔弩张,恶璎珞与恐怖色魔太殊公再次展开远距离谈话了。 “吾儿,你在骊山为何不阻止黑衣剑客?” “无上魔父!你要救救女儿啊!黑衣剑客轻功实在了得,女儿追赶不上,等我赶到,才知道他已经破坏了还阳祭,女儿,女儿真的无辜啊!” “狡辩!” 恶璎珞被这一喝吓得顿时泪如雨下,脑子飞速转动,分毫也不敢耽误地解释道: “魔父啊!您听女儿解释吧,女儿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您啊!” 太殊公有所怀疑,但还是停止了恐怖魔压。 “说吧,为什么你说这都是为了我?” “魔父,当初万鬼诛仙之战中,色中饿鬼救了我们父女的性命是没错,但是女儿时刻不敢忘记我们是魔族,而不是鬼族,如果万恶妖道真正复活了双圣,那鬼族必然实力大增,魔父您想,魔圣会放我们干休吗?” 太殊公闻言大惊,冷汗直流道: “啊!没错,魔鬼魔鬼,先魔后鬼,打压鬼族,也是魔圣的意思啊,我竟然为了报恩,将自己的立场都忘记了,险险铸成大错。” 恶璎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虽然这并不是她不出手的真正原因,但确是最能说服太殊公的理由。 “那魔父,如今魍魉鬼圣复活,我们是否应该前去祝贺?” “这嘛,还是去吧,相信魍魉鬼圣不会怪罪于你才对。” “女儿这就准备贺礼,届时与魔父一同前往死亡海沟。” 第二重鬼地,死亡海沟深处,悠悠绿光谷内,赫然出现一座沉寂已久的宫殿---荒芜殿。 今日,来自世界各地的鬼族纷纷派出代表,携着丰厚的贺礼前来恭喜荒芜殿主魍魉鬼圣死而复生的大好喜讯,而殿前不远处,两座牛头、马面石像之下,两位毫不起眼的小喽啰到了。 “真是我们的福气,没想到我们鬼族竟然还有万恶妖道这种自学成才的优秀鬼才,要知道三百年来,三十三殿可是倾尽全力都无法复活双圣!而长孙荼出道不过百年,竟然能修炼到起死回骸的恐怖境界,哼,人界建庙歌颂三尊斩百鬼、封鬼将,说什么连荒芜殿主都被他们收了去,哈哈哈哈!这才过了多久,魍魉鬼圣就死而复生,看来三尊也不过如此!” 挤眉鬼脸上满是骄傲地说道,而身边的弄眼鬼则被好友的大嗓门吓到,焦急阻止道: “鬼友,你怎么能在圣地提起那些人的名字?!” “哈哈哈,你怕什么,如今鬼族双圣再出,很快就能破解三十三位将军的封印,到那个时候,我们鬼族就能横行宇宙,无所畏惧了!” “嘘!你快小声点吧!” “大喜的日子,我为何要小声?” “你还不知道吗?魑魅圣主已经被黑衣剑客打死了,我们还是低调点吧!” “啊?失言失言!” 之后挤眉、弄眼两鬼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仿佛再大点声,就会惹得荒芜殿主雷霆大怒,将他们两个当场五马分尸。 而恰恰此时,身边一吊舌伥鬼面露喜色,带着左右两队抬着贺礼的喜队,吹着唢呐,乐声既高亢又嘹亮,欢快的气氛迅速在这片阴森黑暗的死亡海沟中传开。 “……” 荒芜殿内,觥筹交错,杯光酒影,牛头魍魉端坐高位,他举杯了。 “各位亲爱的鬼族子民、来自三十三殿的使者,自从三百年前,万鬼诛仙之战,我们鬼族被魔族背叛,群英凋零,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热闹的场面了,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鬼族将会重新崛起,一雪前耻!” “圣主威武!” “圣主威武!” “圣主威武威威武!” 众宾客欢欣起舞,气氛高昂,牛头魍魉打断众人的喝彩声,小鬼上前开始点名: “龌龊殿” “有!” “堕落殿” “到。” “恶毒殿” “在此!” “刻薄殿” “没错。” “卑鄙殿” “是我!” “恶心殿” “恶心恶心” …… “残忍殿” ------ “残忍殿” ------ “嗯?!” 牛头魍魉发出不满的质问,众宾客寂静无声,小鬼战战兢兢回到座下,斟酌着开口道: “启、启禀圣主,三十三殿使者到齐,除了,除了……” “哼!” 牛头魍魉摆手打住小鬼还未出口的话: “众位使者,今天本圣主要为你们介绍我荒芜殿的军师,也就是本圣主复活的大功臣---万恶妖道长孙荼!” 青衣道人放下手中酒杯,徐徐起身,众畸形鬼族看得是目不转睛。 “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八尺男儿,傲气逼人,好气魄!” 长孙荼行至牛头下首,微微摆手作礼,客气道: “诸位鬼友,拜见了!” 牛头魍魉哈哈大笑,其余宾客也热络起来,彩虹屁吹得毫不重复,好一场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歌舞方歇后,牛头魍魉终于拍手示意,众人凝神聆听,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第一,追杀黑衣剑客,为魑魅圣主报仇!” “得令!” “第二,游说从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大高手豪野十君加入鬼族,壮大势力!” “得令!” “第三,派出精英,执行去人界杀人取血的任务,修建血池,培养无形无影无敌兵团,准备进攻仙界!” “得令!” 同一时刻,猛鬼之地,残忍殿外,青铜门上,一阴森巨兽轻轻抖弄身上沾染的灰尘,一只生满刀茧的手,一把推开那不停靠近的恐怖狮头。 “野性吞噬,你可还记得你曾经是仙界威风凛凛的战兽,如何像个宠物一般摇尾乞怜?”,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 “噢,是我忘记了,你已经从云端跌落,和我一般在这深渊中沉沦。” “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没有回复的枯燥交流,仿佛时间也为孤独刀者而停滞。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此刻流露的温情。 “黑色迷梦!黑色迷梦在吗?我是来加入残忍殿的武林人,快开门,放我进来吧!” 刀者身形如风似电,转眼已经到了那人面前,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想加入残忍殿,就要留下你的头,这是规矩。” “这哪有可能,黑色迷梦啊,你听我说,我是真正想加入鬼族,而且我的头只有一颗,是不可能割下来给你的!” “没有头,就不能进。” “真正要人头才能进吗?” “没错。” 武林人拉过自己身后的侍童,在那孩童未来得及挣扎之前,便砍下他的头颅,热血溅满地,很快被地下的阴物吸收干净。 “头在这,给你,我可以进去了吧?” “这不是你的头。” “……,那我的头给你,我还能活命吗?” “你不害怕,就没事。” “哼,我一辈子什么都不曾爬过,烧杀抢掠、杀人放火,从来没有眨过眼,来吧!” 刀气,人头落地,地底阴物再次将秽物打扫地干干净净。 “怕死的人,才会死。” 男人收刀,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第九章 黑衣剑客 这日,吊死、淹死、饿死、冻死、烧死、跌死、冤死、僵死等等枉死之人所化的厉鬼整理集结完毕,趁着月黑风高之时,携弓箭、长矛、叉戟、铁耙等等武器,在魔族精英监听之耳的指示下,终于等到黑衣剑客露面了! “冲啊!夭寿仔,黑衣剑客就在前面,将他碎尸万段,为魑魅圣主,报仇啦!” 为首的伥鬼发出进攻命令,刹时万箭齐发,将黑天点亮成幽幽鬼海,众鬼族发出嘶吼、哭泣、咒怨、大笑等等恐怖之音,步步逼近,黑衣剑客危险了! 不言不语,不退不杀,万分危急的关头,黑衣剑客身法快如光电,在岩石林中快速穿梭躲避,偶有鬼族近身,却也只退不杀,厉鬼集合见状,攻势越来越密集,绵密的箭雨逼的黑衣剑客毫无喘息之机,叉戟、铁耙落空,击中坚硬的岩石发出火光,刺耳的声音铛铛响起。 围杀从黑夜开始,延续数个时辰,天将明时,黑衣剑客冷汗淋漓,渐渐被逼入死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爆喝: “大胆鬼族!竟敢对仙域二位剑尊不敬,看来牛头魍魉死而复生,已经完全不将仙域放在眼中了!” 伥鬼抬头观望,却见三道仙影立于云中,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连呼: “是邪仙与魔圣,快退!快退呀!” 不过数息,岩石林除了四条人影之外,空无一人了。 黑衣剑客盘腿而坐,开始静静调息,云上之人大笑: “哈哈哈哈哈,黑衣剑客,若不是三尊余孽以元婴设自爆阵法,威胁本圣人扶持无心石中剑为帝尊,你以为你还能活到如今吗?” 魔圣傲然而立,朝阳之光破云而出,照亮黑衣剑客的神情,却是无澜无波。 邪仙立于一侧,亦露出得意笑容: “以天道心滴灌入石中剑,创造无欲无求的二位剑尊作为仙域伪帝,那帮老顽固还真是死要面子。” 鬼仙心中并不认为此人可以小觑,说道: “黑衣剑客杀死魑魅鬼圣,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邪仙并不认为此人能对仙域造成危机,况且鬼仙一向疑神疑鬼,答道: “也许是天道要灭鬼族,毕竟鬼圣双双复活,神秘莫测的阴阳术也许真的可以打开三十三道鬼将封印,黑衣剑客此举恰好帮助我们,一个无欲无求之人,仙友何需谨慎如此!而且刚刚我们也有看到,这个人被鬼族围杀,却丝毫不敢反击,足可证明我们要杀他就在反掌之间。” “话虽如此,还是不能放松,毕竟……” “哼,邪仙鬼仙不必争执,石中剑体染血即废,对本圣人毫无威胁了,只是我们既不能杀他,也不能放他随意行动,而且此时牛头魍魉死而复生,虽然阴阳术威力减半,但仍然是我们至尊之路上的绊脚石。” 邪仙闻言,立刻领会其中含义: “黑衣剑客此刻完全按照自身感应到的天道而行动,以我之见,不如派出心灵师六月飞星,对黑衣剑客实施傀儡术,让他全力对付荒芜殿!” “仙友,你想借黑衣剑客之死,将三尊余孽转向对付鬼族,那我们方才何需多次一举,荒芜殿的厉鬼足可杀死他了。” 邪仙心中暗自嘲讽,鬼仙只知一味赶尽杀绝,却不懂不动用棋之道,二位剑尊虽说只是仙界傀儡,但到底是三尊余孽耗尽半生仙力,取天道心滴而化,好好利用,将有更大价值,其中弯弯绕绕懒得解释,便反问道: “咦,鬼仙,如此安排,你不会是有意见吧?” “哪有可能,我不是鬼族之人,正如魔圣不是仙族一般。” “种属、国界算什么,我们都是自己的代表了!” 三人哈哈大笑,翩然离去,从始至终,黑衣剑客不曾有一瞬分神。 寂静河,寂静河,无风无浪的寂静河边,两道人影不期相逢。 “是你?异乡人!” 恶璎珞率领鸳鸯门众杀手在前往死亡海沟的路上,再次与身穿奇装异服的高丽女子见面,立刻摆开阵仗,先声夺人了。 “是你,恐怖色魔之女,你这是欲往何方?” 恶璎珞听到这女子毫不见外的打探,瞬间心生不喜,但她对这异乡人身后是否有其他势力一无所知,故此没有即时撕破脸皮: “我是魔族之人,自然是回魔界,倒是你,又欲往何方?” 韩美娜抱手含笑,更显容颜璀璨夺目。 “喔?我是来寻我的师父,只是她不愿意见我,因此我只好在此等待。” “你在中原也有师父吗?” “咦!武学无国界,况且我的师父不是你们中原人,但是说起她的名字你们听了也要抖三抖。” “那你师父的名字叫做什么?” “我们不过一面之缘,有必要向你吐露这么多吗?我今日等的够久,先离开了,后会有期。” 高丽异人离开,恶璎珞立刻施展召唤魔物之法,从河边的滩涂地中瞬间浮起异一只透明大耳,这正是魔界的独有造物---监听之耳。 “监听之耳,听着!我要你立刻找寻此地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与异乡人交谈过的人,我倒要看看她的师父是何方人物!” 透明大耳闻言立刻开始在耳内搜索最近听到的全部对话,无色波纹向四周蔓延,四面八方所有产生过的声音痕迹不断涌入,很快,监听之耳得到想要的信息了。 “启禀主人,我有听到,那个人住在离此不远的快活林中。” “快活林?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主人。” 透明大耳没入滩涂地中,消失不见了。 “门主,我们要去拜访这位快活林主人吗?” 恶璎珞点头道: “魔父让我找寻武林高手加入鬼族,如今荒芜殿正是用人之秋,我不得不去啊!” 片刻之后,鸳鸯门杀手潜入快活林中,快影在密林间穿梭,正在泉水之畔抚琴弄筝的两位名士面露不满,寄气于声,发动攻击了。 “住手!我们只是前来拜访,烦请二位名士通报贵地主人吧!” 恶璎珞打断两人的音波攻击,直接表明来意。 “主人不在,你半个月后再来吧!” “这,敢请问贵主名号?” 绝琴、止筝闻言终于看过来,恶璎珞说完也有些尴尬,但是强行扭转道: “我们是来自死亡海沟中的鬼族门客,听说快活林主是难得的武林豪杰,因此特意前来拜访!” “我们主人名叫恨海刀龙。” 两位名士举止洒脱,气质冷情,更兼衣着袒胸露臂,恶璎珞见此美色便觉有些魂不附体,心猿意马了,不敢多看,迈开脚步欲要离开了。 “十天后,她会在春日边城出现,你可以去那里等。” 迷雾生起,泉水之畔已经不见绝琴、止筝的脱俗身影,恶璎珞独自惊叹: “竟然是她?!一百年前打败江湖十大高手豪野十君后,失踪不见的恨海刀龙!我若是说服她加入荒芜殿,魔父一定十分满意啊。” “离开!十天后,去往春日边城。” 第十章 六月飞星 死亡海沟之内,白衣书生、青衣道人正在秘地加紧修炼阴阳术,由于魑魅鬼圣之死,牛头魍魉传授给二人的阴阳术也不过只有《阴之再生》,而上卷《阳之毁灭》已经随着马面之死而无处可得了,因此,两人虽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道友,世人皆知,阴阳术只有合集为一,才能发挥完全的实力,听说三百年前的万鬼诛仙之战,牛头马面就是靠着这招阴阳术,一掌打死了身为三尊之一的雌雄君,因此名动天下,虽然鬼族之后落败,但是阴阳术的威力却实实在在颠覆了世人心中的武学最高境界。” 白衣书生停止体内真气的运转,对着一旁犹在参悟的万恶妖道说道。 “没错,我们两人这几日,不过修炼《阴之再生篇》十分之一的内容,修为已经超出从前五层有余,可想而知,若是将两卷全部练成,该是何等的威力惊人!” 两人对话之余,牛头魍魉更为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参见圣主!” “参见圣主!”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同时修炼阴阳双卷了!”,牛头鬼圣纠正道: “这是两种完全排斥的功法,修炼《阴卷》的人接触《阳卷》,就会面临功体尽毁、爆体而亡的后果,而修炼《阳卷》的人接触《阴卷》,也是同样的后果呐。” 两人闻言都十分震惊,长孙荼感慨道: “难怪吾翻遍鬼族史书,从第一代鬼圣到殿主您这一代,都是两人分开修炼而成。” 白衣书生虽闻如此,但显然不以为然,因为在这个世间,从来没有练不成的功法秘籍,只有练不成的人! “敢问圣主,可还有办法寻回《阳卷》?我这样问是因为知道,阴阳术是自混沌之初就随鬼族伴生的先天神秘功法,如今魑魅圣主不幸惨亡,是否《阴卷》就此失落?” “西域郎,你如今已经加入荒芜殿,又是本圣主复活的恩人,本圣主对你们自然毫无隐瞒,你放心吧,马面魑魅虽然没能复活,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鬼族就会出现自然通晓造化之术的先天人,阴阳术绝对不会失传。” “既然这样,那书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郎中春闻言略感失望,看来想要从这人身上得到完整的阴阳术是不可能了,哼,牛头鬼族,但愿你不是在哄我。 待魍魉圣主离开之后,两人继续练功,郎中春忽然想起,算算日子,自己的身体也快修复完毕,是时候向圣主告假,寻找好友卧横波,换回自己的真正躯壳了。 而一旁的妖道,再次运转再生功法,只觉干涸的丹田内,神秘的造化之力正在源源不断地修补他的半身,而在他的心海之中,蜷缩一团的白发娑婆女也缓缓睁开眼睛了。 岩石林中,黑衣剑客终于调息完毕,慢慢起身,他准备离开了,就在此时,九天之上一颗流星以人力难知的速度,擦破天际,激起万千云火风潮,坠落在黑衣剑客前方了。 巨大的陨石坑中,碎石飞裂,扬尘四起,一条粉色的人影背身而立,纱罗批皂无风自起,女子的声音尖锐而透耳: “二位剑尊,你私自离开仙域,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黑衣剑客身形未动,依旧是冷漠的眉眼、冷漠的心神、冷漠的声音。 “仙域第一心灵师,六月飞星。” “没错,感受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幻海吧!” …… 半烟半雨江桥畔,映杏映桃山路中,江湖中最为风流的风流谷,今天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了。 不见真容的神秘身影,绝对纯粹的素白油纸伞,周身环绕的黑色魔火,是她,时隔百年,为何她会再次来到风流谷? 卧横波竭力掩住震惊神色,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终于开口问道: “恨海刀龙!” “是我!说出黑色迷梦的下落吧!” 魔女的声音坚定,是绝对的自性,不败的骄傲。 卧横波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慨这人的气魄,但是他与黑色迷梦同为豪野十君,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同盟的! “哼,百年前,你已经打败我们十人,为何还要寻黑色迷梦?你不是从不与手下败将再次战斗的吗?” “哈哈哈哈哈,恨海刀龙就是享受黑色迷梦的痛苦,我要再次打败他了!” “可恶!” “十天后,我在春日边城等他!他不来,就是自动认输了!” 送走瘟神,卧横波怒气腾腾,却听得谷内笼中小燕尖叫: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小贼,有胆别走啊!” “发生什么大事?” “有一个蒙面女人,她偷走了阿春的身体了!” “什么?!老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到底!” 卧横波昏昏然,直接倒地不起了。 恐怖、恐怖、恐怖,阴森恐怖的下流山猥亵洞中,色中饿鬼坐于高台之上,他开始发号施令了: “残花、败柳,你们两人速去人界寻回我的女儿白莲依依,如今荒芜殿圣主再出,她不能再放荡自我,必须回归我们鬼族才对啊!” “是,色主!” 风花雪月楼内,燕情正细心照顾失魂落魄的络丝娘,却察觉门外一熟悉人影扛着某物急急奔走,瞬息只留下一道残影,但是这不是他的事,何必关心。 天字密室之内,韩美娜擦干额间热汗,又拉起衣领呼啦翻动,暗蓝色的上袄被汗水浸透,待平静下来后,又急忙喝了一大口水: “楼主,任务完成了。” 五毒门、五毒门,睚眦必报的五毒门主闾良蚣正在鸩雾温泉中精进自己的毒中最毒、百毒臣服的至毒之体,突然,空中不辨方位的某处、无处不在的空间中,响起了高山流水般的动听琴声。 “何方名士?现面一谈吧!”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如烈马、如松风,又似流水淙淙,男子指尖弹出声震林木的古曲,闻者心神荡漾、不能自已。 一曲终,男子消失不见,而山壁上山石崩裂,赫然现出三个大字: “《长生术》” 红衣毒妇对着山壁发出轰然一掌,山体裂开,只见其中一处中空之洞内,摆放着数百年来无数武林高手趋之若鹜的先天功法。 “好恐怖的琴师,竟能达到如此神奇的境界!” 闾良蚣翻动秘籍,不过数眼便只觉震惊不已: “这?!这是真正的《长生术》!” 第十一章 万鬼诛仙 腾雷山,山崩地裂的诛仙战场上,血杀冲天冷寒光,遍地尸骸血未凉,真仙与魔鬼之间的大决战终于来了。 恐怖与死亡的杀戮,燃烧无尽的战意,只见最上天空之中,三条仙姿风华的谪仙人影时而交错、时而分离,惊鸿之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十六,变化无穷无尽,为首的人影倏忽不动,而道自然生。 下首的女仙脚踏八荒火龙之灵,手持杀戮之戟,如焚海修罗,冲铲、回砍、横刺、斜勒、挑击,万钧之力无可匹敌。 与此同时,共臂连体、男女双身的帝君也以短暂割截之术各自作战,一魂双体,实力倍增,战得无懈可击。 “森罗狱!”,万鬼组成威力震天的诛仙之阵,集众鬼之力,即将召唤出最为恐怖的阎罗死主了! 就在这时,女仙爆喝: “帝流浆!” 万道金丝,累累贯串,以九天瀑流崩腾之势窜入阵法之中,搅得百鬼人仰马翻,雌雄双身也跳出十二鬼将围杀之圈,加入女仙的战斗中了。 惊险、惊险、惊险,片刻之后,两人皆身受重创,万道金丝渐渐被黑色鬼火吞噬,雌雄双身无法长久分离,战力减半,两人一前一后被逼入关山狭道,生死一线了! 就在阎罗死主即将降临的最后一刻,上首以剑阵护身不动的男子发出浩然正气之声: “如意宝箧来!鬼将,收!” 音落,男仙心海之中化出一金色宝箧,从中飞出三十三式各不相同的宝物,鬼族战得最为残忍、最为嗜血的飞霭将军率先被一金钗射中,身体被迅速吸入,其余三十二位鬼将也先后一一中招,三十三式宝物盘旋上空,又迅速向西面八方散开。 战场之上,风云瞬息万变,神器封印来的出人意料,硬生生挽将倾之广厦,众鬼族群龙无首,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原本喧嚣的战场突然静寂下来,风动,树响,蝉鸣,变得历历可闻了。 上首男仙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直下九天,三人相扶落地,尸骸满地中,丝毫不敢有片刻松懈,眼神交错,各自皆知这便是分离的时刻了,千年同修今日尽…… 魔压!魔压!惊天弥漫的魔压,皇集天率领魔族大军终于姗姗来迟了! “哈哈哈哈哈,一世惊鸿,好一场精彩的对决,没想到上古神器如意宝箧竟然是在你的手中,用来封印鬼将未免可惜。” 绝世仙华挣脱两人牵制,缓缓起身,是傲立的风骨。 “你我一决生死。” 皇集天俾睨下方昔日三尊,枭雄得志,内心满是夙愿得偿的疯狂快意。 “你驱动神器,气海空空,何需劳动魔圣动手,乐芭蕉愿意领教。” 绿衣女子扬笛,风过,笛声起,一道绿色音波迅速削断男仙左臂。 “你是魔族与鬼族创造的混血?很好。” 仙人声音无波无澜,却带着安慰般看向远处的两位生死之交,而那两人皆是冷然凝视,神情不可测度。 “好友,如今你大势已去,尸之祝不过一届小仙,这也是无可奈何,希望你不要怪罪。” 衣衫褴褛的老叟挥出一道掌气,力透胸背。 “好,吾只问你,吾之好友,伯鲧,他如何了?!” “这……” 云端粉衣女子哈哈大笑,尖锐的声音字字清晰: “那个老头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六月飞星才是仙域第一心灵师,不臣服魔圣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耶?小娃儿休得猖狂,你们几个都不够资格对上仙界最强之人,人界龙脊之背,竞天择也请赐教了!” “……” 银色的瞳孔环视这人天最为惨烈的修罗战场,任凭此身遭受多少痛苦都不以为然,一世惊鸿渐渐闭上双眼,此身最后一刻,他的心海中所思所想是什么?是可悲还是仇恨,只有知心人才能了解。 …… 平静无风的岩石林中,粉衣女子依旧背对着黑一剑客,如梦似幻的身影,表里不一的心肠,六月飞星终于停止施展傀儡术了。 “二位剑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心灵师的提线木偶,你的任务就是杀死所有对仙域不利的人!” “石中剑是清圣剑,剑不能染血,我不能杀人。” “哈哈哈哈哈,可笑,你不是就杀掉魑魅了?在这个世间,最高级的杀人法,从来不必染血,先天人就算身死,还有元婴可遁,你是天道化体,不会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黑衣剑客不语,粉衣女子暗自思索,自己的傀儡术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让被施术之人短暂重复人生中最为印象深刻的往事当中,石中剑会有在意的事情吗? “你在想甚么!” “无,虚无。” 六月飞星强行窥伺黑衣剑客的心海,确确实实只见到一片虚无。 “好吧,我还以为你有了七情六欲。” “我只是你的傀儡。” …… 圣母天巢之外,两条高瘦的艳鬼身影久久徘徊,原来正是猥亵洞主的麾下,残花以及败柳,两人正是奉命前来人界寻找少色主白莲依依。 “时间过去这么久,不知道少色主是否还会再回圣母天巢。”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无限重生的巢穴,她绝对不可能走远。” “久等不是办法,我们应该去武林道上打探。” “我们不知道她的化名,如何寻找?” “她很风流,很贪名,我们可以发起问豪贴,询问在如今的武林,谁才是真正天下第一的美人。” “没错,她绝对会出现。” …… 渭水河畔,最为繁华的烟花地中,艳鬼束手无策之下,再次回到了久别的风花雪月地。 游玩的公子小姐正在月下吟诗作对,杂耍的艺人逗得孩童尖声大笑,还有许多男男女女围在灞雨岸,注视着烟暝湖中笙歌乐舞、满载欢声的花船。 众人只觉一阵穿堂风过,那湖心花船之上,赫然出现两道艳丽的身影。 重重珠帘之下,残花、败柳,只能看到那人大致的轮廓,以及拖曳的淡紫色罗裙尾。 “喔?是朝朝、暮暮,你们两人不是跨过生死河,加入鬼族了吗?如何故地重游?” “楼主,我们已经改名了,叫做……” “诶!我不想听,那只色鬼想来也不会给你们取什么好名字,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 女子闻言发出低沉的笑声: “原来如此,你们过去为风花雪月楼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时至今日,朝朝暮暮的名字依旧让许多武林人挂怀,这问豪贴,就由我来帮你们发,风月楼评江湖第一美人,想必半个武林的人都会来参加,最多半月,我保证帮你们寻得那人。” “多谢楼主!” 第十二章 勇者之刃 十天已过,萧萧瑟瑟、草木枯黄的春日边城,即将迎来一场刀者时隔百年的战斗了。 在刀者的世界,寒暄、试探都是多余,远天一道魔影以快的不可思议之势急攻而来,此刻,人就是刀、刀即是人,翻手覆手,无形的真气凝成锋利的刀刃,是霸道的进攻、无处可躲的压力。 “你真是无聊,一百年前我就认输,今日何必再战。” 黑色迷梦拔刀,像是无可奈何般说道: “这次麻烦了,你是丝毫无惧死亡的高手,我的勇者之刃在你面前如同凡铁。” 男人勉力招架,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忧愁。 “但是我还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那个笨人日子就会很难过,所以我只好试看看,与你拼上一拼,也许我运气更好也说不定。” 魔影越发纠缠,两人已经战得难分难舍,一旁观战的鸳鸯门众杀手以及风流谷主看的是惊险万分。 “真是冷漠的女人,可惜我今天十分没有心情,要赶快回家吃两颗抗抑郁的药丸,要不然我的实力不会是区区这样。” 黑色的身影喋喋不休,却丝毫不能影响魔头的心绪。 “人还真是奇妙的生物,不信你看,我们两人在此小打小闹,观战的人反而看的冷汗直流,难道这就是文人所说的……啊,不对不对,说出来就让你听笑话了,虽然我的文采不是顶尖的,但在我们这个行业勉强算得上一流。” “……” 草木飞溅、夕阳之下,战局终于接近尾声了。 “门主,他们两人谁胜谁败?” 素衣寡妇静静观视着不远处的战斗,确实是举世的高手,分出生死,未免可惜。 “刀下留人!” 战局戛然而止,魔头与黑色人影各自分立一旁。 “打断别人的战斗,是十分粗鲁的事情,江湖人难道不懂规矩,还是你的家人没有好好教育你,而且,你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十分的有误导性,刀下留人,到底是指谁的刀,留谁的人?” 男人眉眼低垂,但从其面上却看不出是否真的不满。 恶璎珞向前,无视忧郁的刀客,只是看着冷傲的魔头欲言又止,男人叹气: “看来没我的大事,恨海刀龙,这一次是你约战我,下一次也该论到我了,只是我比较喜欢平淡的日子,你可能要等很久的时间,也许一百年也说不定,不过你也不用心急,十足耐心的等耐,是刀者应具备的基本素质。” 黑色迷梦转身离开,不现真容的魔头这才显出真面目,恶璎珞意外,又不意外: “果然是你,花妹!” …… 死亡海沟,荒芜殿内,正在进行一场重要谈话。 “圣主,属下在人界之中寻得九十九位至残至毒十恶不赦之人,将他们带回鬼族,以斗兽之法令他们互相吞噬,终于造就一位顶尖的杀手,作为恭贺您重生归来的贺礼!” 色中饿鬼摆摆手,侍者便掀开铁笼之上覆盖的黑布,铛、铛、铛,是铁链拖动的声音,一个男人被拖了出来。 “这个人叫做甚么名字?” “启禀圣主,属下尚未取名。” 那人闻言发出嘶吼,片刻之后,又似乎被牛头魍魉的外形吓到,迅速缩到角落之中。 “额,禀圣主,他只是认生,熟悉之后就不会这样了。” 牛头魍魉露出怀疑之色,长孙荼了然于心,开口问道: “敢问色主,这个人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他究竟有什么能力值得你称赞?” 色中饿鬼牵出凶残万分的食人荆棘兽,向那畏缩之人猛扑而去,殿内胆小的侍者被这一扑吓得心神悸动,面露惧色。 危险吗?意外发生了! 意想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男人身影消失不见,数息之后,棕色的荆棘巨兽发出痛苦的嘶嚎,似乎什么东西正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吞噬他的内部,乳白色的晶体迅速蔓延,片刻之后,化为骨雕了。 而那个胆小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原地,却如同改头换面一般,浑身散发着邪佞阴霾的气息,来自荆棘巨兽体内的黑色血液被他一一吸收殆尽,残酷的冷笑,无情的眼神,恍若修罗再临! 众人皆露出诧异之色,长孙荼也感到十分惊人,牛头魍魉大笑: “哈哈哈哈哈,以骨为巢、无尽邪恶的血器,从今以后,他的名字就叫做骨巢!” …… 紫竹林外,五毒门与尸冢世家的人马对上了。 “是你?闾良蚣,你是要找我们世家的麻烦吗?骊山陵中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表面你不是我们的朋友!” 飞行首毫不客气地质问,被一旁的抱地势制止。 “我不是找你的麻烦,而是要与你合作。” “合作?如今鬼族崛起,鸳鸯门风头正盛,听说恶璎珞已经放言要与五毒门势不两立,请问闾门主,世家为何要与你们合作?!” “哼!就凭你们也不想看到鸳鸯门在武林独大!” “喔?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世家,而且你有何筹码?五毒门虽然毒功了得,但是对上我们世家的不败阴尸,可以说是毫无用武之地。” “与我合作!就能得到真正的《长生术》,你们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闾良蚣在鸩雾温泉等你们!” 冉冉华灯上,阿房酒楼中,猴头菇正在打坐修习黑衣剑客传授的《长生术》,忽然,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 猴头菇立刻回头望去,惊喜道: “真人!你终于回来了!” “嗯,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 “很好!” “继续修炼。” “哈?可是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 “你师姐练功可以上百年不睡觉。” 黑衣剑客这话并不贴切,毕竟形容那个人,完整的话应该是,百年不睡觉,一觉睡百年。 “……” 风流谷内,卧横波已经收拾行囊完毕,准备跑路了。 “卧先生,你这样做对吗?医者仁心,你都没有的吗?” 独脚燕立于树梢,对着树下忙碌的男子讽刺道。 卧横波手脚不停,指挥着谷内众人小心仔细后,这才答道: “我的姑爷,你是不知道书生的手段吗?出这么大篓子,我哪里敢留下,还是趁早关门跑路比较好!” 独脚燕眨巴眨巴眼睛,又道: “你倒是会把握时机,要不是此刻书生正在荒芜殿做客,你哪里有机会躲。” 卧横波闻言大怒: “就冲你十句话八句不离书生,带着你我都怕被出卖,你就留在谷中,我自己走罢!” 独脚燕扑腾两下翅膀,飞到男子头顶后歇住,扭扭捏捏道: “我不说书生好话了,也保证不出卖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卧横波对着小鬼,心也狠不起来,只道: “算了,算了,你们兄弟都是我的冤家。” 独脚燕闻言便高兴地在人头顶蹦跶起来,半晌才问: “我们走了,到时候豪野盟那群粗汉过来怎么办?” “美得他们,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能让那群野蛮人占了我的香窝。” “额,一把火烧了未免太可惜。” “哼,谁说要烧了,多加几个迷踪阵,四周埋满地雷火炮,看他们怎么硬闯。” 第十三章 选美大赛 人界,马家庄,吹吹打打的哀乐响起,这是马家庄庄主,马得水的儿子马卓林,前几日不幸身亡了。 “公子啊,你死得好惨啊!你就这样去了,让我们这些丫鬟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 两个膀大腰圆的胖丫鬟手里捏着帕子,哭的悲天动地,抬馆的力士被这呱噪的声音刺激得顾不上肩上重量,个个加快脚步。 长长的队伍后头,一个被马庄主强行拉来的瘦高农夫正一脸猴精地跟身边两个同村的长舌寡妇打探: “何寡妇、王寡妇,这马公子不是在江湖上闯荡已经小有名气了吗?怎么就无声无息死了呢?!” 被唤作何寡妇的那妇人脸庞圆圆,倒是一副忠厚相,但是这嘴巴却是八卦地紧。 “可不是嘛!马得水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要啥给啥,啊对了,你们还记得吗?就前几年的事,那马公子不是一心要闯江湖吗?” 另一个面色枯黄的王寡妇也赶紧插嘴道: “没错没错,俺记着呢!马老爷气的不得了,发了好大脾气,连俺家那口都被他打了一顿。” 何寡妇接过话来,又接着说道: “那可不是!不过就算再生气,人家马老爷气完还不是四处打点,送他那宝贝儿子去铜钱帮拜师去了……” “铜钱帮?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听这名字,是塞钱就能进吧?” 瘦猴精终于说上话了,这两八婆就顾着自己胡咧咧。 “我也不知道哩,应该是吧!” 三人仍懒懒跟在后头八卦着富老爷家的三两事,时不时从篮子里抓把纸钱抛散,显得尽忠职守些。 “这是咋滴,前边发生什么事了,人咋都不动了?” “瘦猴,你赶上前问问看呗,最好是那马公子死而复活,俺就能回家往炕上一倒,接着睡大觉去。” “去去去,大白天的,别在这说晦气话。” 瘦猴虽说是庄子里有名的懒汉,但这会儿眼见前边的人个个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管事又在教训人,心里也有些纳闷。 只是此刻他们三人落后了百来米,再加上早些年被江湖中的方术抓走做苦工,折腾那啥炸药,天天炸鱼塘、炸沙丘,耳朵背的很,平日里,除了几个大嗓门的寡妇,别人跟他说话他一般听不见。 瘦猴甩开手脚向前跑去,两个寡妇依旧嘻嘻哈哈,又调笑着对方是不是跟村里头谁谁又好上了。 一声惊叫,鬼影重重,平地又添三条倒地人影,伥鬼大步离去,采集血池的材料又有了新进度。 铜钱帮内,高高的首座上铺着一张金钱豹子皮,其上坐着衣着打扮十分富贵的一男一女,正是铜钱帮的帮主金穗穗和她招赘的夫君,江南第一有钱人富陶朱。 金穗穗摆弄自己手上的一杆金烟枪,对着下边排队站好的几个先生开口说道: “说吧,这个月生意怎么这么差?” 几个先生你推我挤,其中一个白面中年男子被推了出来,只好清清嗓子,无奈说道: “帮主,这都是荒芜殿那帮鬼孙子干的好事,他们最近在江湖上拦路杀人,我们不少金主都被收了去,那些有钱人都躲起来了,生意怎么可能!额,就变成这样了。” 白面先生本想义愤填膺控诉一番,又怕自己风头出的一时爽,到时候帮主要他点兵出征,讨生活嘛,还是出嘴皮子既省时又省力。 上座穿金戴银却丝毫不落庸俗的女子了然于心,抱怨道: “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一天天就知道杀人,害得我们都没饭吃。” 白面先生便出主意: “帮主,您不是豪野十君之一吗?不如找其他九个商量商量,教训教训那群目中无人的鬼孙!” 女子金烟枪重重落在白面先生头上: “什么豪野十君,一个一个都是穷酸的武林人,我金穗穗从来只跟有钱人打交道,嗯?慢点,这个事情我有主意了。” 女子环视四周,几位先生个个退步,她便点名道: “银算盘,你把我们损失的会员名单报给我,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本帮主决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一个大肚先生抓了抓本就稀罕的头发,一字一句报道: “马家庄马卓林、刘屯里刘向前、幸福村何仙姑、秃鹫山宅居道人……” …… 闻得风花雪月楼主揭开问豪贴,欲要众位豪杰共同见状当今天下,谁才是江湖第一美人,不过数日光景,充满脂粉香气的渭水之畔,已经停了不下百艘游船。 而风月楼内,身穿紫罗裙的神秘身影正端坐楼上,暗自打量来往的武林人,半晌,她自语道: “白莲依依,你的身份我们了若指掌。” 身后的异乡女子闻言大笑: “楼主,我们设计武林人齐聚于此,评选江湖第一美人,应该不只是将白莲依依这个烫手山芋甩给鬼族吧!” 紫罗群缓缓起身,不知在人群中发现了什么,眼神看着某个角落道: “第一,燕情是庆轲的后人,是未来计划中重要的战力,不能再沉迷男女之情;第二,惩奸除恶从来不是某一群人的责任,这些人既然自认为是豪杰,自然该为江湖出一份力气,免得日后坐享其成反指指点点;这第三,自然如你所说,白莲依依与恶璎珞、紫琉璃都有情仇,放她回去,势必激化魔族鬼族之间的的矛盾。” 韩美娜大笑: “楼主果然是我师父的八拜之交,一石三鸟之计用得是手到擒来。” “你这话小看你师父了,她若是在明处,这会儿不知已经布下多少步暗棋。” “师父心是黑的,我可不敢小看,这不,在她老人家的远程遥控下,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借用西域郎的本体深入敌人大后方了。 “黑心我大概知道,遥控是什么?你又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 韩美娜离开密室,经过燕情与络丝娘独处的客房,恰好遇见那灰发大侠扶着女子出门。 “韩姑娘,请问……” 韩美娜行走如风,仿佛没听到一般火速离开,至于燕情拦住她想问什么,她十分清楚,不就是想问选美大赛的事吗,平日里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就要让你高攀不起! 柳月初上,众武林英雄皆选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一女神,气氛异常火爆,韩美娜边走边看,果不其然,那个情痴搂着个木头美人正在与人争执,而且,看样子显然落于下风。 “英雄,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们这个活动是完全公开公正透明的,选美是什么?选美是要看皮、看骨、看武功、看气魄、看事迹,你身边这位美人,首先她双目无神……” 片刻过后,男人无奈离开,韩美娜给那滔滔不绝还在说着“选美论”的小子一个响栗。 “小圆子,连公平公正公开都说出来了,这觉悟可以啊!” “诶哟,姑奶奶,还不是跟您学得,咱楼里的伙计都觉着仙姑说话特别博大精深!” “行了行了,你招呼伙计们赶紧撤,这边差不多要开战了。” “是是是!这就走了。” 韩美娜转身离去,稍后这场精彩好戏,她只需要坐观其成即可。 第十四章 突袭入侵 风月楼不远处的石塔之上,两道人影正抱胸独立,她们的视线紧紧关注着那灯火阑珊之处。 良久,一丝凉风吹动,左边的女子发出进攻的手势,“厉鬼集合,杀掉楼中所有的江湖人,将他们的尸体带回!” 黑暗地底钻出一道又一道诡异畸形的怪影,悄无声息地向着好无防备的武林豪杰出发了。 等到众怪影离开,恶璎珞大笑: “哈哈哈哈哈,武林人的鲜血是培养无敌兵团的最佳材料了!” 另外一侧紫纱覆面的人影见状,也表示赞同: “确实没错,杀一百个普通人,也比不上杀一个武林人刺激。” 素衣寡妇闻言更是得意: “正愁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没想到真是天助我也!走吧,紫妹!” …… “王兄弟,小心!” 一头戴斗笠的江湖人发出急呼,为时已晚矣,方才还在高谈阔论女子八十八美的王兄弟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快刃正中胸腔,那快刃十分奇特,将人几乎开膛破腹却一滴鲜血也不流。 “是鬼族入侵,众豪杰,随我上!” 大堂之中,一位塞北胡女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其余尚未反应过来的诸位武林人喝道。 一时之间,鬼影重重,身形飘忽,方位变换莫测,而楼中众人亦非寻常人,寒山八快手以顺间之息迅速斩下鬼首,为众人赢得喘息之机。 混战、大混战,武林中第一多情的风月楼展开一场人鬼大战了,诸豪杰武功不入流列,被当场击毙,断肢、飞首,散落一地,而屋檐之上,有人陷入苦战,庭院中,有人以一挑五,同样的战场,每个人的生命却是不同。 韩美娜深处黑暗的房间,正在透过窗户留出的一线缝隙寻找今天的主要人物。 素衣寡妇以黑绸为武器,一手挥动黑绸卷起阵阵刀风,一手攻向他人死穴,身形灵动,而下盘却如扎根一般不动如山,魅惑香风随着拳脚之击而渐渐浓郁,与她纠缠的武者忽感气力不足,瞬息不慎之间,已经被黑绸拦腰斩断,英雄落幕,面上完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哼,这种角色也敢自称群豪!” 恶璎珞潇洒转身,不再施舍哪怕一个眼神。 然而,就在此时,她忽闻得紫琉璃大喝一声: “小娼妇,哪里走!” 恶琉璃迅速寻声而去,熟悉的灰发人身边,站得不是那偷人汉子的白莲花还能是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恶琉璃人未到,声先至: “死来吧,络丝娘!” 素衣、紫衣默契十足,迅速联手进攻,两人同仇敌忾,下手不留余地,出手便是十足的杀招。 恶璎珞驱动黑绸,至柔至软的丝绸好似铜枪铁剑一般势不可挡,却在即将得手一刻被男人手中的龙泉剑挡回,内力相击,两人皆是退后数步。 紫琉璃抓住机会,鸳鸯双剑如流星划破夜空一般,确实刺向那白莲花胸口、下腹两道致命之处。 燕情宝剑横出,为络丝娘挡下致命之击的同时,被恶璎珞近身了! 素衣寡妇带着魔气的掌气擦着那人的身体险险而过,燕情一方面要应对两人的进攻,另一面小心照顾毫无反应的络丝娘,顿时险象万生。 “嗯?阻止的人到了。” 暗中观察的韩美娜终于发现了艳鬼的身影,看来今天的对战依旧是不了了之。 残花、白柳飞身加入战局,各自挡下两人杀招,却丝毫无有受伤痕迹。 “哼!下流山的走狗,为何阻止?!你不知道我们是奉命前来杀人的吗?” 艳鬼一左一右,身形柔若无骨,声音空灵缥缈。 “恶魔女,你杀人我们没意见,只是这个人你绝对不能杀。” 紫琉璃闻言露出嗤笑,嘲讽道: “杀得杀不得,难道还要看你们的面子吗?!” 言罢便要再次动手,却被恶璎珞出声阻止了。 “说吧,这个人,我为何杀不得。” 残花、白柳两鬼异口同声答道: “因为她就是我们下流山的少色主,白莲依依。” …… 两人欲杀、三人欲救,僵持不过数息时间,恶璎珞愤恨离去,临了眼中满是杀意,紫琉璃也紧随其后。 而这边,残花败柳对着紧紧护着身后那人的男人说道: “相信你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她中的术只有我们鬼族能解,将人给我们带走。” 燕情再次斟酌,犹豫不决。 艳鬼等不及,趁人毫无防备之时果断出掌,迅速带走了白莲依依。 “啧啧啧,虽然这个人固执又臭脾气,但是看着师父的面子上,我还是给你捡回来。” 暗室中观察的女子越出窗台,飞身救走重伤昏迷的燕情。 荒唐岭上,伥鬼带着众多武林高手尸体先行一步,鸳鸯门众杀手也无声无息离开,恶璎珞一掌击碎山石,狠狠骂到: “这个下流的娼女,总有一天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紫琉璃也十分不满,却并不显露出来,在这种场合下,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保持冷静,而杀人是刺激的事情,刺激却不代表冲动。 “十多年前,我们姐妹双双与玉面狐狸白文佩陷入爱河,虽然姐姐后来抽身离去,但我与白郎却是情根深重。” 恶璎珞闻得故人名字,怒火也无名消散,心神有所动容: “白文佩,要不是你说起他的名字,我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若不是络丝娘插足,我们本可双宿双飞,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迷魂术,让白郎将我狠心抛弃。” 紫琉璃只觉悲伤不已,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好姐妹,你不要伤心了,现在我们同在圣主麾下,想要不动声色害死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紫琉璃压下抽噎,再次说道: “过去十年,燕情守在圣母天朝等待那娼妇复活,我们两人皆以为他是痴心妄想,看来那个地方另有玄机,今日杀不了她,不如……” “甚好,这件事我来安排,我们先回鬼地吧!” 马家庄,富甲一方的马家庄内,哭声震天动地,临近几个庄子纷纷派出代表前来慰问。 “可怜啊,这马公子拖命逃回,刚刚交代完凶手便一命呜呼,这下连送殡的队伍都一去不还,不见人影,我看绝对是被江湖邪恶势力抓去了。” “诶,世道啊,马得水痛失爱子,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老天爷,马家庄倒了这么大的霉,您可千万保佑我们村子平安无事。” “别说话了,马得水出来了,我们一起上前。” 第十五章 何谓江湖 踏香尘,宝鞍骄马,铜钱帮帮主金穗穗与她的夫君富陶朱,再次回到武林道上,两人一路纵马比试武功,两道快如疾风的身影时而单足点地,时而穿梭马下,接掌缠绵。 富陶朱神情温柔含笑,手上却半分不肯相让,各种暗器层出不穷,金穗穗一个快速的转身,广袖翻飞,七星铜钱应声飞出,将四面八方而来的暗器一一击中后,再次旋转着飞回女子袖中。 金穗穗徒手接住最后一枚暗器,竟然是一枚金元宝。 “有夫如此,吾复何求?” 用力吻在那枚金元宝上,金穗穗策马离开,男子无奈,只好紧随而去。 鱼肠小径,流浪在外的黄风女霁娇虹因为心痛难耐,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了。 小飞虫扑腾扑腾煽动着翅膀,却拿这傲娇的主人毫无办法。 山路尽头,一个男人佝偻着背落荒而逃,似乎身后有什么猛兽追捕一般,小飞虫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立刻大呼小叫: “有人!快叫住他,我们回五毒门!” 霁娇虹只觉五脏六腑都扭作一团,痛得冷汗直流,恨不得一掌击碎自己的天灵,却仍坚持着说道: “我死,死也不回去,啊!痛,痛死我了!” 片刻之后,耐不住痛彻心扉而抱地打滚的黄风女扶着树干,再次站起,跌跌撞撞向着那佝偻着脊背的男人走去了。 男人好不狼狈地扑倒在地,倒是显得比她这个痛不欲生之人还要严重,神色满是惊慌,十分小声地指着背后呐呐道: “啊,啊!” 小飞虫见到这人脑子不太灵光的模样,内心直呼完了、完了,碰到个傻子。 暴乱街上,一位年约五旬、衣着邋遢的富态老爷正步履蹒跚着闯入一家地公馆。 柜台上的菌人被风铃声惊醒,从高椅上摔落,连连哀叫,半晌才注意到落魄富老爷。 “客人要买什么?” “我要买凶!我要杀掉荒芜殿主,为我儿子马卓林报仇!” 马得水恨恨道。 “这是大生意,得过问地公的意见,客人稍等。” 那菌人艰难爬回柜台,从顶层落灰的书格中翻出一本封皮破破烂烂的旧书来。 那柜台建的高,因此马得水虽然身形高过菌人两倍有余,却并不能看清那书的名字。 那菌人将手指伸入墨瓶中随意搅混两下,便直接在那旧书上写了起来,每写完一段,便如同在与人隔着书本对话一般,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弄得马得水内心颇为忐忑。 等到又上来一个奉茶的伙计,马得水牛饮三大碗后,那菌人才慢悠悠将书放回原地。 “地公说,你这个委托我们可以接,价钱是十万雪花银,后天傍晚之前要见现的。” 马得水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被震的几乎飞起。 “好!好!只要能为我儿子报仇,就是把我全身家当都给你们也不算什么!” 菌人放书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暗道,十万银还不是你全部家底吗?看来是真土豪。 马得水离开暴乱街,他的心情如同冰火两重天,热血是因为他一个平凡人,在危险的武林道上奔波大半月,终于在绝望之前找到愿意对上鬼族的杀手了! 而内心的冰冷则是心知,他唯一的儿子马卓林,是真的死了,他的一切所做不过是徒劳,但也只有这样做,他才不会迷失方向…… 来时走的很快,去时他慢慢走,他在想原来这便是儿子心心念念的江湖路,满是苦涩与无力。 暴乱街最高处的塔楼上,血面芙蓉解开自己的面具,露出饱经风霜的红色脸庞,美酒,他一杯又一杯地饮,今夜月色真美,不知道猴头菇跟着那人离开,是否偶尔也会思念他这个师父,或者说父亲呢。 猛鬼之地,黑色迷梦静静擦拭着勇者之刃,闻得殿内那人咳嗽声,便又开始絮絮叨叨: “野性吞噬,野性吞噬,你说那个人是不是笨人一个?我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说过很快就会回来,他非要站在风口等,这下好了,人又病倒了。” 阴森狮头兽再次不断靠近,黑色迷梦没有推开,给这只乖巧兽顺起毛来。 “笨人、笨兽,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有很多,但他们都不是黑色迷梦认定的朋友,所以哪怕黑色迷梦粉身碎骨……” 破败神庙中,三座掉色的古老神像再次被赋予了生命般交谈起来: “是否仁者之路总是鲜血铺就,为杀一人而先杀千人,雌雄君内心痛苦,不能言表。” “无暇,如何才是无暇,世间安有真无暇……” “武林路道阻且长,仙友将犯下的罪过,吾与无暇一肩担起。” “无怨无悔,雌雄君的罪,谁也不能代为承担了!” 死亡海沟深处,在厉鬼集合的日夜赶工这下,庞大的血池已经修建完毕。 天幕中垂下万千铁钩,成千上万人界百姓的尸体被穿透琵琶骨,吊于血池之上。 伥鬼催动咒语,鬼兵阴器飞身而出,鲜血齐溅,红雾起,此处哀心谁人共。 牛头魍魉哈哈大笑,色主与他的女儿白莲依依笑脸如花般说着庆贺的词,恶璎珞与紫琉璃立于色魔太殊公身后,竭力控制自己不可动手。 郎中春上前祝贺后告假离去。 牛头魍魉打住众人的喝彩,指向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万恶妖道长孙荼道: “众鬼族子民,以人界死亡之血创造无敌兵团,正是军师的主意!” “好!” “军师威武!” “军师威武!” “诸位鬼友,不必如此,长孙荼乃鬼族子民,自当为我族呕心泣血!等到九十九日后,血池彻底炼化死亡之血,无形无影无敌兵团将所向披靡!” “杀仙屠魔,无敌兵团!” “杀仙屠魔,无敌兵团!” “杀仙屠魔,无敌兵团!” …… 风花雪月楼,燕情声音冷淡,质问床边立着的女子: “问豪第一美人,这是你们的算计。” 韩美娜诧异,在她心中,这个人不过是师父看重的一个打手,十年如一日纠结儿女情事,心境、觉悟能高到哪儿去,不过,显然,她看走眼了。 “自己跳进来,还能算是算计吗?” 燕情闻言苦笑,是了,本来他们已经离开风月楼,如果他没有带络丝娘回来,这一切自然不会发生。 当时他只是想起丝娘好像曾经问过自己,谁才是江湖第一美,答案他想了十年也没想出来,等到他终于知道丝娘一直期待的话时,不由自主就回到了风月楼。 韩美娜说完这无赖般的话,也觉得失了风度,便诚信道歉道: “络丝娘身份特殊,她回到鬼族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第十六章 甘草之暖 幽灵洞内,霁娇虹悠悠转醒,不见小飞虫身影,她揉了揉因疼痛流泪而干涩的眼眶,这次开始打量不远处畏缩一团的男人。 乱糟糟的头发如同干枯的稻草一般粗糙、肆意生长,好在面目清秀,从外表看来,最多不过二十,然他的神态气质,外加破破烂烂不合身的短小衣裤,却表露他好似一个饱受欺凌的苦命农奴。 “喂,是你救了我吗?你叫什么名字?” 霁娇虹在五毒门备受尊畏,自小便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再加上这人懦弱的样子令她十分不喜,故此说话并不客气。 果不其然,那男人闻言又往身后缩去,若不是这山洞皆是岩石造就,他恐怕恨不得钻进壁里去。 霁娇虹见状更觉无趣,她再次尝试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动弹不得了。 她想,人都说痛苦的极致是一无所觉,也许形容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僵直的身体、昏沉的大脑,都在提醒她生命正在一分分流逝,是否应该妥协…… 不!绝不可能!黄风女有黄风女的骨气,在这个世间上,谁也不能从她身上剥夺自由的权利! “哈哈哈哈哈,闾良蚣,我的骄傲不可能让你一再践踏,没有自尊与自由的人,生有何乐!而且,你对你的痛彻心扉未免太过自信……” 声音渐低,她在一片白光中即将再次昏死过去,苦涩的口腔中却意外察觉到一丝甘草的清香,如同甘露般流入咽喉、化入四肢百骸……. 僵节自解,灵台渐得清明,是解药吗?是小飞虫违逆她的意思,向那个人求救了吗?哈,她倔强地扭过头,却被一只大手强行掰正。 是什么人?这个洞中只有那个悲惨农奴,他哪有可能…… 疲惫袭来,霁娇虹沉沉睡去。而跪于一侧的男人露出迷茫的神色,是死了吗?他只是有种感觉,他的血可以救活这个人,难道又错了吗? 是了,像他这么卑微懦弱的人,这一辈子能做成什么事呢?他就应该躲在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稻田中,做一个孤独的稻草人…… 五毒门外,小飞虫盘旋在空中,却迟迟不敢进入,现在还没到和绝琴和止筝约定寻回《长生术》的日子,闾门主向来言出必行,霸道至极。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小飞虫从声音中得知门主心情甚好,便迅速调整心态,也许,这个人会大发慈悲,额,想想就好…… 绕过重重毒瘴,小飞虫安然栖于那红衣女人手上,冰凉的手指划过它脆弱的身躯,虽然是安慰意,却让小飞虫不寒而栗。 “娇虹办事很快,秘籍我已经得到了,这是解药,你拿去给她服下,叫她不要任性,三天之内务必回到这里。” 它点点头,提拉着一个装着解药的锦囊借着下坠的气流迅速飞入云中,寻着幽灵洞中黄风女的气息而去了。 假书生郎中春再次回到紫竹林,意外不见尸冢世家的人马,稍感意外,武林人大多不肯善罢甘休,看来,此刻江湖中显然有一股风暴即将酝酿成型……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卧横波与笼中小燕毫无踪迹才是他更关心的大事,就在刚刚,他造访风流谷,不见熟悉的人影,反而注意到埋设四周的阵法与火炮,以及豪野盟武士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卧横波曾经是豪野十君之一,江湖人都以为豪野十君与豪野盟乃是归属关系,殊不知江湖上曾经声名鹊起的豪野盟乃是实打实的踩热点,为了壮大自己的名声才后改了名字,记得从前好像叫做,嗯,男人天下吗? 哼,动到西域郎的尾羽,男人天下就要有承受被灭门的觉悟! 白衣书生拂袖离去,他决定暂时先不管鬼族的计划,当务之急,还是寻回他的本体,以及笼中小燕的下落要紧。 灞雨岸边,风月楼上,韩美娜与燕情刚刚对饮解了恩仇,此刻正在天字密室中与风月楼主密谈。 “师父说计划有变,我不用去西域郎的故乡了!” 韩美娜阅完字条后边即刻口吐金丝将来往证据消化掉。 “为何?那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现在风月楼的伙计都已经替换成了我们的人,我夺舍的身份也绝对安全,应该只是你那边的变动吧?” 韩美娜捏了捏鼻梁,醒了醒醉酒迷糊的脑子,这才说道: “你可还记得扶桑的女刀客一之瀬?” “哪有可能忘记,当初你在海上制造巧合将人激来秦国挑战高手,我暗中引导西域郎与她决斗,将纯阴女送到他与长孙荼手上,这才复活了牛头。” “没错,这颗棋子原本是要等到日后再催发,但是眼下太殊公创造了一个恐怖的角色,西域郎练成半篇阴阳术,以人族死亡之血炼化的无敌兵团在不久之后就会脱茧而出,而武林道上豪野十君并无意扶危济道……” 楼主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 “虽说仙道开启三百年来,各路高手层出不穷,然而风云变幻,波谲云诡,在如今的时代,争霸一方的枭雄数不胜数,而真正关心武林安危的人却寥寥无几。” 两人皆是叹气,韩美娜振作起来,接着说道: “无须气馁,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更多的人才将会沉潜而出,扶持正道。” 紫衣楼主亦不复忧愁,嘱咐道: “你若成功挑起扶桑复仇者与西域郎的仇恨,相信牛头不会坐视不管,荒芜殿与虎谋皮不成,反而引火上身,也不知道他与假书生最后是谁占了便宜。” 韩美娜哈哈大笑,成竹在胸道: “保证都吃不了好!” “时空未来人,你还是低调比较让人适应。” 死亡海沟深处,荒芜殿中,恶璎珞面露喜色,正立于一侧仔细聆听上首几人的对话,难得没有与白莲依依相看两厌。 下流山猥亵洞主说话了: “启禀圣主,豪野十君中的已经早在一百年前加入残忍殿,我们派去的人全部被他杀了。” 魍魉鬼圣闻言大怒,跺地之举引得鬼地诸多小民个个歪歪扭扭,站立不稳。 “哼,残忍殿主真是好大的面子!就算三百年前他的父亲飞霭将军在的时候,也不敢对本圣主如此无无礼!” 色中饿鬼无言以对,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的实干派,好在太殊公察言观色的本领乃是魔胎里带出来的,十分及时的打断了这片刻的尴尬。 “圣主,色主也是为您愤愤不平,这个黑色迷梦如此不识好歹,不如派出骨巢将他杀掉,以平圣主之怒。” 魍魉鬼圣闻言,怒火稍熄,点头表示同意后,又道: “豪野十君虽然退隐江湖百年有余,但他们确实三百年来最为奇葩的武林奇才,如今一个黑色迷梦就敢与本圣主作对,哼!” 太殊公等的正是这句话,他谄笑着上前道: “豪野十君算什么呢?一百年前连番打败他们的那位恨海刀龙才是圣主真正需要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