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若爷往别处去 初夏的清晨依旧凉爽,朝阳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整座储君府笼住。廊前的红灯彩缎依旧艳红似火,满园的箱笼器皿都细细缠上了红线,在霞光的映照下更显繁花似锦。 “公主,该起了。” 一声甜软的叫声将西野云骥从睡梦中惊醒,微眯着眼睛徇声望去,眼前是几个丫鬟在屋子里忙碌,而自己躺在地上裹着一床大红喜被,正是一头雾水之际,一偏头瞥见了喜塌前矮几上某人的小红鞭,伸手摸了摸脸上还红肿着的鞭痕,灵台一下子清明了,悲苦地仰天长叹。 话说昨夜他在喜宴上与一众来恭贺新禧的发小拼完酒,终于清醒着熬到了散场。还特意焚香沐浴,将一身混浊酒气洗净,才回了新房。 想到屋内等候的软玉生香,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着。又在在门口踌躇许久,内心做了一百零八遍建设,最后还不忘顺一顺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小脏辫,终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娇俏的小姑娘早已褪去了大红喜服,白玉般细腻的雪肌粉黛尽褪,黛眉却不画而墨,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甜意与娇羞。眸若琉璃,晶莹剔透,清澈无暇。 此时正捧着一大碗红烧牛肉面埋头苦吃的小娇妻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嘴角的笑意却突然凝住了,满脸的疑惑不解,似乎还有点鄙视和厌烦? “齐王殿下来这儿有何贵干?” 乖乖,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吗?这还是和他同乘婚车跋涉万里回国的小公主吗?让他魂牵梦萦了十年的小公主? 西野云骥局促的搓了搓手,干咳了两声:“呵呵,夫人说笑了,新婚夜我不来这儿能去哪儿啊。” 上官静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渣男! “殿下说笑了,这大婚又不止我一个新娘,新婚夜自然也不该在我屋里啊。” 某渣男:我不是自愿的啊喂! 西野云骥被呛了一句,却又不知如何辩驳,只好顾左右而言她。 “呵呵,夫人幽默,夫人干嘛这么见外,一口一个殿下的,我们西尚也没你们南国那么多劳什子规矩,叫声爷就行了。” “那好吧,爷,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若爷往别处去?” 西野云骥在心里咒骂了一百遍那个害他落到这般田地的损友,转而一脸刚正不阿地对着新婚妻子说道。 “那什么,爷是注重礼节的人,断然是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的。这洞房花烛,自然要在正室嫡妻的屋里。” 生怕小娇妻嫌弃他诚意不足,又补上一句:“这和亲宴的闹剧实乃形势所迫,小爷我也是情非得已!不过夫人放心,那两个妾室,我是断然不会有所接触的,听凭夫人处置。” 新婚妻子眼睛一转,果然是狠心的渣男啊!不忿的又吸了一大口面,然后在脸上堆出既感激又真诚的表情。 “那便谢谢爷了,只是夫人我却也不是那善妒的悍妇,这儿爷也来过了,我很是感激,此时,不若爷去瞧瞧日思夜想的若曦妹妹?” 西野云骥被小娇妻接连赶了几回,小脾气也上来了,把脖子一梗。 “上官静!小爷我今晚就要在这睡!你还能不答应怎么着!” 上官静此时终于把面汤都倒进了肚子,摸着圆鼓鼓的胃长长吁了一口气,还不忘心满意足地舔一舔上嘴唇,然后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倒吧一旁伺候的奈奈吓了一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碗和擦嘴的帕子就出去了。 “不怎样,那爷就自便吧。” 上官静正眼都没给他一个,直接翻身上了床,顺手还放下了罗幔。 “嘿,爷这暴脾气!” 西野云骥被气得不清,把靴子一蹬,一个箭步就蹦上了床,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床板晃荡的吱呀声,夹杂着嘶吼和娇喘,可谓是天雷勾地火,欲罢不能,连门口把手的侍卫都听得阵阵脸红。 “啊——放开爷——谋杀亲夫啦——” 上官静应声抬脚,把此时正被她反剪着胳膊的西野云骥踹下了床,西野云骥扶着几乎要散架的老腰挣扎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三两道鞭痕。 “你这个——” 西野云骥正要扯开嗓子,目及她手中还在挥舞的小红鞭,硬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哼,爷也是有气性的人,爷今天就要睡地板,谁要叫爷起来,别怪爷翻脸啊。” 西野云骥就势往地上一躺,不过片刻,又弹了起来,脸上还气鼓鼓的,扭捏了半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夫人啊,能不能给爷床被子啊,爷——” 不等他说完,一床大红喜被已经砸在了他头上,西野云骥讪笑着扯下,忽然戏谑地说了句。 “上官静,静娴公主,你父皇给你取的这个名字挺幽默啊。” 上官静倒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让爷见笑了,不过我母妃也给我取过一个闺名,夫君或许叫着顺口些。”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蛮儿,上官蛮儿——刁蛮的蛮。” 西野云骥的嘴角抖了抖,艰难的吐字:“呵呵,你母妃倒是比你父皇了解你。” “好说。” 月华如水,窗棂上银光斑驳,依稀可见不远处篝火通明,红光辉映了半壁夜空,更有豪迈的鼓声歌声不绝于耳。 主院。 “哎哎哎,你轻点啊,想弄死爷啊。” 西野云骥正被阿布大力地搓着胳膊,嘴里没完没了的叫着。 “爷,这夫人不待见你,你就去别的地方睡好了,这么大的储君府,非要在夫人屋里赖着。” 阿布对着哭天喊地的西野云骥就是一个大白眼。 “你懂什么,她本来就介意爷那两个妾室,我要是再出了她的屋子,那不是更以为我去那两个屋里头了。” 西野云骥这边龇牙咧嘴地哼哼,还不忘扯着嗓子辩驳。 阿布被唾了一脸,不服气地小声嘀咕:“还不是你自己非要娶这么多,现在又抱怨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爷深思熟虑,小的万不能及。” 阿布又是一个白眼,抠出一大块黑色的药膏,就往西野云骥脸上糊去。 “嘶——这还差不多,扶爷起来,爷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驯妻有道。” 西野云骥迈着六亲不认的外八步就走了,刚到上官蛮儿门口,就听见里头奈奈也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正在细心擦拭短刀的小主子。 “我说公主,你看爷虽然有两个妾,但还是很看重夫人的,宁愿在这儿睡一晚上地板,也不去那边,你就见好就收算了,好歹也给人家一个台阶下啊。” 西野云骥听着这话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个头,这丫头不错,好像叫什么奈奈的,回头一定要好好赏赐一顿。 却听见上官蛮儿一声嗤笑。 “看你这点出息,人家甩你一耳刮子,再给你个蜜枣,你就乐不思蜀啦,真是个抖那什么的。” “抖什么?”奈奈倒真一本正经地问道。 “啊,没什么。我是说我不稀罕他这点好处,他爱去谁那里就去谁那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哪天受不了,休了我就更好了。” 西野云骥听到这里顿时怒不可遏,一脚就踢开了大门。 “你说你不稀罕——” 上官蛮儿手中的短刀适时地闪过一道寒芒,西野云骥生生打了个寒颤,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你说你不喜欢闷在府里,不如爷带你去踏青吧?” 西野云骥在心里偷偷喘了口气,幸亏爷反应快,要不今儿非得见点血不可。 不曾想她竟然不假思索就应道:“好啊。” 西野云骥见她竟然答应了,一时错愕,待到反应过来,内心一阵狂喜。 天哪,小爷我表现的时候到了,爷就不信,你见过了爷纵马奔腾的英姿,一箭三雕的气势,还能不对爷一见倾心!到时候再抓只漂亮的小狐狸送给你做个裘领,你还不分分钟对爷芳心暗许,阿西吧,爷今晚终于可以策马奔腾啦! 2.本宫的黑熊可还帅气? 上官蛮儿听得自己可以出府游玩,高兴地将磨好的短刀插进鞘中,见西野云骥一脸花痴笑不知在想什么,满脸疑惑地凑上去问道:“你在愣什么,走啊。” 西野云骥猛地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却见她的小脸离自己不过寸余,一双清眸亮晶晶的,心里狠狠抖了一下,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啊?”西野云骥脑袋一片空白,心里慌得像有好几只哈士奇在拆家,我滴个乖乖,你要不要撩的这么突然。 上官蛮儿终于离开了西野云骥已经通红的脸,略有不满地说:“不是你说带我去踏青吗?怎么又反悔了?” “啊?踏青?对,对,爷这就让人备车啊。”西野云骥偷偷缓了口气。 “也行,弄个车给奈奈坐吧。” “那你呢?” “我当然要骑马啊,要不我怎么抓只宠物回来啊。” 上官蛮儿一听要她也乘车,嘴巴就撅了起来,一脸的不情愿。 “原来是想要宠物啊,这简单,我们西尚就是这些牲畜多,等会儿爷多给你抓几只兔子、狐狸的,让你好好挑一挑。” 西野云骥兴高采烈地备马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奈奈听到宠物二字,连耳朵都无端抖了几下。 上官蛮儿神情雀跃,一拍奈奈的肩膀:“看本公主今天给你多弄几只野兔、山鸡什么的回来烤着吃。” 奈奈仰头望天:“你别弄点什么回来把我吃了就行。” 西尚的森林当真是极好的,不似南国的阿侬水乡,漫山遍野都是极粗壮的高大巨树,随处可见飞翔的雄鹰,跳跃的羚羊,还有疾驰的野兔什么的。 上官蛮儿一挥长鞭就冲了进去,西野云骥紧随其后,二人皆是马术卓绝,箭术精准,不一会儿就射中了许多猎物,英姿勃发,倒很是匹配。 阿布见二人要跑远了,急忙也快马加鞭一路飞奔追赶,还不忘顺手将沿途被射中的猎物扔到车后面。车里的奈奈死死抓着木杆,头晕目眩得几乎要将方才用的早膳吐了出来。 奈奈正晃荡得难受,突然感到一阵急刹,撩开门帘看去,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正横冲直撞地朝上官蛮儿而来,却不见上官蛮儿如何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西野云骥见状迅速地一个纵身跃到了上官蛮儿前面,正要一掌震开扑过来的大黑熊,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人一脚踩在了地上。 待西野云骥从一堆枯叶杂草中抬起脸,那人已经骑在黑熊的脖子上,揪着黑熊的两只耳朵打转,正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红衣小公主,上官蛮儿。 我滴个乖乖,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黑熊几次挣脱不得,就这般驮着上官蛮儿朝森林深处一路狂奔,西野云骥飞身上马追去。 阿布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去帮忙却又记得上官蛮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好奈奈,只好作罢。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奈奈若无其事地啃着丝帕里的话梅,见他回头,还笑嘻嘻地递上去问他要不要吃。 “你家公主都要进了熊肚子了,你怎么还能悠闲地吃话梅?”阿布深深地被她的冷血无情震撼到了。 “放心吧,那熊不进我家公主的肚子就是万幸了。” 奈奈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话梅,胸有成竹地对上阿布满是狐疑的眼神,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彻底信服了。 那黑熊驮着上官蛮儿跑了许久,体力渐渐不支,速度慢了下来,上官蛮儿瞅准空档,一掌轻拍黑熊的背脊,一个单手翻就跃到了熊的面前,将手心药粉一扬。 后方跟着的西野云骥看到这一幕却误以为上官蛮儿被黑熊甩了下来,急忙蹬上马背飞起就扑了过去,抱住上官蛮儿就地卧倒滚了几圈,正要拔刀杀了黑熊,却见它晃荡几下温顺地趴在了地上,一脸乖巧的样子。 上官蛮儿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脸浮上了得意的笑:“成啦,我想了好久了,终于让我抓着了,乖乖,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啦,我会对你好的,放心吧。” “你说什么?”一旁的西野云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宠物啊,我早就听说西尚到处都是黑熊,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帅不帅?配我吧?”上官蛮儿却满脸喜色地反问他,一双清瞳忽闪忽闪的。 “配,配。”西野云骥又是一阵心悸,摸摸鼻子掩饰着,却见她突然敛了笑意。 “你的手受伤了。”上官蛮儿盯着西野云骥的胳膊。 “啊,没事,方才抱你的时候被它抓了一把,不碍事。” “那怎么行,牲畜抓的伤口要及时包扎,不然容易感染的。” 上官蛮儿煞有其事地扶他坐下,一把扯下自己的裙摆,又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瓷瓶,将里头的绿色粉末倒在伤口处,一边倒还一边轻轻地呼气。 西野云骥看着她认真的俏颜,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微微颤抖,甚是娇俏明媚的惹人喜爱,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眼神也柔软了许多。 上官蛮儿将他伤口包扎好,一拍黑熊:“走吧,奈奈该等急了。” 奈奈在车里悠闲地躺着,丝毫没有焦急的意思,倒是阿布在车前来回踱步,不住地朝里面张望,满脸的担心着急。待见到小巧玲珑的公主牵着那头黑熊一起出现的时候,眼里的担心已经变成了极度的震惊。 我滴个乖乖,南国的女子都这么彪悍的吗?说好的柔情似水呢? “奈奈,奈奈,快来看我的新宠物。” 上官蛮儿急不可耐地把奈奈从车里拖了出来,奈奈却十分淡定,就是看向上官蛮儿的眸色里总有几分嫌弃,嘴角抽搐着夸了几句,就又躺了回去。 上官蛮儿正要再说,却瞥见阿布手上用绳子牵着的纯白小狐狸。 “这只狐狸没有受伤啊,怎么让你给抓了?” 西野云骥代答:“我看这小东西长得可爱,方才没射箭,用绳索套的它,想着送你做宠物的。” “好啊,还真是漂亮唉,带回去跟我的黑熊做个伴好了,你们看它待在黑熊身边闭着眼睛好享受的样子。” 三人腹诽:“这是被吓得不敢睁眼了吧。” 无奈某人丝毫没有觉悟,一厢情愿的将狐狸放在熊背上,一道带回去了。 3.南国绿茶,你值得拥有 今日西尚大都的主街上甚是热闹,倒不是因为什么节庆集会的,主要是人人都听说昨日新婚的西尚储君正带着他的福晋在遛熊,这般劲爆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大都,是以此刻西野云骥的府门前都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将整条主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上官蛮儿与西野云骥并驾而驱,大黑熊跟在她的马儿后边亦步亦趋,背上还趴着一只娇羞的小狐狸,这景象倒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怕黑熊野性难驯失控伤人,上官蛮儿还特意让西野云骥避开了热闹的地方绕了远路回来的,此刻看到门前围观的人群也是十分诧异。 “啊,这就是齐王的大福晋啊?不是说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吗?” “对啊,不是都说是赤手空拳能打熊的母老虎吗?怎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是啊,长得还挺标致水灵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母老虎啊!” “多半是二皇子猎了熊送给大福晋玩吧?” “是吧,我们二皇子多威武啊,那黑熊还不分分钟被拿下。” “肯定是了,瞧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自个儿去猎熊,那还不一口就进了熊肚子了?” 这些声浪此起彼伏,落在西野云骥的耳朵里只觉得得脑门突突的疼,捏了捏眉心,一挥马鞭就在地上扬起了一道尘土,发出响亮的一声。 “都给爷散了,没见过养熊的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丢我们草原儿女的脸!” 被呲了一句的民众们的强烈心声:我们真没见过养熊的! 众人刚刚四散开让出了一条道,上官蛮儿就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拍黑熊。 “塞班,走,我带你回家。” 塞班就是上官蛮儿给黑熊新取的名字,顺便也给娇滴滴的小狐狸取了一个,娇娇。 然后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挥着小马鞭领着黑熊进了府,倒是把门口站岗的侍卫和出来迎接的管事吓了个够呛。 直到王府大门关上,大伙儿才反应过来,我的个乖乖,谁说南国女子柔弱啊,这公主简直太虎了啊。 上官蛮儿安置完塞班和娇娇回到屋里,看见西野云骥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她的丝绣软枕,瞬间脸就垮了。 “爷怎么又来了?” “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爷好歹也是为了你挂了彩的,你对着救命恩人一个谢字都没有,态度还这么差!” 上官蛮儿瞥了一眼某人胳膊上的红色布带,满脸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救命恩人的设定。 西野云骥见她绷着脸不说话,就知道她在心里腹诽自己强行英雄救美。没办法,谁让爷这么机智呢,你再不满意也得接受小爷强行的爱。 “爷让管事的把今天猎到的山鸡野兔都清理好了,这会儿爷的院子里已经起了篝火,你那小丫鬟已经跟着阿布先过去了,走吧,爷带你也过去。” 上官蛮儿听见要去烤肉也不绷着脸了,笑得满脸褶子十分喜庆:“行,本公主今天就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独家的蜜汁烤肉,就当还了你挨这一爪的恩情了。” 西野云骥一个鲤鱼打挺:“走着!” 西野云骥领着她慢悠悠地往那边去,想起今天早上她的小丫鬟替自己说的好话,一阵感激:“那什么,我看你那小丫鬟对阿布倒是有几分意思,你告诉她,若是她愿意,爷今晚就把阿布绑了送她屋里头去。” 这话说得诚恳又真挚,西野云骥一脸示好成功的得意,却冷不丁收获了某公主冷眼一枚,不远处正在埋头给肉串刷油的奈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狐疑的蹭了几下鼻子。 没想到二人还没进院子,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西野云骥的院子门口站了一个红粉佳人,正领着几个侍女,端着好几个托盘,笑意盈盈地望着前方。 这便是他在和亲宴上纳的风情万种的侧夫人,有名的南国绿茶,凤若曦。 据说当时婉娴公主就是嫉妒西野云骥竟然看上这个五品将领的小庶女,才给他下药硬把他给拿下的。 不曾想这西野云骥还有几分坚贞不屈,说什么都不肯娶婉娴公主,皇家自然也不能让一国公主奉一个小庶女为主母,这才有了婉娴公主和凤若曦同为侧福晋的闹剧。 而上官蛮儿,就是在这风头浪尖上被这花心渣男选去顶包的和亲公主。 思及此处,上官蛮儿十分怨念的斜了某渣男一眼,真是蓝颜祸水啊! 凤若曦一袭秋水碧纱裙,袅袅而立,等西野云骥二人到了眼前,才福了一福,侧身让他们先进了院子,一举一动确实是风情万种。 奈奈听见有人来了欢喜地抬起头,却看见了凤若曦矫揉造作的一张脸,笑意瞬间消散不见,一脸鄙夷,还不忘狠狠剜了西野云骥一脸。 某渣男:她自己来的!不关我的事!我冤枉啊! 上官蛮儿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喝茶一边向阿布讨教这飞速串肉串的独门功夫。 凤若曦轻巧地将托盘往前一送,眉眼间满是娇羞爱意,啧啧啧,当真是情意绵绵啊。 “爷,妾身听闻爷正在姐姐这儿烧烤,特意命小厨房寻来了新鲜的羊腿肉,和一点点羊肥油混着串好了肉串,又让他们按照西尚的风味调好了酱汁,细细腌过了,用来烧烤正是合适,爷若不嫌弃,不如和姐姐一起用一些。” 西野云骥却没有接过她手上的托盘,反而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我听闻南国乃是四国中最重礼仪的国家,不曾想南国的妾室竟都是这般嚣张吗?若是在我西尚,妾室不经传召就擅闯主君或者主母的庭院,轻则,受鞭刑,重则,可是要车裂的。” 奈奈在一边听见西野云骥的话,兴奋得就要跳起来给他鼓掌,幸亏阿布眼尖扯了她一把才没大笑出声。 凤若曦听出他看似语气缓和的话里是满满的警告,顿时乱了分寸,慌忙跪倒在地上。 “爷恕罪,妾身是想着姐姐毕竟是南国公主,长年生活在宫中,未必知道西尚的风土人情,未免姐姐考虑不周怠慢了爷,才想要替姐姐分担一二啊。” 西野云骥正冷眼看着凤若曦演着爱夫如命,体贴入微的戏码,却突然听见身后一句低吟。 “入口芬芳,回味无穷,好一杯绿茶啊!” 4.您这妾室事儿有点多啊? 吟诗的正是上官蛮儿,西野云骥转过头去,看着她一脸的戏谑嘲讽,不明所以。 “我说我手上这杯绿茶呢,真是极品!啊,南国绿茶,你值得拥有!你们不要受我影响,继续哈。” 某渣男:怼的好!爷的小娇妻段子看得好啊! 凤若曦被她这么一打断,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得呆呆地望着西野云骥,脸上似哭非笑的表情很是滑稽。 西野云骥却不再理她,直接转身对门口的侍卫说:“你们带曦娘子下去,就在她自己院子里罚跪,跪足一个时辰,让她说说今天错在哪儿了,若是说不对,就再跪,直到说对为止。” 上官蛮儿看着凤若曦哀怨的背影,慢悠悠地呡了喝了一口茶。 “这男人的心意真是变幻莫测啊,爱你的时候迫不及待要娶你,不爱你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罚跪,啧啧啧。” “也对,想来爷本就觉得她和皇婶有几分相似才纳她的,这细看之后发现其实气质举止差的太多,一时幻灭也是有的,没事,蛮儿理解,啊。” 正暗暗给西野云骥喝彩的奈奈听了这话又忍不住那眼睛瞟她,就不能好好接受别人的示好吗?一点宅斗的觉悟都没有! 西野云骥又吃了一个憋,在心里狂喊,真神啊,快把我这两个妾室弄走吧! 片刻后,西野云骥看着眼前两腮鼓鼓,满嘴油光的小姑娘目瞪口呆,说好的南国公主多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呢?也不知道她这么能吃怎么还能这么瘦,随着视线下移,额,发育倒是不错。 还在烤肉的阿布也是艰难地将视线收回来,看了看身边正抓着一根羊肉串,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的奈奈,嗯,总算还有正常的。 西野云骥颇有些脸红,假装被烤肉呛得咳了几声。 “你这烤肉吃起来怎么有股甜味儿,还怪好吃的。” 上官蛮儿终于将满口的碎肉咽了下去,伸手又抓过两根:“这是我自己的习惯,在烤肉之前先在肉上面刷一层蜂蜜,这样吃起来就会有点甜意,而且不会有肉类的膻味。” 西野云骥见她吃得香甜,心道这顿饭做的真值得:“我以为你们南国人吃东西都像你们宫宴那样精雕玉琢的一点点,那么大个盘子,菜还没一丁点,啧啧啧。” 西野云骥想起去南国求亲的那场荒唐的和亲宴,脑门又是一阵突突地疼。 “是啊,南国重礼仪,不仅仅是吃食,从日常起居乃到一言一行都要端庄持重,精益求精,只可惜我是个让管教嬷嬷闻风散胆的异类。委屈爷啦,千挑万选娶了南国最不成器的公主。” 西野云骥听见最后一句,嘴角一勾。 “倒也不委屈,爷要的就是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不过你怎么就不和她们一样呢?” 上官蛮儿灌了一大口烧酒,顿觉喉咙一阵火辣。 “我自小在深山里跟着师傅长大的,本来就是乡野丫头,怎么跟那些自小侍女成堆,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们比。” “哦?这又是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九岁的时候,我母妃生小十二难产过世了,十二也身中剧毒,皇叔就把我和十二送去了医仙那里解毒,医仙与我投缘,就把我留下来作小徒弟啦。我和十二在宽山的医仙谷住了六年,宫宴前不久才回的皇宫。” 西野云骥见她言语间有些落寞,倒是有几分像当时婚车上哭泣的小姑娘了,那时也是她弟弟,看着不过几岁的孩童,哭喊着追着婚车跑了许久。西野云骥不着声色地转了话题。 “那你这么好的身手,马术射箭,都是你师傅教的?” “那倒不是,这些都是皇叔教的,师傅只教给我医术。” 西野云骥听见皇叔脑门又是一阵疼:“你说的皇叔是上官华年?” 上官蛮儿不厚道地笑了:“对啊,就是夺你所爱的上官华年!” 西野云骥抬头望天,心里悔恨的泪水流成了长河:我发誓,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你今天给熊撒的那个药粉是什么?” “啊?那是驯兽粉啦,我小时候跟着师傅在山里学医,常常需要寻些受伤的动物来疗伤,可是受了伤的动物都很狂躁,师傅就特意给我研制了这个驯兽粉,可以让动物安静下来。” 说起学医的那段时光,小姑娘的脸上又有了几分笑意,眼波流动,清瞳若繁星点点。 某人甚是得意,谁说小爷不会哄姑娘的? 夜色如墨。 上官婉儿果不其然又看到某人正侧卧在她的榻上,穿着极其招摇的薄纱睡袍就算了,还非要耸拉下一半衣襟,露出黝黑健美的一侧肩膀,还有壮硕结实的胸膛。 “哎呀,夫人,我们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夫妻了,今晚就让爷在这里睡嘛,爷还是伤患呢!” 上官婉儿看着某人本来十分英挺的脸做出一副秦楼楚馆的揽客表情,咬着下唇再三忍耐,终于压抑不住内心暴躁的小野兽,自腰间扯下小红鞭挥舞着就扑上榻去。 西野云骥眼疾手快抓住她纤细的皓腕,二人正闹作一团,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自不远处传来。 “啊——” 二人皆是一惊,连忙寻声一路小跑而去,竟然追到了上官婉的梅香院门口,上官蛮儿嫌弃地看了一眼西野云骥,您的妾室事儿有点多啊? 某人:啊!小爷我要冤成窦娥了! 上官蛮儿将小红鞭收起,一脚踹开了门。 原来是塞班被人放了出来,此时正张牙舞爪地朝着上官婉嘶吼。上官婉被一群侍卫护在身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惊声尖叫。 “哪儿来小畜生!快给我把它杀了!” 公主身边的姚统领听令立刻拔刀而上,上官蛮儿急忙一声断喝:“住手!” 那人却置若罔闻,眼见尖刀就要刺进黑熊的腹部,上官蛮儿正要出手,却见西野云骥强先飞起一脚,将那人持刀的手踢偏了几许,又眼疾手快夺下边上侍卫的佩刀,反手一挡,顿时火花四射,那人这才停下手来 西野云骥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身手不错,看来婉娘子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 那人低着头双手一揖,面无表情地退到了一边。 上官蛮儿赶紧掏出装驯兽粉的小瓶子,伸到塞班鼻头下抖了抖,它晃了几下脑袋,不过片刻就安静了下来,被阿布带了回去。 “站住!谁让你们带它走的!它冲撞了本宫,便要拿命来抵。” 西野云骥一见到这个阴狠毒辣的婉娴公主就头疼,想到在南国的经历,厌恶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爷提醒你一句,西尚与南国的礼节不尽相同,你既然已经千方百计来西尚做了爷的侧夫人,那就是一个妾室,不再是南国的公主。在西尚,本宫这个称呼,那是本王已经亡故的母后,或是蛮儿以后升了君后,才能自称的。” 5.恶女当道 上官婉生来尊贵,乃是众公主中出身最高的,一向高傲如孔雀,如今竟然被人贬作一个低贱的妾室,羞恼得满面涨红。 上官婉正要发火,却触及西野云骥晦暗的眸色,隐隐有着几分戾气,想起当时在宫殿里他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敢再与他争辩,只好转头找上官蛮儿的麻烦。 “原来是你个小贱人想害我!不敢明着来找我,却偷偷放了头畜生进我的院子,呸!下作!” 上官蛮儿看着她豪横跋扈的样子,突然笑了。 “我为什么不敢明着来找你?我是妻,你是妾,便是主仆的关系,你说我为何不敢?” “你说谁是下人!” 上官婉听见连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乡野村姑上官蛮儿都敢羞辱自己,一张俏脸气得都要扭曲了。 “还有,若论手段下作,谁又能比得上婉娘子你呢?” 上官婉被刺中痛处,当场状若疯妇,大声回击。 “你别得意,你现在不过占着这男人还稀罕你,就在这里耀武扬威,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当初父皇不也是专宠贞妃那个贱人,又如何,最后死的不明不白,却被父皇草草盖过。你的下场说不准比她还凄惨!” “你再敢提我母妃试试?”上官蛮儿听见上官婉提起过世的母妃,脸色瞬间冰冷。 “我提了又如何,你还敢动手不成?” 上官婉挑衅地看着上官蛮儿,上官蛮儿却怒极反笑,转身看着西野云骥。 “爷,我记得按照西尚的规矩,妾室不敬主母,是可以鞭笞的。” “自然,听凭夫人处置。” 西野云骥此时方知蛮儿母妃的死因有蹊跷,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姑娘发白的小脸。 “你敢!我可是贵妃所出的公主,太子的亲妹妹!上官静,你居然敢动我,不怕你弟弟——”上官婉眼神阴狠。 一道鞭子应声而落,随之就是一声尖叫。 上官婉惊骇地看着眼前挥着鞭子的上官蛮儿,满脸不敢置信,连声音都打着颤儿。 “你居然真敢打我!” 上官蛮儿又是狠狠地一鞭打在她几乎要指到自己鼻头的手,上官婉疼得龇牙咧嘴,像个疯妇一样冲上去拉扯上官蛮儿。 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婉娴公主如何能斗得过身手了得的南国小辣椒,不过片刻就又挨了好几鞭,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对着一旁看戏的西野云骥声嘶力竭的大喊。 “西野云骥,你居然让她这么对我!你不怕我写信告诉三哥——” 西野云骥毫无惧色,戏谑一笑,斜睨她一眼,声音阴沉。 “公主自便,不过公主可想好了,这信若是写了出去,那便是与小爷我撕破了脸,爷只好立刻将公主送进寒宫。公主初来乍到或许不知,我们西尚王庭的寒宫,那是专门用来容留废弃的妃子和王孙贵族家犯了罪的女眷的。” “你敢!我三哥和母妃——” “爷倒是也想看看如今正被幽闭的太子和失宠的贵妃是否会为了一个被南皇厌恶的公主,与我西尚为难?” 上官婉一双剪秋瞳惊惧到了极点,方才的嚣张气焰已然不见,颓倒在地上脸色灰败。 出了这偏院,上官蛮儿本来想直接回去补眠,却被西野云骥拖去了后院马厩。 “你要干嘛,我困得不行了,要回去睡觉。” 上官蛮儿打着哈欠连连点头,看到西野云骥递过来的肉块,却一下子清醒了。这肉块上还残留一些白色粉末,上官蛮儿凑近闻了闻,瞪大了眼睛。 “这是——你是说塞班被人下药了?” “自然,不然塞班好好地又如何能冲开上了锁的木门,又如何会去了上官婉的院子呢?” “那这人这么做,是想让塞班杀了公主,再让我这个主人担了这罪责吗?不对,上官婉身边侍卫那么多,一只黑熊罢了,如何能真的杀了她,顶多是有些冲撞罢了。” 上官蛮儿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这人是想挑起我和上官婉的矛盾!对不对?” 上官婉终于恍然大悟,兴奋地抓着西野云骥的胳膊,一双清眸在皎月的映照下更显得晶莹剔透,就像黑夜里的繁星那般耀眼。 西野云骥只觉得被她的眸色晃得错不开眼,半晌才笑道:“夫人睿智,真乃当代神探啊。” 上官蛮儿黛眉飞扬:“那是。看来这下毒之人,应该是——” 上官蛮儿与西野云骥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海棠苑,厢房内, “这样真的好吗?” 上官蛮儿小心翼翼的将研磨好的白色粉末倒进纯白的瓷罐,递给了西野云骥后脸上又浮上了犹豫之色。 “这本来就是她的药,爷不过是还给她罢了。你先歇息,爷一会儿就回来。” 西野云骥将瓷罐塞进怀里就要出去,却被上官蛮儿叫住。 “哎,等等等——等一下。” “怎么啦,这是不放心爷单独去女人的院子?”西野云骥看着抓紧自己衣袖的小手,笑嘻嘻地问道。 “不是啦!这个药是给牲口用的,分量极重,我看凤若曦身子纤弱,未必受得住啊!不如换些痒粉、通气散之类的,让她吃点苦头就算了吧。” “我的小娇妻还真是心软,爷有分寸,给她少下一点。你的痒粉、通气散也备着,回头给那个用。” 西野云骥说着往上官婉住的梅香园瞥了一眼。 上官蛮儿看着他一脸恶作剧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一晃神他已经出了海棠苑了,只好一脸担忧地望了望天上的圆月,绿茶妹妹,你就自求多福吧。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官蛮儿突然想起来方才在梅香苑的时候,上官婉冲上来拉扯自己的时候,身上有一些生乳香和薄荷的香气。 而这个药粉,若遇上乳香和薄荷,就会解一些药性,不至于那般狂躁。怎么会这么巧合,难道是上官婉事先知道塞班被下药,在自己身上放了乳香和薄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凤若曦可能是,冤枉的! 上官蛮儿连忙往梨香苑跑去,还撞翻了来伺候她梳洗的奈奈手上的脸盆,奈奈被她猛地一撞整个人都打了个转,再定睛看时眼前早已没有人影。 上官蛮儿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在半道的青石小径撞上了原路返回的西野云骥。 “你已经把药给她吃了?!” 西野云骥看着眼前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小姑娘,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6.爷只有一位夫人 方才西野云骥刚出现在梨香苑门口,凤若曦身边的于妈妈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怪碜人的。 也怪不得于妈妈,这不过是入王府的第二日,凤若曦就被西野云骥罚跪在院子里,陪嫁来的奴才们看着皆是踌躇不安,主子这般不受宠,随侍的仆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西野云骥甚至还命府里的老嬷嬷在边上盯着,钟漏每每走过一个时辰就问一句:“曦娘子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凤若曦皆是回答些“不通礼数,冲撞了主君”之类的,老嬷嬷每回都是摇头,她足足跪了三个时辰,终于受不住昏厥过去,嬷嬷去回了西野云骥,他却好像完全忘了这事,满不在乎地让嬷嬷转告她不必再跪了。 正是满院子都心灰意冷之际,此时却看见西野云骥深夜来瞧她,于妈妈自然是喜出望外。 “主君这是来看夫人的吧?奴婢就知道,主君虽然狠心罚了夫人,但终究心里是有夫人的,这么晚了还惦记着来看一眼。夫人虽然挨了罚,但是心里却是丝毫没有怨言的,躺在病床上还不住的地对老奴说,都是她不够聪慧,惹怒了主君,还说主君罚她也是为她好呢。” 于妈妈陪着凤若曦母女俩在内宅多年,姨娘庶女的妈妈,向来会唱念做打的,此时装出一副又心疼又感动的姿态,不住地抹泪。 西野云骥听了这话却不太高兴,语气生冷。“这府里的夫人只有一个!” “是是,老奴失言,老奴该死。”于妈妈冷不丁被刺了一句,连声认错,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主君。 屋里的凤若曦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赶忙从床上挣扎着下来,将一头乱发捋了掳,做出一副哀泣的可怜样,果不其然,片刻后就听到了敲门声。 “爷,您来了,若曦.......”凤若曦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开了门。 凤若曦此时素着一张脸,眼中含泪,更衬得她楚楚可怜,见到西野云骥又有些娇羞和惊喜,咬着下·唇巴巴地望着他,眼中含泪,眸中带情。若是此情此景换了别的男子,定是立时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宽慰一番的,可惜西野云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万般风情,反而有些局促。 “啊,爷听说你昏倒了,来看一眼。” 凤若曦适时地滴下两滴泪珠:“都是若曦愚笨,未能理解爷的深意。” 西野云骥向来受不了这种扭扭捏捏的姿态,只好背过身去不看她。摆出一副主君的架势沉声道。 “爷今晚就是特意来告诉你的,爷的夫人只有一个,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记不住尊卑,这府里是容不下的。” 凤若曦听得此言,一双秋水美目满是嫉恨,却不过一瞬间就被她隐藏了起来,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神态:“若曦知道了,若曦一定会恪守本分,好好服侍姐姐。” “你还是叫夫人吧,这声姐姐叫得爷腻味。行了,你休息吧,爷走了。” 某渣男:参天啊!爷什么时候能把这绿茶送走啊! 西野云骥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手掌不动声色地拂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脚步加快离开了这里,然后就在半道上撞上了神色焦急的上官蛮儿。 此时她正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我们可能误会凤若曦了!刚才你刚刚出门我就想起来了,我六姐姐,啊,不是,现在该叫婉娘子了。就是她身上有很浓的乳香和薄荷的味道,乳香能够缓解媚药的药劲儿,薄荷能够醒脑,她肯定一早就知道塞班被下药的事了。” 又怕西野云骥不信,接着说道。 “你不知道,我六姐姐,不对,婉娘子,她不是一个这么莽撞的人。今日即便是她认为是我故意放了塞班去她院子里,在方才的形势下,她也不会那般言行无状。” “啊——” 毫不意外的又是一声惨叫划破静寂。 上官蛮儿脸色灰败地看了西野云骥一眼,拖着他往梨香苑赶去。 凤若曦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正在屋里四处乱撞,将目之所及的物件统统摔得粉碎,连木架上的衣裙都撕得粉碎。 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并非控制不住她一个弱质女流,只是她毕竟是这院子的主人,主君的侧福晋,若是拉扯间有什么损伤,他们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此时见到西野云骥和上官蛮儿出现在门口,皆是像看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光。 于妈妈最先反应过来:“主君,夫人,你们终于来了。曦娘子不知怎么突然魔怔了,正在屋里四处打砸呢!” 不等上官蛮儿应声,凤若曦就披头散发地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见到上官蛮儿就要生扑。上官蛮儿急急侧身躲过,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与让她缠绕了几圈,瞅准时机,一手自袖中划出三根金针迅速地刺在她的头顶,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单手翻凌空而起,直接翻到她的背后,又是三根金针刺在她的颈上。 凤若曦被上官蛮儿封住了气力直直倒向西野云骥的方向,众人皆以为他会顺手接住她,所以都在原地呆立不动,不曾想西野云骥竟然一个快步躲开,眼疾手快抓过一旁下人手上还装满水的木桶就往她头上套去。 凤若曦直挺挺摔在了地上,头上的木桶磕在门槛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上官蛮儿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一巴掌就要呼在西野云骥的后脑勺上,忽然又想到此处人多,他毕竟是主君,自己不好太不给他脸面,转而“轻轻”拍了一把他的背,压着声音咬牙切齿。 “爷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好好接住曦娘子呢?” 西野云骥后背吃痛,委屈巴巴地把她望着:“爷是有节操的人,怎么能抱夫人以外的女子。” 上官蛮儿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爷!你的人设是渣男!能不能不要老是往贞洁烈男那边靠! 某渣男:爷比窦娥还冤! 7.略施援手 上官蛮儿俯下身将浑身湿透的凤若曦扶起来,待到拿开她头上的水桶,才发现她的自脸上到颈部以下都起了红斑,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急忙招呼边上的下人。 “你们快过来扶曦娘子进去,她情况不好,若不马上医治,恐怕性命难保。” 于妈妈听闻凤若曦可能有性命之忧,急得几乎要冒火了,赶忙上前吃力地将凤若曦背起往屋子里赶去,一众仆人烧水的烧水,请郎中的请郎中,忙得一团乱。 被瞪了好几眼的某渣男:媳妇儿最大,媳妇儿说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上官蛮儿替凤若曦施了针,又刺破十指指尖放了黑血,见她身上的红斑都开始消退了,方才松了一扣气。 此时正好郎中到了,上官蛮儿就把凤若曦交给了郎中,踏着夜色回了海棠苑,院子里等候的西野云骥被无情的忽视了,只好自行跟上。 回到厢房,上官蛮儿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张木榻,疑惑地看着身后的西野云骥。 西野云骥一脸得意:“怎么样,还是小爷想得周到吧,虽说是夏季,可是西尚的夜里多凉啊,万一小爷冻病了,还得麻烦夫人照顾小爷,这多不好。” 小娇妻无语:你好好地回自己屋子睡不香吗? 上官蛮儿折腾了一天甚是疲乏,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一样的疼,也不再管西野云骥,身子向前一倾就软在了丝被上,头刚挨着丝枕就沉沉睡去。 西野云骥笑意缱绻,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靴子拖下,盖上了丝被,细细地掖好了被角。可惜还没等他自己歇下,又是一声惨叫划破了夜色。 “啊——救命啊——” 上官蛮儿被惊醒,睡意瞬间被吓退了,是奈奈的呼救声! 上官蛮儿拔出短匕就急吼吼地赶过去,一旁的西野云骥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没能阻止,只好认命的跟了过去。 她杀气腾腾地冲进门却傻了眼,奈奈裹着丝被在床上尖叫,床下一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纱布,上官蛮儿定睛一看,这不是总跟着西野云骥的阿布嘛。 上官蛮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奈奈:“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他绑了?” 奈奈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不是我,我半夜睡醒了口渴,刚要下床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才吓得叫了一声。” 这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自然就是地上被捆成粽子的阿布。 上官蛮儿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方才将短匕收回,拔出了阿布嘴里的纱布:“谁把你捆在这里的?” 此时西野云骥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门口,阿布一看见他,就十分哀怨地将他望着。 西野云骥眼珠子转得溜溜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直到触及某人箭一般的眼神,这才怂了起来,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的。 “那什么,爷也是好心啊。你看,你都有爷这么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夫君疼了,她作为你的小姐妹,还是孤身一人,又离乡背井的,多可怜啊。这不,爷一眼就看出她对阿布一见钟情,成日的暗送秋波,这才,那个,略施援手。对吧?” 奈奈气得眼眶都红了:“主君!我什么时候暗送秋波了?!” 上官蛮儿再也受不了某人的骚操作,连头都懒得转,飞起一拳砸在身后某人的鼻头上,不出意外又听到一声惨叫。 上官蛮儿三下五除二就把阿布身上的绳子都解开了,却发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呼吸急促,面色红得吓人,不自然地扭着身子,看起来有些,额,羞耻。 奈奈也发现了阿布的异常:“阿布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啊。” 阿布一听说她要靠近自己,连忙大叫:“不不不,不要,我很好,你千万不要过来。” 上官蛮儿这下彻底明白了,过去揪着某个捂着鼻子的人的耳朵:“说,你给他吃什么了?” “回春。”西野云骥怕上官蛮儿听不懂,还贴心地解释了一番,“就是我们这给牲口配种的时候喂的那种——”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西野云骥捂着接连挨了两拳的鼻梁,内心委屈的眼泪巴巴直流:参天啊,媳妇儿就不能爱我一回吗? 上官蛮儿利落地把阿布揪起丢到了门口,却见奈奈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公主,阿布哥哥也没做错什么,那个,那个药吃了,也不好,有没有什么药能解一解。” 上官蛮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腹诽道:姑娘,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解药!却发现她两颊早已红透,方才她叫他什么来着?阿布哥哥?额,某渣男好像也没有误会什么。 上官蛮儿摸出一粒清心丸弹进了阿布的嘴里:“你就在这院子里跳一跳,跳上个把时辰药效就能散尽了。” 回屋刚要躺下,就看到了揉着鼻头跟着自己回来的某人,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某渣男:我是要成人之好啊喂!今天又是不被媳妇儿宠爱的一天。 夜深起风了,烛火明暗不定。 上官婉眉心轻蹙,隐隐有些阴郁之色。身边的秋桐却是一脸和善,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面前微微弓着腰的老汉。 “有劳大叔了,今儿若不是得了大叔的禀报,怕是真要叫那畜生伤了人了。” “哎呀,这真是,姑娘客气了。老奴也是看那丫鬟来的蹊跷,偷偷摸摸地给黑熊喂吃食。又见她一路将肉汤泼在通往梅香苑的路上,生怕出点什么差错,若是冲撞了夫人,主君定要扒了老奴的皮。没想到夫人的侍卫这般有能耐,倒是老奴多此一举了。” 这老汉甚是有眼色,明明只是侧福晋,却偏偏要僭越称呼上官婉一句夫人。 秋桐见公主神色倦懒,似有几分不耐,连忙笑着将老汉送出去。 “哪里的话,大叔念着我们主子,主子很是感激,这点子心意,大叔别嫌弃。” 看着那老汉一脸喜色地走远了,秋桐才关上院子的大门,回了屋内。 8.乌云藏月 “公主,今儿多亏这老头来送信,姚统领又身手了得,这才护住公主无恙。” 秋桐说着又想起今天上官婉被鞭笞一事,满脸都是不忿。 “哼!若非公主提前交代,无论爷他们怎么过分都不许我们插手,就上官静那点子下脚猫的功夫,怕是立时就要被姚统领斩于刀下!这小贱人在宫里尚且知道躲避着公主不敢造次,如今攀了高枝儿竟然这般跋扈,可怜公主这金娇玉贵的身子,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定是饶不了她的!” “糊涂,姚放身手再好又如何,这是西尚储君府,他还能敌国这满府的侍卫吗?她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若想要我的命,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我若是伤她半分,那便是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上官婉此时早已没有方才的娇纵跋扈,神色间满是感叹世态炎凉的落寞。 “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贵妃了,西野云骥说的不错,他们护不了我,也不会费心护我。今日一番吵闹,不过是让西野云骥相信我只是个莽撞无脑的女人,日后,自然也会对我少几分戒心。” “公主深思熟虑,奴婢万不能及。” “行了,你出去吧,让姚放进来,你在院里守着,别让别人接近我的屋门。” “公主,这外男入屋,于理不合,万一被人知晓了,怕是于公主名声有损啊。” 秋桐听闻要叫姚放单独进来,当下就要规劝,触及上官婉冰冷的眼神,又连忙噤声 “奴婢多嘴,奴婢知道了。” 姚放在一片漆黑中推门而入,乌云藏月,将一切污秽隐于夜色之中。 昨日太过疲累,直到日上三竿,上官蛮儿才在奈奈的摇晃下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公主,你可不好再睡了,都快到午膳的时间了,爷都在院子里打了好几套拳了,该让人笑话我们南国没规矩了。” “没规矩就没规矩呗,我就是在金銮殿上随口那么一答应,那老头也不会真的指望我能像个金枝玉叶一样传扬南国女子的美德——哎,你说归说,掀被子是什么意思!哎,你松手!你松不松?本公主治不了你了?” 上官蛮儿跳起来正要挠奈奈的痒,就听见有人敲门:“夫人,爷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说是有一桩事儿要夫人来决断。” 上官蛮儿满腹狐疑,这府里还有主君觉断不了的事儿?待她穿戴整齐带着奈奈到了院子里,就看到西野云骥坐在石凳上一脸严肃,边上的阿布都绷紧了唇线,面前一个老汉双手局促不安地搓着,看起来很是惶恐。 “这是?”上官蛮儿过去坐在西野云骥边上。 “王伯,你自己说。”西野云骥对着老汉吩咐,声音平静却不怒自威。 “都是老奴的过错。昨夜是老奴看见的曦娘子的丫鬟给黑熊喂的肉块,也是老奴看见那姑娘把肉汤撒在通完婉娘子住处的道儿上的。”老汉说到这里,脸上的惶恐更甚,急忙跪下,“夫人恕罪,是老汉猪油蒙了心,起了贪念,想着偷偷报了婉娘子,能讨点赏银,这才瞒住了众人,独独去报了婉娘子院子里的侍卫。” 上官蛮儿被他一口一个娘子的晃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瞧见凤若曦的丫鬟暗害上官婉,上官婉也知道这事。原来如此,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上官婉身上会有缓解药性的生乳香和薄荷,六姐姐,你还真是没让蛮儿失望啊。 其实上官蛮儿私心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知道治理这么大的王府不能一味地良善,纵得下人们无法无天,当下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庄严的样子,老气横秋地教育他。 “王伯,你想要在婉娘子跟前讨个好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毕竟是主君,你不该不知会一声。” “你也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西野云骥忍不住插嘴。 “咳咳,爷说得是,王伯,你是府里的老人,本不该重罚的。但是毕竟你确实犯了错,若是就这么放过你,难免叫底下的人都生出了怠慢之心,如此就,罚,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小惩大诫。” 这话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别过脸就对上了西野云骥戏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雷声大,雨点小,对不住南国小辣椒的名气,当即回了他一个白眼。 上官蛮儿方才其实努力回想了皇宫里如何处置欺上瞒下的宫人的,貌似不是一顿毒打就是罚入慎刑司做苦役,当下打了个寒战,又见这王伯一把老骨头都岣嵝了,怎么样都下不了狠心,最后只得罚他点月钱了事。 西野云骥见上官蛮儿已经处置完了,方才敛了笑意,语气淡淡的,却自有一番威严:“王伯,夫人大度,见你年迈不愈跟你计较,今日若不是夫人发话了,爷是定要将你一家子都赶去仆役坊的。” 王伯一听到仆役司三个字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西野云骥本来还想说几句重话,顺便警醒一下这府里其他趋炎附势的下人,却瞥见上官蛮儿私有不忍的表情,连带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善,只好怏怏地闭了嘴,挥手让他下去。 某渣男:我的小娇妻对别人都很有爱心,唯独对小爷我没有,参天啊,小爷我做错了什么! 王伯得了赦令,忙不迭的退了下去,四周的仆从害怕受到牵连,也连忙四散而去,这院子里就只剩下西野云骥等四人。 “哎呀,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二哥哥也有看人脸色的时候啊!” 上官蛮儿循声望去,却是一青衣少女正在月洞门捂嘴娇笑,衣饰华贵,发髻上缀满了细小的珍珠,斜插一根青色步摇点缀一朵百合花,显得娇俏可爱。 “云歌!”与她同来的白净少年拉了他一把,神色间颇有些责怪。 青衣少女被瞪了一眼却不以为意地嘟着嘴:“你拉我干嘛啦,我又没说错,二哥哥每说一句话都要看下二嫂嫂的眼色,我都瞧见了。” “别胡说,快随我去拜见二嫂嫂。” 白净少年一脸无可奈何,拉着她走到上官蛮儿面前,单手拂肩弯腰道:“二哥,二嫂。” 上官蛮儿知道这是他们的礼仪,连忙起身一福。 西野云骥却笑得不亦乐乎:“这是我二弟,西野云策,五妹,西野云歌,他们辈分比你小,拜你是应该的,你拜什么拜。” 上官蛮儿狠狠剜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在理,却嘴硬强辩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西野云骥笑了笑不置可否,那个叫云歌的少女却跑过来拉着上官蛮儿左看右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呀,嫂嫂可真是个绝世大美人啊,怪不得一下就把二哥哥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上官蛮儿在医仙谷多年,本来就少与人接触,更没见过说话这般直白的人,瞬间就羞红了脸,连耳垂的红得要滴血:“姑娘说笑了。” 西野云骥从没见过她这般娇羞地模样,此时也觉得她美若夏荷,雪肌之上一抹粉,美得不可方物,良久才低头笑道:“倒也不全是说笑。” 上官蛮儿本就羞恼,闻言又要锤他,却见于妈妈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主君,曦娘子她出事了。” 9.绿茶又作妖 听得昨日作了一天的凤若曦又作妖了,西野云骥的脸垮的不行。 西野云歌却抢先开口大声斥责:“怎么一个妾室有个好歹的也要来禀报主君,你这老妈妈好不知道规矩。” 西尚的君后当初就是被一个妃嫔冲撞了,动了胎气导致了难产,产后身体每况愈下才早早过世的,是以西野云歌想来就极其厌恶妾室。 “姑娘莫见怪,我们家娘子——”于妈妈被当头喝了一句,心里也是有气,阴阳怪气地狡辩,却不等说完又被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谁是姑娘,我是二哥的亲妹妹,西尚的五公主!果然是个妾室的妈妈,一点尊卑都不懂,主子责骂也敢顶嘴!要我说,这样的刁奴就该拉下去打死!” 上官蛮儿见于妈妈又要动她那张巧言善辩的嘴,一阵头疼,淡淡道:“曦娘子又怎么了?” 于妈妈却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诉起来:“曦娘子昨夜吃尽了苦头,今早刚刚醒来就看见自己满脸红疹,惊吓的几乎又要昏厥过去。被老奴劝着问过了大夫,却听大夫说她的脸少说也要三两个月才能好起来,这会儿正在屋里寻死呢!老奴实在没法子,才失了礼数,贸然来求主君,去看一眼曦娘子。” 西野云骥却一脸无所谓:“三两个月而已,叫她养着就是了,她要寻死你们就把她捆起来,这么多人,还制不住一个弱女子?” 于妈妈万万没想到西野云骥对凤若曦的生死都这般不上心,又对着上官蛮儿苦求:“或者夫人能去看上一眼,夫人昨夜替曦娘子施的针,这红疹也或许是施针引起的,说不准夫人再给扎上两针就好了呢。” 这话意倒是怀疑上官蛮儿暗害凤若曦了,一旁的奈奈忍不住就要斥责,却见西野云歌抢先一步上前,几乎就要把手指戳到于妈妈的脸上。 “你个老东西别不知好歹,区区一个妾室,竟然也敢叫个老妈子来向主母问责。也就是我嫂嫂脾气好,若是换了我母亲,非要给她丢去狼窝喂狼崽子不成!” “你说我嫂嫂有意害她,我可告诉你,若是我嫂嫂有这个心意,别说是让她丑几天,就是彻底毁了她的容貌或是要她的性命,那也不过是我嫂嫂一句话的事!你回去告诉她,别太拿自己当人看了!我们这有一句话,“妾可礼让”,知道什么意思吗?她能在我二哥府里住着,还能养着你们这些狗腿子,那靠的都是我嫂嫂的良善,再敢来挑事,我现在就替我二哥清理了门户!” 西野云歌连珠炮一样喷了于妈妈一脸的唾沫,方才有几分解气,看着她那张心机满满的老脸,突然计上心头,大声道:“你说她要寻死?你且带我们去看看。” 于妈妈听得她要带主君要过去,喜得满脸堆笑,连忙引着他们去了,刚到梨香苑的院子,就看到厢房门大开,里面一片嘈杂。 凤若曦确实在屋子里寻死,梁上的白绫都已经挂好了,底下跪了一片丫鬟,她站在木登上满脸泪痕,狠狠哭诉自己命苦。 “我为了爷,背井离乡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爷却这般嫌恶我,我还有什么指望,只恨男子多寡情薄幸,可怜我一颗真心错付,无从说起!” “我放着好好地正室嫡妻不做,为着爷甘愿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爷却这般不顾念我的真心,我除了死还能如何。” 于妈妈见她反反复复念叨的几句话都说的差不多了,适时地开口:“娘子可万万不能想不开啊,主君来瞧娘子了,主君心里是有你的啊!” 西野云骥刚被凤若曦唱戏般的几句词哭得脑门生疼,又听到于妈妈这样说,瞬间脸黑如锅底,不住地用眼角打量一旁的上官蛮儿,却见她意外的满脸疑惑,情不自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上官蛮儿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凑近了些轻声道:“我觉得她脸上的疹子不对劲。” 西野云骥见她凑过来,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不显山露水:“你说她是装的?” 上官蛮儿却把声音压得更低:“不是,我瞧着像是药性相冲产生的毒素造成的,若是调理不好,怕是日后都难以去除。这不过是寻常学医之人都懂的医理,为何大夫却说只是寻常疹子,三两个月就能淡去?” 西野云骥与她对视一眼:“你是说大夫故意害她?“ 上官蛮儿点了点头。 此时西野云歌也看够了戏,施施然走了进去,满面关心地对寻死的曦娘子劝道:“哎呀,怎么好好地站那么高,快快下来吧,万一摔伤了可怎么好?” 于妈妈连忙介绍:“娘子,这是公主殿下,主君的妹妹,主君来瞧您了,您快下来吧,万一再伤着主君可是要心疼的。” 凤若曦犹犹豫豫地下了椅子,伏在于妈妈肩上痛哭:“不,不能让爷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现在如何有脸面见他!” 西野云歌看够了戏,瞬间冷了脸,冷笑着拔出靴上短刀,一把丢到她脚下。 “既然没脸见人了,那我们也不拦你了,你也别祸害我二哥家的房梁了,我这精铁短匕削铁如泥,一刀就能结果,也省些痛苦。” 凤若曦猛然抬头,满脸惊惧,西野云歌却犹觉不够:“看什么,不是要死吗?” 于妈妈见情况急转直下,连忙跪地哭求:“公主口下留情啊,我们娘子接二连三受此重创,万万不能再受刺激啊!” “放肆,你这老妈子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说话也有你多嘴的份!再啰嗦一句,立刻拉出去打死!” 于妈妈万万没想到这个公主这般蛮横不讲道理,当下也不敢再多言。 “曦娘子,别看了,不是想死吗?动手吧!” 凤若曦颤颤巍巍地捡起了短匕,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泪眼婆娑地张望了一会儿,见西野云骥正站在门口,连忙丢了短匕扑过去想一头扎在他怀里痛哭,惹他怜惜几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西野云骥却飞速一闪躲到了上官蛮儿的背后,脸上还有几分委屈:“夫人,她又想轻薄我。” 被抓做挡箭牌的上官蛮儿光注意凤若曦脸上的红疹了,一晃神也没有拒绝。 某渣男:哼,小爷才不会给你机会离间我和媳妇儿呢。 10.对酒当歌 扑了个空的凤若曦尴尬至极,看着眼前腻歪的二人终于明白了,西野云骥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生死。泪意涌上眼眶,心里像打翻了调味料般五味杂陈,当初他明明一眼就看中了自己,若非自己出身微贱,就要娶自己做正妻的,为何现在一切都变了呢? 凤若曦偷偷拿眼角瞄了眼上官蛮儿,粉颜黛眉的娇俏少女像炎炎夏日下绽放的荷花般瑰姿妍丽,明媚清澈的明眸中暗含一点娇羞和媚意,确实是让人错不开眼。 诚然自己也是美人,但她骨子里的那股少女的热情奔放,瞬间就将自己的光芒盖住了。凤若曦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森然的恨意,定是她先一步占据了他的心,才使得他这般厌弃了自己,一时间满心怨恨,不知是该怨恨她的横刀夺爱,还是该怨恨他的喜新厌旧。 一旁的于妈妈也是满脸懊恼,怎么就忘记把昨晚她倒向主君时的情状告诉她了呢。 西野云歌又是冷笑着讥讽:“看清楚了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下次就别演这些有的没的,要真觉得没活路了,就自个儿死去,我二哥可不是有些二百五的男人,就喜欢你们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下作手段。” 这话说得又尖又酸,字字诛心,凤若曦孤终于认识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熬,脸上浮上了几分真的绝望。 上官蛮儿看得索然无味,只想快些离开,顺便查一查她身上的毒疹因何而起,无奈小姑子还意犹未尽,只好继续忍耐,西野云骥却看出她已经不耐烦,咳了一声:“云歌,走吧。” 说完就拉着上官蛮儿先一步出了屋子,连看都不看倚在一边犹自痛哭的凤若曦,昨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若还是认不清,就怪不得她自己命苦了。 西野云歌将短匕拾起,斜了她一眼,也跟着出了门。 海棠苑。 方才西野云歌拖着众人去了梨香苑,西野云策素来不喜欢看这些家长里短的纷争,就留在了这里,此时下人刚刚将塞班送了过来,他正逗得不亦乐乎。 西野云策半跪着一手拿着肉块引着,一手拍着面前的地砖:“来,坐下。” 那黑熊晃了几下脑袋,还真一摆一摆地走了过去,扭了几下坐了下来,西野云策将肉块一抛,它仰头接住,还友好地蹭了他几下。 上官蛮儿一脸惊羡地跑过去:“天哪,你这怎么做到的!你是驯兽师吗?这能教我吗?” 西野云策突然被她一顿夸赞,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雕虫小技罢了,二嫂若是有兴趣,我便教给二嫂。” “当然有了,太厉害了呀。”上官蛮儿听得他愿意教自己,一脸欣喜藏都藏不住,努力回忆了下方才西野云骥的介绍,郑重地和他打招呼,“四弟,我太佩服你了。” 西野云歌见到黑熊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天哪,真的是养了只大黑熊啊!” 又瞪圆了眼睛盯着上官蛮儿,咽了口唾液吐字艰难:“二嫂威武啊,这是你自己抓的吗?这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啊。” 上官蛮儿毫不掩饰一脸得意:“是啊,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了它,威猛吧。我们南国可不容易看见这么大的黑熊,我长这么大,最多也就养过狐狸,狼啊豹啊什么的,不是太娇气就是太凶狠了,那像它,又威猛又可爱。” 西野云骥笑望着明媚的小娇妻,确实又威猛又可爱。 西野云歌又看了眼大黑熊,又是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乖乖,这哪里可爱了。 一旁的奈奈努力不引起塞班的注意,看着西野云歌笑得那么勉强,瞬间就了然了,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阿布见状好奇地问她:“你点什么头?” 却见她突然收起苦大愁深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否认:“没有啊。” 西野云骥挥手让管事的去备餐:“今日你二人就在我府上用午膳吧,稍后我和云策要出去处理些事情,云歌,你就在我府上陪陪你二嫂。” 次日就要入宫参加宫宴了,不比那日大婚,仪式繁琐,众人也只是粗粗见过一面,明日乃是寻常家宴,少不得要应付妃嫔、官眷之类的,所以特意让妹妹来提前与她说一说宫里的情况。 西野云歌点头如捣蒜:“放心把嫂嫂交给我吧,明日我也会替嫂嫂保驾护航的!绝对不会让那群恶妇欺负她的。” “云歌!又口不择言!”西野云策听到恶妇二字又板着脸训妹妹。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又没有外人。”西野云歌鼓着两腮不服气。 上官蛮儿却又是一头雾水:“明日?明日何事啊?” “明日你和二哥要入宫觐见父皇啊,还会有宫宴,至少得应付那群恶妇半日呢!不过你不用怕,有我在,绝对不让他们为难你。明日我就做嫂嫂的小跟班,嫂嫂可不要嫌我烦啊。” 西野云歌说着还不忘爱娇的蹭了蹭上官蛮儿。 一听到要和那些后庭的女人打交道,上官蛮儿脸上的嫌弃和方才西野云歌说起恶妇时的样子如初一辙,瞬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的不行。 西野云骥好笑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小娇妻,出言安抚:“怕什么,你就随便应付应付,你夫君可是连王上都要高看两眼的人物,谁要让你不顺心你就告诉爷,爷立时就拿马鞭给她抽个半死不活的。” 上官蛮儿一撇嘴:“夜郎自大。” 一侧头突然发现西野云歌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对上自己的眼神还略带深意地挑了下眉毛。 于是乎,整整一个下午,上官蛮儿都在听各个嫔妃还有皇亲国戚的家长里短,全部汇总起来就是,全员恶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哦不,蜡烛! “精彩精彩,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云歌,你可太不容易了。”上官蛮儿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已经见底的酒壶还不忘往嘴里再抖两下,突然满心同情地搂住了身旁早已东倒西歪的小姑娘。 “那是本公主够豪横,我才不管她们那么多弯弯绕绕,谁要敢欺负本姑娘,本姑娘的刀第一个就不答应。”西野云歌把手里的酒壶一扔,大着舌头嚷嚷。 “对,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我母妃就是太良善,总是教导我要息事宁人,与人为善,有什么用!最后那些人害她死得不明不白,连我和弟弟都不得不出宫避难!” 西野云歌听了这话,瘪着嘴就要哭:“蛮儿,没想到你也可怜啊!嘤嘤嘤——” 月色清浅,树影绰约,廊前两个小姑娘相互依偎,对酒当歌。 11.危机四伏 直到月上西楼,西野云骥二人才踏着夜色归来,初初踏进海棠苑,就看见相拥着坐在廊下的二人,皆是浑身酒气,吐字不清,两腮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西野云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怎么忘了云歌这丫头的德行了! 西野云策十分淡定的上前背起哭得满脸鼻涕的妹妹,小丫头趴在他背上还不忘一直回首向一道醉酒的小姐妹招手:“蛮儿,下回我们再喝啊!” 上官蛮儿被西野云骥扶着,还在抽噎,听到她的话还不忘猛点头,一脸的难舍难分。 西野云骥哭笑不得,将她打横抱起,醉的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顺势揽上他的颈,眼神迷离,面若桃花,一呼一吸之间都是馥郁的酒香,愈发沉重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摇摇晃晃的,嘴里还念叨着“母妃、弟弟”之类的,小嘴扁着,委屈巴巴的样子。 西野云骥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待到反应过来,只觉得她额间的碎发拂在自己鼻尖有点痒。咦?这么短的碎发怎么会蹭到自己的鼻尖?西野云骥这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吻在小姑娘灼热的樱唇上,吓得慌忙挪开,心神却晃荡得厉害。 小姑娘酒气上头睡得极沉,还无意识地在他耳边蹭蹭。 西野云骥满心慌乱,只得先将她抱进屋子,待到给她盖好了被子,连忙去隔间泡了个冷水澡,方才冷静下来。 翌日天还未明,上官蛮儿就被奈奈摇醒了,睡眼迷蒙的由着几个做妆发的丫鬟给自己上妆,总觉得某渣男老是鬼鬼祟祟地偷看自己,一触及自己的目光就飞快的躲开,心下十分怀疑他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某渣男:果然是小酒量啊! 储君府就在御街之上,是以离的并不远,不过片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大清门前,轿夫掀起门帘,上官蛮儿被凉风猛地一吹,朦胧的睡意消失无踪。 西野云骥先一步下了车,自车下递过来的一只手,蛮儿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少女如玉的雪肌触手生腻,粉嫩的娇颜在阳光的照耀下笼上了一层梦幻的微光,西野云骥眉目舒展,嘴角轻勾,握紧了掌心玲珑精致的小手。 穿过红砖琉璃瓦的大清门,行过悠长宽阔的青石大道,中路前院正中的就是崇政殿,云梯之上早已铺好了艳丽的红毯。 上官蛮儿突然有些紧张地看向身侧的西野云骥,刚好撞上他笑意缱绻的眸色,方才安下心来,朝他做了个鬼脸,二人往殿内走去。 “儿臣西野云骥,儿媳上官蛮儿,拜见父王。” 西王倒是出人意料的和善,满面都是老父亲的欣慰:“免礼!好啊,我儿终于成家了,上酒!” 一旁等候的小太监端上了酒碗,西野云骥先端了一碗递给上官蛮儿,再端过自己的。 上官蛮儿正要一口喝尽,却发现酒面边缘有些泡沫,顿觉不对,偷偷嗅了一下,果然嗅出了酒里的异味,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西野云骥,他一触及她的眼神就明白了,这酒里,被人下了毒。 此时正好脚边有一只蜈蚣爬过,西野云骥假意踉跄了一步,把酒不偏不倚的洒在了蜈蚣身上,方才还活生生蠕动的蜈蚣瞬间就被酒水腐蚀溶解,竟然是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 送酒的小太监见状,知道事已败露,眼疾手快的从托盘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剑就朝着西野云骥刺过来。 西野云骥身形一闪,一个回旋踢就把小太监踹出数米远,两侧的侍卫拔刀冲了上来,将他押在剑下,未等上前查验,他已经咬碎了牙间毒药断了气了。 西王勃然大怒,将酒碗一摔,凶狠异常:“大胆!立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怕死的敢算计我儿子。” 禁卫军瞬间出动,井然有序地站满了大殿两侧,各个出口都有人把守,殿上的文武大臣都惶恐不安,生怕受到什么牵连。 西王脸色潮红,青筋暴起,扶着紧蹙的眉头喘着粗气,显然是动了真气了。 上官蛮儿却隐隐觉得不对,寻常人就算生了大气,也不可能面色赤红到这个境界,而且尽管他在尽力克制,依然可以看出双手的痉挛,尤其是双目,眼下乌青不说,双眼血丝遍布,眼球甚至有点突出。 这是气急时血脉间的流速加快导致的毒气攻心! 上官蛮儿想到这一层,立刻就要上前替他诊治,却被西野云骥拉了一把,他早就知道上官蛮儿是医仙的徒儿,医术卓绝,此时定然是看出他父王身中剧毒。 西野云骥拉住上官蛮儿,双手一揖:“父王,此处有禁军把守不会有什么问题,儿臣想请父王移驾清宁宫商讨些事宜。” 西王此时也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皱着眉头答应了。 清宁宫,东梢间。 “咳咳,来人,宣太医。”西王一挨到木榻就喘着气吩咐。 “等等,不必,你们退下。”西野云骥却突然屏退众人,“蛮儿,你替我父王看看。” “好。” 上官蛮儿终于等到这句话,急忙上前,刚刚摸到脉象就陡然一惊,竟然急促混乱至此,若不是西皇自小习武,身体较一般人强壮不少,怕是早已暴毙而亡。 “父王,您这是中毒已久啊。” “是啊,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西王倒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毒已经流入了肺腑,若不尽快拔除,只怕是会伤及心脉。”上官蛮儿听他这么说,知道他自己心里有数,也就实话实说,“还请父王忍耐一下,蛮儿先替您施针。” “好。”西王强撑着躺平,显然已经精疲力尽。 蛮儿刚刚替西王扎下一针在手背上,西王就愣了一下:“没想到你竟然是莫问那老匹夫的徒弟,哈哈,看来本王还真是命不该绝。” 莫问便是南国医仙的名讳。 蛮儿疑惑地看了王上一眼,难道他认识师傅,师傅医术冠绝天下,这毒虽然霸道,但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题,为何不替王上尽解,却要用金针将毒逼至一处封起来?如此虽然可以让它暂时不发作,但毕竟残留在体内,随时有毒发的可能性不说,还会造成筋脉堵塞,是以王上长年累月的头疼。 12.芙蓉美人面 一炷香后,蛮儿才替西王施完针,方才问道:“父王也认识我师傅吗?” 西王哈哈大笑:“是啊,多年前我带骥儿出使南国,那时候乔装了出去闲逛,刚好碰上这老匹夫喝酒没钱付账,我看他说话疯疯癫癫倒是有趣,就替他付了账。不曾想他非说不能欠我人情,要给我解毒,没想到区区三两酒钱捡回一条命,又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赚大发了。” “既然师傅出手解毒了,却为何没有尽解呢?” “这就是命啊,解毒要整整一个月,日日施针,方能彻底拔除,不曾想那时西尚宫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焦急回来,那老匹夫就只好先替我我把余毒封住了,叮嘱我十年内定要回去找他,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我就这么错过了。算咯,都是命,好在我儿大了,又这般雄才伟略,西尚后继有人,我这把老骨头,活一天算一天吧。” 上官蛮儿听他这么说,知道那件事一定对他很重要,这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一定是借口罢了,却也不拆穿。 西王沉思了一会儿,却又兀自大笑起来:“那时候去南国,骥儿才十多岁,到了南国皇宫里,看见一个小丫头长得可爱,非要吵着要我给他讨回来做媳妇,最后闹得没法子,我只好跟南国皇帝说定了,等过些年再让这小子来,讨个媳妇回去。现在他娶了你这么个漂亮的媳妇,怕是早把这事忘了吧!” 西野云骥却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谁说忘了,这不是讨回来了吗。” 上官蛮儿听的一头雾水,却不便在御前发问。 西王闻言开怀大笑,半晌才停下来,突然沉沉拍了拍西野云骥的肩膀:“儿子,你老子老了,干不动了!” 西野云骥也敛了笑意:“我知道了,你让宫里准备吧。” 西王听到这话才舒展开了眉头,起身到廊下拿着木棍逗笼子里的雀鸟,仿佛真是个寻常富贵人家里悠闲的老人家。 西野云骥歪着头看他,突然也笑了,上官蛮儿却总觉得在他的笑颜里看出了几分泪意,不由得也有些感伤。 方才崇政殿上一场刺杀的闹剧,蛮儿原本以为宫宴定是办不成了,不曾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宫里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蛮儿,我就知道你跟二哥一定在父王这里,午宴还要好久才开始,我带你到处去转转啊。”一身青衣的小姑娘从半开的房门探了进来。 “没规矩,要叫二嫂。”某个被无视的渣男抗议道。 “知道啦,我就私下叫叫,人前我会喊二嫂的。” “可以吗?”上官蛮儿替西皇诊治过后,就和西野云骥到了东梢间的暖阁歇息,此时正是百无聊赖。听到可以出去,两眼都开始放光,连忙转头问西野云骥。 西野云骥颇觉好笑,这丫头还真是闲不住,看着她明媚的俏脸,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意和宠溺:“去吧。云歌,照顾好你二嫂。” 上官蛮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就要跟云歌走。 “咦——蛮儿,你这是在写什么?”云歌却注意到她笔下的便签。 “药方啊。” “药方,你会看病啊?” “嗯。” “真好诶,南国的公主连医理都懂,不像我,父王就会让我学些琴棋书画的,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云歌一脸的羡慕,鼓着腮帮子吐槽。 蛮儿却跟她一样苦大愁深:“我父皇也是如此,总说女子要三从四德,温婉谦恭,还让嬷嬷教导女工、礼仪之类的,要不是皇叔,我一定也跟那些后庭的女子一样,身无长处,只能依附男子而生。” 二人同时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屋内唯一的一个异性。 某渣男:这也关小爷的事吗?爷知道了,爷不该喘气儿。 西尚的宫廷较之南国的简约了不少,却自有一股豪迈壮阔的气势,云歌拉着蛮儿穿过满墙绿茵的碎石小道,往嘉荫堂走去,隔着老远就听到那边的丝竹之乐,不似琴瑟的柔美之音,而是豪放的擂鼓之乐,颇为宏伟震撼。 四下无人,两个小姑娘打闹着一路小跑过去,却听见侧边月华洞内传来一声轻笑。 “素来听闻南国多是阿侬水乡,故而南国女子多温婉娴静,有着‘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的美名。今日特来相见,没想到云骥哥哥不远万里求娶的竟是这样一位太子妃,倒是出乎菲菲的意料。” 二人脚步一顿,西野云歌看清来人,立时满脸嫌恶,没好气地回道:“牧云菲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我二哥哥娶什么样的太子妃关你什么事。” 牧云菲却好似完全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排斥和不满,自顾自的感伤道:“我只是感怀云骥哥哥这般惊才绝艳,本该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却为了国家大义不得不……” “呵,多好?像你这样的?也配!”西野云歌言语里的讥讽显而易见。 某娇妻:芙蓉美人面,绿茶天天见。 上官蛮儿神色寻常,连语调都是漫不经心的:“牧云小姐,很抱歉,这配不配的我都已经是他的大福晋了,是西尚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蛮儿初来乍到,对西尚礼数不甚熟悉,不知道在西尚,官眷冲撞皇家,该当何罪啊?” 云歌大喜,柳眉一扬,得意又促狭地看着牧云菲:“轻则鞭笞杖刑,重则赐死!” “如此,我就循例而行了。”上官蛮儿笑容得体,右手却自腰间扯下小红鞭,正要招呼她几鞭,却见一人急急从月华洞内的正殿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官。 蛮儿先行看到来人,一身百鸟点翠裳裙雍容华贵,发髻间一只七彩雀冠耀眼夺目,定是位分不低的嫔妃。看着不过三十来岁,保养得极好,严妆之下未见一点岁月痕迹,只是那双沧桑哀怨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年纪。 “真晦气,竟然遇到这个老妖婆!”云歌抻长了脖子一看,凑到蛮儿耳边嘀咕,见她还未领会,恨铁不成钢的与她解释,“就是我跟你说的牧云家的老妖婆,锦贵妃。” 13.连消带打 牧云菲此刻却突然像是孟姜女上身,泪珠扑簌簌地就掉落在地上,掖着帕子分外委屈地把她们两个望着:“姑姑,都是菲菲不好,说错了话,惹了太子妃和公主不悦,太子妃要鞭笞菲菲也是应该的。” 云歌听了她这颠倒黑白的几句话,直接就干呕了一声:“牧云菲,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这唱念做打的功夫还真是一流,只怕是那勾栏瓦舍的头牌都不及你万一!” 牧云菲却泪意更甚,一脸的伤心欲绝:“云歌你怎么能用这样的人来和我作比,这叫我可怎么活啊!” 锦贵妃眉心一凝,不耐烦的看了牧云菲一眼,神色间颇为厌恶,又瞥了一眼凶巴巴的云歌,没好气的训斥道:“又在这里闹什么!西野云歌,本宫这里不是清宁宫,容不得你胡闹!” 不等云歌反驳,牧云菲却又期期艾艾道:“姑姑莫要怪云歌,都是菲菲的错,是菲菲冲撞了太子妃,菲菲认罚。” 锦贵妃此时才注意到云歌身边的上官蛮儿,见她一声簇新婚服,眸色复杂,又犀利的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侄女,口气生硬:“太子妃新婚燕尔,好大的威风啊!本宫的侄女虽然比不得您金尊玉贵,也不是你想欺辱就欺辱的!” 蛮儿被骂了个当头,却若无其事的展颜一笑:“贵妃娘娘说蛮儿欺辱牧云小姐?蛮儿却不知自己如何欺辱她了。牧云小姐无端挑衅,蛮儿作为皇媳,难道就要任由她人这般践踏皇家颜面吗?若是娘娘觉得蛮儿有何做的不妥,还请娘娘责罚。” 云歌也忙不迭的附和:“就是,明明就是她突然跑过来,说什么我二嫂嫂配不上我二哥哥之类的话来羞辱我二嫂,不就是嫉妒我二嫂搜吗?谁看不出啊,装什么可怜。” 锦贵妃却自嘲一笑:“皇家门第高贵,我牧云家高攀不上,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今日本宫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菲菲是本宫的侄女,此处是本宫的寝殿,就容不得任何人动她!” 云歌还要再闹,蛮儿却用眼色阻止:“既然如此,我二人就先告退了。” 锦贵妃姿态高傲,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她二人走远,方才回头狠狠一巴掌打偏了牧云菲的脸,盛怒之下髻上箜篌梅花步摇狠狠砸落,摔得粉碎:“牧云菲,你若要再要自轻自贱,我便让你父亲将你从我牧云家族谱上除名,省得由着你将我牧云家颜面丢尽!” 牧云菲侧颊红肿,全无方才的孱弱之太,失声痛哭:“姑姑,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那个举止粗鲁的南国公主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嫁给他,而我钟意他这么多年——” “牧云菲,朕或是太给你脸面了,谁给你的胆子,在背后编排朕的儿媳!” 西王自右侧辅道踱步而出,冷峻地看着仪态尽失的牧云菲。 方才他休憩过后,本想着来永福宫瞧瞧锦贵妃,与她一道前去崇政殿,不曾想却看到这一幕,正想重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牧云菲,却又想着在晚辈面前给锦贵妃留一点面子,所以隐忍至此。 牧云菲战战兢兢的垂下头,不敢看西王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锦贵妃往前一步挡住牧云菲,口气冷淡:“菲菲一时失言,臣妾已经责罚过了,不过是小事,王上犯不着借题发挥,扫臣妾的颜面。” “你又胡搅蛮缠什么!”西王一阵头疼,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锦贵妃听了解这话,脸色更加难看,眼里还有些委屈和悲凉。 “臣妾无话可说,反正不管臣妾作什么,落在陛下的眼里都是胡搅蛮缠,若是陛下实在看不惯,便废了臣妾送入寒宫,也省的陛下每每见了臣妾都心生厌恶。” “你——罢了,罢了,朕不管你要撒什么气,蛮儿是骥儿心尖上的人,朕就容不得别人欺负她。” 西王揉了揉跳痛的眉心,无奈的转身,丢下一句冰冷至极的话给杵在一旁脸色苍白的牧云菲。 “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有下次,朕不管你是谁家的千金,也不管你是谁人的闺女,立时就要治你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锦贵妃望着西王远去的背影,眸间划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到了午宴开始的时候,锦贵妃却推说头疼不适,不来崇政殿了,西王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手让传话的朱嬷嬷下去。 容妃极有眼色,看出王上面色不虞,朝着传话嬷嬷使了个眼色,娇笑一声,柔声道:“姐姐素来体弱,近来天气愈发炎热,想是今日日头太毒,姐姐中了些暑气。臣妾方才让可儿摘了院子里新鲜的杨梅,送去小厨房做了些冰镇梅子汤,不如就让嬷嬷带些回去,也好让姐姐知道王上记挂姐姐。” 西王也知道她是心里犯了病,想着送个汤哄哄也好,又见朱嬷嬷不动,一抬下巴没好气的吩咐:“愣着干嘛,没听见容妃的话吗,你把这汤送去的,就说是朕赏的,让她头疼好些了就过来,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说道最后一句声音却放低了许多,更像是对着自己抱怨。 朱嬷嬷本来就是胆战心惊的来传话,生怕触怒了皇上受了波及,此时见西王先给了锦贵妃台阶下,满面欣喜的会永福宫回禀。 永福宫的秋海棠开得极艳,朱嬷嬷端着冰镇梅子汤行色匆匆,生怕迟了碗底托盘上的冰渣子都化尽了,路过院子里跪在日头下的牧云菲时也是目不斜视。 锦贵妃正冷着一张脸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眉心有意无意的蹙着,两个侍女在一盘摇着掌扇,一旁的姚女官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见到朱嬷嬷此时端着托盘而来,心领神会,连忙开口问道:“嬷嬷,这是——” 朱嬷嬷满头的汗,来不及歇口气就急急说道:“姑姑,这是王上赏的冰镇梅子汤,说是担心娘娘给暑气熏着了,特特让小厨房给做的,还说娘娘若是好些了,便请娘娘去宴会上坐坐,王上看着也放心。” 14. 家宴 与王上的一番争执,锦贵妃自然是被气得非同小可,此时虽然闭着眼,其实不过是余怒未消不想理人,假寐罢了。 朱嬷嬷的话一字不落都落在了她的耳中,听得王上特意让嬷嬷给她送来了凉汤,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也渐渐顺了。 姚女官眼尖,一眼就瞧见她如蝶翅般颤动的睫毛,知道她这会儿是放不下脸,便过去轻轻摇了摇她的藕臂,锦贵妃方才“悠悠醒转”,还做出睡眼惺忪的样子。 “怎么了,阿姚。” 姚女官强忍着笑意,缓声道:“娘娘说头疼,王上不放心娘娘,担心娘娘中了暑气,特意让嬷嬷带了冰镇梅子汤来,奴婢瞧着甚是可口,娘娘就体念体念王上一片真心,好歹用上两口吧。” 锦贵妃却好似刚刚才看见端着冰镇梅子汤的朱嬷嬷,满口的不屑一顾,神色间却有些小得意。 “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呢,也值得这么稀罕,非要巴巴地从那么老远端过来。” 姚女官抿嘴一笑,接过汤碗,细细地擦干了碗底的水渍,方才端给了锦贵妃。 “王上这是关心则乱,若不是这会儿宴会上人多,怕是立时就要亲自赶过来呢。” 锦贵妃忍者笑意不置可否,慢慢饮了几口汤,柳眉轻挑:“谁管他来不来的,他不气着我就很好了。” 姚女官细心地递上帕子,又将瓷碗接了过来,方才说道。 “娘娘宠冠六宫,自然可以不管,还能给王上脸色看,只是可怜了王上身边的近侍们,常常和奴婢抱怨,说是王上每每受了娘娘的气,却从不舍得埋怨娘娘一句,只逮着他们使劲撒气呢!” 瞧着她越发娇羞得意起来,又道:“娘娘菩萨心肠,就怜悯他们一二,过去让王上瞧一眼,宽宽心,也让他们少挨点责骂。” 姚衾语自幼跟随锦贵妃,向来是极了解她的脾性的,是以这话说的又巧又精,看似替王上和奴才们求情,其实话里话外都在说她独得恩宠一事,既顺了她的心气儿,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锦贵妃起身理了理鬓角,娇媚一笑:“罢了,本宫不耐烦听你跟这啰嗦,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坐坐吧。” 姚女官喜笑颜开:“奴婢谢过娘娘。” 路过庭院时,锦贵妃一脸嫌恶的看了一眼跪在院中摇摇欲坠的女子:“阿姚,让人送她回去,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进宫了。” 牧云菲本就晒得浑身发烫,头昏脑涨的快要昏倒,冷不防听到姑姑冷冰冰的声音,陡然清醒过来。 待到反应过来姑姑说了些什么,泪意再次涌上眼眶,为什么,心上人不喜欢自己,连嫡亲的姑姑都这般狠心,不愿帮助自己。 牧云菲低首不语,双眼漫上怨毒和嫉恨,银牙几乎咬碎,烟罗沙的袖摆遮挡住紧握的双手,十指指尖深深扣入掌心,却无暇顾及那钻心的疼痛。 清宁宫—— 难得到处逛逛,却在锦贵妃出碰了一鼻子灰,上官蛮儿意兴阑珊,也不再想着去嘉荫堂看戏的事,直接就回了清宁宫寻西野云骥,想着一会儿还是一道去午宴保险一些,省得又碰上什么奇怪的人。 “怎么回来了?云歌那丫头呢?” 西野云骥见她垂头丧气的回来,一进门就踢掉了硌脚的牡丹锻绣花盆鞋,无精打采地倒在了榻上,不由好奇地问她。 “去看戏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 蛮儿忽的坐起身来,垂着脑袋理了理罗裙衣摆上的褶皱,却憋不住心里的火气,紧紧抿着嘴唇,那眼角去斜一脸无辜的西野云骥。 她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心里甚是鄙薄,大哥,你就不能安置好你的后宫吗,本公主可不想走到哪里都要应付你的红颜知己。 西野云骥被这一眼瞪着莫名其妙,正要细问,门外忽然来了一位管事公公,不知说了什么,片刻后一个女官掀起了门帘:“殿下,福晋,王上让人来催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蛮儿随口答道,急急忙忙将花盆鞋穿了回去,起身的时候太急,险些跌倒,幸亏西野云骥反应快一把扶住,又蹲下去看了看她的脚踝。 “别慌,迟了就迟了。” 西王看到他们一道而来,宛如一对璧人,心情大好。 “骥儿,带你媳妇儿去跟你锦娘娘敬杯酒。” “锦娘娘万安。”西野云骥当即带着蛮儿上前见了礼。 锦贵妃眉心轻凝,神色冷淡,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却摸索着从皓腕上褪下了一只血玉镯子递了过去。 这白玉成色极其通透不说,其间若隐若现的血色才叫绝美,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货色。 姚女官见状低头莞尔,这主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极疼爱齐王殿下,却偏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后娘脸来。 边上的颖妃一见到这个镯子就惊讶地叫起来:“姐姐真是极疼太子妃啊,这可是当初姐姐入宫时牧云老夫人给姐姐的嫁妆啊。” 上官蛮儿本来就见这玉镯太过贵重,又听颖妃这么说,顿时满面踌躇,犹豫着不敢收。 锦贵妃却挑着眉毛嗤了一声:“给你就拿着,哪里就多贵重了,别听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胡咧咧。” 西野云骥俊脸浮上一抹笑意,替她接过了镯子戴在了腕上。蛮儿便只好收着了,向锦贵妃福了一福:“谢锦娘娘厚爱。” 西王朗声大笑:“好啊,蛮儿啊,这骥儿小时候在贵妃殿里养过几年,贵妃可是最疼他的。” 锦贵妃却撇撇嘴:“谁最疼他了,一天到晚的不安生,招猫逗狗的吵得我头疼,亏得甫一及笄王上就赐了储君府给他分出去,这才让我清净了几年。” 云骥被锦娘娘埋汰了几句,却嬉皮笑脸道:“都是骥儿不懂事,让锦娘娘受累了。” 锦贵妃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颖妃娘娘见此时气氛缓和了不少,方才调笑道:“贵妃姐姐说着嫌弃齐王的话,出手却这般大方,这下妹妹备的这点薄礼,可没脸见人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一众妃嫔也都凑趣说了些吉利话,一派其乐融融,倒真有些寻常家宴的样子了。 一派喧嚣之中,神色清冷的萧妃却静静看完了这一幕,垂下了眼帘,独自斟上了一杯清酒,饮得无声无息。 15.深夜潜入 储君府,梨香苑—— 夜深,朦胧的月色落在一片硕果累累的梨树枝桠上折射出微白的光圈,空气中弥漫着梨子的芬芳,静谧而美好。 忽然一阵窸窣的响动,身着珊瑚云纹花裙的少女自后院矮墙外翻了进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主屋的窗台,从袖中摸出细长的竹管,轻轻戳破了发黄的窗纸,鼓起腮帮子,将竹管内的迷烟吹了进去。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少女勾起嘴角,琉璃般剔透的清眸在漆黑夜色下耀如星辰,流淌着奇异的光芒,小心的推开窗台,利落的翻身入内。 凤若曦已经伏在桌案上不省人事,蛮儿从背后将她拖起,小心翼翼的安置在里间的床榻上。 先是上前给她把了把脉,又将她的领口解开,衣袖捋起,细细地看过了她身上的毒疹,最后两指卡住她的下颚,令她嘴唇微张,看了看她的舌苔。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正要取出金针给她施针,却瞥见矮几上的空药碗,连忙端起来闻了闻,这一闻却让她脸色忽变,眉头紧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上官蛮儿吓得不清,忍不住就要大声尖叫,来人却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右手顺势抚上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蛮儿被他扣在怀中,被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倒映着她的娇颜,男子灼热的气息氤氲在她的鼻息之间,紧贴着后腰的掌心滚烫灼热,她甚至能听见一片静寂之中如擂鼓般强烈而迅速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反应过来,自是羞不可抑地将他推开,素白纤长的手覆上娇喘的朱唇,良久,才平复下那急促的心跳,绯红的桃花面微嗔。 “你怎么不走正门,大半夜的,也不怕吓着人!” 西野云骥被她脸红心跳的样子撩的心猿意马,便是她这般嗔怒的模样也觉得甚是娇俏可爱,挑着剑眉逗趣地打量上官蛮儿,神色颇为促狭:“那夫人怎么不走正门?方才我可看到有人偷偷往别人屋子里吹迷烟呢。” 上官蛮儿被他一语道破方才的鬼祟行径,气得两腮鼓鼓:“爷不是说妾室都随我处置,我想半夜来吹个迷烟为什么不可以!” 却不等他回嘴,又绷着脸嘀咕:“果然都是唬人的,口是心非!” 西野云骥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爷睡得正香,却听见夫人半夜偷偷溜道这儿翻墙,生怕夜里昏暗,夫人让那个不长眼的家丁当做蟊贼给打了,这才来给夫人护法,夫人不念小爷的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上官蛮儿却一撇嘴:“爷这张巧嘴可真是厉害,不去公堂上做状师可惜了!” 西野云骥却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夫人谬赞了,若是夫人喜欢,爷便去公堂上做一回状师也是使得的。” 上官蛮儿被他噎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没好气道:“别老是夫人夫人的,我没有名字吗?” 西野云骥怕她真的恼了,放软了声调哄她:“好啦,怎么半夜偷着来给她看病,若是不放心那个大夫,给她换个就是了。” 上官蛮儿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大夫哪里是医术差,摆明了就是故意害她,我若敲锣打鼓的给她换大夫,她领不领我的情还两说,万一让害她的人知道了,不又要想别的法子害人了?” “为何说是故意害她呢?” “她这毒疹是由于湿毒和热毒久滞不泄,这才发散出来的,本该用清润的药物慢慢料理,将她体内的火气和湿气排尽,再用些外敷之物,自然药到病除。” 上官蛮儿复又敲了敲方才的药碗:”这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这大夫却偏偏给她开了一堆的人参、鹿茸、三七之类的,皆是大补之物,这一碗下去,病情至少得加重好几分。不但毒疹难消,还会造成她气郁肺腑,燥热难耐,不仅会日日口干舌燥,食之无味,难以入睡,严重的还会导致脏燥!” “脏燥?” “就是疯癫之症。” 西野云骥低头冷笑:“如此,这施害之人倒真是怨毒了她。” 上官蛮儿想起了之前黑熊惊人一事,眼神躲闪了一下,转身去给凤若曦施针,不曾想刚刚扎下两针,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顿时大骇,慌忙的看向西野云骥,示意他拖延时间。 云骥会心一笑,翻窗出了屋子,脚步声渐渐近了,蛮儿几乎看到那人的手触及了屋门,此时却传来西野云骥的声音。 “曦娘子可歇下了?” 于妈妈方才见凤若曦彻夜难眠,去了小厨房给她熬安神汤,这会儿端了过来,却见到主君这么晚了还来看她,高兴地一脸的褶子都显现了出来,连声应道。 “没呢!主君来的巧,娘子今日受了惊吓,正是难以入眠呢!待老奴把这安神汤端进去,再告诉娘子出来迎接主君。” 说着就要推门而入,西野云骥阻止:“等一下!” 见于妈妈一脸困惑不解,又咳了两声才道:“她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吹风了,你把这汤给我拿进去吧。” 于妈妈这才舒展开眉头,忙不迭的将汤碗递给了西野云骥,嘴里还念念有词:“主君对娘子真是体贴入微,是老奴考虑不周。” 西野云骥见她还在这里纠缠,又咳了一声:“那个,我有些话要和她说,你先下去吧!” 于妈妈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即笑得一脸古怪的看了眼西野云骥,喜不自胜的退下了。 西野云骥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耸了耸肩,进了厢房。 蛮儿此时已经施完针了,正在给凤若曦擦拭额前的黑血,西野云骥凑上了看了一眼,失笑道:“这要是让那老东西进来看见,准以为你拿砖头砸了她一脑袋!” 蛮儿却没空搭理他,放下脏了的帕子,俯身将她的衣袖挽至肩上,从腰间取出一盒乳白色的药膏,细细涂抹,西野云骥念着男女大防,退到了外间坐在矮凳上等候。 蛮儿见他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颇为好笑:“不是一见面就要娶人家吗?怎么这会儿倒生分上了?” 西野云骥仰头望天,重重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事儿问你皇叔比较合适。” 16.蛇肉羹 蛮儿听他提到了皇叔,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想来他是因为皇叔先娶了锦心姐姐,他又因为爱而不得才去了和锦心姐姐有些相像,如今却又后悔了,所以怪上了皇叔。 可是感情之事,本来就有先来后到,何况锦心姐姐本来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便是他先皇叔一步求娶,人家也未必答应啊。 蛮儿见他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微微出征,以为当真触到了他的伤心处,看着他顾影自怜的样子也生出了几分同情,不由得软了口气好言相劝。 “哎,这事儿实在也怨不着我皇叔。虽说你现在因为爱而不得十分痛苦,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迟早你也会遇上更合适的人的。” 说到此处,又对踏上的病娇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只是你也不必一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一味地找替代品,如此不只你自己难成良缘,这些无端被你娶回来又厌弃的姑娘也很是可怜。” 说着又望了一眼榻上病得脸色蜡黄的姑娘,同情心泛滥成汪洋大河,晃了晃脑袋,都是可怜人呐! 西野云骥嘴角又是一阵抽搐,我的小祖宗,你的想象力还能再丰富一点吗? 某人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臆测。 翌日清晨,凤若曦刚刚醒来,于妈妈就忙不迭的赶来声情并茂的跟凤若曦说了昨夜西野云骥来看她的事。 凤若曦惊异非常:“爷来过吗?我为何不知?” 于妈妈一脸的喜气洋洋:“何止是来过,更是在娘子屋里头守了许久呢!想来是那时娘子已经睡过去了,主君不忍心吵醒娘子,所以娘子才不知晓。看来主君真的是极关心娘子呢,就连娘子昏睡不知事,都要在娘子榻前待上许久才回去呢!” 凤若曦依旧是难以置信,却见于妈妈说的掷地有声的,想来不会是假的,抽搐道:“如此,爷当真是对我有情?” 于妈妈两手一拍,急急道:“当然有情了!我都打听过了,爷虽然已经二十四五了,可这府里头却是连一个侍妾也没有的。这般不近女色,却能在宫里对娘子一见钟情,定是喜欢娘子极了。至于这几日对娘娘冷淡,想来不过是因为新婚燕尔不便冷落了娇妻,且这大福晋毕竟是公主,若是让娘子越过了公主,便是扫了皇家的颜面啊,是以主君才在明面上对娘子淡淡的,私下里却忍不住要来亲近娘子呢!” 凤若曦此时也回过味来,毕竟自己是他一眼就相中的和亲人选,而且当时在鸾飞殿,他瞧见自己被婉娴公主挟持,那般焦急的要来救自己,又怎么会不顾自己死活呢? 想来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至于那个静娴公主,不过是个心性未定小孩子罢了,他又怎么会为了她厌弃自己呢。 凤若曦这么想着,悬了好几天的心落到了实处,只要她的夫君对她尚有情意在,那么接下来的事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至于所谓的夫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她这般想着,连忙起身到妆案前,扑起粉来。 于妈妈会意,跟过去替她挽了一个垂鬓分肖髻,边上点缀了几朵碧色珠花,又用眉黛在她眼下扫了扫,添上几分憔悴的病容,更称的她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凤若曦这般精心打扮的到了海棠苑,未曾想却一进院门就目睹了西野云骥和上官蛮儿在打闹的一幕。 “西野云骥,你这汤里是什么!” 黛眉轻蹙的小姑娘瞪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蛇肉羹,揪着正要下筷的西野云骥,咬牙切齿地问他,却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口气,显然是明知故问。 西野云骥忐忑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娇妻,听得是问汤,松了一口气:“蛇肉羹啊,咋地你们南国没见过啊,这小眼瞪得,没把爷心脏吓停了。” 见她一动不动,又道:“别愣着啊,快坐下尝尝,刚出锅的,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无聊到低头对手指的奈奈颇为同情的抬眸看了一眼茫然无知的主君,偷偷在心里替他念了一句佛,想到接下来的惨烈情形,却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把。 “你这蛇从哪里来的?”蛮儿却依旧不动,一字一顿地问道。 西野云骥一脸老妈子的表情:“后院的铁笼里抓的啊,不是我说啊,下回捕了蛇回来,要先行拔去毒牙再关起来,得亏爷身手好,若是换了个不懂武功的家丁丫鬟的,被咬了就麻烦了。” 上官蛮儿再也受不了,“啊”的大吼一声,恶狠狠的将他揪起。 “谁跟你说这是用来吃得,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用药材养了一年多的白蛇啊,就等着它的血入药呢,刚刚让奈奈替我拿出来,你就给我吃了!” 西野云骥这是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般杀气腾腾,食指往后方一指,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猛地睁开她抓住衣襟的小手,以光速抱头鼠窜而去,风驰电掣之间却险些撞上了门口的凤若曦,连忙刹住了脚步,才不至于将她撞飞。 上官蛮儿此时也发现他逃走了,正要把他逮回来,却见到了现在门廊之上,含情脉脉的朝着他送秋波的凤若曦。 碍于妾室在此,需得给主君留上几分颜面,只好怒气冲冲地坐在石凳上,大口喘息,来平复自己快要猝死的心脏。 西野云骥也没想到她受了这么多次冷遇,居然还敢来他的院子,扯了扯凌乱的衣摆,冷了面孔。 “你不好好在屋里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可是忘了爷上回说的,妾室不经传召不得入主君和主母的院子了?” 凤若曦方才在门口站了许久,见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嬉笑怒骂,本来就又是委屈又是妒忌,不曾想他一见到自己又是一通指责,瞬间就红了眼眶,泪眼婆娑地将他望着,贝齿咬着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没想到西野云骥见了她这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反而一脸的不耐烦。 到底念着她是个姑娘家,不方便再多斥责,转头去求助石凳上丝毫没有主母的觉悟的小娇妻,却又被回赠了一个白眼。 17.争执 凤若曦满心希冀而来,却被他这般不留情面的斥责,且此处除了他的正室嫡妻,还有几个下人,竟是这般不顾及她的颜面,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不给她留下,霎时小脸惨白,摇摇欲坠。 “是妾身愚蠢,念着爷昨夜特意来关怀若曦的病情,以为爷心系若曦的病情,今日特意来让爷宽宽心,是若曦僭越了,还请爷责罚。” 弱柳扶风的娇柔美人一副哀泣之色,这似蹙非蹙罥烟眉,似泣非泣含露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样子,倒真是病娇更胜西子。且说着请罪的话,神色却甚是凄惘,似是被人逼迫到了绝境,每一个都像是自肺腑中吐出的,字字泣血。 奈奈听了她的话却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还装模做样干呕了一声,撇撇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凤若曦身后的于妈妈本就因记得抓耳搔腮的,见一个丫鬟也敢踩到她主子脸上,登时尖声训斥道:“放肆,主子说话你也敢插嘴,哪来的规矩!” 上官蛮儿本来一脸事不关己的看戏,听得到这话却脸色一沉,微冷的目光在于妈妈脸上转了转,却如利剑般落在了凤若曦脸上,口气也带了三分冷冽。 “什么时候我的人也轮到一个妾室的奴才训斥了?这就是曦娘子教给下人的规矩?” 她本不是注重名利地位的迂腐之人,此刻却将下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这老妈子还真以为她是来渡劫的圣女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她的风格好吗? 凤若曦听到她的问责,又见西野云骥的眸色更加冷峻,也带上了三分苛责,心里暗怪于妈妈多嘴。 凄凄惶惶的说道:“于妈妈年纪大了,一时犯了糊涂,言行不当之处还请夫人念着她老迈,宽宥一二。” 上官蛮儿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将她的话完全忽视,不说问责,却也不说原谅。 凤若曦只得继续委屈的将一旁的主君望着,盼着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只可惜她面对的男人是护妻狂魔,西野云骥。 “知道糊涂就别带到夫人跟前碍眼!这府里的规矩爷已经三番两次告诫过你了,今日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呵呵。” 他语气冰冷严厉至极,满满的威胁却又不说将如何处置,反而留下空间让她自己肖想,只是这半岔话,却比说满了还要恐怖几分。 凤若曦身形一顿,也顾不上辞行,急急地福了一福,就要离去,跟着她来此处的于妈妈见状,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西野云骥却难得的叫住了她,略有深意的说道:“有时候与其追求无望的东西,不若放手,或许能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景。” 凤若曦又是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西野云骥避开她殷切的目光淡淡道:“纳你为妾,实乃阴差阳错,虽然算不得强人所难,但到底本王是该担些过错的。你若不愿在这府中蹉跎岁月,本王可与你切结书一封,许你丰厚嫁妆,放你另嫁良人。” 她听了这话,不仅丝毫没有感激,反而生出几分怨怼之色:“爷就这般厌恶妾身,如此急不可耐地要赶妾身出府吗?” 西野云骥见她这般血泪控诉的样子,知道她依旧未领会他的心意,依旧是那个孤芳自赏,妄想凭借他一朝垂怜就能平步青云的那个庶女,背过身去淡淡道。 “这是本王能给你唯一的承诺,任何时候,你改变了主意,都可以来找我兑现。” 西野云骥目光低沉,这是自己给她的最后机会,若她能够把握,或可避免来日的杀生之祸。可惜,凤若曦多年的庶女生涯,所造就的性子却注定要辜负他的善心。 凤若曦闻言冷笑一声,他竟然对自己自称本王,可见疏远自己到了各种境地,眸中的光亮彻底熄灭,言不由衷道:“那就谢谢齐王殿下厚爱了!” 言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与她一道而来的于妈妈见状,虽然犹自不甘愿,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愤恨的看了上官蛮儿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某个看戏的小娇妻:反正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也不会信。 总算送走了这个病西施,西野云骥刚刚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冷若冰霜的声音。 “爷倒确实心狠。” 西野云骥疑惑地看向她,她却少有的神色清冷,琉璃眸清澈如昔却冷漠疏离,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 “爷实在不必这般疏远与她,孤身一人嫁到异国他乡,确实不易,能倚仗的也确实只有所嫁夫君而已。或许她做了些让爷不齿的事情,但是究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爷从未给过她足够的依靠和情感罢了。” 西野云骥的脸色狠狠一沉,眉头紧锁,两眼微微咪起,右眼睑狠狠地跳了一下,难得的对她生出几分怒意。 阿布眼尖,知道他的这个表情定是动了真怒了,尽管主子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模样,但他跟随他多年,非常清楚他在雷霆震怒之时的手腕是多么惨烈。 而此时正捋着虎须的主母,不仅站在了主子的心尖上,能力,也是各种翘楚,想来定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但他和奈奈就不一定了。 未免沦为神仙打架的炮灰,阿布连忙推说有事,然后扯着发呆的奈奈光速离去。 西野云骥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你替她向我说情,可是忘了她是我的妾室,是要来争抢你的夫君的人?你说我是她的倚仗,那么你呢,你的倚仗又是什么?” 她无奈一笑,绝美的琉璃眸泛起一丝涟漪,语气悲凉:“我以一国公主的身份来此和亲,背负两国和平大任,我所倚仗的,自然是两国的百姓。” 西野云骥的脸色又冷冽了几分,逼近蛮儿的脸:“那我呢?你说你来此和亲,背负国家大任,那我呢?你对我,可有责任?” 这般逼仄的距离,怒火滔天的双眸,蛮儿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强大威压,心里慌乱不已,只得强自镇定。 “自然是有的,我当德言容功,尽心尽力辅佐爷成就大业,为爷稳定内帷。” 本是深思之下选择的最稳妥的答案,不曾想他听了这话,深邃的黑潭眸竟然泛起涟漪,蒙上了一层薄雾,暗哑的声音更冷冽几分。 “所以你对我,就没有任何情意是吗?” 18.问情 “所以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是吗?” 这句话居然从这他的嘴里说出来,上官蛮儿完全傻眼了,这算什么?一副被她始乱终弃的样子是几个意思?自尊心受挫?占有欲作祟?还是浪子回头的情有独钟? 她原以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让他发了怒,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浪荡王爷在乎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拐不过弯儿来,茫然的看着他。 他问自己是否对他有情意,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日和亲宴上,他携一身风华而来,姣好的相貌倒是其次,只是那浸润在一言一行中的贵族气息中却带了一丝桀骜不驯,尤其是那双深邃的黑潭眸中掩饰锋芒的慵懒和不羁,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他当时就求娶自己,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晓,想来当日在场的所有王公贵族都难以忘怀,他在宴上掷地有声的求娶自己的皇婶婶,南国最出众的倾国佳人,摄政王妃凤锦心。犹记得他那时神采飞扬的姿态,眸色中毋庸置疑的爱慕和占有,以及知晓求娶无望后的失落和难过。 那时她觉得,他定是爱惨了皇婶,才会这般不计后果强行求娶。 可惜她太天真了,他的热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就开始在皇婶的两个堂妹,凤若瑶和凤若曦身上打转,那颇为相似的眉眼,清晰地说明了他的喜好,还真是个懂得退而求其次的人啊,她当时还鄙薄了他好久。 若不是南国皇宫里鸾飞殿的那场算计,方才被他狠心赶走的凤若曦,应该就会是他的和亲新娘吧?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南国最尊贵的帝女,孙贵妃所出的婉娴公主(上官婉),在和亲宴前与他议过亲,却因为他有意屈就一个五品武官的小庶女而被婉拒。 上官婉并非多想远嫁南尚,更不是对他有多深的喜欢,却因为他这般践踏她的自尊而嫉妒到失了理智,给他下了极重的媚药,抢在定亲前与他有了肌肤之亲,甚至为了让他辩无可辩,设计让南国皇帝在床底上亲眼目睹这一成果。 这般算无遗策,不留后路,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西野云骥性子中的桀骜和执拗。 他竟然宁愿死在南国也不愿意给南国一个颜面,顺水推舟的娶了她。最后为了两国的和平,也为了南国皇室的颜面,南国不得已提出这个折中的方法,既然上官婉做不了正妻那就做妾,当然也不能让一个低贱的庶女成为公主的主母,所以就只好让贵妃所出的公主和这个庶女一道成为了他的侧夫人,另择皇室公主为正妻。 上官婉为了她所谓的尊严机关算尽,最后却恰恰彻底丢失了自己的颜面,一国公主,沦为低贱的妾室,尽管是天家的妾,但再尊贵的妾也是妾,妾乃贱籍! 正是在这般尴尬的情形下,自己被他选做了和亲公主,而那时的他,在自己眼中就是一个贪恋风月的浪荡王爷,尽管谈不上穷凶极恶,却也绝对不是什么良配。 天家皇命不可违,家国大义不可失,她身为帝女,就该承担帝女的责任,所以即使满心悲凉,和亲,她也去的义无反顾。 此生已如浮萍般不由己,她能坚守的,便只有自己的本心了。 所以她自接到和亲圣旨的那一刻,就告诫自己,自己可以为了国家成为西尚端庄贤淑的太子妃,甚至有朝一日成为西尚的国母,肩负起母仪天下的使命,但是绝对不能对他动情。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所托非人,万劫不复。何况,是她注定无法与爱人长相厮守,就免了情深之苦吧。 但那日在迎亲的马车之上,她满心的悲痛和不舍,悲痛于自己未知的命运,不舍和相依为命的幼弟分离,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本是陌生的两个人,他却不着声色地将手掌覆上自己冰凉的手,为自己拭去眼角的泪珠。 高门王族的后院总是风波不断,他作为主君,本不必理会主母的事宜,但妾室每每闹事,他都坚定维护自己,那般直白的偏爱,那般温柔的宠溺。 他本是一国储君,更是她的夫君,夫为妻纲,他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有过丝毫的架子,反而随她嬉笑怒骂,俨然将她捧做掌上娇。 这一切的一切,若说没有感激是假的,可那真的是情意吗? 不等蛮儿想清楚,他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她本能的用力推搡,却始终挣脱不得,他似是牟足了劲,狠狠地将她扣在怀里,蛮横的亲吻她的朱唇。最终只能无力地抓紧他两袖的蜀锦,浑身冰凉。 他才将她松开,她猛地一下没了支撑,羞愤难当之下,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却再次扣紧了她的藕臂,带着一点狠厉,双眸如血染,咬牙切齿道:“你背负家国大任而来,与我结为夫妇,难道与我亲近不是你的责任?” 蛮儿瞪大了双眸,张口结舌,他却毫不退让,扣住她手臂的指节加重了力道,逼着她与他对视。 西野云骥原以为她这般刚烈的性子,定会强硬的与他抗辩一二,动一顿拳脚更是难免,不曾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张牙舞爪地与他怒目相对的小姑娘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轮到他傻了眼,看着眼前哭的声嘶力竭的小姑娘,片刻前还热烈灼心的滔天怒意早已春风化雨于无形,只余一片绕指柔。 回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懊恼的情绪填满了心间,只觉得她的每一滴眼泪都砸在了心里,生疼。 他试探的伸出臂膀靠近她,她倒是难得的没有抗拒,由着他将她抱在怀中,拍着她单薄的背,轻声安抚。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蛮儿别哭了。” 蛮儿本来只是低声呜咽,此刻被他搂在怀里安慰,委屈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19.莫问卿心 上官蛮儿伏在他的肩上,想到自被强硬赐婚以来的种种不如意,所有的酸楚委屈此刻都漫了上来,像个孩子一样伏在他宽阔的肩上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控诉。 “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父皇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却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嫁到这么远。” “明明是你在和亲宴上纳了两个妾室来羞辱我,却来怪我没有真情实意。” “你自己左右逢源,却强求我对你痴心一片,你欺负人!” “你们都欺负我,父皇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西野云骥被她哭得满心慌乱,只得不住地安抚她,又不住地道歉。 哭得伤情之时,她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颈之上,他也不躲闪,任由她的牙齿刺破他的肌肤。 酸涩的血腥气息溢满了她的口齿,她慌忙松开了口,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面有不忍,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屋里,抱着柔软的丝枕兀自流泪。 方才还在伤春悲秋,哀叹身如浮萍不由己的小姑娘,此时却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抱着丝枕自顾自的抽噎,一脸的眼泪鼻涕也不肯擦一把。 自知做错了事的西野云骥跟了进去,半跪在她身侧,捏着帕子细细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涕泪。 她也不躲闪,鼓着两腮像只河豚一般抽噎,偶尔被他擦得痛了,就用眼角斜他,他自然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放轻了力道。 两双微润的眸对望了许久,最后还是他可怜兮兮的拉着她的袖子,断断续续的说些缠绵的话哄她。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在和亲宴上纳了两个妾,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待过些日子,我就寻个时机将她们送出府去。” “等回头你心情好的时候,我再把个中缘由细细说给你听。” “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你不想做的,我也不会逼你,你说的什么国家大任就交给我,我一个人替你都扛下来。” 蛮儿委屈巴巴的望着他,琉璃眸像星辰般亮闪闪的,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那要是我不想做这个太子妃也可以吗?” 若是注定年华短暂,能够随心所欲的过一段闲散时光也是好的。 西野云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缓:“你若是不愿意做这个太子妃我也依你,待朝局稳定,我便将这西尚托付给他人,带你离开,只一条,我不许你离开我,好吗?” 她眸色一凛,毕竟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这般动听的情话,若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此生,却实在担不起这般深情。 目光下沉,扁了扁小嘴,却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我要吃牛肉面。” “啊?哦,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做。” 西野云骥错愕,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忙不迭的答应着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回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顾不上面碗还滚烫,也顾不上手心的灼热,急忙端到她面前。 “来,吃吧,慢点儿,烫。” 蛮儿呆呆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竹筷吃起来,就由着他这般端着面碗,还替她吹凉了夹起来的面,直到一大碗面见了底,这才破涕为笑。 西野云骥见她终于笑了,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了些,将面碗放在炕几上,掖着袖子的一角替她擦干净嘴边的油花。 蛮儿偷偷瞥他,没想到这般放浪形骸的粗狂之人竟然有这般温柔的一面,这算什么?铁汉柔情吗? 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看着她的笑颜也咧开了嘴唇,两个人像是争吵后和好的孩童一般,看着对方傻笑不止。 院里的海棠花花期已至,丝蕊垂垂,娇艳欲滴。 东风催露千娇面,欲绽红深开处浅。 这一夜,蛮儿破天荒和他同席而眠,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很是好闻,连闷热的夏夜都好像凉爽了许多。 蛮儿背对着他躺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外头似乎下起了雨,雨打花叶萦绕在夜色里,倒有几分悦耳。 本以为能一夜好眠,没想到却再一次被那个梦惊醒,满眼都是血色和火光,那一抹艳红的九凤鎏金朝服绽开的凄美姿态印在她眸中久久不散。 阖上眼眸平复下情绪,眸中的泪意褪去,方才再次睁眼,一侧身却看见熟睡的西野云骥,睡前与他争执的一幕在脑海中回映。 有点霸道,还有点情深,还有点招人喜欢。只是以后该怎样再和他相处,倒是让她颇为为难。 自婚后他一直对她千依百顺,以至于她一直沉浸在他软弱可欺、没心没肺的错觉里,却忘记了他的身份,权倾朝野的西尚储君,年少成名的战神,怎么可能是在她眼前那般不着调又怂包的个性,或者说,怎么可能仅仅是那个样子。 其实如果她认真审视过他,在他毫不留情的处置凤若曦的时候,在他三言两语就把上官婉的气焰熄的无影无踪的时候,她就该察觉的,尽管都是极小的事情,但他处事的从容和果决却是藏不住的。 这样的人却这般由着她三番两次的挑衅欺压,归根结底,不过是他有意纵容罢了,只是这纵容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就目前看来似乎是一种偏爱,这份偏爱不知从何而起,但似乎颇为炽热浓烈。 她其实并不喜欢揣测人心,但她自幼在宫廷长大,向来很清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阴暗面,也向来乐于陪着他们唱戏。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便是她自己,又能说这个随性又有些任性的刁蛮小公主的面目,就是完全真实的自己吗?其实也不尽然,但如果生活一直这样波澜不惊,她就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因为这才是最舒服的姿态。 蛮儿不耐烦的蹬掉了薄被,侧过身看向边塌上挺括俊朗的睡颜,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打转,偶尔有些亲密的举止,甚至同床共枕,自己似乎也没有如何反感。 难道,自己也对他有了情意?真是令人头疼! 钟漏上的指针又转了几许,方才还翻来覆去的小丫头已经再次进入了梦乡,西野云骥睁开假寐已久的双眸,看着身侧熟睡的软玉生香,突然倾过身子,在她的眉梢印上一个浅浅的吻,方才躺了回去,合上了眼。 20.另觅良人 夜色如墨,月凉如水。 “娘子,这药…… 还吃吗?” 凤若曦偏过脸看下于妈妈手中的几副药包,嘴角浮起些许嘲弄之色,哀怨的目光缓缓下沉:“扔了吧,让人混在梅香苑里的垃圾里头送去府去。” 梅香苑正是上官婉的小院。 于妈妈低声应了,却并不马上出去,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凤若曦抬眸看了她一眼,怏怏道:“妈妈有话但说无妨。” 于妈妈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娘子,主君今日将话说的这般直白,娘子就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娘子在这府里也是多番受气,夫人虽然还算良善,但是那边那个却不是好对付的,又何娘子有过节,只怕是缓过气来就要和娘子为难。虽说娘子如今和她位分相同,但她到底占了个南朝公主的名头,好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或是赶出府去。如此,只怕娘子要吃大亏啊。” 于妈妈说着,朝着梅香苑的方向努了努嘴。 凤若曦却以及提不起兴趣,淡淡道:“是祸躲不过,我又能如何。妈妈也说了,我出身不及她万一,又不得主君宠爱,莫说她是公主,只她是那位的嫡亲姐姐这一条,主君也不会当真为难她的,她就是要了我的性命,我又能如何。” 于妈妈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这几次碰壁她也明白了,主君那是当真不在乎这个侧夫人,如此便只第二条路了。 于妈妈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娘子,主君既然许了娘子另觅良人,又说要给娘子丰厚的嫁妆风光大嫁,娘子何不往这上头努努力呢?” 凤若曦抬手将右耳的坠子取下,自嘲的勾了下嘴角,眼神落寞。 “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又背负着储君侧夫人的名头,还谈什么另觅良人。” 于妈妈鬼祟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神神秘秘的凑上去,压低了声音:“主君乃是一国储君,还能少了王公贵族来巴结吗?主子只管找个合心意的,到时候求了爷将你赐给他,再不济也能是个贵妾,说不准还会是平妻,总也好过在这府里受气啊。” 凤若曦的手停了下来,踌躇的对上她的眼,倒真有了几分思量。 翌日,海棠苑,巳时初正。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主屋却始终未见动静,奈奈在院子里望穿秋水,正当摇摇晃晃的脑袋要落到阿布等候已久的手掌上的时候,她猛地抬起脑袋,睁大了双眼,困意一扫而光。 昨日主子特意交代她要喊她早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她怎么给忘光了! 正当她的爪子要触到门框的时候,门却自己吱呀一声打开,奈奈一抬头,就被眼前这个披散着头发,双目红肿,眼圈发黑的少女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以为自己见了鬼。 “公主,你怎么这般疲倦,可是生病了。” 尽管平日里经常暗戳戳的鄙视这个主子,但奈奈还是孩提之时就跟在蛮儿身边,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为了主子的安危随时可以性命相付,是以见到她气色不佳,自然也是紧张非常。 蛮儿无精打采的摇摇头:“没什么,没睡好罢了。” 奈奈却是不信,这分明是哭肿的眼泡,似乎还没怎么睡饱,往屋里四下张望,正在桌前饮茶的主君倒是十分精神,只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安静,深邃的黑瞳不住的在蛮儿身上打转,看起来似乎,额,更加狗腿了。 这疑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给主子梳好妆发,却突然瞥见了整整齐齐的边塌,瞪直了双眼。 整齐?那是昨夜没人在上面安置?那主君睡在哪里? 她想起了出嫁前教养嬷嬷的交代,突然像兔子一样,蹭的就跑到蛮儿的榻前,飞快地将凌乱的薄被翻了好几个回合,床单的各个角落更是被她仔仔细细的观察过了,一通操作行云流水,倒是把困到眼神涣散的蛮儿惊得清醒了几分。 “怎么会没有呢?”奈奈终于停下了动作,偏着脑袋杵在那儿,嘴里还念念有词。 蛮儿一头雾水:“没有什么?” 奈奈想到自己方才的猥琐念头,也不敢给她解惑,推说打水就出去了。 直到帮她梳好妆发,奈奈还是不能完全摈弃那个念头,沉思了片刻,迅速地转头盯住了一脸浪荡的西野云骥。 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四下打量,他却戏谑的翻了一大个白眼,似乎早就看穿她在腹诽什么。 某渣男:看什么看,我有贼心也要有贼胆啊!你有空研究小爷我,不如帮着劝劝你家主子好吗! 蛮儿抻着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拎住奈奈的后领就往外拖,临走时不忘狠狠剜了某人一眼。 西野云骥被她瞪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滴个乖乖,不是一碗牛肉面泯恩仇吗?不够吗?再来一碗? 端午将至,御街之上热闹非凡,最出彩的莫过于那些出售头面和成衣的铺子,一派姹紫嫣红,当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西尚的首饰不同于南国的温婉内敛,含蓄婉约,大多是碧色、绯红之类的浅色。 这里的首饰清一色的娇艳华贵,珠光宝气,尤其喜欢棕红,海棠红一类明艳的色彩,款式也繁复许多,寻常一只片头钗上也要缀上一排的流苏。 这就导致了这里的款式极其挑人,稍有不慎就显得艳俗,当然若是五官优越之人,也能搭配出万种风情,妖而不媚。 上官蛮儿自成亲以来,还是第一次出来逛街市,毕竟还是小女儿家,一见了这些琳琅满目的漂亮物件就将正事抛诸脑后了。 点妆阁乃是这一排的头面铺子中品质最好的一家,虽然生意不是最红火的,价格却是昂贵的,当然样式和品质自然也是最上乘的,向来只接待大都的名媛贵妇。 这日掌柜的正在柜台上擦拭一套鎏金撒海棠头面,那步摇上的赤金纱海棠,做的甚是栩栩如生,一下子就引了蛮儿的眼,连忙带着奈奈上前询问。 掌柜的倒甚是和颜悦色,耐心地跟她介绍这头面的材质,说着就要将步摇递给她细看,这时一个盛气凌人的丫鬟自门外进来,一把将步摇夺了过去,倒把掌柜的吓了一跳。 21.挑衅 闯进来的这个丫鬟倒是气质不俗,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丫鬟,虽是清淡的丫鬟装扮,看面料却并不是低档货色,且髻上点缀着几只银钗,应该是哪位小姐的近侍。 这丫鬟不由分说的夺走步摇也就罢了,竟然还阴阳怪气的挖苦起她们来了。 “不许碰!这可是我们小姐定下的头面,也不知道哪来的小门小户,这般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也敢跟我们牧云家的嫡小姐戴一个样式的头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别看着头面上点缀的是纱花,这赤金纱的价格,那可比黄金贵了不知多少倍,等会儿别听了价格吓懵了过去。” 神清气爽的来瞧瞧头面,却被人无缘无故的出言羞辱,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若她的主子真是这头面的主人,这头面便是她主家的私有物,不允许他人触碰也是常理,便是言语间刻薄了些也无话可说。 但这头面尚未正式售出,她们也不清楚是否有主,又是店铺掌柜自愿拿给她们看的,这丫头这般无礼就有些过分了。 上官蛮儿的眸色冷了几分,打量着眼前跋扈的丫鬟,暗自斟酌,该如何教训她。 奈奈却是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小野兽,当下就要跟她吵起来,未等开口,却听到门外一声断喝,一位翩翩公子缓步而来。 “放肆,莲心,谁允许你借着牧云家的名号在外面作威作福的?” 这位公子生得十分秀气,眉目如画却不显女气,只觉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一股风流才气,且周身这尊贵却不落俗的气韵,显见来历不凡。 只是这比女子还精致的一张脸,又是个魅惑众生的蓝颜祸水,上官蛮儿暗戳戳的想。 他生得秀气文雅,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自带一股威严,且看那丫鬟蜡黄的脸色,看来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这个叫莲心的丫鬟一见到他就扑通一下跪下了,气息都有些急促:“五,五少爷,我没有,是这两个贱婢非要抢夺小姐定好的头面,莲心护主心切,这才辩驳了几句。” “你这是在指责本王的夫人觊觎你们小姐这小小的一套头面吗?” 冷酷的声音自脑后传来,带着冷酷和杀意,莲心整个人都僵直了,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此刻堪堪进门的除了就住在御街之上的储君,西野云骥,还有何人。 若是方才莲心只是惧怕,那么现在她已经是惊恐万分了,整个人都如坠冰窖,仿佛都已经听见了自己的丧钟。 “齐王殿下......”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整个人已经如虚脱般跪倒在地,强忍着才没晕厥。 西野云骥却仿佛完全没听见她的话,剑眉紧锁,眼神中满是森冷杀意和暴戾,且周身生人勿进的气息让这一处的气温无端降到了寒冬。 “本王问你的话没听清吗?你是不是在指责本王的王妃在觊觎你的头面。” 此时不仅仅是莲心一人惊恐,点妆阁的掌柜也是惊恐万分,方才自己虽然也很鄙薄这牧云府丫鬟的嚣张行径,却本着明哲保身的乖觉没有加以制止,如今这乖觉落在齐王的眼里,怕是要当做是他的催命符了。登时脸色煞白,心里将这个丫鬟怪到了极点,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 这西尚的储君,齐王殿下,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西尚有名的活阎王啊,这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功也就罢了,偏偏还诡诈多智,谋略过人且心思奇巧,手段更是狠辣,往往一出手就是杀招,普天之下,除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南国摄政王上官华年,怕是无人能及。 昔日皇子之名皆由皇帝亲取,唯有西野云骥,他出生那年恰逢宫变,当时即将临盆的王后被逼上镇国寺,最后在禅房中产下一子,镇国寺的方丈,无渺,觉得与这个婴儿有缘,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云骥,那可是上古传说中行雨的龙,当时就有传言无渺方丈看出齐王殿下乃是真龙天子,能够福泽万民,所以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当然,这只是传言。 但西野云骥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奇才,十二岁便能以奇兵八阵帮助乃父以十万铁骑破北冥来势汹汹的二十万大军,从此奠定了西尚在四国之间的军事地位,因此说他是人中龙凤,绝不是过誉。 莲心被这样的人物疾言厉色的质问,吓得魂不附体,正要哭求饶恕,却又听见他冰冷的声音。 “你是谁的丫鬟?” “我是牧云府八小姐,牧云菲的贴身丫鬟。” 莲心见他问自己的来处,以为他多少会顾忌自己的主家,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连忙毕恭毕敬的回答,没想到还没等她松口气,他便接着宣判了她的极刑。 “牧云府丫鬟,有眼无珠,冲撞太子妃,剜去双眼,发配边疆为奴。” 挖了眼睛?再发配?还是极北苦寒之地?这便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了。 西野云骥又略带深意的看了那英俊书生一眼,接着说道:“牧云府八小姐,未能约束近侍行为,德行有失,令教养嬷嬷上门申斥。” 虽然只是简单地斥责,但对于牧云菲这样的地位不低的名门贵女来说,却已经是天大的丑闻了,只怕连议亲都会有所影响。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象征着西野云骥对她的强烈不满,此时若再有人与她亲近,那便是公开与他做对。 并且能令一国储君震怒到这般扫她的颜面,自然品行也是有所疑问的,可以算是毁了大半名声,又怎会有高门大户再上门说亲呢? 莲心听到这般狠绝的惩罚,惊得浑身抽搐,未及哭求就被闪现的暗卫拖走,消失在铺子之内,全程不过一息之间。 蛮儿神色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却难得的没有求情,虽然和西野云骥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相信他并非嗜血之人,此时的凌厉手腕,自然有这般做的必要原因。这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但她相信她不会看错。 牧云辉也对莲心的悲惨下场视若无睹,依旧不改那如春风拂面般和熙的面容,风度翩翩的向西野云骥行了一个平级礼。 22.暗杀 “早就听闻齐王殿下娶得如花美眷,如今一见,果真非同凡响,怪道殿下这般珍爱,真是羡煞旁人。” 如玉的容颜,清朗的嗓音,听在耳里也是如沐春风。 西野云骥却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而是快步走到上官蛮儿面前,宽厚的掌心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爱意缱绻的问道:“可是生气了?” 画风突变如此之快,上官蛮儿险些没反应过来,再加上这宠溺地小鼻音,怎么直接不溺死她算了? 但毕竟他刚刚替自己出了头,而且跟前还杵着一个敌我不明的大帅哥,也只好陪他唱唱宠妻无度的戏码了。 蛮儿微微朝他靠近了几分,眉目低垂,眼角含羞,嘴角带俏,连声线都捏的又柔又软,娇嗔道:“不过是个不开眼的丫鬟罢了,如何就生气了?倒是你,怎的来的这么晚。” 边上的奈奈就没有这么好的应变能力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 这主君一忽儿霸气高傲,一忽儿宠妻无度的,关键是突然这般正经是闹哪样?还有自己这徒手能抓熊的主子,这是凤若曦那个病西施上身了?这妖娆的兰花指捻的,差点没让自己当场呕出来。这是梦,一定是梦! 前一刻还是剑拔弩张的点妆阁此时却是充满了诡异的暧昧气息。 方才还凶残的吩咐挖人眼珠的西野云骥在人家铺子里搂着娇妻一个劲的腻歪,直到把娇妻腻味的真的开始反酸了,这才抬眸看向对面的公子,敛去了笑意,满眼都是疏离和戒备。 “五公子眼光不错,本王替夫人谢过五公子的夸赞了。” 这主权宣誓的一点毛病没有,蛮儿被他搂在怀中,不动声色地在他侧腰“轻轻”掐了一把,方才配合的娇羞一笑。 西野云骥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也不闪躲,反而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与她侧目相对,目光灼灼,倒真让她羞涩起来。 牧云辉被如此怠慢也不生气,依旧是美目含笑道:“殿下与夫人这般恩爱,倒真是羡煞旁人。” 西野云骥却不接话,反而略带深意的说道:“牧云府乃是西尚除了皇族以外最古老的世家大族,养些能人异士也无可厚非,只是千万别用错了地方,数百年的建设,别为了一时之快动了根本才好啊。” 这话里话外的明枪暗箭,连掌柜的都惊得不敢喘气,牧云辉却波澜不惊,浅浅一笑道:“舍妹近来有些反常,总是心绪不宁,听闻抄写心经能驱除邪佞,待教养嬷嬷离府,便令她抄上五百遍的,届时与这套头面一道赠与夫人,便当做是舍妹的赔罪。” 西野云骥剑眉一挑:“如此甚好,只是这抄写经文重在一心,自然要跪着抄写方能体现诚心实意。” 牧云辉微微颔首:“这是自然。殿下与夫人同游想来不喜外人多扰,牧云辉便就此退下了。” 西野云骥倨傲的点点头,便先行携着娇妻出了铺子,一道上了门口等候的马车。 车队里一人却返回了铺子,扔了一叠银票在柜台上,对着还惊魂未定的掌柜的冷声道:“殿下说了,掌柜的老眼昏花不适合再在这御街之上做生意,这铺子里的东西殿下都要了,请掌柜的立刻打包得当,我等这边带回王府,明日会有人来收回铺子。” 掌柜的闻言惊得四肢僵直,终于颓倒在地,满脸都是灰败之色。 这边西野云骥一到了马车上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地样子,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蛮儿:“怎么样,爷替你出气的样子威武吧?” 蛮儿却难得没有跟他贫嘴,淡淡的笑道:“爷御下自然是极严的。” 西野云骥愣了一下,却也立刻神色如常,直直的看着她道:“蛮儿可是觉得我对待那个婢女太过苛刻残忍。” 蛮儿却丝毫没有恻隐之色:“爷不是个弑杀的人,既然重惩,必然有重惩的理由。” 西野云骥的眸里划过一丝笑意,她竟然这般笃定,倒是很让他受用。 “方才这个婢女,她的右手小指内侧有一层厚厚的茧。” “右手小指?”蛮儿若有所思,常理来说,丫鬟手上有茧并不奇怪,但多是在手掌心之类的地方,便是习武之人,也多是在虎口处,却为何只是右手小指内侧呢? 西野云策对上她疑惑地眸色,脸上隐隐有些戾气:“因为她是专司暗杀的高手,她是暗卫,牧云家的暗卫,这小叶刀,是牧云家的一门不传秘功。” “你是说,她要杀我?” 蛮儿倒是有些吃惊,牧云菲厌恶自己是一定的,由爱生恨也不足为奇,但就上次看来,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如何能这般杀伐果决,竟然一出手就是要自己的命。 西野云骥好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和厌恶,冷冷道:“牧云家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牧云菲虽为嫡出,但在牧云老王爷的眼里,和其他子女一般,都只是替他延续家族荣光的工具罢了,在牧云家,杀戮,就是第一课。” 蛮儿此时也有些懂了:“所以,她虽然冲动无脑,却不影响她轻易取人性命是吗?” 西野云骥点了点头:“昔年柏国公有个小孙女,不过三岁,生得粉雕玉琢的,那时我也才十来岁,见她可爱就抱了抱,结果我走后不过一个时辰,她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荷花塘里,随侍的宫女悉数都遇害了。” 蛮儿瞪大了双眼:“是她做的?” “对,自我八岁那年被封为太子,她便立志要嫁给我,在她看来,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她要的,是成为太子妃和未来的国母。” 听到此处蛮儿已经索然无味,横竖不过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大家族,教养出野心勃勃的女儿,不仅视人命为草芥,且心思阴狠毒辣,虽然这样的人在后庭并不少见,但是这坏使在自己身上还是挺膈应人的。 西野云骥见她兴趣缺缺的低头盘着腕上的珠串,知道她已经不想再听这些腌臜之事,又软了几分口气,道:“说完了别人的事,不妨来说说我们。” 23.恃宠生娇 “我们?”上官蛮儿抬眸 他却难得有几分黯然之色:“你今日这般沉默寡言,可是觉得我骗了你?” 蛮儿却摇了摇头,清澈的琉璃眸眼波盈盈,里头没有一丝杂质,十分寻常的说道:“你是西尚的储君,自然有你的谋略和手段,不可能总是那个闲散王爷。” 他的目光又逼近了几分:“那你可会厌恶我这些官场上的权谋诡诈之术?” 蛮儿没想到他会问的这般直白,想了想也认真的应道:“帝王之学我不懂,但我生于皇家,也知道这些尔虞我诈是难以避免的,横竖你都不是个坏人,我也不会因为这些对你有什么看法。” 西野云骥敛眸,嘴角轻勾,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也不再多做纠缠,转而问道:“那你呢,你明明一眼就能看穿这些内廷女子的下作伎俩,却为何还要帮助她们。” “这点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也谈不上帮助她们,就当做是找点乐子吧,若是这么快让她们自己作死了,不是很快就没有戏看了?” 西野云骥嘴角又狠狠地抽了一下,亏得自己还这么期待她的答案,以为会是什么行侠仗义、悬壶济世之类的答案,这般无厘头还真是像她那个师傅,那么多求上门的达官贵人不救,金银珠宝堆满了也不理,却为了三两酒钱为父王耗尽了那么多的珍奇药材。 上官蛮儿许久听不到他的回应,抬起眸来却发现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目光中很有些,额,憧憬,耳根又有些发烫,轻咳了两声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西野云骥收回灼灼目光低头邪魅一笑:“我在想,你若不是嫁入宫廷,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蛮儿倒是很用心的想了想,最后无奈的耸耸肩:“我也不清楚,或许游历四海,去看看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吧。” 西野云骥听得此言,嘴角勾出了一个绝美的弧度,眉目间已无方才的阴霾,一如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的说道:“好,待小爷把这些老妖怪都清干净了,就把这江山托付出去,带你云游四海。” 虽是这般不着调的样子,但那双深邃的黑潭眸,却迸发着摄人心魄的异彩,上官蛮儿的心跳又不自觉的加快,展颜明媚一笑:“好。” 西野云骥又被她这娇媚的一笑晃花了眼,这般如皎月般玲珑剔透的女子,确实不该蹉跎在内廷。 马车行驶到半途上,上官蛮儿倚在车壁上有些昏昏欲睡,却突然如梦初醒般坐直了身子:“糟了,我怎么把正事忘了?” “正事?” 西野云骥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一脸不怀好意:“爷想不想知道那个庸医为何要害爷的曦娘子?” 西野云骥见她一脸促狭很是有趣,狡黠的目光像个天真孩童,嘴角扬起正要顺着她说,却突然觉得不妥,若是自己表露出有兴致的样子,保不齐就要被她误会自己对那杯绿茶上心,那自己渣男的名声不是又得再根深蒂固几分。 正了正脸色,一脸坦荡道:“夫人明鉴,小爷我对夫人以外的女人的事没有任何兴趣。” 蛮儿翻了个白眼,又凑近了几分:“装什么装,我已经让奈奈问了,那天请的大夫是济世医馆的,就在这附近不远处,我们去瞧瞧?” 西野云骥本来装的一本正经的,却被她凑在眼前这么一盯,鼻尖还嗅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药香味,一时间又心神晃荡起来,脸上也浮上了几许暧昧的红,亏得他肤色较深,不易察觉。 于是乎坦荡荡的某人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嗓子道:“但是陪夫人是义不容辞的。” 蛮儿又是一个白眼,呵,渣男! 某个又被鄙视的渣男仰天长叹:小爷真的很冤枉。 最后二人从车窗偷偷下了车,阿布带着奈奈驶着马车回到了储君府,望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足足愣了一刻钟。 消失的二人并肩出现在民舍小院的墙头,里头正在看诊的正是那日凤若曦的下人请来的大夫,院门前悬挂的“济世医馆”的金字匾额落在蛮儿眼里颇为刺眼。 某人小声嘀咕:“是不是该寻个夜深人静的时辰来?” 却没有听到回应,一侧脸,方才还同他一道爬墙的小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了,四处环顾才看见她进了对门的一家医馆,不多时对门就来了一个小药童,提着一个锣使劲敲打,大声吆喝。 “安民医馆免费看诊啦,免诊金!免药银!仅限半日!先到先得!” 此言一出,方才还门庭落实的悬壶医馆瞬间就空无一人,只剩院子里三两个一脸茫然的小药童。 不知何时蛮儿已经又回到了墙头上,一脸得意的望着西野云骥。 西野云骥低头一笑:“夫人机智,只是现下如何能让他说出实情呢?” 上官蛮儿神秘莫测的勾起嘴角,眸光四溢:“我自有妙计。” 未等西野云骥回答,她已经纵身跃下高墙,不偏不倚的一脚将怒气冲冲出来查看的庸医踹到在地,院子里的几个药童瞧见了连忙过来阻止,却被她一把迷烟放倒。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痛揍,还不忘抢先卸了他的下巴,让他哭求无门,待到雨点般的拳头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早已不省人事。 西野云骥被小娇妻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下巴,这就是她说的妙计?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就是挺突然的。” 蛮儿舒展了下细腰,神色轻蔑:“不过是个谋财害命的庸医罢了,我还得对他多客气。” 西野云骥看了一眼被揍得不成人形的庸医,心道下手还真是精准,拳头几乎全招呼在脸上了,一点儿都没浪费。 “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说你屈打成招?”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蛮儿却一脸施施然:“不怕啊,我不是太子妃吗?还是独得夫君恩宠的那种,就是偶尔恃宠生娇揍了个别刁民怎么了?” 这理所应当的口气再配上得意又娇媚的一笑,还真有几分妖妃的姿态。 某人:额,好像也没毛病,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等,她刚刚是承认她是太子妃了,这般挂在嘴上,莫不是喜欢我。 蛮儿睨了一眼独自窃笑正想入非非的某人,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飞起一针就落在庸医的甲间之上,那庸医立时就哆嗦了一下,却依旧死死闭着双眼。 24.逼供 蛮儿踢了一脚“昏死”的庸医,黛眉一挑,阴恻恻的说道:“我可没什么耐性,若是真晕了,少不得要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试试能不能叫醒你。” 那庸医果然在装死,听得这话赶紧“悠悠醒转”,睁开眼就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凶神恶煞的俯视着他,惊得几乎又要晕过去,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你这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呢?老夫,老夫虽是个寻常大夫,但在这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多少高门大院请我去看过诊。你们速速离去,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 蛮儿却纹丝不动,言语间很是不屑:“你便是给王上看过诊又如何?横竖现在是落在我手上,我若想要你的命,不过就是一抬手的事,管他什么达官贵人,也是鞭长莫及。” 那庸医大骇,目光对上她腰间的短匕,几乎又要吓晕过去,结结巴巴道:“女侠饶命,你若有何请求,不妨说出来,只要老夫力所能及,一定满足女侠,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蛮儿见恐吓的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多费唇舌,问道:“前几日你替储君府的曦娘子看过诊,却有意给她开了与病情相冲的药,令她缠绵病榻,甚至有容貌损毁的风险,却是为何?” 那庸医脸上显出惊恐之色,眼神闪躲,强撑着抵赖道:“曦娘子体质虚弱,白日里被罚跪,夜里又闹了一阵消耗过度,我这才给她开了这些温补之物,正是对症之药啊!” 蛮儿却冷笑一声:“且不说她是热毒和湿毒攻心,受不起这些性热的药材,便是她确实是因为虚弱引起的昏厥,这般纤弱的女子,如何能用得起人参、鹿茸的大补之物?” 那庸医闻言却脸色大变,倒真有了几分惊慌失措,畏畏缩缩道:“老朽,老朽医术不精,误了侧夫人的病情真是罪过。” 蛮儿见他一再抵赖,脸色一沉,立时就落了两根金针在他左右肩上,他的双臂立刻就肿胀如莲藕,皮肤之下的血管都根根浮起,显出青紫之色,更是痛痒难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求救。 一旁的西野云骥见状脑门又是突突的一阵疼,看来她平日里还真是对自己留情许多,除了偶尔挥舞个小红鞭外也没对自己用过什么极刑。 那庸医哭喊了老半天,求爷爷告奶奶的保证一定会实话实说,她方才将金针取出。 ”女侠饶命,我,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做了这糊涂事,是,是储君府婉娘子的侍女给了我五百两银票,让我开些药使曦娘子病情加重,好让曦娘子不能再得邀宠罢了。“ 上官蛮儿却依旧不信,还要再打,却被西野云骥拦住了,面有惑色的看着他,却听他淡淡道:“之前她闹了一回,我见她院里护卫身手不凡,恐她又惹出什么事端,让人盯着她的院子,今日清晨确实见她院子里一个婢女鬼鬼祟祟扔了几包药出来,他们打开查验过了,倒确实是些大补之物。” 上官蛮儿却十分笃定的摇摇头:“不可能,若是她动的手,绝对不会用这般拖沓的法子,更不会留下什么药来让你查验。” 对于自小就在她手上吃过无数个亏的上官蛮儿来说,这恶女的城府,绝对不会是凤若曦这样只知道在内宅耍阴招的浅薄妇人可以比拟的,在自身尚且岌岌可危的时候让厌恶的人吃些这样不痛不痒的小苦头,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说着拔出腰间短匕作势就要往庸医身上刺下,那庸医见死到临头这才大喊出实情。 “我说,我说!是曦娘子她自己要我开些让她病情加重的药,又嘱咐我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婉娘子收买我的。我原来也只是给她开了些党参黄芪之类的温补之物,未免真的伤了她的根基,还特意交代了几句,让她千万不可食用大补之物,却不知为何她又擅自加了这许多补品啊!” 如此事情就了然了,原是凤若曦给黑熊塞班下药,又引塞班去攻击上官婉,没想到却被她轻易化解了。等到凤若曦自己也尝到了那个迷药的苦头之后,估计是把这个账算在了上官婉的头上,于是想出这一石二鸟的计策。 按照凤若曦的设想,应该是她服了汤药病情却日渐加重,再让于妈妈去求西野云骥来瞧瞧她,惹他几分怜惜,若是求宠不成,便央求他彻查害她之人,如此至少能把本来就跟她有仇的上官婉解决了。 只可惜她太过心急,不满足于药效,所以自己又着意加了许多大补之物,不曾想却诱发了毒疹,如此便不能再装上几日缠绵病榻的可怜样了,只好另辟蹊径,闹出自杀的闹剧。 若说她算漏了什么,那便是她求宠的夫君丝毫不解风情,更是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其二就是她低估了主母对上官婉的了解,更是高估了自己在上官婉眼里的分量。 上官蛮儿捋清了事实,也不再多为难这个庸医,收起了短匕,面若冰霜,不怒自威,冷冷道:“我念在你行医多年,今日就不多为难你,你且记住,若你再使医术害人,我定加倍让你自尝苦果。” 那庸医千恩万谢,连连保证定不会再利欲熏心,为非作歹,蛮儿这才罢了,带着西野云骥大摇大摆的走了。 二人一道出了巷子,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蛮儿也丝毫没有惊讶来人如何得知他们的方位,掀了帘子就上去了,西野云骥也上了马车,由着车夫载着他们往储君府驶去。 “夫人也是深藏不漏啊。”西野云骥与她侧目相对,戏谑的说道。 上官蛮儿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痛揍庸医的事,故意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好说好说,本女侠既然出师医仙谷,遇此仗着通晓几分医理作恶的庸医,若不严加教训,对不住我师傅的鼎鼎大名。” 西野云骥却很是捧她的臭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夫人义薄云天,为夫我甚是钦佩。只是夫人已经查出了幕后黑手,打算怎么处置呢?” 25.牧云辉 西野云骥如此问,自然是以为她还有什么后手,却没想到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处置?为什么要处置?这是她们的事,我为什么要插手?” 西野云骥又是一阵错愕,你不想插手你特意来此处教训这个庸医做什么? 上官蛮儿方才教训庸医的狠劲早就不见了,清眸灵动,春风拂面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日日无所事事,她们要闹,我就看看戏消遣消遣,横竖我也看不上这些小伎俩,为何要管?至于半夜医病,教训庸医,不过是因为我也是个大夫罢了。至于她们之间的缠斗,这么无聊的事我可不感兴趣。” 感情你折腾这么半天就是为了玩? 西野云骥被她一套又一套的歪理砸晕了脑袋,又被她突如其来的娇媚笑颜迷得五迷三道的,最后只能秉持夫人说的都是对的的理念,狠狠夸赞了她几句,却因为马屁拍过了头收获了一个大白眼。 某渣男:我太难了。 西野云骥原以为她难得出来,定是要再到处游玩一番,不曾想她昨夜失眠,又强撑着早起,此时早已瞌睡虫上脑,靠在车壁上摇摇欲坠。马车本就摇晃,突然一个颠簸,她顺势就落进了自己怀里,他眼疾手快扶住,小心翼翼的将她脑袋摆正些,由着她靠在他身上熟睡。 她倒的确累极了,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睡得很沉。 他却由于她这一靠再一缩,这般亲密的距离,似有若无的药香,确是有些醉人。 马车没多久就到了,西野云骥也没有叫醒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就这样抱回了屋里,一路上的下人见了,虽然极力不去细看,但心里都十分诧异,向来不近女色的主君竟然这般宠妻无度,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自然这消息也不胫而走,不过一会儿就传到了某个派了无数眼线入这储君府的人的耳里。 “滚出去!都滚出去!” “啊——我要杀了这个下贱的女人!” 一向以端庄得体示人的牧云府八小姐牧云菲此时正在屋内鬓发散乱,状若疯妇的四处打砸,屋里服侍的下人都被她赶了出来,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牧云辉一到院子里就差点被一个青花瓷瓶砸了个当头,沉沉的低喝一声:“又在闹什么!” 牧云菲却置若罔闻,依旧在屋内大喊大叫,连沉重的檀木架都被她推到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碎玉碎瓷更是四处溅射。 牧云辉扫视了一眼院子里跪倒的人,目光冷冽,众人被带了这冷冷的一眼,头垂的更低,更有那胆小的,浑身抖若糠筛,几乎要昏厥过去。 “方才是谁来报的小姐?”明明是清朗悦耳的男声,却透着一丝冷意。 底下一人颤颤巍巍道:“是奴才,奴才是奉了八小姐的命令,入了储君府当差,也不过是寻常洒扫的下人。” 牧云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清淡道:“拖下去,打断了双腿送回储君府,据实禀告。” 那人顿时傻了眼,未及求情已被牧云辉的随行侍从拖了下去。 其余的人更加胆颤,全场鸦雀无声。 “都给我下去,今日这院子里有什么不该看的不该听的,若有一个字传出去,你们自己知道什么下场。”口气寻常,落在他们的耳朵里却十分惊悚。 “小的明白。” 众人不敢多留,诚惶诚恐的应了,忙不迭退了下去,深觉劫后余生。 牧云辉见四下无人,方才缓步入内,见到她还在撕扯榻上的锦被,脸上浮起厌恶之色,快步上前,却不是为了劝她,而是狠狠一个巴掌扇歪了她的脸,髻上本就松散的的珠翠立时被甩了出去,碎落一地。 牧云菲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却也不敢在哭,只是眸中带泪,眼中带恨的站在一旁,煞白着小脸,很是憔悴委屈的样子。 牧云辉却不吃她这一套,冷冷道:“日前姑母的警告你是都忘了个干净?是谁给你的权利出动家里的暗卫去杀当朝太子妃?” 牧云菲没想到自己偷偷派出暗卫的事情会被牧云辉知道,又想到先头在宫里面,姑母警告自己,若自己再丢牧云家的脸,就要逐自己出家门的事,非但没有警觉,反而一脸的愤恨。 “姑母她自己嫁了西尚最尊贵的人,志得意满得什么似的,却来这样糟践我这个嫡亲的侄女。不帮我拢住云骥哥哥的心就罢了,还将我们家传的血玉镯子送给了那个南国女人!” “呵,死不悔改,你一口一个云骥哥哥,可知他是如何看你的?我告诉你,便是没有那个南国公主,便是这西尚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正眼看你。你身为一个女子,死皮赖脸的纠缠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却连人家有多厌恶你都没发现,还非得在人家面前晃眼,做些惹人生厌的事。” 牧云辉面不改色,声音里却饱含讥讽。 牧云菲陡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双目遍布血丝红肿吓人,原本娇柔的脸仇恨而扭曲:“你们都看不起我,姑母也好,你也好,你们都这般嫌恶的对待我,明明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不肯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我这般被人轻贱!” 牧云辉却冷笑一声:“如何帮你?早与你说得清白,你与他没有可能,你若能听得此言,日后前程自有人替你打算,总会叫你嫁的风光,你却偏执至此,酿成苦果,也与人无尤。” 牧云菲听得此言目光更凶狠了几分:“没有可能?为何没有可能?他能看上那个南朝的粗鄙女人,却不喜欢我?我为了能与他匹配,我几乎拼尽了全力,事事都要求做到最好,如今输给这样的女人,我如何甘心?” 牧云辉满是讥笑之色:“呵,你以为他是那群色迷心窍纨绔子弟,会被你这看似华丽的表皮所迷惑吗?你内里是什么样的,我们知道,你自己知道,他,也知道,便是你以为的那个粗鄙妇人,也知道。我劝你收起你这一套,安分守己一点,不然,呵呵。” 她还要闹,牧云辉不耐烦她的胡搅蛮缠,将她推开一把掼在地上,厉声道:“明日他派来的嬷嬷训斥过你以后,我会送你去城郊家庙,你须得日日跪在佛前抄写心经,须得亲力亲为,抄足五百遍,亲自送到储君府交到太子妃手上。” 26.日出之毒 牧云菲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半晌才回过神来,尖声道:“你竟然让我跪抄经书给那个女人赔罪!五哥!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你忘了母亲临死前——” 提及亡母,牧云辉更加怒不可遏:“住口,若不是母亲死前嘱咐了我要照应你,我早就将你送入庵堂,岂容你一再自毁颜面!哼,亏得母亲早亡,若叫她看见你这个鬼样子,怕是要亲手给你灌了鸩酒来的干净!” 牧云辉早已不耐至极,沉声道:“若是此事你再不听从我的吩咐,阳奉阴违,自作聪明,我便请庙里的主持给你剃了度,日后就留在家庙修行吧。省得你自己作丢了性命不说,还得连累家人。” 话说到位,头也不回的就出了这个院子,还不忘挥挥袖,抖去这一身晦气。 海棠苑—— 白日里教训庸医耗尽了气力,疲乏至极的上官蛮儿枕着西野云骥的手臂睡得正香,却又被一声惨叫惊醒,忽的坐起身来,却险些撞到身侧的西野云骥,慌忙间往后仰了一下,成功撞到了床板。 只好吸着冷气由着西野云骥给她揉后脑勺的大包,恍恍惚惚间以为方才的惨叫是幻听,直到门板被人撞开,才陡然清醒。 不等她反应,西野云骥已经抢下床,将来人扶住。 此人身着一身夜行衣,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丹凤眼,却也是极好看的,眼波潋滟却不失英气,真是妖孽啊!只是这双眼睛,怎么和日里见到的那个牧云府五公子倒有七八分相似? 待到凑近了些,方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之气,连忙帮忙将他安置在了侧边的歩榻之上。 西野云骥显然和此人认识,将他面巾扯下,关切道:“阿端,你如何了?” 他却眉头紧锁,难以应答,强撑着从怀里扯出一张染血的绢布递给他,便昏死了过去。 西野云骥大骇,连忙转头看向蛮儿,蛮儿知道他的意思,立刻上前替他把脉,显然已经失血过多。 从腰间取出随声携带的魂回丹塞进他的口中,右手食指在他颈上一点,丹药就滑入了咽喉,方才着手剪开他的衣物。 竟然伤的这般重!全身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大大小小的刀伤,干涸的血水将衣物和伤口处黏在了一起,撕开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战栗,以及痛苦扭曲的神色。 “去打盆水来。” 蛮儿头也不抬的吩咐一旁等候的西野云骥,既然他没有穿太医或是大夫,说明此时他不想他人知晓,自然这打下手的活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不过片刻水就来了,蛮儿将止疼药和止血药化在水中,方才将纱布浸透,细细地替他擦拭伤处。 西野云骥此时眼里却浮上了几分不悦和委屈,尽管知道她只是在履行一个大夫的职责,但是看着她为别的男子宽衣,又这般直接的接触肌肤,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还有她这黑油油的眼珠子往哪儿看呢,上下打量,眼波盈盈的,分明就是馋人家的美色,再看看榻上病弱的美娇男,妒忌的火焰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 西野云骥自她手中扯走纱布,讪讪一笑:“这种粗活怎么好劳烦夫人亲为呢,还是为夫来吧。” 蛮儿突然被他扯走了纱布,狐疑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这般厚脸皮的人竟然有些脸红了,别过脸不看她,认真的给病人擦拭起伤口。 蛮儿也不多追究,退到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床上的病人,本就阴柔妖冶的面容此时因为失血而更显惨白如纸,却与他眉间那一丝阴郁很是两相得宜,且生得清隽秀美。 虽然自家小叔子西野云策也是这般气质风雅的美男子,却总觉得作为男子过分柔弱了些,不似此人这般阴柔却不失刚毅,倒真是难得。 蛮儿这般想着,还甚是赞叹的点了点头,而正在忙碌的某人看到娇妻愈发迷离的眼神更加哀怨了起来,全身都散发着冷气,连带手上的力道也愈发重了起来。 “啊——”昏迷的美男子突然脸色扭曲,凄厉的叫了一声,又更加彻底的晕了过去。 蛮儿连忙抢上前来,指尖扣在他的脉门上探查起来,不过这一息的功夫,他原本只是惨白的嘴唇已经青紫,显见是中毒之兆,而全身的伤口也开始发黑,渗出了黑血。 蛮儿连忙撬开他的嘴,塞进去了几颗解毒丸,却丝毫不见毒素减轻,反而渗出的毒血愈发暗沉起来,蛮儿一惊,立刻脱掉他的鞋袜,果见十个脚趾都已呈橙红之色,蛮儿脸色一沉,眸中寒芒顿显:“居然是星衍教所伤。” 西野云骥似乎颇为诧异她能看出他是何人所伤,却也丝毫不掩饰:“不错,他是替我去星衍教取一样东西,这伤,应该是星衍教中人所伤。” 蛮儿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此毒名曰日出,随着外伤患处渗入血液,游走至筋脉肺腑,染毒的伤口未见异常,只是血流不止,一旦用上止血药,便催化毒性发作。毒发时如日出般,中毒之人先由足尖开始泛红,直至全身,最后血脉逆行,爆体而亡。” 这般痛苦折磨致死,不可为不狠毒。 西野云骥眸色冷冽,虽面上不显,双手微微握拳,周身都泛起肃杀之息。 蛮儿见他有些失态,知道他心系中毒之人,缓缓道:“放心吧,不过是区区邪毒罢了,我堂堂医仙首徒,哪儿有我治不好的伤” 西野云骥闻言方才放松了些,颇为动容的瞧了娇妻一眼,倒让她双颊泛起红晕来。 蛮儿转身自柜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后全屋皆是一股清幽的冷香,盒中乃是数十只黑色粘稠状般的物什,看着像是死物。她却以金针刺穿指尖,滴入一滴鲜血,这些黑色物什瞬间活泛起来,原来是特制的水蛭。 蛮儿将这些水蛭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美娇男的身上,水蛭立时像是受到了毒血的感应般,蠕动着往伤口四散而去,行至伤患处,便牢牢的吸附在上面,迅速的吸食起毒血起来。 随着水蛭的身体不断膨胀且艳红起来,他的嘴唇也由乌青转成了苍白,眼见就要失血过多而死,水蛭却像是吸食到了极致,竟将体内净化过得鲜红血液重新输回他体内,如此吐纳几个回合,终于缓缓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又变回了方才的死物的模样。 27.诛心 蛮儿眉心舒展,执着玉箸上前将水蛭收回盒中,又替那人检查了一番,喂了些丹药,方才转身对着西野云骥展颜一笑:“他没事了。” 西野云骥这才松了口气,垂下眼帘,狠狠喘了口气,唤了阿布前来。 “爷。”阿布早在门口候着了,闻声立刻入内,朝着西野云骥行了一个礼。 “将阿端带下去安置好,他受伤的事不能外传,你知道如何处理。” “是。”阿布迅速带着阿端下去了,随后几个暗影闪过,片刻屋里屋外已无任何血腥气息。 将屋门掩上,西野云骥踱步到蛮儿身边,脸色犹疑,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她挥手打断:“等会再说,我先去沐浴,这一身的汗又一身的血腥气熏得我难受。” 西野云骥望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最后只好也唤人取水沐浴后再回来,她早已清洗好了,此时正坐在床榻边上擦拭湿法。 西野云骥见状眉梢轻扬,总觉得这静谧的夜色分外的美好,几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棉布,坐在她身后替她细细擦起头发来。她也没有拒绝,难得乖巧的坐在那儿,由着他替她轻轻擦拭湿发。 “他是你的手下?”却是她先开口问道。 西野云骥倒是不急着回答,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他是牧云家的一个庶孙,叫牧云端,是我母亲的义子,也是我的伴读。” “哦?”上官蛮儿听到这曲折的身份来了兴致。 “阿端的生母只是牧云府的一个寻常婢女,生得有几分姿色,偶然被老国公的三子,牧云昊看上,也不过是偶尔垂青,做了个通房丫头。” 西野云骥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和苦涩。 “没想到她明明喝了避子汤却依然有了阿端,牧云昊的正妻卢氏是个跋扈狠毒的,以为她想借孕上位,产子那天逼着去子留母了。” 很寻常的内宅主母的御下手段,对于心怀不轨的婢女,向来是下死手对付的,以儆效尤,绝了底下人不安分的心。 上官蛮儿叹了口气,西野云骥接着说道:“恰巧那日我母亲过府小聚,那时她刚刚失去了腹中的孩子,正是伤痛的时候,见卢氏狠辣,又见阿端可怜,便与老国公夫人商量,要收阿端为义子,待为教养。不过是个庶孙罢了,老国公夫人本来就不放在心上,当时就让我母亲带走了。” 蛮儿眸色戚戚,却很快释然了,明媚一笑道:“总算上天也没有太薄待他。” 西野云骥闻言浅笑道:“是啊,阿端与我一道长大,是过命的交情,虽和牧云府有仇恨,却不便露面,是以跟在我身边,替我做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 蛮儿却睁大了双眸,促狭地凑近了西野云骥的脸,娇笑道:“所以爷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咯,如今可是被我撞破了些许,该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这话说的娇俏,却并不都是玩笑,也由试探地成分在里头。 西野云骥这般近距离看着她的娇颜,她的碎发撩拨得他的心有些痒,忽而伸手拖住她的颈,紧接着就是一个激荡缠绵的吻。 蛮儿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连耳根子都红得似要滴血,嘟着嘴嘟囔:“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做什么就欺负人家。” 西野云骥却甚是欢喜,眉头舒展,唇际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却十分真挚:“不会的,我绝不会伤害你。蛮儿,我娶你,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和亲邦交,只是因为我爱你,从很早以前,我的心里便只有你,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了。” 蛮儿被他盯得心弦震荡,只觉得满心烦躁,躲开他灼热的眸色,嘴硬道:“油嘴滑舌,那你说你很早就喜欢我,多早?” 他却丝毫没有遮掩含糊:“十年。自十年前在南国皇宫见过你,我便满心满意都是你。” 十年?蛮儿的思绪飘远,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确实在宫廷中似乎是见过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年,生得甚是挺拔俊美,那种粗矿和不羁的姿态,是南国内敛的男子不曾有的。 难道那个男子就是西野云骥。 蛮儿细细打量眼前俊美邪魅的面孔,想要将他和记忆中那个不羁的少年联系起来,却由于年代久远,记忆中的人已经模糊,只是那人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确实叫嚷着以后要娶她为妻。 若他真是对自己一心一意,那么这阵子自己总是针对他,冷落他,倒确实是自己的过错了。 西野云骥凑上前来,眼神暧昧,连言语中都带上了缠绵的鼻音:“蛮儿忆起儿时的诺言,对小爷心存内疚了?” 蛮儿被他这般撩拨绯红了脸颊,鼓着两腮装出生气的样子:“我只是在想当初的美少年怎么就长残了。” 西野云骥知道她是害羞了,低头窃笑,正要再说,却突然胸口一阵绞痛袭来,且愈演愈烈,疼痛难得下整个人都有些痉挛,额间更是冷汗淋漓。 上官蛮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几瞬,待反应过来,赶紧摸上他的脉门查看,却发现他气息紊乱,体内真气乱窜,气血翻涌的厉害。 正扶着他要再探查,却陡然瞥见他颈后红印,鲜红似血,妖冶的曼珠沙华,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都变了:“你中了彼岸花毒?” 他也发现了她剧变的眸色,挣扎着握紧她的小手,柔声道:“不碍事,这毒跟了我许多年了,不过偶然发作,你不要担心。” 蛮儿此时才知道,当初皇叔来告诉她和亲之事时,为何说他是自己命定的恋人了。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毒,乃万毒之首,是星衍教的独门毒药,无药可解。 此毒甚是诡异,必须将毒下在生母妊娠时分,方能使胎儿天生携带此毒,中毒之人毫无异象,也不易发觉,只是不能动情,动情后颈后将现出赤红曼珠沙华,妖冶动人。 此毒与人体共存,一旦中毒之人动情,便会时时毒发,毒发时心痛难忍,如同伤心欲绝之人,花色将日渐加深,一旦曼珠沙华呈深褐色,便会心血倒流,最终心碎而亡。 因此也被称为诛心之毒。 28. 天降美妾 星衍教素来与璇玑宫不睦,是以连它的圣毒都与璇玑宫纠缠不清。 此毒的解法就是将毒引入修习璇玑秘法至大成的女子体内,由此女的独门内功化解,至于如何引入,除了星衍教的密宗中有所记载,外人无人可知。 蛮儿纠结地看了一眼眉头紧蹙的西野云骥,咬着下唇思索片刻,终于划破了自己和他的掌心,双掌对接,以气为劲将他引起,同时气沉丹田,运行起璇玑功法。 足足半个时辰后,见西野云骥脸色逐渐正常,方才将掌力收回,睁开了双眼。 他眼神复杂,声音也有些暗哑:“你是璇玑之人?” 蛮儿既然出手救他,便没打算瞒他,缓缓点了点头:“我自小随皇叔入璇玑修习,尽管后来跟随医仙修习医术,也从未荒废过璇玑秘术。只是,我尚且不知道要如何引毒,所以只是先行压制,解毒之事,还得徐徐图之。” “夫人还真是深藏不露,云骥佩服。” 西野云骥被折磨了一场,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此时低头一笑,倒多了几分铁汉柔情。 蛮儿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补充元气的丹药地给他:“行了,别闹了,快把药吃了。” 西野云骥闻言顺从的上前,却偏偏不伸手接药,而是就着她的手直接吞服,温热的唇瓣触及她如玉般微凉的掌心,漾起一层涟漪。 蛮儿似被烫到般迅速的缩回了手掌,两耳又开始发烫,慌忙躲进丝被中,背过身去嘟囔道:“乏了,先睡了。” 西野云骥满眼都是缱绻爱意,便觉得她透红的耳际也分外动人,却也没有再闹她,轻轻在她身旁躺下,她倒是十分好眠,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缓,进入了梦乡。 牧云端伤势颇重,足足在储君府养了十来日的伤,才大好起来,这日来到海棠苑想向西野云骥致谢,却碰上了一个大麻烦。 由于牧云端的行踪须得隐蔽,是以阿布将他安置在府内最偏远的一个小院,院内四周都布了暗卫来守护,此时他要去西野云骥所在的海棠苑,却必须得经过凤若曦居住的梨香苑。 本来只是一个经过,也无甚大碍,却不想刚刚接近梨香苑,就听见“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道烟熏紫的倩影直直从梨香苑后院伸出墙的枝干上跌落。 牧云端本能地轻点足尖跃起,将那姑娘接了个满怀,待到稳稳落地,将姑娘放开,那人却吓得花容失色,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双秋水目泫然欲泣,纤细的素手捂在心口一阵起伏,十分委屈的把他望着。 牧云端见这姑娘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又看了看那还在晃动的梨树枝桠,心底一沉,春色满园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若是旁人或许他还不识得,但是这西野云骥的曦娘子他确实再熟悉不过的,毕竟是他二人一道算计回来的人,怎能忘记? 这曦娘子也真是不负牧云端记得她一场,坚定地要让他留下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满面娇羞,眼中带泪,眸中含情,眼波流动间偷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个中情意呼之欲出,随之朱唇轻启,说出了那句戏台子上常见的献身之词:“承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 牧云端冷峻的面瘫脸居然狠狠地抽了下,赶紧打断她的话:“别别别,曦娘子千万别客气,在下不过是一个顺手罢了,曦娘子就当在下从未出现过,此事休要再提。” 可凤若曦岂能让他走,当场就落下了泪珠,梨花带雨的站在那儿,俨然是一副被人欺负的良家女子的形象,掩面哀泣。 “公子可是嫌恶奴家?奴家虽是这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却也知道礼义廉耻,知道知恩图报。主君钟爱主母,日前已经许了奴家离府另嫁,奴家虽担了这妾室之名,却从未失了贞操。公子此番救命大恩,又与奴家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公子不愿意娶奴家,那奴家或是去死,或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横竖不叫公子为难便是了!” 牧云端被她这一通唱念做打雷的外焦里嫩,仰头望天之际终于领悟了这段时间以来西野云骥对他这般怨念丛生的原因,良心发现替他默哀了三分钟,这凤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这般芬芳浓郁的绿茶,可真是难得,难得啊! 凤若曦却丝毫不在乎牧云端的抗拒,掖着帕子抵在眼角又是一阵哭诉。 “公子既然对我无心,却又为何要救下奴家的性命,奴家本就是这府中一个命如草芥的妾室,便是死了又如何,如今公子保我性命,却令我失了妇道,又将我这一颗心也骗去了,再来始乱终弃,公子真是好狠的心啊。” 牧云端听了这惊世骇俗的一番话,居然能扛住不动手,全是依仗他骨子里的良好教养在支撑,却难掩眉目间的厌恶和嫌弃,强忍着恶心厉声道:“我救你不过因为这是齐王殿下的府邸,而你又是他府内的人。而你一个妾室,却这般赖上本公子,还谈什么脸面妇道。” 凤若曦却像是铁了心赖上他一般,任何这般犀利言语刺激也不放行,左一句“肌肤之亲”,右一句“名节尽失”的纠缠。 不远处的假山石后,一对璧人正双双躲在石后,那女子一双琉璃眸瞪得铜铃那么大,张口结舌,心里震荡的山崩地裂,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那英俊不羁的男子却是淡定许多,眼里还颇有得意之色,轻轻摸了摸小娇妻的头,嘴角难掩笑意:“天要下雨,妾要嫁人,夫人不必忧心。” 蛮儿狠狠咽了口口水,这嫁人是好事,只是这般强人所难也能成事吗?最终看不过眼自己费心费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美男子这般落入美女蛇的圈套,义愤填膺的看向还在兴致勃勃看戏的某人。 “牧云公子好歹也是为爷出生入死,险些交付性命的人,如今又是被爷的妾室为难,爷怎么忍心这般见死不救。” 29. 欣然接受 西野云骥回想了当初他出损招让自己将这两个极品妾室弄回西尚,连累自己被娇妻拒之门外到如今的事,心里丝毫生不出半点同情,一脸的波澜不惊,甚至难掩嘴角的讥笑:“无妨,横竖当初也是他看上的人,爷今天就成人之好,把这极品送给他!” 蛮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明明是说着成全的话,怎的听得这般咬牙切齿,莫不是嘴上大方,心里却在滴血?想想也是,毕竟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真是挺膈应人的。想想还真有点同情他了。 某人看着小娇妻不住摇头的样子,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心里不由得又开始委屈:夫人,爷是终于要把这绿茶倒在这罪魁祸首头上,所以太激动了好吗?能不能给爷一点信心,不要老是带着渣男滤镜看小爷。 那边凤若曦还在纠缠不休,牧云端几乎都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厌恶要拔刀相向了,西野云骥终于看够了好戏,理了理衣襟,携着小娇妻飘飘然的上前。 “阿端,这是在闹什么?” “云骥——” 凤若曦生怕牧云端说了什么坏了他的事,连忙凄楚道:“爷,妾身好苦啊!” 西野云骥一听到这娇滴滴的做作声音就一阵头晕,但是想到马上就能把这绿茶送走,似乎也觉得没那么难忍了,难得的好声与她说道:“凤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本王说,本王自会替你做主。” 某娇妻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就叫上凤姑娘了?是有多记着拜托她啊。 牧云端一看到他这假正经的样子,眸里还夹杂一丝促狭,嘴角止不住就要上扬的样子就知道他憋着什么坏,恨得牙都痒痒,若不是此处还有旁人,一定是要和他好好演练一番的。 “殿下,牧云端方才偶遇凤姑娘自屋檐的树枝跌下,只是顺便将她救下,却不想被凤姑娘误会鄙人对她有非分之想,还请殿下明鉴,牧云端好歹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断然做不出这般私相授受的下作行径。” 凤若曦却毫无责怪之意,反而一副揽责的姿态:“爷,都是若曦的错,是若曦不好,连累了牧云公子的名声,如今妾身失了名节清白,再也无颜苟活于世,还请爷赐妾身白绫一条,让妾身死个干净!” 被坑的死死的牧云端:我现在去取白绫还来得及吗? 蛮儿被这绿茶一口一个妾身的听得浑身汗毛倒竖,再看一看被坑的脸色铁青的牧云端,心里的同情达到了顶峰,清了清嗓子道:“曦娘子严重了,不过是情急之下接了一把,并不是什么大事,想来爷也不会计较的,曦娘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快回去吧。” 牧云端听得终于有人来主持正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双丹凤眼也柔和了许多,霎时感动的将她望着。 不怀好意地某人却不着声色地将娇妻往身后藏了藏,居然敢用你那妖媚的小眼瞧小爷的媳妇,心里的念头顿时坚定了好几分,把心一横,用比牧云端凄惨百倍的眼神将蛮儿望着。 “夫人,你这般心疼阿端,不舍得他纳此女为妻,却要来为难为夫吗?她早已志不在此,又对阿端这般献媚,若是为夫再留着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本就左右摇摆的蛮儿听了此言,顿时也对西野云骥升起了浓烈的同情心,只好悻悻的把嘴闭上,还是看看局势发展再做打算。 牧云端听得此言更是心底一片冰凉,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自己吃下这个苦果了。 西野云骥见娇妻不再反对,转头看向牧云端,眸色里是他才看得懂的得意,声音却是绷的紧紧的。 “阿端,虽然我们西尚民风开放,但凤姑娘毕竟是南国人,对男女大防甚是看重,既然木已成舟,你也到了适婚之龄,本王就做主将凤姑娘赐给你,至于是做小妾还是侧夫人你自己思量吧。” 凤若曦此时却脸色有些发白,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她早就让人打听过,客居青松苑的牧云公子,乃是先王后义子,尚未婚配,本以为能算计个正妻之位,如今竟然只是个侧夫人,甚至更低,不由得心头发慌。 生无可恋的牧云端此时还有什么好说,正要被迫应下,却见一道烟青色丽影自青砖小道急吼吼地过来,一脸的怒不可遏。 “不行!二哥哥,你是不是疯了,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你居然要逼阿端纳了她?” “咳咳,云歌,别闹!这是阿端的家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掺和什么?横竖不过是让他带个姑娘回去找个院子安置着,有没逼他奉为正妻,他若不喜欢,就让她以小娘子的身份在府里待到老死就是了。” 凤若曦闻言惊得面无血色,几乎就要跌倒在地,竟然是小娘子?那不就是一个区区通房丫头?她未出阁时再不济也是个官家小姐,如今竟然要委屈自己做个同房吗? 这边西野云骥将她的情绪变化都尽收眼底,心里满是嘲讽。 方才还非常抗拒的牧云端一见西野云歌闯了过来,顿时收起了不情愿的脸庞,朝着西野云骥双手一揖:“谢过殿下,如此牧云端这就迎凤姑娘入府,以侧夫人之礼待之。” 言语间甚是真挚坚毅,仿佛当真十分感激西野云骥让爱,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哀怨。 从头看到尾的蛮儿直觉此事绝不是表面这般简单,他突然改口欣然接受凤若曦,一定和云歌有关,尤其云歌此事愤恨的表情,俨然是被始乱终弃的姿态。 西野云歌一脸的悲愤,美目蒙雾,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咬着牙问道:”牧云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当真要纳这个心思恶毒的荡妇为侧夫人?” 牧云端却一脸冷淡,似乎还颇为不满的说道:“公主殿下,尽管凤姑娘比不得您金尊玉贵,但她也是我牧云端喜欢的女子,请公主殿下口下留情。” 30.狠厉 西野云骥见牧云端这般冷漠的对待云歌,暗暗叹了口气,面又不忍,却也不出言干涉。 凤若曦听得牧云端纳了她为侧夫人方才松了口气,又见他出言维护自己更是得意至极,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儿,含着泪有气无力道:“牧云公子不必维护奴家,公主殿下尊贵,看不上奴家这般卑微贫贱的女子也是自然的。” 西野云歌再也受不了他们这副你侬我侬的姿态,凄楚一笑:“牧云端,我看不起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蛮儿见她伤心至极,担忧她的安危,连忙跟了上去。 这边西野云骥见她二人跑远,方才道:“阿端,你可想好了?” 牧云端悲凉一笑:“早就注定的结局,又何必在蹉跎她的岁月?倒不如一次断个干净,她疼过一场,也就好了。” 两人忆起往事,均是一顿沉默,直到被凤若曦娇滴滴的声音扯回思绪。 “殿下,牧云公子——” 西野云骥先反应过来,神色冷漠,低沉道:“南国郡主凤若曦,你既然钦慕牧云贝勒,今由本王就做主,将你与他为侧夫人,你当恪守本分,断不可行差踏错。” 凤若曦露出几分不悦,似是不满他将话说的这般直白。 牧云端此时如梦初醒,脸色却是难得的阴郁和憎恶,森冷的看了她一眼。 凤若曦被他这冰冷至极的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接着就听见他冷若冰霜的声音:“凤姑娘,既然你不嫌弃在下,这边随在下的侍卫回去吧。” 凤若曦张口结舌:“这...这般匆忙?” 言下之意是嫌弃他不够郑重的迎娶她? 牧云端冷笑一声,想看个笑话一样看着她:“不然呢?一个易嫁的侧室还指望三媒六娉风光大嫁吗?在下虽然迎了姑娘进府,但请姑娘记住了,你只是侧室,与妾一般无二,我的贝勒府与储君府虽然是云泥之别,但也容不得宠妾灭妻之事发生!” “另有三点希望姑娘牢记,其一,我并不喜欢你,甚至谈不上好感,只是为了殿下的面子方才纳你进府;其二,我给你侧夫人的位置,不过是因为你本是殿下的侧夫人,如今嫁给我这微末小官,自然不能跌了位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其三,不管你是否有意,今日终归是失了妇道,未免你重蹈覆辙,自你入府之日起,便不许你随意初入在下分给你的院落。” 牧云端冷冽一笑,眸中带了几分邪魅:“若你能遵循这三点,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否则,呵呵,齐王殿下仁善,不屑与你为难;我牧云端却是心狠手辣之辈,弄死个把妾室,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没想到他看似一届文弱书生,说出的话却这般犀利不留余地,凤若曦此时已经惊慌失措的摇摇欲坠,触及他阴郁地眼神,也不敢再多言,慌忙进了院子,知道厢房内还在一阵后怕,思及日后的悲惨日子,顿时六神无主,只得掩面痛哭起来。 海棠苑—— 虚掩的房门内传来阵阵声嘶力竭地怒吼,还有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夹杂着少女的哭泣。 “啊——这个负心汉,渣男,始乱终弃,玩弄感情的王八蛋!” “蛮儿,你说,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绿茶,就因为她能装吗?” “我就知道,二哥哥还总说他有什么苦衷,全是骗人的,根本就是不喜欢我!”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连二哥哥的妾室都不放过!” “哼,这般无情无义,我才不要他送的这破玉佩。” 西野云歌一把扯下衣襟上的素色蝴蝶配,狠狠甩出了门外,喘了会儿粗气,却慢慢地由愤怒转为了伤心委屈,颠颠地又跑了出去将玉佩拾了回来,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蛮儿见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方才上前劝她:“其实牧云公子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云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抬起通红的眼眸哭道:“他一直就不喜欢我,他也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他,却就是不给我回应,我这般缠着他,他兴许早就烦透了我了。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过是厌烦了我一天到晚围着他转,借这个女人来让我死心罢了。” 蛮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联想到牧云端前后的行为态度差异,云歌这个猜想倒是也合情合理,只是苦了她这一片痴心了,但男女之事本就讲究个两厢情愿,若牧云端只是不喜欢她,却也不是什么过错,也实在没有口诛笔伐的理由。 但是看她实在哭得伤心,又忍不住把牧云端怪到了极致,于是乎把心一横,本着闺蜜之间你失恋就是我失恋的原则,决定陪她大醉一场。 “奈奈,去把我的天仙醉拿出来!” 一旁愁眉苦脸的奈奈如梦初醒:“哦,哦,我这就去。” 是以当西野云骥回来的时候,屋内正是一片诡异的凄风苦雨,云歌与蛮儿早已醉的神志不清,一脸的苦大仇深,二人相拥而泣,嘴里还念念有词。 云歌自是伤心的难以自抑,醉的迷迷糊糊的,见到他进来蹭的就站起来,原本倚在她身上的蛮儿应声落地,摔得龇牙咧嘴。 不等西野云骥上前扶起小娇妻,她就扑了上来,扯着他的衣襟,包子样的小肉脸绷得紧紧的,声音也绷得紧紧的:“你这个负心汉!三心两意的花心大渣男!你已经娶了我们蛮儿这么好的妻子,却不珍惜,还要讨妾室!那些花花绕绕的女人有什么好的!正经姑娘谁上赶着做妾室我问你!” 西野云骥皱眉,若是平时她这般没规矩,定是要教训她两句,但是她今日被牧云端伤了个彻底,虽说自己知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也免不了心疼妹妹,顺势将她扶住,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背。 叹了口气道:“行了,发泄够了就回去吧,睡几天就好了。” 云歌却不依不饶的扯着他:“我才不是发泄呢!老天这么眷顾你,让你可以娶到自己的心上人,你却这般伤她!我不管,我就要马上去把那个什么婉娘子的给赶出去。” 31.狸猫换太子 此时酒壮怂人胆,何况她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此时脑中已经窜出了这个念头,又岂能再忍耐,立时就怒气冲冲地往梅香苑。 一旁的奈奈几乎吓傻了,主子不是说这药是红娘醉,牵红线的好手吗?怎的云歌公主的心上人竟是婉娘子不成? 再看看正一脸委屈巴巴望着主君的主子,嗯,确实是红娘醉,只是在这云歌公主身上,好像药效有些不对劲。 明明已经醉的东倒西歪的小姑娘,此时却将轻功使得这般出神入化,这么多的人追她,愣是让她冲进了梅香苑中。 上官婉身边的秋桐此时正在院中轮值,见这骄横的公主突然踹门而入,大惊失色,又碍着她公主的身份,不敢令侍卫将她轰出去,但屋里此时......实在是见不得人啊! 思及此处,秋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拦她:“公主不能进去啊!我们主子正在屋内沐浴,此时实在不便见人啊!” 云歌岂容一个丫鬟拦她,厉声道:“放肆,还不快给本公主让开!” 秋桐自然是怕的,却也只能拖住她的一只腿苦苦哀求:“公主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公主,这样实在不和规矩啊!公主,你就大发慈悲留奴婢的一命吧,你这般闯进去,女婢定会被主子重责啊!” 云歌挣脱不得,酒气上涌之下更是愤怒异常,竟然掏出左靴上插着的短匕狠狠道:“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公主不留情面了。” 秋桐见她动了真格的,自然是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她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此时西野云骥拖着蛮儿也赶来了,恰好见到了云歌挥舞着短匕冲进屋子的一幕,蛮儿吓得酒都醒了一大半,急忙跟了进去,西野云骥碍于男女大防,在院内等候。 蛮儿一进到屋内,就看到地上的青色丽影,云歌昏厥在地,不省人事,连忙上前查看,刚刚蹲到她身侧,未及将她扶起,就冷不丁被一柄长剑架住了颈部。 上官婉自帘后出来,一身妖冶的绛紫色薄纱寝衣,一脸的淡漠,冷冷的开口:“姚放,放开她。” 姚放却是不愿:“公主——” 上官婉脸色一沉:“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姚放这才恨恨的垂下长剑,阴鹫的眼神却依旧不离上官蛮儿。 上官蛮儿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二人,岂能不知方才屋内发生了什么,毕竟还是小女儿家,免不了有些脸红,但更多的却是气愤,这上官婉毕竟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公主,是南国最尊贵的女子,竟然三番两次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 “你先退下。”上官婉,倚在香妃榻上,倒是十分镇定,见他不动,有道,“西野云骥就在外面,别说他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便是这小院周遭的暗卫也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下去吧,别做无谓的挣扎。” 姚放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里屋。 上官婉一副慵懒自在的样子,丝毫没有羞愧之意:“你大可向主君告发我,届时我定然是万劫不复,但你别忘了,我在如何也是南国正儿八经的公主,若是我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只怕南国的颜面也要尽毁,届时你又能独善其身吗?” 上官蛮儿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也知道这是伤风败俗之事?!” 上官婉嗤笑一声:“我如何不知,但我早已骑虎难下,我被迫嫁于西野云骥为妾,却又遭他厌恶,我并不是为了求欢才做出此事,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傍身,这样他好歹会看在我是孩子的母亲的份上,不至于太与我为难。” 上官蛮儿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恻隐之心,但思及南国皇宫发生的事,那点恻隐之心又荡然无存。 “当初是可姐姐千方百计给他设了套,硬是要和他——,如今若是后悔,要了一纸休书也就罢啦,为何又要生个不明不白的孩子赖给他?” “休书?我毕竟是南国来的,他又如何会放我?” “你太不了解他了!你可知他今日将凤若曦给了一个贝勒爷为侧夫人,还是凤若曦自己求来的姻缘!若是姐姐要求,自可以好好的回了南国,以姐姐的母妃的位分,何愁再嫁,却偏要在这里行此苟且之事。” 隔间的姚放听到此处,满眼都是森然的恨意,他爱上官婉入骨,尽管知道她只是迫于形势利用他,却也屈从于这一点的温暖,若是上官婉听了她妹妹的话,回了南国,皆是选聘高官之子,如何还会再看他一眼。 满是伤痕的手掌紧紧蜷成拳头,只恨不能立时杀了上官蛮儿。 上官婉听得此言沉默良久,瞥见蛮儿一脸痛心疾首,忽然咬咬牙,跪了下去:“蛮儿,姐姐求求你了,姐姐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就帮姐姐一次吧。” 上官蛮儿内心煎熬挣扎,一边是亲姐的性命,一边是被再三坑害的西野云骥,触及下跪之人脸上的泪意,最终垂下了眼帘,俯身艰难地支撑起了被打昏的云歌,临出门前扔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上官婉缓缓起身,望着蛮儿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西野云骥见蛮儿艰难地支撑着云歌走了出来,连忙上前将昏迷的小妹抱起,问道:“这是怎么了?” 蛮儿心里有愧,躲开他的目光,小声道:“婉娘子正在沐浴,云歌突然进去和她起了争执,推搡间不小心磕到了后脑昏过去了,我替她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睡醒就好了。婉娘子这边如何处理,爷自行抉择吧。” 这般牵强的说辞西野云骥却深信不疑,淡淡道:“既是如此,便先让人将云歌送回宫里吧,毕竟云歌也有错,到底也没什么事,就让她禁足几日算了。” “嗯,爷说得是,我们回去吧。” 蛮儿此时总觉得一见到西野云骥的脸就内疚不已,又十分同情他被这两个侧夫人接连带了两顶绿帽子,是以总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幽幽绿光,这般卓越的绿化,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某个被强行同情的小爷:我该说什么好? 32.醉红仙 将被打晕的小醉鬼送上了入宫的马车,蛮儿这才觉得酒的后劲起来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也不知怎么回的屋里。 红娘醉的酒劲大,由内而外的那股热浪引得她烦躁不已,松了松领口,又伸手扇了几把也不顶用,瞥见身边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某人,忽然凑上前狡黠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他的衣襟贴了上去。 嘴里还念念有词:“爷身上这样冷,让我凉凉手可好。” 竟然撩的这般直白,这是在考验他的理智吗? 其实他向来身上带有一点热意,只是她现在酒气上头热的厉害,自然觉得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小姑娘酒气翻涌的厉害,额间沁出了细汗,将小手探进他的衣襟尤觉得不够,又将自己的领口松开了几分,又往他身上贴近了几分。 西野云骥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直到触到怀中醉醺醺的小丫头烫得吓人的脸颊,才惊觉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怀中的软玉生香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带着热浪伴着热辣的酒香迎面而来,将他的理智一丝丝剥离,衣襟内滚烫不安分的小手还在肆意妄为。 西野云骥深吸一口气,一把揪住她的小手,翻身将她压住:“好了,不许胡闹了。” 小姑娘你这是在玩火! 双手被控住的小姑娘还在挣扎,嘴里还嘟囔着:“我才没有胡闹呢,你快放开我。你放不放?不放我可亲你了,我真的亲你了!” 炙热的朱唇覆了上来,他陡然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费力又将她推开几分,明明早已心神激荡的厉害,却强自压下,几乎有些恶狠狠的说道:“上官蛮儿,你喝醉了,你这样会后悔的!” “后悔?为什么会后悔?”她喝醉了连脑袋都转得慢,像一团浆糊,觉得热又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蹭蹭,灵动的琉璃眸迷离醉人,笑意缱绻道:“我才不会后悔呢,爷长得这般好看,又是蛮儿的夫君,我才不会后悔呢。” 滚烫的唇再次覆了上来,西野云骥深吸一口气,扣住她的双手滑落到她纤薄的背上,再也不知理智为何物。 被松开的双臂顺势揽上他的颈,某个眸光点点的小姑娘娇媚一笑,拖着浓浓的小鼻音道:“小哥哥,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某个正挥汗如雨的小爷暗自咬牙,这小丫头,竟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撩拨小爷,小爷非让你悔不当初不可! 于是端上午膳的奈奈成功吃了闭门羹,更是被屋内的诡异声响羞红了脸,几乎是落荒而逃,将前来站值的阿布撞了个满怀,也不顾他一身的菜汁,扯着他就头也不回逃出了院子。 阿布被她一通神操作晃晕了脑袋,半晌都没缓过来,也忘了追问她为何不能去夫人的小院,思及方才她是拉着自己的手小跑的,突然开心的不能自已,望着自己的右手傻笑了一下午。 这一个午觉她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却比没睡还累人。 在某人的臂膀中醒来的时候,浑身早已僵直,像是幼时被师叔逼着练了几个时辰的剑术那般疲倦,只是有一个本该不该疼的地方却格外的酸疼。 红娘醉的酒劲已经褪去大半,神思归位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上某人闪躲的眼神,略有些委屈的撅着的薄唇,还有些泛红的耳垂,心里头的乱窜的小鹿几乎要将她的心撞出了胸腔。 彼此身上不断散发的靡靡馨香一直在提醒她,她方才做了些什么,竟是这般主动......羞愧漫上了心头,她扯过锦被兜住脑袋,不愿面对现实。 一旁袒露这胸膛的某人一阵得意的窃笑,也不去闹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会如何反应。 良久之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揭下,毕竟是第一次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羊羔,心里满满的紧张和害羞是肯定的,但毕竟是她主动的,若是做出那些扭捏的小女儿态也太不大气了,丢了莫问那老匹夫的脸。 千里之外的莫问:你这般想问过老夫了吗? 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淡定的从那人怀中抽身而出,仔仔细细回想了下她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师兄,鬼医松吹,平日里打发上门纠缠的姑娘说话的神态,当然,自己是个姑娘家,还是这人正经的媳妇,不能那般不负责任,是以说出的话还是很中肯的。 小姑娘对着还在榻上懵逼的某人邪魅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放心吧,木已成舟,我会对你负责的!” 某人牙根痒痒,感情你之前一直没打算对我负责?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又学着师兄装深沉的样子,施施然的起身,还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说真的,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断然不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的。” 想了想这般说似乎有纠缠他的嫌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不要有负担,若是你后悔了,自然可以另觅良人,我断不会将你强留在我身边的。” 西野云骥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好笑的勾了下嘴角,这小丫头,究竟满脑子在想些什么?怎的这话听起来还有几分潇洒?难道还想学那开辟后宫的女皇帝,纳上几个美男子?还是像那不羁的侠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越想越生气,这般夫纲不振可如何了得,怒从心中起,恶从单边生,西野云骥一把将穿戴整齐的小丫头扛上肩头,大步就往床上走去。 小姑娘猛地离地惊呼一声,哪还有方才的潇洒劲,不住地捶打他的背:“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西野云骥将她轻轻放到榻上,扯过锦被就将二人盖住,对上她惊异的眸:“夫人心术这般不正,实在要不得,为了让夫人知道自己已是名花有主之人,小爷我只好好好管教管教了。” 蛮儿陡然一惊,下意识就要反抗,结果只成功证明了小羊羔是永远打不过大灰狼的。 唉,这青天白日的,缠绵卧榻,真是不稳重,又丢人了...... 33.处子之身 直到日暮西垂蛮儿才从榻上下来,只觉得浑身酸麻,连走路都吃力的狠,纤细的腰肢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脸上还隐约可见一道道泪痕,嗓子早就哭哑了,连话都懒得说,怏怏的趴在桌上,恨不得连饭都让人喂到嘴里。 想到方才酿成苦果的起因,心里悔恨的泪水汇成了长河,还不忘偷偷埋怨了误人子弟的师兄好一顿。 某人倒是一脸餍足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风光得意,连走路都带点风。 想到方才被他困在那四方之地狠狠欺负了一日,蛮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触及他极为挑逗的眼神,微挑的眉梢,飞扬的嘴角,顿觉酸麻的腰肢更疼三分,只好收回了犀利的眼神,别过脸去,气鼓鼓的不再看他。 西野云骥也不气恼,甚是喜悦的样子,饶有兴致的给她布菜,丝毫不在意她横眉竖眼的样子。 门口站值的阿布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够骚,够给力,够不要脸,佩服。 屋里服侍的奈奈也暗暗惊异,这主君,怎的一段时间没注意就能更狗腿几分,还真是,妥妥的妻奴啊,额,似乎还有点受虐倾向。 用过了晚膳西野云骥就到书房处理公事了,蛮儿则一人躺在屋顶上观星。 近来似乎往返这院里送奏折和书信的内侍越来越多了,虽说他早已监国,可是王上这架势,倒像是除了早朝什么事都不管了,难道自己留下的药不顶用,看来得抓进研制解药了。 蛮儿烦躁的翻了个身,腰间传来的酸麻几乎没让她从房顶上滚了下去,恨恨的对着星空翻了某人一眼,这西野云骥,怎么跟个纯情少男般这么没有节制。 突然脑袋中闪过了什么,蛮儿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强忍着羞恼回顾了下午的情形,终于坚定了心中的那个念头。 轻巧地翻下了房顶,心事重重地朝着西边的厢房走了过去。 西野云骥正埋头批阅奏折,见她来了还有几分惊喜:“怎么想起过来了。” 蛮儿纠结于心中那个念头,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含糊的应道:“啊,看你天天在这里忙,来参观参观,你这书房倒是挺雅致啊。” 西野云骥狐疑的看了一眼凌乱不堪的书房,这里向来不许下人入内,也鲜少有人打扫,且不说这四处散乱的书信奏折,便是积灰都有几层厚了,她这是从哪儿看出的雅致? 难不成她是想小爷了?特意来看看小爷却害羞的不肯承认? 西野云骥放下了手中的笔,自茶榻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浓茶与她:“这儿只有这个了,有些浓,别喝多了,当心睡不着。” 蛮儿无意识的伸手接过,茶杯举起又放下,半晌都没送到嘴里。 西野云骥终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轻声道:“蛮儿?” “啊?”蛮儿被他一惊,半杯茶都洒在了衣裙上,连忙用手去弹水珠。 西野云骥掏出帕子,半蹲在她跟前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笑道:“怎的这般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小爷说?” “就是,就是我们不是......圆......圆房了吗?”蛮儿艰难的启齿,“咳,你别紧张,我是大夫,自然敏感些,我那个......突然想起来,你似乎,似乎,元阳初泄,那这之前,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是处子之身啊?” 原来是这个,西野云骥低头窃笑,痞坏地看了她一眼:“夫人医术卓绝,又是亲身验证,自然不会看错。” 上官蛮儿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证实,瞪大了双眼:“那,那你和我六姐姐.....再说之前我也没发现你是......难道你是故意用内里扰乱了内息?” 西野云骥嗤笑一声:“呵呵,就她那点微末伎俩,小爷我如何能着了她的道,她算计我,就不许我算计她吗?不过倒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么下作的招数对付小爷的,不给她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爷这气儿不顺。” 蛮儿回过味来:“所以当时你没有中了她的药,乃是将计就计将她坑了?” 西野云骥痞痞的望着小娇妻笑了笑:“区区合欢散我还不放在眼里,用内力护住心脉,再化去药劲也就是了,还能让她占了便宜吗?我可是要为夫人守身如玉的人。” 蛮儿却不以为然:“可是她本来就是要与你先有了夫妻之实,图谋嫁给你,你这般不正是顺了她的心意吗?” 西野云骥嗤笑一声:“她根本不想和亲,给我下药是为了将凤若曦塞给我。” 蛮儿这下彻底明白了,上官婉不想和亲,却拗不过太后和她母妃,所以才给西野云骥下药,想要将凤若曦送上他的床,让凤若曦去和亲。 西野云骥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目的,是以将计就计,将这一幕演变成她自己想要自荐枕席,下药自毁清白,不仅逼她远嫁了西尚,还逼她屈就了侧室的位置。 而对于上官婉来说,清白尽毁,又在西尚储君面前丢了南国的脸,别说是侧室,便是无名无份的通房小妾之流也要将就了,若西野云骥死活不肯要她,将此事闹开来,那她便只有以死谢罪了。 这般锱铢必较的算计,一点亏都吃不得,还真是有仇必报的主啊。 蛮儿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西野云骥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可是怪我算计了你六姐姐。” “这倒不是,本来就是她先挑的事,你还她一次也很正常,只是......真是麻烦啊” 蛮儿此时脑袋一阵阵抽疼,思及今日在上官婉屋里看到的情形,深深叹了口气,六姐姐,你还真是作茧自缚的可以啊。 西野云骥缱绻一笑:“夫人若是不喜欢她,待过上两年,我就与她切结书一封,让人将她送回西尚也就是了,何必苦恼。” 蛮儿猛地抬起头,惊异不已,随后又垂头丧气的低下了脑袋,若是西野云骥能放她自由,让她回南国去,替姚放讨个一官半职的再招为驸马,在目前的情况下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34.小泥鳅 西野云骥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凑上去亲她,蛮儿被他温热的嘴唇扫过脸颊,下意识的闪躲了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晚膳吃多了,撑得难受,去散散步,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怀中的小丫头像只小泥鳅般轻巧地滑落,慌慌张张就朝门外走了,西野云骥低头一笑,难怪自己总觉得这丫头滑不留手,每每自己觉得就要触及到她,却又生生看着她若即若离的难以把握,原来这丫头就是个小泥鳅,擅长抽身而去。 被撩的心神晃荡的某人低头莞尔一笑,跟了上去。 上官蛮儿心系上官婉的事,不知不觉就往梅香苑那边晃悠去了,待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梅香苑附近的青砖小道上。 蛮儿苦恼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犹豫不决,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去告知上官婉此事。 若是说吧,上官婉自然也就知道了西野云骥算计她的事,以她偏执的个性,难说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届时怕是玉石俱焚也不在话下。 虽说西野云骥这事做的也有些不厚道,但毕竟是上官婉自己先造的孽,谋算人家的亲事不说,还手段阴损下作,算起来西野云骥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而且西野云骥一向对自己不错,如今又......咳咳......若自己这般出卖他,倒有些不合道义。 若是不说吧,这上官婉还一门心思要给西野云骥弄个便宜儿子来恶心他。虽说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混乱西尚皇室血脉的想法肯定是实现不了了,多半是会害人害己,将自己折进去。 只是她若是丢了性命或是被打入冷宫,那么南国皇室的名声,只怕也要毁于一旦了。 或是太过专注此事,她竟没注意到有危险正悄悄袭来,直到那人的长剑即将刺穿她的后背,方才反应过来,本能地放出浑厚的内力将来人震飞出去,狠狠砸在青砖之上,霎时许多青砖碎片四射。 而突然迸发的内力也将她自己震开几步,未及她以轻功稳住身形,随她而来的西野云骥已经飞身上前将她稳稳当当的接在怀里。 蛮儿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颈,慌乱的眸子对上他惊惧交加的双眸,刚刚落地站稳就被他紧紧拉进怀里锢住。 他的嗓音沙哑的可怕:“幸好你没事。” 半晌才被他放开的蛮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哪有那么没用。” 数名暗卫现身上前,将意欲逃走的蒙面之人擒下,面巾揭开之后蛮儿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人。 那人也死死盯住她,目光中森然的仇恨难以掩饰。 西野云骥思及方才那直攻要害的凌厉一剑,若非蛮儿内里深厚,只怕是要当场散命,瞬间神色冷峻的可怕,浑身散发的寒气都在提醒他人,他此时已经难忍杀意了。 西野云骥将蛮儿隐于身后,对上那人可怖的眼神:“是谁指使你刺杀太子妃?” 那人不屑地歪了下脑袋:“无人指使,太子妃出身卑贱,一朝得势却折辱亲姐,君辱臣死,这屈辱公主能忍,我姚放不能忍。” 西野云骥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这么说她就能置身事外吗?她一个低贱的妾室,竟然纵容下人伤害主母,我便是依我国最严厉的律法,将她生生剥皮抽筋,骨头制成法器,又有谁敢有异议?” 姚放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早就打算好了要一人顶下所有的罪行,却没想到西野云骥这般不依不饶,丝毫不顾念上官婉的身份,直接要将她押上来。 凄厉的叫声在夜色更加渗人:“西野云骥,你若敢伤害公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西野云骥邪妄一笑,那股狂妄不羁的匪气更浓烈三分:“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那人绝望怒吼“西野云骥,你是不是人!她怀了你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如何能杀她?” 西野云骥眸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呵,我的孩子?那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怀了我的孩子!” 蛮儿眸光一沉,看来此事是瞒不住了,瞥了一眼满脸毒辣的姚放,出言讥讽:“愚蠢狂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在帮她,殊不知是你亲口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姚放龇目欲裂,满眼都是要与人拼命的血色,还要怒吼却被人抢先一步塞了麻核桃,呜咽着被押了下去。 上官婉倒是真的怀上了孩子,整个人都倦懒了不少,此时正在榻上休息,秋桐在一旁替她摇扇,见到西野云骥等人来了,也不起身,只不屑一笑,道:“真是稀客啊,不知爷晚间到访,所为何事?” 西野云骥冷声问道:“你的侍卫统领姚放,所在何处?” 上官婉心下一惊,难道自己与姚放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此时却也只能不露声色,装着不甚在意的样子懒懒应道:“该在哪儿在哪儿,一个侍卫还要我时时关注吗?爷若想见他,只管叫人去寻便罢了,来问我做什么?” 西野云骥嘴角一勾:“呵呵,你倒是撇的干净,对你忠心耿耿的侍卫去刺杀家中主母,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一无所知吗?” “什么?”上官婉拍案而起,连声音都打着颤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然莽撞到在这遍布眼线的地方刺杀上官蛮儿! 西野云骥眉心一皱,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我没空看你演这些把戏,你若是认了这个罪名,我就看在蛮儿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让人将你送去庵堂带发修行;你若不认,那么今夜姚放就是色心突起,奸污主子不成起了杀念,将你斩于剑下。” “什么!”上官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竟然这般不顾后果的要严厉处置自己,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我没什么耐心,你快点抉择吧。” 绝境之中的上官婉垂死挣扎:“你——你竟敢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还要取我的性命,我毕竟是南国公主,难道你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乱吗?” 35.杀意 西野云骥脸色阴郁的可怕,浑身都散发肃杀之气,邪妄一笑:“我自然不会处死南国公主,是你的侍卫起了歹念才谋害了你的性命,你好歹也是我的侧室,我定会将他斩杀,为你报仇。” 上官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张口结舌:“你——你——” 西野云骥脸色狠狠一沉:“看来你是不认罪了,也罢,肖天,动手” 肖家天、地、玄、黄四兄弟乃是西野云骥的暗卫首领,平时不路面,却轮值时时跟随,隐于暗处,是以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正是老大肖天。 肖天领命自夜幕中飞身而来,手中一柄长剑寒光乍现。 上官婉惊得魂不附体,在死亡来临之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尖叫出声,但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火光四射的一声玄铁之声。 上官蛮儿立于肖天身后,手还悬在空中。 西野云骥眸色骤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救的上官婉,方才差点痛失所爱的无力感再次萦绕在心头,艰难地开口:“蛮儿,她死不足惜。” 蛮儿缓步上前,淡淡道:“不是她做的。” 西野云骥晦涩的看着她:“你还要信她?” 蛮儿见他眉间满是痛楚,黑曜石般的明眸也蒙上了雾气,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软了声调劝他。 “她若想杀我,不会用这么莽撞的方法,你在我身边布了这么多暗卫她不会不知道,在府中派人刺杀我,成不成功还两说,总归她是跑不掉的。她自然是厌恶我的,却也不会傻到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 西野云骥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但毕竟姚放刺杀蛮儿的起因都是她,私心里总是不愿她在活在世上的。更何况姚放要杀他的爱人,他自然要以眼还眼,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只是此时却拧不过这小丫头,只好明知故问道:“夫人以为,此事乃是姚放自己的主意?” 蛮儿笃定的点点头:“姚放为人偏执,又是杀手出身,为报复不吝惜自身性命也是有的。” 上官婉死里逃生,庆幸只余却倍感凄凉,明明这人也是自己的夫婿,却将万般柔情都给了旁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只能依靠她的一点同情苟活下来。 凄楚一下,却有温润的液体滑落:“还是六妹妹,哦,不,是主母,还是主母了解妾身,妾身多谢主母饶妾身一命。” 可西野云骥就怎会让她就这般毫发无伤的离开,突然有些戏谑道:“这刺杀一事暂且不说,你这侍卫声称你有孕在身,却是怎么一回事?” 以为逃过一劫的上官婉又是狠狠一惊,紧接着自然是气恼姚放暴露自己有孕之事,此时也只能将计就计。 做出一副黯然的样子道:“妾身这两个月月事迟迟不来,先头是有跟秋桐说过这个疑虑,至于是否有孕,还未请大夫查验过,想来他是怕连累我,所以才如此说,好让你留我一命。也不是什么大事,爷这般厌恶妾身,妾身有没有身孕,想来爷也是不在乎的。” 西野云骥勾起嘴角,直视她的双眼:“呵呵,既然如此,那便请大夫来验一验,便知真假。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这没有也就罢了,若是有了,这私通是什么罪名,你自己思量。” 上官婉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说,更加肯定他已经洞悉了自己做的那些淫乱之事,当下变了脸色:“爷为何这般说,我妾身与爷虽然情分寥寥,但也是正经有过关系的,便是真有了身孕,自然该是爷的,爷如何能青口白牙就污蔑妾身私通。” 西野云骥满面讥讽和厌恶:“呵呵,你当真以为我会因为你的一杯下了药的酒,就色令智昏到与你这种发生关系吗?” 上官婉怔住了,心头有个恐怖的念头升起,颤着声问道:“爷这是何意啊,虽然当时妾身阴差阳错让爷饮了合欢酒,但妾身和爷也确实是有了夫妻之实的呀。” 西野云骥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她,一旁的上官蛮儿脸色也难看至极,这个六姐,还真是死不悔改。 “呵呵,你那时除了颈上酸疼,浑身淤青以外可有其他不适?如今你也已经不是个未经人事的闺中女了,有何不妥不用我提醒你吧?” 上官婉极力的回想了一番,陡然惊觉,当时虽然浑身疼的快要散架了,但是有一个地方,却是丝毫没有感觉的,甚至所有的淤青都落在臂膀之上,较为私密的地方,皆是完好无损的。 那时她还是个闺阁在室女,又事发突然。暴怒的父皇在眼前,而自己和西野云骥皆是一闪不振,那还能分心察觉出什么异样。但是她现在已经和姚放做了许久的露水鸳鸯,自然知道这之间的不同在哪里。 西野云骥见她脸颊涨红如猪肝,便知她回过味来了,嘲讽之意更重:“想起来了?我当时不过是在你颈上砍了一刀,令你昏迷过去,又在你身上打了一掌,掌风震碎了你的衣裙,连带你的臂膀之上也被掌风扫到,呈现出许多青紫瘢痕。” 上官婉得知自己是如何落入这般境地的,几乎要气愤得发疯,蹭的起来,一手指着西野云骥,厉声道:“是你,是你算计了我!” 西野云骥好不掩饰,冷冷道:“明明是你给我下药,怎么说我算计你呢?这世间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只需你害人,难道不许他人还击吗?” 上官婉今日惊惧交加本就濒临崩溃,此时几乎要封魔:“你——我不过是不想远嫁,那么多的公主,凭什么就要我去和亲?我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把也错了吗?” 西野云骥丝毫没有同情之色:“你不想和亲没有错,但你不想和亲就能算计我的亲事了吗?就能肆无忌惮的给我下药,强加个女人给我了吗?” “我——” 西野云骥不耐的辉袖:“行了,爷也乏了,没空再和你扯这些官司,肖天,把府医叫来,替婉娘子把把脉。” 上官婉听得他真要叫府医前来,知道败局已定,绝望的颓倒在地。 36.求情 上官婉认命的垂下眼帘,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没想到上官蛮儿却阻止了肖天离开。 “等等,不过是请个脉,又何须劳烦府医。” 西野云骥又是晦涩的望了她一眼,蛮儿心有不忍,心虚的垂下了眼帘,西野云骥背过身去不看她,却也没有反对。 上官婉泪眼婆娑的望着蛮儿,目光中满是乞求,蛮儿避开她的目光,伸手在她腕上探了探,低声道:“不过近来是舟车劳顿,又情绪郁结,有些阴阳失衡罢了,并不是喜脉。” 上官婉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鬓发歪斜在一边也不顾,面无表情的半跪在地上。 西野云骥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上官蛮儿自然跟了上去。 秋桐见众人都已离开,连忙上前将公主扶起,安置在榻上。 上官蛮儿跟在西野云骥身后几步,却始终没有勇气追上去,垂头丧气的走着,心里五味杂陈。 刚刚做好心里建设该如何与他求情,却突然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捂着生疼的脑门抬起头来,除了一脸无名怒火的西野云骥还能是谁? 他突然就抬起头,蛮儿下意识地一躲,以为他是要动手打自己,没想到他却是替她揉额上撞的红包。 上官蛮儿偷偷瞥了一眼上方杀气腾腾的一张脸,把心一横,咚的一下子跪下了,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小姑娘偷偷倒吸了一口气,怎么这么疼! “请爷网开一面,放婉娘子一马。”她低垂着眉眼,是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 西野云骥连忙错身避开她的跪礼,侧脸看着这不辨是非的小丫头,心中的恼火又蹭蹭的燃气,几欲拂袖而去,却又实在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样,蹲下去凶狠地将她一把抓起。 恨铁不成钢的某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是气她与人苟合,我是气她的人对你痛下下手!她的情夫铁了心要杀你,你却还要救她,你把她当成血亲,她当你是什么?” 蛮儿如何不知他说的有道理,只是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努力挤出几颗眼泪,苦苦哀求。 “我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才替她求情的,我替她隐瞒,为她求情,是因为她是南国的公主,一言一行都影响南国的声誉,求爷高抬贵手,与她切结书一封,送回南国便是了,千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开来。” 蛮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泪光盈盈,一边摇晃一边求他。 西野云骥如何扛得住她这般哀求,只好不甘愿道:“好。” “诶。”上官蛮儿见他答应了,几乎一秒之间就喜笑颜开,方才泫然欲泣的卑微姿态连影子都找不到。 西野云骥将这鬼丫头这变脸神技乍现,如何不知道她方才是在诓自己,偏偏这心里愠怒之中还有些小开心,总算这丫头没把自己当外人,若真那般低三下四的哀求,可见是丝毫没把自己当做夫君看待。 可就这么算了却总觉得怄的慌,还有些抹不开面,是以脸上绷得紧紧地,甚是嫌弃的拿眼角瞥她。 蛮儿见某人依旧一脸的愠怒,眼珠子一转,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又拉着他的手撒娇:“你真好诶,谢谢你呀。” 如白玉般微凉丝滑的肌肤触手生腻,心里头早就柔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依旧强硬:“亲什么亲,你端正点,爷还在生气呢!” 这鬼丫头可不吃这一套,不以为意地挑挑眉道:“我为什么要端正?爷是我的夫君,我想亲就亲不是吗?” 这口气还有点小傲娇怎么回事? 西野云骥见这鬼丫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还这般肆无忌惮的撩拨自己,被她这爱娇的样子逗得心头痒丝丝的,一把将她扣住就是一阵偷香。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小丫头郁闷地擦着嘴巴,嘴里还嘟囔着:“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西野云骥邪魅一笑,不怀好意地对上她的眸色:“自然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再说你是我的夫人,我想亲就亲不是吗?” 几日后蛮儿才深刻的悔恨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般孟浪的话,这夜夜的体力活足足将自己累脱了一层皮,虽说某人相貌堂堂堪比潘安,英武不凡可胜项羽,自己也不算吃亏,但这娇滴滴的身体却实在是扛不住啊。 在竹榻上瘫了足足半日的蛮儿艰难地挪了挪,由着奈奈替她剪着指甲,还得极力忽视她时不时的窃笑。 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你笑什么?” 奈奈瞬间就敛了笑意,干巴巴道:“没什么,奴婢只是钦佩公主,这嫁人果真是件辛苦的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嘲笑呢? 蛮儿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挺辛苦的。本公主近来也替你打算过了,觉得也是时候该给你找个身强力壮的夫婿嫁了,也好让你感同身受一番。” 这话刚好让跟随着西野云骥回到院子的阿布听见了,以为夫人当真给奈奈打算好了亲事,脑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拔凉拔凉的。 这边奈奈被蛮儿噎了一句,气鼓鼓的不说话了,抬头看见二人往这边来了,连忙给主君行礼,退到了阿布身边去。 一侧目却发现阿布甚是不对劲,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的不行,还有这一脸的苦大仇深,生离死别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本着朋友之间守望互助的原则,奈奈轻轻推了推她:“阿布哥哥?你怎么了?” 阿布丧的不行,五官虽丝毫不动,两行泪却莫名其妙滑了下来,也不看她,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说话也想梦呓一般:“没事,我很好,你以后也要好好的。” 奈奈被他这副鬼样子吓得不行,当真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只可惜自己最笨不会安慰人,只好站在他边上一道唉声叹气,一道感叹世事无常。 37.天降极品太欠扁 蛮儿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不过喝口茶的功夫,他们怎么就成了两根苦瓜了,这脸皱的全是褶子,给谁看呢? 西野云骥岂能不知道这蠢小子是为了什么,冷哼一声:“小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管不住了。” 蛮儿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他。 他又斜了阿布一眼,戏谑道:“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能不急吗?” 蛮儿听得一头雾水:“鸭子?在哪儿啊?” 西野云骥见这小丫头还不得要领,凑到她耳边细细说了。 蛮儿瞬间像个护犊子的老母亲一样凶神恶煞起来:“啊——这死小子竟然敢打她的主意,看我怎么教训他!” 结果狠狠剜过去的眼神却瞥见了一脸担忧望着阿布的奈奈,这眉目含情的,真是不矜持,瞬间面无表情,讥笑一声:“好吧,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管不住了,随他们去吧。” 西野云骥嬉皮笑脸地正要逗逗小姑娘,心头却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全身气血翻涌得厉害。 蛮儿见他痛得脸都青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叫还在自怨自艾的阿布来将他一道扶回了屋里,又将他们遣了出去,还特意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别让别人接近这个屋子。” 阿布自然领命,立即给这院子周遭隐藏的暗卫使了信号,让他们守好这个院子,同时自己亲自在屋门前守候。 本以为那两个极品侧室一个被送了出去,一个被禁了足,应当不会有人来打扰才是,没想到却有一个更大的极品从天而降。 “云骥哥哥——” 一声矫揉做作的喊声自远处飘来,生生吓得奈奈一哆嗦。 阿布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天哪,这种时候这极品来做什么,这人未至声先到的架势还是拿的死死的啊! 牧云菲好一会儿才踩着小碎步踱到了门口。 阿布早已严阵以待,不等她再来一声叫魂似地呼唤,便板着脸生硬道:“牧云小姐,我们主君现在不便见客,不好意思。” 奈奈一听牧云小姐四个字岂能不知来着是谁,小脸瞬间就垮了,别过脸给她个眼角的余光,瞧瞧她又来做什么妖。 牧云菲掖着帕子蹭了蹭鼻尖,娇声道:“我有要紧事不得不见他,劳烦阿布先生通禀一声。” 阿布摆出那副尴尬而不是体面的面瘫脸接着拒绝:“实在抱歉,我们主君实在不便见人,请回吧。” 牧云菲被拦了两次,强撑着的大家闺秀庄勇姨母笑瞬间消散,怒道:“你分明是故意拦我,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不便见人的,我好歹也是牧云府的嫡小姐,难道连齐王的面都不配见吗?” 不等阿布开口,奈奈便抢先答道:“主君和主母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便是青天白日的,也总爱腻歪在一起说些体己话,不喜欢被有些煞风景的人打扰,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仅语调满是讥讽,还特特咬紧了“煞风景”三个字。 牧云菲登时暴怒:“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奈奈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一个奴婢自然比不得牧云六小姐有教养,毕竟是主君亲自派遣教养嬷嬷入府教养的人,自然比旁人强出不少。” 牧云菲被戳中痛楚,咬牙切齿道:“你,你一个奴婢,竟也敢狗仗人势欺侮我,我倒要看看,我今天要了你这条贱命,你那个主子能拿我怎么样!” 牧云菲虽然是个绣花架子,但毕竟也正经请过武打师傅的,拼尽全力一掌袭出,若真打在毫无功夫的奈奈身上还真是要伤筋动骨的。 阿布连忙伸手去拦,未及他碰到奈奈,一只玉制的杯子自里屋窗台飞出,直直弹在牧云菲的掌心,触及之时一声脆响,待到杯子落地摔得粉碎,牧云菲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手掌的骨骼被震碎了好几段,牧云菲疼得尖叫连连,跟随她而来的侍从连忙拔刀入内。 屋内一声断喝:“谁敢造次!” 立时满院隐于墙头的暗卫都拔刀现身,数量足足比对方多了十倍不止。 牧云菲捂着手掌疼得撕心裂肺,西野云骥却与上官蛮儿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站在那儿,西野云骥的还绞着上官蛮儿的一根衣带把玩着,全然没把重伤的她当回事。 牧云菲强忍着剧痛爬起来,痛哭流涕的像西野云骥诉苦:“云骥哥哥,我的手骨碎了。” 西野云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反而探寻的看向身旁的娇妻,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蛮儿浅浅一笑,稀松平常道:“方才我正与爷在屋内说些体己话,没想到这院子里竟有人动武,是以本能地掷出一只杯子,伤了牧云小姐还真是不巧。” 牧云菲听闻是她打伤了自己,蹭的起来就冲着她怒吼:“你胡说!什么不巧,你分明是故意的!” 蛮儿却不在意的耸耸肩:“啊,也能这么说,我的确是有意要掷出暗器袭击我院内的匪徒,牧云小姐要怪,只能怪自己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动武了。” 牧云菲几乎要被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气疯了:“你,你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的丫鬟对我无礼,我才着意教训她一番。” 此时西野云骥却冷冷的开了口:“本王府上的丫鬟有礼无礼与你何干?可是又忘了规矩了?本王原以为派遣一个教养嬷嬷上门训诫一番应该会让你懂得规矩,看来是本王想错了。” 牧云菲没想到西野云骥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更加委屈地哭道:“云骥哥哥,你怎么这么说,她占着你的宠爱有恃无恐的欺负我,连她的丫鬟都敢折辱我,你不替我出头,还威胁我,要罚我。” 西野云骥最听不得她人编排蛮儿,明眸骤冷:“你口中的她,是本王的王妃,是西尚最尊贵的女人,更是本王心尖上的人。她愿意如何有恃无恐本王都不介意,都会惯着她,这与你何干?” 38.解毒之法 牧云菲本来是想乘机给上官蛮儿上点研药的,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直接就是厉声训斥,张口结舌道:“可是,可是——” 西野云骥的口气更加冷冽三分:“没什么可是,若不想在失了颜面,或是再如何伤筋动骨,就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否则本王不敢保证,还能不能容忍一个挑衅我的妻子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 他眸中突现的杀意让牧云菲一阵胆寒,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西野云骥见她终于有些认清现实了,嗤笑一声:“还有,本王没有什么异性姐妹,你当称呼我一声齐王殿下。” 这话说得直白,丝毫余地不留,牧云菲吸了一下鼻子,终于不敢再造次。 西野云骥携着蛮儿坐到了石凳之上,冷冷的开口:“所来何事。” 牧云菲怔了半晌才应道:“我来送佛经给殿下。” 随她而来的侍女连忙将佛经往前一送。 他却不让人接过,冷淡的目光落到了佛经上头,口气有些微冷:“本王让你抄写经书是何缘由?” 牧云菲涨红了脸,见此处还有这么多的下人在,窘迫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是,是我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王妃。” 他的声音却更冷了几分:“既然如此,这经书你为何交于本王?” 牧云菲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抗拒到了极点,却不敢不从。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蛮儿不情愿的小声道:“王妃,是牧云菲没能教导好侍女,让她冲撞了您,这经书就当是我的赔罪,还请王妃接受。” 蛮儿自然没有什么心思要与她周旋,给奈奈使了个眼色,奈奈伸手接过她的侍女手上的经书退到一旁。 牧云菲也不敢再逗留,连忙起身,由侍女扶着离开了。 西野云骥等她走远,方才轻咳了几声,摆手让众人退下。 院子里又只剩两人,蛮儿连忙再替他探脉,他摇了摇头表示无恙。 蛮儿默了半晌,终于抬眸目有深意地看向他:“上回牧云端险些丧命替你拿回来的密卷,可是彼岸花毒的解毒之法?” 西野云骥沉默不语,想要离开。 蛮儿却追了上去:“这解毒之法与我有关是不是?或许还有些风险?” 西野云骥沉下目光,有些黯然:“我不想你为了我冒险。” 蛮儿知道他在怕什么,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不会死于替你解毒,你只管将解毒之法告诉我。” 西野云骥皱眉:“解毒之法凶险万分,你如何能肯定” 蛮儿却非常笃定:“我便是知道,而且非常确定,我一定不会因为替你解毒而死。” 西野云骥犹豫了半晌,对上小姑娘坚持的眼神,缓缓道:“解毒之法是,令璇玑功法已至大成的女子与我换血,再独自运行璇玑秘法,将彼岸花毒化去。” “换血之术本就凶险万分,再加上刚刚换了血就要运功解毒,若你的身体有丝毫承受不住,未能及时解毒,便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命,让你冒这样的险。” 上官蛮儿却突然认真的问他:“西野云骥,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你的妻子?” “自然,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那夫妻之间,是不是该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蛮儿......” 蛮儿眸光灼灼,眼波流转:“若是我替你解毒,便是有五成凶险,若是我不替你解毒,那你便是十成十要死,我们为什么不能搏一搏这五成的生机呢?” “再说你这个毒我也有几分责任,若是你未动情,这毒或许会一直隐于你的血脉之中不会发作,既然如此,我便有义务替你解毒。” 西野云骥依然有些踌躇:“你确定你不会因为替我解毒而出什么意外吗?” 蛮儿肯定的点点头:“真的,你相信我,璇玑之人可探天机,我绝对不会死于替你解毒的。” 西野云骥深吸一口气,将小姑娘揽进怀中,小姑娘却神色凄然,盈盈笑意之下却美目蒙雾。 不会因为替你解毒而死,却也注定活不过死于盛年。 几日之后,蛮儿受到了同门师兄,鬼医松吹送来的信件,心下大喜,兴冲冲地去书房寻西野云骥。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道:“我师兄来信了。” 西野云骥揽过娇笑的小姑娘:“说什么了你这么开心?” 笑颜如花的小姑娘几乎要欢呼雀跃:“师兄说寻到了血幽藤的踪迹。” “血幽藤?” “嗯,是能够使血液融合的神草,是换血所必不可少的装备。” 原来是为了他啊,看到小娇妻这般在意自己,西野云骥嘴角一勾:“就这般开心。” 小姑娘眸中的光彩更甚,一脸梦幻的希冀:“当然了,我学医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换过血,这可是头一遭,还是我亲身尝试,自然兴奋。” 西野云骥刚刚在心头燃起的感动的熊熊大火就这般被浇熄了一大半,这鬼丫头,合着拿自己和他的命做实验呢? 上官蛮儿自然也发现了他僵住的笑,瞬间敛了神色,深情道:“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爷的毒可以解了,小女,甚是欣慰,甚是欣慰哈。” 西野云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鬼丫头,骗人也不走心。 心里怄的慌,偏生她又在他怀里一阵阵憧憬,白玉般的小耳朵都乐得有些发红,心念一动,就贴了上去。 “啊!谁让你咬我耳朵的!” “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我情不自禁就啃了上去。” 又羞又恼的小姑娘哪里肯吃这个亏,扒着他的衣襟就要咬回去,他自然闪躲着不让她咬,两人闹作一团。 前来传话的阿布刚刚迈到门口就光速的转过身去,干咳了两声道:“爷,牧云家的八小姐又来了。” 八小姐?蛮儿在西野云骥怀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牧云菲,脑袋一阵一阵疼,这极品绿茶还真是阴魂不散。 气恼的用眼神剜着招蜂引蝶的罪魁祸首。 被无辜牵连的某人一脸委屈,还没说话,就见小姑娘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39.赖上门 话说那日牧云菲回府之后,足足哭了一夜,却也不敢声张,生怕今日之事再传到五哥牧云辉的耳里,那她只怕又要被送到家庙抄经,甚至更惨。 是以她只敢让丫鬟从府外寻了个大夫过来替自己治疗手掌,没想到那上官蛮儿看着天真无害的样子,出手竟然这么狠厉,直接就是震碎了她的指骨,若非牧云家的续骨膏疗效好,只怕是要留下后遗症。 身为女子,若是手掌落下了残疾,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皆不能再有造诣,等于就是毁了前程。 牧云菲恨恨地揪住衣服的下摆,恨意漫上了眸子:“好你个上官蛮儿,竟然这般有手段,成日里在云骥哥哥面前装的温良恭让的样子,心思却这般恶毒。” 远处被咒骂的某人:不过是小小骨碎,一副药膏就能解决的事,要不要说的这般惊天动地?牧云菲哭了一夜,也思索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今云骥哥哥已经被上官蛮儿哄得五迷三道,如果自己再不能寻到时机入住储君府,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夺回太子妃的位子了。 是以今日,她的手掌刚刚拆了固定的木板,换上了轻薄的纱布包扎,便迫不及待地来了储君府,只是她这次却不是来找西野云骥的,而是冲着上官蛮儿来的。 上官蛮儿懒散的倚在上座,三分轻漫三分倦懒还有一分不耐烦。 努力扯着嘴角看着立于面前低垂着眉眼,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的牧云菲,估摸着她在憋着什么坏。 千算万算,没想到牧云菲竟扑通一声就跪倒了自己跟前,泪意瞬间涌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带着哭腔婉转道:“王妃,菲儿自小倾慕齐王殿下,一片痴心,未曾想还未表明心意,殿下竟然就为了两国邦交娶了王妃,但菲儿此生非殿下不嫁,今日斗胆,请求王妃将菲儿留在府中,便是为奴为婢菲儿也认了,只要能让菲儿能够见到殿下,菲儿就满足了,还请王妃恩准。” 饶是早有准备,上官蛮儿依然没办法消化这么劲爆的剧情。 这牧云菲,看着也长得挺机灵的样子,平日里说话也是刁钻的狠,本来应该是挺聪明的人,怎的这般愚蠢。 对着正室嫡妻诉说对人家夫君的衷情,还非要人家留下她?这是得多大的脸面啊! 可此事牧云菲也有自己的考量,牧云氏毕竟是南国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举足轻重,而自己是牧云府的嫡小姐,一言一行都关乎着牧云家的脸面。 而她上官蛮儿虽然背靠南国,但毕竟远在千里之外,难以支撑。 自己这般豁出脸面求一个入府的机会,她断然是不敢冒着得罪牧云府的风险来拒绝自己的,只要自己入了府,这日日夜夜都与云骥哥哥住在一处,总有机会离间他们的。 一旁的奈奈可就按捺不住了,登时就怒斥道:“牧云小姐可知廉耻二字怎么写!一个女儿家,再三纠缠有妇之夫就算了,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还不死心,现在还要自荐枕席,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牧云菲也不辩解,神色哀泣地跪在一处,低头不语。 上官蛮儿却给还要开口的奈奈使了个眼色,嘴角戏谑一勾,不怀好意道:“既然牧云小姐这般坚持,我不给个机会怕也是不妥。” 牧云菲低垂的眸闪过一道光泽,到底她还是要屈服。 奈奈急得要冒火,却见主子一拍岸几飞身上前,扯住牧云菲就跃上了屋顶,三两步就冲到了西野云骥的书房门口。 西野云骥正在房内郁闷不已,苦苦思索如何哄生气的小丫头开心。 没想到这个机会转瞬就送上了门。 蛮儿将牧云菲扯进了屋子,西野云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牧云菲一见到西野云骥就泫然欲泣:“殿下——” 没想到还没等她演出被上官蛮儿欺凌的戏码,上官蛮儿就直接上演了欺凌的戏码。 牧云菲被她一通操作几乎吓懵了,她竟然直接扯断了自己的衣带,内里的衣裙瞬间就袒露在了外边,羞得她满面通红,气恼地扯住衣襟:“你干什么?!” 上官蛮儿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了,你不是非他不嫁,求我收你入府么,我现在直接把你送到他面前,你又装什么害羞?不过我可告诉你,今日若是他要你,我自是无话可说,若是他不要你,这追上门纠缠一国储君的女子,我可是要让人丢出门的。” 西野云骥此时也捋清了她们再闹什么,睨了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一样,脸色阴沉。 抬起眸却又对上上官蛮儿犀利的眼神,当下心领神会,沉声道:“把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丢出去!” 那牧云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出了门口,大都的御街之上本就人来人往,此时都围了过来,冲着她指指点点。 她自是羞愤难当,此时被逼上了绝处,反正也是名声尽毁,倒不如就放手一搏。 当下啼哭起来:“殿下怎能如此狠心,明明说要上门求娶,我才委身于你,如今却因为王妃善妒,就要将我遗弃,真是好狠的心啊。” 见众人有几分信了,虽然不置可否,却也有小声议论王妃着实厉害,这侧室被治得死死的也就罢了,如今连这齐王殿下看上的女子,还是牧云府的嫡小姐,都容不下。还这般跋扈,青天白日的,连衣衫都没整理清楚就扔了出来。 上官蛮儿听她如此说都气笑了,又是狠狠剜了西野云骥一样,没好气道:“你都从哪惹来的极品。” 西野云骥又是委屈巴巴:“都怪小爷太过风衣俊朗,才会被人觊觎,夫人受累了。夫人不必苦恼,我这就让人将她捆了丢到牧云府门口,想来不用我们动手,她这条命,就会被牧云府无声无息的处理掉了。” 上官蛮儿却眸光微敛:“动不动就伤人性命,太损阴德了,既然她如此恨嫁,便随了她的心意便是。” 西野云骥挑眉,蛮儿狡黠一笑,附耳过去,西野云骥眉峰舒展,匪气十足的勾起唇角:“一切依夫人所言。” 40.送上门,认错人 正闹得起劲呢,储君府的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王妃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上的人,难掩讥讽。 “牧云小姐,你这般闹也不是个法子,我知道您思慕齐王殿下心切,可您这也得睁大了眼睛不是,如今您自荐枕席却寻错了对象;失了名节清白再来哭求殿下收您,这纵使殿下宅心仁厚,也断不能为了替您遮羞而纳您进府啊。” 牧云菲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竟然这么损,自己拼了名节不要,承认自己和云骥哥哥私定终身,甚至还会被人诟病白日宣淫。 她竟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坐实了自己自荐枕席,不守妇道,对象竟然还是个无名小卒。 牧云菲气得浑身颤抖,几乎是尖声反驳:“上官蛮儿,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是和云骥哥哥——” 上官蛮儿娇笑一声,想看个笑话一样看着她:“牧云小姐,你可别再说您是和殿下春宵一度了,殿下这天未亮就去了六殿下府上议事,殿下的义弟牧云端牧云公子也在场,皆可作证。” 众人此时都议论纷纷,没想到竟有这等荒唐事。这一国储君,觊觎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可竟有这等孟浪的女子,送上门不算,还送错了对象,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择兵啊。 牧云菲听得西野云骥不在府里,惊得肝胆俱裂,怎么可能?她昨夜就派人在储君府等候,看准了西野云骥未曾出府,这才上门来诈的。 当下也顾不得做那副梨花带雨、弱不禁风的可怜相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牧云菲就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休想冤枉我,云骥哥哥分明就在府里,你若是要强行拆散我们,我便一头磕死在这门口!” 毕竟牧云府在西尚声势显赫,还是颇受百姓推崇的,是以这牧云府小姐的话也有人信几分,是以也都上下打量着年轻的太子妃,也没准真是太子妃过于彪悍,强行拆散有情人。 虽说这未曾婚配便有了肌肤之亲多少有些不合礼数,但西尚向来民风开放,且当事人又是一国储君,说白了,那看上了,直接带回府也没什么。 就在这罗生门争执不下的时候,一英俊书生自府内闯出,跪倒在牧云菲面前。 “牧云小姐,是在下心志不坚,以为您真是对在下有意,一时心猿意马,才做出这等损毁小姐名节之事。若牧云小姐不弃,在下定当三书六聘娶您过门,若牧云小姐不愿意,在下便以死谢罪,全了小姐的名节。” 正主寻了出来,大伙儿这下都信了个十成十,交头接耳,直指这牧云菲行迹浪荡,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牧云菲见上官蛮儿竟然还真的派了个书生前来污蔑自己,牧云菲晃荡了一下,几乎要昏厥过去,强撑着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如何认得你!” 那书生一副悲凉的样子:“牧云小姐将在下误当做齐王殿下,自然不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乃是殿下府内幕僚,暂未谋得一官半职,又这般心志不坚,惑于小姐美色,稀里糊涂与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小姐不愿与在下有所牵扯,也属正常。” 那书生突然沉下脸色:“但纵使在下罪大恶极,齐王殿下却是无辜的,殿下今日并未在府内,那书房内只有在下一人,殿下与我有恩,我断不能因为自己的放荡行径而污了殿下的名声!” 话已经说的这般直白,围观的人也看明白了,大概就是这英俊书生恰好在齐王的书房内,牧云菲想要勾搭齐王,却误打误撞勾搭了这名书生。 哎,这西尚儿女率性而为,青天白日看上眼私定终身的都有,何况还是这样美丽的女子上门勾搭,这书生一时意乱情迷再正常不过了。 牧云菲见事态发展成这样,这才真的慌了。一个幕僚?连官职都没有?这是什么卑贱之人,竟然也敢对她攀三污四,只怪此处人多,不宜动手,不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解心头之恨。 其实方才她谎称自己和西野云骥私相授受也不过是一时情急做出的应对之策,就想着最后一搏,丝毫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此时若西野云骥在府中,自己或许还可辩驳一二,若当真不在,那便是百口莫辩了。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身后的来人更是给了她一记重锤。 “还真是碍眼啊。” 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冷傲不失谦和,但不怒自威,这样的语调,除了她最惧怕的牧云家被过继出去的庶子,牧云端,还有何人? 这牧云端本就心狠手辣,妖异诡诈,更别说和自己的母亲还有杀母之仇。 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却更受打击,直接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面前正是西野云骥,戏谑地睨了她一眼,眸中毫不掩饰的邪妄和戾气轻松地镇住了全场。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让府里出了这等腌臜事,脏了夫人的眼。” 声音不大不下,却难掩狂傲,淡漠地看着管家。 管家满头冷汗,这事发突然,他也是始料未及啊。 西野云骥此时一出现,围观的民众心里就有了答案了,看来还真是这牧云小姐恬不知耻,不仅睡错了人,还非要赖着储君府,当真是下作啊。 能住在这御街之上,基本都是官眷或是富商,牧云府想要堵住这悠悠众口却是不易,看来不日这牧云府出了个无耻放荡的女眷的消息就会传遍大都了,对于这种最是注重名声的世家大族来说,倒真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随他而来的不仅有牧云端,更有牧云府五公子,牧云辉。 牧云辉面上依旧是和曦的笑,说出的话却让她一阵胆寒:“八妹还真是执着,愚兄的话,看来八妹是不会放在心上了。” 其实牧云端和牧云辉很像,两个人都是脸上波澜不惊,行事却决绝狠辣。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牧云辉更加端庄持重些,而牧云端却多了一分张扬和邪魅。 41. 天生一对(求收藏) 牧云菲早已惧怕到了极点,但这时的情况已经危急道容不得她退缩了,若她再不想办法扭转局势,只怕是就要被牧云辉送进庵堂蹉跎一辈子了,说不准,连性命都保不住。 牧云菲强撑着爬上前,抓住牧云辉的手:“五哥,这个女人她欺负我,她陷害我。” 牧云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轻声道:“乖,把嘴闭上,我不想在这里见血。” 这般温润的嗓音,落在耳里却是彻骨的冰凉。 牧云菲没想到竟然会到这个地步,张口结舌:“五哥——” 牧云辉却如春风拂面般笑了:“八妹这是逼着五哥当众清理门户?” 牧云菲这下彻底闭嘴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西野云骥偷偷与蛮儿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嘴角,眸中三分得意,七分戏谑。 阿布和奈奈被上官蛮儿的骚操作惊掉了下巴,两人也甚有默契地一对眼:这两人,够狠,够损,够骚气,果真天生一对! 被吓傻了的牧云菲被带了回去,牧云端也辞别了,西野云骥方才牵着娇妻回了府里, 府门一关上,西野云骥就迫不及待的腻上小娇妻,得意的小眼神简直了。 “怎么样,小爷配合得好不好。” 这傲娇的小尾音都给蛮儿气笑了,冷冷一瞥:“甚好,只是爷日后若能少招惹些极品回来,就更好了。” 西野云骥听了此言笑意更浓:“你如此说,可是吃醋了?” 上官蛮儿嗤笑一声:“我为何要吃醋?” 西野云骥眉峰扬起:“我是你的夫君,有人纠缠我,你自然要吃醋。” 上官蛮儿垂眸一笑,颇有几分媚态:“这不叫吃醋,叫宣誓主权,有人胆大包天,竟然敢肖想本公主的男人,本公主自然是要教训一二的。” 西野云骥被她这点子匪气逗乐了,偏又装着赌气的样子:“你就不能承认你喜欢我吗?” 上官蛮儿娇媚的凑上前捧住他的脸:“这么标致的爷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为什么要吃醋呢?你若无意,我自然不需要在意这些人;你若有意,那我放手便是了,倒也犯不着吃醋。” 西野云骥颇有几分玩味的看着她:“你这是在告诉我,若是我染指他人,你便会离我而去吗?” 她却十分坦荡:“自然,卿既无意我便休。” 西野云骥凝住了笑意,突然将她拉进怀中:“我不会,我既然认定你,那这辈子就只有你。” 上官蛮儿想到那个预知梦,垂下眼帘,有些默然:“一辈子这么长,说这些话为时尚早吧。” 他却以为她是不信,右手指天,一字一顿道:“我西野云骥对天起势,此生若有负与你,便——” 她却急忙阻止:“不要说,我不喜欢听这些话,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尽管他比自己大了十来岁,但自己死的时候还那般年轻,想来他也正值壮年,若让他就此成为一个鳏夫,倒是不美。 西野云骥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又变回那副痞笑的样子,咬着她的耳垂道:“我有一点小礼物要送给夫人,不如随我去看看?” 不等蛮儿反应,便揽住她的腰,带她回到了海棠苑的院子里。 饶是早有准备,上官蛮儿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一院子的珠玉手钏,各色珍宝头面,项链耳饰的,钗环吊坠,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被晃花了眼的蛮儿半晌才回过神来,生硬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西野云骥,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充斥着暴发户土财主的气质。 “这些是小礼物?爷这是要改行开个珍宝阁吗?” 西野云骥也是第一次如此取悦一个人,这主意,还是这某个万年单身狗教的,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有些不好意思道:“咳咳,这些只是附带的,锦上添花之物,正经礼物在屋里。” 蛮儿压了咽口水:“附带的?这么多吗?” 倒不是说这些东西有都值钱,毕竟金银这等身外物与他们这一类人不过浮云,只是这么大的手笔真的要赶上寻常官宦人家嫁女时备下的嫁妆了。 守在院子里的阿布瞥了一眼骚断腿的主君,咽了口唾沫插嘴道:“这不是上回那个不开眼的点妆阁老板纵容牧云菲那个丫鬟冲撞了您吗?主君就让我们把铺子里的货物全部买了下来,连铺子都收了回来,把那老板赶走了。就这些,都是那老板的库存。” 蛮儿戏谑一笑:“看来我这恃宠而骄的恶名是要坐实了。” 西野云骥嘴角轻勾,邪妄不羁之气尽显:“本来早该给你的,可是我特意命人为你打造的头面还未制好,所以就在库房里放了些日子,今日一道拿来给你,跟我来。” 西野云骥拉着惊呆了的小娇妻进了屋子,桌上早已放了一个打开的锦盒,里头是一套鎏金海棠头面。 蛮儿上前细看,虽与之前在点妆阁看上的那套有些相似,但这套显然多点缀了许多的宝石,华贵了不少,却又点得恰到好处,华而不俗,媚而不妖,倒真是颇有品味。 蛮儿捻起一只钗环缓缓插在髻上,幽幽的说了一句:“没想到爷对这些女儿家的饰物也颇有研究。” 西野云骥肆意一笑,替她将钗环正了正,咬着她的耳朵:“研究谈不上,不过是为了讨夫人开心在司造访与师傅说了几回,想来这天资聪颖之人做什么都更容易些吧。” 蛮儿又是撇撇嘴:“夜郎自大。” 二人正说着,阿布却急急来禀报:“爷,夫人,三皇子遣人来请你们入宫,云歌公主出事了!” 此言一出,二人立即变了脸色,西野云骥还镇定些,蛮儿却立即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布神色凝重:“云歌公主昨日女扮男装出行,在酒楼喝多了,和人起了争执,推搡间自栏杆坠下,索性只是二楼,伤势不重,却不知为何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西野云骥与蛮儿对视一眼,立即到:“备车,进宫。” 刚出了门又回头对阿布道:“你去指挥阿端一声。” 42.情难自抑 来福宫,公主殿—— “怎么样了?” 西野云骥带着蛮儿疾步而来,殿里的下人都被叫了出去,至于西野云策在殿内来回踱步。 云策见到他们连忙迎了过来:“二哥,二嫂。” 西野云骥看了一眼榻上面无血色的妹妹,沉下了眸色:“云歌怎么样了?” 云策满面愁容的的摇了摇头:“外伤不重,就是昏迷不醒,脉象也越来越弱,那些庸医看了半天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西野云骥回头看向忧心忡忡的小丫头:“蛮儿。” 上官蛮儿会意,连忙上前探脉,又看了她的眼睛和舌苔,神色有些凝重。 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我要替她宽衣检查。” 二人闻言便退到了外厅等候。 蛮儿解开她的衣襟,果见胸口又青紫瘢痕,肌肤之下,犹可见有细小东西在蠕动。 上官蛮儿沉下眸色,替她拢好衣服,将他们叫了回来。 “如何?” 蛮儿叹了口气:“她伤势不重,昏迷不醒,是因为中了蛊毒。” 西野云骥一听到是中毒就想到了星衍教:“蛊毒?可是他们的毒?” 蛮儿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苗疆一带的蛊毒,我曾在我师兄鬼医松吹哪里见过的一种蛊虫。” 西野云策错愕:“中了蛊毒?怎么会?那可能解毒?” 蛮儿眸光冷淡,眉梢也有些疲惫:“如果时间充足,我自然可以寻来专门引出这种蛊虫的药草来驱毒,但云歌现在的脉象已经微弱,想来是体内的精血被蛊虫不断吸食的缘故,若再拖下去,只怕性命有忧。” 云策连忙道:“是什么草,我立刻让人去寻。” 蛮儿却丝毫没有期待之色:“这连心草生在极北苦寒之地,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就是需一名内力深厚的人来帮她,解毒过程,有些凶险。” 蛮儿耐心解释道:“这南疆蛊虫嗜血,也容易被内里催动,需寻一名内力深厚,体质强壮之人,割破手掌心,再将云歌的手腕划破,同时置于药水之中,同时催动内力,引气血翻涌,将蛊虫诱出,这蛊虫一旦落于药水之中,便会立即化作黑水消逝。” 西野云骥闻言立即挽起了衣袖:“我来。” 蛮儿晦暗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不行。” 西野云骥立刻会意,他体内本就有剧毒,自然不能替她解毒。 蛮儿抬起眸:“我来吧,我来替她引毒,你们将这几颗补血的丹药化在水里,在边上守着,若我二人中有人失血过多,便灌下一碗。” 又转身看向西野云骥:“你在一旁守着,若我体力不支,便及时替我输送内力,断不可让我昏迷过去,否则蛊虫重新回到她体内,下次再想引出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西野云骥却不同意:“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 蛮儿轻笑,让云策去取水,自腰间取出短匕准备消毒:“我不会有事的,你忘了?” 蛮儿略带深意的眨了下左眼,璇玑之人,可探天讥,她的结局,早已入梦现象,是注定的。 没想到他还不肯,一把抓住她持刀的手,眸色冷沉:“便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要一次流失这么多的鲜血,同时还要损耗内力,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损耗。 我手下武功高强的大有人在,我立刻让人去寻合适的人来。” 云策也没有动身,为了就自己的妹妹让蛮儿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却是不妥当,此时只恨自己平素重文轻武,是以内功低微,不能替她引毒。 这边蛮儿和西野云骥还在争执,却有一人缓步而来,眸色复杂,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之人:“我来。” 蛮儿错开西野云骥的脑袋看去,这深情款款,气质风雅,又带着一丝忧郁的,可不就是那个让云歌伤心的负心汉,牧云端吗? 怎么,看到心上人中毒,生命垂危,又知道心疼了?啧啧啧,口是心非演的可真好啊,居然还真能把那杯绿茶端回家。 牧云端缓步上前,半跪在榻前,苍冷的指节抚上她的眉梢,眼底氤氲着雾气,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淡漠,还真是隐忍啊。 西野云骥沉重的看了他一眼,似有挣扎不忍之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转过身看向蛮儿:“去准备吧。” 蛮儿回过神来,连忙取出火烛,将短匕细细消毒过后,放在干净的纱布之上,又将补血的丹药取出化了几碗,最后将药水端上,准备解毒。 锐利的刀锋划过云歌的皓腕,她的眉心轻蹙了下,牧云端立时眉梢狠狠一颤,却最终未置一词。 待到蛮儿替他划开手掌之时,他却纹丝不动,好像受伤的不是他的手一般。 蛮儿总觉得在这苍凉的牧云端身上嗅出了一丝悲凉的气息,无端也叫人感伤几分。 牧云端的内力很深厚,又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二人的血刚刚在水中相融,云歌体内的蛊虫便兴奋的躁动了起来,纷纷往手腕的伤处涌去。 云歌痛苦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边上的牧云端便更加苍冷了几分,眸中隐约可见戾气与杀意。 蛮儿叹了口气,取出金针替云歌施针,将蛊虫窜过的位置封住,防止蛊虫在逆流。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蛊虫才悉数清除。 蛮儿替云歌一把脉,松了一口气,开始着手替她包扎。 待到要替牧云端包扎的时候,他却和熙一笑,只是笑意丝毫未到眼底:“小伤而已,不劳烦二嫂了。” 西野云骥却沉声道:“包扎完才能走。” 牧云端不再坚持,乖乖的让蛮儿包扎了,还灌了一大碗补血的药茶,方才要起身离去。 正在给云菲喂药茶的蛮儿赶紧叫住他:“哎,等等,她马上就醒了,你不再等等吗?” 这话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没想到牧云端却拒绝了:“我府上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离开前略有深意的看了西野云骥一眼,西野云骥垂了下眼帘,便是同意了,他便径直离开。 蛮儿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 43.起了杀心 这边云歌喝了药很快就行了,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几人:“你们怎么都来了。” 蛮儿瞥了她一眼:“你中毒昏迷了许多天了,幸亏——” 西野云骥却打断道:“幸亏你二嫂来的及时,不然你这条小命还不知保不保的住,你最近到底惹了什么人,竟然狠到要给你下毒?” 蛮儿与他对视一眼,知道他是要自己瞒着牧云端来救她之事,便怏怏地闭了嘴,不再多言,心里却十分惋惜,明明是情深义重的两个人,却偏要这样误会。 西野云歌听闻自己被人下毒也十分惊异,摸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有谁,就是前两天牧云菲来找锦贵妃那个老妖婆,被我碰上了,就争执了几句。” 这二人自小不对付,有所争执是常有的事,甚至都有大打出手的时候,当然,多数是云歌出手打她,然后她哭着去告状,最后连累云歌受罚。 西野云骥皱眉:“你又找她麻烦了?” 云歌冷哼一声:“是她恬不知耻,日日来纠缠那个老妖婆,要她求皇上将她赐给你做侧室,我自然看不过去,不刺她几句不高兴。” 西野云骥沉下眸子:“当真只与她有所争执?” 云歌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西野云骥眸底泛起血色,狠厉的眸光一闪而过:“我本以为丢给她一个风流书生来恶心她已经够了,没想到她得寸进尺,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蛮儿歪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有很快垂下了眸子,眼底是一丝酸楚,到底是权力顶端的男人,生来就是一身狂傲,骨子里的狠厉磨灭不去。 再抬起眸却发现云歌不住地朝门外张望,眼里的期望显而易见,云策自然也发现了,两人都讪讪的别开脸不去看她。 回程的马车内,当心事重重的小丫头第五次偷偷拿眼角瞄自己的时候,西野云骥突然凑到她眼前,猝不及防地啄了一下她的眉梢。 揪着她的小辫子问道:“做什么老是偷偷看我,有什么就问。” 上官蛮儿也不否认,琉璃眸敛着光,顺势跌到他怀里悄声问道:“那牧云公子分明就是对云歌情深义重,为什么要故意装作对她无意的样子。” 西野云骥早知她想问这个,摸了摸她的脑袋:“自然是有苦衷的。” 蛮儿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是爱她的吧,那眼神,多深情啊,藏都藏不住。” 西野云骥蹭了蹭她的眉心,眸光灼灼:“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见不得她饱受相思离别之痛,宁愿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让她死心,总好过在他们修成正果之后,他先走一步,留她孤苦一生的好。” 蛮儿微扬黛眉:“你说的苦衷,可是他身上的隐疾?” 西野云骥笑笑:“你果然看出来了。” 蛮儿点点头:“上次替他疗伤我就发现了,他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吧。” 西野云骥叹了一口气:“是不容易,若不是为了替他母亲报仇,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吧。” 蛮儿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其实,也不是就真的药石无灵了。他生来就带有胎毒,体质燥热难耐,内里却又虚空,想来是他母亲在孕期服食了过多伤胎之物所致,确实是凶险万分。若是他现在还处于幼年,那存活的可能性确实太小了,但他偏偏活到了这个年岁,倒是有几分希望。” 西野云骥有些诧异:“当真可以治愈?” 蛮儿摇摇头:“不然,只是取长补短罢了,以身体的长处去弥补亏空的地方,这样一来,人定是要有所亏损的,但若治疗成功,便可得享天年。” 蛮儿耐心道:“他体内的胎毒乃是热毒,偏偏他长年修习寒性功法,且内力精纯,已至大成,恰恰抑制了他体内的胎毒。这也是他为何到这个年岁还未毒发身亡的缘故。” “目前他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是胎毒,而是他先天不足,心血少,且经年累月的拼杀累下了不少暗伤,是以体内亏空得厉害。”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应当是想办法弥补他身体的亏空,只是能够弥补心血的药草生来却带有另一种毒性,此毒不致命,却偏偏损害一个人的眼睛,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若要治愈,只怕是要双目失明。” “只不过是舍弃一双眼睛,便可得享天年,想来他应当不会拒绝吧。” 西野云骥眸色微凉:“日后会不会拒绝我不知道,但目前却是绝对不会拒绝,因为他还背负了血海深仇未报。” 蛮儿微怔:“是他母亲的仇吗?那不就是牧云菲的母亲,她早就病逝了吧?” 西野云骥嗤笑一声:“呵呵,病死,她想得美!” 蛮儿睁大了双眼:“这是他动的手啊。” “自然,用了蝎毒,让她尝够了足足一个月的万爪扰心之苦,方才撒手人寰。只是他的仇人却并不止这一个,也罢,我便加快手脚,尽快助他将此仇了结,方能安心续命。” “嗯。”蛮儿垂眸,有些兴趣索然。 西野云骥听到她淡定的应了一声倒颇为意外:“嗯?我以为你会说些恩恩相报何时了的话。” 蛮儿失笑:“开什么玩笑,既然是可以以命相搏的血海深仇,那自然是要有个了结,如何能放下?” 西野云骥捏住她的下巴:“既是如此,为何你对上官婉和凤若曦那么宽容,牧云菲嘛,你倒是有创意。” 蛮儿十分嫌弃的晃了晃脑袋:“因为她们的手段太低劣了,入不了我的眼,自然也伤不了我的人,和她们计较,跌份!” 蛮儿突然眸色变幻,冲他娇媚一笑:“更何况,上官婉和凤若曦纠缠你的时候,你还不是我的人,我为何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与她们计较?” 这撩得猝不及防,他几乎错不开眼,手上微微用力:“你这是承认小爷是你的人了。” 蛮儿姿态肆意,眸光四溢,晃在了他的心上:“自然,所以除非是你主动,否则敢来明目张胆和我抢人的,我自然要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44.太过仁慈 西野云骥就喜欢她这副肆意的姿态,眸中有光,眼底有笑。 眸色骤暖,眼底有几分缠绵之色:“我这一辈子,只会对你主动。” 蛮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才不信呢,先头那个你'主动'回来的,这会儿还塞在牧云公子府里呢。” 西野云骥却狡黠一笑:“本来就是他算计回来的人,我替他担了这许久的罪名已经很对得住他了。” 思及新婚夜的那一顿鞭子,西野云骥只觉得仅仅是把凤若曦塞回给他太过仁慈了。 见蛮儿懒懒的不说话,又凑上去咬她的耳朵:“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情入肺腑,无药可医。” 蛮儿听得此言颇为好笑地对上他的眼,突然低头一声娇笑,嘴角还有一丝戏谑:“可是爷方才也说牧云公子爱慕云歌,但苦于年岁不长所以一直隐忍,这般爱而舍之才是深爱。那爷一样也身中剧毒,却依然从南国将我强娶回来,就不怕若有一日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会伤心一世吗?” 西野云骥揉了揉她的精致的耳垂,笑意缱绻:“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我自己死在你前头,定会陪你长长久久。” 蛮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难得这般正经,又低头窃笑,幽幽道:“罢了,反正我也注定活不长久,倒是也不甚在意夫婿是否康健,不过你这毒,我定会帮你解的,放心吧。” 西野云骥眸光狠狠一沉,“注定活不长久”这几个字像在他耳里炸开了一声惊雷,思及她是可探天机的璇玑之人,此言绝不是空穴来风,猛地起身扣住她的双肩:“你说你注定不寿是什么意思?” 蛮儿惊觉失言,只得故作神秘地笑笑:“嘘,天机不可泄露。” 说着便要凑上去亲他,想着让他忘了这事。 可他岂能不知道她在掩饰什么,眸里的冷沉丝毫不减,轻轻避开她的唇,声音都有些微颤:“蛮儿......” 蛮儿见搪塞不得,捧住他的脸:“好了,既然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就不要让它影响我们的心情了吧。这世事难料,兴许我有什么别的造化也说不定,也兴许,你都活不到我死的那天,你若是舍不得,便待我更好些。” 默了半晌,有些暗哑的声音幽幽想起:“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蛮儿直视着他,眸中是难得的温情:“嗯,我相信。” 他却更加黯然:“若是护你不住,也断不会让你一人独行。” 蛮儿狠狠一惊,心里登时五味杂陈,直觉让他爱上自己或许是件太不明智且过于残忍的事,万一再有了...... 蛮儿默了片刻道:“云骥,我们暂时先不要孩子吧。” “听你的。” 他将她扣紧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梢,冷沉地望着窗外,眸色变幻未名。 小丫头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突然挣扎着扒拉起脑袋:“爷” 他低头:“嗯?” “我想吃牛肉面。” 他微怔,这丫头怎么就对牛肉面情有独钟,不管是开心了还是难过了,第一件事就是想吃牛肉面。 嘴角划出一个宠溺的弧度:“好,我们现在就去。” 小丫头眉开眼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副姿态如今落在他眼里却又几分悲凉,不知道在她这副没心没肺的肆意张扬背后,却是又如何的千斤重担在心头,又隐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欢离合。 水月楼的膳食想来是极佳的,在大都内也颇负盛名,想来是非达官贵人不如内,却并非这餐馆有什么规矩,而是这里的席面轻易就是千金一掷,实在不是平民百姓消费得起的。 只是来此处点一碗牛肉面,却实在是前所未有。 偌大的二楼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蛮儿丝毫不用顾及旁人的眼色,吃得那叫一个香甜痛快。 满桌的特色佳肴似乎都不及她这一碗牛肉面,直到将面汤都喝干净了,方才慢了下来,执着银箸慢悠悠地夹着其他的小菜,顺便听一耳朵堂下的戏曲。 这水月楼不仅是千金一宴,更是千金一曲,只是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凄凄楚楚的琵琶,偏好那波澜壮阔的筝鸣,轻易将人带入山河万里之境,狼烟四起之境。 西野云骥倒是颇有兴致地瞧着戏台上拨弄着琵琶的蒙面女子。 蛮儿黛眉轻扬,戏谑道:“这天底下的男子果然都一样,就喜欢这等温婉娇媚、风情万种的女子,还得会载歌载舞。说来可惜,我听说这被爷送出去的凤若曦,在琵琶一途倒颇有造诣。” 西野云骥收回目光,轻笑道:“爷可对什么琵琶不感兴趣,若说这娇媚和风情,这旁人却都不及蛮儿万一。” 蛮儿撇撇嘴:“油嘴滑舌,口是心非。” 西野云骥也不辩驳,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名乐师,武功不俗,是暗杀的一把好手。” 蛮儿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寻常女子的力道拨不出这样的乐章。” 西野云骥没想到她早就看出来了,颇为赞许:“夫人这眼力可大有长进。” 蛮儿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托爷的福,我不过是买副头面都能遇上暗杀,也只好警惕些了。” 其实蛮儿只是觉得这支曲子后半段颇有意思才多看了几眼罢了,她向来不喜欢观察这些,毕竟有璇玑功法护体,寻常人也杀不了她,更何况,她也不会死于暗杀。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西野云骥看向那乐师的眸光骤冷:“那日云歌便是在此处受的伤,今日一看,这中毒一事,倒也和此处脱不了干系。” 蛮儿想起了什么,淡淡道:“昔日听闻江湖上有一女杀手,终日蒙面,只一双秋水美目似蹙非蹙,好像就叫做什么澜星。据说就是执着一把琵琶,以弦为兵器,可轻易取人首级,以音浪为媒介,可轻易施毒害人于无形。” 西野云骥也不奇怪她如何知晓这些:“蛮儿见多识广,那我们就试一试。” 话音未落,杯中平静的水面就惊起一滴水珠,西野云骥掌力一震就如利箭般飞驰而出,直直朝着那乐师的命门袭出。 45.肆意张扬 那乐师倒很是警惕,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也宠辱不惊,灵巧一侧,避开水珠,同时指尖一震,弦上三道音浪以千钧之势回击而来,西野云骥轻拍桌面,掌力回弹出去,轻易化去音浪。 那乐师足尖一点跃起,飞身上了二楼,落在他们桌前,妖冶一笑,连声音都妖媚惑人:“二位好眼力,只是不知为何要为难小女子。” 西野云骥瞥了她一眼:“昨日有一二八少女在此处中毒,坠下二楼,可是你所为。” 那乐师心里一惊,右手隐于袖中已经十足戒备,嘴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原来是替那姑娘抱不平来了,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倒是天经地义,只是奴家这条命,公子可要费些劲才能取走啊。” 西野云骥眸色一凛,掌心运气就要出手,蛮儿却不急不慢拦住。 他微怔,蛮儿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一个有妇之夫,不便与外女接触,这点小事,我代劳就好了。” 西野云骥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说,这俨然一副大丈夫的口气是怎么回事,还不便与外女接触,他简直怀疑她还有一本男德没有交给他。 不过看她这般宣誓主权心里又有点小得意怎么破? 只好轻咳两声道:“如此,就有劳夫人了。” “好说。” 蛮儿笑意骤敛,眸中戾气顿显,袖中短剑化出,脚尖一滑,一个反手剑就携着凌厉的剑意袭出,几乎于一瞬间就到了澜星跟前,她慌忙退后,险险躲过这一击,左侧鬓发却生生挨了一刀,顿时青丝飞散。 狼狈不堪的澜星退出三尺远,心下大惊,方才已知这位相公内里深厚,不想这小娘子更是身手不凡,这一刀看似还未尽全力,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却依旧不改妖媚姿态,捋了掳青丝:“这小娘子的功夫好生厉害啊,与这相公倒真是般配啊。” 蛮儿却不吃她这套,翻身一个回旋,又是一个反手剑划向她的腰间,尽管她尽力避开,却还是被迸发的剑气划开了纱裙,雪肌顿时被血染红。 澜星明明受了重伤,却笑得更加妖冶:“小娘子好身手,可惜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我这一身纱裙,是有剧毒的。” 澜星得意的看着这两人,不曾想好一会儿过去了,两人却纹丝不动,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西野云骥低头自顾自地又喝了杯茶,自言自语:“夫人这药茶还真是提神醒脑。” 澜星沉下脸:“你早有准备?” 蛮儿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气:“有备无患嘛,不过用毒来对付我却实在是不明智,我自小替我师傅试过太多的毒物,解毒的丹药更是不知吃了多少,早就百毒不侵了。” 澜星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在戏台上逞强,不愿逃走是多不明智的一件事。 穷途末路之下倒也不是风度:“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西野云骥沉声道:“是谁让你动的手?” 澜星嗤笑一声:“杀手这一行的规矩你知道,别问了,直接动手吧。” 西野云骥猛地捏碎了酒杯,与半空中捞起四溅的碎瓷片,反手掷出,直接穿过了她的咽喉。 第一次在她面前出手杀人,西野云骥扭过头看她。 她却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坐回桌上继续吃菜。 隐在窗外的暗卫迅速入内,片刻间将这杀手的尸体清理干净,这水月楼这么多的仆从,却没有一个人来问过乐师的下落,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回想起她方才与澜星动手时那副肆意张扬的样子,西野云骥淡淡一笑,果然这江湖,才是她向往的地方。 毕竟心里有些事,蛮儿不自觉就吃撑了些,实在不想受马车的晃荡,便决定步行回府。 西野云骥自然是要陪着她的,自然地拉起她的小手攥在掌心,缓慢平稳地踏在微醺的暮色里。 她倒是怔了一下,铁汉柔情,却这般腻歪,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西野云骥见她一路无言,突然问道:“怎么这么爱吃牛肉面?” 蛮儿听了此言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自小的习惯罢了。” 虽是含糊其辞,但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还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抬起眸,却惊觉身边人与那个模糊的身影有些相似。 蛮儿有些慌乱的低下头,难道,这便是自己这般轻易地接受他的原因吗?还是当初那个少年,真的是他吗? 西野云骥知道她在敷衍他,还有些心神不宁,也不追问,只定定的望着她。 是夜,他修书一封,让暗卫送去了南国。 这一夜蛮儿睡得不甚安稳,那个重复多次的梦境,狼烟四起,硝烟遍布,无尽的血色,一袭红衣坠落时绽开的那朵如同绽放的曼珠沙华般艳红的绝美姿态。 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色还未消散,心口还有些血气翻涌 如黑曜石般的眸映入眼眸,驱散了那抹血色,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紧蹙的眉心。 “做梦了?” “嗯~”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小姑娘拖着浓浓的鼻音含糊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扁了下,有些委屈。 艰难地挪了挪,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还不忘在他颈窝上蹭一蹭,又阖眼眯了一会儿,方才被他拖起来用早膳。 桌前的蛮儿却还是有些迷蒙,昨夜睡得不好,眼底的乌青更加醒目了些。 西野云骥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如你今日在府内歇息吧,明日再进宫请脉。” 蛮儿晃了晃脑袋:“算着时间师兄也差不多要到苗疆了,我们也该动身了,还是尽快进宫替父王诊脉,配好丹药才行。” 西野云骥点了点头,又扫了她身后的奈奈一眼:“苗域境内能人异士颇多,不如我给你安排两个身手好的丫头一道跟去吧。” 蛮儿摇了摇头:“苗域凶险,奈奈留在府里,至于人手,我自有安排。” 46. 病重的老父亲 西野云骥见蛮儿说不带上奈奈,有些疑惑。 却见她闲闲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便由两个玄衣蒙面少女自树梢中跃下,单手拂肩一拜:“少宫主。” 蛮儿点点头:“你们跟奈奈下去换上寻常女子的服侍,过两日要随我出行,人前称呼我一声夫人即可。” 又抬着下巴看了西野云骥一眼:“你们当称呼一声老爷。另外,你们这一身江湖气收一收,没得打草惊蛇。” 两人应了是便虽奈奈退下了。 西野云骥低头意味深长的笑笑:“夫人还真是时时都能出乎为夫的意料啊。” 蛮儿连眼皮都没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彼此彼此。” 这样不俗的身手,轻功路数与她如初一辙。 西野云骥挑了下眉峰:“这两个姑娘是璇玑宫的人吧?没想到夫人竟是璇玑宫的少宫主,是为夫失敬了。” 蛮儿却甚是客气:“夫君严重了,不过是区区江湖草莽罢了,与夫君这一国储君想比还是相差甚远的。” 二人相视一笑,这旗鼓相当的爱情,自然更加愉悦些。 清宁宫—— 西王见到他们入宫甚是高兴,连忙吩咐宫人备膳。 西野云骥挥挥手将宫人都叫了出去,便招呼蛮儿上前替他诊脉。 被扣在歩榻之上的西王一脸不悦:“难得进宫一次,话都没说两句就要诊脉,我这毒都这么多年了,那就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蛮儿早已轻车熟路,她已经替西王施过几次针,又服用了许多丹药,如今病情已经十分平稳了。 但今日却蹙紧了眉头,西野云骥自然注意到了蛮儿的表情变幻,是以西王刚要侧目看向蛮儿的时候,他便先行叫住了他。 “近来锦娘娘可安好?这牧云家近来的名声可不大好,怕是气坏了吧。” 西王不屑地哼了声:“就她那个脾气,没事都要生一茬子气,也不差这一桩两桩的糟心事儿了。” 蛮儿示意西王躺下,取出金针来替他施针。 西野云骥轻笑了声:“你也别总气她。” 西王却兴致索然地垂下眸:“朕已经够体恤她了,是她要的太多,也罢,终究她救过你的命,朕忍一忍,便当是还了这个人情了。” 见他不说话,又问道:“这阵子那边可有闹出什么动静?” 西野云骥淡淡道:“小打小闹罢了,我能应付,你别总操心这些,过几日我要和蛮儿外出一趟,怕是没个三两个月的回不来,你若是忙不过来,就把政务多交代些给云策。” 西王看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放心去吧。” 蛮儿收起金针,起身道:“还算平稳,回头配了丹药吃着就是了。” 西王点了点头,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淡淡扫了云骥一眼。 西野云骥知道他有些话要单独和蛮儿说,便不动声色地先到外头去了。 西王毫不掩饰,咳了几声道:“丫头,我这毒压不住了吧。” 蛮儿没想到他也感觉到了,问道:“父王可是有什么不适?” “我这眼睛,越发模糊了,想来是这毒又扩散了些吧。” 蛮儿垂下眼帘不忍去看他,没想到这毒素竟然这么快就压迫到眼睛了。 好一会儿才问道:“父王近来可是动了内力?” 西王叹了口气:“瞒不过你啊,这天家,看着风光,其实危机四伏,刺杀更是常有之事。前几日有人竟深夜闯过重重关卡到了我这殿上,若非是这沙场几十年练出的机警,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蛮儿也染上几分悲凉,只得安慰道:“父王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的。” 西王却摇摇头:“蛮儿啊,我这身体拖不了许久了,往后若是我不在了,这偌大宫廷,便只有你能陪着他了。你可千万保护好自己,别着了那些人的道,别让他像我一样,早早失了所爱,孤家寡人地活着,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提起最钟爱的儿子,西王的眸中有了几分光彩:“这孩子像我,看着放荡不羁,骨子里却是执拗的狠啊,他既然认定了你,便不会再有旁人,孩子,父王就把他拜托给你了。” 殊不知这样的要求落在蛮儿身上却比登天还难,但也不忍心回绝一个挂念孩子的老父亲。 蛮儿真诚道:“嗯,我会尽力的。” 蛮儿随着西野云骥上了回府的马车,西野云骥替她倒上一杯浓茶,方才问道:“父王他自己察觉到了吧。” 蛮儿有些低落,连声音都有些疲倦:“嗯,毒已经蔓延到眼部了,若再不能寻得解毒之物,怕是......” 西野云骥蹙起了眉头:“前些时候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蔓延了。” 蛮儿叹了口气:“就是前些日子遭了一场刺杀,情急下动了些武力,血流加速下,这毒自然又松动了。” 西野云骥眸光冰凉,攥紧了拳头,嘴角狠狠一沉:“看来我近来确实是太过仁慈了。” 蛮儿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皇家也好,江湖也罢,一旦涉及到权利,便都与硝烟弥漫的修罗场无异,他们既然置身于权利中心,便都是身不由己。 默了半晌,蛮儿才道:“爷,苗疆那边,我先派些人过去盯着,我们得先去一趟雪峰,取一株天心草回来。” 西野云骥自然无有不依的,只是对着天心草有几分好奇:“天心草?” “我先头传信与我师傅,细细问过了父王所中之毒,此毒只有天心草能解,但他中毒已深,能否根除还是未知数,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取的此药,试一试总是好的?” 西野云骥立即应允:“好,我们即刻动身,苗疆那边,可需要我的人过去?” “不必了,暂时也没人来抢,我的人足够了,何况还有我师兄呢。”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小手,疲倦的声音里难掩缱绻爱意:“蛮儿,辛苦你了。” 蛮儿狡黠一笑,正了正脸色道:“辛苦是自然的,所以爷也要有心理准备,我的诊金可是很高的,到时候可不许赖账啊。” 西野云骥也勾起了嘴角:“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取便取,想取多少就取多少。” 上官蛮儿抬眸看他,触及他眼底的炽热,却想被灼伤一般躲开,心里只觉得不安。 47.池鱼思故渊 次日一早,蛮儿睁开眼却已经在马车里了,足足愣了半晌,还在某人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才相信这并不是梦境。 睡眼迷蒙地凑到某人面前:“是你把我抱上车的。” 西野云骥一脸的得意:“自然是小爷,昨夜见你睡得沉,不忍心叫醒你,就把你连人带被子抱上来了,放心,你收拾的那些行礼都帮你带上了,人也给你带上了。” 蛮儿凝了下眉头,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人?” 西野云骥将她一头乱发揉的更松散了些:“就是你那两个侍女。” 蛮儿努力回想了下:“你说羽衣和羽轻?” 西野云骥倒是颇为意外:“璇玑五脉中的羽脉?” 蛮儿眨了眨眼睛:“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西野云骥笑了一下:“略知一二,这璇玑宫又五脉亲传弟子,分别为宫商角徵羽,排名不分先后,每一年只收一人,乃是本派弟子比武中的魁首方可入内,夫人身边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蛮儿挑眉:“好说,爷身边的这些个暗卫也都实力不容小觑啊,就说这肖天的功力,怕是与羽衣或羽轻也能勉强打个平手。” 西野云骥不置可否:“我很好奇,你既然是南国帝女,又怎么会成为璇玑宫的传人?据我所知,南国众所周知的璇玑之人,当是南国摄政王,你的皇叔,上官华年。” 纤长的指头抵住他的唇:“嘘,这可是个秘密,我以后再告诉你。” 西野云骥垂眸,忽而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将她猛地拉进几分,猩红的唇抵住她的唇畔:“好,我听夫人的。” 片刻后,蛮儿连耳垂都红透了,羞恼之下只好转移话题:“外头驾车的是阿布吗?” 西野云骥想起这事冷哼一声:“是肖天和肖玄,阿布那死小子求了我一夜,留在府里了,反正带出来也是魂不守舍,没用的东西。” 蛮儿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死活要留在府里,沉下脸:“这死小子,要是敢逾矩,看我扒了他一层皮。” 西野云骥喝了口茶,闲闲道:“他们留在府里也好,正好可以遮掩下我们不在府内的事情。” 蛮儿丝毫不意外他要隐瞒行踪,否则也用不着半夜扛着她出行了。 怏怏地喝了一口茶,这会儿茶温刚刚好,一股暖流伴着馥郁的茶香滑入咽喉,将朦胧的困意驱散了不少。 将头倚在了某人的肩头,漫不经心道:“我们这姓氏却是有些惹眼,出门在外,还是要有个简单点的名字才方便。” 西野云骥深以为然:“这个简单,我幼时曾经听过你们南国的一句诗,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不若我就叫顾渊,蛮儿就叫迟鱼。如何?” 蛮儿略一沉吟,池鱼思故渊,有意思。 脸上却是淡淡:“名字而已,哪有什么行不行的,你说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西野云骥嘴角上扬,邪魅地看着她:“那你喊我一声顾渊哥哥。” 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却眉眼一弯:“渊哥哥。” 这般甜腻的嗓音,倒把他撩得不行,加之紫铜熏炉慢悠悠吐露着安息香,只觉得心猿意马,连心头都燥热起来。 前往雪域的路途并不算近,且为了避开朝堂上那些势力的耳目,又着意往深山老林这样偏僻的地界过境,是以行了一夜,都为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最后只好在林中休整一夜,待天亮再行赶路。 肖天和肖玄二人甚是有经验,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寻了个较为空旷的地界,砍出了防火带,又燃起了篝火取暖。 近来入秋了,深山的夜里又寒凉,羽衣和羽细细的替她在马车里铺好了褥子,又在上头套了绒面的毯子,以供她和西野云骥休憩。 二人刚刚掀开车帘出来透透气,忽闻一阵幽怨的笛声,如泣如诉,音调甚是妖异,四周也有了些风吹草动,几人立即戒备起来。 蛮儿与西野云骥对视一眼,皆是摇摇头,来者并非是对方熟悉之人。 片刻之后,那树影草丛里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如墨的夜色中可见红光点点,像是血红的星辰般熠熠生辉。 西野云骥沉下目光,一把将蛮儿扯到身后:“小心,是狼群。” 数以百计的恶狼从黑夜中走出,火光映照在它们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西野云骥眼中杀机顿显,忽然双掌用力,掌风带动篝火的火花狠狠击出,于刹那间挥向狼群。 恶狼见了火光确实有些停滞,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此起彼伏地嘶吼着,整座山头都弥漫着凄厉的狼嚎之声。 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暗火。 此时隐在暗处的数十名暗卫已经携着弓箭现身,西野云骥也拔剑对峙。 蛮儿盘算了下,以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暗卫对战数百头恶狼,看来是有些胜算,遂暂时按兵不动,观望下四周的异动。 此时一阵诡异的风声鹤唳而起,众人抬头一看,竟有数千只乌鸦迎风而来,黑压压的形成一片暗影而来。 西野云骥眼底血色顿起,一声冷冽杀气令人胆寒,似乎周遭的空气都徒降了几分。 蛮儿嘴角邪魅一勾,眸中的肆意张扬更浓烈三分,似乎还有些兴奋。 “区区驭兽之术,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今儿姑娘心情好,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滚。” 黛眉轻扬,清朗的声音传出几里远,声浪波及之处,鸟兽皆是一阵战栗。 西野云骥侧眸,这小丫头似乎比自己预料中的要强出不少,心性更是坚毅许多。 那笛声道顿了顿,更加凄厉的曲调随之而来。 蛮儿眸色冷沉:“冥顽不灵!” 蛮儿脚心一点,裙摆随之飞舞而起,潋滟起一阵沙尘,巨大的内力引动四周许多落叶,猛地袭出,将数千只乌鸦生生击散。 西野云骥几乎同时拔剑飞出,一路风驰电掣,所行之处皆是激起一阵血雾。 她一身红衣踏风而行,如一道红色闪电般穿梭在暗夜之中,不过片刻便到了那鸣笛之人,袖中短剑早已在手,一个反手剑手起刀落。 笛声戛然而止,狼群和乌鸦没了笛声的控制,立刻溃不成军,四散而去,偶有兽性大发者,悉数被斩于刀下。 蛮儿蹙起眉心,只觉得此处的血腥之气引得她头疼。 48.顾渊哥哥 西野云骥此时已经跟了上来,缓侧眸定定的看着她,颇有些诧异,本以为她生性良善,不是妄动杀念之人,却没想到她在生死关头这般果决。 不过一息的沉默,西野云骥敛起笑意,眸色如墨,定定的望着她:“以后有我在,不许你动手。” 小姑娘却偏要逗他,娇媚一笑,眸中却有几分肆意和叛逆:“可是我喜欢怎么办?” 西野云骥扬起眉峰:“你喜欢什么?杀人?” 小姑娘却晃了晃手指,靠近了他几分,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鼻尖,声线娇媚:“不,我喜欢保护我的男人。” 西野云骥一阵错愕,待反应她说出了什么只觉得慢脑门都是黑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丫头,是不是将自己和她的角色弄反了。 蛮儿却轻蹙眉峰:“怎么,爷是不喜欢蛮儿这般刚强的女子,反而偏爱那些脆弱娇柔的闺阁女子吗?” 西野云骥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只是不想你冒险,我希望你可以依靠我。” 蛮儿听了这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接着不怀好意地拖着小鼻音道:“嗯~那爷就要更努力些了。” 西野云骥被她这一副痞坏的样子气得想吐血,伸出指头就是一个弹指弹在她的脑门上:“哪里学的匪气,天天没个正行的。” 蛮儿瞬间垮了脸,可怜兮兮地捂着脑门,眼底还氤氲着雾气:“说归说嘛,还动手。” 西野云骥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阴恻恻道:“你若是不说,回头我就要严刑逼供了。” 蛮儿生生打了个激灵,连忙缴械投降:“我说我说,都是我师兄的锅,松吹那个花心大萝卜,惯会用英雄救美这招勾搭纯情小姑娘的,我天天跟他在一处研习医术,耳濡目染的,能不学坏吗?” 想了想似乎这么说太过败坏松吹的名声,又拍着胸脯保证:“不过他就是嘴上说说,其实还是个......额......小白,啊,你懂得。” 西野云骥本来听了前半段还只想会会这教坏他的小娇妻的鬼医先生,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心里的小火苗终于燃成了滔天怒火,一把就将某人扛上肩头。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她扛回了马车上:“看来夫人当真需要好好管教了,竟然这般不避忌。” 蛮儿好好地回忆了下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放在拍着他的背辩解:“我是大夫啊,我们师兄妹几乎每天都要互相把把脉,切磋切磋,我自然知道的,哎你放我下来......” 苦求也没用,还是要吃点实打实的苦头才能长记性,若不是她期期艾艾地喊了好几声渊哥哥,只怕是要真真脱了一层皮。 到底是荒郊野岭,西野云骥也就与她闹闹,没有动真格的,省得让边上守卫的暗卫听到,有损她的名节。 蛮儿飞身而起,落在一根枝桠上坐好,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着短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似乎只有远离了宫廷里那些阴险诡诈的斗争,她才能这般自在。 西野云骥与她同坐,静静地望着她的侧颜,眸里满是如水的柔情。 大约十来天的路程,来伏击的各路人马依旧不再少数,蛮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原来他能回到这个年岁,也是不易。 尽管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但一路厮杀过来,一行人也都有了些疲色。 蛮儿就着羊皮酒壶喝了一大口烈酒,呛得咳了一声。 她一向讨厌饮酒,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样辛辣刺喉的东西,酒量也甚是寻常,若不是内里深厚,只怕是喝不了几杯就要醉倒。 但雪域乃极寒之地,只有饮最烈的酒,方能抵挡寒气入体。 西野云骥接过她的酒壶也饮了一大口,蹙着眉头道:“这一路累坏了吧,是不是后悔跟我出来了,一路上都是险死还生,损耗怕是不小吧。” 蛮儿嘴角翘出一个梨涡,看着娇俏可爱,但眸里却依旧是肆意张扬:“后悔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我的夫君,竟然这般遭人恨。” 西野云骥眉峰一扬:“是啊,自一出生就遭人恨啊!也不算冤枉,毕竟这么些年,我染的血腥也不少。” 蛮儿睨了他一眼:“反正横竖他们都是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的,倒也不必手下留情。” 西野云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幸好是你。” 这身不由己的一世,幸好是你,幸好有你。 蛮儿片头看向一望无垠的冰天雪地,目及之处皆是纯粹的白,若不是这极险之境杀机四伏,倒也算是个世间难求的仙境。 眼见着高耸的雪峰越发清晰,刺骨的寒风也越发冷冽,连带这骏马在这雪地里也越发行走艰难。 蛮儿让马车靠边歇息,同时招呼羽衣过来,递给她几个瓶子:“分下去。” 又塞了一个在西野云骥的手里:“这天心草生于雪山之巅,地处极寒之势,周边常有致幻的雾草,这清心丹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西野云骥将瓷瓶塞进怀里,吩咐肖天:“去行李里取出御寒的衣物换上,我们徒步进去。” 一袭雪白狐裘罗裙的小姑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连裘帽和短靴都是如雪的纯白色,几乎要与雪景融为一体,偏生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倒更衬得这芙蓉面娇艳欲滴。 西野云骥嘴角轻勾:“平日里总看你穿一身红,偶尔换了这雪白之色倒也别有风味。” 小姑娘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褒奖,含糊应道:“这雪地里又雪狼,又白额虎,还有黑熊出没,能在这极寒之地存活下来的,都是极其凶猛的野兽,白色能有助于我们隐匿在这雪地之中。” 说话间羽衣带着一个老伯前来:“夫人,这是他们请来的向导,是可信之人。” 那老头单膝跪地一拜:“坤山见过老爷,夫人。” 蛮儿点了点头,羽衣很是谨慎,除了私下喊自己少宫主以外都是叫自己夫人,这带路的老伯则是提前来到雪域的弟子找好的,此时送了过来。 西野云骥淡淡看了来人一眼,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羽轻则端着一个玉盒过来,将盒里的白色往他们身上洒。 蛮儿对上他有些疑惑地眼神:“这粉末可以隐藏我们的气味,我们必须速去速回,无谓与这些凶兽纠缠。” 西野云骥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夫人思虑周全,为夫佩服。” 蛮儿冲他甜甜一笑:“那顾渊哥哥,我们走吧。” 某人触不及防又被狠狠撩了一把,待回过神来罪魁祸首早已走出几步远,便跟了上去,将她的手紧紧牵在手里。 被甩在身后的肖天和肖玄一脸无奈,主子,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这般狗腿真是看不下去啊。 49.我总是要跟着你的 雪域之中确实是危机四伏,看似平静的雪地,随处可见崩塌塌陷之势,更别提伺机而动的猛兽,幸亏坤山老伯甚有经验,竟能在这雪地之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还有一日的路程就能到达雪山之巅了,众人便早早停歇下来,准备养足了精神,次日一早登顶。 西野云骥看向坐在巨石之上啃着干粮的蛮儿:“雪域,你来过许多次吧。” 蛮儿眯着眼看着远处:“,极端恶劣的环境,反而会催生许多特殊的植株和罕见的动物,我以前经常与师兄来此地寻找入药之物。” 想到这一路上察觉到的蠢蠢欲动的暗桩,西野云骥皱眉:“天心草,怕是会有许多人争夺吧。” 蛮儿点点头:“天心草乃解毒圣物,但雪山之巅太过凶险,敢于登顶夺宝之人还是少数,但埋伏在山下,等着杀人夺宝的人却是不少。” 西野云骥淡淡道:“放心,这雪域之中我部署了不少人。” 蛮儿偏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立时就明白了,这雪域之中,她的人也不少。 这鬼丫头,每次当他觉得要接近真实的她时,她却总能给自己更大的惊喜,这时而肆意张扬,时而天真浪漫的表象下,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思及她所言天命之事,西野云骥眸色冷沉,不知南国的回信何时能到。 小丫头喝了许多的酒,也不用内力去驱散酒劲,就这般窝在他怀里沉沉睡了一夜。 登顶之后,西野云骥和肖天肖玄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极寒的雪山之巅,竟然是一片坚硬的地界,丝毫看不见一片雪。 蛮儿让坤山留在原地等候,打了个响指,便有几人自暗处跃下,围住了老伯。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几人前去就行。” 来人皆是白巾蒙面,双手一揖:“属下领命。” 蛮儿与西野云骥走在最前方,几人都含了一颗清心丹在口中,摸索着前进,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断崖。 竟是一处悬空的涯面,看着甚是脆弱不堪,却又能在这凄厉的寒风中存在。 岩壁冰凉刺骨,蛮儿将身上的包袱丢给了羽轻,就要飞身而上。 西野云骥连忙拦住她:“还是我来吧。” 蛮儿却摇了摇头:“不行,这岩壁稍有不慎便会崩塌,只有璇玑的踏雪无痕方能踏壁而上,你在这边等候,待天心草一拔出我就会丢给你,届时如果岩壁崩塌,你们便先行离去,横竖我不会死在这里。” 蛮儿的目光落在了羽衣羽轻身上,有些严厉:“记住,盯着这天心草的人不在少数,不许逗留,立刻带着它回西尚。” 西野云骥沉下了眸光,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天心草一旦拔出,岩壁便会分崩离析,届时她若未能及时纵身而下,怕是要随着断裂的岩壁坠入这深渊之中。 蛮儿足尖一点,飞身而上,所着力之处皆是足尖如蜻蜓点水般轻点,几乎未留下任何痕迹,不多时就到了天心草周围。 天心草后一直剧毒花蛇突然探出了脑袋,吐着蛇信威胁她。 羽衣和羽轻皆是紧张得一身冷汗,面无血色地盯着蛮儿。 西野云骥凝起内力戒备着,若石壁崩塌,便立时纵身接住她。 蛮儿却早就准备,与一瞬之间,射出一枚金针直直刺入花蛇的眼中,花蛇痛的一阵乱摆,蛮儿又朝着花蛇吐了一口烟,花蛇便立时僵硬落入了深渊之中。 蛮儿整个人几乎是凌空而起,素手一捻,天心草便落入了手中,同时足尖轻触岩壁,整个人往后飞出,一个回旋就要落于地界。 不曾想未等她踏实地踩到地界之上,四面八方皆有毒箭射出,众人早已戒备多时,此时立即用兵器格挡。 但蛮儿毕竟身形未稳,几个转身避开毒箭,早已离开地界些许,眼看着要落入深渊之中,连忙将手中的天心草掷出,径直落入羽轻的怀中。 羽轻面色大变,却听到蛮儿坠落前喊出的一句:“立即撤退。” 羽轻咬紧了牙关,眼底翻涌着雾气,将天心草收入盒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西野云骥几乎在蛮儿坠落的一瞬间纵身而下。 蛮儿于一片冰冷的雪雾中下沉,本以为这便是终结,正要阖上双眼,却见那一袭白裘的少年一道跃下了悬崖。 顿时心口处一阵绞痛,几乎要哎出一口鲜血。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温暖的泉水将她湮没,泉水灌入了口鼻,她猛地睁开眼睛,奋力划出了水面。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她不敢去听,不敢去想,只是不断地拍打着水面,在朦胧的浓雾中搜寻那人的身影。 直到同样焦急地在泉水中疯狂找寻的身影映入眼帘,心口的那股血气方才渐渐缓和。 西野云骥亦是在巨大的惊恐中摸索着她的身影,看到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几乎是要热泪盈眶,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正要上前抱抱她,还未触及到她的手臂,就被她一个耳光打偏了脸。 小姑娘气得小脸涨红,眼底是吓人的血色,氤氲着浓厚的雾气,连呼吸都急促的吓人。 忽而又狠狠抱住了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西野云骥也搂紧了哭得发抖的小姑娘,轻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跳下来?” 西野云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底也酸涩难忍:“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不管是生是死,我总是要跟着你的。” 蛮儿听了此言心里狠狠一颤,那股不安又窜上心头,她本是不寿之人,天命早定,若是他当真这般情深意笃,那到了她离开之时,他是否会随她而去。 蛮儿吸了吸鼻子,推开了他,错开眼睛四处查看。 西野云骥知道她不好意思,默默地将她牵上岸,催动内力替她烘干身上的衣物。 蛮儿叹了口气:“真是命大,没想到这样的极寒之地,竟然有一口温泉,若不是它,只怕我们没摔死,也要冻死了。” 西野云骥在她身后替她梳理着乱发,听闻此言笑道:“蛮儿是有福之人,定能逢凶化吉的。” 蛮儿却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才不是什么有福无福的,分明是这老天爷算计好了,时辰未到不收自己才对。但这话是万万不可说与他听得,否则以他这执拗的性子,怕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蛮儿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50.复仇的决心 尽管涯底本就光线昏暗,但依稀可见上方天色渐暗,二人在这涯底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出口,气温又愈加冷冽,只好先行回到温泉便等候。 蛮儿脱了鞋袜将脚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刚有几分惬意,不曾想却又滑腻的东西蹭过自己的脚面,惊得立即缩回了叫,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西野云骥眼疾手快一捞,竟是一尾肥鱼。 蛮儿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细细打量这条鱼,啧啧称奇:“没想到这温泉水中也能有鱼啊,这雪域还真是卧虎藏龙。” 西野云骥也有些意外:“这世间的生物还真是千奇百怪。” 蛮儿附上他的耳际,奶声奶气道:“我饿了。” 西野云骥笑意缱绻地看了她一眼,拔出短匕三下五除二就将鱼料理好了,方才取出火石来起火。 好在这温泉池边还是有许多植株草木,不然连个燃烧之物都寻不见。 到底是这天然的温泉水孕育的肥鱼,味道甚是献媚,蛮儿吃得唇齿留香,时不时还往西野云骥的嘴里塞上几口,脚丫子也没闲着,懒懒地拨着泉水,溅起层层涟漪。 西野云骥心事重重地四处查看,毕竟是险地,还是要尽快找到出口才是,也不知道肖天他们能不能抵挡的住四方的夺宝之人。 蛮儿满嘴都是鱼肉,含糊不清道:“我已经嗅到了璇玑宫独有的冷香,他们来了。” 西野云骥淡淡看了蛮儿一眼,不动声色,看来这丫头行走江湖的能力一点都不比自己逊色。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之后,就有两个一袭白衣的蒙面之人落下,腰上还缠着藤蔓。 见到他们连忙上前一拜:“见过少宫主,见过少姑爷。” 西野云骥颇为好笑的扯了下嘴角,眸光落在身侧的小姑娘身上:“少姑爷,这称呼不错,那天我不想再做这西尚储君了,你便将我带回去,如何?” 小姑娘将吃剩的鱼骨头一扔,慢条斯理的洗了洗手,幽幽道:“爷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将你抢回去。” 西野云骥眸光潋滟:“会有那一日的,不急于一时。” 蛮儿却觉得他全是胡说,哪有人会放着坐拥天下的帝位不要,随她去深山老林守着廖无人烟的璇玑宫的。 却不想一语成谶,以至于多年之后她看见他比她还悠闲地赖在璇玑宫里鼓捣奇门遁甲的时候,还觉得难以置信。 二人皆是轻功卓绝,不过片刻便就着这条藤蔓攀上了雪山之巅。 顶上除了几个璇玑宫弟子再无他人,但冷风携着浓郁的血腥呼啸而来,提醒着他们此处于不久前发生的一场厮杀。 二人踏着积雪下山,漫天大雪早已将罪恶的血色掩埋起来,一眼望去,目之所及依旧是平和的纯白之色,平静而安逸。 肖天等人已经在山下候着了,独独不见羽轻。 蛮儿淡淡看了羽衣一眼,羽衣立即道:“羽轻师姐奉了夫人之名护送天心草,此时由老爷的人掩护着先行回西尚了。” 意料之内,蛮儿点了点头,与他们一道撤出雪域。 西尚,储君府—— 连日的奔波多少还是有些疲倦的,由于行踪隐秘,蛮儿等人直接从墙头翻进了府内,径直奔着海棠苑而去。 没想到刚刚靠近海棠苑,便感受到里头的剑拔弩张之意。 蛮儿与西野云骥交换了一眼,二人都戒备了起来。 此时海棠苑的院门大开,浓厚的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蛮儿眸光一沉,飞身入内。 羽轻所带之人和阿布则与也都受了些皮外伤,皆是一脸的视死如归,与对方对峙着。 而奈奈倒在对方身后,昏迷不醒,身前挡着一只庞然大物,身中数剑,早已奄奄一息。 赫然是蛮儿养了多时的黑熊,塞班。 想来平时都是奈奈喂养它,感情深厚,为了护着蛮儿才重伤至此。 温润如玉的锦衣公子轻掩口鼻,见西野云骥与上官蛮儿前来,如春风拂面般和曦一笑。 “早知齐王殿下身边藏龙卧虎,是以此次在下可是派出了最为精锐的手下前去伏击,却不曾想,王妃竟也这般深藏不露,这过半的暗卫竟然都是死于您手中,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蛮儿怔怔望了浑身是血的塞班一会儿,血染的青砖灼伤了眸。 西野云骥有些担忧地搭在她的左肩之上,没想到她却淡漠道:“你不要动,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她却抬起眼帘,眼底的血色与戾气融为一体,只觉得杀意前所未有的磅礴。 牧云辉对上她冷若冰霜的眸色,竟感到刺骨的冰冷,难以相信这样的眼神竟然来自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蛮儿黛眉飞扬,尽显肆意轻狂之态:“很好,你成功惹怒了我。” 牧云辉心下一惊,不等他反应,蛮儿已经与瞬息之间迸发出无上的内力,指尖数十只金针齐发,瞬间将他的手下击退。 牧云辉立时转动手中折扇,扇间的尖刺现出,往胸前一挡,将将挡去数根金针,未曾想到她竟极快得反手一剑,狠狠的一刀就划在了他的左胸。 雪白的锦衣瞬间开裂,连内里的金丝软甲都现出断痕。 牧云辉捂住左胸,胸口被她的剑气冲撞地生疼,终于忍不住咳出了些许鲜血。 牧云辉邪魅一笑,左手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迹:“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福晋。” 蛮儿斜睨着他,眸中的杀意不减,嘴角一抹讥笑难掩冷傲:“你低估的,是我复仇的决心。” 话音未落,蛮儿反手将短剑狠狠舞出,削铁如泥的短剑携着无上的剑意飞旋而出。 牧云辉边上一名受伤颇重的黑衣人见状连忙飞身去挡,短剑狠狠贯穿了他的左胸,刺在了牧云辉的左肩之上。 牧云辉很清楚,若非这一挡,这一剑便是他此生的终结。 脚掌向后一滑,借着这股剑气的冲撞飞身向后,由几名尚且能够运功的手下携着上了墙头就要逃离。 蛮儿与千钧之际又是数根金针齐发,狠狠刺在了他的背上,那牧云辉顿觉浑身痛痒难忍,强撑着逃离了储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