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为,我,不想让你活 夜已至半,月光清冷地照进崇德殿,寝榻之上,两个身影交缠相拥,更准确地说,是男子紧紧抱着美人儿。 美人儿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皱,柔软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随时都能醒来。没过一会儿,美人缓缓睁眼,清冷的眸子开始时带着一股死寂,呆呆的,静止了好一会儿,随后缓缓抬头,看着头顶那张菱角分明的脸,恨意涌上双眸,半晌,残忍地勾起唇角,无声轻喃:“萧玹,就别怪我。” ...... 第二日,葳蕤宫。 “快来人啊!不好了!贵妃娘娘流血了!快去请太医!”碧荷神色焦急冲寝宫外喊,却在最后一个字喊出时看见寝宫内进了一个人。“喊什么,不就是出了一点血吗?”白倚凝一袭纯白曳地宫装,款款踏进门槛。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让人听了生怕。 碧荷看见来人,浑身轻颤,“皇......皇贵妃......娘娘,我家贵妃娘娘她......她怀着身孕,请皇贵妃娘娘高......高抬贵手,让婢子去请太医吧。”说着就连连磕头。 白倚凝勾起唇角,眼神却在里面的那张榻上,“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又不是不让你请,只不过,现在去请太医,怕是太医到了,也无济于事,本宫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便让本宫来瞧瞧吧。”一边说一边向那张榻子走去。 碧荷惊愕地抬起头,眼角带着泪珠,下意识便要去阻拦,却被白倚凝的内侍拦住。 纱帐之内,蓝雪薇只觉得微凸的小腹阵阵钝痛,外面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放过她腹中的孩子,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求她,自己当年对她也是这般残忍。认命地闭上眼,惨白的脸上渗出了冷汗。原本,她走了,就以为自己赢了,可当萧玹带着最精锐的军队,去攻打虢洲,只为了眼前这个人,她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手轻抚上小腹,镇静道:“我刚刚那碗药,你是不是加了东西?” 外面的人身形一顿,挑了挑眉,“是啊,而且你以后,都不会有孕了。” 蓝雪薇闭了闭眼,“既然达成目的,为何不让碧荷请太医。”蓝雪薇艰难撑起身子,感觉血还在流,便撑开纱帐,凝视着白倚凝。 唇角弧度不变,慢慢弯腰直视着蓝雪薇的眼,白倚凝轻启朱唇:“因为,我,不想你活。” “当初你既然做了,就应该要想到的。五年前,他心里有你,却利用我,憎恨我;五年后的今天,他不爱你了,也许他心里有我,但更多的是占有欲,可我心里有阿盛了。所以说,我们都赢了,却也输了。” 白倚凝起身,疯了一般的地笑了,一边向外走去,刚踏出门口,收住了笑,侧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去请太医吧,走慢些,别摔了。” 身后的侍从愣了,似是没有想到白倚凝会如此,心想着皇贵妃娘娘这一招真是绝情,一来请了太医不至于被前朝那些大臣诟病,二来雪贵妃就算被救回来了身子也会垮了,侍奉不了圣上,真真是妙啊。应了一声,便慢吞吞地走去请太医了。可这个侍从不成想,蓝雪薇 走经御花园,白倚凝仍是觉得心里发闷,喘不上气来,便想着遣散了侍从。侍从们本不愿意,圣上叫他们时刻看着皇贵妃娘娘,要是看丢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啊。 白倚凝似乎看出他们心中所想,轻轻说了句“难道我有跑的资格吗?阿盛的性命还在他手上。”于是侍从们小心翼翼地退下,却也不敢走远,只在御花园外等待。 见他们都走光了,白倚凝轻笑:“呵,在那儿站多久了,还不出来吗?” 假山暗处的人,闻声走出,露出一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阴翳地笑着:“郡主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在下。” “是你!?”白倚凝危险地眯了眯眼。 第二章 你是我的 崇德殿中。 “啪嚓!”茶杯应声而碎,随之传来的是男人极度愤怒的声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啊?一群没用的东西,看个人都看不好,依朕看,你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之前跟从白倚凝的那群侍从全都一直不停地磕头,欲哭无泪,他们也不知道皇贵妃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啊。有的人脑袋磕在茶杯渣子上,头都破了,血流了满脸也不管不顾,只是哆嗦着身子,只希望眼前这位阎王爷给个痛快,千万不要用平日里那些什么残忍恶心的手段折磨自己到死。 萧玹只觉得无比愤怒,那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殷盛的命还在自己手上,她怎么敢。越想越怒,抬起头冲某一处喊道:“去,调东门暗卫,给朕找!皇宫找不到就给朕搜遍上京城!” 只见那处的影子现身,单膝行礼,但是有所犹豫地问道:“主上,东门暗卫是您出行时的贴身暗卫,我们还是......“ “砰!”影子猝不及防地挨了萧玹一掌,身子向外飞去,撞在了门槛上,忍下喉间腥甜,只见龙椅前的人双手撑在案上,咬着牙吐出一些字来:“叫你去就去,朕的命令都不听了吗?!”影子只得起身领命:“属下明白,这就去调集人手。”随即转身,却在看到门口的人影时愣住。 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白倚凝看见眼前的景象,只扯了扯唇角,眼神并没有太多波澜:“呵,这是在做什么?乱糟糟的,还不把这里打扫干净?” 萧玹见到白倚凝,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走上前扣住她的肩膀,一边从头到尾看了检查了一遍,一边略微地焦急问:“刚才去哪了?为何不让他们跟着?你可知我差点就让他们把皇宫都翻一遍了。” 白倚凝望着萧玹的眼睛,抬手把肩膀上及其用力的手掰下来。轻飘飘地假笑着反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差点弄死蓝雪薇,为什么害了她腹中的孩子,为什么给你所有的嫔妃都喝下了绝子汤?” 萧玹皱了皱眉,状似疯魔了一般红了眼,再次扣住白倚凝的肩膀,盯着她的脸,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凝儿,她们与我都全无干系,我只要与你、与你有孩子便好了,你只能永远属于我,你是我的、是我的......“喃喃着紧紧抱住白倚凝,不管怀中的女人是否有所回应,只要她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就是好的。 白倚凝像个布偶一样任由萧玹抱着,毫无神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想起樊临刚刚对她说的话:郡主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找到雍朝宝库的那一枚玉枢令牌才是正经,在下知道郡主想要离开,也想要救虢洲那一位。在下自然会请示长公主殿下请南越的人为他解蛊,等事成,在下也会带郡主离开雍朝去虢洲。 想想他说的话,白倚凝觉得可笑,大燕的人都不可信,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都是那帮疯子一手造成的...... 第三章 时光倒流,一切回到白倚凝十四岁那年,那时候白倚凝只是雍朝四大家族之首白家的正房嫡女,父亲是白家家主,在朝中也也任司徒一职,是正一品的官;母亲是大燕医药世家越家嫡女。十二岁时,仁帝一道圣旨赐婚给了当朝玄王萧玹。 萧玹,先皇后所处,乃是仁帝唯一一个嫡子,。萧玹比年长四岁,女子及笄后男方方可下聘,期间要首的规矩繁多,前前后后得花上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正好等到萧玹弱冠之年娶亲。 ...... 上京城繁华的大街上,有一条冗长的的队伍,排队的人要么就是没钱治病的,要么就是重症难治,来试试运气的。在队伍的开头,是一间医馆,此医馆平日只赠药,不卖药,赠药只赠没钱买药的人,且每五日有一次义诊,是一位白衣戴着面纱的女医,每逢义诊之日,前来看病的人不计其数。因着一开始帮的是穷人看病,因此医馆刚开时几乎无人问津,但总有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能一试,倒是真的治好了,给的药也是好药,不是假药。医馆的名声渐渐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但是也有不少的人只为亲眼瞧上一瞧这位女医的风采,比如现在...... 白倚凝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穿着上好雨丝锦,却在衣服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男子,还十分风骚地用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就像哪家的纨绔子弟,似乎有点眼熟,像是在宫宴上见过,白倚凝心想。面上却不动声色,面纱下的脸象征性地假笑,态度好像很好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病症?把手伸出来,我来把把脉。” 那人听闻要给他把脉,换了一边手撑着下巴,伸出右手,自认为很帅地盯着她。略微轻佻的动作惹得白倚凝太阳穴轻跳,却早已见怪不怪。伸出戴着蚕丝手套的右手轻轻搭在脉门,懒洋洋地问:“公子有什么说说有都什么症状啊。” 那人却说:“我平日啊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见到姑娘之后,就感觉心一直猛跳,脸上发烫,不知得了什么病症。姑娘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快不快?“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右手拉着白倚凝的手腕,左手拉开自己的衣领。 白倚凝的手刚碰上男人的衣襟,猛地一使劲揪住领子,站了起来,运气内力往医馆外一扔,“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声哀嚎“哎呦!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本少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信不信本少爷找人砸了你这破医馆!” 白倚凝站在医馆门口,轻抚手上的蚕丝手套,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一个户部侍郎的嫡子,身后又没有大家族傍身,也不知你哪儿来的底气拆了我的医馆。”低头轻笑,“呵,处理了吧,以后这种装穷装得这么明显的,直接从队伍踢出去。”说罢便有两个黑影将地上的人架走,只剩下这个男人带出来的几个家丁在原地发愣。 处理了杂碎,空气都觉得清新了。吩咐手下挑几个重病等不起的,先行治病,其他的就让他们散了。 等这几个病人的病都看完了,白倚凝便叫人吩咐车马,准备去玄王府。前两天萧玹密探珏王府,为了隐藏住行踪,肩上硬生生挨了一箭,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得好好处理。今天正好要去看看需不需要换药方敷着。今天特地少看几个病人,免得回去受阿娘阿爹的啰嗦。 将蚕丝手套摘下,放进一旁的炉子中烧了,再从医馆的后门上车。 第四章 换药 马车到了玄王府,白倚凝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而后下车。 萧一等在门口,见白倚凝下车,上前接过侍从拿来的小箱子,行礼:“白大小姐到了,王爷在书房等你。” “嗯,麻烦你了。”白倚凝颔首,示意萧一带路。 一路穿过前厅,途经花园,那天被劫来给萧玹处理伤口,天色太黑,倒是没有看得清楚,如今一看,布置倒是别具一格,十分风雅。穿过花园向东便是萧玹的院子,叫做墨轩,院子里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竹子,倒也清幽。 行至书房门前,萧一敲了敲门,沉声道:“王爷,白小姐到了。” “进来吧。”仅仅听到这颇有磁性的声音,便让人觉得有几分心动。 萧一将小箱子交给白倚凝,帮她打开门,待她进去之后便关上。 象征性福了福身,白倚凝抬头望向萧玹,男人的五官似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却隐在阴影里;一双丹凤三角眼,眼尾轻微上扬,眼睛却丝毫不看向白倚凝,盯着手里的公文。白倚凝轻轻摇头,提醒自己不要沉浸美色,自己是来治病的。好看的脸谁都喜欢,可再好看又怎样。 想了想,白倚凝开口打破现下这份的僵持的寂静:“殿下,你的伤......可有按时换药?我......” “你可有办法掩盖伤口,甚至除去那道疤痕。“萧玹抬头,打断她的话。 白倚凝还未摘下面纱,萧玹只能看见她秀气的眉头微皱,似是一个难题。“有是有,但是有两味药只有皇宫里才有,需得去御药房。” 放下公文,萧玹敲了敲桌子,“没关系,你写下来,今晚给你送去,明晚之前,我会派人去拿。”起身为她铺好一张白纸,毛笔沾上还未干的墨,递给她。白倚凝将小箱子放在一旁,看了萧玹一眼,双手接过毛笔,右手执笔,左手轻扶衣袖,举手投足之间十分赏心悦目。 笔尖轻触白纸,写下了“碧血根”“芜香草”两味药,字体并不如萧玹平日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娟秀小巧的字体,白倚凝的字体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笔锋有力而不凌厉。 白倚凝搁下笔,回头看向萧玹,只见他盯着自己的字。轻轻探了探头,柔声道:“殿下?“ 萧玹回神,拿起那张纸,应了一声“嗯”。 “殿下不打算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你那个伤口不算浅的。”白倚凝后退两步,打开药箱收拾出新调配的药膏以及绷带。 萧玹略为犹豫,因知道她的脾气,便转过身背对着她脱了外袍和上衣。前夜受了伤,萧一匆匆劫了她出来处理伤口,昨天和今日又太过于忙碌,尚未换药,衣服也是她来之前才去换下。萧玹盯着自己胸口上方透着干涸血迹的绷带,暗暗皱了皱眉。 白倚凝看他早早脱完了上衣却定在那里不转过身,早没了耐心,绕过他身前,看到那片绷带血迹,抿了抿唇瓣。得,这位爷又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赌气般去打开了书房门,喊来萧一去准备一盆放温了的开水和一些烈酒。 坐在书房一旁的软榻上,等待时愣是没说一句话,萧玹其实不喜欢她这样,奈何自己好像有点理亏。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丫头,过来。” 白倚凝有被气到,没好气地回他:“谁是丫头,当我是小狗啊,招招手就过去。” 等萧一拿来了东西,白倚凝先用温开水把伤口的绷带弄湿,再拆开,最后用烈酒清理伤口,贴上药膏,绑好绷带。期间不算温柔,疼得萧玹眉头直皱,却一声不吭。 等白倚凝都处理好了,收拾好东西,拿起自己的小药箱就要走。萧玹无奈,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白倚凝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个肉墙,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入手却是男人的肌肤,眼睛闪过慌乱,面纱下的脸爆红,挣扎着便要离远点。 第五章 谍令 见她挣扎要走,萧玹无奈只能换成双手揽上白倚凝柔软的腰枝,重重往自己怀里一带,白倚凝下意识用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好巧不巧右手直接压在了伤口上,疼得萧玹倒吸一口冷。 白倚凝见状,慌忙挪开手,却又因触到萧玹赤裸的胸膛,小手紧张地握成拳,见萧玹望着她,不自在地别开自己的脸,眼睛到处乱瞟,磕磕巴巴地开口:“你、你干嘛,快、快放开。” 萧玹看不清楚白倚凝脸上的神色,便起了调笑她的意味,抽出一只手扯下她的面纱,笑着说道:“凝儿,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屋里太热了?” 白倚凝听到这调笑得如此明显的话语,有被气到,猛地把头转回来,想回怼过去,却不曾想萧玹已经低下了头,她一转过头刚好撞上一对漆黑的眸子,鼻尖与鼻尖轻轻相蹭,差一点只要再近半寸不到,两张好看的嘴唇就会相碰。 炙热的呼吸相撞,白倚凝想要别开头,后脑勺却被萧玹早一步扣住,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白倚凝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玹半闭的眼睛,忘了呼吸。 浅尝辄止,不过十几秒,萧玹松开了白倚凝的唇,发现小姑娘似乎忘了呼吸,笑出了声:“丫头,回神,呼吸。” 白倚凝回神,顿了几息时间,发现是自己被占了便宜,因着萧玹伤口在左边,便锤了他右边胸口几下,一边打一遍骂他“无赖”“流氓”。 萧玹拉住那只打自己的小手,再次调笑道:“你和本王订了亲,我是流氓的话你是什么?嗯?” “萧玹,你别太过分!” “好了,不捉弄你了。”萧玹放开她的手,双手改为扣住她的肩膀,拉开了些许距离,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是我的错,我应该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换药的,不该惹丫头生气。今晚我亲自给你送药给你赔礼,可好?” 白倚凝拂下萧玹的手,略为傲娇地别了别脸,“随便你,我该走了,要是晚了,阿娘又得问东问西。” “行,我让萧一送你。” “嗯。” 萧玹穿好衣服,开门唤来萧一,叮嘱他要看着白倚凝上马车,自己先处理了这两天的公文,等会儿回来还有事吩咐。 ...... 白府,倚栏阁。 白夫人越心的近侍竹茹匆匆走进东间,向里间正打着璎珞的人福了福身:“夫人。”白夫人神态如常,对在这儿等待侍候的侍女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 等侍女们都下去了,竹茹走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夫人,长公主密信。” 白夫人放下手中未打好的璎珞,接过信打开来看,看完信的内容,“啪”地一下将信拍在桌上,脸上却毫无波澜。浅浅笑道:“长公主请封了她为郡主,还叫我尽快在白沁蕊那里安插人手,她是想伸手进雍朝的后宫了。” 竹茹收过桌上的密信,拿去香炉里焚烧。“长公主是那位陛下钦点的谍令之主,是大燕所有暗探的主人。谍令创造了十六年了,若是还没探入雍朝的后宫,那才是奇了怪了。” 白夫人端过一旁半凉的茶,抿了一口,回道:“是啊,十六年了,我到这里来也十六年了。” ...... 第六章 美人卧眠,想亲 马车到了白府,缓缓停下,此时白倚凝已经摘下面纱,东西都放在车上,让侍女们拿进去便好。由蝉衣相陪,一路走过前厅,刚想问下自己老爹的情况,就被就被叫住。 听见是阿爹的声音,白倚凝背脊僵住,缓缓转过身,憨憨一笑:“阿爹,早啊。” “哼,早?现在什么时辰了?一大清早就跑没了影,刚刚听他们说你把户部侍郎的儿子丢出医馆门口还让人拖走。本事倒是见长。”白绰远眉目微愠,一下朝就不见了宝贝女儿,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在外面抛头露脸给人看病,想想就很不爽。 “哎呀,阿爹,没人知道医馆是咱家的,而且我去义诊时都戴了面纱了,是那个人非要调戏非礼我,我才把他丢出去的。”白倚凝上前搂住白绰远的左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 白绰远其实也就装装样子,怎么可能真的跟女儿生气,当然自己也知道是别人先挑的事儿。“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凝儿你饿不饿?和阿爹回你阿娘那儿吃饭。”想了想转头交代管家,“去去去,把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叫来。”随即拉着宝贝女儿絮絮叨叨,一路走去倚栏阁。 ...... 是夜。 白倚凝从倚栏阁回到自己的凝欢阁,沐过了身后,翻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医书,便叫蝉衣带着侍女们早早去睡了。披好衣服,吹熄了灯,便拿着小毯子在一旁软榻上合眼小憩,可似乎时间过得太久,白倚凝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幸好现下是春末,倒也无碍。 萧玹来时便从窗外看到了一副美人卧眠图,夜色太黑,白府里高手不少,绕了许久才找到她的院子。几分柔和的月光照在了少女的沉静的面庞,与清醒时相比更添几分清冷,却让人更想接近,想亲。 静静看了一会儿,想要进去她的房间,萧玹四下望了望,另外一边的窗户还开着,便翻窗而入,却鬼使神差地走到榻前蹲下,盯着那张脸慢慢靠近。 好巧不巧,就在萧玹的嘴唇快要碰到白倚凝白皙的脸蛋时,白倚凝纤长的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脸,白倚凝被吓到差点想要大叫,却在看清楚之后马上捂住了嘴。 萧玹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醒过来,心中略为可惜,没有亲到。挪开了些许距离,抬手挡在唇前假咳几声掩饰尴尬。随意扯道:“我见你睡在这儿,怕你着凉,想叫醒你来着。” 白倚凝放开捂在嘴上的手,起身后说道:“是想等你送药来的,这才在软榻上小憩,谁知你这么久。” “御药局药物繁多,且有人看守,就我和萧一两个人去,自然费了些时间。诺,你要的两味药。”将手上的小盒子递给她,白倚凝点了一盏灯,打开来看了看,确认是自己要的两味药,便拿去书桌那边放好。 萧玹见白倚凝不怎么搭理自己,就问她:“丫头,你就不能管管我?我的伤现在还疼着呢。” “怎么可能,我加了止痛的药在里面,你别想骗我。还有,然明天晚上新的药就做好了,但是你明天早上必须换药。” “知道了,明日我会早些来,顺便有一样东西给你。” “那行了,你走吧,还有一刻钟竹茹姑姑就要过来查房了。”白倚凝十分不留情地说完,走上前去把灯吹掉。“殿下,慢走不送。”一边说一边走向里间。 萧玹摇摇头,宠溺地笑笑,“丫头,你还真是无情。” 里间传来一声轻喝:“还不走!竹茹姑姑快到了!” 在这一声催促下,萧玹快速离开。前脚刚走,后脚竹茹就进了院子。竹茹神色闪了闪,往萧玹离开的方向看去,阴暗地笑了笑。 第七章 永远都不要动心 第二天一早,白倚凝起床洗漱后随意用了些早膳,便支开蝉衣她们,说是要研究一种新药,不想要人打扰,随后抱着昨晚拿到的两味药,进了自己的药房。将那两味药依次磨碎,再把昨晚的药膏拿出来,因为药材加入一定要按顺序才能调配成功,因此白倚凝分成了好几个罐子。现下是最后的步骤了,先在药锅中加入昨晚做好的其中一罐药膏,等待稍稍沸腾,再加入碧血根,搅拌一会儿之后药膏就变成了红褐色,这时候加入另一罐药膏,搅拌均匀后马上加入芜香草,再慢火煮至药膏十分粘稠,变成了肤色,就大功告成了。 等到放凉,装进玉瓶里保存,收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白倚凝伸了伸懒腰,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快午时了,正好肚子饿了,先去阿娘那里吃自己最喜欢的玉带虾仁和扒鸭。 出去喊上蝉衣一同去倚栏阁,等进门时,发现几位姨娘和妹妹都在。白倚凝面上未曾表露一分,从容地走到自己娘亲面前,端端地行了一个礼:“娘。”却用眼神询问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回事。 等几位姨娘和妹妹分别向白倚凝见了礼,白夫人保持着温和的笑,拉着白倚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凝儿,今年的百花宴,不是推迟了吗?你姑姑早上派了人来,说是在后日,会举行,你和你哥哥自然是要去的。按规矩来说,你的几个妹妹满了十二也是要去的,去年梦诗已经满了十二,但是染了风寒,没去成,今年梦雅也满了,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去,你要照看好两位妹妹才是。”二姨娘和四姨娘连连点头,也附和着。 “两位妹妹我自是会照顾提点的。娘,我饿了。”白倚凝向着白夫人撒娇般摇了摇手臂。 “你呀。”白夫人的食指点了点白倚凝的额头,随后便要留几位姨娘和妹妹吃饭。 二姨娘首先推脱道:“妾身和诗儿就不叨扰了,倒是小厨房还给煨了些金丝汤。给您和大小姐送两盅来。” 其他几位姨娘也纷纷推脱,说自己的小厨房早就做好了饭菜,可不要费事了。 待出了院子,二姨娘本还唯唯诺诺的脸马上换了一副模样,眼睛仿佛像淬了毒一般,白梦诗的脸也变得阴郁。白雅诗问:“娘,她们这是施舍吗?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参加过任何宴会,刚刚白倚凝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想看着我出丑。” “行了,谁让越心那个贱女人把控着你爹的心,我们这几房,分明就像摆设一般,尤其是都生了孩子之后,你爹一年到头也没来过几次。白倚凝到底是嫡出,后日宴会你小心就是,想要报复她,就自己想办法,但是如果出了丑,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 倚栏阁。 白倚凝正欢快地吃着菜,姿态优雅流畅,白夫人在一旁偶尔吃几口,更多的是给她夹菜。等差不多了,白夫人便放下筷子。屋子里只剩下竹茹伺候,其他人早在菜上齐的时候被遣散了出去。 “凝儿,阿娘问你,你这几日是否经常和玄王殿下见面。” 白倚凝吃了八分饱,此刻正拿帕子擦拭嘴唇。听到自己阿宁这么问,拿着擦拭帕子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阿娘的神色,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猛地一下跳开眼神,放下帕子,说道:“是。” “凝儿,你记住,在你没确定一个男人的心是否在你身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表露你是否动心,你自己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阿娘不希望你在一个男人身上受到伤害,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都不要动心。” 第八章 珏王殿下 从倚栏阁出来,白倚凝回想着阿娘所说的话。 “你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玄王未婚妻,若你没有过错,白家没有过错,你会一直是玄王未婚妻,待你们成亲,甚至稳坐玄王妃的位置。但是,凝儿,他是皇族,他以后的姬妾会比你爹,比你的那些伯父还要多。现下太子未立,他也有极大的可能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到时你当如何?阿娘劝诫你,是为你好,不要到时候陷得太深,伤到的,反而是你自己。” 白倚凝摇了摇头,这话她听进去了,也没有听进去,毕竟有句话不是说,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吗?感情的事,谁也说不通。而她却也不知,少年而起的情,没那么容易放下。 ...... 白倚凝回了院子,早上起了太早,又去药房待了一上午,着实有些累,回自己的床上美美地睡一会午觉。可自己还没睡饱,蝉衣就来敲门了。 “小姐,玄王殿下来了,这会儿在前厅,说是来找你的。司徒大人叫人来传话,一会儿殿下就过来了,叫你好生打扮。”蝉衣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白倚凝。 白倚凝本来睡得正香,被这么一吵,烦躁地翻身蒙了被子,待蝉衣无奈正想再拍一拍那团蚕蛹时,白倚凝突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吓了蝉衣一跳,却听白倚凝说了句“更衣梳妆”。蝉衣暗笑自家小姐还是挺在乎玄王殿下的。 白倚凝挑了一身蓝色流光锦的裙子,发间只点缀了一个冰翡翠发梳和一只白玉簪子,却恰到好处。整张脸未施粉黛,眉不扫而浓,唇不点而红,两腮若春风拂面,透着粉嫩;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情。蝉衣暗暗赞叹自家小姐真是长了一副好模样,怕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样一张脸吧。 白倚凝不知道蝉衣的小心思,见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不满地蹙了蹙眉,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蝉衣,在想什么呢,想出神了。” 蝉衣连连摇头,答道:“没......没什么,就是小姐太好看了,忍不住看得发呆了。” “你阿,就是嘴贫。”白倚凝见蝉衣这么说自己,伸出手挠向她的腰间。 蝉衣被挠得受不了了,笑出了声,连连后退躲避,白倚凝便追上前去。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 “在做什么呢,主仆两个笑得这么开心?”人还没到门口,就先听见了声音。 这主仆二人也不敢胡闹了,见萧玹进了门,蝉衣便向他行了礼,正要等他坐下给他沏一杯热茶,萧玹却先开口叫她先下去。 等到蝉衣犹豫地退下,萧玹才自在的走到茶桌坐下,刚刚端着架子,绷着一张脸,现下倒是带着笑,右手关节敲了敲桌子,示意白倚凝倒茶。 白倚凝看了他一眼,随即坐下,假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姿态优雅地端到他面前,道:“殿下请用茶。” 正准备抽手,萧玹却握住了她的手。白倚凝挣脱不开,便瞪着萧玹,却不开口。正当萧玹准备开口,院子门口却突然有人高叫:“珏王殿下到!” 一会儿萧珏就到了房间,两人早就收了手。说来这珏王萧珏,母亲是现在的白贵妃,自先皇后去世后掌管后宫多年,位同副后。这白贵妃原名白沁蕊,是白倚凝的亲姑姑,也就是说,她该叫萧珏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