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感言 新书感言 新书的故事我自己推翻了三四次,最开始的构思是写冷安后代的故事,已经动笔写了不少,后来弃了,因为再写也是一个二代的故事,二代再强,也有一代的光环,网文的世界里已经太多二代的故事了,所以这次还是要讲讲一代的故事,这个一代,是真真正正的一代。 我们自己,每个人,都是一代。 大宁天成皇帝李承唐一直都想比肩大宁太祖,可是我们都知道,比较弱的那一个才会去想比肩强的那个,强的那个难道会想着比肩弱一些的那个? 长宁的故事其实有些拖沓了,我心中关于冷安的故事,是在三百万字左右就完结,可是后来又开始冒出来乱七八糟的想法,这就让长宁后期变得杂乱无章,这是我的过错,我诚恳的向大家道歉。 如果你们不原谅的话,那我自罚三杯。 新书筹备了更久的时间,非常认真的整理了全部的故事线,从开始到结束,都已经整理的清清楚楚,这样就会避免长宁后期的惊雷......天塌地陷紫金锤。 我是从十一个月前开始构思新书的,抽空就整理时间线故事线,不敢再有懈怠,有一个读者朋友说,书写的不好,是对读者的亵渎,这话是金句是至理名言,当永记。 我们在长宁的故事里看到了大宁的繁华和昌盛,现在我们来看看大宁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我们来看看这个人,大宁初代。 真心感谢每一位读者,可是真心没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那就用更新吧。 五月十五,咱们爆更。 楔子 听说城里大户刘家长辈大寿请了一个戏班子来,要在刘家大院门口唱戏三天,城中百姓皆可去听,戏楼戏院这种地方寻常百姓去不起,有免费的大戏听,消息一放出来,不少百姓就开始预备着那天早点去在刘家大院外边抢个好地方。 那天一早刘家大院门外的空地上就挤满了人,大戏台上空荡荡,众人翘首以待,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还是没人登台,心急的人开始骂骂咧咧说刘家骗人。 又半个时辰,刘家的管事一脸歉然的登上大戏台,朝着百姓们拱手道:“实在抱歉,刚刚衙门里派人来送信,请的戏班子在城外被歹人劫走,今日这戏应该是唱不成了。” 百姓们一片哗然,城外流寇越来越多,天下也越来越不太平,连戏班子都不放过的歹人着实让人恨。 就在众人怏怏散去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爬上高高的戏台,清了清嗓子说道:“什么戏我都会,不如这份银子让我赚了?” 一个大汉讥笑道:“你个上下没毛的臭小子会个屁。” 小小少年也不辩驳,把背着的巨大背囊打开,取出一样一样的乐器,百宝囊一样,鼓乐笙箫全都有,摆好了之后先来了一段清唱,虽然嗓音稚嫩可字正腔圆,唱了几句之后他又把所有乐器都试了一遍,居然样样皆通。 “我只要你们请戏班子的三成的银子,我自己唱,自己拉弦儿,你们还可以点曲儿,点什么我唱什么,刘老爷大寿的日子,总得热闹热闹不是?” 管事的还没说话,之前讥讽他的那大汉又哼了一声:”野小子想钱想疯了心吧,我看八成是个骗子,说不定还有同伙,要我说,把他轰下去,刘家大老爷还不如撒些铜钱给大家伙儿,都乐呵。“ 少年叹了口气:“原来想钱想疯了心的人是你啊。” 大汉一怒:“信不信我打死你?” 少年笑道:“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着我,你去哪儿我跟去哪儿?” 大汉道:“你还想讹我?” “不是,你火气这么大,不定什么时候气死了呢,我唢呐吹的贼好,谁听了谁都想躺好的那种,能送送你,给你半价。” 不等那大汉发飙,少年大声说道:“借此机会我多说两句,诸位父老乡亲家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事都找我哈,白事笙箫唢呐孝子替哭,红事敲锣打鼓撒花祝酒,头一回九折第二回半价,我叫李丢丢儿,什么事都会一丢丢儿的李丢丢儿。” 被他奚落了的大汉红着脸上去要揍他,李丢丢儿后退一步,从那背囊里又拿出来两个空碗摆好:“你等下!” 大汉一愣:“你要干嘛?” 李丢丢摆好碗站直了身子,大声喊道:“他要揍我了!现在有人下注吗?买我赢的放左边碗里,买他赢的放右边碗里,买中了庄家包赔。” 大汉懵了吧唧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丢丢儿问:“你揍不揍?你不揍别拦着我赚钱。” 他看向百姓们:“正经的戏不要赏钱,不正经的戏没赏钱不唱,赏钱多了,你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他嬉皮笑脸看着开朗,可心里却有些孤独,十来岁孩子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他也就不说。 他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李丢丢儿,再坚持,再坚持,马上就要攒够钱给师父买房子了。 ...... ...... 【求收藏】 第一章 凡事皆有度 家积贫则苦,国积贫则弱,家苦国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兴,乱世野蛮起,好在这中原大国已经兴盛了几百年,纵然现在看起来有些像个庞大的空皮囊也一样没有多少外人敢来主动招惹,可祸不从外入而从内乱,百姓们总得吃口饭。 很多人都其实没想明白,觉得为非作歹皆是凶,为钱财成凶徒的最多算是小凶,小凶害人,为吃口饭成凶徒的是大凶,大凶乱世。 前阵子永清县被一伙流寇攻破,县衙都被烧了,本就余粮不多的府库像是被什么巨兽的舌头舔了一下似的,连个渣子都没剩下,洗劫一空,别说府库空了,地皮都被刮掉了一层。 永清县隶属幽州,幽州名义上隶属冀州,天下十三州,冀州最乱。 府库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在里边转悠了好一会儿,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比我脸还干净。” 想起来自己脸上应该干净不到哪儿去,自言自语的又加了一句:“比我屁股还干净......屁股比脸干净,什么世道。” 县城被攻破之前,城中富户得到消息早就已经先逃了,他们有车马有去处,所以还算平安,可城中大部分百姓逃无可逃,一场贼兵带来的灾祸远大于天灾,不知多少家破人亡,要么被杀要么也成为流寇一员,所以流寇的队伍会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这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道童揉了揉肚子,已经饿了快两天,两天之前遇到了一队举家迁往冀州的大户,看到他们师徒二人便请过来算卦,小道人的师父以五备钱起卦,算出来这这一户人家有大前程,尤其是这家中的少爷将来定能飞黄腾达,只需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必会遇到贵人。 大户的家主听了开心,于是给了不少卦钱,可是钱买不到食物这就有些难过了,路上遇不到什么卖饭的,好在跟那大户人家要了几个饼。 话说起来这师徒二人应该是不缺钱,反正小道童是这么想的,他师父是幽州七县都小有名气的道人,便是遇到了流寇也不会伤他,老道人道号长眉,大半辈子游走在七县境内,说不上乐善好施算是乐于助人,所以名声响亮备受尊敬。 小道童有时候觉得好笑,师父那样抠门到了骨子里的人也会被人尊敬,人啊真是复杂,这乱世钱不如粮,可他师父对钱简直看的比命都重要。 他出了府库,看到师父正在艰难的把一具一具的尸体搬到空地上,已经搬了有几十具,城中到处都是尸体,至少有上千,老道人本就饿的没力气,搬了几十具就已经再也搬不动了。 他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往四周踅摸想找个趁手的东西,城中连个铁器都找不到,别说铁锹镰刀这样的农具,就是铁锅铁壶也什么都剩不下,流寇会把所有铁器都带走打造兵器甲胄用。 没奈何,老道人捡了一块瓦片在空地上开始挖坑,小道人跑过去,也捡了一块瓦片一起挖,两个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可还坚持着。 “师父,太多了,我们埋不过来。” “不用都埋。” “师父,不用都埋,岂不是不公平?那还不如都不埋。” “傻子,以最大的力量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就是不亏心,我们能埋这几十个人已经是极限,不亏心了,为了行善而把自己累死了,也一样是作恶。” 一老一小两个道人挖一会儿歇一会儿,就这样断断续续挖了能有将近两个时辰才把坑挖好,他们俩靠在坑边上连喘息的力气都没了,好像一闭眼就能睡过去,老道人歇了一会儿后见徒弟闭着眼睛休息,他艰难的抬起手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干硬干硬的饼子,掰了一大半准备给徒弟,把剩下的一小半又掰了一半,在这一小半的一小半上咬了一小口,却装作吃了满嘴腮帮子都鼓起来的样子,用肩膀撞了撞小道童:“你的。” 小道童看了看那大半块饼:“师父你哪儿来的吃的?” “大前天我跟那家人要吃的,对你说要了四张饼子一人两张,巴掌大的饼子你一顿就吃完了,但我其实是要了五张,自己偷偷藏了一张。” 小道童哼了一声:“连我都骗!” 他把饼子接过来,看了看师父手里那小小的一块:“师父你的太少了。” 老道人笑道:“我都吃了一会儿了,快吃饱了才叫你。” 小道人叹了口气:“又骗了我。” 他把饼子揣进怀里:“先去撒个尿。” 一会儿回来,嘴里叼着只剩下一丢丢的饼子:“师父师父,我看到大街上有人,好像是几个书生,背着行囊,走路很急,马上就要到咱们这边了。” 老道人嗯了一声:“三年大考,这些学子怕是要赶路去大兴城。” 大兴城是国都,距离这数千里远,一路走过去天知道要走多久,还要看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运气差了遇到流寇估计着活下来都难,然而这些寒门学子又没有别的选择,唯有拼这一把,拼成功了,以后就能吃朝廷俸禄,拼败了......三年之后再拼就是了,拼到白发苍苍的也不是没有。 老道人把那一点饼子吃了,狠狠灌了几口水,肚子里暖和了些恢复几分气力,开始把尸体拖进坑里,就在这时候那几个书生经过,几个人脸色都白的没有血色,城里的惨像他们看到了,骨子里都在害怕。 “道长。” 其中一个书生好奇的问:“外面还有那么多尸体,你怎么不都埋了?” 老道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另外一个书生哼了一声道:“装模作样,大概是求虚名之人,好歹埋几个人就能出去逢人炫耀,还要让人对他感恩戴德,这什么世道。” 其他两个人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愤懑,还有一个嘀咕了一句:“也不怕遭报应!” 小道童听了来气,本想骂几句,又觉得那样浪费力气,于是皱眉,然后叹了口气:“可惜了。” 长眉道人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最先说话的书生忍不住问:“可惜什么?” 老道人没说话,小道童摇头道:“可惜了,你们四个人一起去赶考,可惜只有一人......” 小道童看向老道人:“师父,我修行不够,可是看错了?” 老道人摇头:“没看错,确实只有一人。” 这一下那四个人全都急了,其中一人大步走到老道人面前:“你这贼道人,胡说八道什么!” “我道号长眉,从不胡说八道。” 老道人看着那人的眼睛说话,那人听到长眉两个字后眼睛立刻就亮了:“原来是长眉真人,刚刚真是得罪了,真人,你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老道人摇头不语。 那书生咬了咬牙,摘下来钱袋,从里边数了几个制钱出来:“不让你白说。” 老道人看到钱眼睛也亮了,虽然那几个制钱连一个烧饼都买不了,他立刻把制钱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放进怀里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四个人学识相当,而且经常聚在一起互相求教,所以不只是学识相当连想法也都差不多,以你们四人的本事想要考取功名都不难,奈何你们同出一处,答卷的时候连答案都会相差无几,按照朝廷不成文的规矩,不可能在同一地选四人,所以只能择优选一人。” 那四个人听到这番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有人快步走到老道人面前:“真人,可有破解?” 老道人看了看他的手,那书生立刻反应过来,也取了几个制钱递给老道人,老道人把钱收起来后说道:“简单,只需要证明你们四个不是同一地的人即可。” 那四个人围过来,其中一人道:“真人,我们的籍贯都有记录,乃是幽州学府开具,上面可是有官印的,我们怎么可能证明的了四人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还有路引呢!” “唉,确实难办。” 老道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你们四人都是治国之才,若是都能入仕也算是造福百姓了,我......反正已经很老了也无惧天谴,就豁出去性命帮你们一把。” 他打开行囊,从里边取出来一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好。 “我可以帮你们伪造学凭路引,足可以假乱真,官印绝看不出错处,这事真的是要遭天谴,若非为天下苍生我也不会冒这样凶险,我看破红尘不求长寿只求心安,一份只需五两银子。” 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小道童差一点没憋住。 其中一人道:“我们......哪里拿得出来五两银子,就算拿得出来,也所剩无几,如何还能走到大兴城?” 小道童拉了拉他衣袖:“你还价啊,你还价试试,我师父人心善,可好还价了。” 那人脸色一喜:“真人,能不能便宜些?” 老道人为难:“那是遭天谴啊。” 另外一人试探着说道:“真人帮了我们,你说是造福苍生,既然如此当有福报,所以可抵天谴。” 他说这话都没底气,人在乱世,更信神佛。 老道人倒是眼前一亮:“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那就给你们便宜些......一人一两银子,就收你们个成本价好了。” 那四个人顿时开心起来,每个人取出一两银子递给老道人,老道人一脸清正:“我不沾染黄白之物,这些银子也要用于救世济民,你交给我徒弟收下吧。” 小道童把银子收了,老道人随即开始制作假的学凭路引,快的让人难以置信,用的还是那四个人的封皮,里边的纸张却换了,然后取出来四方印章,啪啪啪啪在每一份假的学凭上盖了一下,那四个人分别接过去一份,仔细辨认,真的难分真伪。 老道人又交代了几句切不可泄露出去之类的话,那四个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小道童好奇:“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们四个学识差不多,而且想法也差不多?” “这世道。” 老道人伸手把那四两银子拿过来揣进自己怀里,继续埋尸体,一边埋一边说道:“文人相轻,他们看不上的人不会去拉过来,看不上他们的,他们又巴结不上,所以这四个人必是臭味相投,若不能互相吹捧怎么可能凑到一起,人啊就是这样,看不起不如你的,又融不进高一层的圈子里......” 小道人又问:“师父,他们真的能有人入仕?” “入个屁。” 老道人哼了一声:“傻成这样,又没钱,能入仕?” 小道人嘿嘿笑了笑:“那骗少了,应该每个人要二两银子。” 老道人摇头:“他们手里没几个钱,一人取一两,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取得多了就是我心术不正。” 他看向小道人:“李丢丢儿,你记住,凡事皆有度。” 第二章 贪财 “师父,你饿不饿?” 小道童李丢丢儿问他师父长眉道人,长眉道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摇头:“不饿。” 李丢丢从怀里变戏法似的翻出来大半块饼:“唔,那我自己吃。” 老道人一怔:“你哪里来的饼?” 李丢丢撇嘴道:“就你会藏?” 他把饼掰开,仔细对比了一下,确定差不多大小,然后递给老道人一块:“都说过了要公平才行,像我这样学不会?你年纪那么大了,万一把你饿坏了嗝屁在半路上,我怎么办。” 老道人把饼接过来,看着那饼叹了口气:“你不饿吗?这是昨天我给你的。” “饿啊,不过我减肥。” 李丢丢儿耸了耸肩膀:“减肥是很需要毅力的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多半的减肥不成功都是因为毅力达不到,我不一样,我是没那条件不成功。” 老道人看了看李丢丢儿那瘦瘦的样子:“你?减肥干嘛?” “减肥好看啊。” “好看干嘛?” “万一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非我不嫁呢!” “呃......” 老道人啃着半张饼往前走,苦笑着摇头:“跟着我你也算是受尽苦难,连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吃过。” 李丢丢儿好奇:“那你不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吗?” “为什么良心过意不去?” “师父啊,你包包里都是钱,为什么就不打算请我好好吃一顿吗?咱们往前走,万一遇到有餐馆的地方你请我吃点好的。” “花钱?” 老道人哼了一声:“门儿都没有。” 李丢丢儿像是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钱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老道人拍了拍背囊:“你还小,你不懂,你还不明白钱都能买来什么,在你看来钱只能买来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你还没有到理解钱真正用处的年纪,钱啊,能买命。” “买命?” 小李丢丢儿确实还没到理解这些的年纪,他师父说钱能买命,他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买来别人的命,这世道有多少人想钱想疯了,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来他们的命,让他们去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 所以在小李丢丢儿看来,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的美好也不过是能买来美食和新衣服罢了。 “对,买命。” 老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买命,人就不一样了。” 小李丢丢儿问:“师父,你要买谁的命?” 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小徒弟对自己的话应该是误解了,所以笑了笑道:“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才问你啊,你是师父,师父是授业解惑之人,所以你得教我。” “买你的命。” 老道人在小李丢丢儿脑壳上敲了一下。 小李丢丢儿揉了揉脑袋:“买我的命?那还不容易?烧鸡烧鸭烧子鹅,卤煮火烧炖豆腐,这些都是我命啊......” 老道人看到他居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了,所以笑起来:“出息!” 他问小李丢丢:“徒弟,你有没有什么理想?” “理想?” 小李丢丢儿认真回答:“刚才我都说了啊。” 老道人噗嗤一声笑了:“果然没出息。”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买命啊......其实没那么难,银子够了就行,也快够了。” 小李丢丢儿不理解,想着反正师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只是好奇这一路走过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这些年师父一直都在幽州七县范围内来回走,很少去幽州。 师父说幽州那边不能多去,那边繁华锦绣,城里的富人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小李丢丢儿看多了不好,七县百姓活的都差不多,多看看百姓活的怎么样,将来有用。 可昨天师父说不在幽州七县继续逛荡了,要带他去一个很大很大的城,他以为是幽州,可他记得师父说过幽州在北边,而他们是往西南方向走。 “师父,咱们到底去哪儿?” “冀州。” “冀州?” 小李丢丢儿只听过冀州的名字,脑海里对于大城的印象和概念也大概就是幽州那个样子,所以他问:“和幽州一样?” “比幽州大多了。” “为什么去冀州?” “冀州有你的命。” “师父你是在冀州把我捡来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说冀州有我的命......” “傻孩子。” 老道人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从没有瞒过你,你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捡来的。” 小李丢丢儿笑道:“我相信你是我捡来的......我呸,我是你捡来的,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有女人,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你!” 老道人在他脑壳上又敲了一下,像是回忆起来什么,嘴角带着笑。 “十来年前我在方城县骗钱......呸,在方城县布道的时候,正赶上一场瘟疫,死的人太多了,你爹娘都是瘟疫死的,当时大概人们觉得你也一定会被瘟疫上身,所以把你和你一家人的尸体一块扔到了城外,城外有个乱坟岗,人们不懂瘟疫而死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我想着,总得有人去做,于是雇了一辆车,拉了一车石灰,带了一把锄头就出城去了,结果你居然命那么硬,死人堆里嗷嗷大哭,我把尸体掩埋了用石灰覆盖,然后带着你走,那时候觉得反正我大概也是要被瘟疫上身的,你也一样,一老一少死在一块也有个伴儿。” 他看向小李丢丢儿,眼神里都是溺爱:“可咱们爷儿俩都特娘的命大。” 老道人莫名其妙的自豪起来:“你这名字也是我取的,只知道你家里姓李,所以就给你取名李丢丢儿,名字取的轻一些,命就长一些,等到了冀州我办完了大事,得正经给你改个名字了,我也想好了,就叫李叱,叱咤风云的咤,呸,叱。” “呸。” 小李丢丢儿笑道:“肚子里饿的连个屁都没有,屁都没法在我肚子里叱咤风云,我还能在这世上叱咤风云?” “我就那么一说,你当真干嘛?但是到了冀州,一个正经名字很重要。” 老道人耸了耸肩膀:“你呀,好好活着就行。” 他再一次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后的背囊,钱袋子在背囊里,鼓鼓囊囊的,攒了好几年的钱了,算起来真的快够了,只要攒够了钱就能给这臭小子买来不一样的命运,可他当然不会和这臭小子解释什么,让他懂那么多干嘛,疼他就是了。 一老一少顺着官道往前走,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这七县流寇横行,老百姓们要么逃难去了要么死了,要么成了流寇的一员,他们在不是流寇的时候痛恨流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是他们成了流寇之后也一样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人啊,真他娘的复杂,还善变。 “师父?” “嗯?” “我又饿了。” “喝水。” “唔......” 小李丢丢儿喝了口水,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正是午后,阳光太晒,所以世界好像都变得扭曲起来,隐隐约约的他依稀看到前边有什么东西从扭曲的空间里钻出来,吓了一跳。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师父拉到了一边,紧跟着就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音贴着地面过来,老道人伸手压住小李丢丢儿的脑袋让他低头,然后老道人双手合十也低下头,官道上一队身穿甲胄的骑兵呼啸而过,那战马带起来的风声犹如龙吟。 骑兵经过的时候看到他们俩这面黄肌瘦邋里邋遢的样子都笑起来,而马蹄子带起来的尘烟则让他们两个看起来更狼狈。 “这世道不对。” 一匹战马在两个人身前停下来,马背上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穿着好精致好漂亮的叶甲,勒住战马的时候身上的甲胄响起来好像是之声。 年轻认皱眉看着他们,像是有些心疼。 “道人盛世清修,乱世才出来济民,这两个道人都快饿死了,还怎么济民?” 他伸手:“把干粮给我!” 身边的亲兵将包裹摘下来递给他,他俯身把包裹扔在小李丢丢儿的脚边:“拿去吃吧,吃饱了就走,回你们的道观去清修,你们入世行走也救不了人,病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道,这病你们道人医不了,还不如多在道观里念几篇道经为大楚祈福。” 老道人连忙垂首道:“为大楚祈福,也为恩施者祈福,请问上官叫什么名字,回去我会为你请长明灯。” “不用了。” 年轻人笑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长明灯就免了吧,从军者,沙场生死无常......不过,你倒是可以给我的队伍请一盏长明灯,我叫罗境,幽州将军罗耿帐下校尉,你们回去之后为我幽州燕云铁骑点长明灯,为我铁骑荡平流寇祈福!” 老道人点头:“记下了,多谢恩施。” 年轻人大笑:“这个世道,能记住恩施的人可不多了。” 老道人犹豫了一下:“请问......” “什么?” “我能为你卜一卦吗?” “我从不信鬼神,何必卜卦,你......为何要为我卜卦?” 罗境好奇的问了一句。 老道人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还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道:“毕竟直接要钱不太好。” 罗境愣住片刻,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贪财的家伙,我还以为你是个德行高深的道人呢,想要钱?我出门从不带钱,你找别人去要吧。” 他一打马:“驾!” 那匹通体血红的战马嘶鸣一声,发力狂奔出去,数百名骑兵也跟着加速,蹄声如雷,气势如虹。 看他走了,老道人叹了口气:“家境那么好都不舍得给些钱,真抠。” “他是谁啊?” 小李丢丢儿问了一句,然后又加了一句:“好威风!” “他刚刚不是提到幽州将军罗耿了吗?那是他老子,他就是那个号称北境无敌的少年将军罗境,闻名不如见面......面相不好。” 小李丢丢儿问:“何处不好?” “气盛必有血光灾。” 老道人叹了口气,把那一包干粮捡起来:“不是饿了吗?吃!” 他看向骑兵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小李叱:“羡慕他吗?” 小李丢丢儿点头:“羡慕啊。” 老道人嗯了一声:“咱们走吧,一边羡慕一边吃。” ...... ...... 【求收藏】 第三章 多聊聊 李丢丢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在他眼里,师父绝对不是个正经道人,可是在幽州七县来来回回这些年他看到了百姓们对师父的尊敬,哪怕就是那些流寇看到了师父也不会为难,他想不明白。 “师父。” “嗯?” “为什么流寇杀人如麻,但是你就敢背着那么多银子铜钱的到处走,你不怕流寇?” “不怕,也怕。”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你还小,有些话对你说了你也不会理解,但是你可以记下来......人是会变的,很善变,盛世的时候,人心信仰不管是什么,道门也好佛门也罢,归根结底信仰的是朝廷,朝廷是人心稳不稳的根本,可是到了乱世,人心不信仰朝廷了,那就只能信仰神佛,哪怕是对鬼怪的敬畏也强于对朝廷的敬畏。” 小李丢丢确实不是很理解这些话,但是都记下了,师父说的终究不会有错。 “那些流寇敢杀官却不动我们这样游走的道人,是怕遭报应,他们做着坏事,还想着因为没杀一个道人就能积德,你说人心险恶不险恶?” 李丢丢摇头:“不懂。” 师父笑了笑:“不懂就不懂吧。” 师父抬起头看了看,远处一座大城已经有了轮廓,那就是他们要到的地方,冀州。 大楚江山天下九州,九州之一的冀州位于中原北部,冀州下属又有十九州,幽州是最北边的州府,幽州往北就是燕云山,燕云山再往北就是敌国。 “师父,我们来冀州做什么?” 李丢丢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次他师父没有再说什么关于买命的话,而是语气中满是希望的说道:“师父在冀州有一位故交好友,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这次来是求他帮师父办件事。” 长眉道人说完之后下意识拍了拍背后的包裹,那包裹里是他这些年来的积蓄。 城门口的盘查并不严密,他师父虽然很不舍,可还是给负责检查城门口进出百姓的队正递过去一块碎银子,并且说了几句漂亮的恭维话,老道人口吐莲花鬼都能哄乐了更何况是个见钱眼开的队正。 半个时辰后,李丢丢跟他师父一路走一路打听着到了一座高宅大院的人家外边,他师父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走到门外,看他师父神情格外严肃,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那身衣服看起来脏的已经不能再脏一些,皱皱巴巴疙疙瘩瘩。 敲了敲门,师父后退两步在那等着,不多时有个老者把门打开,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师父,然后摇头:“道长,这里没有什么需要用到你的地方,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长眉道人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信封,已经发黄,不知年月,他双手把信封递过去:“劳烦禀告主簿大人,就说故交长眉求见。” 这里是冀州州府衙门粮政主簿周怀礼周大人的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人楞了一下,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长眉道人一眼:“你应该还不知道大人已经卸任了吧?大人在位的时候,每年都有不少这个亲戚那个友人的过来蹭喝蹭喝,你来晚了。” 长眉真的不知道周怀礼已经卸任,脸色一急:“还请你通禀一声,我不是来蹭吃蹭喝的,我是有要紧事。” “罢了。” 看门的老人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老爷。” 长眉道人连忙道谢,俯身一拜,小李丢丢站在不远处看着师父求人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很疼,心里想着若是以后有本事了,可不让师父这样去说好话,只为了见人一面。 “师父,主簿大人是很大的官吗?” 李丢丢走到师父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嘘......” 长眉道人示意他别多嘴,然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主簿大人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可他是师父认识的最大的官了,我要想帮你买命,只能求他。” “师父为什么总说要帮我买命?” “因为师父可不想让你一直跟着我过像个要饭花子一样的生活,你聪明,也好学,师父这些年一直在攒钱就是想给你换个方式活着,冀州四页书院名气很大,如果你能进入四页书院读书的话,将来学成,你就能到官府里谋职,哪怕是在官府做个账房,也是体体面面的日子,况且四页书院出来的弟子,又怎么可能做个账房先生。” “我不!” 李丢丢终于知道师父说的买命是什么意思了,师父曾经有意无意的提到过好几次四页书院,说四页书院的院长是天下闻名的大儒高少为,便是朝廷里一些位高权重之人也是高少为的学生。 冀州节度使那是多大的官,封疆大吏,也是高少为的学生。 长眉听到李丢丢说我不两个字,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这孩子,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若是进了什么四页书院,师父怎么办?” “我?” 长眉道人努力的笑了笑:“你这个小累赘不跟着我,指不定我的日子过的有多逍遥,不用再为你攒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觉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没有你拖累我,我会活的很潇洒自在。” 李丢丢眼睛湿了起来:“师父是说我是累赘吗?” 长眉道人咬了咬牙:“是,你就是我的累赘,这些年要不是带着你,我至于过的这么辛苦?” 李丢丢也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就在这时候那看门的老人出来,笑呵呵的说道:“我家老爷请你们进去,你们跺跺脚,别带了尘土进客厅。” 不多时,一老一少在那看门老人的引领下进了院子,正房门口,看起来两鬓花白的周怀礼站在那等着,看到长眉道人之后连忙走下台阶:“我的老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如此风尘仆仆的来了。” 李丢丢在心里却哼了一声,心说这般装模作样,真要是当我师父是老哥哥,难道不应该亲自出门接一下? 周怀礼拉着长眉道人的手进了客厅,吩咐下人泡茶,等问明了长眉的来意之后,周怀礼显然为难起来。 “老哥哥,我已经卸任两年有余,几乎不与官府的人走动,以往还能有机会见到高先生,可是这两年来我深居简出,确实......确实帮不上忙,老哥哥,你听我一句劝,四页书院,每年只招收五十名弟子,皆出自名门,你......”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想着长眉自己应该可以意会。 “这些年我东奔西走的,没有忘记当年你和我提过,你最爱嵩明先生的字。” 长眉道人打开包裹,从里边取出来一个卷轴:“这是嵩明先生的真迹,我用了九年的时间才找到。” 听到这句话周怀礼的眼睛都亮了:“嵩明先生的真迹?” 他兴奋的手都有些发抖。 嵩明先生是两百多年前的大楚名士,书法上来说,他的字流传下来的每一篇都价值不菲,甚至不可用金钱衡量,对于爱字的人来说,一副嵩明先生的真迹是无价之宝。 周怀礼没敢直接打开卷轴,而是先净了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打开,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个好色之徒正在缓缓解开女人的衣服。 心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觉得这个人很虚伪,他不喜欢。 “真迹啊,真的是嵩明先生的真迹啊。” 周怀礼激动的竟是眼睛里有了淡淡泪花。 李丢丢见过那副字帖,闲来没事也蹲在地上学着上面的字体写着玩,师父看过,说有七分传神,他倒是不觉得那字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 周怀礼眼睛盯着字帖挪不开,却招手吩咐了一声:“快给我的老哥哥准备饭菜,他一定是饿坏了。” 李丢丢在心里又狠狠的哼了一声。 所以吃的时候一点都没留面子。 半个时辰之后,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的手从周府出来,他脸上带着笑意,周怀礼留下了字帖,也留下了他积攒了数年的钱财,说答应走动走动。 “他说不定会贪了你的钱。” 李丢对看向师父:“你看他那眉眼!” “不许胡说。” 长眉道人瞪了李丢丢一眼:“别把人心想的那么坏。” 周府书房的灯烛亮了整整一夜,周怀礼看着这字帖一夜没睡,挪不开眼睛,对他来说,这字帖就是稀世珍宝,越看越喜欢,喜欢的极了就能当做是自己的命。 第二天上午,周怀礼梳洗更衣,上了马车离开。 四页书院门外,周怀礼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被请进去,说是高先生刚刚授课结束,在书房等着他了,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带着敬畏之心走进高少为的书房。 高少为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岁左右,精神倒是很好,只是有些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以他的身份,能见见周怀礼确实也算是给了面子。 “先生。” 周怀礼先是俯身一拜。 “怀礼兄,我一会儿还要赶去节度使大人府里,你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就直说。” “是是是。” 周怀礼把随身带来的包裹打开,里边是一个精致的木盒,他将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缓缓拉开:“得了一幅嵩明先生的真迹,是那篇登雀台贴......”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少为的眼睛就亮了:“嗯?果真?!” “果真!” 周怀礼将字帖取出来递给高少为,高少为将字帖打开后的表情和昨天周怀礼一模一样。 “先生。” 周怀礼清了清嗓子:“我......我有一位世侄......” 他的话没说完高少为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来书院?明日带过来我看看,正巧了,明天有几个孩子也会过来,我一并看看,择优留取。” “是是是......” 周怀礼连忙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高少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字帖:“这登雀台贴......” 周怀礼道:“先生留下观摩,我可不是送予先生,是暂存先生这里以供先生观摩,先生想观摩多久都可以,都可以的。” 高少为顿时笑了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收你的,我就留下仔细观摩几日,回头让人给你送回去。” “好好好。” 周怀礼俯身再次拜了拜:“那先生忙着,我先告辞了。” 高少为眼睛没有离开字帖,却招了招手:“来人,准备些酒菜,我与怀礼兄已经许久未见,要多聊聊才行。” 第四章 读书比较容易 第二天一早,长眉道人就带着李丢丢到了周怀礼的家门口等着,一路上走过来对李丢丢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一会儿见到了鼎鼎大名的高先生千万不要失礼,把他那些屁话都收一收,别放肆。 李丢丢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他不想去什么四页书院,他只想陪着师父。 “师父真的不要我了?” “不要不要。” 长眉道人一摆手:“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你送出去。” 李丢丢问:“那师父你会离开冀州吗?” “那......” 长眉道人仔细想了想,摇头:“那倒也不会,冀州有一座无为观,观主与我也是故交,我把你送到书院后,我就去道观里挂名,你过你的好日子,我过我的好日子。” “噢......” 李丢丢低下头,好一会儿后努力挤出来笑脸:“师父你看,你平日里还得需要我照顾呢,烧水洗脚什么的,离开我你会不适应的。” “道观里自然有人为我烧水,我辈分高。” “师父,我能帮你给人看相啊,你看,我们之前配合的多好,天衣无缝。” “骗人不是长久计,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人了,你以后也不要骗人了。” “噢......” “师父,我......” “不要再说了!” 长眉道人语气陡然重了起来,他盯着李丢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能不能长点志气?你要是学成了,将来有本事了,养我不好吗?” “啊?” 之前师父都说不要他了,现在忽然说到让他学成养着师父,李丢丢忽然就有了些心动。 “四页书院学成之后,真的会有好前程?” “当然,四页书院高先生在整个大楚都称得上文人翘楚,他教出来的弟子人才济济,冀州节度使曾大人就是高先生的弟子,你说厉害不厉害?我不指望你做节度使,你能有个正经身份就行了。” 长眉道人缓和了一下语气:“师父希望你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好。”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一个时辰之后,四页书院。 李丢丢被周怀礼带进门后眼睛就不够用了,书院很大,亭台楼阁,到处都漂亮,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弟子们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干净那么精致,穿着月白色的院服或是结伴而行,或是树下读书,和城外那流民遍野相比,这里好像是仙境一样,李丢丢甚至生出来一种错觉,这地方不在人间。 “一会儿你要记住,不要怯场,高先生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也不要胡言乱语,高先生不喜欢人没规矩。” 周怀礼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次与你同来见高先生的,一位是冀州军务佥事的长孙,姓孙,一位是冀州府同知大人的儿子,姓刘,一位是冀州府水务司司座大人的孙子,姓张,他们三个......” 周怀礼看了看李丢丢,叹了口气:“罢了,你尽力而为就是。” 走了几步他又问:“你师父都教过你什么?” “读书写字,五行八卦,测字算命......”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 周怀礼仰天长叹:“可惜了那一篇登雀台贴。” 小李丢丢声音很小的自言自语的说道:“还有药术,针灸,剑技......我师父可厉害。” “你师父再厉害还不是要把你送到四页书院?” 李丢丢不喜欢这个叫周怀礼的人,可是师父说过人家既然是帮忙,你就不能摆个臭脸子给人家看,可是周怀礼说他师父他就不爱听。 “如果我师父有高少为的身份呢?” 他问周怀礼:“那我师父还需要求人吗?我师父未必不如高少为,只是出身不由人。” 周怀礼脚步一停,侧头板着脸对李丢丢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李丢丢张了张嘴,忍了。 周怀礼伸手往四页书院的大门方向指了指:“如果不是你师父当年帮过我,我会撇开自己的脸面不要来帮你求人情?你如果不满意可以扭头就滚,要么你就闭嘴。” 李丢丢选择闭嘴,十来岁的孩子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如果自己出人头地,就让师父扬眉吐气。 他跟在周怀礼身后一直走到书院里边,那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名闻天下的大儒高少为就住在这,周怀礼让李丢丢在这等着,他自己先进去,说话的时候声音冷冰冰的好像要打人似的。 周怀礼进了书房之后看到其他人还没来松了口气,笑着俯身一拜:“先生,我把孩子领来了。” “你们且等一会儿,等人都到了我再考核他们。” 高少为起身道:“来,先坐下说话。” 周怀礼却没有坐下,依然俯着身子很谦卑的说道:“先生,这个孩子孤苦,性子野,说话没大没小没什么分寸,但是孩子机灵,而且学了很多东西,如果一会儿稍有得罪冒犯,还请先生多包涵。” 高少为看了他一眼:“确实是你的故人之子?” “算是吧。” 周怀礼道:“那年我从永清县调到冀州任职,半路上内人染了病奄奄一息,是这孩子的师父救了内人,并且一路护送到冀州,这孩子是我那位故交好友捡来的孤儿,友人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高少为叹道:“嵩明先生的登雀台贴也是你那位故友送你的吧,你为了这孩子把字帖送到我这里来了。” 周怀礼道:“先生,禅宗的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孩子眼睛里有灵气,又肯吃苦好学,他师父救了他一命是胜造七级浮屠,那改人一命呢?先生就是他的改命之人,先生是所有书院弟子的改命之人。” 高少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若他确实是可造之材,我不管他出身,自会留下他在书院,若他不堪造就......罢了,我也留他在书院做个杂役,总好过风餐露宿。” 周怀礼再次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不多时,那几位出身不凡的孩子也陆续到了书院,一共四人,李丢丢年纪最小,年纪最大的是孙如恭,在四个人中,他家世最好,毕竟他爷爷可是正经的四品官,张肖麟比李丢丢高半个头还多,应该是习武有一阵子了,看着颇为健壮,刘胜英和李丢丢个子差不多,三个孩子衣着光鲜,李丢丢的衣服全是补丁可是洗的干干净净,和那三个孩子相比依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来出题,你们回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许多顾虑。” 高少为看了看这四个孩子,摆手道:“除了四个孩子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吧。” 别人家都是在鼓励着,周怀礼瞥了李丢丢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便迈步出门。 “别让你师父蒙羞。” 高少为坐下来,让四个孩子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单独出行,在路上遇到了不平事,你们是该管还是不该管?” 张肖麟第一个回答:“路见不平当然要管,生为有用之身,若连不平都不敢管,那以后能有什么胆量上阵杀敌?” 孙如恭笑了笑道:“那是莽夫之勇,路见不平当然要管,但不能贸然行事,先判断清楚事出何因再说管不管的事才对,要动脑子。” 刘胜英道:“我还小,应该回家告诉家里人,或者报官。” 高少为看向没说话的李丢丢,等着这个孩子给出什么答案。 李丢丢沉吟片刻,回答:“能管就管不能管就不管。” 高少为皱眉。 其他三个孩子都看向李丢丢,都是一脸的轻蔑,李丢丢这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句废话。 高少为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我现在每个人给你们一两银子,却让你们去买了价值五两银子的东西,你们买不买?” 孙如恭道:“先生要买的东西,何须先生出钱?” 刘胜英道:“我得回家问问我爹娘能不能再给我一些银子。” 张肖麟道:“莫说五两,十两也会买来。” 李丢丢摇头:“先生若是这样的先生,我何必要来书院?” 高少为再次皱眉。 “第三个问题,你们认为,习文重要还是习武重要?” 这次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回答道:“习文重要。” 就连自幼习武的张肖麟都没有选择回答习武。 李丢丢依然在仔细思考,师父说不能胡说八道,周怀礼也说不能胡说八道,所以他每个问题都认真想了好几遍才会回答。 “习武。” 李丢丢回答。 那三个孩子再次看向李丢丢,这次他们脸上不仅仅是有轻蔑,还有同情,这是书院可他却说习武重要,这么傻的答案也就这样的野小子才会说的出口,习文而治事,这是书院影壁上写着的两句话之一。 修德以立身,习文而治事。 大楚以文治国,人都说习文者制人,习武着制于人,虽然大楚以武立国可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文官最高为一品,甚至是超一品,可是武将至极致也只是正三品,楚国已经几百年没有过三品以上的武官。 “既然你想习武,为什么你要来书院?” 高少为看着李丢度的眼睛问了一句。 “我师父希望我来。” 李丢丢如实回答。 高少为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个孩子......他有些不喜欢,只这一句我师父希望我来,他就想让这个孩子现在就离开。 可是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认为习武重要?” 李丢丢沉默片刻,回答:“他们三个认为习文重要,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习武,出行自会有人保护,我不一样,我不习武没法保护自己,我不习武没法保护师父,我师父已经很老了,十年前他可以背着我走,现在需要拄着拐杖走。” 然后他又追加了一句:“读书的事,太容易了,习武稍微难一些。” 刚刚才缓和了些许脸色的高少为眼睛立刻睁圆:“读书容易?!小孩子说话不要太狂妄!” ...... ...... 【求各种】 第五章 组合拳 大儒高少为这大半生以来教出了多少大人物,如今才名天下者有,位高权重者有,不管他们什么出身,求学的时候谁敢说一句读书容易? 李丢丢被高少为努叱之后只好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师父能找到让我读的书都容易,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让我来书院求学,书院里的书,应该难一些。” “难一些?!” 高少为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是真想把这个臭小子直接轰出门外,本来话已经要开口,可是念及周怀礼还在门外等着,人家送来一幅价值连城的登雀台贴,他此时把孩子轰出去怕是也要和周怀礼绝交了,虽然两个人并不相熟,但场面上的人场面上的事,总不能做绝。 让人家说收了字帖还把孩子轰出去了,不体面。 所以高少为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都应明白,读书无易事,读书不是读文字,而是读文字之中表达的深意,年轻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要有傲气,须知书山有路勤为径.......” 李丢丢自言自语似的接了一句:“管它阴晴日月星。” 高少为后边的话被憋了回去。 “管它阴晴日月星?” 高少为仔细品了品,这句对的并不工整,可是却好像越想越有深意,那是一种锲而不舍?是一种态度?还有些狂,让人喜欢的狂。 “李丢丢,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毅力,读书可成。” 高少为脸色缓和下来不少,李丢丢没有想到自己随便对了一句话会改变高少为的态度,他没想到高少为何尝想的到? 高少为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知道为什么你们四个会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接受我的考核吗?本不是书院招生的时节,是因为刚巧有几人因为受不了读书的辛苦而退学回家,对于这样的学生,只要有人提出来学不下去我都会答应,绝不阻拦。”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欲攀登书山者,我赠之以布履,欲横渡学海者,我赠之以扁舟,登山未半下山者,渡海未半而折返者,我不会看不起,只是与我无缘。” 他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后问道:“现在我继续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当尽力回答。” “你们可知,学分几种?” 四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 高少为见他们没人回答,摇了摇头:“你们还未入学,我问这个问题确实难为你们了,现在我告诉你们,在四页书院,读书求明识,机辨懂对错,问答知是非,这是书院三个大课,有教习教你们读书,会让你们辩论,而我会坐堂听你们提问。” 他看向张肖麟:“读书的关键是什么?” 张肖麟想了想,忐忑不安的回答:“读?” 高少为摇头:“是思。” 他又看向李丢丢:“辩论的关键是什么?” 李丢丢回答:“是杠。” 高少为眼睛都睁大了:“是什么?” “杠,杠头,杠精,抬杠的杠,在我们村这种人叫杠愣子,你说什么他都会不同意,你说好他说坏,你说坏他说好,杠是一种精神,一种斗志,所以辩论就是,不管是非,杠了再说。” 高少为抬起手轻轻安抚着自己的胸口,默念着不气不气,气死谁得意。 他叹了口气后说道:“辩论的目的是锻炼思维,从辩论中开拓视野,找到对方逻辑之中的漏洞而反击,所谓唇枪舌战,锻炼的是一个人的头脑,所以辩论的关键是杠......呸,辩论的关键是敏。” 这四个孩子之中最像个孩子的刘胜英俯身问道:“先生,任何辩题都可辩论?” 高少为道:“你这个问题问的就有问题,只要能提出来的辩题自然就可辩论,可这世上有许多辩题不能提出来。” 刘胜英傻乎乎的追问了一句:“先生,什么辩题不能提出来?” 这个时代,这个天下,当然有很多辩题不能提出来,比如君臣,比如父母。 辩君臣是谋逆,辩父母是不孝,大楚一直宣扬的是忠孝二字,若辩君臣辩父母,就是不忠不孝,说都不能说,如今的大楚更是让文人心悸,说话都要提着七分小心。 去年的时候,吏部侍郎闫开晓就因为一句君臣如父子而下狱,这话本身应该是没什么毛病,自古以来说句话的人多如牛毛,皇帝当然不会不开心,可是闫开晓就被人参奏了,说他试图扰乱朝纲侮辱皇家。 因为闫开晓的母亲是一位宫女,被先帝赐婚给闫开晓的父亲,所以参奏他的人说,闫开晓说君臣如父子,暗指他是先帝的孩子,是辱骂皇族,不忠不孝。 所以闫开晓被抄家,满门发配至边疆为奴。 高少为一念至此,摇了摇头:“辩题是教习给你们的,能不能提,到时候你们的教习自会告知。” 当今皇帝五十岁了,可是......昏聩无能,高少为深知这一点却不能言,可笑的是,就在皇帝下旨办了闫开晓之后,他又派人偷偷去问闫开晓,你真的是朕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闫开晓心中应有一句妈卖批。 一念至此,高少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圣人说,为何学文?因为文才能治国,武平天下,文以载道,可是现在满朝的文人,哪一个还有文人气节? 所以他已经无心再说什么,四页书院的三大课程只说了两样就不想再说,摆了摆手:“书院以读书为主,以强身健体为辅,你们四个可曾习武?” 楚人觉得,习武是低贱的事,贵族的孩子们习武是修身,而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习武是没得选,就算是商人小富之家的孩子习武,也是不得已,读书不成转而习武,只能去做个镖师做个护院,能成什么大器。 虽然大楚科举有文武两科,可是文状元中了就是正六品,赐披红挂彩,武状元中了没有品,中了之后自己到兵部等待派遣。 高少为见他们不说话,又是一声长叹:“习武不低贱,也不可耻。” 他指了指外边:“你们若有习武,可到外边展示一下,也可互相切磋,让我看看。” 孙如恭连忙摇头:“学生不曾习武。” 刘胜英想了想后回答:“学生亦不曾习武。” 张肖麟看了看李丢丢,李丢丢也在看他,可是张肖麟明显退缩了,这让李丢丢有些失望,他想着习武怎么了?习武就该低人一等? 李丢丢回答:“学生习武了。” 张肖麟忽然一咬牙:“学生也习武了。” 高少为道:“那你们两个到外边演练一下。” 张肖麟嘴角一扬,看向李丢丢道:“你可小心些。” 李丢丢对他倒是有了几分欣赏,点头:“你也是。” 高少为其实有私心,他孙女高希宁生性更像个男孩子,好动的让他觉得有些过度,可是高少为的儿子和儿媳当年意外身亡,是他与孙女相依为命,女孩子偏偏就想习武,然而高少为这样的当世大儒,怎么能正大光明的让孙女习武? 连高少为都不敢挑战世俗,女子无才便是德,学学女红就够了,最多学学琴棋书画就好,学什么武技? 可是他实在太疼爱这个孙女,有求必应,他又不能直接找武师来教高希宁,只好每次书院招生的时候都要多问几句你们谁习武了,然后让习武之人在院子里演练,高希宁就躲在暗处偷偷看。 这些年来,她自己胡乱摸索,反正没事就练,高少为也不懂她练的怎么样,由着她就是了。 李丢丢和张肖麟两个人走到院子里,隔开几步后相对站好,两个人同时抱拳,通常情况,男子抱拳左手在外右手握拳在内,女子则相反。 张肖麟的个子比李丢丢高半个头还多些,李丢丢毕竟饥一顿饱一顿的,个子相对偏小,张肖麟出身很好,又习武很久,身强体壮,有着明显超过正常年龄的身高。 “小个子。” 张肖麟笑道:“你应该知道,比武就要分胜负,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如果你自觉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以让你一只手,或者你提条件都行。” 李丢丢有点小兴奋,他和师父学了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跟人打过架,师父也一直都说,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不是为了与人搏击,但是他总觉得师父这么多年来都能逢凶化吉绝对不仅仅因为他是个道人。 李丢丢认真的问:“真的可以随便提条件吗?” 张肖麟想了想,这个小个子就算再耍花样又能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意义。 张肖麟挑着眉毛说道:“你提吧。” 李丢丢点了点头说道:“你别哭。” “啊?” 张肖麟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李丢丢:“不许哭,谁哭谁不好的。” 张肖麟:“你是不是欠打?” 他朝着李丢迈步过去:“我看你挨了打哭不哭!” 影壁墙后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在那偷偷看着,看着看着就一下一下的捂脸,不看场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一下一下的很疼似的。 半个时辰之后,四页书院门外,长眉道人急切的等待着,他自觉身上脏兮兮的所以不敢靠近书院正门,只好在街对面来回走动,感觉过去了几十年那么久才看到周怀礼和李丢丢一前一后从书院里出来。 长眉道人连忙迎上去,先是给周怀礼俯身一拜:“有劳了。” 周怀礼拱手还礼,看了看长眉道人,又看了看李丢丢,一声长叹后转身走了,连话都懒得说。 长眉道人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李丢丢的表现不够好,他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脑袋上揉了揉:“没事没事,没考好也没事,咱们试过了就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可是浪费了师父辛辛苦苦攒的钱。” 长眉道人:“只要你不是故意输掉就可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也不能故意输啊。” 李丢丢:“嘿嘿......” 长眉道人:“你真的是故意输了?” 李丢丢:“没有,怎么会,我觉得我回答的还行,另外比试打架还赢了呢。” 长眉道人一怔:“书院里怎么还比试打架?你怎么赢的,受伤了没有?” 李丢丢一扬眉:“很容易就赢了啊,那个大个子朝着我的拳头打了一套组合脸,我就赢了,没受伤,就是拳头有点疼。” 第六章 因为你穷 李丢丢一边走一边兴奋的说道:“师父你不知道,那个大个子一套组合脸打过来,想躲开这真不容易,嘿嘿......他哭了。” 长眉道人脚步停下,转身看着李丢对认真的说道:“你应该明白师父这么做是为什么,而你却因为自己的任性把师父要为你铺的路断开了。” 李丢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他确实有些故意激怒高少为,他不想进什么四页书院,他就想和师父相依为命。 “师父......” 虽然长眉道人没有凶,可是他却害怕起来,因为他在师父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他更愿意师父骂他打他都行,可是这种失望的眼神让他心里更难受也更害怕。 “罢了。” 长眉道人叹了口气,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把铜钱:“咱们去吃顿好的,还够一人一碗卤煮,吃完了之后就得想办法赚钱了......傻孩子,阳关大道你不走,你偏要跟着我走羊肠小路。” “卤煮是什么?” 李丢丢问。 长眉道人笑起来,揉了揉李丢丢的脑袋:“人间美味。” 第二天一早,住不起客栈的师徒二人从一户人家墙外的柴火堆里钻出来,两个人站在那同时抖了抖身上的干草。 “丢儿,一会儿跟我去周先生家里,虽然你没能进书院可是该感谢人家还得感谢,这是礼数,我们穷但不能让人说我们没礼数。” “知道了师父。” 两个人同时转身,对着昨晚上能安身睡觉的地方很过河拆桥的各自撒了一泡尿,然后还同时抖了抖。 “饿不?” 师父问。 李丢丢摇头,砸吧砸吧嘴:“卤煮贼鸡儿好吃啊,人间美味,还扛饿。” “废话,都是肉,能不扛饿?” 师徒二人撒完尿,转身面对彼此整理仪容,摘掉身上的干草,然后用手指当梳子顺了顺头发,衣服虽然脏,可是两个人都认真整理了一下。 “可惜没钱了,如果有钱的话应该给人家带点礼物,哪怕是一包点心也行。” 长眉道人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败家孩子。”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忽然就抱住了师父的大腿,抱的可紧了,长眉道人本想再说他几句,可是孩子这样抱着自己,他心里暖烘烘的,哪里还能说的出口。 不多时两个人到了周怀礼的门外,看了看天色还早,两个人就在街对面坐下来,一大一小,坐姿都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候那个老管家打开小门往外看了看,一眼看到那师徒二人,顿时笑起来:“真是巧了。” 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起身:“不巧不巧,我们是专程来向周大人道谢的,也是来告辞的。” “告辞?” 老管家问:“你们要去哪儿?” 长眉道人道:“也没有什么目标,四海为家吧。” “你们可不能走,我家老爷刚刚吩咐我去找你们,我正愁着去哪儿找才好,一出门就看到你们了,这是我的运气也是你们的运气。” 他上前拉了长眉道人:“快快快,老爷还在等你们呢。” 两个人跟着老管家进了周府,周怀礼听说人找到了,一脸兴奋的从屋子里出来。 “真是走运了,昨日我刚回家不久,四页书院里派人来,说是让李叱今天进书院,真是害怕找不到你们,你们走的时候也没留个地址。” “啊?” 李丢丢和师父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怀礼道:“高先生决定收下李叱了,你们怎么这样的表情?这大喜的事,你们不该高兴吗?” “高兴!” 长眉道人立刻就笑起来,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倍不止,可是小李丢丢却笑不出来,脸色越来越暗淡。 看到徒弟这个表情长眉道人就知道他是害怕失去自己,于是蹲下来扶着李丢丢的肩膀说道:“安心,师父不会走,我都打听过了,每隔十天书院就会放假两天,到时候你就去道观找我,我会在那等着你。” “你真的不会离开冀州吗?” “真的,师父骗你天打雷劈。” “好吧......”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师父你真的一直都在那个道观吗?” “当然,观主和我可是旧相识,我只需一句话他就能留我做上宾。” 长眉道人忽然把李丢丢抱起来,直起腰的时候显然很吃力,抱着李丢丢用胡子在他脸上扎了扎:“你长大了,以后不能再这么抱着你了,好好争气,别给师父丢脸。” 李丢丢猛的抱紧了长眉道人的脖子,使劲使劲的抱紧。 四页书院。 高少为没奈何的看着自己孙女,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不都是他自己惯的,怪谁? 他看着孙女高希宁认真的说道:“说好了,虽然我答应你让那个小子进书院读书,可是你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去找他学武,你是我孙女,让人看到了不行。” 高希宁十三岁,还未及笄,穿这一条嫩绿色的长裙,犹如这初春柳条上刚刚冒出来的嫩芽一样,小姑娘完美的继承了她娘的美貌,和她娘不一样的是,她的眉毛英气太重,唯有这一点更像她父亲。 “知道了知道了。” 小姑娘嘿嘿笑了笑:“那个小子的武技真的很厉害,明明是他打人,可是每一招都看着像是对方自己把脸撞上去似的,他才多大?怎么能练出来这么好的武技。” “他十一岁,比你小两岁。” 高少为道:“你切记,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与他太过接近,想学他武技,我自会安排你看着,还要切记,他不是你师父,你也绝不能是他的徒弟。” “知道知道。” 小姑娘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啊,你看,你是我爷爷,他算是你弟子,我是他弟子,你还是我爷爷。” 高少为:“......”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呀......这好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娘亲那时候可和你一点都不一样,她出身书香门第,温婉孝顺,你倒好,随了你爹的一身臭毛病,一点儿都没随你娘。” 小姑娘一甩头发转身走了:“我去看看那个傻小子来没来,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高少为一眼:“那傻小子是不是没钱买院服?” 高少为:“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小姑娘皱眉:“脏兮兮的,我不喜欢。” 高少为摇头:“送他一身就是了。” 小姑娘嗯了一声:“别送的那么明显。” 高少为:“你还想怎样?” 小姑娘道:“第一不能让他以为那是他应得的,院服三套,春冬夏,三套足足要二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二两银子应该很多了吧......第二不能让他以为什么东西别人都可以照顾,不能让他养成伸手要的习惯,第三不要让他认为那是施舍。” 高少为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自己这个孙女古灵精怪的,脑子里一转瞬就想了这么多。 “他出身寒苦,让他兼职打扫教室吧。” “那他还不是要被人看不起?” “看他自己怎么认为了。” 小姑娘甩着头发走了,颠儿颠儿的。 李丢丢跟着周怀礼第二次来到书院,除了他之外,另外三个孩子已经早就到了,毕竟书院可以通知到他们家里,可是通知不到李丢丢,如果李丢丢和师父没有去周府致谢的话,他也就失去了进书院的机会,他多想没去周怀礼家里,那该多好。 周怀礼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动高先生的,但我希望你能珍惜机会,进了书院不等于可以在书院结业,你不够优秀书院也能把你开除,你想想你师父为了你进书院多不容易?” “知道了。” 李丢丢点头,心里很难过,感觉自己被扔了似的那么难过,这个世上他只有师父一个亲人,多年来相依为命,现在不能日日相见都觉得难受,特别难受。 周怀礼看着这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微微一疼,世上多疾苦,可这书院里的孩子,只有李丢丢一人疾苦,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大家大户出身,李丢丢就是个异类,周怀礼可想而知他会遇到多少困难,多少冷眼,多少瞧不起。 “这个是你师父上次交给我的,除去学费之外的余钱。” 周怀礼取出来一个钱袋递给李丢丢:“里边一共三两银子,二两银子要用来购买院服,一两银子用来购买书册,书院管吃管住。” “噢......” 李丢丢把钱袋子接过来,脚步也停了下来。 周怀礼走了几步不见李丢丢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认真的俯身一拜:“多谢周先生,这银子算是我从你这借的,以后赚了钱我会还给你,我师父哪里还会有剩余的银子......” 周怀礼走回到李丢丢身边,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摸摸李丢丢的头,可是忍住了。 “你好自为之,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懂事就应该明白你师父的苦心。” “我明白。” 李丢丢再次拜了拜后说道:“咱们走吧。” 两个人走到高少为的书房外边,高少为却不在这,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教习,很高很瘦,手里拿着一份卷宗,可是却没有几分文人气,面容冷峻,更像是一个江湖上的那种剑客。 “我叫燕青之,是你们的补课教习,你们进书院比较晚,我负责教导你们追上大课的课业,如果一个月之内你们能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会回到大课去和其他学生一起学习,如果不能通过我的考核,你们就离开书院。”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扫视四个孩子,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书院的一等教习,如果我一个月之内没能带你们追上课业,自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们废物,书院不要废物。” 他问:“谁是李叱?” 李丢丢俯身:“先生,我是。” 燕青之道:“你负责打扫教室。” 李丢丢皱眉:“我一个人?每天?一直?” 燕青之点了点头:“你一个人,每天,一直。” 李丢丢问:“为什么?” 燕青之看着他,眼神冰冷:“因为你穷。” ...... ...... 【求收藏】 第七章 师父也该很舒服 四页书院教习燕青之眼神冰冷的看着李丢丢回了一句:“因为你穷。” 片刻之后又说了一句:“还有问题吗?” 李丢丢虽然觉得心里很堵,但是却摇头说道:“没有,很合理。” 燕青之眉头微微皱了皱,李丢丢说出很合理三个字,似乎是在讥讽他。 “还可以更合理。” 燕青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李丢丢面前俯视着他:“每天打扫两遍。” 李丢丢道:“有钱吗?” 燕青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知道每个人的院服和书册都是要花钱自己买的吗?你来打扫教室,权当是还账了,而你每天打扫两遍,我可以算你快一倍的还清账目。” 另外三个孩子都看着李丢丢,心说第一天就被教习这么羞辱你也是真倒霉,他们三个出身都好,自然不会明白拥有三两银子对于穷人来说有多艰难。 所以他们三个看着李丢度的时候没有什么同情,反而觉得好玩。 李丢丢听燕青之说完之后居然笑起来,没有一点点觉得难堪的样子。 他说:“先生这么说就更合理了。” 燕青之眼神变了变,似乎对李丢丢更为厌恶,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天开始正式授课,迟到一次,门外罚站一个时辰,迟到三次赶出书院,破坏书院其他规矩也一样。” 张肖麟被李丢丢揍过,现在鼻子还肿着,李丢丢被教习羞辱他当然开心,所以笑着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能打又怎么样呢?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要不要我借给你?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可以送你三两银子。”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没理会。 站在一边的周怀礼看不下去了,过来拉了李丢对一下:“咱们走吧。” 李丢丢点头:“是。” 周怀礼道:“刚才给你的院服上有木牌,是你住处的房号,大部分学生都不住在书院里,虽然管吃管住,可是他们还是会回家,毕竟家里更舒服......” 他看了看李丢丢,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将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丢丢忽然拦住了他:“周先生。” “嗯?” “这个给你。” 李丢丢把那个钱袋子取出来递给周怀礼:“书院让我打扫教室来还院服和书册的钱,这样挺好的,所以这些银子我就用不到了,还给你吧。” 周怀礼一怔,低头看着李丢丢,这个孩子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依然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情,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周怀礼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一阵阵疼,这个孩子啊,脖子好黑,脸洗的很干净,眼神更干净。 “你留着吧,送给你了,不用还,以后万一遇到花钱的地方,你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不用。” 李丢丢把钱袋双手递给周怀礼:“管吃管住,花不着钱,我自己也能赚钱。” 周怀礼真的不想把钱袋拿回来,可是他在这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 自尊。 “好,那我就拿回来。” 周怀礼把钱袋拿回来,想伸手拍拍李丢丢的肩膀,李丢丢却已经迈步走了出去:“周先生,我猜着你一定是把登雀台贴送给高院长了吧?” 周怀礼心里再次震动了一下,这个孩子...... “谢谢你周先生,对不起周先生。” 李丢丢停下来,转身朝着周怀礼拜了拜。 周怀礼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李丢丢歉然的笑了笑道:“因为我一开始觉得你不是个好......人。” 周怀礼觉得李丢丢说到好字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是把东西两个字换成了人。 “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坏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没有好坏之分吗?” “没有。” 周怀礼沉吟了片刻,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普通人,都是在好与坏之间的人,有时候会偏到这边有时候会偏到那边。” 李丢丢沉默片刻后,扬起笑脸:“周先生是个好人。” “我以为你会说是个好东西呢。” 周怀礼的手还是在李丢丢的肩膀上拍了拍:“送到这里吧,我要回家去了,你自己去找你的住所,我帮你问过,被褥和书册都会放在你的住所,你明天早课不要迟到了。” “记住了。” 李丢丢再次俯身一拜:“先生慢走。” 周怀礼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笑了笑说道:“之前把登雀台贴送出去的时候觉得很心疼,你知道为什么人在送出去什么东西后会心疼吗?” 李丢丢想了想没敢回答,心说送给别人东西心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周怀礼见他脸上疑惑,于是笑着说道:“一开始送出去觉得心疼,是因为我认为你不值得和一篇登雀台贴相提并论,用一篇嵩明先生的真迹换你进书院,大不值,现在我不心疼了,李叱......你将来的价值最起码要超过那篇登雀台贴,懂吗?”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俯身道:“懂了。” 周怀礼转身要走,李丢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来:“周先生,你说人的价值是用什么来衡量的,银子吗?” 这么小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周怀礼都楞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大,不是他不能回答,而是答案绝对不适合小孩子听,因为并不美好。 小孩子需要童话故事告诉他们真善美错与对,好坏分明善恶也分明黑白更分明,童话故事里没有那么多灰色。 “怎么跟你说呢。” 周怀礼转身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你说的人的价值是相对的,比如你对我的价值现在远超那篇登雀台贴,如果真的要说价值,那么用银子比较直接,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这些人在你生命中是多大的价值,举个粗浅的例子,你能借给他多少钱?” “假如你现在有三两银子,有的朋友开口跟你借一两银子,你为难不想借,那么这个人的价值在你心里就不到一两银子,有人借一两,你问他够吗?然后给了他二两,这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有人跟你借一两,你把三两都给他了,这是挚友。” 周怀礼停顿了一下,看着李丢丢继续说道:“有人跟你借,你手里一两银子都没有,但你想尽办法去帮他,这是兄弟至亲,李丢丢,这个答案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听,可是我相信你能理解,因为你有个好师父,你该知道他的价值。”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蹲下来笑着说道:“别去在意那么多你不在意的人,人会遇到很多一文不值的人,也会遇到无价之人,你有一个你的无价之人,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富有。” 李丢丢点头:“原来是一个,现在是一个半。” 周怀礼笑起来,好奇的问了一句:“我是那半个?” 李丢丢再次点头:“是,毕竟......还不熟。” 周怀礼哈哈大笑,揉了揉李丢丢的脑袋,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长眉道人那么喜欢揉这个小家伙的脑袋,真好揉啊,揉起来心里美。 “谢谢你。” 周怀礼再次拍了拍李丢丢肩膀,转身走了,他走出去几步又回来,伸手在李丢丢脑袋上又揉了揉,再揉了揉,感觉真美好,特别美好。 李丢丢站在那目送周怀礼离开书院,他甩了甩头发,心里想着是因为我头发比较好吗?师父愿意揉,周先生也喜欢揉...... 已经走出去很远的周怀礼转身,遥遥的比划了一个揉脑袋的动作,朝着李丢丢喊:“这是代表喜欢你。” 李丢丢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于是他抬起手在自己脑袋上揉了揉,我也喜欢我。 他没有向别人去打听自己应该住在什么地方,他抱着院服,手里拿着木牌,在一排一排的房子上找对应的,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找到住处。 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隐隐约约的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似的,他猛的转身,可是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远处,高希宁闪到大树后边,也不知道为啥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好像做贼了似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叫李叱的小男孩,个子比他矮一点,穷的连院服和书册都买不起,偏偏还想来四页书院求学,最主要的是,她听到了李丢丢和周怀礼的谈话,就更好奇。 教习燕青之对李丢丢说那些话的时候,高希宁几乎都要忍不住了冲出去和燕青之理论,然而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人拉住,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爷爷也在暗中看着。 李丢丢没有看到谁跟着自己,推门进屋,屋子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书架一盆架一花架,一木盆一小木桶一大木桶,再无他物。 可是李丢丢就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进来之后就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闻到了桌木香,闻到了书册香,闻到了崭新的被褥香。 他真想就这么把自己扔在那张看起来好舒服好舒服的床上,可是又怕自己身上的衣服脏了被褥,于是把手里的院服放下,拿了木盆去打水。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他一桶一桶的拎水把大木桶灌的半满,关了房门,然后迫不及待的跳进木桶里,水花四溅。 是冷水,可是他觉得很爽。 师父也好久好久没有洗澡了,不过师父说要去冀州城里很大很有名的无为观,观主是师父的故交好友,应该现在也在洗澡了吧。 无为观。 长眉道人在门口俯身对开门出来的道人说道:“我道号长眉,曾与观主有旧交,特来投靠,还想请问能不能拜入观中求见。” 那中年道人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长眉,那一身破衣烂衫让他皱眉。 “哪里来的野道人,你是想挂名?” 长眉道人连忙说道:“是是是,还请师兄通禀一声。” 中年道人伸手:“拿来。” “什么?” 长眉问。 中年道人眼睛立刻就睁圆了:“钱啊,没钱你怎么挂名在无为观,没钱你想进门?” 长眉:“我......没钱,只想求见观主。” “滚!” 中年道人回身关门:“滚远点。” ...... ...... 【收藏一千六啦,晚上之前收藏能到三千明天就加更。】 第八章 早饭 长眉道人看着对方把门关上,手伸出去想要阻拦一下,可是伸到半空的手却停下来,因为他在那一刻忽然间醒悟,有些可怜是求不来的。 求来的可怜,也会很卑微。 “没什么没什么。” 长眉道人轻声自言自语着转身往回走,心里自然会有些难过和懊恼,可是一想到小李丢丢已经进了四页书院他心里就又开心起来,不就是暂时没有地方住吗,又不是一直会这样。 就在他走后不久,周怀礼乘坐马车到了无为观外边,他大概能猜到长眉道人会有什么遭遇,可是来了之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怀礼让车夫去过去问问,那个赶走了长眉的中年道人听说是原来衙门里的周大人使人来问,堆起笑脸回答说......没有人来过,完全没有见过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人,他说回头那人来了的话一定好好接待。 等周怀礼的马车走了,那中年道人啐了一口:“呸!已经卸任了的小官儿,有什么可得意的。” 砰地一声,门又关上了。 长眉道人身上已经分文不剩,肚子又饿,眼看着天色渐渐发暗,忍不住心中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往夜里睡觉那个柴堆里撒尿了,现在还得踅摸一个新窝。 冀州城里实行宵禁,天黑之后就不准人在大街上随意走动,一旦被官府的巡逻衙役发现的话直接下狱,按盗贼论处,不然的话长眉也不至于和李丢丢钻进柴堆里边睡觉。 长眉道人一边走一边想着,虽然没有钱吃饭住店,可好在柴堆有的是。 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等到大街上人迹全无,他又挑了一个柴堆钻进去,拉了干柴干草的盖在自己身上,全盖住,反正已经习惯了。 小丢丢一定已经在干干净净的房子里美美的睡着了,有厚实温暖的被子,有舒舒服服的枕头,多好。 真好。 想着这些,长眉道人睡着了。 又是一个清晨,长眉道人必须得早早的起来,万一人家出门抱柴的时候看到他扭送到官府怎么办,起来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站在街边,面对着空气,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像个疯子一样。 他只是在给李丢丢整理衣服,还在为李丢丢摘掉头发上的干草。 “傻不傻。” 长眉道人嘲笑了自己一句,可是总觉得小丢丢就站在他面前呢,抬着头对他说......师父,我饿了。 肚子里咕咕叫,长眉在大街上溜达了一阵,然后在大街上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坐下来,把他的卦幡戳在地上,尽量不动,动的多了饿的更狠。 小丢丢在吃什么呢? 四页书院,李丢对看着面前长长的桌子上丰盛的早饭很没见识的愣住了,跟着师父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原来早饭还能这么吃,时至今日,他对食物极致的幻想是再吃一回卤煮。 食堂里摆着一排铁锅,里边有各种粥,白米粥,小米粥,南瓜粥,八宝粥,还有各种汤,不下五六种,李丢丢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种类的主食和小菜,各种各样琳琅满目。 站在那像个傻子似的看着这些,李丢丢想着,师父吃什么呢? 虽然他知道师父在无为观里应该伙食也不会差,但还是趁着人不注意拿了两颗鸡蛋放进怀里,仔细回忆一下,他和师父都不知道有几年没吃过鸡蛋了。 冀州这几年越发的乱了起来,百姓们的日子过的凄苦,冀州城外的生活和城里人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像都有几年没有见过鸡了。 书院里的弟子们锦衣玉食,而城外的百姓们因为吃不上饭变成了流寇。 食堂里那个胖乎乎的大婶第一次看到小李丢丢,这孩子个头不算高,生的清秀,站在那些食物前边发呆的样子是大婶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四页书院里的学生们谁会这么早来吃饭,谁会看着那些饭菜满眼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这位公子。” 吴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可是对饭菜有什么不满意?” 她不相信书院里真的会有学生会对这样的早饭如此感兴趣,也不是不相信,她想都不敢去想。 “不是不是。” 李丢丢连忙俯身:“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不是,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可以吃的东西。” 吴婶有些惶恐:“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 李丢丢摇头:“大婶,我不是公子,我家里没钱没势也无父无母,师父说我父母都是种田的,所以可不敢称公子,我只是一个穷学生。”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可能是没有见过穷学生吧。” 吴婶脸色有些惶恐的说道:“公子可别开玩笑了......” 李丢丢也懒得再解释,指了指一种他没有见过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是八宝饭。” 吴婶连忙说道:“是不是品相太差了?” 李丢丢问:“那个,我能带走一份吗?” 吴婶道:“这八宝饭是黏食,热的时候好吃,公子带走的话,放凉了就会干硬也不好吃。” 李丢丢想了想自己第一天上课,要等到十天后才能去无为观里找师父,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吃一份吧。” 吴婶道:“公子,你该先喝些粥,吃一些发食,不然的话直接吃这八宝饭会胃里难受。” “还有这么多讲究?” 李丢丢觉得自己和这食堂都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大婶,我刚刚拿了两颗鸡蛋。” “啊?” 吴婶都懵了,连忙说道:“公子客气了,这里的东西都是为你们准备的,随意吃,随意拿。” 李丢丢回头看了看,这食堂里吃饭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五六个,准备的饭菜足够上百人吃,他忍不住有些微微恼火:“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那有什么。” 吴婶笑了笑说道:“咱们这可是四页书院,书院里的饭食怎么可能差了,差了的话那就配不上咱们书院的排面。” 李丢丢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排面么?” 吴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李丢丢按照吴婶说的,拿了一碗粥,拿了一些发食,拿了些小菜,拿了一份八宝饭,就在他坐下来准备吃的时候,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人并肩进来,看到李丢丢坐在那张肖麟就忍不住笑起来。 “我就说,那穷小子一定在这。”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桌子。 “穷小子,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吃的?”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点头:“是。” 张肖麟笑道:“也不怪你,你就是个穷小子,要怪就怪你爹娘没给你个好出身。”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了看李丢丢身上的院服,又笑了。 “穿过这样布料的衣服吗?料来也没有穿过吧,看你很珍重的还垫了块布,是怕吃饭脏了院服?这种衣服你也没穿过,真是可怜。” 李丢丢没理会,低着头吃饭。 张肖麟本想羞辱李丢丢,可是李丢丢不言不语认真吃饭把他当空气,这就让他觉得是自己被李丢丢羞辱了,于是恼火起来。 “我是来给你下战书的。” 张肖麟道:“那天在先生面前比试你偷袭我侥幸赢了,我不服气,今天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们到书院后边的林子里再打一场,如果我再输了,以后我见了你绕着走,如果你输了,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李丢丢抬起头看了看张肖麟的脸,只是淡淡的那么一眼,也不知道怎么了,张肖麟就感觉自己脸上又挨了一个耳光似的,火辣辣起来。 李丢丢只是觉得,好无趣,跪下来磕头认错这种话,好幼稚啊。 “你别不敢来。” 张肖麟双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这一下,把其他吃饭的学生们吓了一跳,有人回头看过来面露怒容,张肖麟连忙陪笑着道歉,这书院里的学生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唔,李丢丢不是,所以他只敢欺负李丢丢。 “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 张肖麟哼了一声,拉了孙如恭走了,自始至终孙如恭都没有说话,可是李丢丢总觉得这个家伙阴沉的不像个孩子。 他和师父在七县之内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师父说看人看眼睛,眼睛里藏着心思,藏着性格。 张肖麟不过是个咋咋呼呼的人而已,孙如恭跟着他来一句话没说,他眼神里对李丢丢的轻蔑也只是一闪即逝,然而这一闪让李丢丢对孙如恭重视起来。 吴婶站在那看着那三个孩子说话,她又懵了,心说这位公子难道真的是个穷小子? 李丢丢喝完了一碗粥,吃过了面食和小菜,然后把八宝饭拉过来,这种酸酸甜甜加了一些蜜饯在里边的八宝饭让李丢丢的眼睛都亮了,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他吃完饭之后把所有的餐具端着放回去,然后再次对吴婶很阳光的笑了笑:“谢谢,确实很好吃。” 吴婶连忙回礼:“公子可不用这么客气,可不敢,可不敢啊。” 等李丢丢走了之后,吴婶看了看李丢丢用过的餐具,餐盘里只剩下一点点汤汁,米饭一粒都没有剩下,干净的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书院里,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公子?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其他地方,那些吃完饭离开的空位上,剩下的东西都在那堆着,有的东西只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扔在一边,有的东西一口都没有动过,对比不能更明显。 可是,吴婶真的没觉得李丢丢有什么好的。 她更喜欢那些吃不了几口剩下很多东西的学生,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剩菜剩饭带回家,孩子们可爱吃了,自家老头儿还能用这些剩菜下酒。 李丢丢走出食堂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吴婶往她自己兜里装鸡蛋,吴婶一抬头也看到他,于是尴尬起来。 李丢丢笑了笑,迈步走向学堂。 师父说,不许丢人。 好麻烦啊...... ...... ...... 【求收藏,收藏就是加入书架哈,么么哒哒哒哒哒。】 第九章 欺负人 刚刚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城外世界来到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城内世界,李丢丢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什么时候梦醒了一睁开眼,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把他头上的干草摘下来,然后问他饿不饿? 不饿就好,饿了忍着。 走在书院的小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那些书院弟子,李丢丢到现在还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其中。 他们四个要上课的地方紧挨着那片小湖,湖边是一片树林,教室就在树林前边。 李丢丢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张肖麟和孙如恭那两个人是故意早来到食堂想羞辱他一下,那个看起来明显还没有脱离母亲怀抱的刘胜英也来了这么早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四个人显然分成了三派,张肖麟和孙如恭站在一起聊天,不时瞥一眼李丢丢,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瞧不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丢丢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刘胜英一个人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他看看李丢丢又看看张肖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选,竟是一脸的委屈,好像他被三个人欺负了似的。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马上就到上课的时间,教习燕青之才抱着几本书册缓步过来,见到他走过来,李丢丢四个人同时俯身行礼。 燕青之看了看几个人,把手里的钥匙扔给李丢丢:“以后你必须第一个来,开门的事就交给你了,在我来之前打好热水,我要泡茶。” 李丢丢接着钥匙,没说话。 这把钥匙给了他,就不仅仅是每天要第一个来,还要最后一个走。 开门进教室,燕青之在那把藤椅上坐下来,有些不像个教习的翘起二郎腿,这种坐法会被体面人看不起,认为这么坐着的人都粗鄙无礼,按理说书院的先生不该这样才对。 屋子里的桌椅不少,四个人可以随意选位置坐,张肖麟和孙如恭挨着坐在第一排,李丢丢也坐在第一排,但是选了一侧靠窗的位置。 刘胜英又是看了好一会儿,眼圈越来越红,好像选个位置坐下对他来说都很难,最终还是到了第二排坐下来,一个人,委屈巴巴的。 “你是怕吓着我吗?” 燕青之看了刘胜英一眼:“坐那么远干嘛!” 哇的一声,刘胜英居然哭了。 燕青之皱眉,本想再说几句,可是想了想对这样的孩子自己何必浪费口舌。 “作为四页书院的惯例,第一堂课我不会给你们讲和学识有关的东西,而是讲和人品有关的东西。” 燕青之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教鞭在桌子上敲了敲:“李叱,你去打水。” 李丢丢一怔。 他起身问道:“先生,不是要开始授课了吗?” “与你无关。” 燕青之语气平淡却每个字都如同藏着刀锋一样说道:“穷人可以有学识,虽然有学识也没有用,但穷人没必要听品行课,在一群穷人中,你有好的品行不一定会受人尊敬,但一定会吃亏,在富人中,你有没有好的品行都无关紧要,因为你不是。” 李丢丢憋着火,从进书院第一天开始这位自称书院甲级一等教习的家伙就一直对他喊穷人。 李丢丢站在那看着燕青之看了好一会儿,燕青之也看着他,然后问:“你是想问什么吗?是想问穷人为什么不配有好的品行?” 李丢丢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摇头说道:“我想问先生,水房在哪里?” 燕青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没有想到李丢丢这样都没有发火,所以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自己去找。” 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而刚刚两个人交头接耳说的,正是和这有关的事。 张肖麟挨了打,当天晚上他家里人就去拜访了书院教习燕青之,送上去很多礼物,请燕青之务必把李丢丢赶出书院。 张肖麟家里虽然有些权势,可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哪怕是教习,在学生没有过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私自把学生赶出书院,唯一的办法就是逼李丢丢自己走。 张肖麟压低声音在孙如恭耳边说道:“看吧,我就说过了,先生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混蛋就会自己离开,书院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应该进来的地方,癞蛤蟆一只......” 孙如恭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走,还想拍先生的马屁,不如......” 他贴在张肖麟耳边说道:“不如下了课之后,你跟先生说请他一会儿到湖边树林,有要紧事要告诉他,然后我们两个激怒李叱,上次他打了你,那是院长大人有意考究你们的武艺,这次不一样了......” 他笑了笑说道:“书院里有规矩,学生之间打架斗殴者,不管什么理由都要逐出书院,那是有辱斯文体面的事,一会儿你在树林里和李叱动手之后看到先生来了,你就假装吃亏让他打几下,先生拿了你家好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张肖麟立刻就佩服起来,他觉得孙如恭不愧是自己的朋友,这办法真好。 李丢丢拿起水壶走出教室,回头看了看,见燕青之翘着腿坐在那一脸懒散的说着什么,应该也只是在敷衍的讲一些,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甲级一等教习。 昨天李丢丢就知道水房在那,其实在教室里他被燕青之羞辱的时候,他站起来真的是想质问,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师父,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书院,告诉他不要惹事,所以他忍了。 到水房打了热水,李丢丢拎着水壶往回走,手里的藤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小奢侈品,这东西能保温,当然保温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寻常人家,这样的世道,能不花的钱就不花。 打了水回去,燕青之却抱着书册从教室里出来了,看了李丢对一眼:“怎么这么慢?我的课都已经讲完了你居然才把水打回来,下次跑着去跑着回。”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点头:“学生记住了。” “别自称学生,你还不是。” 燕青之说完这句话举步往前走,李丢丢看了看手里的藤壶问了一句:“先生不泡茶了吗?” 燕青之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怕用你打的水泡茶会沾染你身上的穷气,第一壶水算是洗洗你自己,放着吧。” 说完就走了。 李丢丢毕竟才十一岁,站在是那么的无助也是那么的愤怒,他真的想摔了手里的水壶一走了之,可是他忽然间想起来刚刚看到的燕青之的眼神,他就是在等自己发怒。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从教室里出来,瞥了李丢丢一眼笑道:“哎呦,穷水好喝吗?” 李丢丢再次深呼吸,忍了。 他拎着藤壶进教室,孙如恭却笑着对他说道:“快坐下看书吧,先生说让自己读书温习,刚刚先生讲的你没有听到,要不要我教你?”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摇头:“谢谢,不用了。” 刘胜英张了张嘴想说我也可以教你,看到孙如恭的眼神后又低下头没敢说。 张肖麟去追燕青之,自然是跟燕青之说一会儿让他到湖边树林,他都想好了借口,先只说有重要的事,等到了树林里看到李叱打他之后,他再说我只是想感谢先生你帮我出气,又怕别人看到影响了先生,所以请先生到树林里说。 都计划好了,只等着李丢丢上当。 李丢丢坐下来打开书院发的书册,昨夜里他都已经看了不少,课业很简单,这些东西在他五岁的时候师父就都和他讲过,看着毫无新意。 距离教室大概有几丈远的花园矮墙上,高希宁坐在看着,气的小脸都有些发白,她生气燕青之欺负人,也生气李丢丢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可是忽然间转念想到,如果李丢丢对教习发脾气,那么就给了燕青之将他赶出书院的借口。 “他是真的怂呢,还是也想到了?” 高希宁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概一刻之后张肖麟跑回来,坐在孙如恭身边后比划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孙如恭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我和先生说了,约好今天停学后树林见。” 张肖麟一脸得意。 又半个多时辰之后燕青之才回来,坐下来之后看了看身边地上放着的藤壶,指了指:“李丢丢,水凉了,去再打一壶水来。” 李丢丢起身:“是。” 燕青之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在想,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胆小唯命是从,还是真的很能忍?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显然李叱都不会当众顶撞他了,所以他觉得有些无趣。 李丢丢第二次打水回来给燕青之泡了茶,然后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来听课,燕青之讲的是算学,算学是四页书院基础学科之一,但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因为麻烦。 李丢丢认真的做了笔记,还没有等他写完,燕青之忽然起身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的说道:“我没有让你们记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许记,难道你是想把我教的东西拿到书院外边去炫耀?还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想拿着笔记出去卖钱?” 李丢丢这次真的快忍不住了。 燕青之把他的笔记拿起来看了看,眼神一变,片刻之后把那页纸扯下来撕的粉碎,随手扬了:“下课之后打扫干净,再有错处我就把你逐出书院。” 李丢丢深呼吸,连续几次。 “是。” 他回了一个字后坐下来,燕青之却皱眉道:“谁让你坐下的?站着吧,一直站到今天停学。” 李丢丢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小拳头上青筋毕露。 他还没有发火,忽然间从外边飞进来一块土坷垃,特别精准的打在燕青之脑门上,土坷垃碎开,弄了燕青之一脸的土。 “是谁!” 燕青之咆哮一声,侧头往外边看,一个人也没看到。 高希宁蹲在矮墙后边心跳砰砰砰的,她是真的气坏了,随手抓了一个土坷垃就砸了过去,还真是没让她失望,砸的可准了。 “哼......” 高希宁蹲在那轻轻哼了一声。 “叫你欺负人!” ...... ...... 【求收藏咯】 第九章 欺负人 刚刚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城外世界来到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城内世界,李丢丢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什么时候梦醒了一睁开眼,师父就站在他面前,把他头上的干草摘下来,然后问他饿不饿? 不饿就好,饿了忍着。 走在书院的小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那些书院弟子,李丢丢到现在还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其中。 他们四个要上课的地方紧挨着那片小湖,湖边是一片树林,教室就在树林前边。 李丢丢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张肖麟和孙如恭那两个人是故意早来到食堂想羞辱他一下,那个看起来明显还没有脱离母亲怀抱的刘胜英也来了这么早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四个人显然分成了三派,张肖麟和孙如恭站在一起聊天,不时瞥一眼李丢丢,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瞧不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丢丢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刘胜英一个人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他看看李丢丢又看看张肖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选,竟是一脸的委屈,好像他被三个人欺负了似的。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马上就到上课的时间,教习燕青之才抱着几本书册缓步过来,见到他走过来,李丢丢四个人同时俯身行礼。 燕青之看了看几个人,把手里的钥匙扔给李丢丢:“以后你必须第一个来,开门的事就交给你了,在我来之前打好热水,我要泡茶。” 李丢丢接着钥匙,没说话。 这把钥匙给了他,就不仅仅是每天要第一个来,还要最后一个走。 开门进教室,燕青之在那把藤椅上坐下来,有些不像个教习的翘起二郎腿,这种坐法会被体面人看不起,认为这么坐着的人都粗鄙无礼,按理说书院的先生不该这样才对。 屋子里的桌椅不少,四个人可以随意选位置坐,张肖麟和孙如恭挨着坐在第一排,李丢丢也坐在第一排,但是选了一侧靠窗的位置。 刘胜英又是看了好一会儿,眼圈越来越红,好像选个位置坐下对他来说都很难,最终还是到了第二排坐下来,一个人,委屈巴巴的。 “你是怕吓着我吗?” 燕青之看了刘胜英一眼:“坐那么远干嘛!” 哇的一声,刘胜英居然哭了。 燕青之皱眉,本想再说几句,可是想了想对这样的孩子自己何必浪费口舌。 “作为四页书院的惯例,第一堂课我不会给你们讲和学识有关的东西,而是讲和人品有关的东西。” 燕青之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教鞭在桌子上敲了敲:“李叱,你去打水。” 李丢丢一怔。 他起身问道:“先生,不是要开始授课了吗?” “与你无关。” 燕青之语气平淡却每个字都如同藏着刀锋一样说道:“穷人可以有学识,虽然有学识也没有用,但穷人没必要听品行课,在一群穷人中,你有好的品行不一定会受人尊敬,但一定会吃亏,在富人中,你有没有好的品行都无关紧要,因为你不是。” 李丢丢憋着火,从进书院第一天开始这位自称书院甲级一等教习的家伙就一直对他喊穷人。 李丢丢站在那看着燕青之看了好一会儿,燕青之也看着他,然后问:“你是想问什么吗?是想问穷人为什么不配有好的品行?” 李丢丢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摇头说道:“我想问先生,水房在哪里?” 燕青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没有想到李丢丢这样都没有发火,所以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自己去找。” 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而刚刚两个人交头接耳说的,正是和这有关的事。 张肖麟挨了打,当天晚上他家里人就去拜访了书院教习燕青之,送上去很多礼物,请燕青之务必把李丢丢赶出书院。 张肖麟家里虽然有些权势,可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哪怕是教习,在学生没有过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私自把学生赶出书院,唯一的办法就是逼李丢丢自己走。 张肖麟压低声音在孙如恭耳边说道:“看吧,我就说过了,先生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混蛋就会自己离开,书院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应该进来的地方,癞蛤蟆一只......” 孙如恭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你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走,还想拍先生的马屁,不如......” 他贴在张肖麟耳边说道:“不如下了课之后,你跟先生说请他一会儿到湖边树林,有要紧事要告诉他,然后我们两个激怒李叱,上次他打了你,那是院长大人有意考究你们的武艺,这次不一样了......” 他笑了笑说道:“书院里有规矩,学生之间打架斗殴者,不管什么理由都要逐出书院,那是有辱斯文体面的事,一会儿你在树林里和李叱动手之后看到先生来了,你就假装吃亏让他打几下,先生拿了你家好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张肖麟立刻就佩服起来,他觉得孙如恭不愧是自己的朋友,这办法真好。 李丢丢拿起水壶走出教室,回头看了看,见燕青之翘着腿坐在那一脸懒散的说着什么,应该也只是在敷衍的讲一些,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甲级一等教习。 昨天李丢丢就知道水房在那,其实在教室里他被燕青之羞辱的时候,他站起来真的是想质问,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师父,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书院,告诉他不要惹事,所以他忍了。 到水房打了热水,李丢丢拎着水壶往回走,手里的藤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小奢侈品,这东西能保温,当然保温的时间也算不上多久。 寻常人家,这样的世道,能不花的钱就不花。 打了水回去,燕青之却抱着书册从教室里出来了,看了李丢对一眼:“怎么这么慢?我的课都已经讲完了你居然才把水打回来,下次跑着去跑着回。”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点头:“学生记住了。” “别自称学生,你还不是。” 燕青之说完这句话举步往前走,李丢丢看了看手里的藤壶问了一句:“先生不泡茶了吗?” 燕青之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怕用你打的水泡茶会沾染你身上的穷气,第一壶水算是洗洗你自己,放着吧。” 说完就走了。 李丢丢毕竟才十一岁,站在是那么的无助也是那么的愤怒,他真的想摔了手里的水壶一走了之,可是他忽然间想起来刚刚看到的燕青之的眼神,他就是在等自己发怒。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从教室里出来,瞥了李丢丢一眼笑道:“哎呦,穷水好喝吗?” 李丢丢再次深呼吸,忍了。 他拎着藤壶进教室,孙如恭却笑着对他说道:“快坐下看书吧,先生说让自己读书温习,刚刚先生讲的你没有听到,要不要我教你?”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摇头:“谢谢,不用了。” 刘胜英张了张嘴想说我也可以教你,看到孙如恭的眼神后又低下头没敢说。 张肖麟去追燕青之,自然是跟燕青之说一会儿让他到湖边树林,他都想好了借口,先只说有重要的事,等到了树林里看到李叱打他之后,他再说我只是想感谢先生你帮我出气,又怕别人看到影响了先生,所以请先生到树林里说。 都计划好了,只等着李丢丢上当。 李丢丢坐下来打开书院发的书册,昨夜里他都已经看了不少,课业很简单,这些东西在他五岁的时候师父就都和他讲过,看着毫无新意。 距离教室大概有几丈远的花园矮墙上,高希宁坐在看着,气的小脸都有些发白,她生气燕青之欺负人,也生气李丢丢居然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可是忽然间转念想到,如果李丢丢对教习发脾气,那么就给了燕青之将他赶出书院的借口。 “他是真的怂呢,还是也想到了?” 高希宁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概一刻之后张肖麟跑回来,坐在孙如恭身边后比划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孙如恭随即也跟着笑起来。 “我和先生说了,约好今天停学后树林见。” 张肖麟一脸得意。 又半个多时辰之后燕青之才回来,坐下来之后看了看身边地上放着的藤壶,指了指:“李丢丢,水凉了,去再打一壶水来。” 李丢丢起身:“是。” 燕青之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在想,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胆小唯命是从,还是真的很能忍?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显然李叱都不会当众顶撞他了,所以他觉得有些无趣。 李丢丢第二次打水回来给燕青之泡了茶,然后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来听课,燕青之讲的是算学,算学是四页书院基础学科之一,但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因为麻烦。 李丢丢认真的做了笔记,还没有等他写完,燕青之忽然起身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的说道:“我没有让你们记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许记,难道你是想把我教的东西拿到书院外边去炫耀?还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想拿着笔记出去卖钱?” 李丢丢这次真的快忍不住了。 燕青之把他的笔记拿起来看了看,眼神一变,片刻之后把那页纸扯下来撕的粉碎,随手扬了:“下课之后打扫干净,再有错处我就把你逐出书院。” 李丢丢深呼吸,连续几次。 “是。” 他回了一个字后坐下来,燕青之却皱眉道:“谁让你坐下的?站着吧,一直站到今天停学。” 李丢丢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小拳头上青筋毕露。 他还没有发火,忽然间从外边飞进来一块土坷垃,特别精准的打在燕青之脑门上,土坷垃碎开,弄了燕青之一脸的土。 “是谁!” 燕青之咆哮一声,侧头往外边看,一个人也没看到。 高希宁蹲在矮墙后边心跳砰砰砰的,她是真的气坏了,随手抓了一个土坷垃就砸了过去,还真是没让她失望,砸的可准了。 “哼......” 高希宁蹲在那轻轻哼了一声。 “叫你欺负人!” ...... ...... 【求收藏咯】 第十一章 为了美味 如果你和清晨约会,清晨一定不负你,她永远都会准时到来,李丢丢不想约清晨,他只想约早饭,他比清晨还要准时的到了食堂。 和清晨约会什么的说出来太诗意,李丢丢没有那个闲情雅致,他现在心中所有的美好都是食堂那长长桌案上的美食食物。 吴婶看到李丢丢之后就笑起来,虽然这个孩子吃东西不会剩饭,这点有些不讨喜,但是其他的地方都让她喜欢,最主要的是对她有礼貌。 除了李丢丢之外没有人会对她说话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尊敬,她哪里知道李丢丢对她的尊敬远远超过对燕青之的尊敬。 李丢丢的想法就是那么耿直,饭比较重要。 “公子今天吃什么?” 吴婶问。 李丢丢往桌子上看了看,有些不知道怎么选,忽然想起来百姓们都说好玩不过饺子......呸,好吃不过嫂子,呸! “有饺子吗?” 李丢丢问。 吴婶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咱们冀州面食为主,饺子自然是有的,公子是要吃荤的还是素的?” 李丢丢十一岁了,他没有吃过饺子。 师父自然不会包饺子,也自然不会请他吃饺子,师父从带着他一起讨生活的那天开始就想为他逆天改命,怎么会舍得乱花一个铜钱,现在命已经在改了。 所以要说起来李丢丢一个北方出生的人还没有吃过饺子,可能很多人完全不会信。 见李丢丢没回答,吴婶觉得这等大家大户出身的人也许对肉馅的饺子没有什么欲望,于是介绍道:“这边是今儿一早现包的饺子,荠菜鸡蛋的,应该很好吃。” 李丢丢问:“荠菜是什么?” 吴婶道:“一种野菜,可好吃了。” 李丢丢:“不可能,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吴婶心说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居然不知道野菜是什么滋味,她刚要说话,李丢丢已经斩钉截铁的说道:“吃肉的!三份!” 李丢丢心说想骗我吃便宜的?没那么容易。 虽然他记不住什么野菜是什么名字,可是他师父这些年带他吃的最多的就是那玩意了,师父还说吃野菜好,野菜可比正经蔬菜好吃多了。 李丢丢就问他师父为什么野菜比正经蔬菜好吃,师父当时就甩给他一个比方。 师父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肉就相当于正妻,蔬菜就相当于小妾,野菜就是偷不着的那种东西。 李丢丢当时思维有些混乱,但是怎么想都不对劲,他觉得如果按照师父说的顺序,好像肉才是偷不着那个范围的,野菜是正妻..... 一份饺子二十个,吴婶以为李丢丢不可能吃的完,毕竟李丢丢看起来瘦瘦小小,二十个饺子她都差不多吃饱了。 结果李丢丢一鼓作气没停下来吃了三份六十个,然后朝着吴婶那边喊了一声:“再来一份。” 吴婶都吓着了,这位公子那小肚子是什么做的? “公子,别吃了,我怕你会撑得难受,肉馅的饺子,涨肚。” 吴婶连忙过来:“要是觉得好吃中午再来。” 李丢丢坚定的摇头:“不,再来一份。” 吴婶没奈何,只好又去给他煮了一份,端过来放在李丢丢面前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年轻学生过来看了看,他问李丢丢:“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李丢丢道:“好吃啊,真的好吃。” 那学生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尝了尝,皱眉:“没什么滋味。” 没咽下去,转头啐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转身要走,李丢丢不干了,他看着那人说道:“你赔我一个饺子。” 那个学生一怔,这小不点气势倒是不弱,一个饺子,还是食堂免费的,这个小家伙居然让他赔。 “我怎么赔你?” 那学生笑着在李丢丢面前坐下来,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叫夏侯琢,这样吧,我也不赔你饺子了,我刚刚看你已经吃了三份,这份饺子如果你还能吃完,我给你一两银子。” 李丢丢的眼睛都亮了:“一两银子!” 夏侯琢看着他的表情,略微沉吟后反应过来:“也对,都是书院里的学生,谁会在乎一两银子,二两如何?就当个玩笑,算我给你吃饺子下注。” 李丢丢点头:“不许反悔啊。” 风卷残云。 李丢丢没多久就把十九个饺子吃了,夏侯琢看着他眼睛都睁大了,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有人像你这么吃饭的,我也很久很久没有像你这么吃饭了......” 李丢丢好奇的问:“上次你这么吃饭是什么时候?” 夏侯琢道:“还在她们怀里抱着的时候,喂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的那会儿,那会儿当饭吃,现在吃着玩。” 李丢丢想着那是吃什么? 夏侯琢笑了笑起身:“明儿我还来看你吃饭,有点意思。” 李丢丢摆手,夏侯琢笑道:“不用送。”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李丢丢一边摆手一般说道:“带钱噢。” 夏侯琢:“......” 没用等到第二天一早,中午李丢丢来食堂吃饭的时候,夏侯琢和七八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学生已经在那等着了,这些人也不吃,像是专门来等着李丢丢的。 吴婶刚要和李丢丢打招呼问他吃什么,夏侯琢朝着李丢丢招手,李丢丢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收了人家二两银子呢,所以过去打了个招呼。 “就是他啊。”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听说你能吃八十个饺子?” 李丢丢道:“七十九个。” 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我还听说你是书院里唯一一个穷人。” 李丢丢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夏侯琢道:“别胡说八道,找乐子就是找乐子,说人家出身干嘛?” “是是是......” 其他人都点头,看得出来夏侯琢在这些人中就是首领一样,李丢丢想着,大概是因为夏侯琢的身份更高贵吧。 “你想赚钱吗?” 夏侯琢问。 李丢丢点头:“想。” 这不丢人,李丢丢觉得说想赚钱没什么丢人的,谁不想赚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书院里的学生,可能只有他想赚钱,因为其他人都用不着惦记这个。 “那好。” 夏侯琢指了指食堂长长的桌案:“我们点什么你吃什么,你吃一份包子,这份包子值二十个制钱,我就给你加二十个制钱,你吃一份饺子,值十五个制钱,我就给你加十五个制钱,你吃多少我给你加多少,按照吃的东西价格给你钱。” 李丢丢很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夏侯琢叹道:“因为我无聊,想耍你玩。” 那些人哄堂大笑。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在书院里已经找不到什么乐子了,花小钱能买到乐子多好。” 李丢丢道:“早晨你给了二两银子,现在为什么降价了?” 夏侯琢道:“因为我知道你是穷人了。”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去问过燕青之燕先生,他把你的出身来历都跟我说了,所以我觉得给你二两银子有些多,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们,毕竟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李丢丢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道:“无趣,还假装很丢脸吗?” 另外一个人道:“看来今天是没乐子了。” 李丢丢在桌子那边做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有钱人就真的这么无聊吗? “点菜吧。” 他说。 “嗯?” 已经往外走的夏侯琢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的背影,笑了笑:“有点意思。” 这一顿午饭,李丢丢吃了三屉小笼包,一共三十个,个头不大的那种,喝了两碗米粥,吃了一小碗米饭两个菜,一荤一素,还啃了一整个酱肘。 吃了这些东西,赚了一百个制钱,按照大楚朝廷制定的规矩,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制钱,一贯是一千个制钱,但是大楚现在内乱民不聊生,制钱和银子换的话早就不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换了。 现在的大楚用一两银子,可以换到一千六百个制钱,还得是成色好的早年间的制钱,如果是这几年的新钱,一两银子可以换两千个制钱,因为新钱成色太差。 二两加一百钱,这是李丢丢今天赚到的,他很开心。 “我大概知道了这是你饭量的极限。” 夏侯琢道:“以后我再玩,你到极限还能吃下去的,我价钱翻三倍。” “五倍。”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吃到极限还要吃会很难受,所以不能低于五倍。”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道:“合理,那就五倍。” 李丢丢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明天见。” 夏侯琢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答应我用这样的方式赚钱?你不觉得屈辱吗?” 李丢丢回头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觉得屈辱?你有钱我没有,我想赚钱你想给,我没有去偷去抢去骗,虽然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赚钱方式,但我用我能做到的换等价的钱,不丢人。” 夏侯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第一个问题。” 李丢丢没反应过来,于是反问了一句:“什么第一个问题。” 夏侯琢道:“你回答的是我第二个问题,关于屈辱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赚钱,就算你是穷人出身,你在书院里花不到钱,完全可以装作不是穷人出身,没人看得出来。” “我为什么要装作我有钱呢?” 李丢丢也有自己的不理解:“你们自己不吃饭,花钱看别人吃饭,为什么还要觉得你们是在耍我呢?” 夏侯琢道:“那你认为什么才是耍你。” 李丢丢道:“你答应了,但是不给钱,这是耍我了。” 夏侯琢想了想,点头。 但是他觉得那真的很跌份啊。 李丢丢又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觉得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吗?” 夏侯琢轻叹一声后说道:“大概也就你觉得好吃。” 李丢丢想着,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还行,这些年来师父连食堂这样的饭菜都没吃过,料来道观那边也比这里好不哪儿去,赚了钱就能带师父吃那些夏侯琢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一定很美味。 ...... ...... 【收藏收藏收藏,求收藏。】 第十二章 丢了 冀州城街头,又是一个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早晨,因为昨夜里下了些小雨,空气之中有一种淡淡的新泥的气味。 一个柴堆里,老道人长眉有些感慨,丢丢儿不在自己身边怎么连钱都赚不到了呢? 以往那个小家伙在的时候不缺生意,就算是在七县之地那么乱的地方行走也能赚到钱,可如今在这繁华大城中满眼都是光鲜体面人,为什么就没人卜卦算命? 他身上湿漉漉的,又没地方躲,只能扛着,不是没有屋檐可以遮雨,而是晚上不敢让人看到,他现在这般蓬头垢面的样子,被夜里的巡查看到了直接就会被抓回去。 关进大牢里,等个合适的日子,不知道替谁顶罪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唯一的收获应该就是有一顿断头饭吃。 这事在大楚不少见,比比皆是。 从柴堆里钻出来,老道人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下意识的伸出手朝着面前的空气比划了几下,像是在整理衣服。 然后笑了笑,很得意。 “挺好的挺好的,丢丢儿不会再像我这样了。” 他从柴堆里抽出来自己的卦幡,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在这一刻他忽然间醒悟过来,就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如此落魄所以才没有人找他卜卦算命。 这城里的人哪个会觉得一个这般狼狈的道人都快要饿死了,真的会帮人看一眼十年? 他们就算要卜卦算命也都去道观里,哪里有看起来体体面面的道人,一炷香多少钱,一张平安符多少钱,问一声前程又是多少钱。 老道人想着,难不成自己要离开冀州回七县游走?今天看看能不能赚到钱,如果再不能的话确实该走了,总得活着。 七县的百姓们还是信他的,最起码有口饭吃,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他还在守着最后的底线,不伸手要饭,不偷,不乞讨,不捡菜叶,这是对道门的尊敬。 整理了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依然是看着面前的空气,老道人嘴角带着笑,自言自语的叫了一声:“丢丢儿......” 本还笑着,忽然就就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那老人掩面而泣,哭的肩膀发颤。 “师父想你了。” 老道人拖着步子走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又回头,似乎期盼着在回头的那个瞬间看到小李丢丢朝着他跑过来,也喊一声想你了。 四页书院。 李丢丢坐在那有些发愁,不是发愁吃什么,而是食堂里突然就变得人多了起来,昨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这,包括那个夏侯琢,而今天早晨在这的人有大几十个,以至于连食堂里的吴婶都一脸惊讶。 “就是他就是他,那个小家伙可能吃了,贼过瘾。” 一个年轻学生看到李丢丢之后立刻兴奋起来,他指着李丢丢说道:“这个家伙,昨天早晨吃了八十个饺子!” 李丢丢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自语:“七十九。”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走了过来,看了看李丢丢说道:“今天照旧,我还想看你吃饺子,四份,八十个制钱。” 李丢丢道:“一百。” 夏侯琢微微皱眉,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厌恶。 “为什么?” 夏侯琢问。 李丢丢回答:“我刚问过吴婶,菜价肉价都涨了。” 夏侯琢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心说菜价肉价涨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吃的是食堂免费的饭菜,再涨价也是免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合理。 “那好,就一百制钱。” 夏侯琢后退几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丢丢跟吴婶要了四份饺子,然后问夏侯琢:“平时求你办事的人多不多?” 夏侯琢懒懒散散的回答道:“这书院里没什么事需要求人。” 李丢丢沉默片刻,摇头:“有的。” 夏侯琢问:“比如呢?” 李丢丢道:“比如我想出书院的话需要再等几天,可是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想请问你,如何能请到假。” 夏侯琢看李丢丢的时候更像是看一个怪物了,他认真的说道:“你想出书院只需和先生说一声就可以,难道连这你都不知道?” 李丢丢道:“我知道,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是穷人。” 李丢丢抬起头看着夏侯琢的眼睛:“犯错就会被赶出书院,我去请假,大概会被羞辱,若被羞辱能请到假还好,可是我知道被羞辱也请不到假。” 夏侯琢问了一句:“你要出去做什么?” “找我师父。”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昨夜里梦到了,他过的不好。” 夏侯琢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我就说请你出去给我帮忙,我和燕青之燕先生关系还好,他会应允,但是......二两银子。” 李丢丢从怀里把银子都取出来,那块碎银子和昨天那一百个制钱,他没有钱袋所以都塞在怀里,取出来后推给夏侯琢。 “都给你。” 夏侯琢把那二两碎银子取回来,剩下的推回去:“多了不要。” 他看了看李丢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收你二两银子是要告诉你,求人是有代价的。”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在进书院之前知道的。” 吴婶送过来四份饺子,李丢丢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吴婶,帮忙再煮四份......不,五份。” 他把一百个制钱放在桌子上:“这是饺子钱,因为不是我吃而是送给别人,所以我得买,早晨我问过你,你说菜价肉价都涨了,这五份饺子大概需要一百二十五个制钱才能包出来,我欠你二十五个制钱。” 吴婶懵了,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公子,这钱没道理收你的,书院没有这样的规矩。” 夏侯琢道:“收了他的,因为他说的在理。” 吴婶似乎对夏侯琢很尊敬有像是怕,连忙点头,很纠结的把那一百个制钱收起来,像是很烫手一样,捧着的时候手在微微发颤。 李丢丢不再说话,大口吃饭,很快就把四份饺子吃的干干净净,那些围观他吃东西的人全都惊了,绝大部分人昨天没见过这场面,谁能想到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儿能吃这么多。 夏侯琢等他吃完之后说道:“现在我可以带你出去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吴婶:“那二十五个制钱我会尽快补上。” 夏侯琢取出钱袋,数了一百个制钱后递给李丢丢:“特意让人出去换的铜钱,你不用欠着,这是我今天看你吃饭的钱,说话要算话,不然不是个男人。” 李丢丢一怔,在心里记住这句话。 他数出来二十五个钱递给吴婶,然后朝着夏侯琢一拜:“多谢。” 夏侯琢转身往外走:“不用说谢,我收了你钱的。”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也都看了,每人一百个制钱给他,我不说第二遍。” 围观的那些人连忙掏钱,似乎都对夏侯琢怕极了,可是这些公子哥儿身上哪有那么多铜钱,谁身上不是带着的银子,夏侯琢看了看那些人一脸难色,从自己钱袋里取出来一块五两左右的银子递给李丢丢。 “他们一人一百钱,这里有大概七八十个人,算五两可以吗?” 李丢丢点头:“可以。” 夏侯琢把银子给他:“我从明天开始不准有人来花钱看你吃饭了,我说不准就不会有人敢给你钱。” 李丢丢没问为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好。” 夏侯琢朝着那些人说道:“算你们一人欠我一两银子,明天给我送过去。” “是是是......” “没问题没问题......” 一群人连忙点头,纷纷避让腾出来路。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出门,他似乎在这书院里名气很大,路上遇到的人大都对他点头问好,偶尔有一些不和他打招呼也只是装作没看见。 到了书院门口,夏侯琢朝着那几个守门人说道:“他叫李叱,我让他出门帮我办件事,你们给他开个条-子。” 其中一个守门人连忙应了一声,写了一张条-子给李丢丢:“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夏侯公子吩咐你办事,你可得好好办。” 就好像,李丢丢成了夏侯琢的跟班,而因为这跟班的身份,连这些守门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看他的眼神甚至是一种这个小子攀上了高枝的感觉。 李丢丢不在乎那么多,他拎着五份饺子怀揣五两银子飞奔出去,他只想尽快见到师父。 半个时辰之后,书院书林楼。 夏侯琢大大咧咧的把脚放在桌子上,一点儿学生该有的样子都没有,可是书林楼里的藏书教习居然连管都不管。 燕青之坐在夏侯琢对面,他眯着眼睛看着夏侯琢,好一会儿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说道:“你知道我干什么都随性子,我喜欢那小破孩,就当是我捡了个小野猫给他口吃食怎么了。” 燕青之沉默良久后语气很重的说道:“你会毁了他。” 夏侯琢还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先生什么意思,你是怕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变成了一个小跟班,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他把腿从桌子上收回来,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燕青之认真的说道:“先生装坏人累不累?你又不是我,我是真的坏人......老头儿故意让你折磨那孩子的吧,听说小丫头看不过去朝着你脸上砸了个土坷垃。” 燕青之道:“你管不着。” “以后管得着了。” 夏侯琢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是我小弟了,以后我罩着他。” 走了几步他停住,回头看了燕青之一眼:“送他出书院的路上听他说了他和他师父的事,我这种人居然心软了。” 燕青之一摆手:“滚蛋。” 夏侯琢笑了笑:“走了先生。” 他出了书林楼后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溜溜达达想要回自己的住处去,他不回家,他在书院里有个独院,不像是李丢丢住的那种一排房子,李丢丢那个虽然也是单间,可是和他住的独院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夏侯琢停下来,他看到了坐在路边哭的已经在抽搐的李丢丢。 他走过去挨着李丢丢坐下来,看了看李丢丢依然紧紧抱着的那个袋子,那里面是五份饺子。 “没找到?” “嗯。” “无为观是眼高过顶的地方,你师父那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收留,去了就会被赶走的。” 夏侯琢拔了根毛毛草叼在嘴里,还是那一脸的无所谓。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嗯。” 夏侯琢道:“坐道堂穿华衣迎来送往,无为观里的道人已经不是道人了,你师父那样的还勉强算是......” 李丢丢抽泣着说道:“我把师父给丢了。” 夏侯琢起身,拍了拍李丢丢肩膀:“到十天的时候你再去,你会见到他的,如果......你们的情分不假。” 第十三章 目标是买房 李丢丢没有找到他师父,他去了无为观,那个守门的中年道人见他穿着四页书院的院服倒是恭恭敬敬,矢口否认见过以前那样一个邋里邋遢的道人,只说是没来过。 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回来,李丢丢半路上还去了那个柴堆看了看,那是他进书院之前的晚上和师父住的地方,昨夜里一场雨,如果他师父睡在这的话要多辛苦? 夏侯琢起身离开之后不久,教习燕青之就走了过来,看了看一脸泪痕的李丢丢,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不要以为巴结了夏侯琢我就拿你没办法,再有一次不来上课我就把你逐出书院。” 李丢丢猛的抬起头:“我不想学了,我想去找我师父。” 他起身朝着燕青之俯身一拜:“对不起先生,我要走了。” “你哪里也不能去。” 燕青之横跨一步拦在李丢丢面前,脸色铁青的说道:“可以是书院开除你,但不能你自己离开书院。” “为什么?” 李丢丢问:“我连走都不行?” “不行。” 燕青之声音寒冷的说道:“要走等到你一个月期满,在我门下,想离开书院只有两条路,第一是你坏了书院的规矩我赶你走,第二是一个月之后结考你不合格劝你离开,除此之外你走不了。” 李丢丢沉默良久后说道:“先生,读书是为什么?如果连亲人都照顾不到,读书有什么用?!” 燕青之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你也不用给我讲你和你师父的事,你可以糊弄夏侯琢糊弄不了我,我也不感兴趣,你可怜不可怜也与我无关。” 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冻雪。 李丢丢转身往回走,燕青之怒道:“你去哪儿!” “我去打扫教室。” 李丢丢拎着那一包饺子低着头走了,燕青之看着那孩子的背影看了好久,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李丢丢回到教室的时候早已经没有别人,他看了看门没锁,进去拿了扫帚打扫,就在这时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燕青之跟了上来所以也没回头。 “喂。” 李丢丢听到有人轻轻喂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是那天在他罚站的时候见到的漂亮女孩子。 “有事?” 李丢丢问。 高希宁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愤怒的质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来上课?” 李丢丢回答:“我确实没来。” 高希宁被他这回答气的撇了撇嘴,在撇嘴的时候小巧漂亮的鼻梁也微微皱起来,特别可爱。 “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来。” 她有些恨其不争的说道:“你不知道你进书院有多难?你和那些学生一样吗?你难道也想不来就不来?你有什么资格想不来就不来?” 李丢丢心情正烦躁,也恼火,所以不想理她。 见李丢丢不说话,高希宁也恼火,大步走过来拦在李丢丢面前,一把将他的扫把抢下来。 “我问你呢!” 李丢丢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为什么要来烦我呢?我已经很烦躁很烦躁,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高希宁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事情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追问:“什么事?” 李丢丢伸手:“扫把还我。 ” 高希宁走到教室后排那边:“我帮你扫,你讲给我听。” 李丢丢过去一把将扫把夺回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不需要你帮我扫,我也不想跟你讲什么,我更不认识你是谁,请你出去。” “我!” 高希宁气的小脸发白,转身往外走:“什么人,好赖不分。” 李丢丢心情真的是差到了极致,这个女孩儿再漂亮他也不想理会,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等一下。” 就在李丢丢低头准备继续打扫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有件事想请教你。” 高希宁转身看着李丢丢:“我想让你说什么你不说,你想问什么我就非要听?” 李丢丢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说了一声抱歉就继续扫地,这下可把高希宁又气着了,她觉得这个叫李叱的小男孩简直就是一根筋,不,是一铁棍,连个弯都不会转。 “你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以后谁会喜欢你?” 高希宁嘀咕了一句后在心里劝着自己,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一个乡下小子不会说话,也不婉转,和他赌气有什么用呢,劝了几句后心情好了点,走回到李丢丢面前,抬脚踢了踢李丢丢的腿:“问吧。” 李丢丢第一反应是看看裤子脏了没有。 高希宁看他那眼神,心里有一句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想请教,在冀州城里买一座宅子大概需要多少钱?不用特别大,就是那种普通的民居就可以。” “我不知道。” 高希宁转身就跑:“你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告诉你。” 跑出去几步后又回头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买房子?你又哪里来的钱买房子?” 李丢丢看着她,她看着李丢丢,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高希宁一声轻叹:“算我没问。” 李丢丢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每一张桌子都擦了,然后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等那个女孩儿,她说一会儿回来,应该会很快吧。 这一等就是大天黑,一直到月上柳梢也没有等到她回来,李丢丢想着果然师父说的对,师父说过,女人的话不用太当真。 而此时,高希宁被爷爷高少为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她从回来问了爷爷关于买房子的问题之后就被关了起来,已经求了一个多时辰,她爷爷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和男孩子见面,怎么能随随便便去和他说话?你还想帮他打扫教室,那是你该做的事?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亲。” 高少为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堵着就是不起身。 “我认真的和你说,以后离他远一点,以后你也不许再去燕青之的教室,上次的事我没和你计较你这么快就忘了?居然敢用土块打燕青之,你......你哪里像个女孩子,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高希宁靠在门口一脸的焦急:“他一定还在等着呢,那个家伙要多轴有多轴,等不到我未必会回去睡觉。” “我说了你不准出门就是不准出门。” 高少为道:“不要再惹我生气,再犯错的话我就把你禁足在家里,连大门都不许出。” 高希宁张了张嘴,知道劝不动了。 只是想着,那个家伙千 万不要怪自己.......可是又想到是自己言而无信,他怪就怪吧,只是别骂的太难听就好。 深夜,李丢丢终于确定那个女孩子不会回来了,身上已经落了些夜露,院服有些潮湿,他坐的时间太久,于是起身活动了一会儿,回屋拿了那扫把在院子里舞了起来,师父教他很多很多,武技是其中一项。 距离教室大概十几丈远的地方,教习燕青之就在那看着李丢丢,下午他确实跟着李丢丢回到教室这边,可是看到高希宁之后他就刻意没有跟进去。 但是高希宁和李丢丢的对话他都听到了,高希宁走了之后他也走了,吃过晚饭之后回来,发现李丢丢一直坐在门口,那孩子坐着他看着,不知不觉就是深夜。 连燕青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了,看着一个孩子看这么久,尤其是看到李丢丢在院子里舞扫把的时候看的更是看的有些入迷一样。 良久之后,燕青之没忍住缓步走了过去。 李丢丢看到燕青之后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先生突然来了,多半是来骂他的。 “先生我错了。” 李丢丢认错的非常快。 “嗯?” 燕青之一怔。 李丢丢道:“我这就把扫帚放回去,锁好门回屋。” 燕青之心里一软,走到李丢丢身前站住,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想买房子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你师父吗?” “是......” 李丢丢回答,然后猛的抬头:“先生听到了?” “嗯。” 燕青之问道:“你师父流落街头?” 李丢丢脸色变了变,又回答了一个字:“是。” 燕青之道:“冀州城里的房子很贵,你从城外来,你知道城外现在有多乱,到处都是流寇,城中安全,房子基本上买不到,就算是你能买到,一座寻常民居的价格从十年前的五十两已经涨到了二百两,而且不要制钱只要银子。” “二百两!” 李丢丢的眼睛都睁大了。 二百两......他只有五两。 而且夏侯琢说了,以后不许他有人给他钱看他吃饭,所以这条赚钱之路算是断了,不然的话来钱应该还算挺快的。 “你......” 燕青之说了一个字,后边的话却没有说出来,这个孩子和书院里的任何一个学生都不一样,他不希望这个孩子沾染了那腐臭气息,尤其是不想让他和夏侯琢那样的人走的更近。 夏侯琢那个人......谁招惹他谁倒霉。 “回去睡觉吧。” 燕青之说了一句后转身要离开,李丢丢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一样问了一句:“先生,夏侯琢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燕青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他走到一起没什么好处,以后你他远点。” 说完就迈步走了。 李丢丢本来还想问,燕青之头也不回,他只好忍住了自己的好奇。 可是对夏侯琢他是真的好奇,心里想着既然先生不说,那就明天一早去食堂问吴婶,看吴婶对夏侯琢很害怕似的,应该知道夏侯琢的底细。 ...... ...... 【咣咣求收藏】 第十四章 离他远点 吴婶听完李丢丢的问题之后显然不愿意回答,她真想转身就走,可是李丢丢这个孩子真的太让她喜欢,本来就生的眉清目秀,最近又吃的稍稍胖了一点,比最初见面的时候更顺眼了些。 最主要的是,李丢丢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同样都是黑眼球上有亮点的人,同样都是那么两三点,可是李丢丢的眼睛越看越像星辰,干净透彻。 “李公子。” 吴婶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关于那个人的事,在书院里都不许人随便提,你只需记住离他远点就行了。” 说完后吴婶就转身回了后厨,多一句都没敢说似的。 “又是离他远点。”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可越这样他越是好奇。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外边溜溜达达的进来,脖领子里还斜插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吴婶。” 夏侯琢朝着后厨喊了一声:“来份饺子。” 吴婶被这声吴婶吓了一跳,连忙出来招呼:“是是是,马上就来,夏侯公子你吃什么馅的饺子?” 夏侯琢指了指李丢丢:“他之前吃的什么馅,我就吃什么。” 李丢丢道:“你又不爱吃,上次你都啐了。” 夏侯琢瞥了李丢丢一眼:“用你管?” 李丢丢哑口无言。 夏侯琢坐下来,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顺势就上了桌子,李丢丢道:“这是吃饭的桌子。” 夏侯琢问:“所以呢?” 李丢丢道:“所以你要把脚放下去。” 夏侯琢才不会听李丢丢的,他笑了笑问道:“我听说昨天你跑去问买宅子需要多少钱了?” 李丢丢吃了一惊,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谁告诉他的? “我是刚知道的,小师妹让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夏侯琢道:“她是被院长大人拦着所以出不来,不是故意没回去,别怪她。” 李丢丢点头:“没什么。” 夏侯琢道:“你就别想着买宅子的事了,第一你赚不到那么多钱,第二你赚到了也没人卖给你,冀州城里如今最值钱的就是宅子,多少外乡人挤破头想进来,比你有钱的多如牛毛,可是买到房子的少之又少。” 李丢丢道:“谢谢。” “谢谢?” 夏侯琢一脸讥讽的笑了笑:“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在冀州城里置办房产?” 李丢丢没回答,回头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吴婶,来四份饺子。” 夏侯琢皱眉道:“每天都吃,吃不腻?” 李丢丢学着他的语气回答:“用你管?” 夏侯琢似乎来了兴趣,在这四页书院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三个字,李丢丢这种毫无见识的样子,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玩。 李丢丢等着吴婶送饺子这会儿好奇的问了一句:“师兄,你为什么帮我?可怜我?” 夏侯琢笑道:“不然呢?不是可怜你难道我还是喜欢你不成?我这个人做事凭喜好,可怜一个人和可怜猫猫狗狗对我来说没区别。” 李丢丢沉默片刻道:“还是要谢谢你。” 夏侯琢哼了一声:“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我收了你银子的。” 李丢丢道:“你又不缺银子。” 夏侯琢:“我是不缺,对于你来说,二百两左右的银子置办一座宅院难如登天,对于我来说,一个月的零花钱二百两都不够,羡慕吗?” 李丢丢忽然间就想起来他和师父来冀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一队精骑,为首的那校尉看起来可比夏侯琢有气势多了,那人的名字他还记得,叫罗境,据说是大楚北境第一年轻高手。 那天师父也问了他一句,羡慕吗? 李丢丢当时的回答是,羡慕。 当他听到夏侯琢问他羡慕吗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羡慕,所以他摇了摇头。 夏侯琢问:“不羡慕?真的还是假的?” 李丢丢道:“真的。” “为什么不羡慕?” “因为羡慕不来。” 李丢丢看到饺子上来,嘴角带起微笑,看到他这个样子夏侯琢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也对,你这样的穷人,一顿饺子就能让你笑,这就是你的满足,你不羡慕我,是因为你根本看不清楚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丢丢一边吃一边说道:“饺子一会儿就黏上了,快吃。”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就是块木头,点拨都点拨不透。 “问你个问题。” 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道:“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李丢丢没回答,只顾吃他的饺子。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怒了起来,一巴掌横扫出去,两个人面前的盘子全都被他扫落在地,一片脆响,食堂里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吃个屁!” 夏侯琢猛的站起来,一伸手攥着李丢丢的衣服领子,他手臂上力度奇大,直接把李丢丢拎了起来,李丢丢双脚离地,被他单手举在半空。 “告诉我,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夏侯琢又问了一遍,李丢丢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会突然这么激动,但他还是不想回答,说这话的人一个是燕青之燕先生一个是吴婶,这两个人李丢丢都不想说。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吴婶吓的面无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丢丢越是不开口,夏侯琢的表情就越是变得狰狞,在某一个瞬间李丢丢甚至已经察觉到夏侯琢眼神里有凶光,那是杀意吧。 所以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李丢丢已经想到了至少三种脱困的方式。 片刻之后,夏侯琢眼睛里的凶光逐渐消失,甚至还有一抹歉疚一闪即逝。 他把李丢丢放下来,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再来四份饺子。” 李丢丢在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刚刚按个瞬间他已经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师父说,武技到极致便是杀人技,不到生死时,不可轻动杀人技。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看着李丢丢问了一句:“你想了解我吗?” 李丢丢点了点头:“想。” 夏侯琢道:“吃饭,吃完饭跟我走。” 原本桌子上的饺子都被他扫到地上去了,吴婶见夏侯琢已经安稳下来,连忙把地上收拾了一下,等了片刻后四份饺子上来,夏侯琢拿起筷子就吃。 “我的。”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四份,我的,你的,一份。” 夏侯琢没停下,大口大口的吃,吃了二十个,不多不少,他吃完了后放下筷子:“我忘记要我那份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吃了一份饺子显得很撑,李丢丢吃了三份觉得没吃饱。 “走了。” 夏侯琢也不管他吃饱没有,起身往外走,李丢丢连忙追上去,回头对吴婶歉然的笑了笑,吴婶眼神里都是关切,李丢丢看得出来,吴婶眼神里的意思是......离他远点。 “现在距离你去上课还有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用这点时间让你了解我一下。”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着,看到对面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他招了招手,那几个人显然吓了一跳,可不敢不来,低着头跑到他面前,几个人同时俯身一拜。 “师兄。” 他们都叫了一声,态度谦卑。 “你们惹得起我吗?” 夏侯琢问。 那几个人摇头犹如晃动拨浪鼓。 夏侯琢又问:“你们家里人惹得起我吗?” 那几个人摇头更快了。 夏侯琢满意的点了点头:“滚吧。” 于是那几个书院弟子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夏侯琢双手放在脑后,懒懒散散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书院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可我不想读什么圣贤书,有人把我扔在这是嫌我碍眼,也许还想以我性子到处惹事,再遇到个硬茬子把我干掉才好,奈何还真没谁敢杀我。” 李丢丢不是很理解。 “我是个私生子。” 夏侯琢脚步一停,转头看向李丢丢说道:“你以为你是孤儿就可怜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笑的脸都有些变了形状,可是那笑容里哪有一丝开心的样子,笑的让人心里发毛。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夏侯琢继续往前走,对面又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夏侯琢朝着他们示意,那几个人如之前的人一样,胆战心惊的跑到夏侯琢面前行礼。 “我想吃李记的桃酥和杏仁饼,你们去买了送到我住处。” 夏侯琢吩咐了一声,那几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这就是我。”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你也滚吧。” 李丢丢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夏侯琢瞪着他:“我可怜?我有花不完的钱我可怜什么,你才是那个可怜虫......我一句话就会有人想尽办法去置办一座宅子,一个铜钱都不用花,但我不会帮你,因为我能做到什么和你无关。” 李丢丢点头:“知道。” 夏侯琢楞了一下,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你还是不羡慕?”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不羡慕。” 夏侯琢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有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他娘的是个怪胎......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找我,你也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小弟。” “我不。”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除非我愿意。” 夏侯琢这次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我信了你。”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说道:“你应该信我。” 说完转身走了。 “我得去上课了,钥匙在我这,我再不去先生会骂我。” 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跑远,忍不住微微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家伙比我容易开心?明明我什么都有,明明他什么都没有。” 第十五章 夏侯琢 李丢丢的生活似乎在经历过短短的两天起伏之后回到了平静,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开门,为教习燕青之打水泡茶,每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打扫之后锁门。 就连被他打过的张肖麟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两天他和夏侯琢走的比较近,人人都怕夏侯琢。 人啊,就是这样,不然狐假虎威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李丢丢可不想做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接下来的两三天他都没有在食堂遇到过夏侯琢,想着那个家伙多半只是觉得自己奇怪所以才有接触,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牵连了。 终于到了在书院上课的第九天,李丢丢的心情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他越来越坐立不宁。 十一岁的孩子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在师父身上,明天就能休假一天,明天就能再见到师父,夏侯琢说师父一定会去那个道观外边等他,李丢丢深信不疑。 “小子。”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趁着燕青之出门的时候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出来李丢丢倒是没什么反应,把刘胜英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适应离开家的生活,虽然他每天停学之后都会回家。 整个雁塔书院里唯独李丢丢是个异类,他在每天下午停学之后也不能出校门,因为这是燕青之单独给他定的规矩,理由是他是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道理。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张肖麟,没说话。 张肖麟冷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攀上夏侯琢那根高枝了?我告诉你,他完蛋了,你也完蛋了。”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 “夏侯琢怎么了?” 李丢丢问。 张肖麟笑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在书院里已经有几天见不到他了?” 李丢丢又问:“夏侯琢怎么了?” 张肖麟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呼的一声,张肖麟面前恍惚了一下,然后身子就莫名其妙的拔高了......他比李丢丢要高小半个头,可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被李丢丢单手抓着衣领举了起来。 李丢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夏侯琢怎么了。” 已经被李丢丢打过两次的张肖麟怎么可能不害怕,脸色都白了,可还是强撑着。 “我告诉你李叱,你已经没有靠山了,夏侯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被打死了,你给我小心点,没有夏侯琢罩着你,我看你还怎么横行。” 李丢丢脸色大变:“他被打死了?” 张肖麟哼了一声:“怕了吗?怕了还不赶快把我放下...... 啊啊......来。” 嗖...... 张肖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下子摔得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看时李丢丢已经不在教室。 夏侯琢说过,如果有事的话就到那个独院去找他,夏侯琢到底有多特殊李丢丢还不清楚,可是他能在四页书院这种地方住在那么特殊的一个独院里,就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正因为这样,李丢丢觉得在书院里没有人敢去招惹夏侯琢,张肖麟说夏侯琢死了,李丢丢不信。 他一路狂奔跑到独院外边,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居然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 那小院的门关着,李丢丢咽了口吐沫,抬起手想敲门的时候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生死,第一次是他的家人亲眷死于瘟疫,可是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就在他抬起手要敲门的那一瞬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夏侯琢正要出门,一开门正好看到李丢丢那张有些发白的脸,然后夏侯琢就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笑个什么。 “你笑个屁!” 李丢丢怒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夏侯琢跟在他身后,没皮没脸的样子。 “担心我?” 他问。 李丢丢道:“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死在自己小院里了。” “想我死的人很多,能杀我的没几个。” 夏侯琢笑道:“你是第一个担心我的人。” “不可能。” 李丢丢道:“你难道没有朋友。” 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点头:“现在有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会喝酒吗?”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喝。” 夏侯琢:“师父的话未必都对,走,回去,跟我喝酒。” 他右臂被绷带吊着,脖子上也缠着,看起来身上应该还有伤,但是那张脸却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不自恋到一定地步的人应该不会这样。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回到那个小院,他拎着一坛子酒出来,左手如刀,一掌把酒坛的封口排开,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看着他这样开酒觉得有点帅。 夏侯琢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李丢丢:“喝吧。” 李丢丢问:“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你先喝了再告诉你。” 夏侯琢端起那碗酒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饮而尽。 李丢丢端起来抿了一口,以前师父说过,酒辛辣,而且伤脑,小孩子不能喝酒,喝多了变白痴,最主要的是他师父才舍不得买酒喝,可是那个老人家馋酒,在七县游走,每次看到有空的酒坛酒壶就过去闻闻。 李丢丢那时候不觉得师父可怜可敬,只觉得师父是真抠门,现在的李丢丢却明白了师父为了他这些年都付出了什么。 他抿了一口,没啥感觉,觉得微微有些发甜,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完,瞬间一股暖流下了肚,李丢丢居然觉得有些美。 “怎么样?” 等着李丢丢咳嗽的夏侯琢一脸期待。 可是李丢丢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砸吧砸吧嘴,傻乎乎的笑着说道:“甜的。” “甜的?”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把嘴张开。” 李丢丢张开嘴。 夏侯琢:“说啊。” “啊......” 夏侯琢看了看:“没藏酒啊,你这舌头是不是有问题。” 李丢丢道:“真的好喝,甜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怪物。” 他又给李丢丢倒了一碗酒,这次他没有一口气喝完,而是端着酒碗一口一口喝着,看起来像是满腹心事。 李丢丢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喝酒呢。” 夏侯琢笑道:“这书院里的弟子几乎都被我欺负过,就算是教习也不愿招惹我,所以我确实没有朋友,我一招手就会有人蜂拥而至,但他们是怕我而不是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不一样......现在书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我被打的事,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 李丢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还是小孩子。” 夏侯琢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我投缘就来看看。” 他再次吐出一口气,像是胸腹之中积压着太多太多的抑郁,李丢丢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心苦他不告诉任何人。 以前。 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想说,但是他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于是先喝酒。 两碗酒下肚,夏侯琢的脸色微红,看了看李丢丢正在给他自己倒第三碗酒,夏侯琢吓了一跳,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来:“第一次喝酒喝这么多,你想死?” 李丢丢道:“嘿嘿......好喝。”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这碗喝完就不能喝了,若是被燕青之知道你上课期间饮酒,也就有办法把你逐出书院了。” “我不在乎了。” 李丢丢道:“如果他不把我逐出书院,那我月考的时候就故意考的一塌糊涂让他赶我走,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想去找我师父。” “放你-妈的屁!” 夏侯琢忽然爆了一句粗口。 “你他妈的如果那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你师父吗!你要是干故意离开书院我就......我就打死你。” 最后三个字说的语气很重。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太难受了,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师父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真的太难受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的厉害。” “那你就想办法自己去赚钱。” 夏侯琢道:“你现在出书院是逃避,最废物的男人才会逃避,有担当的人会选择面对,困难是什么?困难就是敌人,你现在离开书院去和你师父一起风餐露宿那就是向敌人妥协了。” 夏侯琢道:“男人不能这样,男人就要干,不服,对谁都不服,别人想欺负我,我就干人,命运想欺负我,我就干命运!” 他看向李丢丢:“你给老子记住了,不服就干。” 李丢丢忽然觉得自己胸腹之中燃起来一股豪情,也许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干!” 手疼。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满意。 “李叱,听我说说话吧......” 夏侯琢往后仰了仰,后脑枕着椅子靠背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书院里想杀了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想杀我,而是因为有人要他们杀我。” 他看着天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恨意。 “我那个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位高权重,我母亲是个下人......你觉得可笑吗,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居然觉得自己和小侍女才是真爱,于是有了我......可是那个家里,不容我母亲,也不容我。” 他低头看了看李丢丢,苦笑道:“于是我被送出家门,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知道我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偏爱,他们害怕我将来分夺家产,巴不得我死。” 李丢丢啪的一声又拍了桌子:“我来保护你!” 夏侯琢看着他那稍显幼稚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的眼睛就微微发湿了起来...... 第十六章 是相见还是怀念 第十天。 李丢丢无比期待的第十天终于来了,一早起来他就忙活起来,把身上的院服脱了换回来自己本来的衣服,虽然破旧可他自己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拿上东西准备出门,可是转念一想师父还没有见过自己穿院服的样子,于是又跑回去换了,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好多东西,有吃的有酒,吃的是昨天下午吴婶就帮他准备好的东西,酒是从夏侯琢那里借来的,夏侯琢说以后必须得还。 夏侯琢还对他说......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习惯了别人给你的施舍,不要以为那是占了便宜,那是把自己变成了奴才。 李丢丢带的东西多了,走路就显得笨拙,从书院到无为观要走至少四里路,但他不觉得辛苦,还觉得自己带的少了。 到了书院门口刚要出门却看到教习燕青之站在那在等着,李丢丢看到燕青之就有些慌,小孩子见了老师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燕青之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要出门办事,正好与你要去的地方顺路,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一时之间李丢丢有些不适应,燕青之可几乎都没有对他这样和颜悦色过。 他上了门外的马车,燕青之指了指马车上的一个包裹:“这里面有两套衣服,是我穿旧了的,本不打算要了,想着扔了也是扔了,你.....” “谢谢先生。” 李丢丢把把布包取过来抱在怀里,也没再多说什么。 燕青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昨日去见夏侯琢了?” “是的先生。” “以后少去。” “好的先生。” 燕青之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你和夏侯琢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先生。” 燕青之说一句李丢丢回一句,燕青之似乎也没了兴致,再不多言,马车顺着大街缓缓向前,这四里的路程就好像比走路还要慢,谁也不说话,车厢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可是没人不会这么尴尬。 “到了。” 燕青之的马车停下来,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我送你来,是想让你师父看到你是坐车来的,是想让他知道进了书院的你确实不一样了。” 李丢丢心里一震,下了车之后朝着马车里的燕青之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你去吧。” 燕青之一伸手将马车帘子拉回来,马车继续向前走了,其实燕青之没什么事做,也不是顺路,他只是想看看那位令他尊敬的老人家是什么模样。 老人家没来。 李丢丢站在无为观门口举目四望哪里有师父的影子,无为观门口是一片空地,一眼能看个遍,李丢丢带着一堆东西站在那的时候,茫然的不像是找不到谁,而是把自己丢了。 一个孩子置身荒野一个人都看不到,大概就是此时李丢丢的心情。 “师父......” 李丢丢不停的往四周看着,可是视线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他师父的影子,他不甘心,跑到无为观一侧看了看,没有师父,又呼哧呼哧的跑到另外一侧看,还是没有师父。 再坚强的孩子也是孩子,李丢丢哇的一声就哭了。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一身脏污的长眉道人躲在那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丢丢,在李丢丢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忍住想冲过去抱抱孩子。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李丢丢看到了的话,李丢丢会多伤心?他太了解李丢丢,只要李丢丢看到他这个无家可归的模样,一定会离开书院选择回到他身边。 不能啊。 孩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前边都是风景,哪怕不能大富大贵,最起码是干净的光明的,把孩子送上大路老道人已经努力了九十九步,还差最后一步。 让这个孩子对自己死心,这就是最后一步。 长眉道人抹了抹眼泪,背靠着大树深呼吸,他不敢再看了,再看下去他的心会裂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带着李丢丢来冀州城的那一身,更破旧更脏,已经看不出来道袍的颜色,如果......如果他能有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一定已经冲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了。 李丢丢等着这一天等的煎熬,老道人何尝不是一样?他比李丢丢还要煎熬。 越是临近日子他越是煎熬,他拼尽全力的想找来一身干净衣服,可是他没办法,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偷去抢,不会去张嘴乞讨,他是道门的人,他得对得起祖师爷,对得起道人的身份。 他这么多年来卜卦为生,也从来都没有骗过一个昧良心的钱,收人家多少钱办多少事说多少话,他心里有谱,他知道自己也算是骗人为生,可他只是说一些漂亮话换钱,有钱人或是坏人从他这里买这样的漂亮话求心安。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候矛盾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今天早晨,他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不来道观,可是真的忍不住啊,试过很多次,他说服不了自己。 路上遇到一条水沟,他蹲在那还认认真真的洗了脸,虽然水都不干净,可是他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丢丢儿啊......别怪师父心狠。” 老道人靠在树上自言自语,两条腿都在发颤,站不住了。 “师父把你送上阳关大道,可是师父上不去啊,师父上不去也不能拖着你,不能成为你的累赘,孩子......愿你前程锦绣,师父告辞了。” 他抬起手使劲儿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长眉道人大步往前走,一步一颤。 他背后传来李丢丢撕心裂肺的哭声,老道人的心里像是被一把刀子来来回回的切割着一样,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想扭头跑回去,每一息都有无数次这样的冲动,可他忍着再忍着。 李丢丢在书院里一定会受气,因为他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十一岁的孩子每天要承受多少冷言冷语?如果再让人知道了他有一个如此落魄的师父,他会更被人看不起。 哭一阵就好了,他哭一阵就好了。 老道人走路的时候,低着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残破不全的衣服,心里第一次有了怨恨。 贼老天,我不曾亏心,日行一善,为什么还换不来一个体面? 他想要的体面,仅仅是一身干净的还算过得去的衣服。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老道人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下来,靠在墙上老泪纵横,远处依然能听到李丢丢已经沙哑的哭声,老道人咧开嘴哭,无声的哭。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老道人面前,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路人扔在他面前一个铜钱,他摇头:“我不是花子,我不乞讨。” “呵呵。” 那路人看了他一眼:“爱要不要,嫌少?” 老道人捡起来那个铜钱想还回去,可是那人已经走远,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他可能觉得自己行善却惹了一肚子气不值得。 老道人把那一枚铜钱放回地上,扶着墙站起来,不能这样坐下去了,万一被李丢丢看到了自己就前功尽弃,他来只是想再看孩子一眼。 扶着墙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别给他断了生路。” 有人在他面前说话。 老道人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那车里的先生,李丢丢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一直偷偷看着,也看到了那个先生是什么模样。 丢丢儿穿着漂漂亮亮的院服可真好看,坐在马车里的样子可真神气,那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燕青之看着老道人,历来都是心性沉稳的他此时此刻却难受的想要嘶吼。 “他会断了生念。”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我......” 老道人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摇头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他,与其纠缠他无心读书,不如狠一些......先生,还请你让开路吧。”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书院里,我给他气受,是想锻炼他的心性,我骂他是穷人,是想锤炼他的耐性,从我这受的多一些,以后回到大课去上学再面对别人的欺辱,他就更能沉得住气。” “我不许他和出身高贵的人多走动,是不想让他成为一个马仔,一个别人的跟班,他骨子里有傲气,不能眼馋别人的施舍而让这傲气变成奴性。” “我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是因为我知道他进书院不容易,四页书院三十六年来没有一个他这样的学生。” 燕青之道:“所以我敬重你,但现在有些看不起你,我做的不是断他生路,而你现在做的才是。” 老道人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是最了解李叱的人,如果连情分他都丢了,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生出求死之心来,你真的是对他好?我对别的学生一直说你们读书不是为任何人读书,而是为自己读书,可是对他我说不出这句话,他是在为你读书。” 燕青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你自己考虑吧。” 老道人看着燕青之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 “师父!” 老道人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想回头,可是不敢。 李丢丢狂奔而来,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飞奔到老道人身后一把抱住,抱的那么紧那么紧。 “不要,别脏了你的院服!” 老道人连忙转身想推开李丢丢,李丢丢却怎么可能松手,就这样抱着老道人的腰好久好久,然后李丢丢忽然一口咬在老道人的胳膊上,很使劲。 老人泪流满面。 “师父......” “师父在呢。” “师父你是不是想跑。” “没......师父是忘了换衣服,师父现在装穷骗人呢。” “你只会骗我。” 李丢丢把鼻涕和眼泪在师父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笑起来:“师父,你吃过饺子吗?肤白貌美的饺子。” 老道人:“啊?” 远处的墙头上,坐在那看着这边的夏侯琢本来鼻子酸酸的,听到这句话后噗的一声喷了。 什么破孩子。 ...... ...... 【求收藏!大家把本书加入书架,什么时候更新了就会有提醒的。】 第十七章 再见总是小欢喜 李丢丢来见他师父长眉,可是不只来了一个李丢丢,往往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夏侯琢来了,往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教习燕青之也来了。 胳膊上还挂着绷带,夏侯琢看着那个小家伙抱着他师父的样子,鼻子酸溜溜的,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羡慕。 那道人又脏又臭又老又穷,可是夏侯琢看着,只觉得那应该就是父亲应该的样子吧。 他的父亲呢? 高高在上,最起码在这冀州之内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父亲,然而他印象里的父亲和老道人的样子却怎么都重合不到一处去,仔细想了想,越想越羡慕。 冀州城里有一条小河,河边常有人赏风景,河边空地上,李丢丢把包裹打开,取出来一口铁锅,没错,是一口铁锅,还有筷子笊篱盘子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在河边把铁锅架好,又跑去不远处的水井打了一桶水过来,就在河边烧水。 “吴婶说,饺子就得刚出锅的才好吃,剩下的味道就变了。” 李丢丢变戏法的似的把一袋一袋饺子取出来,生的。 老道人坐在他身边看着,眼睛里都是星星,不是眼馋那些饺子,而是看着李丢丢满眼都是欣慰。 饺子下锅,李丢丢认认真真的样子有些小帅。 “吴婶还说,饺子鼓起来就算熟了。” 他蹲在铁锅边上看着锅里的饺子:“怎么还不鼓?” 就在这时候三个身穿捕快官服的人大步过来,三个人都皱着眉头,看到李丢丢身上的院服之后显然犹豫了一下。 可是又看到长眉道人身上的衣服,三个人眉宇之间的厌恶就变得浓烈起来。 “这位公子,请问是在施舍要饭花子吗?” 其中一个捕快抱拳,客客气气的对李丢丢问了一句。 李丢丢脸色一寒:“谁是要饭花子?” 老道人连忙一拉他:“别和官爷争执。” 他起身拜了拜一脸歉疚的说道:“三位官爷,我就在这吃口饭,吃完就走,很快就走。” 为首的捕快上上下下看了看老道人,然后忽然就一脚踹过来:“公子好心,你还真敢吃?!” 他师父已经饿了多日哪里还有力气躲闪,被捕快一脚踹翻,那捕快换脸比翻书还快,踹翻了老道人后朝着李丢丢的时候又变成了客客气气的样子。 “这位公子,玩够了就回吧,这样的老花子有什么可照顾的,节度使大人有严令,冀州城内不许见到要犯花子,影响了冀州城的形象。” 李丢丢哪里有空理会他,先跑过去把师父扶起来,问师父怎么样。 在这一刻李丢丢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到了冀州这么久都没有在大街上见过讨饭吃的人,原来不是没有,是发现一个就轰走一个。 他更不知道,还有一些不是被轰走了,而是被关进了大牢,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替死鬼。 “你为什么打他!” 李丢丢站起来一声怒吼,眼神里已经有淡淡杀意。 他才十一岁,可是那捕快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居然慌了一下,那眼神太凶,如幼虎。 “我去你们妈的。” 旁边一个黑影蹿了过来,一拳打在那捕快的脸上,这一拳力度十足,挨揍的捕快横着就翻了出去,脑袋又撞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起来。 夏侯琢右臂还挂着绷带,左手这一拳打的不是很顺手,但是力度是真足。 “你敢对官府的人动手!” 另外一个捕快伸手握住刀柄:“你好大的胆子!” 夏侯琢晃着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叫夏侯琢,你拔刀试试?” 夏侯琢这三个字似乎不仅仅在书院里有极大的震慑力,那个捕快听到这三个字后显然都懵了,立刻俯身一拜:“夏侯公子,恕小人有眼无珠不认识你,对不起对不起。” 夏侯琢抬起手在嘴上蹭了一下,过去一个耳光扇在那捕快脸上:“现在认识了吗?” 那捕快挨了打哪里敢还手,甚至还很快又站直了身子,低着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次就记住夏侯公子的样貌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奉命行事的人,我不难为你们,滚蛋。” “是是是......”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三个人转身就跑了,要说眼睛里没有怨恨是假的,可是谁也不敢让夏侯琢看到。 “谢谢谢谢......” 老道人朝着夏侯琢一拜,夏侯琢一把将老道人扶住:“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罢了。” 他看向李丢丢,李丢丢抱拳刚要说话,夏侯琢伸手拿起筷子,从锅里夹了个饺子吹了几口后塞嘴里,大口咀嚼,呼哧呼哧的,毕竟还烫。 一个饺子吃下去,夏侯琢把筷子递给李丢丢:“别多屁话,两清了。” 李丢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侯琢转身就走,背对着李丢丢摆了摆手:“吃你的饺子吧,好好陪老人家说话。” 等夏侯琢走了之后,老道人问:“这位公子是谁啊。” “夏侯琢。” 李丢丢把饺子给捞出来递给他师父:“师父,快吃。” 老道人端着饺子,眼睛又湿了:“好好好,我吃......我吃。” 李丢丢从怀里把那五两银子取出来双手捧着递给老道人:“师父,我在书院里赚了些钱,你先拿着住客栈用,先选差一些的客栈住下,我打听过了,条件差一些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差不多。” “你在书院里怎么能赚到钱?” 老道人的脸色猛的一变。 “我......” 李丢丢笑了笑道:“奖励,因为我表现比别人强过太多,每次先生提问他们都答不出来,只有我能答出来,这是先生个人给我的奖励。” 老道人松了口气:“那还好,可不许做一些坏事赚钱,你还小,学业为主,钱你留着傍身,师父能赚钱。” “唔......” 李丢丢道:“那我拿着银子去胡花乱花好了。” 老道人想了想道:“还是我替你收着吧。” 他把银子拿过来塞进怀里,然后把饺子盘递给李丢丢:“你吃。” 李丢丢道:“我天天吃,都是给你带的,师父你快吃。” 老道人傻笑起来,一口一个的吃,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远处路边,夏侯琢靠着一棵树站在那看着河边的李丢丢,他是担心自己走了那几个捕快又回来招惹,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看那位老道人越觉得心里难受。 “许我金银万千,还不如他们欢声笑谈。” 夏侯琢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河边吃过了饭,李丢丢又陪着他师父找了一家客栈,夏侯琢依然是远远的跟着,而他不知道的是,那辆马车也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在看远处的李丢丢和老道人,马车里的燕青之在看他。 只是比起以往,燕青之看夏侯琢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这客栈条件看起来确实一般,但对于老道人来说能有个地方住,有一床温暖的被子,还能洗个热水澡,还有什么奢求呢? 这就是满足啊,天大的满足。 李丢丢忙上忙下的张罗着,见他身上的院服,客栈掌柜的也客气不少,特意给安排了一间相对来说最好的房间,更大一些,房间里还有个大木桶可以泡澡,比起其他小间来说要舒服的多。 李丢丢亲自动手去烧水,一盆一盆的倒进大木桶里,然后他给师父搓背,他师父难为情的要命,只想让他出去等着。 李丢丢才不肯,站在师父背后用毛巾把手缠了两圈,一下一下的搓着,还别说,泥卷一条一条的,搓着可有成就感了。 “你小时候是我给你搓背,现在是你给我搓背。” 老道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微微泛红。 “你少来。” 李丢丢笑道:“哪次洗澡不是把我往河里一扔,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提着我两只脚在水里涮,就跟涮抹布似的那么涮......” 老道人笑而不语,他其实为李丢丢想的太多太多,在李丢丢四五岁的时候就把他扔进河里自己洗澡,他在旁边看着,像是不管不顾,可是李丢丢的水性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师父。” “嗯?怎么了?” “没事,就叫叫。” 李丢丢傻笑着回答。 老道人躺在热水桶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这十年辛苦在和这一刻相比算得了什么?李丢丢这一个孝字,让他满怀欣慰。 还有些得意......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哈哈哈哈...... “师父,你且住着,我回头使劲儿攒点钱给你在冀州城里买个宅子,我打听过了,一座宅子大概要二百两,应该问题不大。” “你好好读书!” 老道人回头看向李丢丢严肃的说道:“这一个月师父先在客栈住着,有了干净衣服,我就能体体面面的出去找事做,你相信你师父的本事,赚钱我自己来,你只管把学业顾好。” “知道。” 李丢丢应了一声,可是他这个孩子人小主意大,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还有二十天月考,月考过了我就能回大课去听学。” 李丢丢一边给他师父搓澡一边说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把他这十天在四页书院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遍,唯独不说的是他觉得会让师父担心的事。 捡着好事说,好玩的,好吃的。 “你可不能丢了人。” 老道人认真的说道:“最起码考个前几名才成,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得更努力才行。”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保证前四行不行?” 他师父点头:“那还行。”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师父没进过书院,两次都是郭怀礼带他进去的,师父也不知道算上他一共才四个人。 “哈哈哈哈......” 李丢丢开怀大笑。 师父问他:“你笑什么?” “蒙老头儿真好玩。” 【求收藏,顺便求关注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第十八章 我会搞定的 李丢丢陪师父一直到快天黑,他不得不离开,在天黑之前回到书院,燕青之给他立的规矩比别人多,他担心自己明天一早再回去的话会被责罚。 现在师父已经暂时安顿下来,李丢丢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心满意足,少年人的心满意足总是这么简单。 师父把他送出客栈,李丢丢走上大街之后还三步一回头,师父就站在那不断的向他挥手,两个人就在这不断的挥手中暂时告别。 走在大街上的李丢丢有些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可是现在还有一件更大的事等着他去做,他要攒钱在冀州城里给师父买一座宅院,哪怕小一些破旧一些也没关系,那是家。 每十天可以回家一次,想想就美滋滋。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距离书院已经没多远,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书院正门就在街对面,就在他起步想跑过去的瞬间,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麻袋。 兜头罩下来,迅速的把李丢丢套了进去,然后猛的一拉,李丢丢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人拉着麻袋快速的跑回到街边的巷子里。 过来三四个人把巷子口堵住,站在那装作闲聊,可是却挡住了巷子里发生的事。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把麻袋口用绳子系住,伸手要过来一根木棒。 “我听说书院的小屁孩里就你最狂妄。” 砰地一声! 那年轻男人一棍子敲打下去,也不知道打在李丢丢什么地方,可是显然李丢丢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给你个警告,你这样穷人出身的家伙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要太张扬,我不会打死你,但我会让你记住以后应该怎么做。”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打,麻袋里的李丢丢像是蜷缩着,棍子一下一下的狠狠落下,最终咔嚓一声硬是被打断了。 那人打的似乎也累了,直起腰喘息着说道:“以后给我夹尾巴做人,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的记住没?我会看着你的,你记不住,我下次会打的更狠,你记住,这书院你谁都不能得罪,得罪了没有好下场。” 他一摆手,过来两个人拉着麻袋扔到路边,那些人一哄而散。 许久之后,麻袋里的李丢丢都一动没动。 就在这时候换班的守门人看到了路边的麻袋,好奇的过来看了看,正好这一会儿李丢丢动了起来,那书院的守门人吓了一跳。 “外边有人吗?我是四页书院的弟子,我被人打了,求你放我出来。” 麻袋里传来李丢丢的声音,书院的守门人一听里边的人说是书院弟子,立刻把麻袋口松开。 李丢丢爬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嘴角上都是血。 “你这是怎么了!” 书院的守门人吓得脸色也白了。 “我没事。” 李丢丢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守门人俯身一拜:“多谢。” 他拖着腿往前走,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看起来腿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守门人在他身后跟着,想伸手扶着他,李丢丢摇头示意自己能走。 就这样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李丢丢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打他的人一定也是书院的人,这是李丢丢第一个判断。 那个人说,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会一直看着李丢丢,如果让他看到李丢丢再张扬的话他会打的更重,所以这个人必然是书院的人。 可是书院弟子太多了,从十来岁到几十岁的人都有,年纪小的是李丢丢他们这样的,年纪最大的弟子有四十几岁的,传闻家境优渥但屡试不中,已经在书院里学了好多年。 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是李丢丢的第二个判断。 这个人害怕夏侯琢。 这是李丢丢的第三个判断。 正常情况下,到了十七八岁的弟子就都已经结业,而只要是正常人,以书院教导能力,大部分最起码会过乡试,过了乡试便是秀才。 在乡下,一个秀才很少见,但是在冀州城这样的地方,有秀才身份的人太多太多了。 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弟子,多是屡试不中确实天赋不高的人,然而又不肯死心,家境很好,只要出得起学费就一直在书院里进修。 李丢丢知道的是,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人数量并不多,一共也没有一百人,而这些人对读书之外的事基本没有兴趣,他们只想考中,哪里会掺和是非。 至于这个人一定害怕夏侯琢,是因为李丢丢确定在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前夏侯琢都跟着他的,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后夏侯琢才离开,而想打他的人也一定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呼......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伤几乎都在后背。 在他被兜头套住的那一瞬间,李丢丢看似是被拽倒,可他却顺势弯腰下去,双手抱住头,膝盖收缩护住小腹和胸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这件事让李丢丢明白,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能没了防备心,在不该记住这些的年纪,他把这些深深刻进心里。 那个人用木棍击打他的时候,他身子弓起,尽量用后背肩膀来扛着,棍子被打断也是因为收力点是李丢丢弓起后背的缘故。 可是那个人下辊毫无章法,显然不是练武之人,但是一定经常打架,他有一棍打在了李丢丢的腿上,所以李丢丢走路才会有些别扭。 我要把你翻出来。 李丢丢咬了咬嘴唇。 这个人不是和自己有仇就是和夏侯琢有仇,如果是和他有仇的话那就好找,离不开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 与此同时,书院外边的一座酒楼里,七八个年轻人点了一桌子酒菜,年纪不大,看起来都很张狂,直接先开了三坛老酒。 孙如恭忙前忙后给这些人倒酒,看起来一脸的谦卑。 坐在正位的就是打李丢丢那个人,名叫孙别鹤,他是孙如恭的堂兄。 “你们以后都记住些,这是我堂弟,在书院里你们多照顾。” 孙别鹤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其他人连忙附和。 “孙兄你放心,你弟弟就是我们的弟弟,谁也不能欺负了他。” “就是,以后你在书院里可以横着走,谁招惹了你,你只管告诉我们,不管你堂兄在不在,都可以来找我们。” 孙别鹤笑了笑,招手让孙如恭过来:“记住了吗?” 孙如恭连忙道:“都记住了,这些都是我兄长。” 孙别鹤笑道:“没错,我和他们都是生死兄弟。”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位置:“坐这。” 孙如恭连忙坐下来:“多谢堂兄为我出气。” “为你出气是假的,你还不是想让人误会这是张肖麟找人做的。” 孙别鹤道:“据我所知,李叱和你没有什么冲突。” “大哥你猜中了。” 孙如恭在他堂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本想利用张肖麟来着,那是个白痴,我怂恿他多次去招惹李叱,让李叱与他冲突,这次是我们四个人在燕先生门下补习,如果张肖麟和李叱因为触犯了学院规矩而被除名的话,那就只剩下我和刘胜英两个人。” “哈哈哈哈......” 孙别鹤大笑起来:“脑子不错啊。” 孙如恭道:“那个李叱虽然是个穷小子,但我看他学识不浅,一旦被他考了个第一的话,咱们家里也丢了面子,至于刘胜英,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孙别鹤问道:“张肖麟呢?” “那就是个白痴,让我耍的团团转。” 孙如恭道:“该着他倒霉而已。” 孙别鹤点了点头:“我估计着那小子一定会怀疑张肖麟,你年纪不大,这一招借刀杀人却用的贼溜,以前我还总拿你当小屁孩,现在看来是低估你了。” 孙如恭嘿嘿笑了笑道:“他若是认为张肖麟找人打他就对了,李叱性子粗野,他一定会去找张肖麟,两个人如果再打起来的话,书院的规矩必不能容得他们留下。” “好好好!” 孙别鹤笑道:“小子谋划的不错,来,陪我喝一杯。” 孙如恭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还没有喝过酒,我怕回去之后被父亲责骂。” 孙别鹤哼了一声道:“你就说是我拉着你喝酒,你看你父亲可敢骂你?我父亲才是孙家的长子,将来继承家主之位的人,你父亲不会拎不清。” “是是是.....” 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很快就消失不见。 书院。 李丢丢趴在床上仔细思考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他撑着双臂起身去开门,然后就看到夏侯琢站在门口。 “咦?看起来没那么惨。” 夏侯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丢丢,像是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书院守门的武四和我相熟,上次我送你出书院的时候就是他当值,你还记得吧。” 李丢丢点头:“记得。” 夏侯琢笑着说道:“他刚刚托人来告诉我,说你被人打了,蒙在麻袋里打的,看起来伤得不轻,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大事。” 李丢丢道:“是没什么大事。” 夏侯琢靠在门框上问:“需要帮忙吗?” 李丢丢摇头:“不用。” 夏侯琢又问:“忍了?” 李丢丢再摇头:“不忍。” 夏侯琢嗯了一声:“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就去找我,你知道,如果我想在书院里查什么人,不难。” “真不用。”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在书院读书是很无趣的一件事,总得让我去做一些有趣的事。” “原来你也不爱读书。” 夏侯琢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读书的材料,和我不一样。” 李丢丢问:“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读不进去,总觉得毫无意思,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过一年我就要离开书院,到时候我要去北疆。” 他看向夜空:“参军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他问李丢丢:“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李丢丢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现在读的都太幼稚了,我四岁的时候就学过。”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刚刚有没有觉得我无声无息中装了一笔?” 李丢丢摇头问道:“哪一句的时候?” 夏侯琢道:“你没觉出来,是因为我可能装的确实太不明显,但是我觉得你很明显的装了一笔......”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道:“被打了当然要打回去,你搞不定的时候记得找我。” 李丢丢笑道:“我会搞定的。” ...... ...... 【收藏少的我都快哭了,呜呜呜,嘤嘤嘤】 第十九章 自己的事自己准备 李丢丢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教室开门,把课桌又擦了一遍之后才有人来,比他晚一些的是刘胜英。 这个似乎时时刻刻都没准会哭鼻子的小男孩还是那样怯生生,见到李丢对之后也只是点头,想说话,下意识的先往外看了看。 李丢丢知道,他一定被张肖麟或是孙如恭威胁过,不许与他说话,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李丢丢只觉得幼稚。 难得的是,孙如恭今天是自己来的,没有和张肖麟一起来,他看到李丢丢后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多看一眼,和往日那种高傲并无区别。 张肖麟最后一个到,一进教室就仔仔细细的看着李丢丢,他看到李丢丢脸上没有一点伤之后明显神色失望。 孙如恭看到张肖麟的反应之后却有些得意,却没有挂在脸上,他在进书院之前就故意等着张肖麟,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特意说让他看看李丢丢有多惨。 而且孙如恭还信誓旦旦的说,这都是为了张肖麟出气,如果张肖麟说出去的话,他们以后恩断义绝。 十一二岁的孩子有这般心机,或许真的是天生如此,或许是真的家教如此。 张肖麟是个没心眼的,孙如恭告诉他之后说让他帮忙去书林楼借本书,算是感谢孙如恭帮他出气了,张肖麟自然乐意,而孙如恭趁机比张肖麟早到,装作毫无反应,看都没有多看李丢丢一眼。 李丢丢注意到了张肖麟的表现,于是他确定了一定不是张肖麟。 傻子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如果打李丢丢的人不怕被人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做麻袋蒙头这么没品下作的事,他们就是害怕被李丢丢认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张肖麟这么明显的反应就有问题......所以李丢丢断定必然不是他。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孙如恭了。 想把人找出来,其实没有多难。 李丢丢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认真听课,中午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去了食堂吃饭,一如既往的吃的那么多。 在点饭的时候,李丢丢压低声音问了吴婶一句:“吴婶,问你件事,你知道孙如恭有没有什么兄长之类的也在书院读书?” 吴婶是万事通,书院里的弟子她绝大部分都认识,这也不是她的天赋能力记人记得准,而是她这个身份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 认错了人就会被骂,书院弟子都是公子哥,她一个在食堂帮忙的妇人为了生活,就得努力的去记住那些人都是谁。 “有,他堂兄孙别鹤就在书院读书,明年就要结业了。” 吴婶好奇的问了一句:“打听这个干嘛?” 李丢丢笑道:“没事,随便问问。” 他端了自己的饭菜找位置坐下来吃,脑袋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账收回来。 师父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书院里要谨小慎微。 夏侯琢说,被欺负了不能忍,忍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别人不会因为你忍了而觉得你了不起。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说得对,不知不觉间,李丢丢被夏侯琢影响了不少。 夏侯琢说男人就该去从军,让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的李丢丢也忍不住去想了几次,可是他对军武接触最近的一次,也只是在半路上遇到罗境的时候。 正吃饭的时候,教习燕青之从外边进来,食堂里还在大声说笑的弟子们全都安静下来,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家境都好,可是没人敢在书院里得罪教习,因为院长大人是节度使大人的先生,节度使的夫人还拜了院长大人为义父,节度使这种封疆大吏有多硬? 燕青之在李丢丢面前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按理说燕青之不会到这个食堂来,教习的食堂和学生的食堂是分开的。 “重不重?” 燕青之轻声问了一句。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对劲,自从上次做燕先生的马车出去之后,燕先生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这让李丢丢有点不适应。 “还好,先生知道了?” “嗯。” 燕青之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我。” 李丢丢问:“先生可有办法?” 燕青之道:“最起码我得知道。” 李丢丢道:“多谢先生。” 燕青之怔住,李丢丢的道谢让他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内心中的孤独,李丢丢很清楚,就算他告诉先生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他知道感恩,他没有表现出怨气,因为他知道该怨的人不是燕青之,如果埋怨燕青之的话那是没道理的事。 孤独,但不无助,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不要去让夏侯琢帮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问:“先生要不要一起吃饭?” 燕青之明显感觉到了他和李丢丢之间的隔阂,那孩子客客气气中设置了一道屏障。 “你可以相信我。”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是,先生。” 李丢丢道:“我一直相信先生。” 燕青之起身:“你吃吧。” 他迈步走出食堂,出了门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难道不是热脸贴了一个孩子的冷屁股? 李丢丢看向燕青之的背影,心里其实有些暖意,他知道燕青之想帮他,可是他不希望燕青之帮他,小小年纪的李丢丢深知一件道理......教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不好,对燕青之不好,毕竟孙家在冀州城实力强大。 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到了第二天李丢丢对孙别鹤的消息已经打听来很多,这两天张肖麟像个傻子似的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看,越是如此,李丢丢越是相信张肖麟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停学后,李丢丢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开始画图,一边画一边写。 这一天他抽空去辨认了一下谁是孙别鹤,孙别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管他去什么地方都有一群小弟跟着,那人吆五喝六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他还打听出来一个说法,说是孙别鹤之所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出行,是因为他怕夏侯琢,他脑门上有一个疤,就是当初被夏侯琢用砖拍出来的。 第三天,李丢丢已经摸清楚了孙别鹤大概的出行路线,他中午也不会在食堂吃饭,会出书院到街对面的酒楼里吃,据说从不付账,应该是他家里人每隔一段时间来结一次。 就算是去吃饭,孙别鹤身边都没有少于过五个人陪着。 第四天中午,李丢丢站在树林后边目送着孙别鹤出书院大门,又去了同一家酒楼。 第五天,李丢丢又从吴婶那打听来一个消息,吴婶说,孙别鹤这个人就是个渣滓,仗着家境好经常欺负那些家境不如他的人,他选择欺负的人都会确定是惹不起他家的,但凡有些不确定他也不会贸然欺负过去。 而且他绝对不会在书院里欺负人,都是在书院外,他欺负人第一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第二是要钱,他家里不缺钱,可他喜欢欺负人要钱。 这是天生的恶。 吴婶还说,只要他欺负了人要来钱财,当天夜里一定会吆喝一大群人去喝酒,带着钱喝酒一定不是去对面的酒楼,而是隔一条街的秀芳楼。 秀芳楼是一家青楼,名气不小。 第六天,李丢丢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所以他去见了燕青之,到书院已经过半个月,这是李丢丢第一次到燕青之的小院来。 燕青之没有家眷,未娶妻生子,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里。 让李丢丢有些意外的是,他到了门口才发现燕青之不一样的一面,他居然穿着一件汗衫在院子里种菜,戴着个斗笠,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这一身装扮怎么都不像是文质彬彬的书院教习。 “先生。” 李丢丢在门外俯身一拜。 燕青之回头看了看他,指了指门口的水桶:“帮我去提一桶水来。” 李丢丢应了一声,拎着木桶去打水,满满一桶水拎回来,没有一滴泼洒出去。 燕青之等他回来之后看了看那水桶,又指了指门外:“再去帮我背一筐细土回来。” 门口有个很大的竹筐,李丢丢没有多问一句话,背上竹筐出门,不多时,他背着竹筐回来,那竹筐装满了土不下七八十斤,他把竹筐放下之后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燕青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去吧。” 李丢丢一怔。 他问燕青之:“先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燕青之道:“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我也懒得猜,你做什么也与我无关,但是最近你表现不错,所以我暂时准许你可以在每天停学之后去书院外走走。” 李丢丢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燕青之摆手:“不要扰我种菜,走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沉默片刻,回身朝着燕青之又拜了一拜。 燕青之等李丢丢走远之后直起腰看了看门外,那孩子的背影在落日余光中显得有些高大,那只是错觉,他还是那个孩子。 距离这没多远的一片竹林中,高希宁好奇的躲在竹林后边偷偷看着李丢丢,她有些不敢再和李丢丢见面,上次她没能如约归来,觉得心里很别扭。 少女心思,也捉摸不透,她谁也不怕,连她爷爷都说不上真的怕,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害怕见李丢丢,她自己想着应该是理亏所以不敢见。 可是她理亏的时候还少了? 怕见还想见,所以只能远远偷偷看。 看着李丢丢走远,高希宁想着......那个家伙来找燕青之是干嘛?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 【有朋友问每天几更几点更新,大家觉得如果是每天三更的话,应该在什么时段比较好?】 第二十章 得手与反思 第二天李丢丢还是如往日一样去教室开门打扫,为燕青之取水泡茶,每一天好像都是一个重复。 照常去食堂吃饭,照常回宿舍午睡片刻。 燕先生的课业其实并不繁重艰难,他本以为基础最差的是李丢丢,所以对他极严格,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三个名门出身的孩子论学识比李丢丢还要差不少。 大课那边开学才不到三个月,基本上讲授的课程也没多大进境,之所以四页书院闻名天下是因为在这读书的人考中的几率极大,而之所以考中的几率极大是因为猜题。 每一次考试朝廷所出题目,院长大人都能猜中不少,当然这种事不能乱说出去,四处传扬就没准传出来个大罪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早年间院长大人还在都城的时候,曾参与题库的筹建,很多题都是他出的。 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情世故,院长大人在都城的时候交游广阔,他的朋友,他的门生,他的故交好友,如今在朝中都是大人物了。 所以每次大考,这些出题的人当然要考虑一下四页书院。 每天下午天还很亮的时候课业就会结束,李丢丢收拾完屋子之后直接去了食堂,这个时候食堂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他去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见吴婶。 他委托吴婶从家里踅摸来一些黑布,没有黑布深色的灰布也行,他对吴婶说要买,可是暂时手里没钱,等他赚到钱之后再补给吴婶。 吴婶又怎么会在乎一些旧布,她在书院做事,工钱不低,又不用给家里买菜,每天带回去的剩菜都足够家里人吃的,日子过的不错。 李丢丢带着这些旧布回到自己屋子里,动手缝制了一件夜行衣,他的针线活优秀,他们师徒俩这些年行走江湖,后几年衣服破了都是他来缝补。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李丢丢就把夜行衣做好,剩下的黑布还做了个头套,眼睛位置剪出来两个洞,想了想,又用白漆在嘴巴位置画了两排牙齿,最终却又放弃了这个头套而是改用一块黑布做面巾。 这身衣服在晚上穿出去,离着稍微远一点可能就看到两排牙在天上飘,太张扬。 接下来的两天李丢丢都在盯着孙别鹤,终于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出了书院大门,没有去那家酒楼。 李丢丢先去了食堂吃饭,再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吃饭,不过今天他只吃了往日一半的量。 天黑之后,李丢丢换上夜行衣,从书院院墙跳出去,冀州城实行宵禁,当然是对百姓们来说的,不说别人,哪怕是李丢丢穿着院服被查宵禁的人看到也不会管他。 冀州城的青楼主要集中在东西两地,东边的都集中在名为柳叶坊的地方,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家青楼在这,还有不少酒楼茶楼客栈。 李丢丢这几日除了盯着孙别鹤之外,还特意在晚上出来走了走,对柳叶坊仔细了解了一下,在哪出手在哪撤走,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秀芳楼在柳叶坊靠近坊门不远,一辆马车驶入坊门,能在夜里行车的人家自然非富即贵,那些查宵禁的巡城捕快眼睛都毒的很,哪家的车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辆车在名为青鸾楼的青楼前边停下来,门口迎客的小厮立刻过来开车门,马车下,李丢丢抓着车底一直等着,在马车转弯的时候顺势滚出来,一个箭步掠到了楼与楼之间的暗影处。 从楼后边绕过去,他像是一只灵猫一样在秀芳楼后边爬了上去,每个后窗都探头看看,在其中一个包房里看到了孙别鹤等人,正一个个的搂着姑娘肆意纵情。 李丢丢在后窗那听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公子们点的菜快一些,去告诉后厨,听雨轩这边是贵客,厨子们耽搁了的话有他们好看的。” 李丢丢从后边滑下去,一路找着到了后厨位置,后厨里忙忙碌碌人进进出出,李丢丢藏在后窗那看着,不多时有人进了后厨喊道:“听雨轩贵客菜单下来了,手脚麻利些。” 后厨的人一起应了一声:“好嘞!” 主厨回头吩咐了一声:“孩崽子们拿菜单备菜!” 厨房里有不少帮工学徒,过来两个人拿着菜单看着备菜,一样一样准备好。 主厨那边忙完了别的菜随即过来开始动手炒制,李丢丢丝毫也不心急,一直等着,主厨过来炒菜后帮厨和学徒站在不远处看着,李丢丢等到要起锅的时候朝着门口那边扔了快砖头。 砰地一声,门口的水缸被砸破,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间就看向水缸那边,李丢丢掏出来一个纸包,迅速的把纸包里的一颗药丸扔进炒锅里。 所有的步骤他都已经设想过很多次,为了不让厨师发现锅里多了东西,他把那颗从夏侯琢那借来的药丸还削磨过,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颗八角。 李丢丢扔完了之后立刻就爬上高处,后厨整个就炸了锅一样,主厨愤怒的咆哮着,让人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扔的砖头。 一群人冲到后边搜寻,李丢丢趴在楼顶上看着,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发现,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厨房,能在冀州城里开酒楼的人一定有钱但不一定有势,但是在冀州城里开青楼的人一定有钱也有势。 青楼里的这些男人哪个不凶悍? 李丢丢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离开之后又顺着墙根滑下去,木楼里是没有茅厕的,李丢丢观察过,所有楼子的茅厕都在楼后的空地上,任你再尊贵的屁股也得去外边的茅厕方便。 不过来青楼这种地方消遣,小便的话有人伺候着,尿在夜壶里有人端出去倒了,可是大便不行。 李丢丢下来之后找了个距离茅厕不远的地方藏身,那颗药丸是夏侯琢的,他说一颗药的药效能让大象拉的起不来更何况是人? 李丢丢等啊等啊,先是看到一个孙别鹤的手下小弟跑过来,捂着肚子跑的样子有些可怜。 过了一会儿后那人从茅厕出来,表情有些淡淡的痛苦,李丢丢从他背后一棍子打了下去,那人闷哼一声随即倒地,李丢丢把人拉到茅厕后边,那里有他提前藏好的麻袋。 把人捆好勒住嘴巴塞进麻袋里,然后李丢丢回到草丛处继续等着。 这次是两个结伴而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放喷气式,声音还挺大,此起彼伏互不相让,李丢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他们方便完了才动手,那两个人说着话从茅厕里出来,李丢丢一棍一个敲翻在地,如之前一样,捆了手脚勒住嘴巴,然后塞进麻袋。 终于等来了孙别鹤,李丢丢看到他朝着茅厕这边跑过来就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孙别鹤一边往茅厕跑一边还低估着:“那几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上个茅厕这么久!” 他前脚刚进茅厕后脚李丢丢就跟了进去,他对孙别鹤可没打算有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直接一棍子敲过去,孙别鹤疼的嗷了一声,刚要回头,李丢丢一棍子又过去,孙别鹤这次哼了一声后就倒在地上。 李丢丢把人打了一顿后捆好装进麻袋,然后绕到了秀芳楼的后院,后院是停车的地方,那些在这等着大人物们消遣结束的车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天知道他们等着的大人物什么时候出来,大家闲聊几句还能打法打法时间。 李丢丢悄悄过来,距离门口最近的那辆马车上没有人,车夫不知道去哪儿聊天了,反正他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他们等的人出来的话,提前就有小厮跑过来喊人了。 青楼这种地方最懂人情世故,他们很清楚和大人物们的车夫随从搞好关系有多大好处。 李丢丢把马缰绳从柱子上解下来,拉着马车出后院,居然没有人怀疑。 他赶车到了茅厕那边,吭哧吭哧的把人一个一个的装进马车,他上了车一抖缰绳,那马随即迈步向前。 李丢丢把车厢两侧的气死风灯点上,灯罩上有标示,巡城的人看到这标示连问都不问。 赶着车到了书院门口,李丢丢把人全都仍在街上,然后在马屁股上拍了拍:“回家去吧。” 那马好像听懂了似的,慢悠悠起步走了。 李丢丢把人在地上整齐的摆好,觉得心里那口气算是出了,转身想走的时候又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回去又一人补了一脚。 做这些事的时候李丢丢没有丝毫紧张,他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所有事在他脑海里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唯一危险的时候就是拉出马车,好在他运气不错。 他翻过院墙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衣服换下来,地上铺着的青砖他挖开两块把衣服放进去,本想扔了的,可是又觉得以后没准用的上。 所以在这之前他就把地面的青砖挖开,从里边刨了个坑,土都已经洒在窗后的花草下边,衣服放进去,再档上一层木板,把青砖铺好。 一切做完之后李丢丢心里依然平静,甚至连兴奋劲都已经过去。 他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做了这些是不是和师父教导他的相违背。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师父长眉道人不准他多事,能不去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受了气如果能让事情过去那就受些气。 那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李丢丢再次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笑起来。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因为受了夏侯琢的影响,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夏侯琢难道还能比他师父影响更大? “他们就该受到惩罚。”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在床上躺下来,忽然就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的报仇方式有些过于算计,过于阴险。 不光明。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再有人欺负自己,光明正大的打回去。 这书院与其让那些王八蛋横行霸道,还不如我李丢丢横行霸道。 嗯,就是这样。 ...... ...... [收藏,还是收藏。] 第二十一章 山人自有妙计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二十一章山人自有妙计第二天一早书院里就传开了,说是孙别鹤他们几个被人装进麻袋里暴打了一顿,尤其是孙别鹤,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拉了裤子。 更丢人的是他们被人一字排开摆在书院门口,虽然是深夜摆上的,可是却惊动了几乎整个书院的教习,甚至连院长大人也惊动了。 据说也惊动了冀州官府,不过院长大人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必然能激起轩然大波,孙别鹤家里势力不弱,在冀州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其他几个人家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这丢了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人的脸面,还有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 李丢丢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走进食堂准备吃早饭,却看到夏侯琢已经坐在食堂李丢丢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他似乎是掐准了李丢丢来的时间,饺子已经上桌,还冒着热气。 李丢丢苦笑摇头:“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八婆。” 夏侯琢往前压了压身子声音很小的问了一句:“爽吗?”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道:“我以为会很爽,可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夏侯琢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爽?” 李丢丢回答:“大概不是正大光明打回去的,所以不觉得多爽。”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孙别鹤比你大那么多却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你,还要用那么龌龊下作的手段,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什么不光彩的。” 李丢丢道:“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问夏侯琢:“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 “当然没有。” 夏侯琢的回答很干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说道:“前阵子偷袭我的人,其实和打你的人手法一模一样,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也是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弟弟找孙别鹤动的手,但我却没有正大光明的打回去,为什么?” 李丢丢摇头:“不知道。” 夏侯琢道:“孙别鹤那种小角色偷袭我一次,他会沾沾自喜一辈子,觉得是什么丰功伟绩一样,可我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啊,打他一顿很简单,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回家去了一趟。” 李丢丢:“打了你的哥哥弟弟?” 夏侯琢点头道:“和你一样,先下药再麻袋套头一顿暴打,他们当然知道是谁打的,就如孙别鹤也一定知道是你动的手一样,相对来说,我们已经足够光明正大了。” 李丢丢问:“如果有一个人,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呢?不管别人对他用什么阴谋诡计,他都能光明正大的迎战,并且战胜所有对手。” “那......”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回答:“便是圣人。” “圣人?” 李丢丢沉默了好一会儿。 “吃饺子吧。” 夏侯琢拿起筷子吃饭:“以前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却越吃越上瘾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丢丢笑起来说道:“近朱者赤。” 夏侯琢摇头道:“近朱者未必赤,近猪者一定贪吃贪睡混吃等死。” 李丢丢道:“唔......说我咯。” 夏侯琢问:“你有一身本事,能一个人报仇,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就在这书院里碌碌无为的读书几年,然后考个秀才,靠给人写写字为生?” 李丢丢认真道:“我才十一。” 夏侯琢:“古有人十二岁拜相,你十一还小?” 李丢丢道:“那你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侯琢道:“以前和你说过了,我要去北疆,我要去边军。” “边军?” 李丢丢好奇的问:“边军有什么不同吗?”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驰神往的说道:“世上致锐者,边军,世上至刚者,边军,世上至伟者,边军......不是穿上一身军服就能称之为军人,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你知道吗?大楚的士兵军服上都有一朵牡丹花,那是大楚的国花,禁军军服上的牡丹是金色的,府兵的牡丹花是银色的,唯有边军战服上的牡丹花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他沉默片刻后追加了一句:“用血染红的。” 夏侯琢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饺子,看了看李丢丢已经吃完三份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少吃一些?” 李丢丢摇头道:“少干嘛都行,就是不能少吃。” 夏侯琢问李丢丢:“你就不怕被孙别鹤报复?他就算被你打傻了也知道是你干的,那是个阴狠的人。” 李丢丢道:“我已有妙计。” 夏侯琢来了兴趣:“是何妙计,说来听听?” 李丢丢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什么?你把他们都打了!麻袋套着打的?!” 夏侯琢:“我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道:“没人。”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食堂里吃饭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走了,可能是不想和夏侯琢还有李丢丢靠近,免得被人误会了什么。 “你小心些吧。” 夏侯琢起身道:“如果你抗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但你应该明白,求人的时候就低人一头了,而且你以后就会变成我的跟班小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因为你欠我的。” 李丢丢点头:“明白,你别做梦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个臭小子个头不大贼够劲儿。” 李丢丢撇嘴。 夏侯琢其实不怕李丢丢真的去说孙别鹤等人是他打的,就算李丢丢不说,很多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他干的,这种黑锅他又不是没背过。 很多时候,孙别鹤那样的人欺负了老实的学生,传来传去的却变成了是受夏侯琢指使,夏侯琢这样的人又懒得为自己辩护,大概就是孙别鹤故意坏他名声,他就去把孙别鹤打一顿。 等到了上课的时候,李丢丢刚刚把教室打扫一遍,孙如恭一脸铁青的进来,他狠狠瞪了李丢丢一眼,这次丝毫也没有遮掩。 “是你吧。” 孙如恭问。 李丢丢反问:“是你吧。” 孙如恭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以后看吧。” 李丢丢道:“以后太久了,现在看吧。” 他一伸手抓向孙如恭的衣服,孙如恭居然一把扣住了李丢丢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拧,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确实没有想到孙如恭这样的人居然武艺不错。 在孙如恭发力想把李丢丢制住的一瞬间,李丢丢手腕猛的转了回来从孙如恭手中挣脱,然后跨步向前,肩膀撞在孙如恭的胸口上,孙如恭被撞的向后翻出去,还撞倒了两张课桌。 “你们在干什么!” 燕青之从门外迈步进来,面沉似水的呵斥了一声,孙如恭连忙爬起来指着李丢丢道:“先生你看到了,李丢丢无缘无故欺负人,他打人!请先生按照院规把他逐出书院!” 燕青之看了看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孩子才多大,心肠就如此歹毒,将来若是长大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阴险。 “都坐回去!” 燕青之瞪了李丢丢一眼。 孙如恭脸色一变,顿时就急了:“先生不处置他?他无故打人,难道先生连院规也不顾了吗!”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是在教我院规吗?” 孙如恭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俯身一拜道:“弟子知错了,是弟子刚刚气的胡言乱语,先生处置得当,弟子遵守先生教导......” 燕青之道:“那就坐回去。” “是!” 孙如恭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坐下来,脸色白的吓人,张肖麟站在门口看着孙如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为好朋友出头。 张肖麟这种性子最容易被人利用,孙如恭就是看准了他性子直才会假意和他关系好,其实只是想把他和李丢丢都赶出书院而已。 更奇怪的是,张肖麟这次没有挨着孙如恭坐下来,而是一屁股坐在刘胜英身边,这可把刘胜英吓了一跳。 等到下午停学的时候,孙如恭越想越不对劲,追上前边的张肖麟一把拉住:“你那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我?!” 张肖麟皱眉反问道:“你说我该帮你?” 孙如恭道:“我替你出头被李叱打了,你居然袖手旁观,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要到此为止吗!” 张肖麟忽然笑了笑,问孙如恭:“你还记得李叱当初打我什么地方了吗?” 孙如恭道:“你什么意思!” 张肖麟忽然一拳打在孙如恭脸上,这一拳打的势大力沉,直接把孙如恭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肖麟怒道:“还想利用我?我也是失心疯了才会信你,原来你一直都想利用我和李叱打架,让先生把我和李叱全都赶出书院,这样你就能以第一的身份进入大课,孙如恭,你就是一只狗。” 他家境与孙家基本相当,家里人也已经告诫他以后离孙如恭远点,如果孙如恭再利用他那也无需客气,他父亲的原话是......惹急了你就打他一顿,咱家不怕他们家。 教室,李丢丢正在扫地的时候,高希宁背着手从外边溜达进来,还没说话先嘿嘿笑了笑。 李丢丢一回头:“咦?” 高希宁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态度,见到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算什么姐姐。” 李丢丢转头回来继续打扫。 高希宁坐在课桌上,晃着那两条小长腿说道:“刚刚张肖麟把孙如恭打了。” 李丢丢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告诉他孙如恭一直都在利用他,他现在恨不得把孙如恭大卸八块呢。” 李丢丢转身看向高希宁:“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高希宁怔住:“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 李丢丢问:“为我?” 高希宁气的从桌子下来转身就走:“怎么会这么白痴!” 第二十一章 山人自有妙计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二十一章山人自有妙计第二天一早书院里就传开了,说是孙别鹤他们几个被人装进麻袋里暴打了一顿,尤其是孙别鹤,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拉了裤子。 更丢人的是他们被人一字排开摆在书院门口,虽然是深夜摆上的,可是却惊动了几乎整个书院的教习,甚至连院长大人也惊动了。 据说也惊动了冀州官府,不过院长大人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必然能激起轩然大波,孙别鹤家里势力不弱,在冀州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其他几个人家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这丢了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人的脸面,还有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 李丢丢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走进食堂准备吃早饭,却看到夏侯琢已经坐在食堂李丢丢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他似乎是掐准了李丢丢来的时间,饺子已经上桌,还冒着热气。 李丢丢苦笑摇头:“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八婆。” 夏侯琢往前压了压身子声音很小的问了一句:“爽吗?”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道:“我以为会很爽,可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夏侯琢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爽?” 李丢丢回答:“大概不是正大光明打回去的,所以不觉得多爽。”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孙别鹤比你大那么多却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你,还要用那么龌龊下作的手段,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什么不光彩的。” 李丢丢道:“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问夏侯琢:“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 “当然没有。” 夏侯琢的回答很干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说道:“前阵子偷袭我的人,其实和打你的人手法一模一样,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也是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弟弟找孙别鹤动的手,但我却没有正大光明的打回去,为什么?” 李丢丢摇头:“不知道。” 夏侯琢道:“孙别鹤那种小角色偷袭我一次,他会沾沾自喜一辈子,觉得是什么丰功伟绩一样,可我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啊,打他一顿很简单,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回家去了一趟。” 李丢丢:“打了你的哥哥弟弟?” 夏侯琢点头道:“和你一样,先下药再麻袋套头一顿暴打,他们当然知道是谁打的,就如孙别鹤也一定知道是你动的手一样,相对来说,我们已经足够光明正大了。” 李丢丢问:“如果有一个人,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呢?不管别人对他用什么阴谋诡计,他都能光明正大的迎战,并且战胜所有对手。” “那......”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回答:“便是圣人。” “圣人?” 李丢丢沉默了好一会儿。 “吃饺子吧。” 夏侯琢拿起筷子吃饭:“以前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却越吃越上瘾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丢丢笑起来说道:“近朱者赤。” 夏侯琢摇头道:“近朱者未必赤,近猪者一定贪吃贪睡混吃等死。” 李丢丢道:“唔......说我咯。” 夏侯琢问:“你有一身本事,能一个人报仇,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就在这书院里碌碌无为的读书几年,然后考个秀才,靠给人写写字为生?” 李丢丢认真道:“我才十一。” 夏侯琢:“古有人十二岁拜相,你十一还小?” 李丢丢道:“那你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侯琢道:“以前和你说过了,我要去北疆,我要去边军。” “边军?” 李丢丢好奇的问:“边军有什么不同吗?”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驰神往的说道:“世上致锐者,边军,世上至刚者,边军,世上至伟者,边军......不是穿上一身军服就能称之为军人,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你知道吗?大楚的士兵军服上都有一朵牡丹花,那是大楚的国花,禁军军服上的牡丹是金色的,府兵的牡丹花是银色的,唯有边军战服上的牡丹花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他沉默片刻后追加了一句:“用血染红的。” 夏侯琢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饺子,看了看李丢丢已经吃完三份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少吃一些?” 李丢丢摇头道:“少干嘛都行,就是不能少吃。” 夏侯琢问李丢丢:“你就不怕被孙别鹤报复?他就算被你打傻了也知道是你干的,那是个阴狠的人。” 李丢丢道:“我已有妙计。” 夏侯琢来了兴趣:“是何妙计,说来听听?” 李丢丢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什么?你把他们都打了!麻袋套着打的?!” 夏侯琢:“我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道:“没人。”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食堂里吃饭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走了,可能是不想和夏侯琢还有李丢丢靠近,免得被人误会了什么。 “你小心些吧。” 夏侯琢起身道:“如果你抗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但你应该明白,求人的时候就低人一头了,而且你以后就会变成我的跟班小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因为你欠我的。” 李丢丢点头:“明白,你别做梦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个臭小子个头不大贼够劲儿。” 李丢丢撇嘴。 夏侯琢其实不怕李丢丢真的去说孙别鹤等人是他打的,就算李丢丢不说,很多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他干的,这种黑锅他又不是没背过。 很多时候,孙别鹤那样的人欺负了老实的学生,传来传去的却变成了是受夏侯琢指使,夏侯琢这样的人又懒得为自己辩护,大概就是孙别鹤故意坏他名声,他就去把孙别鹤打一顿。 等到了上课的时候,李丢丢刚刚把教室打扫一遍,孙如恭一脸铁青的进来,他狠狠瞪了李丢丢一眼,这次丝毫也没有遮掩。 “是你吧。” 孙如恭问。 李丢丢反问:“是你吧。” 孙如恭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以后看吧。” 李丢丢道:“以后太久了,现在看吧。” 他一伸手抓向孙如恭的衣服,孙如恭居然一把扣住了李丢丢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拧,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确实没有想到孙如恭这样的人居然武艺不错。 在孙如恭发力想把李丢丢制住的一瞬间,李丢丢手腕猛的转了回来从孙如恭手中挣脱,然后跨步向前,肩膀撞在孙如恭的胸口上,孙如恭被撞的向后翻出去,还撞倒了两张课桌。 “你们在干什么!” 燕青之从门外迈步进来,面沉似水的呵斥了一声,孙如恭连忙爬起来指着李丢丢道:“先生你看到了,李丢丢无缘无故欺负人,他打人!请先生按照院规把他逐出书院!” 燕青之看了看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孩子才多大,心肠就如此歹毒,将来若是长大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阴险。 “都坐回去!” 燕青之瞪了李丢丢一眼。 孙如恭脸色一变,顿时就急了:“先生不处置他?他无故打人,难道先生连院规也不顾了吗!”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是在教我院规吗?” 孙如恭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俯身一拜道:“弟子知错了,是弟子刚刚气的胡言乱语,先生处置得当,弟子遵守先生教导......” 燕青之道:“那就坐回去。” “是!” 孙如恭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坐下来,脸色白的吓人,张肖麟站在门口看着孙如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为好朋友出头。 张肖麟这种性子最容易被人利用,孙如恭就是看准了他性子直才会假意和他关系好,其实只是想把他和李丢丢都赶出书院而已。 更奇怪的是,张肖麟这次没有挨着孙如恭坐下来,而是一屁股坐在刘胜英身边,这可把刘胜英吓了一跳。 等到下午停学的时候,孙如恭越想越不对劲,追上前边的张肖麟一把拉住:“你那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我?!” 张肖麟皱眉反问道:“你说我该帮你?” 孙如恭道:“我替你出头被李叱打了,你居然袖手旁观,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要到此为止吗!” 张肖麟忽然笑了笑,问孙如恭:“你还记得李叱当初打我什么地方了吗?” 孙如恭道:“你什么意思!” 张肖麟忽然一拳打在孙如恭脸上,这一拳打的势大力沉,直接把孙如恭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肖麟怒道:“还想利用我?我也是失心疯了才会信你,原来你一直都想利用我和李叱打架,让先生把我和李叱全都赶出书院,这样你就能以第一的身份进入大课,孙如恭,你就是一只狗。” 他家境与孙家基本相当,家里人也已经告诫他以后离孙如恭远点,如果孙如恭再利用他那也无需客气,他父亲的原话是......惹急了你就打他一顿,咱家不怕他们家。 教室,李丢丢正在扫地的时候,高希宁背着手从外边溜达进来,还没说话先嘿嘿笑了笑。 李丢丢一回头:“咦?” 高希宁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态度,见到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算什么姐姐。” 李丢丢转头回来继续打扫。 高希宁坐在课桌上,晃着那两条小长腿说道:“刚刚张肖麟把孙如恭打了。” 李丢丢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告诉他孙如恭一直都在利用他,他现在恨不得把孙如恭大卸八块呢。” 李丢丢转身看向高希宁:“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高希宁怔住:“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 李丢丢问:“为我?” 高希宁气的从桌子下来转身就走:“怎么会这么白痴!” 第二十二章 发誓 高希宁往外走了几步,想着那个傻小子再傻也会追上自己道个歉吧,可是走到门口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家伙居然还在那弯着腰扫地,撅着屁股的样子真可气啊。 小姑娘气的恨不得朝着李丢丢撅着的屁股给一脚。 她气鼓鼓的回去,走到李丢丢身后大声说道:“向我道歉!” 李丢丢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为什么呢?” 高希宁道:“不管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爷爷是不是经常对你发脾气?” 高希宁没想到李丢丢会问这样一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明白李丢丢居然是在讥讽她,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讥讽她。 “你是想说,因为我爷爷经常对我发脾气,所以我对你发脾气?” 她问。 李丢丢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难道不是?” “叫爷爷吧。” 高希宁一脸认真的说道:“按照你的推论,我应该是你爷爷。” 李丢丢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他转身看向高希宁认真的说道:“我叫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像你爷爷对你那样对我。” 高希宁都懵了。 她问:“你喜欢这样吗?”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后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又吃亏了。 砰...... 高希宁在李丢丢屁股上给了一脚,那松软而又不失弹性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爽,她掐着腰站在那说道:“你看看你,扫的这叫什么地?东一下西一下的,扫地都能看出来你的心性不沉稳。” “你再看看,这边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点灰,你是打扫呢还是糊弄谁呢?你这样做事不认真,事事都敷衍,以后嫁了人......” 李丢丢:“嗯?” 高希宁脸一红:“不是,以后能娶到媳妇儿?” 李丢丢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高希宁:“你也挺水深火热的啊。” 高希宁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用了一个也字?” 李丢丢道:“我有一个你爷爷那样的师父。” 高希宁顿时觉得同病相怜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对李丢丢隐瞒过自己是高少为孙女的身份,上次就对李丢丢说过了。 她也不继续欺负李丢丢了,在桌子上坐下来晃着两条小长腿说道:“跟我说说你有多水深火热呗。” 她这样的性子,她这样的坐姿,真的是没有一处符合楚国大家闺秀的标准,她更像个小男孩,如果不是长的那么漂亮的话,换上一身男孩的衣服都不一定有人能分辨的出来。 “不想说。” 李丢丢一边扫地一边问:“不过我有件事想向你求教。” 高希宁也不生气了,坐在那问:“什么事?” 李丢对道:“我这个年纪,干什么才能赚到钱?” “你还是想买房子啊。” 高希宁摇头道:“我什么都会一点点,但是赚钱不会,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啊,我就是去问我爷爷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也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什么都会一点点?” 李丢丢忽然抬起头:“我也什么都会一点点啊......” 他忽然间就醒悟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开心:“谢谢你。” 高希宁心说我帮你去戳穿了孙如恭你都没说谢我,现在却说了一声谢谢,脑子多半是有问题吧,这个可怜的家伙,将来一定娶不到媳妇。 也就是在这一刻,高希宁的心中定下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她决定以后帮李丢丢找个媳妇儿,一定要做到。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伟岸。 于是她像一位慈母般对李丢丢说道:“你看你,小小年纪想什么赚钱,好好读书,到了赚钱的年纪再去考虑那些。” 李丢丢摇头道:“不行,我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 高希宁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不是,看自己异想天开的儿子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你想用两个月赚到二百两银子?你以为银子是秋天的落叶么,一抓一大把。” 李丢丢道:“总得试试。” 他给了师父五两银子,那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一个月要二两银子,说是客栈,其实说民宿更准确一些,那些正经的客栈条件好的住一晚就要几百钱,更奢华的一晚上就要一两银子,他们师徒可负担不起。 “我去卖艺吧。”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比如......写字?” 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认字,所以写字是能赚钱的,一般来说最容易的起步是替人写家书,但是价格很便宜,一封信也就收十来个制钱,多了别人也不用。 见高希宁没回答,他又问了一句:“大楚的律法你清楚吗?” 高希宁小脸都有些难看了,她问李丢丢:“你到底要干嘛?” 李丢丢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卖假画会判多少年......” 就在高希宁要劝他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砰地一声,门撞在墙壁上差一点就散了架似的,晃悠悠的样子让人心疼。 孙别鹤带着几个人大步进来:“李叱,你他妈......” 然后孙别鹤就看到了怒视着他的高希宁,他脸色立刻变了变,后边的话硬是给憋在那,然后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 “你他妈......好勤快啊。” 高希宁微微皱眉:“你想干嘛?” 孙别鹤连忙笑着说道:“没想干嘛,什么都没也想,只是路过这看到李叱还在打扫卫生,所以情不自禁的过来夸他一句。” 高希宁道:“那你夸完了吗?” 孙别鹤陪笑着脸说道:“夸完了,我这就走。” 高希宁指了指门:“向门道歉。” 孙别鹤:“啊?” 高希宁道:“还要再说一次吗?向门道歉。” 孙别鹤强忍着火气,心说你爷爷要不是高少为老子会鸟你?鸟你也是用鸟鸟你,真是给你脸了。 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不服气,客客气气的点头,朝着教室的门抱拳道:“门兄,刚刚我一不小心撞着你了,在这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高希宁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孙别鹤说道:“转身。” 孙别鹤转身向着门外:“我这就走......啊......走了......” 话还没说完,在他转身的时候高希宁拉着门狠狠的在孙别鹤屁股上撞了一下,孙别鹤猝不及防,被撞的跌跌撞撞出去了。 “现在两清了。” 高希宁拍了拍手走回来,看到李丢丢朝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佩服我?” 高希宁笑着说道:“来,夸一句听听。” 李丢丢竖着大拇指说道:“你真爷们儿。” 高希宁:“......”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依然用看着自己傻儿子似的眼神看着李丢丢,有些心疼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娶到媳妇儿呢?真替你觉得难,太难了......” 李丢丢道:“为什么你总说我将来娶不到媳妇儿呢?娶媳妇儿这种事需要着急吗?” 高希宁往前凑了凑说道:“这样,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李丢丢顺嘴说道:“什么交易?你要给我当媳妇儿吗?” 高希宁一怔,立刻就怒了起来:“你不要脸!” 李丢丢:“啊?” 高希宁脸瞬间就红了,爷爷一直说男女授受不亲,李丢丢这话就是显而易见的调戏她啊,若是说出去她还怎么见人,爷爷知道的话立刻就得把李丢丢轰出书院。 李丢丢也醒悟过来,连忙俯身一拜:“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那么说出来了......” 高希宁道红着脸语气很别扭的说道:“那个,以后不许再说。” “是是是,以后不再说了。” 她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娶媳妇儿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必会给你寻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陪你,但是呢,作为交换,你以后要指点我武艺。” 李丢丢道:“以后我每天都找个地方练功,你来看就是了。” 高西宁顿时一喜:“好嘞!” 李丢丢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都起了自我怀疑,居然跟一个女孩子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难道我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应该不是吧,这种事师父也没有教过...... 我去! 李丢丢进而想到,这种调戏人家女孩子的话师父当然不会教他,可是刚刚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显然是自己天生的不要脸啊。 他觉得有些难过。 高希宁见他脸色有些异样,还劝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言,不用那么在意,我都已经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只要你以后不再说就是了。”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要不然我发个誓吧。” 两个人毕竟也只是孩子,一个十一,一个十三,想法自然和大人不一样。 李丢丢道:“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并且发誓,以后我娶谁都不娶你。” 高希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不行,人家发誓都是要有条件的,比如我若是有违此誓就怎么样怎么样的,你没说。” 李丢丢嗯了一声:“也对,确实是应该如此......那这样,如果我以后娶了你,我就是一条小狗。” 高希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嘛......那说好了啊,你以后每天都要找个地方练功给我看。” 李丢丢道:“那未来我媳妇儿的事就拜托在你身上了。” 高希宁小手一挥:“放心,不会亏了你。” 说完转身走了,好像占了巨大的便宜似的,一脸美滋滋的走,走路的时候那马尾辫左右左右一甩一甩的,瞧着真好看。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的背影远去,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一个正直的男子。 也有些美。 【你看这个收藏他又大又圆。】 第二十三章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二十三章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李丢丢走进食堂的时候才注意到今天食堂里居然有不少人,他还不知道,昨天又有新的传闻很快就在四页书院里散布开,有人说看到孙别鹤带着人去找李叱的麻烦,结果灰头土脸的跑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院长大人的孙女看上了李叱,当时孙别鹤还撞破了正在教室里密会的二人,所以才狼狈而逃。 这一下李丢丢成了四页书院里的名人,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个穷小子到底什么模样,居然能让院长大人的孙女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李丢丢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而所有目光之中都找不到一丝善意。 人性在这些衣着光鲜的学生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不过是人性中最不好的那一面。 “小子。” 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书院弟子走到李丢丢面前,看起来他大概十六七岁,个头比李丢丢高的多,李丢丢大概到他胸口位置。 那家伙拦住李丢丢,弯腰在李丢丢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样,品尝过院长大人孙女的滋味了吗?告诉我,如何啊?” 李丢丢皱眉。 他认识这个家伙,四页书院里有名的混子之一,名气大概和孙别鹤差不多,也是和孙别鹤臭味相投的人之一,他叫罗无凡,传闻中和幽州那位威震北境的罗将军有些牵连。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书院里横行霸道,孙别鹤在他面前也要表现的稍微低一些。 幽州将军,手握燕云铁骑,虽然算起来只是正四品,和冀州节度使这样的一品大员没得比,可是谁都知道,连冀州节度使也要给罗将军几分面子。 不为其他,只因燕云铁骑天下致锐。 李丢丢抬着头很认真的对罗无凡说道:“这些字从你嘴里出来,比屎都恶心,你自己知道吗?” 罗无凡脸色猛的一变,伸手去抓李丢丢的衣服,后厨的吴婶看到这一幕吓得叫了一声。 “你敢动他,我就阉了你。” 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的夏侯琢溜溜达达的进来,走到罗无凡面前看了看他:“你刚刚在他耳边说什么了?来,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大点声说。” 罗无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绷着的脸忽然间就出现了笑容,西蜀那边变脸的绝技都没有他变脸快。 “夏侯师兄。” 罗无凡笑呵呵的说道:“你这是来吃早饭了?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只管吩咐,只管吩咐......” 夏侯琢坐下来,翘起腿,一脸的痞气。 “我说让你走了吗?” 他问。 本来已经转身往外走的罗无凡居然不敢走了,转身回来,依然陪着笑脸说道:“夏侯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琢道:“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吧,李叱是我的小兄弟,你听过没有?” 罗无凡连忙摇头:“没没没,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会来呢,不过现在知道了,夏侯师兄你一句话的事,他是你小兄弟,当然就是我小兄弟。” “不不不......” 夏侯琢学着罗无凡的语气说道:“我怎么配和你这个罗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外人有关系呢?我不配,你的意思是你也算我兄弟?” “不敢,不敢!” 罗无凡一脸惶恐:“夏侯师兄教训的是,我不该胡言乱语。” 夏侯琢道:“我小兄弟被你吓着了,你说该怎么办?” 罗无凡楞了一下,然后从身上翻了翻,取出来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给小兄弟买些礼物赔不是。” 夏侯琢看了看那些银票:“多少啊?” 罗无凡道:“三五百两还是有的。” 夏侯琢漫不经心的说道:“数出来二百两留下,剩下的拿回去。” 罗无凡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数出来二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剩下的揣回去,连个屁都没敢放转身就跑了。 夏侯琢把那二百两的银票推给李丢丢:“拿着吧。” 李丢丢看了看夏侯琢,摇头:“不要。” 夏侯琢道:“你不是急着给你师父买个宅子吗?” 李丢丢回答:“脏。” “哈哈哈哈哈......” 夏侯琢大笑,伸手把那二百两银票拿起来撕了,随手洒出去,动作帅气的一塌糊涂。 李丢丢微微皱眉:“你是做大哥的。” 夏侯琢道:“我是啊。” 李丢丢道:“有点公德心吗?随地就扔了。” 夏侯琢楞了一下,叹口气:“我扫。” 他起身去拿扫帚,吴婶怎么敢让他动手,连忙过来要收拾,看着那些银票的碎片那叫一个心疼,二百两啊......对于她这样的人家来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二百两银子。 夏侯琢却不肯让她扫,接过来吴婶手里的扫帚和簸箕说道:“去煮饺子吧,六份。” 吴婶一怔:“平日不都是五份吗?李公子四份,你一份。” 夏侯琢道:“今儿开心,多吃一份。” 他把地扫了之后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笑了笑说道:“老子居然因为你一句话扫了地。” 李丢丢道:“下次注意。” 夏侯琢抬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还给你脸了是吧。”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你这个傻小子。” 夏侯琢忽然叹息一声后说道:“我明年就要离开书院了,很大可能是去北疆,我不在书院的话,这些王八蛋就会往死里欺负你,你可受的住?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有多护着你,他们就会有多恨你。” 李丢丢道:“你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 夏侯琢:“我凑.......你真他妈的会聊天。” 李丢丢道:“谢谢。”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离开书院了你怎么办。” 李丢丢道:“明年我就十二了。” 夏侯琢问:“有什么区别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古有人十二岁拜相。” “所以呢?” “李叱可以十二岁杀人。” “别吹牛皮了。” 夏侯琢道:“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像是泥土和云,他们可以有一万种理由一万种方法玩死你,你能杀光他们吗?你并不能,你连杀一个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坑死,他们不但会让你死,还会让你脏,往你身上泼脏水让你死了都不干净。” 李丢丢沉默。 夏侯琢道:“除非你有能力,一年之内让他们全都不敢得罪你。” 他问:“你有办法吗?” 李丢丢摇头:“我没有。” 夏侯琢道:“所以你应该收下那二百两银票的,将来还能带着这笔钱和你师父跑路,有二百两银票,跑到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够你们师徒活下去的。” 李丢丢道:“银票粘起来还能用吗?” 夏侯琢:“凑!” 李丢丢道:“那我就想个办法吧......让他们在一年之后想动我而不敢动。” 夏侯琢道:“头一回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你以为你谁啊,罗无凡虽然和幽州将军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他爹是冀州节度使府里的人,官儿不大,但是条跟对了人的狗。” “孙别鹤的爹和他们孙家在冀州城里也算是能排进前二十的家族,而你和你师父是能排在倒数第一的穷人,你俩并列第一,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李丢丢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快要写遗书了。” 夏侯琢往前凑了凑:“别他娘的读什么破书了,明年你跟我去北疆吧。” 李丢丢眯着眼睛看他:“那你得为我师父准备一口上等棺材了......他要是知道我不留在书院而跟你私奔,应该会气的上吊,临终前含恨吃下三大碗米饭配红烧肉。” “私奔......”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私奔你个大脑袋。” 夏侯琢叹道:“你自己考虑吧,如果你想和我去北疆的话,你在北疆过上四五年然后就能从军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战死,我就能在军中罩着你。” 李丢丢道:“给我半年时间。” 他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半年后我还是没有想出来一个办法让他们以后都不敢惹我,那我就跟你去北疆。” 夏侯琢笑道:“你就不怕你师父含恨三大碗米饭了?” 李丢丢笑道:“明天就是休息的日子了,我去问问他吧,是三大碗米饭重要,还是他宝贝徒儿的命重要。” 夏侯琢道:“明天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吴婶端着饺子过来,伸手从筷笼里取出来筷子准备吃,李丢丢看着他,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把筷子递过去:“给你给你给你......” 吃过早饭,李丢丢照常来到教室开门,孙如恭已经站在那等着他,看到李丢丢过来,孙如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叱,我想和你谈谈。” 李叱走过去说道:“那就说吧。” 孙如恭道:“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给我记住,如果十天之后燕先生考核我们的时候你敢拿第一,我就一定会让你死在冀州城里。” 李丢丢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就会吓唬人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手段了?” 孙如恭道:“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说到做到,我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 李丢丢道:“咱们之间其实没那么大恩怨,你也不用威胁我,你试试别的法子,比如收买我,也许比威胁管用呢?你想想,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穷人吗?” 孙如恭脸色一喜。 他眼神轻蔑的看着李丢丢问道:“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李丢丢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还真是个白痴。” 李丢丢走到孙如恭面前,在孙如恭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怕你威胁,也不需要你的钱,你觉得你的命高贵我的命卑贱,那你就试试,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我是个孤儿,这你是知道的,咱俩可以比一比,谁家里死的人会更多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直起身子,转身后人畜无害的朝着走过来的燕青之笑着俯身一拜:“先生早。” 孙如恭看着李丢丢,忽然有些害怕。 【赋情于深秋,深秋赠我收获,赋情于诸位,诸位赠我收藏。】 第二十四章 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二十四章请你答应我一件事燕青之先生的课讲的会很快,你不懂可以下了课去问他,但他绝对不会在课堂上讲第二遍,在大部分时候,他对李丢丢的态度依然是冷冷淡淡。 李丢丢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吧,毕竟燕青之已经警告了他好几次离夏侯琢远点。 真的要离夏侯琢远点吗? 李丢丢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要离夏侯琢远点,可以啊......明年吧。 中午停学的时候李丢丢要去食堂吃饭,孙如恭加快脚步追上李丢丢。 “李叱。” 孙如恭叫了一声,李丢丢回头问:“有事?” 孙如恭缓和了一下后说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第一你不要拿,我已经问过了,咱们四个都会顺利回到大课,不可能有人被淘汰,所以第几都无所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一定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李丢丢笑道:“你总算正常了一些。” 孙如恭笑了笑道:“本来就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回到大课之后我们面对的都是陌生人了对不对,所以我们还要互相照应对不对?” 李丢丢嗯了一声:“你说的对,但我不想答应你。”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如果在你没有让孙别鹤偷袭我之前和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点头答应,我确实是一个没有多少争胜心的人,所以也没有必须拿第一的想法,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说完之后他迈步往前走,孙如恭的脸色变幻不停,过了一会儿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李叱。 第二天又是停学休息的日子,李丢丢一早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要出门,永远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夏侯琢从远处溜达过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 “非要这么早吗?” 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手按着李丢丢的脑袋然后平移到自己身体这边比了比,有些吃惊。 “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 李丢丢道:“我长高了难道不正常吗?” “你才来二十天居然长高了。” “你算算吧,相对于你的饭量来说,我大概已经吃了八十天的饭。”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说的很有道理,李丢丢确实长高了不少,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李丢丢的时候个头儿也就到自己肩膀往下,可是现在明显已经超过他肩膀了。 “你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去哪儿?” “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 夏侯琢抱着自己的后脑往前走:“随便,冀州城里好玩的地方不多,随便寻个地方就行。” 李丢丢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夏侯琢一定要跟着他,还说要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那是因为孙别鹤他们一定知道李丢丢今天会出书院。 “你怕我被打死?” 李丢丢问。 夏侯琢撇了撇嘴:“打死人的事他们应该还不敢,不过把你打残废他们做的出来。” 其实夏侯琢真的想带李丢丢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可是在来之前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觉得还有些早。 就在李丢丢和夏侯琢离开书院之后不久,孙别鹤带着一群人也出了书院,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盯住了他,我就不信他没有落单的时候,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搞他,那今夜就跟我去搞他师父。” “好嘞!” “你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大家都是兄弟嘛。” “对对对,只管吩咐我们做。” 一群小弟跟着孙别鹤屁股后边附和着,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的样子有多丑陋。 大街上,夏侯琢买了两串糖葫芦后递给李丢丢一串,李丢丢看了看那糖葫芦接过来,却不吃。 夏侯琢忽然间反应过来,转身叫住那个卖糖葫芦的,直接把糖葫芦靶子都买了过来,他扛着走。 “想留给你师父吃?” 夏侯琢道:“下次我疏忽的地方你说话。” 李丢丢摇头道:“这怎么算是你的疏忽呢?因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多买。” 夏侯琢:“闭嘴,不喜欢你这种什么事都分得那么清楚的嘴脸。” 李丢丢笑道:“师父说,要有是非,要懂进退。” 夏侯琢道:“你哪一点像是学会了你师父教的。” 就在这时候巷子口有几个身穿青衣的汉子朝着夏侯琢微微颔首,夏侯琢趁着李丢丢没注意的时候一摆手,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往后退了回去。 李丢丢只顾着看手里的糖葫芦,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几个青衣汉子。 “你没吃过?” 夏侯琢问。 李丢丢点头:“看别人吃过。” 夏侯琢叹了口气:“为什么你是这样一个人。” 李丢丢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他是真的觉得李丢丢有些奇怪,很奇怪,谁都知道李丢丢是个穷人,用夏侯琢的话说就是李丢丢和他师父并列冀州城第一穷人。 可是李丢丢身上没有穷气。 夏侯琢终于明白过来,就是没有穷气。 每个人的气质都不同,有生来就有的气质,也有后天出现的气质,不同的物质环境会给人不同的气质,李丢丢身上的气质不是进书院之后才变的,他身上一直没有贫贱气。 哪怕就是李丢丢说他没有吃过糖葫芦看别人吃过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有给人一种卑微感。 夏侯琢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以后帮你想一个办法,让那些人不敢轻易动你,那算不算你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太大了。” 李丢丢摇了摇头道:“我受不起的。” 夏侯琢道:“我不希望你沾染卑贱气,所以能不帮你的时候尽量不帮你,是不想让你觉得事事都可求人,只要自己卑微就行,人不能一直卑微,不想让你没了骨气。” 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可是这件事对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需要你欠我一个人情,因为只有你觉得是你欠我的,你才能做好。” 李丢丢道:“不是你帮我做一件事吗?怎么变成我去做好一件事了?” “因为我帮你之后,就需要你来还人情了。” 夏侯琢笑了笑道:“不过还不用心急,我明年才会离开冀州城,明年我再把这件事告诉你。” 李丢丢点头道:“都行,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 “你问。” “你上次是怎么被打伤的?” 夏侯琢道:“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在书院里没有什么朋友,但不是一个都没有,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觉得我可以信任的人叫王云海,曾经和我无话不谈。” “他家境一般,算不上多好,最起码没我好,不过想想看,我交朋友又不看这些,反正在书院里谁也没有我有钱有势。” “那天,王云海突然跑过来告诉我说,他来书院的路上正好看到我母亲去了医馆,脸色很不好,像是什么急病,于是我急匆匆的赶去那家医馆,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在我进医馆的时候被人敲了一棍子,然后被蒙上了头。” 夏侯琢道:“可惜了,那些人本事不行,我先被敲了一棍子还蒙着头他们几个也打不过我一个,然而没想到的是,那几个混混只是试探。”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私生子?” 李丢丢点头道:“你说过。” 夏侯琢继续说道:“我也跟你说过,他们想弄死我,因为我父亲对我确实多了些偏爱,他们太害怕我了,害怕我夺走那个家业。” “我父亲当然也知道他那几个儿子的心思,何止是那几个儿子,他那几个女人也是一样想法,那天的几个混混不过是试探,当他们确定暗中没有人跟上我之后,杀手随即出现,是奔着弄死我去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暗中保护我的人追上了,杀了那个刺客,而那几个混混在这之前就已落荒而逃,我的人本想把他们也杀了,是我拦着没让,没必要。” 夏侯琢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头疼。 “大概就是这样。” 他笑着对李丢丢说道:“我这样的人有弱点,但是我背后有更多的力量,能挡住这弱点,你不一样,我的弱点就是我母亲,你的弱点是你师父。” 李丢丢忽然间反应过来:“他们实在动不了我,就会动我师父。”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坏人不都历来如此吗?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你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人心险恶,所以你想不到也很正常。” “我该怎么办?” 李丢丢急切的问了一句。 夏侯琢道:“你答应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我就保证你师父不会有事。” 李丢丢立刻说道:“我答应!” 夏侯琢道:“不管什么事你都答应?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好事。” “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李丢丢回答的斩钉截铁。 夏侯琢随即笑起来,伸出手指:“拉个勾吧,算是你承诺了。”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那郑重的想和他拉勾的样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就拉个勾?不显得草率吗?” 夏侯琢道:“因为我信任你的人品,你也应该信任我的人品。” 李丢丢伸出手指和夏侯琢的手指勾在一起:“行,拉勾!” 夏侯琢哈哈大笑,然后把另外一只手举起来,像是在指向天空,李丢丢不是很理解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而在暗处,几个青衣汉子看到夏侯琢举起手之后随即转身离开。 没多久之后,距离夏侯琢和李丢丢大概半里之外,孙别鹤带着人一直悄悄跟着,就在他们转过巷子口的那一瞬间,巷子口外边一拥而入一群青衣汉子,把他们全都用麻袋套起来,一顿暴打。 与此同时,在李丢丢师父住着的那家客栈外边,两个盯着客栈的年轻人被拽进胡同里,很快就被打的面目全非。 第二十五章 尽我之力 李丢丢一路跟着夏侯琢往前走,他不时的看夏侯琢一眼,夏侯琢都被他看的有些懵,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完没了的看我是为什么?” 李丢丢道:“我觉得你身上一定有一个大秘密。” 夏侯琢一抱胸:“我去,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有俩。” 李丢丢太小了,完全没有能懂夏侯琢这句话有多不要脸,正因为他不懂,夏侯琢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托了托胸叹道:“和你开这种玩笑无异于对牛弹琴。” 李丢丢确实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好学,片刻之后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然后哈哈大笑。 夏侯琢好像看白痴一眼看着他,这就如同你给人讲了一个笑话,对方面无表情,你以为自己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说你逗死她了...... 逗个毛。 “咱们去凤鸣山吧。” 夏侯琢和李丢丢到了客栈门口,他对李丢丢说道:“你去喊你师父,我在这等你,一会儿咱们去凤鸣山看看。” 李丢丢玩:“好玩吗?” 夏侯琢道:“看你玩什么。”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这句话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等李丢丢进客栈去找他师父,夏侯琢一转身进了旁边巷子里,被揍的鼻青脸肿那俩人还没走呢,被按着跪在那,看到夏侯琢之后那俩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认识我吗?” 夏侯琢蹲在那俩人面前问了一句,那俩人点头如捣蒜,他俩眼睛里除了恐惧之外也没别的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尿了裤子还是被打的失禁,看起来确实有点狼狈,裤子某处还在渗漏,滴滴答答。 夏侯琢道:“既然认识我就好说了,回去告诉孙别鹤,再盯着李丢丢和他师父,我保证你们会被丢到城外乱坟岗,那边有的是啃死人肉的野狗。” 他起身的时候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道:“我从来不和你们这样的人开玩笑,你们认识我,认识他们这一身青衣吗?” 那两个人都摇头,谁也不敢说谎话啊,是真的不认识。 “那认识他们背后的刀吗?” 随着夏侯琢说完,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转身,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挂着一把长刀,刀鞘一模一样,上面都有两个字。 列阵 “列阵刀!” 其中一个被打的家伙眼睛都睁大了,显然列阵刀这三个字比夏侯琢这三个字还要吓人。 青衣列阵,触怒者死。 “走吧。” 夏侯琢摆了摆手:“别忘了我说的话。” 那两个人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去陪陪我那小兄弟,他是个信得过的人,从现在开始往后一年,我会尽力把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 “是!” 几个青衣汉子俯身一拜,没有多一个字的言语,立刻转身离开,显然训练有素。 夏侯琢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李丢丢正好和他师父从楼上下来,长眉道人见了夏侯琢后连忙行礼,老人家先行礼夏侯琢觉得是自己罪过,他赶紧着还礼。 三个人离开客栈就往凤鸣山走,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给师徒二人介绍凤鸣山。 “大楚开国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大楚皇族最早就是在冀州起兵,传闻大楚太祖皇帝在那个地方听到了凤鸣指引,在山中拜见了七彩神凤,得上天传授兵法之书,于是起兵反周。” 李丢丢好奇的问:“是真的吗?” 夏侯琢道:“真个屁,谁见过凤凰。” 长眉道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可不能乱说,太祖起兵得天音指引,这是大楚百姓都深信不疑的事,乱说不好。” “道长,你真以为大楚百姓深信不疑,我身为......算了。” 夏侯琢摇了摇头叹道:“不说也罢。” 如今的大楚已经到了民怨沸腾,皇帝陛下信任奸佞,尤其是对后宫宦官宠信之极,宦官之权凌驾于朝廷之上。 六部九卿的大人们见了那个叫刘崇信的太监也要行跪拜礼,高呼五千岁,这算什么狗屁世道。 别说是六部九卿的官员,楚皇族那些王爷见到刘崇信也要先上前行礼打招呼,皇子见了他也一样,早就已经乱了君臣纲常。 那些得宠的宦官在大楚各地疯狂圈地,刘崇信也是冀州人,冀州涞湖县,苦哈哈出身,谁想到他年少进宫做了太监竟然和当今陛下相处的那么好。 那时候当今陛下也才十来岁,刘崇信与他年纪相当,两个人亲密的几乎寸步不离,陛下二十一岁继承皇位,刘崇信被封为内阁秉笔,权利竟然与内阁首辅相同。 到后来,内阁首辅想把什么奏折递给陛下先要经刘崇信的手,刘崇信说可以给就可以,说不可以给,天大的事也得压着往后靠。 当今陛下如今已经四十六岁,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不理朝政,所有朝事都归刘崇信处置。 所以五六年前,整个涞湖县都被他划为自己的私地,他涞湖县的老家那,还驻扎着一支万余人的府兵队伍,这支府兵只管给他看守祖宅,别的事一律不许去管。 以至于,现在除了涞湖县没有闹过民乱之外,其他各县都已经被流寇冲击过不知道多少次,一开始那些流寇还不敢太放肆,后来发现只要不去攻打涞湖县,打哪儿那支府兵都不管。 陛下是万岁,刘崇信是五千岁,亲王是千岁,所以亲王见了刘崇信也要行礼。 到了凤鸣山下刚要上去,山路口有几个原本坐在聊天的道人看到他们之后立刻把路让开,原本他们几个是堵着山路坐在那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指了指李丢丢身上的院服:“看到了吗,这就是世道。” 凤鸣山不过是一座小山,城内的山还能大到哪儿去,又不是城在山上,而是山在城内,就因为有当初太祖起兵的传说,这地方寻常百姓想上去得给道观交钱。 山上有一座近天观,传说是当年大楚太祖皇帝就是在近天观里得到的天启,所以现在这座山都是近天观的。 这是第一次,李丢丢对身上的院服有了些厌恶。 登上山中石阶小路,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大楚已经病了,病入膏肓,涞湖县那边有一万多精锐的府兵,凭大楚府兵的战力,冀州治下所有叛乱都可清剿,但是没有刘崇信的命令,谁也调动不了那支府兵。” 这话又把长眉道人吓得够呛,连忙说道:“夏侯公子,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是杀头的罪。” “我不怕,你们也无需怕,这山上没什么人。” 夏侯琢才不管那些,他自顾自的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冀州各地民乱那么严重,但是相隔不远的幽州却没有一起叛乱吗?” 长眉道人自然知道一些,但是他不敢说,李丢丢年纪还小,所以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刚问完,师父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瞎问什么!”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幽州有燕云铁骑,幽州再往北就是边境,有战力无双的大楚边军,况且幽州将军罗耿杀戮心太重,谁敢去惹他?” “冀州不一样,咱们冀州节度使大人还指望着那些民乱的首领送钱呢,李叱,你不会真以为冀州平不了叛乱吧?冀州节度使麾下有六万精锐,算上各郡县的厢兵总数有十万之众。” “咱们的节度使大人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民乱的首领给他送钱,他就由着乱呗,反正那些人又不敢来攻冀州。” 李丢丢问:“如果他们敢呢?”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大楚就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行将就木。” 这话把长眉道人的脸都吓白了,就差上去捂住夏侯琢的嘴,如果这话是李丢丢说的,他已经飞起一脚把李丢丢踹出去了。 “看把你吓得,不说了。” 夏侯琢看到长眉吓成那样后叹了口气:“这个天下,就是因为敢说话的人不多了,所以才会越来越乱。” 可是现在的大楚,敢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年前,御史台都御史赖大人跪在陛下的宫门外不走,历数刘崇信七十二条死罪,每一条都够刘崇信诛九族,赖大人在宫门外扣头出血,请求陛下见他一面,陛下却让刘崇信自己去处置。 结果赖大人一家被判谋逆,还是一位侠士救走了赖大人的一对儿女,可赖大人家里还是有四十几口都被凌迟处死。 救出赖大人那一对儿女的侠士被通缉了很久,现在各州府城门口还贴着海捕公文,可就是抓不着。 那位侠士自称江湖第二闲人,他说自己姓李,祖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闲人。 除了赖大人之外,三年前还有工部尚书元大人的案子,当时刘崇信挪用工部治河钱款上百万两修他在涞湖县的老宅,以至于江南运河失修决堤,水淹了四县百姓。 元大人不想背锅,趁着陛下出行的时候拦住圣驾,在陛下御辇前边叩首说出实情,奈何陛下根本不信,还是交给了刘崇信处置。 这位元大人的结局可想而知,他被判诛灭三族,罪名是挪用工部钱款中饱私囊。 可实际上,查抄元大人的家里一共只搜出来二十多两银子,连去抄家的锦廷卫都看不下去。 他们三个人走上凤鸣山高处,坐在那可以看到整个冀州城。 “李叱,你看。” 夏侯琢指向城中那一派祥和说道:“如冀州这样的大城,就是给现在大楚遮羞用的衣服,扒掉这些衣服,只有千疮百孔。” 长眉道人嗓子里嗝儿喽一声,差一点吓得背过气去。 “可我还是楚人啊。” 夏侯琢脸色是那么痛苦。 “所以我想去边疆,尽我之力吧。” 第二十六章 跟紧些 夏侯琢脸上的痛苦之色不是常人会有的,寻常百姓不会去想这么多,自己的生活还不够想的,哪里会有时间忧国忧民。 夏侯琢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大楚数百年来不是没有过多灾之际,可是大楚还在,是因为那时候有徐驱虏这样的旷世将军,我虽然不敢去比徐驱虏,可也是有用之身。” 李丢丢听过徐驱虏的名字,师父曾经给他讲过关于大楚的那段历史,徐驱虏这样的人,当得起力挽狂澜四个字。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没有这样的忧怀,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他倒是想过,以后是不是会成为师父这样的人,然后觉得不太好。 倒不是他觉得师父不好,而是师父有些性格与他不相符,他有些时候要争,师父追求的却是无为不争。 师父说,人这一辈子能活到老死,是最难的修行。 李丢丢曾问过他,人都想活到老死,可是这世道不许啊,所以这和修行无关,是世道的事。 师父说你满嘴放屁,离开了世道还叫修行?说好听点叫飞升,说难听点就是嗝屁...... 他师父教他的,凡事都有一个度,可是师父的度有些多,各方面各种各样的度,所以显得很累。 “如果有一天......” 夏侯琢看着远方说道:“我能有一力,肩扛大楚,纵然步履万钧,我也当长啸长歌。” 这句话说的李丢丢心里忽然就沸腾起来,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想做一个军人。 就在这时候长眉道人拎着刚刚从水潭那边捞上来的两尾鱼过来,笑呵呵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丢儿,把鱼烤了吧。” 长眉道人扬了扬手里的鱼。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丢儿,这个名字比李叱好听。” 李丢丢瞥了他一眼:“你就没小名儿?” 夏侯琢摇头:“我没有,谁要那玩意。” 李丢丢敏锐的从夏侯琢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撒谎,于是往前凑了凑,用肩膀撞夏侯琢,一边撞一边说道:“说呗,又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胡乱去说。” “我真没有。” 夏侯琢起身道:“我去烤鱼。” 李丢丢道:“一般的小名儿都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加个儿字就得了,莫非你叫琢儿?” 夏侯琢脚步一停,回头看了李丢丢一眼:“你怎么那么欠呢?” 李丢丢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猜,不是琢儿,难不成是候儿?” “铁柱!”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我娘给取的......以后我若是听你提起来,我就杀了你,若是再来烦我,我就杀你两次。” 李丢丢点头认真道:“知道了,夏侯铁柱。” 夏侯琢一巴掌呼过来,李丢丢早就已经跑远了。 三个人在凤鸣山上玩了一天,吃了烤鱼喝了些带来的米酒,太阳西斜的时候下山,那几个守山门的道人正在路边对着一辆马车行礼送别,看起来格外恭谦。 “丢儿。” 夏侯琢踢了李丢丢屁股一脚:“你看到那辆马车了吗?” “看到了啊。” “看到马车上的标徽了吗?” “就是那一团云似的东西?” “嗯,锦云标徽,象征的是冀州许家,冀州诸多家族,许家可排进前三,有锦云标徽的马车在冀州城里没有任何人敢随意约束。” 李丢丢好奇的问:“那你家的标徽是什么?”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没有。” 李丢丢:“你连铁柱都告诉我了,一个标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夏侯琢摇头道:“明年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李丢丢一句话:“如果将来你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你开创了你的家族,你要用什么来做你家族的标徽?” 李丢丢道:“这个问题......” 他完全没有想过,因为这不现实,开创一个家族......没有旷世之功的人,怎么可能开创一个家族,夏侯琢所说的家族不是那些暴发户,而是有传承的大家,比如刚刚看到的许家。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还是先不去想了,完全没有头绪。” 夏侯琢解释道:“家族标徽,最多见的是直接以姓氏用,可是你也知道,比如都是李家,陇右李家和建邺李家根本就没有关系,以李姓为标徽的家族又多,为了区分尊卑,最有实力的陇右李家用的就是青鸟。” “当今皇后出自陇右李家,当今太子妃也是出自陇右李家,李家世荣,大楚几百年,陇右李家出过七位皇后,很快就会有第八位,所以皇族准许李家用青鸟为标徽。” 李丢丢听夏侯琢说完后笑了笑道:“画图太麻烦,用姓氏又重复,那就用名字啊。” “丢?!” 夏侯琢眼睛眯起来说道:“你家标徽上是一个硕大的丢字?” 李丢丢:“......” 他想了想后说道:“以后我要是真的能开创一个家族,我家的标徽就用我媳妇儿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噫!” 夏侯琢一脸鄙夷的看着李丢丢:“你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李丢丢笑道:“我这样的人有人愿意跟着我,还陪着我开创出一个家族,你想想,人家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夏侯琢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李丢丢说道:“为什么你才十一岁会想这些?” 李丢丢都楞了一下:“对啊,为什么我会想这些?”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长眉道人连忙摇头:“不是我的事,我虽然没有女人,但我也没那么急,我一向都不急的,我十一岁的时候大概还在玩泥巴。” 夏侯琢问:“道长,是你因为玩泥巴耽误了终身吗?” 他听长眉道人说起来玩泥巴,就想起来那个笑话......圣人东游见两小儿辩斗,一儿在泥巴上用手指戳了个洞,说这叫窟窿,另一小儿说这明明叫眼儿,于是两小儿问圣人说应该叫什么,圣人说叫窟窿眼儿。 他看着长眉道人,心想因为玩泥巴的窟窿眼儿而连女人都不要.......道长真仙人也。 长眉道人叹道:“夏侯公子,你要是不会聊天的话,你就多和李丢丢聊,你们俩谁也不会嫌弃谁。” 夏侯琢哈哈大笑道:“丢儿有点好玩。” 李丢丢道:“能不能不要以一个长辈的语气来说我,我和你平辈论交,你要是再喊我丢儿,我可就要出铁柱了。” 夏侯琢摇头:“行行行,咱俩互不招惹,你不提我不提。”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夏侯琢一如既往的在客栈外边等着,他不习惯进这种小客栈,他觉得不干净,连气味都有些受不了。 李丢丢跟着师父上楼,把半路夏侯琢给买的东西放好之后,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过来坐在他身边。 长眉道人问他:“你现在知道夏侯公子是什么身份了吗?” “不知道,不过他自己说冀州城没人惹得起他爹。” 长眉道人思考了一下后说道:“莫非是节度使大人?” 冀州节度使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没有人比节度使的官职更高,而且还手握兵权。 他摇头道:“可是不对啊,节度使大人姓曾,他姓夏侯,除非他是随母姓。” 李丢地道:“师父,他在山上那样骂节度使大人,你觉得他可能是节度使的儿子吗?” 长眉道人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变。 “如果......他是那人的孩子,那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长眉道人眼神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让我离夏侯琢远一点?” 李丢丢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教习燕青之说的时候他没在意,因为对他来说,燕青之只是他的教习先生,食堂吴婶那样说,李丢丢也不在意,因为吴婶也不是李丢丢的家人亲近。 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李丢丢真的生气了。 “你别那样瞪我,我是为你好。” 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说道:“这冀州城里,还有谁比节度使更大的?我刚刚是忽略了,总以为他是哪位实权在握的大人家里公子,可是现在才明白过来,所谓实权,在他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他父亲又是极特殊的一个人,师父真的是为你好......” “师父!” 李丢丢站起来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第一个朋友。” “你怎么能和他做朋友呢?” 长眉道人急切道:“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他可是......” 长眉道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丢丢打断,这是李丢丢第一次有些无礼的阻止师父把话说完。 “本来我还对他的家里有些好奇,可师父这样说,我就不好奇了,我不管他父亲是什么人,我朋友是夏侯琢不是他父亲,如果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就不会成为朋友。” 李丢丢像是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教过我的,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 他转身往外走:“而且我跟他学到了一件事,也立下了一个目标。” “你先别走。” 长眉道人上前拉住李丢丢问道:“什么事?什么目标?” 李丢丢大声回答:“我要从军,书院结业之后,恰是我从军年纪,我便要去北疆,或者......明年就随夏侯琢去北疆。” 长眉道人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忽然间抬手给了李丢丢一下:“你不许!” 李丢丢捂着脸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许你从军。” 长眉道人激动的手都在发颤,他怒视着李丢丢好久,缓和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吗?我养大你,只求你好好活着。”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蹬蹬蹬的下了楼。 楼门口的夏侯琢正蹲在那逗一条小小的流浪狗,听到楼梯声回头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李丢丢脸上的红手印。 李丢丢刚要说话,夏侯琢朝着他摇了摇头:“我都听到了。” 他起身,如以往走路那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后往前走出去,李丢丢愣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侯琢一回头,阳光明媚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想离我远点,还不跟紧些?丢儿。” “夏侯铁柱!”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特别想感谢每章必评的几位兄弟,你们看我的书,我看你的书评,这就是相互吸引吧......】 第二十七章 胆战心惊 冀州城里的一家酒楼中,孙别鹤请那群跟着他混的书院弟子们吃饭,倒也不是他想请,而是他觉得如果再不拉拢一下可能人心就散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哪怕他们都知道夏侯琢的身份,他也不担心身边人会散掉,因为那些人需要他。 然而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收拾他们的不是夏侯琢,而是青衣列阵。 “如恭,以后你尽量离李叱远点吧。” 孙别鹤看向他的堂弟,这个怂恿他对付李叱的人现在也是蔫头耷了脑,可是眼神里依然不服气。 “我不是怕了夏侯琢,可是......青衣列阵惹不得啊。” 孙别鹤道:“都是官面上的人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太出格,无非是打打闹闹,可是涉及到了青衣列阵,那就不是打打闹闹而是打打杀杀。” 孙如恭点了点头:“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其实不知道。” 孙别鹤道:“我跟你讲几件事吧。”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之前也带人偷袭过夏侯琢,可那时候让我出手的人是夏侯琢的亲兄弟,有他们撑腰,我怕一个庶子做什么?” “而且我知道,夏侯琢再狂妄他也不敢杀人......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青衣列阵露面了,当年青衣列阵在冀州城里的血屠夜你没经历,你不懂。” “如果夏侯琢是青衣列阵的人......我是不敢再招惹,因为夏侯琢不敢杀人可青衣列阵真的敢杀人,杀人于无形。” 孙别鹤道:“那年血屠夜之后,因为死的人有冀州府府治大人的人,然而府治大人连查都不敢查,你想想有多可怕......传闻青衣列阵的主人,可能是节度使大人。” 孙如恭一怔:“节度使大人?” 孙别鹤道:“那是节度使大人到冀州城的第二年,当时冀州城里暗道的势力几乎都是城中各大家族把持,你也知道生意上的事很重要,谁把持暗道,生意上的份额就会更多。” “节度使大人刚来,想插手冀州城里的生意也非易事,恰好是那年冀州府的府治大人想给节度使大人个下马威,他想让节度使大人知道要想在冀州坐稳,也要和冀州当地官员搞好关系。” “结果那一夜,青衣列阵从城东杀到了城西,血水把大街都染红了,冀州府的捕快们刚集合起来,三千府兵以城中有人作乱要保护府衙为名把冀州府围了,他们只围冀州府而不管青衣列阵。” “一夜杀戮啊......” 孙别鹤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为什么节度使大人到今年才来了第四年初,已经没有人再敢有丝毫不敬,如果夏侯琢进了青衣列阵,以他的身份,混到个堂主应该不难。” 孙如恭咬了咬牙道:“那李叱呢,李叱不过是个野小子而已,我们给足了夏侯琢好处,难道他真的就死死的护着那小子?” “你听我一句劝。” 孙别鹤道:“不要去招惹他了,冀州城里,能让节度使弯腰的人,只有夏侯琢的父亲。” 其实整个四页书院里知道夏侯琢是某位大人物儿子的人很多,孙别鹤他们曾经故意放话出去说夏侯琢是私生子,然而知道具体的却不多,毕竟那位大人物要体面,孙别鹤也不敢指名道姓。 孙别鹤就是为数不多知道夏侯琢身份的人之一。 “那是亲王啊......” 孙别鹤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算是庶子,也是亲王的庶子,况且你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个庶子。” 孙如恭道:“那你还敢去招惹他。” 孙别鹤道:“我说过了,想让他死的人也是亲王的儿子,而且还是嫡子,你说我应该怎么选?我不听话,那几位世子就有办法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只能照做。”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颇为英俊潇洒,只是眉宇之间阴柔气稍显重了些。 “刚来就听闻你们在这吃酒,我一时之间好奇,想看看你们今日有多狼狈。” 那年轻人迈步进门,孙别鹤等人连忙起身,几乎同时俯身一拜。 “世子殿下。” 这位,就是冀州城羽亲王的长子杨卓,羽亲王的封地在冀州范围内,他长住冀州,这位亲王殿下虽然很久没有回过都城,传闻当今陛下对他还颇有戒心,但那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节度使再大,也大不过皇族。 这位世子杨卓用孙别鹤的话来说就是真正的血统高贵,他的父亲是亲王,他的母亲是建邺李家的人,虽然建邺李家比陇右李家差了些,可是也出过两位皇后。 大楚之内,能和这两个李家相提并论的家族唯有王谢,江淮王家,杭城谢家。 之前李丢丢和夏侯琢去了凤鸣山,在凤鸣山下遇到了许家的马车,那时夏侯琢对李丢对说,许家在冀州城内能排进前三。 在百姓们看来,许家已经可怕的让人敬而远之,而许家这样的家族比起王谢两家来,就如同萤虫比之明月,滴水比之沧海。 一群人低着头谁都不敢马上抬起来,这种恭恭敬敬还战战兢兢的态度让杨卓很满意,他朝着主位那边走过去,孙别鹤连忙把位置让开,躬身站在一边。 “这个小孩儿有点意思。” 杨卓看了看孙如恭,笑呵呵的说道:“你比他们敢说话,刚刚你们聊了些什么我都听到了,还是小孩子更单纯些。” 孙别鹤听到这句话普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这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杨卓伸手把孙如恭拉到自己身边,一脸和善的问道:“你怕我吗?” 孙如恭连忙俯身说道:“不能说怕,是敬畏。” “哈哈哈哈!” 杨卓笑的前仰后合,点了点头道:“会说话,那我再问你,你是更敬畏夏侯琢,还是我?” 孙如恭道:“夏侯琢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我倒是真有些怕他,但谈不上敬畏。” 杨卓真是开心极了,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儿,他觉得孙如恭比他哥哥孙别鹤好玩的多。 “孙别鹤。” “在呢在呢。” 孙别鹤连忙应了一声。 “学学你弟弟,他比你会做人。” 杨卓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似乎对这些东西有些厌恶,微微皱了皱眉。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色始终都有些阴沉,他像是一个一直都站在迷雾之中的人,哪怕你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脸,也觉得他脸上蒙着一层迷雾。 他看到了杨卓的反应,所以立刻回头吩咐了一声:“还不快去换一桌菜品上来?” 立刻有人进来,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酒菜全都撤了下去,片刻之后连桌布都换了新的。 杨卓平日里才不会来这样的酒楼,在他看来,这酒楼实在是不堪入目,不管是装饰还是菜品都一样。 “我知道你们都怕夏侯琢,怕到了骨子里。” 杨卓的手指轻轻敲打的桌子,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一直都怕一个人,解决这种怕唯一的办法可不是躲开,而是除掉这个心魔。” 杨卓看着新的菜品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似乎稍稍满意了些。 他看向孙别鹤继续说道:“你们想知道的事,不用猜着玩,可以问我,但你们又不敢......那我就索性直接告诉你们,青衣列阵确实是节度使大人的,刚刚孙别鹤讲的那些,也确实都是真的。” “节度使大人初来乍到,冀州的官员们想显示一下地位和手段,于是犯了傻,节度使大人调遣亲兵精锐组成了青衣列阵,一夜杀光了所有府治大人把持的暗道势力。”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轻蔑的扫了孙别鹤一眼:“但你不知道的是,青衣列阵是我父王手下人训练出来的,当时可是节度使大人亲自来求。” 他指了指门口那个中年汉子。 “他叫曹猎虎,青衣列阵第一批人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那是一些老兵,杀人手段自然不缺,但不懂江湖上的事,曹猎虎教出来他们,而曹猎虎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你们怕什么?”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我才是父王的嫡长子,青衣列阵是怕我还是怕夏侯琢?你们所害怕的青衣列阵,曹猎虎一人可以手撕一群。” 一群人真的是噤若寒蝉,谁敢说话。 杨卓瞥了孙别鹤一眼吩咐道:“都别跪着了,起来坐下,陪我喝杯酒。” 一群人连忙起身,一个个欠着屁股坐在那,还是谁也大气都不敢出。 “我交给你们一件事吧。” 杨卓伸手端起酒壶给孙别鹤倒了一杯酒,孙别鹤激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杨卓笑着说道:“坐下来听着......你们回头找个机会,把那个叫李叱的小东西掳出书院,我会想办法让夏侯琢知道,夏侯琢身边有个高手,曹猎虎会去解决掉,你们把夏侯琢引到凤鸣山上,其他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杨卓看向曹猎虎,这个看起来犹如一把刀般的男人从怀里取出来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杨卓缓缓的说道:“这里有五千两,你们分了就是,还有......你们这件事做好了之后,我明年会安排你们直接到节度使大人门下做官。” 一群人看向那一沓银票,谁也不敢伸手。 “不拿?” 杨卓一皱眉。 孙如恭第一个伸手拿了一张银票,朝着杨卓俯身一拜道:“愿为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杨卓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们一群人加起来都还不如个孩子,可是,你能帮我做什么?” 孙如恭道:“我能帮世子殿下把李叱引出书院。” 杨卓嗯了一声,抬起手在孙如恭的脑袋上拍了拍:“挺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有事可到王府里找我。” 孙别鹤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谁也不敢不拿,他们一人一张把银票分了,可是这银票在他们手里就和烫手山芋一样,拿着胆战心惊。 【何以解忧,唯有收藏。】 第二十八章 以我之名 李丢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和高希宁做了一个约定,以后他媳妇的事高希宁来解决,而作为交换他要教高希宁武艺。 好在这交换似乎也不会亏了什么,李丢丢反正有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赚了点吧。 直到他发现高希宁真的很笨。 人是有天赋的,如果正好这天赋也是一个人的爱好,最终由此谋生,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高希宁属于明明没有练武的天赋,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在某一天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李丢丢看着手里的鸭腿,沉默片刻后说道:“怪我,不是你的问题。” 高希宁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丢丢一眼更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昨天就说今天要压腿,今天我就给你带了鸭腿......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压腿。” 李丢丢啃了一口手里的鸭腿,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吃鸭腿,不耽误你压腿。” 他问:“是从食堂拿的吗?” 高希宁道:“食堂哪里有鸭腿......” 李丢丢道:“我就说,味道不太像食堂做出来的,而且做的不太像是鸭腿的味道,更像是......鸭屎,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是最靠近鸭屁股的部位了。” 高希宁:“哼......” 李丢丢:“你别说是你亲手做的。” 高希宁道:“就是!”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说挺好的鸭腿,何必呢......买来也要花钱的。” 高希宁:“不是买来的。” 李丢丢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你是偷来的?” 高希宁道:“我自己家里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春天......我爷爷说,买来小黄鸭,到了夏天,就能收获一地的鸭腿。” 李丢丢:“这么残忍的吗?” 他问:“你爷爷买了多少鸭子,你还一地的鸭腿......” 高希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只啊,爷爷就买了一只,自己养着玩的,说是田园之乐。” 李丢丢眼睛从眯着到睁圆:“一只鸭子,你还给宰了?!” 高希宁道:“你说要吃鸭腿的啊,我自己当然不敢宰,我是偷出来送到食堂请大师傅帮忙杀的,还特意求教了应该怎么做。”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抱拳:“多谢。” 高希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突然客气了起来?” 李丢丢道:“你家里只有一只鸭子,还是你爷爷养大的,你把鸭子杀了给我吃,你就要挨骂,所以这是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说谢谢。” 高希宁好像很开心起来,背着手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爷爷不会骂我的。” 李丢丢把最后一口肉吃下去,然后笑着说道:“现在你跟着我做,我会慢一些,你尽量跟上,如果跟不上的话我就再慢一些。” 高希宁道:“你突然这么好起来,我有些不适应。” 李丢丢道:“你就想着都是鸭腿的事就好了,来。” 当夜。 高希宁端着一碗肉放在桌子上,然后亲手给高院长倒了一杯酒,她一脸孝顺的说道:“爷爷你今天辛苦了,我特意去厨房跟大师傅们学做了一样菜,你尝尝?” 高院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精彩起来,他先是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在身前挡着,仿佛那肉碗里藏着杀手。 “说!你又要干吗?!” 高院长警惕的问道。 “爷爷!” 高希宁道:“你看你,我这是第一次给你做菜,你能不能态度端正一些。” 高院长往四周看了看:“你是不是又打碎我什么东西了?” 高希宁道:“爷爷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打碎或者弄坏你什么东西呢?难道我表现的好一些,就是因为我犯错了吗?” 高院长又往后退了一步,靠近墙边的那根鸡毛掸子。 “说吧,到底弄坏什么了?” “没有!” 高希宁道:“难道我还能弄坏你的登雀台贴?” 高院长一捂心口,脚步都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把我的登雀台贴怎么了?” 高希宁道:“没事啊,我都不知道你放哪儿了,我怎么可能把登雀台贴弄坏,也不可能把你的周青花对瓶弄坏。” 高院长脸色煞白:“那就是你把那对青花瓶怎么了?” “也没有啊。” 高希宁道:“登雀台贴没坏,周青花对瓶也没坏,你那一方二百三十年的风水砚也好好的,爷爷,我是你的亲孙女啊,就算我不如你的这些宝贝,难道我还不如一只鸭子吗?” 高院长长长的松了口气道:“你当然......” 他看向高希宁:“你把刚才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高希宁道:“吃饭吧爷爷。” 高院长快走几步,走回到餐桌前,手扶着桌子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肉碗,片刻后他伸手指了指那碗,高希宁认真的点点头:“是的。” 高院长深呼吸,然后对高希宁说道:“去给我盛一碗饭,要多一些。” 高希宁:“啊?” 高院长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不多吃一些,对不起我孙女的辛苦。” 他指了指对面:“盛了饭坐下来一起吃。” 高希宁笑着应了一声,给高院长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高院长的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他夹了一块肉放在高希宁的碗里,高希宁也动手给高院长夹了一块,看起来这爷孙俩是如此温馨。 高院长开开心心的把肉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满嘴都是...... 片刻后,他更加慈祥的对高希宁说道:“能不能,把我的饭放回去一半儿?我今天其实也不是很饿......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确实是不太饿。” 高希宁自己吃了一口,点了点头:“晚饭不能吃太多,我听人说,晚饭吃的太多伤脾胃,尤其是不能吃太多肉,所以我也把饭放回去一半吧。” 高院长一把按住她的饭碗:“不!你不一样,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高希宁:“......” 如此温馨。 第二天,已经是李丢丢进入四页书院整一个月,明天教习燕青之就会主持四个人的小考,按照最初说好的,如果成绩优秀,四个人都可以转到大课那边去上学,如果有人成绩实在是差的不像话,那么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书院,要么交一笔很昂贵的学费继续补课。 当然,那会李丢丢没有第二个选项,现在也没有。 燕青之站在讲台上,眼神扫了一小圈。 “明日小考,按照名次来分配到哪个大课去继续课业,你们这个年纪的大课一共有十个堂学,每一堂学是四十八个人,按照地支分为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甲字堂学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继续说道:“书院有史以来,还没有甲字堂学的弟子不能殿试的,你们应该知道殿试意味着什么......当然,明日小考你们成绩不好的话就要面临两个选择,是交费补课还是离开书院。” “交费补课的话有几种选择,一对一的最贵,一堂课一个时辰,一堂课二十两银子,每天一堂课,一对二的话每一堂课每人十两。” 他说完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李丢丢,他眼神里的意思当然是你自己看着办,他们三个都不是缺钱的人,而你则不同,你若是考不好,连补课的钱都没有。 可是燕青之没有看到李丢丢眼神里出现他希望出现的那种充满斗志的光,而是另外一种光,蓝光,似乎要喷涌而出。 那眼神里满满写的都是补课这么赚钱的么? 燕青之忽然间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可能会给书院带来一些损失,这个家伙已经跃跃欲试了。 燕青之咳嗽了几声后问道:“你们谁有什么问题吗?” 年纪最小的刘胜英怯生生举起手,像个小女孩似的,燕青之道:“你问。” 刘胜英起身,语气很小心的问道:“先生,小考难不难?”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坐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肖麟举起手,燕青之指了指他:“你问。” 张肖麟起身问道:“先生,如果考了第一,就一定能进入甲字堂学吗?” 燕青之道:“不一定。” 张肖麟:“呃......”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孙如恭起身回答道:“先生,弟子没有什么想问的,弟子必会全力以赴,力争第一,不辱先生一个月的教导。”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会带考卷过来,考题是高院长亲自出的,考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都要努力,刚刚孙如恭说不想辱没了我的教导,我更希望你们不要辱没了自己的才学和前程。” 李丢丢使劲儿举着手,可是燕青之就是视而不见。 燕青之道:“今日就不授课了,你们自己把这一个月来的所学重温一遍,若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到我住处问我。” 说完他起身:“自己温习。” 李丢丢:“先生,先生,我有问题。” 燕青之道:“你可以没有。” 李丢丢:“我一定得有啊先生,必须要有。”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那你问吧。” 李丢丢站在那认真的问道:“先生知道怎么联系那些需要补课的弟子吗?不管是我们这个年纪的,还是高一个年纪的,又或者将结业的,都行!” 燕青之:“果然......” 他白了李丢丢一眼:“少问一些和学业无关的话,这是课堂!” 说完之后像是气鼓鼓的走了。 两刻之后,李丢丢出现在燕青之那个小院门外,燕青之一抬头就看到他,然后嘴唇都抖了抖。 “你居然追到这里问!” 李丢丢道:“这里不是课堂,这里应该可以问吧先生?” 燕青之道:“你真觉得你想去给人补课,就有人会找你补课?第一你年纪小,第二你没名气,第三你没资格。” 李丢丢想了想,确实是,谁会找他补课呢。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六你四,以我之名,你来教课。” 李丢丢:“干了!” 燕青之一怔,心说我凑,说少了,应该七三。 第二十九章 我是为了钱 李丢丢从燕青之的小院出来往自己的住处走,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孙如恭在路边等着,李丢丢觉得有些无趣,本不想理会,可是那家伙看到李丢丢后就笑着招了招手,李丢丢避都避不开。 孙如恭快步迎过来,双手抱拳道:“我想了很久,有些话还是应该在月考之前跟你说清楚的好。” 李丢丢礼貌的回礼后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孙如恭歉然道:“我知道之前我做了些错事,只是因为争强好胜,又自知不如你,所以怕你拿了第一,可是转念想想,不管这个第一是你拿还是我拿,以后我们应该都不会在一个堂学里读书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是鼓足了勇气过来跟你说一声抱歉,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李丢丢一怔,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孙如恭的眼睛,因为他不相信。 孙如恭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以后看吧,你且看我还招惹不招惹你就是了,我回家之后与父母说了和你的事,父母说我眼界太低了,我想了想大概如此,所以不求以后与你能成为朋友,但求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丢丢点头:“如你所愿。” 孙如恭抱拳道:“那好,我的话说完了,我还有个饭局,有几位兄长受了些小伤,我去看看,顺便问问能帮什么忙。” 他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李丢丢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想着刚刚孙如恭说有几位兄长受了些小伤是什么意思。 他和师父还有夏侯琢三个人游凤鸣山那天,他知道有人跟着他们,是夏侯琢的人把那些人收拾了。 所以他回头看了看,孙如恭脚步很急的走了,没回头。 李丢丢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朝着夏侯琢住的那个独院走了过去,到了院子外边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夏侯琢出来,一个年纪大概十六七岁的书院弟子路过,看到李丢丢后说道:“别喊了,我刚刚看到夏侯琢出书院了,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事。” 李丢丢一皱眉。 他道了声谢,然后朝着书院大门跑过去。 那人看着李丢丢跑开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 而在另外一边,正在书院小校场上举石锁的夏侯琢停下来,看了看找他的人:“你是说,孙如恭把李叱骗出去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正好看到李叱从燕教习那出来,路上遇到孙如恭,孙如恭和他说了几句什么,我靠近的时候只听到提到了你的名字,然后李叱就急匆匆跑出书院去了。” 夏侯琢把石锁扔在地上,抓起长衫大步往外走。 而那个报信的人看到夏侯琢走了,嘴角也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和之前骗走李丢丢的人笑容一模一样。 李丢丢跑到书院门口,守门人他认识,和夏侯琢也相熟,于是他问那守门人:“刘师兄,请问看到夏侯琢了吗?” 叫刘梗的守门人点了点头道:“看到了啊,往那边跑了,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我。” 李丢丢道谢,然后朝着指点的方向冲了出去。 跑了大概一二里,在一家酒楼门口看到了几个身穿书院院服的弟子,像是在等人,李丢丢朝着他们喊了一声:“几位师兄,可看到夏侯琢了?”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有人抬手指方向:“刚见到,往那边去了。” 李丢丢加速往前冲,心里想着那个家伙可别出什么事。 就在他跑过酒楼的时候,夏侯琢从书院里冲出来,看了看刘梗问道:“看到李叱了吗?” 刘梗指向李叱跑出去的方向说道:“刚跑过去,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急匆匆的,和他打招呼也没理会。” 夏侯琢应了一声,提一口气往前疾冲,他跑了一二里,到了那家酒楼外边,几个穿院服的弟子还在那聊天,夏侯琢离着还远就喊了一声:“可看到李叱了?” 其中一个人指了指道:“刚过去,那边。” 可他指的并不是李丢丢跑过去的方向,这酒楼在一个十字路口,李丢丢是顺着路直接跑过去的,而那人给夏侯琢指的方向是右转。 夏侯琢在十字路口转弯往前跑,跑了没多大一会儿,前边有个身穿院服的小个子正在飞奔,看背影是李叱,于是夏侯琢喊了一声再次提气加速。 两个人一前一后,距离大概有七八十丈远,夏侯琢喊了几声,前边的人没有听到,在下一个路口一转进去了。 夏侯琢骂了一声李叱你这个聋子,咬着牙往前冲。 前边跑着的人并不是李叱,而是孙如恭,他与李叱身高相差无几,又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院服,距离不近,从背后看自然看不出什么。 夏侯琢追到那个路口,转过来看到李叱已经跑到下一个路口了,一转弯就消失不见,他心说这个小家伙跑的怎么这么快! 又追到一个路口,转弯,一眼就看到那边一个开着门的院子里,李叱被人偷袭一脚揣在后腰上,然后那人举起刀子就要往下戳。 夏侯琢在这一刻眼睛都瞪圆了,怒吼一声。 “住手!” 这一声虎啸般的喊把那人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夏侯琢后起来就跑,夏侯琢看得清楚,那人虽蒙着脸可像是孙别鹤。 夏侯琢跑到院子里,见李叱趴在地上不动,显然那一脚踹的足够沉重,于是夏侯琢俯身下去要把李叱抱起来。 可是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他停了。 他说了一句:“我扶你一脚吧。” 下一息,他一脚踹在地上那人身上,直接踹的滚翻出去,这一脚力度不小,踹的那人闷哼一声,翻滚了好几圈后停下来,一动都不动了。 这一脚踹的,把四周埋伏的人都看懵了。 一群身穿黑衣的杀手从四面八方出来,有人把院门关好。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居然笑了起来说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总算是学会玩一把大的了。” 孙如恭被踹了一脚,如果不是夏侯琢没打算杀人的话,这一脚可以把他踢死,他刚刚被踹昏了过去片刻,此时醒过来立刻回头看了看夏侯琢,吓得他脸上变色,使劲儿往前爬。 至少二十几个黑衣人围了过来,他们手里还有长刀。 夏侯琢一边往后退一边把长衫脱下来,他注意到后边有一口水缸,退到水缸边上把长衫按进水里,拎出来的时候水哗啦哗啦的往下流。 一个黑衣杀手冲上来,刀子高高举起,夏侯琢把长衫抖了一下,湿透了的衣服像是鞭子一样抽在那杀手脸上,一下子把脸上的黑巾都给打掉了。 那杀手疼的后退一步,脸上红了一大片。 夏侯琢撇了撇嘴道:“这次请来的看来价儿也不高,我的兄弟们就这般吝啬吗?” 后边的几个杀手同时冲了上来,夏侯琢把长衫转动起来,卷在一起的衣服犹如一条布棍,他横扫一下打在最前边杀手的脖子上,直接把人打的横翻在地。 紧跟着布棍收回来,又如毒蛇出洞一样,直接抖甩在一个杀手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杀手脑袋向后一仰,控制不住身体往后摔倒。 就在这时候院门砰地响了一声,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两扇门板扇出去,守着门的杀手被门板扇了一个跟头。 李丢丢站在门口看了看,他手里有一根绳子,看起来像是裤袋接起来的,他把绳子扛在肩膀上,在他背后拖拽着四个黑衣人,显然是被揍的很惨,脸上都变了形状。 “喂!”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了一声:“报价。” 夏侯琢一脚把靠近的杀手踹开,哼了一声道:“我自己应付的来。”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居然真的没有上去,而是走到一边坐下来,四周的杀手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杀他了。 李丢丢看向那几个犹犹豫豫的杀手笑了笑道:“他小气,不给我报价,要不然你们给我报个价,我帮你们杀他?” “小子,找死!” 一个黑衣杀手大步过来,一刀朝着李丢丢脑袋砍了下来,李丢丢往前一冲,肩膀撞在那刺客肚子上,那一刀就落了空,他用肩膀顶着刺客,一拳一拳往刺客裆下打,打了三四拳后那刺客倒了下去,脸也变了形状。 原来刚刚他拖回来的那四个家伙,脸上变形不是被直接打了脸,人真神奇,蛋疼脸会扭。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五个了啊。” 夏侯琢喊道:“他们身上一定有银子,你翻他们啊,你跟我要什么!” 李丢丢一点头:“有道理啊。” 然后他把那五个人全都翻了翻,居然真的都有银票在身上,每个人身上银票数额都相同,都是一百两。 他捡了五百两银子,美滋滋,朝着夏侯琢晃了晃手里的银票:“你挺值钱的。” 夏侯琢:“屁!” 李丢丢道:“挺值屁的?” 夏侯琢道:“你再不帮忙我给你一屁。” 李丢丢活动了一下,一脚踹在旁边花园围墙上,那围墙就倒了一片,他捡起来一块青砖,砖头太大手太小,一只手拿着不方便,两只手抱着一块砖举过头顶,然后助跑出去,往前一抛...... 砰地一声,一个杀手后脑被青砖砸中,连一声都没吭就扑倒在地。 李丢丢回去再次拿起来一块青砖,瞄了瞄准,青砖旋转着飞出去,又砸倒下一个。 夏侯琢打,他砸,砸了几个之后那些黑衣人就觉得不对劲了,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一开始围攻夏侯琢的人只剩下三四个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转身就跑。 夏侯琢也懒得追,而另外一边,孙别鹤和孙如恭已经跑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的。 夏侯琢活动了几下胳膊,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你怎么找来的?” 李丢丢道:“太巧的事,总是会有些不对劲。” 他问夏侯琢:“你是听说我被骗出去所以追来要救我的?” 夏侯琢点了点头:“你呢?” 李丢丢扬了扬手里的银票:“我不是为了救你,我单纯是为了抢钱。” 【求个收藏藏】 第三十章 我就在门外 剩下几个杀手也跑了,这院子里就剩下李丢丢和夏侯琢两个人还站着,地上倒下的人要么昏了过去要么在那哀嚎,夏侯琢没有出手杀人,李丢丢也没有。 李丢丢往四周看了看说道:“我以为你会下手比较重。” 夏侯琢道:“我不敢随意下手太重,是因为人命太重,等什么时候我把人命看的轻了,可能也就没有人敢来杀我。” 李丢丢仔细想了想这句话,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带着些逼-格的道理。 李丢丢问:“接下来怎么处理?” 夏侯琢道:“等着吧,一般这种时候,官府的人就该姗姗来迟,但肯定会来,我随意交代几句咱们就走,不需要去衙门。”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就等会吧。” 他的话刚说完,院门外边,两个捕快做贼似的抬头往里边看了看,似乎是有些害怕,不敢直接进来。 李丢丢一眼就认出来这俩捕快他见过,就是那天他和师父还有夏侯琢在河边吃饭的时候,过来训斥他师父的那两个。 “进来吧。” 夏侯琢招了招手道:“过来说清楚,我还有事要走。” 那两个捕快上次被夏侯琢吓着了,都是人精,肯定会死死记住夏侯琢的样子,所以见夏侯琢招手连忙弯着腰跑进来,两个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大好。 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招惹这种是非,夏侯琢是什么身份?敢来找人杀夏侯琢的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只不过是寻常小捕快,而且还不是衙门里的正经捕快,只是正经捕快的帮工,冀州城这么大,冀州府里一共只有三十六个正经捕快,剩下的四五百人都是这些捕快养着的弟子或者帮工。 但是冀州府每年给朝廷报上去的名单中,一共有一百二十多正经捕快的名字,一个捕快每个月三四两银子的月例,九十多个捕快的空饷,对于那些大人物们来说当然也是小钱,可是他们什么时候放弃过小钱? 这两个捕快小心翼翼的走到夏侯琢身边,之前挨过揍的那个捕快点头哈腰的说道:“夏侯公子,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记下来。” 夏侯琢道:“他们是一群要抢我银子的贼人,你们把人都带回去就是了。” “那个......” 捕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的能不能记下来?还劳烦夏侯公子多说几句,不然的话......我怕府治大人问起来,前后不一,会有些麻烦。” 夏侯琢也懒得为难他们,点了点头道:“那好。” 捕快道:“夏侯公子稍等,我取行事录记下来。” 每个捕快身上都会有行事录,就是个本子,把自己这一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见到了什么,如实记下来,这种行事录的方式是跟录法司的人学的,但是职权跟录法司就没法比。 大楚有三个很特殊的衙门,一名缉事司,一名内务司,一名录法司。 缉事司的人是由后宫太监掌管,其最初的职权是监督后宫太监与宫女,维持督管宫内下人的法纪,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缉事司的手越伸越长。 内务司是专门处置皇族内部事务的,后来权利也不断扩大,只要和皇族的事沾边,内务司都有权过问,不沾边的,他们也能想办法沾上边。 录法司曾是一卫战兵,大楚立国之初,这一卫战兵留在京城戍卫,后来转化成了禁军,又从禁军中精选了一批人组成录法司,主管军纪。 这三司的职权到了现在,都已经凌驾在刑部之上,刑部可以管的他们可以管,刑部不能管的,他们也能管。 而且这三司的人还互相看不顺眼,经常内斗。 捕快从怀里取出行事录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还请夏侯公子把事情原委说一下,我记录下来上报州府衙门......” 就在夏侯琢开口要说的那一瞬间,捕快从打开的行事录里取出来一把匕首,狠狠的戳进夏侯琢胸膛。 两个人离的很近,夏侯琢又完全没有防备,匕首全都刺了进去,那个捕快显然也吓得要命,手不住的颤抖着。 站在一边的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也没有料到这个曾见过一面的捕快居然敢对夏侯琢动手。 这才是杀招。 在这一瞬间李丢丢甚至还想到了,难道说上次这两个捕快的出现,也是在别人计划之内?就是为了这一天让夏侯琢放松警惕? 李丢丢凌空而起,双脚踹在那捕快身上把人踹翻出去,另外一个捕快已经一刀朝着夏侯琢的脖子剁了下来。 李丢丢咬着牙撞过去,用肩膀把这个捕快撞开,而此时夏侯琢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匕首脸色惨白,眼睛里还都是不可思议。 “快走啊!” 李丢丢朝着夏侯琢喊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把长刀,他个子还不是很高,这刀在他手里显得那么大。 “李叱!” 夏侯琢看向李叱喊道:“你走!” 李丢丢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走了就不是个人。” 他横刀拦在夏侯琢面前。 夏侯琢摇头道:“你走吧,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也许我早就该这样了......” 李丢丢道:“放你大爷的狗臭屁,生没的选,死有的选!” 说完之后他持刀朝着再次杀来的捕快迎过去,第一个捕快也把刀抽出来,朝着李丢丢一刀横扫,李丢丢往下压低身子,捕快的长刀在他头顶扫了过去,李丢丢手里的刀往上一戳,刀尖戳进捕快下巴里。 李丢丢往上猛的起身,那刀就随着力度穿进捕快脑袋里,捕快的两只眼睛都直了。 一刀抽出来,血从伤口往下泼洒,全都落在李丢丢身上,片刻间李丢丢就变成了个血人。 “李叱!” 夏侯琢捂着伤口喊:“你还小,一旦杀了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满脸是血的李丢丢瞥了他一眼:“闭嘴!” 夏侯琢被这个样子的李丢丢吓了一跳。 李丢丢转身冲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第二个捕快已经倒在地上。 杀了第一个人后,再杀第二个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可是就连夏侯琢都看不到满脸是血的李丢丢脸色有多惨白,因为血把那白遮住了。 李丢丢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的厉害,把刀扔在地上,过去扶着夏侯琢:“走,我看了一眼,伤口没在心脏位置,你还有的救。” 说完之后微微下蹲手向后伸出去分别抓住夏侯琢的一条腿,夏侯琢想说自己走,李丢丢半蹲着的姿势让他说不出口,那矮小的人,像是一个巨人。 李丢丢把夏侯琢背起来,重心太靠前,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咬着牙稳住,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然后开始跑,他居然还能跑起来。 “别送我去医馆,他们可能还会有后招,你送我到前边青云茶馆你就走,回书院去,洗掉你身上的血迹......” 夏侯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还在说着。 “有书院弟子来向你打听什么你都不要开口,只要我不死,我的事就能处置好,如果我死了你就离开书院,越快越好。” 李丢丢道:“你闭嘴吧。” 夏侯琢依然在说着:“但是如果有书院的先生来问你,你只说我已经死了,不管是哪个先生来问你,你都如此说......” 李丢丢跑的气喘吁吁,依然保持着不那么颠簸,额头上的汗水开始把血迹冲出来一条一条的痕迹。 “李叱......你得活着。” 夏侯琢又说了一句。 “老子会活的好好的,你闭嘴。” 李丢丢喘息着回了一句,背着夏侯琢跑到了青云茶馆,这一路上,百姓们看到他俩的样子全都吓着了,哪怕就算是活了大几十年的老人,也没见过一个半大的孩子背着一个壮硕的汉子飞奔。 而且两个人身上还都是血。 到了青云茶馆外边,李丢丢艰难的迈步上了台阶,茶馆里的伙计已经看到了,惊的脸上变色,招呼了一声后迎接过来。 两个伙计把夏侯琢接过去后转身就跑进里边,没有人理会李丢丢,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好一会儿,想去看看夏侯琢怎么样了,刚要动就看到跑出来个伙计,他以为是夏侯琢有什么话要交代他,可是那伙计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李丢丢有些茫然的站在那,身上的血顺着衣服滴下来,在台阶上留下了一小片血痕。 等了一会儿之后,李丢丢转身往书院那边跑,官府的人也许很快就会来,他必须尽快回去洗漱更衣。 跑到书院门口,那个看门人看到浑身是血的李丢丢脸色有些复杂,他本想问些什么,可是李丢丢很不没看他,直接跑进了书院。 回到自己的住处,李丢丢把房门关上就跌坐在地,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三魂七魄就没了一多半。 归根结底,他还是个孩子。 就这样喘息了好一会儿,李丢丢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些年来跟着师父吃苦,多苦他都没有哭过,可是今天却哭的撕心裂肺。 门外响起敲门声,紧跟着就是燕青之的声音。 “李叱!” 李丢丢背靠着门,没说话,憋着哭声。 “你有没有事?” 燕青之在门外问。 李丢丢摇了摇头,可他还是没说话,所以门外的燕青之自然不知道他刚刚摇头了。 “我听到你哭了,哭了才对,你这个年纪,可是我和你说过的,离夏侯琢远一点......” 燕青之的声音有些温厚,像是一抹暖阳照进了李丢丢的心里,正在驱散李丢丢心里的阴寒和恐惧。 “别怕,先生就在门外。” 燕青之转身面相外边,背对着李丢丢的房门,他就在此处负手而立,便是一道山梁。 “先生就在门外。” 李丢丢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下,然后啊的一声又哭了。 【天空飘来五个字,收藏那点事。】 第三十二章 牢间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三十二章牢间按照大楚的官制,州府主官是正四品,但也有特例,楚天下十三州,这十三州是主府,每一州治下还有许多州县。 原本楚江山九州,后来又有四州之地因为格外特殊重要,所以提升为主府级别,青州治下的烟州,蜀州治下的重州,雍州治下的陵州,冀州治下的幽州,这四地提升起来后,便有了十三位正三品的府治大人。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背后有大靠山,所以在冀州一直都是土皇帝一般,原节度使都要让他三分,还不是因为他巴结上了大太监刘崇信。 以至于他猖狂到新任节度使曾凌初来之际他都想给个下马威,谁想到曾凌根本不给他面子,那一场冲突,最终的结果是连功名颜面扫地,也只好夹起来尾巴做人。 就连刘崇信都派人给连功名送来一封亲笔信,告诉连功名不要招惹曾凌,这曾凌背后的实力有多恐怖就可见一斑了。 整个大楚朝廷里,刘崇信不敢惹的人真没有几个。 连功名受了一肚子的气还得憋着,这两年憋的他都显老了,满脸都是皱纹,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菊花,尤其是嘴,更像。 就在他和杨卓说话的时候,捕头李长兴站在门外俯身说道:“世子,大人,那个叫李叱的小子抓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置?” 连功名一摆手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先关起来,等等夏侯琢的消息,如果夏侯琢死讯没到的话就废了他但让他活着。” 杨卓一皱眉:“连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还在想着留条后路?” 连功名抚须微笑道:“世子殿下这样说话是不是显得有些过于尖锐了?如此凌厉的话,让老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杨卓好歹也得给连功名几分面子,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不理解,一个毫无意义的小卒子罢了,还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穷小子,留着他做什么?” 连功名道:“留着他自然有留着他的用处,世子莫不是觉得王爷回来后会不闻不问?如果王爷问起来夏侯琢为什么死了,全都推在这小子身上不好吗?” 杨卓问:“如何能推倒他身上。” 连功名笑道:“世子是用什么办法把夏侯琢从书院引出来的?” 杨卓道:“随便找了个和李叱身高差不多的人假扮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唔......” 连功名道:“那为什么不能真的是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杨卓听到这句话后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还是连大人谋虑深远,虽然孙家也不值得我多在意,可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更好些。” 连功名道:“是孙家那个小子帮忙把夏侯琢引出来的,如果世子不管的话,孙家必然记恨,世子当然不把孙家放在眼里,可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仇人的好。” 杨卓笑道:“连大人所言极是,现在书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夏侯琢是追着李叱跑出去的,就算父王回来要查,也可对证。” 连功名道:“没错,先把这个野小子投入大牢,打断了四肢,打碎了下巴,让他以后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至于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监牢嘛,难免会有意外。” 杨卓点头道:“连大人确实高明。” 连功名随即对李长兴摆了摆手道:“去吧,随便关起来,先教训一顿再说。” 李长兴俯身道:“卑职知道了,卑职告退。” 他转身离开,想着那个叫李叱的小子也该着倒霉,一个苦哈哈出身的家伙,以为抱住了夏侯琢的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这下好了吧,距离登天也没多远了。 他当然明白连大人的意思,连大人确实是怕受牵连,羽亲王回来之后得知夏侯琢已死必然暴怒,他当然会到冀州府衙门过问,连大人就说凶手之一的李叱还在牢里呢,这显得多坦荡。 但是手脚都断了,嘴巴也烂了,自然说不出什么,羽亲王若问为什么会这样?连大人那句话说的好,监牢嘛,总是会有意外。 其实想想看,夏侯琢也是够可怜,这个私生子要是夹着尾巴做人多好,偏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冀州府大牢。 两个捕快推搡着李丢丢进来,这大牢里阴森森的,潮气又很重,进了这就跟进了阴曹地府差不多。 李丢丢被推搡了一下几乎摔倒,他看向推他的捕快问道:“不是说带我到衙门问话的吗?为什么直接带我来大牢?” “呦呵!” 那捕快笑道:“臭小子似乎还懂的不少,看出来这不像是要问你话了,我告诉你吧,要想问你什么,直接在书院里不能问?” 另一个捕快笑道:“我还以为能进四页书院的都是聪明人呢,也有这憨傻货。” 李丢丢问:“我相信大楚律法,我相信衙门公正,我相信你们身上的官服,为什么你们觉得我是傻?” 两个捕快同时停止了笑容,互相看了看。 “哈哈哈哈......” 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其中一个捕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说道:“所以说你傻啊,你相信我们身上的官服,我们自己都他妈的不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在讥讽嘲笑李丢丢,可是在他眼神背后闪过一抹慌张,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有过。 “小子,你相信这个,相信那个,那你信命吗?” 另外一个捕快笑够了,摇摇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劝你一句,应该信......有些人啊,天生就高高在上,你努力攀爬一辈子都爬不到人家脚面上,认命吧。” 李丢丢想起师父说的那些话,想到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四页书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告诉李丢丢.....别认命。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可笑?” 李丢丢也笑了。 他不用那两个人推搡了,自己大步往前走,李丢丢说:“我不觉得我可笑,如果真的有什么可笑,是这世道,是这人心,是你们的身份和衣服,是你们说的那天生高高在上。” 两个捕快都有些迷茫,他们觉得这样的话从李丢丢这个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可是偏偏就是这孩子说出来的话,刺的他们的良心一阵阵的疼。 两个人都没有再去推搡李丢丢,连碰都没有再碰一下,也不再笑了,只是默默的跟在李丢丢后边。 “到了。” 其中一个捕快拉开一间牢房的门,指了指里边:“你进去吧。” 另外一个捕快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说道:“捕头大人交代了,把他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里去,你怎么让他进这个没人的牢间。” 开门的捕快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今天就让他好过一晚上吧......就一晚上,怎么也,怎么也还是个孩子。”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李丢丢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其实他以前想过自己会不会进牢房,毕竟和师父行走江湖靠的还是骗人,被抓进牢房也不算委屈,可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因为救人而进牢房,而且显然不好出去了。 牢房里很潮湿,也不知道水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床没有家具什么都没有,四周是冷硬的石头墙壁,地是冷硬的石头地面。 李丢丢盘膝坐下来,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没有,他安静下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也不知道夏侯琢怎么样了。 不知道坐了多大一会儿,牢间外边的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丢丢侧头看了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走到他牢间外边停下来,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李叱。” 牢间外边的年轻人叫了一声,李丢丢问:“你是谁?”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锦衣:“衣服认识吗?” 李丢丢摇头:“不认识。” 因为这三个字,年轻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年轻人笑道:“不认识正常,毕竟你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只是个私生子。”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这是世子常服,你知道什么是世子吗?” 这话问的,更显讥讽,就算李丢丢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世子是什么身份? 李丢丢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柿子得软了才好吃,皮破了的话,里边的汁水特别多,就是流出来跟屎一样。” 杨卓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回头看向捕头李长兴怒问:“不是说要把他安排到人多的牢间吗?怎么关进一个没人的牢间了!” 李长兴看向那两个捕快,两个人同时低下头,谁也没敢说什么。 “带出来,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 李长兴吩咐了一声,然后一脸谄媚的对杨卓说道:“世子殿下还是出去吧,这地方潮气重阴寒阴寒的,时间久了对身子不好。” 杨卓嗯了一声,他看向李丢丢说道:“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且看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贱。”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李长兴连忙陪着往回走,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看到了主人手里摇晃着肉骨头的狗。 那两个捕快等杨卓和李长兴都走了之后把牢门打开,其中一个看着李丢丢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呢?” 李丢丢倒是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膀,他出门后问:“左还是右?” 那捕快皱眉道:“你真不怕死?不怕死,你就不怕生不如死?” 李丢丢道:“带路吧。” 两个捕快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心里对这个半大的孩子都生出来一股敬意。 刚刚还在嘲笑李丢丢是个憨傻货,现在就觉得李丢丢可敬,人啊......真他娘的奇怪。 “你小心点。” 其中一个捕快一边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在李丢丢身后提醒道:“你要去的牢间里有个赖麻子,是本该处决的人,也就无所顾忌......况且他拿了好处。” 李丢丢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多谢。” 【科学研究证明收藏本书可以助长知白的嚣张气焰......】 第三十二章 牢间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三十二章牢间按照大楚的官制,州府主官是正四品,但也有特例,楚天下十三州,这十三州是主府,每一州治下还有许多州县。 原本楚江山九州,后来又有四州之地因为格外特殊重要,所以提升为主府级别,青州治下的烟州,蜀州治下的重州,雍州治下的陵州,冀州治下的幽州,这四地提升起来后,便有了十三位正三品的府治大人。 冀州府府治连功名背后有大靠山,所以在冀州一直都是土皇帝一般,原节度使都要让他三分,还不是因为他巴结上了大太监刘崇信。 以至于他猖狂到新任节度使曾凌初来之际他都想给个下马威,谁想到曾凌根本不给他面子,那一场冲突,最终的结果是连功名颜面扫地,也只好夹起来尾巴做人。 就连刘崇信都派人给连功名送来一封亲笔信,告诉连功名不要招惹曾凌,这曾凌背后的实力有多恐怖就可见一斑了。 整个大楚朝廷里,刘崇信不敢惹的人真没有几个。 连功名受了一肚子的气还得憋着,这两年憋的他都显老了,满脸都是皱纹,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菊花,尤其是嘴,更像。 就在他和杨卓说话的时候,捕头李长兴站在门外俯身说道:“世子,大人,那个叫李叱的小子抓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置?” 连功名一摆手道:“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先关起来,等等夏侯琢的消息,如果夏侯琢死讯没到的话就废了他但让他活着。” 杨卓一皱眉:“连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还在想着留条后路?” 连功名抚须微笑道:“世子殿下这样说话是不是显得有些过于尖锐了?如此凌厉的话,让老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杨卓好歹也得给连功名几分面子,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不理解,一个毫无意义的小卒子罢了,还是个没有身份背景的穷小子,留着他做什么?” 连功名道:“留着他自然有留着他的用处,世子莫不是觉得王爷回来后会不闻不问?如果王爷问起来夏侯琢为什么死了,全都推在这小子身上不好吗?” 杨卓问:“如何能推倒他身上。” 连功名笑道:“世子是用什么办法把夏侯琢从书院引出来的?” 杨卓道:“随便找了个和李叱身高差不多的人假扮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唔......” 连功名道:“那为什么不能真的是李叱把夏侯琢引出来的?” 杨卓听到这句话后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还是连大人谋虑深远,虽然孙家也不值得我多在意,可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更好些。” 连功名道:“是孙家那个小子帮忙把夏侯琢引出来的,如果世子不管的话,孙家必然记恨,世子当然不把孙家放在眼里,可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仇人的好。” 杨卓笑道:“连大人所言极是,现在书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夏侯琢是追着李叱跑出去的,就算父王回来要查,也可对证。” 连功名道:“没错,先把这个野小子投入大牢,打断了四肢,打碎了下巴,让他以后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至于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监牢嘛,难免会有意外。” 杨卓点头道:“连大人确实高明。” 连功名随即对李长兴摆了摆手道:“去吧,随便关起来,先教训一顿再说。” 李长兴俯身道:“卑职知道了,卑职告退。” 他转身离开,想着那个叫李叱的小子也该着倒霉,一个苦哈哈出身的家伙,以为抱住了夏侯琢的大腿就能一步登天? 这下好了吧,距离登天也没多远了。 他当然明白连大人的意思,连大人确实是怕受牵连,羽亲王回来之后得知夏侯琢已死必然暴怒,他当然会到冀州府衙门过问,连大人就说凶手之一的李叱还在牢里呢,这显得多坦荡。 但是手脚都断了,嘴巴也烂了,自然说不出什么,羽亲王若问为什么会这样?连大人那句话说的好,监牢嘛,总是会有意外。 其实想想看,夏侯琢也是够可怜,这个私生子要是夹着尾巴做人多好,偏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冀州府大牢。 两个捕快推搡着李丢丢进来,这大牢里阴森森的,潮气又很重,进了这就跟进了阴曹地府差不多。 李丢丢被推搡了一下几乎摔倒,他看向推他的捕快问道:“不是说带我到衙门问话的吗?为什么直接带我来大牢?” “呦呵!” 那捕快笑道:“臭小子似乎还懂的不少,看出来这不像是要问你话了,我告诉你吧,要想问你什么,直接在书院里不能问?” 另一个捕快笑道:“我还以为能进四页书院的都是聪明人呢,也有这憨傻货。” 李丢丢问:“我相信大楚律法,我相信衙门公正,我相信你们身上的官服,为什么你们觉得我是傻?” 两个捕快同时停止了笑容,互相看了看。 “哈哈哈哈......” 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其中一个捕快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说道:“所以说你傻啊,你相信我们身上的官服,我们自己都他妈的不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在讥讽嘲笑李丢丢,可是在他眼神背后闪过一抹慌张,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有过。 “小子,你相信这个,相信那个,那你信命吗?” 另外一个捕快笑够了,摇摇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劝你一句,应该信......有些人啊,天生就高高在上,你努力攀爬一辈子都爬不到人家脚面上,认命吧。” 李丢丢想起师父说的那些话,想到师父拼了命的把他送进四页书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告诉李丢丢.....别认命。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可笑?” 李丢丢也笑了。 他不用那两个人推搡了,自己大步往前走,李丢丢说:“我不觉得我可笑,如果真的有什么可笑,是这世道,是这人心,是你们的身份和衣服,是你们说的那天生高高在上。” 两个捕快都有些迷茫,他们觉得这样的话从李丢丢这个年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可是偏偏就是这孩子说出来的话,刺的他们的良心一阵阵的疼。 两个人都没有再去推搡李丢丢,连碰都没有再碰一下,也不再笑了,只是默默的跟在李丢丢后边。 “到了。” 其中一个捕快拉开一间牢房的门,指了指里边:“你进去吧。” 另外一个捕快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说道:“捕头大人交代了,把他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里去,你怎么让他进这个没人的牢间。” 开门的捕快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今天就让他好过一晚上吧......就一晚上,怎么也,怎么也还是个孩子。”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李丢丢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其实他以前想过自己会不会进牢房,毕竟和师父行走江湖靠的还是骗人,被抓进牢房也不算委屈,可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因为救人而进牢房,而且显然不好出去了。 牢房里很潮湿,也不知道水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床没有家具什么都没有,四周是冷硬的石头墙壁,地是冷硬的石头地面。 李丢丢盘膝坐下来,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没有,他安静下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也不知道夏侯琢怎么样了。 不知道坐了多大一会儿,牢间外边的过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丢丢侧头看了看,见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走到他牢间外边停下来,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李叱。” 牢间外边的年轻人叫了一声,李丢丢问:“你是谁?”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锦衣:“衣服认识吗?” 李丢丢摇头:“不认识。” 因为这三个字,年轻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年轻人笑道:“不认识正常,毕竟你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人物,只是个私生子。”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这是世子常服,你知道什么是世子吗?” 这话问的,更显讥讽,就算李丢丢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但又不是傻子,还不知道世子是什么身份? 李丢丢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柿子得软了才好吃,皮破了的话,里边的汁水特别多,就是流出来跟屎一样。” 杨卓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回头看向捕头李长兴怒问:“不是说要把他安排到人多的牢间吗?怎么关进一个没人的牢间了!” 李长兴看向那两个捕快,两个人同时低下头,谁也没敢说什么。 “带出来,扔进赖麻子那个牢间。” 李长兴吩咐了一声,然后一脸谄媚的对杨卓说道:“世子殿下还是出去吧,这地方潮气重阴寒阴寒的,时间久了对身子不好。” 杨卓嗯了一声,他看向李丢丢说道:“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且看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贱。”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李长兴连忙陪着往回走,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看到了主人手里摇晃着肉骨头的狗。 那两个捕快等杨卓和李长兴都走了之后把牢门打开,其中一个看着李丢丢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呢?” 李丢丢倒是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膀,他出门后问:“左还是右?” 那捕快皱眉道:“你真不怕死?不怕死,你就不怕生不如死?” 李丢丢道:“带路吧。” 两个捕快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心里对这个半大的孩子都生出来一股敬意。 刚刚还在嘲笑李丢丢是个憨傻货,现在就觉得李丢丢可敬,人啊......真他娘的奇怪。 “你小心点。” 其中一个捕快一边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在李丢丢身后提醒道:“你要去的牢间里有个赖麻子,是本该处决的人,也就无所顾忌......况且他拿了好处。” 李丢丢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多谢。” 【科学研究证明收藏本书可以助长知白的嚣张气焰......】 第三十三章 你们选 李丢丢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很俗套的桥段,一个好人被扔进了监牢中,被监牢里的坏人欺负,要么被活活打死,要么被活活打半死。 这种事师父以前和他说过的,师父说,监牢里一般有三种人不好惹,一是和牢头狱卒有勾结的人,他们就是狗腿子,仗势欺人。 一种是死囚犯,离死已经没多远了,反正是要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可顾忌的,所以这种人也不好招惹。 再有一种就是监狱里的老油条,这些人就把监牢当家了一样,他们虽然不一定有多大的靠山多强的本事,但他们混的开。 李丢丢面前这个长得像个癞蛤蟆一样的男人就是其中一种,他叫赖麻子,据说是小时候生过一场不知道是什么的病,命大没死,但是留下了满脸的麻坑。 这个人是个死刑犯,应该是秋后就要问斩,他进来的时候就没人敢惹,因为说是他把人家灭门了,这样的凶徒悍匪,监牢里的人不会欺生,搞不好会被反杀。 在监牢里关了小半年,这赖麻子已经是这里的一霸,没人敢惹他,但是他敢惹别人,瞧着谁不顺眼上去就打,反正要么是他打死人要么是被人打死,他无所谓。 李丢丢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李丢丢。 李丢丢想着,这个人可真丑。 赖麻子想着,这个人可真小,他一定在想着我很丑。 李丢丢想他一定想着我很小。 捕头李长兴交代下来的事赖麻子不敢不做,他不怕死,但他怕生不如死,李长兴有一万种法子折磨他,如果他听话的话李长兴还会从外边带回来些好处给他,在这地方,一只烧鸡就是绝世美味。 可是今天李长兴派给他的这活儿他稍微有些为难,面前这个孩子才多大,十来岁? 哪怕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他面前,他下手的时候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可是一个孩子...... “你为什么进来的?” 赖麻子问李丢丢。 李丢丢道:“因为救人。” 赖麻子微微皱眉,片刻后问:“你救了谁?” 李丢丢道:“我朋友。” 赖麻子道:“那还好,不算太冤枉。” 李丢丢问:“为什么?” 赖麻子说道:“如果因为你救的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进来的,那就有点冤枉了,你救的是你朋友,救人的时候一定心甘情愿。” 李丢丢想了想,心说这特么是什么歪理邪说。 “你是官府的人安排好的对付我的吧?” 李丢丢抬着头,看着赖麻子的眼睛认真的问:“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打算怎么折磨我,我好心里先有个准备。” 赖麻子道:“反正也是要做的,先告诉你也无妨......上面的意思是让我把你四肢打断,再把你嘴巴打烂,这样的话你就想说不能说想写不能写。” 李丢丢道:“那还好,我以为是要打死我呢。” 赖麻子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打成那样你觉得比死了好?” 李丢丢点了点头:“活着就比死了好。” 赖麻子摇头:“那你是真的没有经历过,你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丢丢,有些为难的说道:“还是你自己选吧,你是想先被我打烂了嘴巴,还是先打断了四肢?” 李丢丢道:“我觉得你人还行。” 赖麻子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如果你是一个真的无恶不作的人,应该不会和我聊这些,上来直接打就是了,何必废话。” 赖麻子摇头:“你懂个屁。” 他后退几步,看向监牢里其他的囚徒吩咐道:“你们动手吧,先把他四肢打断,这样他还能叫唤几声,大人们听到了应该会开心。” 这监牢里有七八个人,年纪大的有五六十岁,年纪小的有十七八岁,一个个看着都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常年不见天日让他们看起来肤色都有些发白,而身上又脏,这种又白又脏的样子像是一具一具刚刚从地下爬出来的尸体。 七八个人朝着李丢丢围拢过来,年纪最大的那个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小家伙你别怪我们,我们也得活着啊,我让他们动手的时候尽量快点。” “废什么话,赶紧弄完了,省得一会儿挨骂。” “你先上啊。” “你他妈的怎么不先上?” “不就是打折四肢吗,没啥,上吧。” 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李丢丢围起来,李丢丢已经退到了囚牢墙角,在这个死角里,似乎已经到了绝路尽头。 赖麻子在人群后边坐下来,不想去看。 一会儿就要有血肉模糊的场面,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被那些人活活打成残废,胳膊腿的被打断,多半骨头还会露出来,如果不救治的话,也许活不了多久,会是疼死的会是熬死的。 赖麻子坐在那,看着地,嘴里来来回回的嘀咕几个字。 南无阿弥陀佛。 楚国很多人都信奉从西域传过来的禅宗,梵文复杂晦涩,老百姓们大概熟知的也只这一句。 “等下!” 就在这时候,被堵在墙角的李丢丢忽然喊了一声,已经准备动手的人们都停下来,似乎是对李丢丢最后的怜悯。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其中一个囚徒问。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你们珍惜一下自己好吗?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料来你们已经很难受,如果再受了伤的话,身体上的伤痛还好些,可是心理上的伤痛你们肯定难以承受,这么多人打一个孩子,还被孩子打的你们屎尿失禁,多丢人。” 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囚徒眼神里露出凶光,他把前边的人分开,一脚踹向李丢丢胸口:“是你自己找死的!” 李丢丢一侧身,那一脚就踹在墙上,这一脚的力度很大,年轻囚徒的脚踝处传出咔嚓一声,很清脆,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 年轻囚徒这凶狠的一脚废了自己的脚。 李丢丢一脚踹在年轻囚徒的支撑腿上,年轻囚徒随即摔倒在地,李丢丢再一脚跺下去,狠狠跺在那年轻囚徒脖子上,凶狠的不像个孩子。 年轻囚徒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睛往上一翻,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我忘了告诉你们。” 李丢丢眼神扫过那些囚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确实年纪不大,我也确实是救人进来的,但我救人的时候杀了两个人,两个捕快。”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围着的人全都下意识的往后退。 李丢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但还是没有离开墙角位置,这时候那些囚徒中才有人反应过来,李丢丢退到墙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在别人眼中的死角实则更利于防守。 靠在墙角处,他只需要对付正面的敌人即可,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背。 “我杀人是逼不得已,难道杀你们就不是逼不得已了?” 李丢丢道:“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可信,你们尽可上来试试。” “别信他!” 那个年老的囚徒大声说道:“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气力不足,打不过我们,大家一起上,看他能挡几拳几脚!” “对,他力气跟不上。” 一群人说着,可没有人再第一个往前冲。 李丢丢叹道:“我气力不足......如果你们知道我一顿饭吃多少东西的话,一定不会说这句话。” “都让开!” 赖麻子站起来,大步走到李丢丢面前,阴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李丢丢的眼睛。 “我倒是小瞧了你,看着你是个孩子人畜无害,想不到也是个狠角色,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赖麻子左手一拳打向李丢丢的面门,李丢丢向右闪了一下,可是赖麻子居然武艺不俗,左手一拳是虚招,在李丢丢往右闪躲的同时,他的右拳砸向李丢丢的脸。 可是他的动作似乎都在李丢丢判断之内,李丢丢向右闪了一下,目的就是吸引赖麻子的右拳攻出来。 那一拳出来,李丢丢立刻矮身,扎着马步一样朝着赖麻子的裆部连续猛攻十几拳,这十几拳也不过是在两息之内而已,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两息十几拳已经罕见。 这十几拳打的都是同一个部位,赖麻子的脸就变成了苦瓜一样,李丢丢侧身让开,赖麻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人都蜷缩起来,疼的哎呦哎呦乱叫。 李丢丢看着赖麻子那痛苦表情说道:“我已经亲手试验过很多次,依然很难理解,人的蛋和脸究竟有什么直接联系,蛋疼为什么脸会扭曲成这样......后来想着,为什么人管脸还叫脸蛋呢?其实不是脸蛋,也许是连蛋,看来古人早就有这样的推断了。” 他还能在这胡说八道,是因为在赖麻子倒下去之后,剩下的六个人全都后退了。 这些长期被关在囚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赖麻子一个人镇住。 这牢间里最凶狠的那两个已经倒下,剩下的人往日都是狐假虎威的,谁也不敢再出手。 李丢丢伸手指了指那个岁数大的囚徒说道:“你们现在把他的胳膊打断,他这个年纪被关在囚牢里,还在后边怂恿别人上去,一定是个坏种......你们打断他的胳膊,我就不打断你们的。” 那个年纪大的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们别听他一个孩子胡说八道,这个小东西坏的很。”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是肯定要死的,因为我杀了捕快,但我死之前,我可以把你们都杀了,反正我只有一条命......临死之前,我还能让自己被欺负了?” 他终于离开那个墙角,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了局面。 李丢丢抬起手指向那个年老囚徒的脸:“打他,还是打我,你们选。” 李丢丢觉得这真是一个俗套的桥段,好在老子他娘的不是一个好人,要不然还不被你们欺负死? 【......】 第三十四章 幼稚 李丢丢觉得他师父那样的人教出来的自己,一定不是什么标准意义上的好人,别说标准意义了,算不算个好人还有待商榷呢。 此时此刻的他坐在牢间里来能思考人生,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的问题,是因为现在这牢间里安静的不像话。 那些官府的人一定以为赖麻子就能把他收拾了,所以暂时没有过来人看看情况,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打扰李丢丢。 墙角蹲着一排人,捏着自己的耳朵蹲在那谁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赖麻子废了,那个年轻的囚徒废了,那个年纪最大的囚徒也废了。 剩下的人回到了本来的欺软怕硬的面目,哪怕他们面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依然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李丢丢坐在那思考着,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在冀州府的囚牢里,师父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 师父那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的起这近乎于丧子之痛的悲伤。 就在李丢丢想到这些的时候,牢间门外的过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李丢丢没有起身,懒得起身。 捕头李长兴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捕快走到牢间门口,当他们看到牢间地上躺着三个人而李丢丢坐在地上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李长兴哼了一声道:“一群废物!” 赖麻子躺在地上已经好一会儿,可是他站不起来,感觉身体某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打开牢门!” 李长兴喊了一声。 一个捕快连忙过来,翻找出钥匙把牢门打开,李长兴扫了一眼蹲在墙角下的那一排人,那一排人吓得谁也不敢说话。 “废物,都是废物!” 李长兴大步走进监牢,他看着李丢丢怒吼道:“给我站起来!” 李丢丢看着这个人丑恶的嘴脸,想着若是临死之前干掉这样一个败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李长兴见那野小子不理会自己,怒从心生,他大步过去,一脚朝着李丢丢的脸踹了过去。 砰! 李长兴胖乎乎的身躯倒退着出来,脚步实在是稳不住了,身子往后倒下去又翻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之后好一会儿才疼的叫了一声,之前像是窒息了一样。 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微微一变,他没理会倒地不起的李长兴,而是走到牢间门口看着李丢丢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实力,江湖中,果然有太多人不可貌相。” 李丢丢道:“从你的话和你的这种态度来看,你应该是那种坏人里边格调稍微高一点的,有没有什么大号,或者是更显格调的五个字的称呼?比如混元霹雳手,西域大嫖客之类的。” “我叫曹猎虎。” 中年男人并没有生气,而是很平淡的说道:“如果没有刚刚你击退李长兴的那一拳,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给你与我一战的机会。” 李丢丢起身,活动了几下双臂,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叫曹猎虎的人有些不一样,看习武之人看他们的肩膀,看他们的拳头关节,看他们站立的姿势,都能有个大致的判断。 曹猎虎这样的人,应该杀人无数。 李丢丢道:“我猜你们背后的人还不想让我死呢,所以你和我交手的时候注意点,别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打死了我你不好交差。” 说完这句话,李丢丢暴起,凌空一拳砸想曹猎虎的咽喉。 他拳头虽小,这一拳若是中的了话也会令人窒息倒地,可是曹猎虎没有闪躲,而是朝着李丢丢的拳头出了一拳。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在半空中相遇,砰地一声,李丢丢的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后背又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曹猎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拳,拳头上居然破了皮隐隐可见血迹,于是皱眉道:“你这样的孩子,留着你,早晚都是祸端。” 他迈步向前。 李丢丢跌坐在墙角下,整条右臂都在颤抖着,完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一直以来都很自信的武艺和力量,在曹猎虎这一拳之下输的有些彻底。 李丢丢在这一刻还想着,如果自己到了十七八岁,这个曹猎虎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自己太小了。 曹猎虎走到李丢丢面前,弯腰去抓李丢丢的脖子,李丢丢翻滚避开,一脚踹向曹猎虎膝盖一侧,曹猎虎膝盖往外一拨,以膝盖撞向李丢丢的脚底。 李丢丢借助这一脚的力量滑出去,想起身冲向监牢外边,可是曹猎虎已经一个大步过来把他拦住,一拳砸向李丢丢额头。 砰地一声。 曹猎虎的身子被砸的歪了一下几乎摔倒,猛的回头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倒地的李长兴飞了过来撞在他身上,李长兴足有一百八九十斤,这一撞之下他打向李丢丢那一拳也就偏了。 曹猎虎转身看向牢间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站在那,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曹猎虎在他看,他却在看李丢丢。 “很不错。” 青衫年轻人缓步走进牢间,伸手把李丢丢扶起来:“他刚才打疼了你的右手?” 李丢丢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仅仅是那声音就让他觉得很可靠。 李丢丢点了点头:“是。” 青衫年轻人语气平淡的说道:“那好,那我就帮你废了他右手。” 他转身看向曹猎虎:“你自己废还是我来?” 曹猎虎显然在害怕,他名字叫猎虎,他也有猎虎之力,可是见到这个青衫年轻人的那一刻,他就不是猎人了,而是随时都可能被狩猎的猎物。 “叶杖竹,你为什么会在这!” 曹猎虎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需要我再问一遍?” 叶杖竹看着曹猎虎的眼睛说道:“是你自己废,还是我帮你废?” 曹猎虎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你别欺人太甚!” 叶杖竹点了点头道:“明白,你选择让我帮你废掉右臂。” 曹猎虎道:“你不要太过分!” 话音刚落,叶杖竹已经到了他面前,李丢丢眼睁睁的看着叶杖竹动了,但就是没有看清楚叶杖竹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恍惚了一下,曹猎虎就飞了起来,撞击在背后的石头墙壁上。 然后一道青色的影子追至曹猎虎身前,一拳打在曹猎虎的右边肩膀上,这一拳之重,是李丢丢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一个人的拳头,能打出这样恐怖的一击? 一声闷响......叶杖竹的拳头打碎了曹猎虎的右肩,因为身体那一部位骤然变形,衣服都被崩裂,然后是碎肉从衣服裂口里挤出来。 拳劲穿透了曹猎虎的肩膀,墙壁都震动了一下,这坚固的牢间里落下来一层灰尘。 叶杖竹后撤一步,看了看曹猎虎右肩的伤口后像是还稍稍有些不满,然后他回头看向李丢丢问:“还有什么地方想打的?” 李丢丢:“啊?”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战力如此恐怖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 就在这时候牢间外边的过道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丢丢往外看了看,见四名身穿皮甲的士兵抬着一个担架进来,躺在担架上朝着他咧嘴傻笑的那个家伙,那傻笑像是在表达着傻儿子别怕妈妈来了的意思。 夏侯琢。 四个士兵抬着夏侯琢进来,在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将军身后是一队凶悍的甲士。 夏侯琢看向李丢丢,李丢丢看向夏侯琢,两人同时开口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傻笑起来。 一个十七八的人,一个十来岁的人,偏偏就有这样的友情,看着有些奇怪,可又显得那么真切。 身穿铁甲的将军缓步过来,看了看众人说道:“我是节度使大人帐下勇毅将军柳戈,奉节度使大人之命严查有人冒充府兵袭击夏侯公子一案。” 他说完之后看向夏侯琢:“夏侯公子,你看这里的这些人,哪个是假冒咱们府兵袭击你的人?” 夏侯琢道:“全都是。” 冀州府捕头李长兴扶着墙站起来,颤着声音说道:“将军大人,我是冀州府捕头李长兴,我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戈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这一拳打的李长兴太阳穴直接瘪了进去,两只眼睛骤然向外凸出,而且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 扑通一声,李长兴倒在地上,身子抖动了几下后没了气息。 柳戈慢悠悠的说道:“除了假扮我府兵,还有人敢假扮冀州府捕头,而且还敢当众袭击我。” 他手下人整齐说道:“是!” 柳戈一摆手道:“把这所有人都带回府兵大营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谁让他们假扮府兵袭击夏侯公子的。” 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楚府兵冲过去,那些在老百姓面前也如狼似虎的捕快,在府兵面前犹如一只一只小鸡仔一样,吓得连反抗都不敢。 “咱们走吧。” 夏侯琢虚弱的说了一句,他是对李丢丢说的。 李丢丢笑着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夏侯琢的伤一定很重,可他还是来了,而且是用最快的速度来的。 李丢丢跟着那四个抬担架的人往外走,夏侯琢忽然叫了他一声:“李叱。” 李丢丢问:“怎么了?” 夏侯琢摇摇头,又傻笑起来。 李丢丢撇嘴:“铁柱。” 夏侯琢哼了一声:“丢儿。” “铁柱!” “丢儿!” 叶杖竹和柳戈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眼神里都有些疑惑,似乎都不明白夏侯琢这是怎么了。 走了几步后柳戈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跟小孩子玩的太多了,所以幼稚了。” 叶杖竹点了点头:“以后离他远点。” 【收藏好少啊......】 第三十五章 层次 四页书院。 李丢丢垂着右臂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要不要到书院郎中那边去看看,可是又不想动,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多到如梦如幻。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疼的有些厉害,这经历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件事他参与其中,可是现在这件事好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接下来会是更高更高层次的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博弈,究竟会发生什么以李丢丢现在的高度他看不到。 可是他看得到夏侯琢,视线可及之内有兄弟,这就够了。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躺在这都觉得那么舒服,可片刻之后李丢丢就猛的坐起来,伸手在衣服里翻了翻,确定那几张银票还在,于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几张银票是什么? 是一座宅子,是他师父安身立命之地。 于是他咧开嘴傻笑,没心没肺。 门外的敲门声让李丢丢惊了一下,这打扰了他傻笑的敲门声显得很急切,马蹄儿声一样。 “谁?” 李丢丢问。 “我。” 门外的高希宁回了一个字。 李丢丢又傻笑起来。 李丢丢说:“门没关。” 高希宁推开门,却没敢直接进来,探着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在那一刻李丢丢觉得她真是漂亮的不像话,那双大眼睛美的好像日月星辰。 “今天不能练功了。” 李丢丢笑了笑说道:“算我欠你的,明天给你补上。” 高希宁像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终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李丢丢刚要说没吃,想到高希宁做的鸭腿,肚子里本来都要响起来的咕咕叫硬是给压了下去,然后很不合时宜的挤出来一个屁。 于是高希宁觉得他一定吃过了,听声音还没少吃。 高希宁有些腼腆的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一定还没有吃过饭,所以带了些吃的来,听声音气息很足啊......吃的什么?” 李丢丢笑道:“你是大家闺秀你能不能矜持些,还气息很足......天都黑了,你是听谁说我回来的。” 高希宁嘿嘿笑了笑,她一直都在这等着,她本来要跑去冀州府里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她爷爷不许,吩咐人绝不准她跑出去。 她没办法,只好就在李丢丢住处外边死等,李丢丢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本来想直接问问李丢丢怎么样,忽然间就想到李丢丢可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于是又跑了回去取了不少点心回来。 李丢丢问:“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高希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么晚了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就在家里寻了些点心,其实都不好吃。” 李丢丢道:“其实我还没吃过,既然带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尝尝?” 高希宁立刻笑起来,拎着食盒进屋,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后又立刻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跳到门外,还是探着头对李丢丢说道:“我爷爷说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到了晚上,更不能和男子独处,我就在门外看着你吃。” 李丢丢用左手打开食盒,里边的点心看起来真诱人。 本来还能强忍着,可是看到点心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起来,声音还挺响。 高希宁在门外都听到了,她小声说道:“你还是放出来吧,你看看,憋回肚子里的声都那么难听。” 李丢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这点心,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李丢丢笑道:“你是不是从没有饿的肚子咕咕叫过?你以为是屁这种东西还能吸溜回去?” 高希宁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有经历过肚子饿得咕咕叫。 在她摇头的那一刻,李丢丢矫情的想到,原来她和他的世界距离那么远,她从不曾经历过饥饿。 臭矫情。 李丢丢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继续大口大口塞点心,高希宁见他一直用的都是左手,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右臂没事吧?” 李丢丢摇头,嘴里都是东西,含含糊糊的说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高希宁不放心,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关切,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我是担心你要是残废了,以后给你找媳妇不好找。” 李丢丢:“......” 就在这时候四页书院院长高少为带着几个教习走过来,其中就有燕青之,他到了门口看到孙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该走了,高希宁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可是还不放心,她看了燕青之一眼,燕青之用眼神示意他放心有我在。 高少为进了屋,李丢丢连忙起身行礼,因为右臂实在疼的厉害,行礼的时候显得姿势有些别扭。 燕青之一个跨步过去,抓起来李丢丢的右臂捏了捏,李丢丢一咧嘴,虽然没出声,可是顷刻之间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汗珠。 “骨头断了。” 燕青之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了四个字。 高少为心里一紧,这个本该是最不懂礼数的孩子,和书院里绝大部分弟子相比,李丢丢自然是最没有教养的那个,可是他胳膊骨头断了,还是咬着牙行礼。 何为尊师? 这便是尊师。 有些人的尊师只是在嘴里而已,有些人是在心里。 高少为立刻吩咐了一声:“去把郎中喊来。” “不用,我来。” 燕青之看向李丢丢说道:“有些错位,我给你捏回去,你忍着些。” 李丢丢嗯了一声:“稍等。” 燕青之问:“你还要做什么?” 李丢丢往嘴里又塞了两块点心后说道:“来吧。” 燕青之:“......” 他捏住李丢丢胳膊断骨处一按,李丢丢疼的眼睛骤然睁大,可嘴里还在一下一下的嚼着,跟个嘴里塞满东西的仓鼠似的,这个样子让燕青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破孩子。 燕青之把断骨给李丢丢对好,然后掰断了两根凳子腿给李丢丢绑在胳膊上,做完了后燕青之长出一口气。 李丢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瞟了一眼那个食盒,显然还没吃饱。 他这样子把高少为差一点逗乐了。 高少为道:“若你吃的下就吃吧,不要顾虑我们在不在旁边,不算失礼。” 李丢丢点了点头,捏了一块点心又塞进嘴里。 高少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受了伤,如果有什么不便的事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安排人来照顾你一段时日,若有什么需要,也可现在跟我说。” 李丢丢鼓着腮帮子说道:“赔我一把凳子。” 高少为:“......” 李丢丢很认真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屋子里就一把凳子,做课业的时候没凳子不好写。” 高少为点了点头:“赔你就是了。” 他看向燕青之:“你赔。” 燕青之:“......” 与此同时,节度使麾下府兵大营。 最大的那座军帐中,夏侯琢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休息,大帐外边传来一阵阵的乞求声,然后便是一声一声长刀砍断了脖子的声音。 片刻之后,将军柳戈从外边进来,把带血的刀子递给手下亲兵,一边走一边说道:“从冀州府带回来的人我都替你砍了,还有没抓回来的,不过也快了。” 夏侯琢睁开眼睛问:“有酒吗?” 柳戈瞥了他一眼:“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喝酒?” 夏侯琢道:“心里不畅快,想喝酒。” “忍着。” 柳戈坐下来后说道:“已经查的差不多清楚,你那个大哥杨卓,趁着你父亲去都城的时候想除掉你,他比你可狠多了,若我是你的话......” 这话没说完就憋了回去,没继续往下说。 夏侯琢也不在意,想了想说道:“我父亲是不是真的被旨意召回大兴城都不一定,不过以他为人之谨慎,估摸着会先派人比他更快的去大兴城问问情况,如果不是陛下召他,他立刻就回来,毕竟擅自离开封地是重罪。” 柳戈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位大哥狠心到不只是想除掉你,连你们父亲他都想除掉?他是长子,你父亲要是没了他自然继承王位......” 夏侯琢摇了摇头道:“他应该不敢。” 柳戈道:“那谁说的清楚,人心啊......算了,不说这个了,冀州府那边的事自然有节度使大人为你照应,什么都不用怕。” 他俯身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还是打算明年去北疆?节度使大人很看重你,你若是留在这的话必受重用,况且你父亲那般身份,你留在冀州的话,将来......” 夏侯琢道:“我不留下。” 柳戈叹了口气道:“北疆有什么好的,气候不好,缺衣少食,到了那边受苦啊。” 夏侯琢道:“你知我志向。” 柳戈哼了一声道:“幼稚,你跑去北疆戍边,就算是罗境给你面子,最多你也就是个校尉,逢战必冲锋在前,你的武艺也就那么回事......” “闭嘴。”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我武艺就那么回事,还不是你教的不好?” 柳戈道:“屁......是你底子不好。” 夏侯琢又白了他一眼:“我底子还不好?我底子不好谁底子还能好?我是一等一的底子好不好!” “李叱。” 柳戈随口说道:“那个小子的底子是真的好,天生练武的苗子,回来的路上你也听到了叶杖竹赞不绝口,说是生平仅见。” 夏侯琢非但不生气,反而咧开嘴傻笑起来:“他底子是好。我是一等一,他是一等一中的一等一。” 柳戈一怔:“你一向不服气,对谁都不服气,怎么说他底子比你好你倒是一脸服气的样子?” 夏侯琢道:“他啊......我兄弟。” 柳戈摇头道:“可他和你不在一个层面,早晚会疏远,你相信我,不在一个层面的人早晚都会疏远,不一定是你疏远他,也许是他会因为自卑而逐渐疏远你......这事多了,别说你们俩本身就天差地别,就算原本都是同样的人,一个好了,一个不好,也会逐渐疏远。” 夏侯琢愣了愣,眼神恍惚起来。 柳戈见他沉默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 夏侯琢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要是硬把他拉起来一个层次呢?” 第三十六章 回礼 柳戈白了夏侯琢一眼后说道:“你自己都要去北疆当大头兵了,你能把他提升到什么层次?你在冀州还好些,你明年一走,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柳戈道:“你很清楚,哪怕你父亲回来了暴怒之下责罚你大哥,也不会杀了他,最多是一顿打,关几日了事,明年你离开冀州之后,你大哥没办法报复你了,还没办法报复一个李叱那样的人?” 夏侯琢道:“我打算让他进青衣列阵。” 柳戈一怔:“你想什么呢!” 夏侯琢道:“可他真的是一个好苗子。” 柳戈道:“事实上,可以让我们选的好苗子多如牛毛,你可想想,就算练武的资质有些不如李叱,可是别的方面非但可以弥补,对我们来说还大有裨益。” 他看向夏侯琢认真的说道:“我就打个比方,你不要生气......与李叱同时进书院的有个张家的小子,叫张肖麟,因为与我稍稍有些沾亲带故所以我知道。” “他天赋确实不如李叱,可若是将来留下张肖麟,作为张家的长孙,他过来能给我们带来整个张家的实力,李叱能带来什么?” 夏侯琢沉默不语。 他没法辩驳,事实就是事实,诡辩无用。 柳戈道:“我知道你喜欢那小子,如果他识时务的话应该选择跟你去北疆,如果五年后你还不死,你能带他进边军,好歹是个照应。” 夏侯琢道:“我自己打算吧。” 柳戈被他这句话气的够呛,哼了一声后起身往外走:“你就这般执拗性子,谁劝都不听。” 夏侯琢笑了笑道:“你还不是那样的狗脾气,一言不合扭头就走。” 柳戈被他气的够呛,回头朝着他呸了几声说道:“呸呸呸,呸你婆婆一脸尿!” 然后大步走了。 夏侯琢笑道:“还说我幼稚.......” 躺在担架上,夏侯琢脑海里一刻也停不下来,他知道柳戈说的没错,以李叱的身份想要提升起来一个层次实在是太难了。 冀州城里这些上的了台面的人,就好像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池里,池子里全都是锦鲤,早已经默认了彼此的存在,突然之间你往任何一个池子里扔进去一条泥鳅,就算他活在这个池子里,也始终会显得那么别扭。 “锦鲤......泥鳅。”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明年那个傻小子不愿意跟着自己去北疆的话,也要好好为他把未来安排好。 书院。 院长高少为带着其他几位教习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李丢丢和燕青之两个人,郎中已经过来看过,燕青之处置的极好,所以郎中留下了一些伤药之后也走了。 “先生为什么会接骨?” 李丢丢好奇的问了一句。 燕青之道:“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久了,就会有很多时间显得无聊,无聊的时候就会去想学很多东西,这样就能打发时间。” 李丢丢点了点头:“理解。”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你一直都有你师父,虽然日子过的穷苦些,可是你并不孤独,你哪有那么无聊,不需要打发时间,所以你又怎么会理解。” 李丢丢道:“我师父啊,他独处的时间久了,我就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 燕青之:“......” 说到此处,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一身所学都是你师父教授的?” 李丢丢点头道:“是啊。” 燕青之又问:“你师父的武艺有多强?” 李丢丢道:“他......他不怎么会,三脚猫功夫而已,对付个寻常毛贼还凑合。” 燕青之更好奇了。 他问道:“那你这一身武艺......” 李丢丢道:“我师父教的,但多不是他亲手教的,他这些年带着我游走于冀幽七县,结交了不少人,遇到一个会武的就让人指点我几招。”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所学有些杂乱,但正因为这杂乱,你从中自己悟到的是什么有用就用什么,反而不拘泥与招式。” 李丢丢道:“主要是人家教也是敷衍着教......” 燕青之笑道:“你以为那些人不敷衍的教你就能教出什么花儿来?这世上教人习武的所谓武师多半都是滥竽充数,他们自己也是三脚猫的功夫。” 他看向李丢丢问道:“你教高希宁习武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武技都很实用,没有一招是花架子,有的招式看起来别说不漂亮,甚至有些丑,可偏偏就能制敌。” 李丢丢眼睛都亮了:“那我能开门收徒吗?” 燕青之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需要钱?” 李丢丢点头:“需要啊,不过现在不那么需要了,买宅子的钱已经足够,我回头把银子给师父送过去,让他自己去挑选。” 燕青之没有问李丢丢哪里来的银子,他只觉得这孩子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休息吧,右臂不要多动,没有三个月的修养不会彻底好。” 说完之后燕青之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李丢丢想说什么,李丢丢摇头道:“先生就别劝我离夏侯琢远点了。” “不是。” 燕青之道:“离高希宁远点。” 李丢丢一怔。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知道为什么。” 李丢丢点头:“我知道。” 与此同时,冀州城一户民居中。 刚刚从书院回到家里的看门人刘梗急匆匆的进了屋子,人还在外边的时候就开始喊:“收拾家里的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冀州。”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刘梗看到这个人后整个人都僵硬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祸......祸不及家人。” 刘梗道:“还请高抬贵手。” 青衫人叶杖竹点了点头道:“你夫人已经睡下了,刚刚我在她饮水中下了些药,她会睡到明日天亮。” 刘梗苦笑:“多谢了。” 青衫人道:“我来之前已经查过,如果你是被胁迫的,今日我稍加惩处便会放了你,毕竟青衣列阵的人不会滥杀无辜,可你不是,你就是贪图银子。” 刘梗张了张嘴,却没有什么能说出口的。 昨日孙别鹤找到他,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五百两银子就是天降巨富,他在书院做看门人,一年下来也攒不下二两银子,这五百两是二百年都赚不来的钱,如何能不心动。 况且孙别鹤交代的清清楚楚,只要他随便说个谎话就行,无需动手参与什么。 而且孙别鹤还保证,夏侯琢和李叱都会死,人都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找他报复。 叶杖竹道:“你可曾习武?” 刘梗点了点头:“练过几年。” 叶杖竹嗯了一声:“那你出手吧。” 刘梗深吸一口气,然后加速冲过去,一拳打向叶杖竹的脖子,叶杖竹还在原地,上半身侧开了一些,拳头便打空过去。 叶杖竹的右手捏住刘梗的咽喉,五指发力一捏一扭,脖子里传出咔嚓一声,刘梗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叶杖竹把尸体扛在肩膀上,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还亮着的灯火,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有害人之心?到头来还不是害了自己。” 说完后掠出院墙。 半个时辰后,冀州城中一家客栈里,书院教习刘克达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半壶凉白开,喝完了之后觉得稍稍好受了一些,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杨峰山,后者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用太害怕。” 刘克达道:“明日一早我们从北门出城离开,出去之后就有人接应,到了地方之后就当是修养一阵子了,反正你我进书院也只是为了杀夏侯琢而已......” 杨峰山摇头叹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书院那个地方的,没有打打杀杀,安安静静的......” 他看向刘克达:“你不觉得在书院的日子很舒服吗?” 刘克达道:“我就知道这舒服日子是世子殿下给的,他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我们有的选吗?” 杨峰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绝大部分人活着都没得选,我们过的还算好的,躲躲就躲躲吧。”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之后有个人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 “两位先生在吗?深夜上门,揉肩捏脚,可有需要?” 第二天一早。 羽亲王世子杨卓洗漱了之后在餐桌前坐下来,他脸色很不好看,昨夜里节度使的人直接插手干预了,这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他没有想到夏侯琢居然和节度使那边的人有很深的来往,他本以为夏侯琢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所以加入了青衣列阵而已。 “世子。” 门外有仆人俯身说道:“外边有人送来一口箱子,说是给世子的礼物,我问是什么人送来的,来人只说世子看了自然知道。” 杨卓摆了摆手:“抬进来放院子里,一会儿我去看看。” 仆人连忙走了,不多时抬回来一口大箱子放在院子里,杨卓好歹吃了口东西迈步出门,让人把箱子打开,他凑近了看了看,然后就啊的叫了一声,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箱子里都是人头,最上面两颗是刘克达和杨峰山的。 “抬走!” 杨卓疯了一样的摆手:“快抬走!” 那些仆人也吓得够呛,连忙把箱子重新盖好,几个人抬起箱子往外跑,可是每个人的腿吓得都有些发软,一个仆人踉跄了下摔倒在地,那大箱子也跟着摔落下来。 砰地一声,箱子摔开了盖,人头在院子里滚了一片。 好几个人头面相着杨卓那边,好像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一样,杨卓又是啊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少年行 月考的日子如期来临,李丢丢一如既往的早起,想着自己右手多半写不了字了有些淡淡的郁闷,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话就多练练左手字好了。 天还没亮,距离要月考的时间还有至少一个多时辰,李丢丢起来后自己打了水,用一只手洗了脸,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好好看了看,然后叹息一声。 “胳膊断了都丝毫没有影响你的美貌,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用手指沾了水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看起来这剑眉大眼的真是漂亮。 “就这,断了条胳膊而已,莫说还能好,就算不能好了,难道还娶不上媳妇了?” 他自言自语够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坐下来研墨,用左手提笔在纸上练字,前几个字歪歪斜斜,可是只写了六七个字之后,左手写字便越来越顺畅,一笔一划横平竖直。 李丢丢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忽然间想到既然左手写字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练练别的字体,一念至此,脑海里回忆着某一篇文章默写起来。 大概写了四五百个字之后,已经没有丝毫不畅,越写自己越满意。 李丢丢刚要起身去食堂吃早饭,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了几声,李丢丢忍不住就笑起来,那个丫头来的可真早。 高希宁在门外咳嗽了几声后才上来敲门,压低声音问:“你起来了没有?” 李丢丢道:“早就起来了,你等我给你开门。” 他过去把屋门打开,眼前便一亮。 今天的高希宁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裙,看起来像是一朵初开的茉莉,淡雅而又清新,而且那种少女才有的清纯被这长裙和初阳映衬的完美无瑕,她是一朵茉莉,清晨的阳光给她加了一层光彩。 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差一点就打个口哨出来,如果不是觉得真吹出来口哨的话略显流氓又硬生生压了下去,这场面一定颇为尴尬。 “你是不是要吹口哨!” 高希宁仿佛洞穿万物一般瞪着他问。 李丢丢坚定的摇头:“我没有!” 高希宁道:“你嘴都噘起来了!” 李丢丢:“噘嘴就是要吹口哨吗?” 高希宁:“你就是个登徒浪子!” 李丢丢道:“虽然我没有想吹口哨,但我必须和你说清楚,男人情不自禁的对一个女人吹口哨,那一定就是对这个女人美貌情不自禁的认可。” 高希宁:“你......无耻!” 说完转身就跑了。 跑出去几步后又回来,把手里拎着的食盒塞给李丢丢,铁青着脸转身大步走,一边走一边抿嘴笑,还不敢让李丢丢看到。 “臭流氓......” 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吹口哨这么轻浮的事,居然被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好在我是真的好看,不是他说谎,若是说谎更不可原谅。” 看着高希宁的背影,李丢丢努了努力,噘了噘嘴,挤屁一样挤出来一丝声音,哪里有见到美女吹口哨的那种肆意,他是唯恐被高希宁听到了。 他这猥琐的样子啊。 李丢丢提着高希宁的食盒回到屋子里,打开来看了看,立刻就欣喜起来,高希宁显然是怕他到食堂吃饭不方便,特意去食堂给他把饭带了回来。 各种各样,每一样都是李丢丢爱吃的,而且还很贴心的想着李丢丢应该不方便用筷子,食盒里还放了一把小勺子。 李丢丢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他哪里知道,高希宁去了食堂,找到吴婶,仔仔细细的问了吴婶平日里李丢丢都爱吃什么,问清楚了后每样都拿了些给李丢丢送来。 如此贴心,李丢丢却想着,那个家伙一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是有疾病的人,不然为了给自己说个老婆至于这么贴心吗。 这个世界真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人有各种各样的爱好,有人爱钱有人爱吃,高希宁居然爱给人说媳妇。 李丢丢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说我变态......” 如果此时他师父长眉道人在身边的话,听他这般自言自语,早就忍不住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的长眉老道人,都比李丢丢开窍。 就在李丢丢吃饭的时候,教习燕青之从外边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进来,他把一个食盒放在李丢丢门口,似乎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关心有些不妥当,于是咳嗽了两声就走了。 李丢丢听到咳嗽声出来,不见人,只见台阶上有个食盒,打开来看了看,明显这个食盒里的点心和饭菜要比他经常去的食堂精致些。 所以李丢丢很快就猜到了这是燕青之送来的,是教习们吃饭的小食堂带来的东西,他开心的拎着食盒回到屋子里,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把两个食盒里的东西都吃了。 吃完了之后那小肚子就已经鼓鼓囊囊的,走路都有些腆着肚子,默默的算计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出门要去教室那边。 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永远都是委屈巴巴的刘胜英拎着一个食盒在门口转悠呢,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李丢丢一怔,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刘胜英会来,快走几步过去。 “你怎么来了?” “啊......” 刘胜英像是被李丢丢吓了一跳,本来都委屈的要哭了,此时此刻那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我......给你!” 他把食盒往李丢丢手里一塞。 李丢丢看了看那食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 刘胜英见他为难,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吃我送的东西啊......” 李丢丢连忙道:“我吃我吃我吃......” 他就在原地把食盒打开,看了看后立刻就惊了,这个刘胜英是真会带东西啊,馒头,包子,油条,煎饼,全是面食...... “那个,我吃是吃,可能吃不了这么多。” 李丢丢叹了口气,再看看刘胜英那样子,心说豁出去了吧。 又吃。 好歹塞进去不少,刘胜英看起来也破涕为笑,这个家伙和李丢丢同岁,但是心智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左右,被家里人宠坏了。 可是他心肠不坏,所以李丢丢拍了拍刘胜英的肩膀,很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声谢谢可把刘胜英开心坏了,看起来有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咱们去月考。” 李丢丢道:“你准备的怎么样?” 刘胜英连连摇头:“我不行的,我学问不行,胆子也不行,一听说要月考就吓得心里发慌,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现在就又慌了。” 李丢丢还得安慰他。 “放心放心,不过是月结小考而已,以你的学识不成问题。” “真的吗?” “当然啊,我说你行那就行。” “嗯,我行!” 刘胜英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像顿时就有了勇气似的,李丢丢忽然间就想到了......刘胜英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差,他只是真的没有自信,他需要一个人鼓励他。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一直都没有人肯定他的话,那么他的人生可能就会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而那个方向一定不会有多好。 李丢丢这个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越是想的多越觉得可怕。 刘胜英这样的孩子,从小被溺爱,家里人事事处处都在保护他,小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等到将来成年了,多半性格懦弱一事无成。 这时候家里大人还要骂他,说他没本事,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会说他丢了家里人的脸面。 李丢丢越想越觉得可怕,天知道以后这样一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有些时候家里大人未必都是对的,他们觉得孩子小时候溺爱一些没有问题,长大了多骂一些没有问题,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如果孩子不行,那自然是孩子的问题。 “刘胜英。” “嗯?怎么了李兄?” “噫?你喊我李兄......” 李丢丢笑了笑道:“既然你都喊我李兄了,那咱俩就比一比?如果这次月考我赢了你,你就请我吃三顺斋的点心,我一直都听说那家铺子的点心好吃,可是从没有吃过......如果是你赢了我,我是没钱请你的,但是我亲手给你做一样礼物如何?你想要什么可以先跟我说。” 刘胜英一慌:“不比不比,我怎么可能比的过你,我不行的。” 李丢丢一撇嘴道:“行不行的比过了再说,你要是连比都不敢比的话,岂不是已经输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就三顺斋的几块点心,不至于吓住你吧。” 刘胜英想了想,然后点头道:“那行,我输了我赢了,都请你吃三顺斋的点心。” 李丢丢道:“那岂不是我输了或者我赢了,我都要亲手做一件礼物送给你?” 刘胜英嘿嘿笑了笑道:“你不做也没事。” 李丢丢道:“那不行,咱们是爷们儿啊,只要说出去的话就要当回事,我师父常说,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都是个钉,要言出必行。” 刘胜英好像燃起来了一样,嗯了一声说道:“言出必行!” 李丢丢问:“那你想要什么?” 刘胜英想了好一会儿后试探着问道:“你会做蝈蝈笼子吗?我可喜欢听蝈蝈叫了。” 李丢丢右手一挥,有点疼,没挥起来,于是换左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那算什么,别说蝈蝈笼子了,我给你做一个,再把笼子里给你装满蝈蝈!” 刘胜英哈哈大笑,笑的犹如这初阳一般明媚灿烂。 李丢丢看到刘胜英笑的那么开心,也咧开嘴笑起来,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并肩而行,一会儿这个用肩膀撞一下那个,一会儿那个用肩膀撞一下这个。 或许,这便是少年行。 【收藏咯】 第三十八章 月考这种小事 对于四页书院的弟子们来说,月考是一件大事,不但要考究一个月所学知识,还要考究品行,如果有人不合格,大概要罚钱。 好像也只是罚钱,很少很少有人因为品行不好而被除名,毕竟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绝大部分人行事都还有所顾忌。 自有书院以来,一共只除名过三个人,李丢丢略有耳闻,第一个是十多年前的人了,在书院里打死了人,第二个是在六七年前,也是在书院里打死了人。 第三个是在半年多前,和李丢丢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小孩子,被书院除名是因为他父亲牵扯到了叛贼的案子里,本来院长大人要保他,说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与孩子无关,可是这事连节度使大人都出面了,院长大人也只好放手不管。 那孩子直接被代州那边的官差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还偶然有人提及这件事,那孩子姓唐,曾是甲字堂学排名第一的人。 对于李丢丢他们来说,这次月考意义似乎更大一些,李丢丢和刘胜英到了教室这边还是最先到的,比往常更仔细的打扫了卫生,他觉得这是一种仪式感,虽然用左手还不是很习惯。 这是一种态度,刘胜英问他,说你都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打扫教室,李丢丢回答说因为我答应了。 因为这句话,看似软弱的刘胜英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等了将近一刻的时间之后,教习燕青之拿着几张测卷进来,扫了众人一眼后走到讲台上。 他把测卷放下,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次考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听完之后愿不愿意记住自己决定,我既然做了你们一个月的先生,哪怕今日之后不再是我教导你们,我也要尽最后一分力。” “书院是什么地方?你们觉得书院是规矩多的地方,处处都有约束,可实际上,等你们出了书院步入大人的世界,你们才会发现书院有多宽松。” “书院里每一个人,将来都可能会是你的朋友,你的同僚,也可能是你命里的贵人,现在看不出来的,以后未必不会清楚起来,所以能与人为善,就不要交恶。”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往孙如恭和张肖麟那边扫了扫,张肖麟若有所思,可是孙如恭却一脸平静,就好像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对他说的。 厉害的是孙如恭居然还敢来,而且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就像是一个和昨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一样。 至于他自己心里到底害怕还是不害怕,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他那眼神总是不经意间往李丢丢伤了的右臂上瞄,一次又一次。 他能看似若无其事的来了,连李丢丢都觉得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行了,话就这么多。” 燕青之把三份考卷分开,给了李丢丢一份,刘胜英一份,张肖麟一份,唯独没有孙如恭的。 “先生。” 孙如恭看到燕青之转身要回到讲台那边,他站起来问道:“为何没有我的考卷?” 燕青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已经被书院除名了。” 孙如恭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也在那一瞬间瞥了李丢丢一眼,眼神里有一抹凶光。 他的视线回到燕青之身上,沉默片刻后问道:“请问先生,书院以何种名目将我除名?” 燕青之道:“你若要知道的话,可回家让你父亲来书院问,料来院长大人会向你父亲说明。” 孙如恭道:“先生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一下!” 燕青之淡淡道:“因为你不配。” 孙如恭脸色再次一变。 燕青之依然不急不缓的说道:“一个被书院除名的弟子,就不要留在这里了,你既然那么聪明,自然明白多留一会儿便多一份羞耻,如果你还知道什么是羞耻的话。” 孙如恭啪的一声推开桌子,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扫视了一下屋子里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后悔的。” 燕青之指了指门外:“莫要扰了我的弟子们月考。” 孙如恭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就在他离开教室的那一刻,张肖麟忽然站了起来,啪啪啪啪的开始鼓掌,劲儿很大,拍的手心都已经发红还不肯停下来。 刘胜英起来又坐下,起来又坐下,第三次起来后也试探着拍了几下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兴奋起来,越拍声音越大。 倒是李丢丢坐在那一直没动,很沉稳的样子。 主要是他拍不了手。 张肖麟把自己的手伸向李丢丢,眼神示意了一下,李丢丢用左手在张肖麟的手上拍了一下。 张肖麟笑起来:“舒服!” 燕青之笑道:“行了,差不多就得了,答题吧。” 三个人同时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答题,这三个人看起来表情各不相同,张肖麟看完了考题之后就陷入了迷茫,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刘胜英有些犹豫,但是很快就开始落笔,而且越写越快。 李丢丢把题目都看了一遍后开始书写,故意丢了一题没答。 答卷的时间给一个时辰,若答完之后觉得没问题也可提前交卷,大概只过了两刻左右李丢丢随即把考卷交了上去,然后对燕青之俯身一拜:“弟子先出去了。” 燕青之点了点头,他一眼就看到李丢丢考卷上有一题没答,本想问为什么,可是却忍住了,因为他相信李丢丢这样的孩子不答自然有不答的道理。 李丢丢出了教室之后就直奔后边树林,树林旁边有一小片细竹,北方这气候也就只能种这种细竹,长势倒还不错。 他看着那些细竹思考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回到教室那边,站在门口对燕青之说道:“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 燕青之在那个瞬间以为李丢丢是想起来有一题没答,所以立刻回了一句:“可是考卷的事?” 李丢丢摇头后真诚的问道:“砍书院的竹子罚钱吗?” 这般时候,他问这般问题,把燕青之问懵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砍竹子罚钱吗?” “罚!” “罚的多吗?” “那要看你砍多少了。” “一两根足矣。” 燕青之想了想,然后回答:“你非要让人看出来?非得可着外边的砍?” 李丢丢嘿嘿一笑,转身跑了。 他跑到细竹林那边,左手握着一根细竹,抬脚在细竹靠近根部位置一踹,咔嚓一声便踹断一根,这脚上发力又快又狠。 刚踹了一根,身后就传来一声呵斥。 “你干嘛呢!” 李丢丢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见是高希宁笑着走过来,一脸得意,这得意正是因为她把李丢丢吓了一跳。 李丢丢道:“你整天都没事做的吗?” 高希宁耸了耸肩膀,背着手走到李丢丢面前说道:“我有事做啊,我要做的就是盯着书院里这偷竹子的小贼。” 一边说话一边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 她指了指那细竹:“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丢丢道:“编个蝈蝈笼子。” 高希宁问:“你一只手怎么编?你编那个东西做什么?”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人习武最主要的就是练手,手越灵活,对于招式的运用就越轻松,我编蝈蝈笼子的目的是为了锻炼手指,让我的手指更加灵活轻巧。” 高希宁:“你骗鬼呢?” 李丢丢道:“瞎说,鬼如果是你这么好看的样子,还能吓人?” 高希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很开心似的。 “到底要干嘛,不说我就抓了你去见我爷爷,说你砍了整片的竹林,你该月考不好好去考,跑到这里做小贼!” 李丢丢叹了口气:“你家鸭子的事怎么说?” 高希宁:“你......无耻!” 李丢丢:“彼此。” 高希宁假装很气的瞪圆了眼睛,就那么盯着李丢丢,李丢丢不甘示弱与她对视,许久之后,李丢丢笑了笑说道:“我觉得如果不是咱们俩都那么好看的话,一定看不了这么久。” 高希宁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到底要这细竹做什么?” 她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李丢丢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高希宁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在这里容易被人发现,传出去多不好,你跟我到我家里来,我家院子里也有细竹,你偷我家的吧。” 李丢丢肃然起敬:“高风亮节,不愧是家里有竹子的人啊。” 高希宁要踹他,脚都抬起来了,想了想自己欺负一个受伤的人不好,于是又把脚收回去。 “你去不去!” “去就是了......第一次见到有人逼着别人到自己家里偷东西的......” 高希宁道:“你要脸不?” 李丢丢问:“怎么卖?” 高希宁:“......” 两刻之后,在高希宁家院子里的台阶上,两小只坐在那,李丢丢指点,高希宁编竹条,她很认真的在编,一边动手一边问:“你觉得自己会考的怎么样?” 李丢丢回答:“前三不成问题。” 高希宁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一走神,手指被竹条上的刺扎破,疼的她轻轻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丢丢吓了一跳,立刻把高希宁的手抓过来看了看,见那羊脂白玉般的手指上多了一点殷红,不假思索的把那根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 高希宁懵了。 “你......你干嘛啊......” “口水比较干净,我师父说的。” 李丢丢松开高希宁的手,抬起手放在嘴边咬住衣袖,猛的往后一拉,衣袖便被他咬着撕开了一条。 高希宁看着这个傻乎乎的人,想到的居然是这小子如此珍视他的院服,就这么撕了? 【收藏少的都哭了......求收藏啊,数据太难看了。】 第三十九章 管饭 李丢丢觉得高希宁对他好,是因为高希宁要帮他说媳妇,高希宁看到李丢丢把院服撕了给她包扎伤口,想的是这家伙看来是真的想要个媳妇。 两个旷世天才。 又或者,只是这个年纪的人天生的否定,否定自己,否定对方。 而这种否定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又可以说这种矜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豆蔻年华到风华正茂,熬到了三十多岁之后就会回首往事空流泪。 和李丢丢一样年纪的张肖麟到现在还觉得和女孩子玩是很羞耻的一件事,所以相对来看李丢丢也不是那么白痴。 李丢丢用自己的院服把高希宁的手指包扎好,看了看觉得还行。 “你别编了,我来。” 李丢丢把高希宁编了一半的蝈蝈笼子拿过来,夹在腿间,用左手穿插竹条。 一个不小心,他的手指也被竹条划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高希宁。 高希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挪了挪屁股,离李丢丢远了点。 她说:“我才不会为你吸手指!” 李丢丢道:“我用你?!” 他受伤的手指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继续编。 高希宁道:“你还是包一下吧。” 李丢丢看了看自己已经破损的衣袖,坚决的摇了摇头:“不用,没事。” 高希宁道:“我......我才不会撕我自己的衣服给你包扎。” 李丢丢:“我用你?!”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屁股各自又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李丢丢用左手编柳条很不顺利,划一下扎一下,左手的几根手指都快没法看了。 高希宁道:“你都这样了,何必要继续。” 李丢丢道:“男人的事,你不懂。” 高希宁:“呸!” 李丢丢:“懒得理你。” 高希宁道:“我还懒得理你呢。” 李丢丢把编好的蝈蝈笼子举起来看了看,虽然是血迹斑斑,但还算漂亮,他用衣袖把竹条上的血迹蹭了蹭,不想让刘胜英知道。 做好了后李丢丢起身道:“你还是去郎中那敷一些药粉,不然的话可能会肿。” 高希宁看着李丢丢的手说道:“我肿就肿一根,你肿肿五根。” 李丢丢无所谓的说道:“我是男的,没关系,五根手指都肿起来的话看着又粗又大显得有力量,好用。” 如果高希宁再大十岁的话,可能一个耳光就抽过去了,再大二十岁的话可能就会哈哈大笑。 李丢丢当然不是故意耍流氓,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到看见粗大两个字就满脑子的猥琐,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李丢丢现在还不知道男人脑子里一旦塞进去这些思想,你再想回到单纯? 呸。 李丢丢带着编好的蝈蝈笼子回到教室那边,张肖麟已经回家去了,只等着以后来看看考的怎么样,刘胜英却没走,他居然在替李丢丢打扫教室。 “别别别......” 李丢丢看到之后连忙跑过去,把蝈蝈笼子递给刘胜英,从刘胜英手里把笤帚拿过来:“我自己来吧。” 刘胜英道:“我们都是朋友了,我帮你也没事的啊,就算是先生见到了也不会说你的,先生不是一直都在教导我们说应该相互帮助的吗?” 李丢丢摇头道:“我不能让自己养成这个习惯......我师父说的,自己的事就得自己干,一旦觉得什么事都可以让别人帮忙,人大抵上也就废了一半,时间久了,朋友也会相继离开。” 刘胜英一脸的疑惑,他不是很懂李丢丢话里是什么意思,李丢丢比他的同龄人在思想要成熟的多,这和经历有关。 “怎么样。” 李丢丢指了指那蝈蝈笼子:“还行吧。” 刘胜英把蝈蝈笼子提起来在眼前看了看,眼睛里都是开心的小星星。 “嗯!谢谢你,李叱。” “别客气。” 李丢丢道:“快回家去吧,你家的车夫如果见你出去的晚了又会着急。” “嗯,那我先走了。” 刘胜英转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挥手:“明天见。” 李丢丢笑了笑,拿着扫帚继续打扫教室,燕青之从外边进来,看了看李丢丢说道:“今日就先不要打扫了,我有事和你说。” 李丢丢点头:“那我听先生说,先生说完我再继续打扫。” 燕青之把教室的门关上,走到李丢丢面前很认真的说道:“我昨日跟你说过了,不要和高希宁走的那么亲近,你为什么不听?” “之前说过让你离夏侯琢远一些,你不听也就罢了,但是高希宁你必须离她远一点,一旦让高院长有了什么想法,谁也不能把你留在书院。” 李丢丢点头:“弟子记住了。” “你确定?” “弟子确定。” 燕青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后继续说道:“我不是觉得你不配和她成为朋友,而是这环境如此......高院长就算也赏识你,但绝不可能让你影响了高希宁,他也不会让书院里出现什么风言风语,一旦出现,那么他就会立刻把你赶走。” 李丢丢再次点头道:“弟子懂。” 燕青之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丢了一题不答?是不是因为刘胜英?” 李丢丢问:“先生怎么知道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打扫教室。” 燕青之道:“记住我一句话,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就不要多事,连自己都顾不好的时候还想去顾及别人,最终会败的很难看。” 李丢丢想了想,燕先生的话好像很阴沉,可是又很有道理。 “考卷我已经交给高院长了。” 燕青之道:“你可能因为这一题不答而进不了甲字堂学。” 李丢丢道:“弟子知道,想过的。” 燕青之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见过太多为了自己而机关算尽的寒门出身之人,也见过了太多的唯唯诺诺,李丢丢这样的性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回去吧,好好休养。” 燕青之道:“月考之后就要更改课业,正好进了五月要放田假,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养伤,尽量不要外出,你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 李丢丢好奇的问了一句:“咱们四页书院里不是没有农家子弟吗?为什么也有田假?” 燕青之道:“每年的田假和授衣假是国之所规,没有农家子弟也要放田假,需不需要回家取衣服也要放授衣假,就好像你们每个月每隔十天就放一次的旬假一样,都是国之所规。” 李丢丢道:“那先生这一个月要去做什么?”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我是教习,自然是读书写字备课业。” “一个月的时间啊......” 李丢丢忽然嘿嘿笑了笑,好像有什么很开心的事似的。 第二天一早,李丢丢就去了燕青之的小院,因为放了田假,书院里几乎都空了,没剩下几个人,所以燕青之的穿衣都显得有些随意。 一件对开襟的汗衫,一条灯笼裤,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在翻地,他似乎对种菜有着说不清楚的喜爱。 李丢丢心说这就是读书写字备课业吗? “先生,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李丢丢从怀里把那几张银票取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前两天我从那些杀手们身上翻出来的,虽然来的不是很光彩,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燕青之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把银票给你师父送过去?”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我现在受伤的样子让他看到的话,必然会啰嗦好久,想想就可烦了......” 燕青之当然知道他不是烦他师父,而是怕他师父担心,于是点了点头道:“我下午正好要出门采买些东西,你把银票放下吧。” 李丢丢连忙道谢,燕青之问他道:“你说这是几百两银子?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我若是私吞了你这几百两银票你也没奈何。” 李丢丢道:“因为我就是相信先生。” 燕青之笑了笑道:“知道了......滚蛋吧,你踩着我菜苗了。” 李丢丢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踩了东西,连忙后退几步,他俯身一拜道:“那弟子先告退了。” 燕青之道:“你不用太心急,纵然我把银票给你师父带过去,他想尽快买到一座合适的宅院也不一定能行,冀州城里的宅院向来不好买。” 李丢丢道:“没事没事,只要银子给了师父,他慢慢去寻,也不用担心住客栈的钱不够。” 燕青之嗯了一声:“回去修养吧。” 李丢丢再次道谢,转身离开,他习惯性的朝着食堂那边走过去,到了门口才醒悟过来,因为放田假的缘故食堂不开。 李丢丢心说这一个月可该怎么过? 他不能去见他师父,他在那几张银票里还夹了一张纸条,告诉师父换一家客栈住,他没有说详细,只说是可能会有人找他麻烦。 他如果去和师父住一个月的话,两个人有可能都会死,孙如恭离开书院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毒如蛇蝎。 想到这他又回到燕青之小院门口,燕青之看他回来后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丢丢沉默片刻,然后鼓足勇气说道:“先生,你能管我一个月的饭吗?” 燕青之瞬间醒悟过来,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李丢丢俯身道:“那弟子能拿回来一张银票吗?” 燕青之还是摇头:“不能。” 李丢丢一怔。 燕青之道:“你留在我这里干活换饭吃,看到那个水桶了吗,用桶里的葫芦瓢给我新种下的菜苗浇水,一棵半瓢水,都浇完了今天的饭就有了。” 李丢丢嘿嘿笑起来:“好嘞!” 燕青之洗了洗手出门,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许偷懒,我出去一趟。” 李丢丢嗯了一声:“先生放心。” 大概两刻之后燕青之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还有一些笔墨书册之类的东西,显得有些辛苦,李丢丢连忙跑过去要帮忙,然后才发现燕先生手里的东西都是他的东西。 燕青之板着脸说道:“先说好了,你睡地板我睡床,睡觉不许打呼噜磨牙吧唧嘴,不然立刻轰出去。” 李丢丢笑,心里暖烘烘的。 【加入书架,加入书架,加入书架。】 第四十章 师徒之名 燕青之问李丢丢道:“我看你月考的时候是以左手写字答题,字体是我从没有见过的,这是什么体的字?传自何人何时?” 李丢丢道:“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既然换只手写字的话,为何不写的与众不同些,于是就随意写的,左手握笔着力比较轻,所以我就把字体拉长了些,勾折笔画提的比较快,看着还有点意思。像是剑钩。” “自创的字体?” 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他并不是很相信,但是以他所学之搏杂,各种字体都见过,他也爱好书法,喜欢临摹,确实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运笔落笔的方式。 燕青之道:“你再写了我看看。” 李丢丢嗯了一声,铺开纸,略微沉吟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这两句配上他那如金戈般的字体,燕青之一时之间看的有些出神。 他问李丢丢:“李叱,你......为什么想到这两句?” 李丢丢道:“先生,哪里有为什么,只是先生让我写几个字,一时之间就想到这两句,于是便写了。” 燕青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真的是一个寒苦出身为衣食愁的人吗?” 李丢丢摇头道:“寒是寒饿是饿,没觉得苦。” 燕青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的把这两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重复了这一遍,心中越发感慨起来,拿起李丢丢的笔想在下边加上两句,心中有豪情万千,脑海里有千词万句,觉得这后边应该有两句才对,明明呼之欲出,可是不管怎么想都写不出来,觉得写出来什么都是多余,都不般配。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他自负才学,第一次觉得这两句话便已经足够,再加上什么都是画蛇添足过犹不及。 于是他放下笔,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胸腹之中那种被燃起来的豪情却宣泄不出去。 实在憋得难受,他转身出了屋子,把长衫脱掉,在院子里开始打拳,他的拳法看起来刚猛有力,完全不似书生,更像是一个持长槊在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大将军。 李丢丢站在门口看着燕先生把这一套拳法打完,他眼睛都亮了。 这拳法,真的是霸道。 所以李丢丢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这拳法有名称吗?” 燕青之一趟拳打完,胸中那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宣泄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这是当年大将军徐驱虏所创的刀拳双绝之一,大将军曾创破阵刀,破阵拳,无人可敌。” 李丢丢好像是听说过,好像是师父说的,又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一个武师说的,原话好像是天下刀法致锐不过破阵刀,天下拳法致强不过破阵拳。 从不转还,一往无前。 李丢丢问:“先生,徐驱虏大将军有浩荡之功,这刀拳双绝,为何现在流传不畅?先生打的这一趟拳,是我第一次见到。” 燕青之脸色有些伤感的回答:“现在没人练,是因为已经没几个人还会,而且会也不敢当着人练......如果你要学这拳法我可教你,但你记住,不许给任何人看。” 他坐下来后指了指对面的板凳:“你坐下听我说。” 李丢丢乖巧的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坐下来......噫? 燕青之看着李丢丢说道:“大将军徐驱虏曾力挽狂澜的事你可知道?” 李丢丢点头道:“咱们大楚的人,谁不知道。” 燕青之道:“可是后来徐驱虏什么结局你知道吗?” 李丢丢道:“不是病死了吗?说是远征草原归来后,就染了恶疾,当时皇帝陛下遍寻名医也没能治好,徐驱虏去世之后,皇帝陛下扶棺痛哭。” “屁!” 燕青之低低的骂了一句,眼神里有一抹恨意一闪即逝。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当年大楚已经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大将军他以一己之力回复河山,远征西域,平定草原,可是归来之后不久,朝臣中就有人说他拥兵自重试图谋逆。” “那时候皇帝也担心徐驱虏会有什么不臣之心,军心都在徐驱虏一人身上,就算徐驱虏回来后表示要辞去兵权,可皇帝依然不放心。” “于是他们那些人便谋了奸计,在御宴上给徐驱虏的酒中下毒,徐驱虏最好喝酒,可饮十斤不醉,第一口喝下去他就知道酒中有毒了,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皇帝已有杀他之心,今日不喝毒酒,明日也会死于非命。” “于是徐驱虏起身,端着酒杯对皇帝说......陛下,臣从不曾有不臣之心,臣只想让大楚江山千秋万载,只想让大楚江山国泰民安。” “说完之后,徐驱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大笑离去......” 燕青之道:“这些事,是不会有人告诉百姓们知道的,大将军回去之后不久便吐血身亡,朝廷对百姓们说他是在草原上饮了河里的脏水从而得了疫病,百姓们都觉得是上天不公是天妒英才!” 燕青之哼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许久之后,他看向李丢丢说道:“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切记不可传扬出去,说出去便是杀头的罪。” 他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道:“你的头和我的头,都不保。” 李丢丢使劲儿点头道:“先生放心,便是师父我都不对他说。” 燕青之嗯了一声,笑着说道:“我信你,才会对你说。” 李丢丢好奇的问:“先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燕青之沉默下来。 又是许久之后,燕青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祖上曾是大将军亲兵校尉,生死相随,半生戎马与大将军并肩作战上百场,大将军将祖上视为兄弟......大将军临死之前把家人托付给祖上照顾,可是朝廷的人又怎么会放过......” 燕青之道:“祖上护送大将军家眷返回老家安顿,半路上就遇到了数以千计的流寇,那时大将军已经荡平天下,哪里会有如此多的流寇突然出现,况且大将军名声显赫又仗义疏财,便是江湖上的人也不敢去为难大将军家眷。” “祖上拼杀重伤也没能把大将军家眷护住,他本以为自己也会死了,可是命不该绝,一场大雨后他醒了过来,人已在乱坟岗里,许是收尸的人随便丢弃。” 燕青之道:“祖上醒来后就明白,大将军都救不了这天下,于是悄然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这里......冀州。” 李丢丢听的心中憋闷,总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火都要烧出来了,恨不得大喊一声。 燕青之继续说道:“祖上曾和大将军学过破阵刀破阵拳,后来才得知,大将军的亲兵或早或晚的都死了,各种离奇......以至于这破阵刀和破阵拳,也许是唯有祖上传了下来。” 李丢丢摇头叹息道:“朝廷何必如此?” 燕青之道:“所以大楚现在才会这般破败,也不会再出一个徐驱虏了。” 李丢丢点头,他知道先生说的没错,纵然还有人具备徐驱虏之才,可也没有人再有徐驱虏之志。 燕青之道:“可惜你右臂伤了,不然的话,这一个月的田假,我倒是可以把破阵刀教你。” 李丢丢举起左手晃了晃说道:“先生教我,我左手很强,超强左手,左手非常好,只会用一只手的男人一定是有缺失的。” 燕青之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觉得李丢丢是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然后才醒悟过来李丢丢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于是稍稍有些汗颜。 “左手练刀会很难,破阵刀是右手刀法,左手用了角度是反的......” 燕青之说到这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你以左手用破阵刀法,别人自然看不出来,而且说不定还有奇效,我把这刀法传给你,这刀法也就不会断了......” 李丢丢道:“先生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将来娶妻生子,刀法自然就传下去了。” 燕青之摇头道:“我没有娶妻之念。” 李丢丢好奇的问道:“先生这又是为何。” 他问完了甚至还想到,要不然让高希宁和先生多聊聊?她专业。 燕青之摇头,有些话对李丢丢他也不能说,他预感这大楚江山已经撑不住多少年,冀州看似固若金汤,可天下大势若到了山崩地裂的时候,一个冀州又能如何? 他担心自己护不住家眷,不过是增加悲伤罢了。 再者就是,时至今日,也没有一位姑娘让他倾心。 如果这觉得大楚江山已经摇摇欲坠的话说出去,别说是他要诛九族,就连四页书院怕是都保不住,哪怕节度使大人敬重高院长也无济于事。 所以这话,说不得。 “你只管学就是了。” 燕青之起身道:“我先把破阵刀给你演练一次,看看你看一遍能记住多少,其实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在一个勤字,若是四体不勤学了什么也毫无意义。” 李丢丢使劲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我必会好好学。” 燕青之嗯了一声,看了看院子里唯有那担水的扁担还算顺手,于是一把将扁担抓起来,回头看向李丢丢道:“李叱,今日传你破阵刀,你我便有真正师徒之名,我想让你谨记几件事。” 李丢丢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撩起院服下摆跪倒在地,认真叩首三次。 燕青之洒然一笑:“第一,不准以我刀法滥杀无辜。” “是!” “第二,不准以我刀法为非作歹。” “是!” “第三,不许以我刀法私自更名,破阵刀,永远是徐驱虏的破阵刀。” “是!” 燕青之深吸一口气,然后刀势立起。 “看好了!” “是!” 【照旧求收藏】 第四十一章 对错分明 燕青之坐在藤椅上看着李丢丢练刀,这个小小少年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明显高了一些,虽然只隔了一个月而已,可是顿顿吃饱吃好带来的营养在李丢丢身上立竿见影一般。 对于这个孩子,燕青之越看越喜欢。 冀州的天气,五月已经有些热,李丢丢右臂上还带着夹板,可是却丝毫也不影响他演练刀法,或许有影响他也是咬着牙能忍。 住在燕青之这里已经三四天,李丢丢每天上午和燕青之一起收拾那个菜园子,每天下午都会准时练刀。 因为拳法非一只手就可练成,所以破阵拳他还没有去学。 李丢丢对于这套刀法越练越喜欢,越练越觉得适合自己,这刀法刚猛霸道,刀刀犹如雷霆霹雳。 “歇会吧。” 燕青之把水壶递给李丢丢,李丢丢说了一声多谢先生,把扁担往地上一戳,接过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气。 “不要贪练。” 燕青之道:“习武习于勤自然重要,可你还小,若是练功过度也会伤了己身,欲速则不达,过猛而易折。” 李丢丢嗯了一声后说道:“知道了先生。” 燕青之道:“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问。” 李丢丢道:“我现在最不清楚的就是晚饭咱们吃什么?” 燕青之觉得一股气直冲脑海,有些晕眩......四页书院放了田假,学生们吃饭的大食堂也跟着放了假,可是教习们吃饭的小食堂还开着。 现在每次燕青之去食堂取饭的时候,那些食堂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他吃饭,正常的碗一碗饭足矣,李丢丢吃饭,正常的盆,一盆饭才够。 两个人对坐吃饭的时候连燕青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应该是个孩子,他用碗吃李丢丢用盆吃,光是那白米饭分量就不少了,他还能吃下那么多菜,也不知道肚子是用什么做的。 也许正是因为李丢丢实在太能吃,所以一个月才会明显长高了不少,而且强壮了不少。 “吃什么......” 燕青之道:“我现在去食堂,对他们说你在我这里修养,他们都不信,他们都觉得我一定是偷偷养了猪。” 李丢丢道:“随他们怎么想就是了......再说,养一头猪先生带回来的饭菜也吃不下啊。” 燕青之道:“所以他们怀疑我养了一窝。” 李丢丢:“......” 燕青之笑了笑说道:“你告诉我,你师父养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丢丢道:“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说到他师父,李丢丢问:“先生昨日又去见了我师父,他可是已经踅摸到了宅子?” 燕青之道:“还没有,我之前让他换了一家客栈住,条件比之前住的那家稍稍好一些,但他舍不得住价钱贵的地方,每日所花费的银钱还是一样,只是因为更偏僻了些所以条件稍好,他说宅子的事急不来,不是想买就能马上买到的。”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师父他没事就好,宅子的事不急。” 燕青之道:“你师父问你怎么一直都没有去看他,我说了个谎,说你因为月考成绩很好,院长大人很高兴,所以安排你每日负责书林楼清洁,每日都要打扫,但可以随意看书,所以不得空。” 李丢丢问:“我师父怎么说?” 燕青之道:“你师父叮嘱我说别饿着你,他怕把书都吃了。” 李丢丢:“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没说书中自有鸡鸭鱼肉大肘子啊。” 燕青之笑道:“歇会去擦把脸,一会儿跟我去书林楼一趟,我见你除了对武学偏好之外,对兵法战阵之策也很喜欢,但这些书是禁书,朝廷不准百姓随意学习,即便是书院里也只有一两册。” 李丢丢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多谢先生。” “你为何对这些感兴趣?” “因为夏侯琢说他明年就要去北疆从军,他还说,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我师父不准我从军,可我有些想去......现在多学一些,日后若真的去了北疆也有用处。” 燕青之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纵然你师父答应你去北疆从军,你真以为你这出身能有所作为?你就是一肚子的兵法谋略,你也只能是个兵。” 燕青之对大楚已经失望透顶。 他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纵然到了北疆立下战功,这战功最终也落不到你头上,无数人会想着怎么截胡。” 李丢丢一怔,这些他想都没有想过。 燕青之道:“若不是天下还有无数大好男儿愿意守着这中原江山,守着黎民百姓,守着族之脊梁,以朝廷之糜烂,边野早就门户大开了。” 他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 他起身道:“我去给你打些水来。” 李丢丢听到这些话呆呆的坐在那,脑袋里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燕先生刚刚那句若非天下还有无数大好男儿愿意守着这中原江山让他触动极大。 那些将士们他们守着的是家啊,是尊严啊。 因为有些失神,他连燕青之说给他去打些水来都没有听清楚,不然的话早就起身说他自己去打了。 失神了好一会儿,燕青之打水回来喊了他一声他才缓过来,看向燕青之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先生,那些士兵们,却被他们称之为匹夫。” 他们指的自然是这大楚朝廷里稳坐高位的大人物们,他们何曾看得起过那些边军?在他们眼里,那些边军士兵就是粗鄙之人,是人下人。 燕青之道:“他们才不是匹夫,他们是丈夫,大丈夫。”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是!” 若无他们在边陲,何来那些大人物们的锦衣玉食觥筹交错。 半个时辰后,书林楼。 燕青之和书林楼里的教习聊天,李丢丢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看着那两册兵书,说是兵书,其实只是一些历史典故的合集,其中对一些战例稍有提及。 即便如此,这样的书朝廷也会严格审查,书院里保有两册已经殊为不易。 李丢丢看的如痴如醉,在别人看来那些字只是一些字,最多这些字演化成了一个故事,而李丢丢看来,这些字汇成了一幅一幅画面,是动的,而非死板。 他看着那些文字,脑海里就会出现金戈铁马的厮杀,他没有真正的见识过战场厮杀,所以脑海里的画面并不血腥,然而那些战例他看得很清楚。 不只是看人,还看地形,看天气,看其他的一切一切,字里行间没有写明的,他都会自己构想出来。 于是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以少胜多的战例,在他脑海里经过一次一次的推演后就变得合理起来。 他看得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吃饭。 如果不是燕青之过来喊了他一声,他都没有注意到天已经大黑,书林楼的教习都要去休息了。 燕青之笑道:“误了饭,我看你怎么办。”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一直都在吃饭,吃的可香了。” 说完这句话后肚子里传出来咕噜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可是不管肚子的饱。” 燕青之道:“此时食堂也已经没了人,今晚你和我就一起挨饿吧,下次肚子咕咕叫就忍忍,这有什么忍不住的!” 他见李丢丢看的格外专注,完全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不被外界影响,所以他就没有去打扰李丢丢,让他沉浸在其中。 李丢丢道:“要不然我们把院子里的菜苗都扒了煮着吃吧。” 燕青之道:“菜在人在,菜毁你亡。” 李丢丢:“......”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带你过去和薛教习致谢,你要真诚些,不可敷衍,人家许你看书到现在,已是破例。” 李丢丢点头道:“弟子知道。” 燕青之道:“你不是一个不懂感恩的孩子,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所有的对你好,你都不可以敷衍谢之,更不要说理所当然的不谢,哪怕只是滴水之恩。” “别人帮了你,你以敷衍态度对他,帮你的人以后连敷衍你都懒得,只剩下不屑。” 李丢丢道:“弟子记住了。” 燕青之带着他去和书林楼的教习致谢,李丢丢郑重的俯身拜了拜,又聊了几句后师徒两个并肩出了书林楼,燕青之走了几步后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于是略显尴尬。 李丢丢压低声音说道:“先生,食堂里一定有晾晒保存的汤饼,不如.....” 燕青之道:“胡说八道!那难道不是窃吗?” 他瞪了李丢丢一眼:“我是书院教习,我怎么能做窃取之事......但你还小,偶有犯错的话不是不可原谅,你去偷,我教训你一顿,你幡然悔悟,善莫大焉。” 李丢丢:“......” 半个时辰后,燕青之的小院里,李丢丢看了看脸盆里煮着的汤饼笑了起来,一笑,不争气的流了些口水。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出息!”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卤肉说道:“我只是让你取一些汤饼来,你怎么还带回来这么多肉食!” 李丢丢认真道:“先生,我怕一会儿我幡然悔悟的力度不够,所以......” 燕青之道:“下不为例!”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肯定下不为例。” 燕青之叹了口气,看着那些卤肉有些难过的说道:“可怜我半世清名......毁于你居然都没有带回来一些蒜。” 李丢丢:“......” 第二天一早,燕青之带着李丢丢等在食堂门口,昨夜里开了许多玩笑,但对与错皆要分明,这是长眉道人教李丢丢的,也是燕青之教李丢丢的。 师徒二人和食堂的师傅们解释清楚,认真道歉。 食堂的师傅们都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可是却觉得燕青之和李丢丢过来说一声,心里很舒服。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给我收藏。】 第四十二章 你赢了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四十二章你赢了破阵刀的真意,就在一个破字,李丢丢前三天练刀觉得自己已经懂了这一个破字的含义,可是几天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也就仅仅是抓住了这个破字而已。 燕青之没有主动去教李丢丢什么,而是在等李丢丢自己悟,因为让人去掌握什么好说,让人放弃什么不好说。 作为一个教习很清楚人的本性,所以有些事说的太明白就连小孩子都会有抵触心,你直接告诉一个人你这样的错的,绝大部分人都会抵触。 如果他告诉李丢丢说,你要想把破阵刀的一个破字练好,就要暂时忘了你以前学的那些武技,李丢丢未必会信服,未必能做到。 燕青之看着李丢丢坐在院子里发呆,他知道李丢丢到了瓶颈。 刀法招式是死的,到了战场上,或者是与人比武,敌人或者对手不会按照你的套路走,等着你一刀一刀比划完? 走套路的武技,只是花把势。 “先生。” 李丢丢回头看向燕青之:“这破阵刀的破字,似乎错了。” 燕青之一怔。 他走到李丢丢面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我最初本想着,要想练好这一往无前的破阵,就要把之前所学全都暂时忘了才行,只要心有杂念,便不可能一往无前。” 燕青之点头道:“你想的没错,为何又说破字错了?” 李丢丢道:“如果是我刚想的那样,破字不是对敌的破字,而是破己的破字,求不破不立,那么这刀法与其他武技不相容,只有破阵刀,人是真的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燕青之微微皱眉道:“当年大将军凭破阵刀战无不胜,你说是强还是弱?” 李丢丢道:“那大将军练过别的武艺吗?” 燕青之又怔住。 “传闻中,大将军武学庞博。” “那就是了。” 李丢丢起身道:“破阵刀的刀意其实不在破字,而在是另一个字......赴,赴死的赴。” 李丢丢道:“赴阵,赴死,破不能让人一往无前,赴字才可以。” 燕青之没理解李丢丢为什么纠结于这两个字,字的意思和刀法的意思一样吗? 李丢丢道:“所以这刀意,其实是我敢,而非我破。” 燕青之觉得轮到自己不懂了,他练破阵刀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这些,只是觉得要想练好这破阵刀唯有专精此道方可,所以这些年来他所练功夫,逐渐都忘却了,唯有一套破阵拳一套破阵刀越发纯熟。 李丢丢道:“所以不用忘记那些原本学到的东西,用此刀法,为我敢两字就足以。” 他将扁担抓起来,按照破阵刀的刀法顺序又练了一遍,看似没什么不同之处,可是燕青之却发现李丢丢面前仿若有真的敌人存在一样,他的扁担越来越像是一把真正的刀。 “你且等我。” 燕青之说了一句就快步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李丢丢在院子里一遍一遍的练刀,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眯着视线便会模糊,模糊中便可幻想面前有真敌出现。 大概过了两刻之后,燕青之抱着一捆燕竹回来,李丢丢看得出来,这不就是书院里那片细竹林的竹子吗? 南方常见的毛竹在北方活不下来,北方园艺中多见的便是这种燕竹,又叫雷竹,还有一种名字极美的竹子叫金镶玉,也可在北方生长。 “先生这是把那片细竹林废了么......” 李丢丢感慨了一句。 燕青之道:“我留条-子了,写了李叱所砍。” 李丢丢道:“棒!”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把抱着的燕竹一根一根插在院子里,插的杂乱无章,看起来没有什么深意,只是随意插的。 “它们就是面朝着你冲过来的敌军。” 燕青之道:“你再练一遍。” 李丢丢点头:“是!” 李丢丢拿起扁担刚要动,燕青之道:“用最快的速度每一根细竹都打倒,丢一根晚饭不许吃。” 李丢丢眼睛都睁大了:“真狠!” 燕青之:“这也就是对你显得狠,对别人可能不算什么......” 整整一天,李丢丢都在这种不断的重复中度过,燕青之不像是一个书院先生,更像是一个武师,在他的监督下,李丢丢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精准。 傍晚的时候,燕青之去食堂取饭菜,李丢丢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刚刚擦洗过,有阵阵微风吹过,身上便有一种很透彻的清爽。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看到高希宁一脸不高兴的走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要回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听到高希宁在他身后咳嗽了几声。 李丢丢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高希宁笑道:“这么巧。” 高希宁瞪着他问:“这几日每次看到我你就躲,看到我你就躲,是因为你受了伤我没有帮你包扎,我没有吸......吸你的手指?!” 李丢丢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高希宁要不说这些他早就忘了。 “不是不是,只是最近太忙了,你吸了我也忙啊。” “忙?” 高希宁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的看着李丢丢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是忙到看见我就躲吗?” 李丢丢鼓起勇气看着高希宁的眼睛认真回答道:“我是忙。” 高希宁:“说后半句!” 李丢丢张了张嘴,确实说不出口。 高希宁缓了一口气,她其实根本没有生李丢丢的气,李丢丢为什么突然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她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她是一个天生就聪明的女孩子,没几个人能比她更聪明。 这几日李丢丢都是住在燕青之这里,当然是燕青之对他说了些什么,不用仔细去想高希宁也大概能想到,一定是燕青之告诉李丢丢离她远点。 “我问你一个问题。” 高希宁依然看着李丢丢的眼睛,用很严肃的语气问道:“别人跟你说离一个人远点,你就要离一个人远点,为什么?” 李丢丢吓了一跳,心说她怎么知道的。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高希宁这种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很容易就能想到是发生了什么。 她在练武上的天赋着实一般,可她的头脑远超同龄人,甚至远超一些大人,正因为这一点,同龄人的那些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而大人们之间的那种所谓关系,她也能一眼看穿。 李丢丢呆呆的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那就说明确实是燕青之跟他说什么了,高希宁说不定会记恨燕青之,说不是的话......李丢丢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说谎。 “你果然还是觉得别人说的重要一些。” 高希宁转身就走:“一个没主见的懦夫。” 李丢丢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张的大大的,想说我不是不想理你啊,确实是因为燕先生说这是为你好。 然而这话到了嘴边李丢丢还是说不出口,因为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不管是不是对高希宁好,自己还不是答应了燕先生,所以高希宁说的没错。 他苦笑一声,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点疼。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疼是因为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这种失去就是割舍,既然是割才能舍,当然会疼。 可高希宁走出去几步后又回头,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如果我因为别人而影响了我自己,我也是个懦夫,但我不是,所以我还是每天会在树林旁边等你,你已经欠我几天的功夫没教。”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了一句:“我会教你的!” 高希宁道:“我去是我的事,我要为我说过的话负责,你不去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李丢丢:“噫!” 高希宁转身背着手走了,走路的时候马尾辫还是一甩一甩的,李丢丢忽然就笑起来,因为他知道高希宁走路马尾辫甩起来的时候,她一定没有真的生气。 他已经观察过不是一次了,高希宁生气的时候,走的再快步伐再大,马尾辫是不怎么动的,但是她开心的时候,哪怕走的不快,马尾辫也会一甩一甩。 所以李丢丢的总结是,高希宁走路的时候马尾辫垂而不动,那就一定是生气呢,左右摇摆,那就一定是开心呢。 “唉.......” 李丢丢坐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去,便是失信于人,确实懦夫了些,去,对不起先生教导,确实不恭了些,做小孩儿真难。” 与此同时,冀州节度使府兵大营。 夏侯琢起身活动了几下,虽然走路的时候还是会牵扯到伤口微微发疼,但比起以前好的太多了,最起码自己可以行动,只要不是走的太快伤口也不会特别疼。 “我得回书院去了。” 他看向柳戈说道:“你能不能安排一辆马车把我送回去。” 将军柳戈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住在这好好休养怎么了?在这府兵大营里最安全不过,谁敢跑到这里来招惹?你回去的话也是住在书院,不踏实。” 夏侯琢道:“经此一事,杨卓不会再贸然干出些什么,你安心就是,而且我必须得回书院了。” “为什么?” 柳戈道:“你是觉得住在这里憋闷的慌?” 夏侯琢摇头:“不是......今日我忽然想起来书院应该放田假了,几乎所有弟子都会离开书院回家去,可李丢丢只能住在书院,他也受了伤,书院的食堂也会没人,这几日都不知道他怎么过的。” 柳戈一怔,笑了笑道:“若只如此的话你瞎操心什么,在书院里他还能饿死了?” 夏侯琢看了柳戈一眼道:“这不是我待兄弟该有的态度。” 柳戈沉默下来,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去和节度使大人说一声,大人若是答应的话,我就安排车马送你回去。” “不用去问节度使大人。” 夏侯琢因为想到了书院放田假的事所以很心急,他一息都待不下去了。 所以他看着柳戈认真说道:“我现在就要回去,你不安排车马,我就自己走回去。” 柳戈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这就是你对待兄弟的态度了?” 夏侯琢:“你说的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柳戈看着夏侯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摇头道:“你赢了。” 【求收......】 第四十三章 都是我们的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四十三章都是我们的天快黑的时候夏侯琢回到了书院,几名甲士扶着他先去了李丢丢的住处看,没有找到人夏侯琢明显慌了起来,心里不住的劝自己说李叱一定是去寻他师父了。 如果李丢丢是去寻长眉道人的话那还好,夏侯琢知道李丢丢身上有五百两银票,可是转念一想李丢丢知道他现在会招惹是非,绝对不可能去找长眉道人,他会怕连累他师父。 李丢丢能去哪儿? 夏侯琢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水,那几名甲士看他着急也跟着着急,可是他们更懵,连书院都不熟悉,能帮什么。 “燕青之,对!燕青之!” 夏侯琢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那些甲士:“几位兄弟且先跟我去找找人,我行动不便,若是远路还需你们帮忙。” 那几人自然不会推诿,跟着夏侯琢往燕青之的小院走,夏侯琢留下他们几个是担心万一李丢丢也不在燕青之那,那就要在冀州城里大海捞针了。 他走的步伐很快,这样一来胸口的伤就开始疼,毕竟这么重的伤才没几天,怎么可能完全愈合。 走到燕青之小院门口的时候,夏侯琢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因为疼痛,脸色也很白,可他却咬着牙撑着,哼都没哼一声。 “燕先生!” 夏侯琢在门口喊了一声,嗓音都在微微发颤。 他心里无比的后悔,无比的自责,他自己在军营里修养就把李丢丢给抛之脑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算个人,可他一开始以为李丢丢在书院里自然安全,他就是忘了每年这个时候要放田假。 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李丢丢探出头往外看了看,一看到夏侯琢就笑:“果然是你。” 夏侯琢看到李丢丢那一刻眼睛都微微发红,站在那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片刻之后忽然就笑起来,然后骂了一句:“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然后往后一仰,扑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燕青之的卧室。 他的床让给了昏过去的夏侯琢,打开夏侯琢衣服前襟,发现胸口的纱布都已经渗出来血色,显然伤口又崩开了。 燕青之取来药箱给夏侯琢重新换了伤药,又把伤口再次包扎好,都忙完了伸手在夏侯琢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没有发热,所以他稍稍松了口气。 燕青之很清楚,这样的外伤如果没有发热就说明问题不大,一旦开始发热,就算是再好的郎中也会觉得棘手起来。 等了大概一刻左右夏侯琢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后嘴角往上一咧:“真疼。” 李丢丢长出一口气。 燕青之看着夏侯琢,冷着脸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夏侯琢道:“又不是找你。” 燕青之又看了看李丢丢,叹了口气道:“就一张床。” 李丢丢很严肃的说道:“我一直打地铺的,先生,这跟我没关系。” 燕青之:“......” 那几个甲士见夏侯琢没什么大碍随即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大中小三只爷们儿,如果是李丢丢和燕青之,有许多话聊,如果是李丢丢和夏侯琢,也有许多话聊,可是这三个人在一块,就显得气氛格外尴尬。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觉得还是的自己来缓和这气氛,于是看向燕青之说道:“燕先生要是觉得我占了这床不友好,那我可以交点床租。” 燕青之还没有说话,李丢丢接过去说道:“这,不好吧,传出去对燕先生名声不好,房子不租,就把床租出去了,还租给了一个男的......” 夏侯琢道:“你边上站着去......” 燕青之问夏侯琢道:“既然你觉得不友好为什么不走呢?你也是住独院的,纵然你回书院不离开了,也可回到自己的独院去住。” 夏侯琢道:“这床已经有我的骨血......” 燕青之道:“把骨字去掉!” 夏侯琢道:“去不去掉也是我的血,床上有了的我的血就是我的床,你看那纱布,换下来的,沾了我的血也是我的纱布......” 燕青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洗掉,于是一惊。 夏侯琢连忙解释道:“人不要,真不要。” 燕青之点了点头,心说还好还好。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每次他去取饭,带他和李丢丢吃的饭菜回来就已经有些难,毕竟李丢丢吃的那么多,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他都怕自己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书院有规矩,弟子不准去教习们的食堂吃饭,虽然这规矩不死板,可燕青之不愿意让人说闲话。 “李叱,你跟我去取饭。” 燕青之去洗了洗手道:“让他自己躺着吧。” 夏侯琢故意用手抚摸着床上的枕头说道:“你们只管走,我有我的小床床陪我。” 燕青之脸色铁青。 夏侯琢:“呕啊......” 他一想到这是燕青之睡的床,居然吐了。 燕青之的脸色铁黑。 教习食堂,李丢丢站在门外等着,燕青之拿了一趟后又回去拿第二趟,食堂里的人都笑了,因为他们笑,燕青之就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的脸红。 “今天的饭菜带的又多了些,燕先生这是真的养了多少只.....” 一个食堂的大师傅本要开玩笑,可是看到李丢丢站在门口,这玩笑话最后一个猪字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燕青之指了指李丢丢道:“一开始养了一头小的,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头大的。” 那大师傅小声问了一句:“小的已经这么能吃了,大的岂不是?” 燕青之道:“那倒不是,大的也没这小的能吃,我和那大的加起来也没有这小的能吃。” 李丢丢站在门口都听到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吃这种事,不好意思了就不能吃了吗? 与此同时,距离书院大概二三里之外的一家赌场中,孙别鹤在赌场后院的小屋子里喝酒,他都没敢回家去,他若是回家去的话,羽亲王府的人不找他麻烦,他爹也会把他打半死。 孙如恭从前边一溜小跑过来,到了门口还回头看看,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哥,是我。”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急速拉开,孙别鹤一把将孙如恭拉进屋子里,砰地一声又把门关好。 孙别鹤一脸急切的问道:“家里怎么样?” “哥,那个......” 孙如恭犹犹豫豫的说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大伯已经宣布把你逐出家门了,说自此之后你的死活和孙家没有一点关系,非但如此,大伯还说如果孙家上下谁看到你的话,杀之无罪。” 孙别鹤一脚把桌子踹开:“去他妈的!” 孙如恭道:“你别生气......大伯他,大伯他也是身不由己,这事羽亲王府的人已经在过问了。” 孙别鹤道:“羽亲王不在冀州,王府里谁会过问,王妃和侧妃都恨不得夏侯琢死了才对,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我爹就吓成了那样,还把我逐出家门......” 他看向孙如恭:“你就没有替我求情?你爹呢,你爹难道没有替我求情?” 孙如恭道:“求了啊,我跪下求的,我爹也求了,可是大伯正在气头上,谁求都不管用,大伯已经请出族谱,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了去。” “啊!” 孙别鹤脸色惨白:“他竟然来真的!” 孙如恭道:“大哥,你还是在这先躲躲,虽然说羽亲王府那边不会真的跟咱们家里过不去,可是王妃和侧妃都会在这个时候假惺惺的站出来表示与她们没关系,所以......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人看到了。” 孙别鹤点了点头:“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你站在我这边。” 他拍了拍孙如恭的肩膀问道:“我让你找些钱财来,你找了吗?” 孙如恭从衣服里翻出来一个钱袋子递给孙别鹤道:“这些还是从我娘那里偷来的,我没地方去要,跟我爹要的话他一定会问为什么要钱,虽然少了些,只有几十两,可是大哥你省着些用也够藏一阵子的了。” 他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大伯早晚会消气,你还是孙家的长子长孙,我先回去,大哥你安心休养就是。” 孙别鹤点了点头道:“你记住,有什么事尽快来通知我。” 孙如恭应了一声后出门,他从赌场前门出去,绕了一个小圈后回到赌场后门那边,他爹孙秋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孙如恭过来,孙秋立刻问道:“人在不在?” 孙如恭道:“在里边,我刚给了他一点银子,告诉他大伯把他逐出家门了,他一时半会儿的哪儿也不敢去。” 孙秋说道:“这是咱们这一脉崛起的机会了,你大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族中颜面扫地,把孙别鹤除掉,再把你大伯排挤出去,以后你便是孙家的长孙。” 孙如恭使劲儿点了点头:“知道的爹!” 孙秋一摆手:“去办事吧。” 他身边四五个壮汉点了点头,从后院翻墙进去,不多时那后院里就传来一声哀嚎,这赌场的老板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不敢管,孙家就算不是冀州城里的一流家族,他也惹不起啊。 这事,他就装不知道。 一刻之后,那几个汉子从后院出来,快步走到孙秋面前俯身道:“老爷,人已经除掉了。” 孙秋点了点头:“去给赌场的东家送两千两银票过去,跟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手下点了点头,接过来孙秋给他的银票转身折了回去。 孙秋笑了笑道:“儿啊,你想出来的这法子还真是不错,先是逼着你大伯把他儿子逐出家门,再来杀了他,本来以为是孙家的一道灾,现在看来反而是你我父子的一场际遇......哈哈哈,不错不错。” 孙如恭连忙说道:“都是父亲教导的。” 孙秋哈哈大笑道:“走吧,咱们回家去,我想办法尽快把你大伯也扳倒,孙家那么大的家业,都是我......们的了。” ...... ...... 【一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好友雾里个雾教我要维护读者朋友这个群体,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没有做过这些,大多数时候都是闷头码字,总觉得自己写出好东西就足够了,实际上,我写的东西也不够好,所以从今天开始做个改变吧,可我也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卖萌行吗?】 第四十四章 歹毒 孙别鹤的尸体被赌场的东家很快就处理掉,以现在大楚之风气,运一具尸体出城,塞给守门的官兵一点小钱,他们看都不看。 上行下效,大抵如此。 这个人也许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被人遗忘,也许一遗忘就是永远。 孙如恭被书院除名的事当然不会传播开,他父亲孙秋的说法是,自己儿子因为看不惯书院里的一些勾当而愤然离开。 当然只是在家里说,不敢到外边去说,以孙家的实力还不敢直接硬刚高院长。 还是那家赌场,还是那个后院的小房子里。 孙如恭看了看他召集来的这些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好像魂儿都没了似的,虽然这些人年纪都比孙如恭要大,可孙如恭还真是看不起他们。 然而还要用这些人,所以还得装模作样,还得表现的格外真诚,最主要的是,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身份,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人看不起他是个孩子。 “我大哥可能已经没了。” 孙如恭一脸悲戚的说道:“诸位兄长,都是我大哥之前的至交好友,我请诸位兄长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大哥的事,还因为这事也牵扯到了诸位。” 其中一个人立刻后退了几步:“你大哥做了什么我可不知道,他得罪谁了我也不知道,你别说牵扯到我们,跟我们有个毛的关系。” 另外一个人紧跟着说道:“是啊,你大哥死不死的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就是,可别把我们拉下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说着就要走,孙如恭连忙过去堵着门说道:“诸位兄长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一个人伸手去拉他:“你个屁孩子少拦着我们,你们孙家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孙如恭连忙道:“不只是我家的事,诸位兄长就不想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没的?” 见那几个人迟疑,孙如恭道:“我大哥这次是得罪了羽亲王府,我刚刚也说了,我知道诸位都是我大哥的至交好友,所以才没有隐瞒什么。” “大哥已经失踪多日,最后出现是在这,有人说看到我大哥被杀......这事,羽亲王府已经在过问,之前站在咱们这边的世子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所以现在我们得顾好我们自己,不能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是吧。” 孙如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倒是没有人再想走了。 一人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孙如恭道:“我听家父说,因为得到夏侯琢受伤的消息,羽亲王可能已经赶回来了,一旦羽亲王回来,王府里那些原本想杀夏侯琢的人立刻就会变成缩头乌龟,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把责任推出去。”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些人说道:“自然是推给我们。” “关我们屁事!” 一人道:“如果不是你大哥的话,我们怎么会去招惹夏侯琢那煞星!” “说起来都怪你大哥!” “就是,全都是他的事!” 孙如恭道:“怪我大哥没错,我也觉得我大哥处事有问题,但现在不是咱们吵架的时候,是咱们应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的时候。” 有一人道:“你个小屁孩子能想个狗屁出来。” 孙如恭道:“我还真就想到了......那天的事,你们也在场吧,你们几个在酒楼外边给李叱指路,也给夏侯琢指了路,夏侯琢还没有找你们,只是因为他受了重伤,还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哑巴了一样。 孙如恭继续说道:“可是这事,真正知情的有谁?诸位兄长,我,还有谁?” 其中一人道:“还有夏侯琢啊,还有那个叫李叱的。” “对啊。” 孙如恭道:“只咱们这些人和夏侯琢李叱知道,而李叱就极有可能直接威胁到咱们,羽亲王回来之后若是见了李叱,他必然把咱们都说出去。” 他一脸真诚的说道:“这事,羽亲王再怎么强势也得讲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他敢直接把我们所有人家里都牵扯进来吗?他不敢,哪怕他是亲王他也不敢,诸位家里都是有头面的人,一人力小,十人力大,羽亲王总不至于把咱们这些人全都收拾了吧。” 有一人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如恭道:“夏侯琢是当事人,他说的话没有佐证就算不得实数,官府问案,他的话不能成为证供,但李叱的话就会成为证供。” 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李叱如果死了,这件事夏侯琢一个人也说不清楚。” 孙如恭连忙道:“对啊,这件事,真正的证人不就是李叱一个吗?他死了的话,谁还能证明什么。” 那几个人又互相看了看,有人说道:“可是李叱现在不好杀,他不出书院,我们总不能跑到书院里杀人。” 孙如恭道:“我知道李叱有个师父,找到他师父,逼他师父写信给李叱,或者其他什么法子,李叱知道了必然会离开书院,只要他出了书院的门,怎么死还不是诸位兄长说了算吗?” 他抱拳道:“我是个孩子,能力有限,我只能拜托诸位兄长尽快找到李叱的师父,以此威胁李叱,他不可能不就范。” 那几个人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其中一人说道:“行吧,我们去找找试试,如果找到李叱的师父,杀人的事,你们孙家来做。” 孙如恭道:“那是自然,这事是我大哥引起的,过错在他,我是他弟弟,他人已经没了,我来替他承担,这件事做好了的话,也算是我替他向诸位兄长道歉了。” 孙如恭再次抱拳,看向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这每一个名字,都是他借刀杀人的刀。 刘等非,杨玉至,高晓,彭裴斐,李彦...... “可是,怎么找他师父呢?一家客栈挨着一家客栈的找?太麻烦了。” “就是啊,也不一定找的到,李叱的师父肯定已经藏起来了。” 孙如恭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一群蠢材,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诸位兄长,我忽然间想起来了,李叱是要给他师父买宅子的。” 他看向杨玉至说道:“杨兄,伯父正好在官府里管着这些事,我那天亲眼看到李叱把那几个杀手怀里的银票收走了,他必然会把这些银票给他师父买宅子所用,所以......” “我知道了!” 杨玉至眼前一亮:“我回去之后,想办法把最近在官府报备要卖的宅子卷宗找出来,不会有多少,一定能找到李叱的师父。” 孙如恭道:“便是如此,还是兄长思谋缜密。” 杨玉至笑了笑道:“你提醒的好......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想办法从我父亲那套套话,明日此时,我们还在此地相聚,若我能问清楚的话,我们合力去抓了李叱师父。” 众人全都点头应了,然后各自散去。 杨玉至回到自己家里,等到他父亲从官府回来后,一脸殷勤的给他父亲杨中昼奉上热茶,走到他父亲身后,一边敲打着肩膀一边试探着问了几句。 “父亲,我书院里有个朋友今日来找我了,托我一件事。” 杨中昼哼了一声:“我就想着你今日突然献殷勤,必是有所图,说吧,什么事?” 杨玉至道:“我那同窗好友,有一户亲戚已经来冀州,老家被流寇冲破不敢再住,可是这城里的宅子也不好买,他们一家在冀州城中客栈已经住了半月有余,实在是熬的难受......” 杨中昼道:“你怎么还爱管这种闲事!” 杨玉至从袖口里取出来几张银票,那是孙如恭之前给他的,他把银票递给他父亲说道:“第一是因为确实那同窗与我关系匪浅,第二是他直接给了孩儿这几张银票算作谢礼,孩儿实在是推脱不掉。” 杨中昼把银票拿过来看了看,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千两之多,杨中昼只是个冀州府里的六品主簿,一年俸禄也没几个钱,若不是正好管着些事的话,哪里有那么多钱供杨玉至挥霍。 千两之巨,已经足以让杨中昼动心了。 “既然是你至交好友,那为父不帮也不合适,你去取纸笔来,我写几个地方给你,你明日可让你同窗带他亲戚去看看,若是看中了的话,我在管府里也能帮衬些,尽快报备。” 杨玉至立刻就开心起来,连忙去取了纸笔。 不多时,杨中昼在纸上写下一些地址,把纸递给杨玉至道:“冀州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宅子可卖,这是最近备案的全部了,你拿去吧。” 杨玉至连忙道:“多谢父亲,我明日一早就去给我朋友送去。” 杨中昼眼睛看着那几张银票微微眯了起来,然后把银票收进袖口里。 第二天一早杨玉至就出了门,先是去约了那几人见面,他们几个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不沾身比较好,把那张纸交给孙如恭,他孙家愿意怎么做就去怎么做。 商量好了之后,杨玉至一人带着纸张去了那赌场后院等着,没多久到了约定的时间,孙如恭便到了。 他从杨玉至手里把那张纸接过来看了看后就扬起笑意,俯身一拜道:“多谢兄长周全,兄长放心,这事就要过去了。” 杨玉至很严肃的说道:“东西我给你了,这事与我等再无关系,你记住了吗?” 孙如恭道:“记住了,放心就是。” 他拿着纸张出门,然后仰头看向天穹,咧开嘴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叱......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 ...... 【我昨天翻回去修改了第二十一章,那一章中提到了牡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合适,所以改成了芍药。】 第四十五章 血光灾 夏侯琢霸占了燕青之的床,他还在沾沾自喜中,就看到燕青之和李丢丢带着吃的回来了,于是他像个贵妇一样伸手道:“扶我起来。”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夏侯琢道:“人道些。” 燕青之看向李叱,李叱道:“没喊我。” 燕青之又白了李叱一眼。 夏侯琢道:“先生虽然不是我的先生,可是书院的先生,我是书院的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又帮我换了伤药,医者父母心,所以......” 说到这的时候他自己停下来,依稀觉得吃亏了。 李丢丢对他举起大拇指晃了晃:“牛批!” 燕青之觉得要是再不去扶一把都对不起这双重父亲的身份了,于是过去要把夏侯琢扶起来,夏侯琢已经撑着起来要下床了,一边坐起来一边说道:“别别别,我不用了。” 李丢丢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取回来的白饭如果按照十份来分的话,夏侯琢和燕青之各两份,他六份,特别自觉就分好。 自然而然,都不用客气客气。 三个人吃了饭,燕青之起身道:“先不用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夏侯琢:“去哪儿?” 燕青之道:“没和你说。” 夏侯琢:“嘁......” 燕青之带着李丢丢出了小院,夏侯琢看着那俩人离开的样子总觉得没安好心,果不其然,两刻左右之后那俩人重新出现在他视野中,他们把夏侯琢的床拆了抬了回来。 夏侯琢一眼就出来那是他的床,因为床头上挂着一串流苏,他脸色变了变,忍着伤口疼快步过去把那流苏一把抓住,看起来极为珍重。 这是一条配饰,应该是挂在腰带上用的,有一颗红色的珠子,不知道什么材质,看起来红的娇艳欲滴,流苏的淡紫色,和珠子配着很漂亮。 他默不作声的回去,然后就在燕青之的床上躺下来,面朝着里边,手里依然攥着那配饰。 “你还生气了?” 燕青之走到床边,想了想还是应该解释几句。 “我练功伤过腰,睡在地上的话第二天腰就要直不起来,所以......” “没事。” 夏侯琢道:“不是因为床。” 燕青之看了看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条配饰,忽然间想起来什么,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脸上却都是歉疚之色。 小院外边,燕青之站在那发呆,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看,李丢丢拎着他的紫砂壶走到他身边递过去:“先生,茶。” 李丢丢看出来燕青之脸色不好,于是问:“先生是在生夏侯琢的气?” “不是,我哪有那么小气。” 燕青之回头看了看屋子里边,夏侯琢那会服了药刚刚睡着,他轻声对李丢丢说道:“那条挂坠,红珠子带流苏,在夏侯琢床头的那条。” 李丢丢嗯了一声:“我还说很漂亮来着。” “应该是他妹妹的。” 燕青之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夏侯其实......很不容易,他母亲和他父亲关系也很复杂,他母亲不愿做妾在王府里受人白眼,有了身孕后就搬出来独居。” “后来有了夏侯琢,再后来有了夏侯琢的妹妹,名字应该是叫夏侯玉立,夏侯琢对他妹妹百般呵护,谁欺负她都不行,就因为想保护妹妹夏侯琢才开始习武。” “再后来,她妹妹七八岁年纪的时候丢了......那条配饰应该是他妹妹之前送他的。” 燕青之道:“他和他妹妹,都跟着受苦。” 李丢丢脸色也变了变:“先生,他妹妹是被人害了?” 燕青之道:“不知道,我总觉得应该和王府里那些人有关,夏侯琢苦寻几年都没有一点消息,他为什么和江湖上的人走的亲近,也是想借助多交些朋友来打听他妹妹的下落,只是数年过去......” 燕青之摇头:“刚刚是我疏忽了。” 李丢丢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人心啊,怎么会险恶到了这个地步? 李丢丢不是这样的人,燕青之也不是这样的人,夏侯琢历尽险恶可也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人心可以坏到没有底线。 “回去吧。” 燕青之道:“我平生最恨的也对孩子下手的人,能对孩子下得去手的,连禽兽都不如。” 李丢丢记住了这句话。 骨肉分离,那是何等的痛苦。 屋子里,夏侯琢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手里攥着那条流苏挂饰眼睛里都是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他没有听到小院外边燕青之的话,他只是想他妹妹了。 已经数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间。 第二天一早,长眉道人从住的客栈出来,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舒展了一下双臂,以往过惯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最近这段时间就显得那么清闲舒适,每一天都觉得很完美。 他从不是一个无度之人,不然也教不出李丢丢那样的孩子,他更懂感恩,更知进退,明白现在这般生活已是得来不易。 走了一段路后遇到一家卖豆腐脑的铺子,进去要了一碗豆腐脑,这是一家小店,只有夫妻二人操持,当家的随口问了一句:“吃甜的还是咸的?” 长眉道人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于是说道:“甜豆腐脑算什么豆腐脑吗?” 坐在旁边的一个吃饭的客人顿时坐不住了,瞥了长眉道人一眼:“咸豆腐脑算豆腐脑吗?” 长眉道人看向那客人认真说道:“甜嗖嗖的有什么可吃的。” 那客人不甘示弱:“咸不拉几的有什么可吃的。” 长眉道人哼了一声:“你吃过?” 那客人道:“你又吃过?”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长眉道人道:“那就换来吃吃,再说如何。” 这俩人一人又点了一碗豆腐脑,咸的给了那客人,甜的给了长眉道人,两个人各自吃了一口,然后各自用一个字来总结。 “呸!” “呸!” 那人白了长眉一眼:“道不同。” 长眉道人:“明明是嘴不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又似乎是必然会发生的辩论了好一会儿,好在两个人都颇有气度,谁也不生气,从豆腐脑到南北菜系,又从南北菜系说到南北差异。 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哪里还有什么道不同的样子,反而聊的很开心。 “先生一定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吧。” 那客人问了一句。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像是个读书人,身上不是锦衣应该还没身份功名,但是谈吐很有学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长眉道人总觉得这中年男人身上有几分贵气,哪怕这布衣长衫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一身锦衣玉带,而这贵气最明显处,便是眉眼。 听那客人问,长眉道人摇头道:“我只在冀幽一带走动,没有去过南方,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听来的,也是看来的,听自别人说,看自别人著。” 那客人点了点头:“书中自有变化万千大好河山,先生好学识。” 长眉道人觉得人家夸了自己,也要回夸过去,于是说了一句:“先生好气度。” 那客人笑着摇头:“哪里有什么气度,要有也不过是迂腐气......我看你腰带上挂着一面八卦牌,是道门中人?又不见你穿道袍,所以吃不准。” 长眉道人笑道:“是道人不假,不过也是以前......” 那客人笑笑,也改了称呼,他问:“道长可会看相?” 长眉道:“不会,但你要是想听好话,我可以跟你说半日,你要是想听不好的,我可以跟你说一日。” 客人问:“为何好话能说半日,坏话能说一日?” 长眉回答:“因为给人看相,说好话得赏钱,有多有少,说坏话没准大赚一笔,就看听的人信不信了。” 客人哈哈大笑,觉得长眉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于是看向掌柜的说道:“他的账算我身上,我请了。” 长眉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你请我吃饭,那我就免费给你看看吧......” 客人道:“先生不是不会看相吗?” 长眉认真道:“因为你刚才没提钱。” 客人:“......” 长眉虽然与这客人相对而坐,但哪有盯着人脸看的道理,此时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有些非同寻常,所谓看相,五分容貌五分气质,而在有些时候,从气质做判断比从容貌做判断更准。 “贵人。” 长眉怔了怔:“不该啊。” 客人问:“为何不该?不该为何?” 长眉道:“我看你面相,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又怎么会在这小店里遇到,且你身上不是锦衣,便又没功名在,所以我有些看不准了。” 客人哈哈带笑道:“你能看出来大富大贵就说明有些本事了......” 他把手伸出来:“看看手相如何?” 长眉点头,看着那人张开的手掌,回忆着平生所学,越看越觉得离谱,越看越觉得心惊。 客人问:“看出来什么了?” 长眉道人摇头道:“实不相瞒,所谓看相,不管是面相还是手相,多是诓骗之言,不外乎察言观色,看手相这纹理,说什么的都有,不得准......可是你的手,这般年纪,还仿若女子之手,没有一丁点的茧,甚至没有一点老皮......” 客人一怔,然后笑着说道:“原来看相是这般看法,以往都是被人骗了么?” 他起身,取了钱袋子,拿了两块银子,一块放在桌子上,一块递给长眉。 “你的卦钱。” 长眉连忙摇头:“我什么都还没说,不能收。” 客人道:“那你随便说几句。” 长眉张了张嘴,最终吐出一口气道:“你近日......似有血光灾。” 【啊,我写的挺好看的,我都忍不住想注册个小号书评区可着劲儿夸自己了。】 第四十六章 机缘巧合 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四十六章机缘巧合那中年儒士一般的男人听到血光之灾四个字后边停下来,回头看了长眉道人一眼笑道:“你是要与我说一天吗?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说。” 长眉道人起身,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认真说道:“你眉宇间有贵气,也有阴郁气,似乎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纵然不是麻烦事也是让你伤神的。” 他歉然道:“其实我刚刚是故意说那句甜豆腐脑的,算是一种江湖骗子的习惯伎俩,一时之间没能扳住。” 中年男人好奇的说道:“为何你就知道说一句甜豆腐脑会引起我的注意。” 长眉道人解释道:“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你在发呆,你看着面前的碗,但是眼神飘忽,显然心事重重,我注意你你却没有注意到我。” “然后我看到你吃的豆腐脑是甜的,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我故意说一句和你有关的话,必然会引起你的注意,而接下来就容易些,不过是一些我看你愁眉紧锁阴云惨淡之类的话,你就会被我勾住。”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道:“看来每一行当都不容易,你这察言观色和引人注意的手法,很了不起。” 长眉道:“哪有什么了不起,江湖骗术罢了,可是......这位先生你出门行走还是要多注意些。” 中年男人问:“你是真的看出来什么了?” 长眉道:“看不看得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提醒一句,便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 中年男人问:“是因为收了我的卦钱?” 长眉摇头道:“你不给钱我也会提醒。” 中年男人又问:“那你还怎么赚钱?” 长眉道:“所以我都快混不下去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指了指外边:“我恰好要去办一些事,道长若是得空的话陪我走一趟?我与你相谈结缘,还没有尽兴。” 长眉道:“我还要去看看宅子。” 中年男人对这个道人更加好奇起来,他问道:“你都快混不下去了何来的银子买房?冀州城里都已是寸土寸金一般,寻常宅院怕也要几百两,你.....” 长眉道:“银子是攒足了,就是房子不好找。”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你要往哪边走?” 长眉道人往前指了指道:“那边。” “那正好顺路,边走边聊。” 中年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长眉不好推辞,于是和他并肩而行,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越聊越觉得投缘,很多看法竟是不谋而合。 “道长行走于江湖却能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 中年男人道:“道长刚刚说的话,便是一些做官的也看不透彻,更说不出来。” 长眉连忙说道:“可不能乱说话。” 中年男人问他:“你是怕当官的?” 长眉道人回答道:“这天下百姓,哪有不怕当官的。” 中年男人叹道:“其实这不对,如果天下百姓都不是怕当官的,只是敬与服,那才是清平天下,那才是安乐江山......百姓们只是怕而不敬,除了怕之外,便是暗中的恨。”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病了。” 长眉道:“先生说的太直接,不能再聊了。” 中年男人道:“与我聊这些不用害怕,我又不去报官......道长,你既然想在冀州买宅院,那你可是看出来,这冀州还会一直安稳吗?” 长眉摇头:“人相且看不准,哪有资格看天下相。” 中年男人叹道:“你没有资格看天下相,可是谈吐之中心怀天下事,而这江山中有人本可看天下相,甚至可把握天下脉门,却尸位素餐浪荡度日只知中饱私囊而不管百姓死活!” 长眉吓了一跳,心说不能和这个神经病再聊下去了,再聊的话就快到杀头之罪的地步了,好好聊天不行吗,非要说这犯忌讳的话。 这人不是一般的神经病啊,一般的神经病都不敢说这些话。 “吓着你了?” 那中年男人见长眉脸色有异随即问了一句。 长眉道人讪讪的笑了笑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先生还是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我搭不上话,也不敢搭话。” 中年男人叹道:“病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病了这两个字,长眉都怀疑他在说他。 长眉抱拳道:“我要看的宅子就在左近,先生若有要紧事就先行,咱们就此别过。”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似乎对长眉略微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他说的这些话,普天之下的百姓谁敢搭话? 所以他微微颔首道:“你自去,就此别过。” 长眉道人转身进了巷子继续往前走,昨日打听了这里有一家要把宅子卖了搬走,据说是家中有子要赴京赶考,都城那边他们也有家业,索性就搬过去不回来了。 现在这大楚江山,村镇百姓饱受流寇欺辱摧残,有钱有势的往县城里跑,县城里的往郡城州府里跑,州府里的往都城跑。 长眉一边走一边想着这种人家出手房产多半可以狠狠砍砍价钱,反正是不回来的,而且已是临近大考的日期,他们卖了房子就出发时间都不富裕。 也许是主人家已经搬到都城大兴去了,留下卖宅子的不过是家中管事,应该不难谈下来。 正想着,忽然面前出现几个壮汉拦在那,长眉道人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到,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前路被人堵住,他下意识的想后退,后边也有几个壮汉出来,把巷子口截上。 “诸位好汉......” 长眉心说莫不是自己露了富?按理说不应该,燕青之给他送来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这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他又能对谁说,所以不该露富了才对。 他确定自己没有露富后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个穷酸道人,诸位好汉若要发财的话,确实是拦错人了。” “没拦错。” 其中一人上前,上下打量了打量长眉问道:“你就是长眉道人吧。” 长眉道人立刻摇头:“我不是,长眉道人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你还装?” 长眉道人对天发誓道:“我骗,你们不得好死。” 那人上前就朝着长眉道人的小腹踹过来一脚:“你还他妈的装!” 长眉虽然武艺不算多强,可好歹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那一脚踹过来,长眉双手抓住那人脚踝往上一抬,那人便朝着后边仰倒出去。 长眉立刻转身想扒住旁边的院墙逃离,可是那些人怎么可能给他这种机会,后边的人上来一脚把他从墙上踹了下来。 长眉疼的一咧嘴,落地之后顺势抓了一把土扬出去,靠近他的人被洒了一脸,眼睛里也是,立刻就退了回去。 长眉又去抓土,后边上来的人一脚踩在他手上,这一脚踩的力度很大,长眉疼的脸色都变了,手掌的肉皮都被踩的脱落几片。 “还敢反抗!” 又过来一人,一脚踹在长眉后脑上,长眉那么大年纪了,这一脚踹的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一阵昏沉,往前就扑了出去。 “拿麻袋来,把他装回去。” 长眉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然后眼前就黑了,像是夜晚骤然降临,紧跟着他脑袋上被人打了好几下,把他打的神志不清。 依稀感觉着被人抬了起来,长眉想挣扎,奈何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被人困在麻袋中,想挣扎也挣扎不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一声暴喝,长眉却已经意识都逐渐模糊起来,最后那几次重击都在他头上,脑袋里只有嗡嗡的声音和天塌地陷一样的旋转。 然后就是一阵骂声,像是那群人让喊话的人滚开,没多久似乎就打了起来,闷哼哀嚎的声音不断。 没多久,长眉道人终于恢复了一些感觉,眼前猛的一亮,是麻袋被人解开,光线回到眼睛里的那一刻让长眉觉得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那个中年男人把麻袋打开,见长眉道人的脑袋被人打的完全肿了起来,他忍不住一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这些人眼中已经没有王法了!” 几个身上带着一股强悍气息的男人站在四周,其中一人俯身道:“王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中年男人道:“送去官府也不过是再放了出来祸害人,全都打断四肢。” “是!” 那几个汉子应了一声然后动手,他们的手法极为残酷也极为老练,抓起胳膊直接掰断,一脚踩下去腿骨就碎裂,没多久那些拦路的人都被废了。 “你没事吧?” 中年男人问了一句。 长眉道人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恍恍惚惚,他张开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昏了过去。 他年轻时候不会如此不抗打,毕竟已经上了岁数。 等长眉道人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家医馆里,郎中正在给他脸上涂抹伤药,见他醒了,郎中轻声说道:“别乱动,我把伤口给你处置一下。” 长眉问:“我怎么会来这里?” 郎中回答道:“羽亲王府里的人把你送来的,说是让好生照看,你这是招惹了谁?既然是王府的人护着你,谁还敢把你打成这样。” 长眉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恍然过来。 原来那位中年男子就是羽亲王,怪不得一脸贵气,只是惭愧,说人家有血光之灾,想不到自己被打了一顿,他侧头看了看见旁边有一面铜镜,伸着脖子往铜镜里看了看自己,吓得一缩脖子。 这猪头是谁? 他心想着怪不得自己瞧着他面相有些若有若无的熟悉,原来是依稀与夏侯琢有相似之处。 “王府的人呢?” 他问。 郎中回答:“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长眉道人想了想后问道:“他们临走之前可有什么交代?” 郎中摇头道:“只说好好照看你,别的没有。” 长眉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他们临走之前就没把药费给你结算了?” 郎中的手一颤。 他看怪物一样看着长眉,竟是无言以对。 【求收藏是正经事,给收藏是正经人。】 第四十七章 父爱 四页书院。 羽亲王杨迹形迈步朝着书院大门里边走,书院的守门人并不认识他,连忙上前拦住,一伸手就把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到书院做什么?” “见人。” 杨迹形回答。 守门人高位成仔细打量了一下,保持着客气。 “先生要见谁?” “夏侯琢。” 一听到夏侯琢这三个字,高位成的脸色就变了变,同为书院看门人的刘梗前阵子失踪了,传闻就和夏侯琢受伤有关,昨日夏侯琢被人送回来,今日就有人来找,他如何能不紧张。 “先生怕是要失望了,书院已经放田假,夏侯公子不在这。” “他在。” 杨迹形的回答格外简单明了。 高位成还要再说什么,杨迹形身后的护卫之一上前一步,把腰牌摘下来地给高位成:“我们是亲王府的人。” 高位成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问,牌子也没敢细看,后退一步道:“见过几位大人......不过,能不能等我去请示一下院长大人?” 那护卫刚要发怒,杨迹形一摆手:“去吧。” 高位成连忙交代了自己同伴几句,然后转身跑进书院里,没多久,书院高院长就快步出来,一看到杨迹形脚步就更快了。 “拜见王爷。” 高院长出了门就俯身一拜。 他这一拜,把高位成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想到这朴素之人居然是亲王殿下。 “高院长切勿多礼。” 杨迹形上前扶了高少为一把,笑了笑说道:“贸然打扰,也没有提前派人知会,还请高先生勿怪。” 高少为连忙道:“王爷客气了,快请进。” 两个人并肩而行,高少为这等大儒也一直微微弯着腰说话,不敢直起来,人与人本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被赋予了不同身份之后,便有了尊卑。 听闻杨迹形是来寻夏侯琢的,高少为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夏侯琢是昨日才回来的,住在教习燕青之处,也好有个照应。” “燕青之......” 提到这个名字,羽亲王显然有些感慨,他笑了笑说道:“当年我让他跟我走,他说什么也不肯,只愿在书院里做教习......我许他官职他都不答应。” 高少为道:“他性子懒散惯了。” 杨迹形道:“我偏就喜欢这性子的人,若他现在肯跟我走的话,我依然很乐意。” 高少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年燕青之顶撞羽亲王的事书院里人尽皆知,可是羽亲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对他极为欣赏。 与此同时,燕青之的小院里,夏侯琢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两个人给菜苗浇水,觉得自己手里还缺一根小皮鞭和一个紫砂壶,多了这两样东西才显得自己不是东西。 想到这他呸了一声,心说昨日自己就乱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今日又在乱想自己不是东西,莫不是受伤被打傻了吧。 再想想自己以前可不是这样,都是认识李叱之后才变的,所以自己就算是傻了也是被李叱传染的才对,再一想,傻真的会被传染吗? “那边那边。” 夏侯琢朝着燕青之说道:“丢了一颗秧苗没有浇水,你怎么干活的。” 燕青之直起腰看了他一眼:“滚......” 然后就注意到羽亲王竟然快到小院门口了,他那出口的滚字收是收不回来,于是又硬生生加了几个字。 “滚......滚长河东逝水,浪花淘尽,遍洒英雄苗。” “说的好!” 羽亲王走到门口笑道:“书院的先生果然非同凡响,便是种些菜苗也能出口成章。” 燕青之心说这要不是骂的是你儿子,我能憋出这句来? 可是人却已经俯身一拜:“见过王爷。” 他还拉了拉李丢丢道:“李叱,这位是亲王殿下。” 李叱也跟着拜了拜,想的却是这个人就是夏侯琢的亲爹了吗?因为好奇,所以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可这就显得有些失礼,羽亲王身后的高院长就瞪了他一眼。 “都起身吧。” 杨迹形看向夏侯琢,夏侯琢扭头看向别处。 燕青之连忙道:“正好没水了,李叱,你跟我去挑一担水来。” 李丢丢看了看那大半桶水,横着小碎步挪过去用脚踹了一下,那水桶还不甘心的晃了晃才倒下去。 李丢丢一脸恍然的说道:“哎呀,真的没水了。” 高院长看了都想捂脸。 “我随你们一去去打水。” 夏侯琢起身要走,杨迹形叹了口气道:“就说几句话我便走。” 夏侯琢沉默着坐下来,但好歹是不走了。 燕青之和李叱拎着木桶出门,高院长压低声音说道:“转一大圈再回来,让他们父子多聊聊。” 燕青之看了看小院外边不过几丈远的水井,心说这玩意可踹不倒啊。 他看了看李丢丢,李丢丢又一脚踹在木桶上,这一脚灌足了力度,把木桶踹出来一个洞。 “哎呀,桶坏了,先生咱们去买个新木桶吧。” 燕青之叹道:“买......” 高院长也要借机离开,于是说道:“丝毫也不懂得勤俭,这木桶只是破了个洞又不是不能修,你们四体不勤,凡事只知道花钱解决,你们都跟我来,看我如何修好了它。” 他转身在前边走,李丢丢压低声音对燕青之说道:“先生,姜果然是老的狐狸,老狐狸果然是辣......” 燕青之举头望苍穹。 好在高院长没有听到,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书院里有燕竹,折两根,用竹片堵住破洞即可......我的竹子呢!” 燕青之道:“莫不是书院里进了贼?” 高院长一回头:“说!我的竹子呢!” 李丢丢指了指燕青之,燕青之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怒气......你这个叛徒...... 燕青之道:“这个学生可以解释的。” 高院长忽然间醒悟过来,在那小院里好像是看到了一片竹子,只是都已经半枯,他狠狠瞪了燕青之一眼道:“下个月的月例扣掉了。” 燕青之:“噢......” 高院长道:“你的解释呢?” 燕青之道:“随着月例扣掉了。” 高院长这几日都在节度使那边忙着商量夏试的事,按照大楚的惯例,朝廷科举大考在秋天,所以称为秋试,但各地方的选考大多在夏末,冀州这边的夏考自然绕不开他高少为,为朝廷取仕历来被重视,所以节度使大人也要亲自过问。 这几日都在忙,高少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片细竹林没了,他想了想后说道:“总不能还回你那里取竹子,好在我家里还种几棵......” 话没说完,李丢丢忽然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院长大人,先生,弟子突然腹痛如绞......” 高院长皱眉道:“那还不速去?” 李丢丢连忙道谢,一溜烟的跑了。 高院长和燕青之回到住处,一进门,高院长就指了指那假山一侧说道:“我亲手移植过来的几棵燕竹就在......我竹子呢!” 正在院子里假山旁边喂鱼的高希宁本来还要过来见礼,听到她爷爷说这句话后立刻就蹲了下去:“哎呦,肚子好疼。” 燕青之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证据。 高院长猛的看向燕青之,燕青之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燕青之的小院,羽亲王杨迹形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伤势如何?” 夏侯琢回答:“死不了。” 杨迹形叹了口气道:“你与我说话总是这般语气,我知道是我亏欠你们母子,可我多次想把你们母子接回王府,你母亲她......” 夏侯琢微怒道:“接回去被人害死吗?” 杨迹形张了张嘴,话却被堵了回去。 他最爱的女子便是夏侯琢的母亲,虽然她出身寒微,可她性子刚烈,宁愿自己抚养孩子也不愿意去王府里做妾,而以他身份,哪怕杨迹形再在乎她也不能给他侧妃身份。 所以杨迹形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子,尤其是女儿夏侯玉立失踪之后,他更是愧疚。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杨迹形缓和了一下气氛后继续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若你的伤还没有见好的话,我让人去寻名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侯琢打断,夏侯琢看着杨迹形的眼睛说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劳王爷费心了,我这样的人倒也没那么容易死。” 杨迹形又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杨迹形努力挤出一丝稍显难看的笑意说道:“你喜欢在书院修养也好,我把他们几个留在这,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们做就是。” “用不着。” 夏侯琢的回答依然像是刀尖一样尖锐。 杨迹形没奈何,点了点头道:“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让他们留在你身边,你放心就是,你受伤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夏侯琢没回答,而是反问。 “看来你真是被你那得意儿子骗走的?不然的话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刚刚说的交代,是回去让你那得意儿子罚酒三杯吗?” 杨迹形眉角一抬,可还是忍了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并不是他要骗我,陛下确实派人传旨让我去都城,本意是因为南平江以北这边叛乱越发多了起来,左武卫大将军薛世告老还乡,陛下想让我领左武卫清剿北方三州叛乱,但是走到半路......” 夏侯琢一听就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当今陛下,他父亲的大哥杨迹盛昏聩无能,听信谗言,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养出来刘崇信那样的大太监。 料来他父亲走到半路的时候,朝令夕改的皇帝陛下又有新旨意下来了。 “换人了?” 夏侯琢问了一句。 杨迹形点了点头:“杨竞奉旨领左武卫,已经从南边开拔过来,月余之后便可到冀州辖内。”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不领兵就不领兵,咱不担那份累,不操那份心,游山玩水享清乐不好吗?又不是多想做,咱不在乎。” 这两句带着咱字的话,让杨迹形心里顿时暖和起来,他看着自己这个最叛逆的儿子,眼睛里都是父爱。 “是是是,咱不干。” 他笑着说道:“那个,你一会儿想吃什么?我着人去买。” 夏侯琢道:“你会做什么?” 杨迹形立刻说道:“我马上去学,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