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她们竟叫我朝云 “朝云,快起来了!黄老爷家的轿子在等着了呢。” 正使劲推着我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道,她离我实在太近,一对高峰几乎都蹭到我的脸了,吐出来的那略带酸味的气息毫无违和感地又一次把我的睡神还有睡梦里的男神都赶走了! 这应该是我来到这个叫京城的地方后最讨厌的事情了,毕竟,我曾经是一个天天睡到上班前五分钟的人。 曾经?曾经是个什么东西?还是好好过好现在吧! 小丫鬟鱼儿已经端来一盆水,她瑟瑟缩缩的,低垂着脸,轻声唤着我。 看这丫头的模样,我那原身在这家春韵楼里的地位也是可堪。 果不其然,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除了那个黄老爷,似乎没见什么豪门大户来寻过她路朝云,乔妈妈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淡然,大有白养了一人不甘心不情愿的样子! “你说你长得也不比如烟差啊,这眼睛不是比如烟还要漂亮吗?还有这一对,要是肯好好装扮一下,不知道会迷死多少王孙公子,可惜了这如柳般的腰肢。” “人家黄老爷就喜欢我这素净雅致的样子啊。”我真是懒得去应付我这位打扮得妖娆的乔妈妈,虽然在我的那个时代,像她这样年纪的女人个个也都是精致的妆容,可人家那是艺术般的化妆,她这把粉啊蜜啊什么的都往脸上堆完全就是涂墙哇,而且是一堵厚厚的灰不拉几的墙。 人都说老鸨年轻时大多是红牌,真是无法想象前身的这个乔妈妈年轻时用什么来撑住她头牌的面子啊! 乔妈妈见我一声不吭,右手已经举起,似乎要甩将过来,我倒没有任何害怕,跆拳道五级可不是一张纸那么简单,打我,还真的看看你有什么本领呢! 啪的一声,紧接着是小鱼儿的一声惨叫,乔妈妈的巴掌厚厚实实地扇在了鱼儿那粉嫩的脸上,立时那张脸上多了一个深红的五指印。 我有些摸不清情况,却还是在乔妈妈第二记耳光扇过去时抓住了她的手。 “妈妈,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 这话从我的口中一出让我也是大惊,我不是应该打抱不平,使出我的上勾拳下勾拳将这欺善怕恶的女人当落水狗一般痛打吗?怎么突然学会了如此迂回的招数! “朝云…”乔妈妈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他们说的不错,你真是变了。” 停了一会儿,她终于站起身来,用纤长的食指指着小鱼的额头命道:“还不快去把你家小姐的那条粉红裙子拿来,昨天黄老爷叫人送来的那件。” 扭着屁股往外走之前,乔妈妈忽而又回过头来,那眼神里竟有几分不舍:“朝云,要不你让黄老爷赎了你吧,总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赎身?做那已经腰粗肥肠的黄老爷的小妾,去伺候他家那个无事也要闹三闹的大夫人? o,myGod。我可不想到时后管不住自己暴烈的性子变成一个杀人凶手。 现在不是挺好吗?黄老爷也算是个有情的人,而且他似乎特别地君子,邀我出去时从不动手动脚。他的嗜好似乎很是特别,就是让我穿上他选的衣服(据说那些衣服都是他亲手做的)站在他家的后院里,站在那水榭之旁,教我唱曲。 天下事无奇不有,有个只爱当老师不爱风月的恩客也是一件快事啊,至少对于我这个刚刚从青城市人民医院穿越而来的心脏科医生来说简直就是一份恩赐了! 十天前的事情像冒泡的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我那时应该在巡房,在走廊里遇到了已经红了眼的苏莎华。 在医院同事的尖叫声里,苏莎华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进我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是大海般咸涩的味道。我低下头,用手捧着小腹,血真的是热的,还冒着热气,就那样肆无忌惮地从我的小腹流出! “苏曼殊,你要死了,你再也没办法抢走我的欧阳了,哈哈,苏曼殊,你要死了,欧阳是我的了。” 傻妹妹,我要是死了,你也得不到欧阳啊。更何况我根本没想和你抢欧阳,我从没认为他是我的菜,我始终把他当作你的男友我的妹夫来对待的啊,莎华,为何你就不懂呢! 当然这些我都没来得及和苏莎华讲,我只来得及听到自己的身子嘭得一声跌在地板上,只听到飞奔而来的欧阳锦云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竟真是爱我的。 再次睁开眼,就躺在了这张床上,小鱼正守在我面前,正在为我换额上的毛巾。 见我醒来,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奔出门去。 很快地我就闻到了那胭脂味儿,然后看到乔妈妈那张欣喜的脸:“哎呀,朝云,你可醒来了,黄老爷都要被你吓死了。”她嘴上说的是黄老爷,可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上却是清清楚楚的担心和庆幸。 或许就是初见时的这张对我表示怜惜的脸让我对乔妈妈存下了些许好感,才会一改前身那万事与我无关的冷漠,也才会得来乔妈妈的一句“朝云,你不一样了”的评语。 那黄老爷更是不用说,奔进屋里,竟抱着我痛哭失声,说什么不应该让我依靠那栏杆,说他不知道那根栏杆已经被风化剥蚀,不谈我也不会掉进池里,更不会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瞎扯吧,我可是青少年游泳锦标赛的季军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被水淹得昏迷三天? 黄老爷终于放开了我,拿了个枕头让我靠在床上。这房间的布置很是奢靡,尤其是屋里竟然摆着几面大大的镜子,我看到正对着我的那面镜子里有个女子穿着的竟是青丝肚兜,只在外面披着一条真丝薄纱,她的脸,娟秀轻灵,赫赫然正是苏沙华的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妩媚模样。 我呢,我去了哪了? “春韵楼今年也算是奇事不断了,你说是不是,朝云?” 那声音又柔又软,听得人身子都酥了。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十分熟悉的脸,我的脸。 “如烟,我们走吧,让朝云休息休息。”乔妈妈亲呢地拉起柳如烟的手,“春韵楼现在就靠你了。” 第二章:桂花香茶引苏公 “小姐,黄老爷那在催了。”小鱼低着头走了进来,她的脸上还余着红肿一片,这乔妈妈用的力也真是太大了。 “小鱼,还疼吗?”我伸出手来,想要将小丫头拉到身上好好看一看脸上的情况。谁知道那小丫头竟是往后一缩,身子兀地抖了一下。 唉,路朝云,你从前该是有多么冷漠,多么无情,让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把你当成恶魔一般躲着。 想了一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瓶,递给了小鱼:“这是很好的跌打丸子,能活血的,你每日吃上一颗,要不了几天就会好了。” 小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银瓶接了过去,塞进了她的贴身衣袋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边帮我提起我的古琴,边说道:“今天听说柳小姐也去黄府的。” “噢?她去干什么?”我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并没有太多惊讶。 柳如烟毕竟是春韵楼的头牌,被黄府请去唱个曲跳个舞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 “谁知道呢?以前黄老爷也请过柳小姐,但她一直爱理不理的,这次一定是看上什么好处了。”小鱼这丫头竟然也这么多话,看来天下的丫头都一样啊。 我笑了笑,理了理插在头上的那朵芙蓉花,对着小鱼道:“要是遇到了柳小姐,你好声打个招呼就好,看她也不是什么恶人。” 柳如烟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恶人,怎么说,她的那张脸以后是我的脸啊。 黄府里很是热闹,来接我的是管家黄忠,他说今天来了贵宾,让我自己先去荷榭等他。 看小鱼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想问柳如烟有没有来,柳如烟去了哪里? 我赶忙用话支开了她,让她先去荷榭把我的琴摆好,再去找一下黄老爷的丫环翠儿,将我带来的这一罐香茶泡来。 小鱼很不爽地走了。黄忠不好意思地笑着:“还要路小姐亲自带茶来,不过也是奇怪,这几日,我家老爷除了你送他的那罐茶,竟是一点也不愿意再喝我们买的茶了。”他停了一下,做出十分艳羡的模样,“朝云小姐,你那茶到底是从哪里购来的,要是方便还要请告诉我一下啊。” 我笑笑。黄忠知我不方便说,很是识趣地也笑了笑,带着我往荷榭走去。 那茶,为什么那么香,其实很简单,我只不过在那些采下的茶叶里揉进了一些桂花,桂花的香气浸润在茶香里,又怎么不让人闻之心肺大开呢?更何况桂花原本就有生津止渴之妙,更能将牙齿里残留下来的细菌一一杀掉。饭后来一杯,自然可以清新怡人了。 要是在我那个时代,这桂花茶可不是这么简单地揉制而成,那工序足可以写一本书了。苏莎华高中三年苦读时,就是靠着我的这苏氏桂花茶撑着的。 莎华,不知道你在那里怎么样了?我应该已经消失了吧,那你,你也不会因为故意伤人罪而被拘捕了吧。 “小姐……”小鱼轻唤着,她一定是看到我了眼角的湿润。 “噢,没事,茶泡好了吗?端一杯我喝喝吧。”突然很想念桂花茶的味道,这样的午后,在欧阳锦云还没出现的那些日子的午后,我和莎华只要有空就会在阳台上泡一壶桂花茶,嗅着满屋的桂花香气,听着音乐,聊着天。 一切的一切都在欧阳锦云出现后变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闻到了桂花的味道,翠儿正端着一壶茶款款而来。 我一直以为翠儿是黄老爷的小妾,后来才知道她只是黄夫人的陪房丫头,黄老爷还没有正式将她收入房内,这有点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和平儿。不过,翠儿无论是颜值还是为人处事的智慧都和平儿相差一大截,她倒更像是一个没心没机的小女孩子,对谁都笑盈盈的,很有点香菱的天真气啊。 “朝云小姐,你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老爷刚还在那里念叨着你的桂花茶呢,他让我拿了一半先泡给家里的客人喝了,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你们老爷真是会做好人。要知道这茶叶可是我们小姐亲自去山上摘下的桂花酿制的,我们小姐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他倒好,还送人。” 我斜了小鱼一眼,小鱼立即气鼓鼓地闭了嘴。 翠儿已经将小鱼抱了过去:“小鱼妹妹,我们老爷和你家小姐还有什么可见外的啊,说不定马上就成了一家人了呢。” 我倒是对翠儿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小鱼却恼了,用手推开了翠儿,直嚷嚷:“谁和你们做一家人啊,我们小姐,追她的公子王孙多着呢。” “追谁的公子王孙多着呢?小鱼,你也告诉我一下啊,让我也认识一下那人间绝色。”声音很柔软,但是,那柔软里自有一份冰冷,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柳如烟来了。 走在柳如烟前面的除了黄老爷,竟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虽着一身素衣,眉宇间却少不了那份旁人难有的英气,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苏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刚刚向你盛赞的路朝云,朝云小姐。” 苏兄?难不成他是…… 我心中一动,眼中微光略闪,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 那男子一脸为难地看着我,我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大宋朝,男人和男人之间都没有握手礼,更别说男人和女人握手了。 好在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对我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的表现也深有所闻。黄老爷就已经走上来打起圆场:“苏兄,刚刚你喝的那杯让你还想再喝一杯的桂花香茶,就是这位朝云小姐亲手酿制的,汴京城里,能喝得上这杯茶的可不多噢。” 我应该已经红了脸,不知道是为了刚刚面前男子的尴尬表情,还是为了黄老爷赞我时男子脸上的惊羡神态,反正,我感觉到了我的脸在发烧,还有那颗心,似乎也被什么在扯着不停地跳。 该死,欧阳锦云第一次抱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第三章:深情吟唱《屈原塔》 黄老爷说,苏兄今日才来汴京,不日又要远行,故邀他来府上听一曲。他又说,朝云,你不知道,苏兄对你十分地佩服呢! 我轻笑,学着古时女子的典雅模样微微施礼:“苏公子见笑了,朝云实在没什么可以说得上嘴的。” “你就不要谦虚了,朝云,就你那溺水三日还能苏醒的经历就够让人惊讶的了,是不是,苏公子?” 唉,柳如烟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话语里透着一种明眼人一听就悟出来的酸味,这可很掉你春韵楼红牌的面子噢。再说了,难道你不知道,聪明的女人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闭嘴的,这适当的时候于此,就是那苏公子连眼角都没朝你斜上一斜的时候。 “朝云小姐身体可是安好?我看你面色还好,心里也便放心了。” 他终于开口说话,那声音比我平常听到的古琴乐曲还要迷人,深邃如高山上的浮云,但再一细品,又觉得那是山涧里的清泉,是比那浮云更贴近人心的温柔。 人会不会因为某人的声音而爱上他呢? 苏莎华就曾经很郑重地问过我这个问题,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是我们俩关系破裂的开始,更没有想到那个让苏莎华着了迷的声音的主人会导致我们姐妹们一死一拘。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说是那世里苏莎华的脸,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柳如烟,我的脸正在那里生着气,一双眼里充满着的竟是仇恨。 唉。 极轻的声音,可苏公子却听到了,他看着我,薄薄的嘴唇翕动,似有话要说,一双手却被柳如烟轻轻抓住,然后我听到柳如烟用柔得让人皮肤发抖的声音说道:“苏公子,如烟刚刚学了一阙新曲,唱与你听,可好?” 谁好意思拒绝如此柔软的自我献艺呢? “柳姑娘的歌喉,苏某早就钦佩不已。就怕累着了姑娘,子瞻实在会觉得不该。” 柳如烟妩媚地一笑,那双大大的眼睛,那双原本属于我的总是冷俊的眼睛此时仿佛装进了千般妖娆,万般柔情,我一边为自己的眼睛还可以变得如此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却在为终于确定面前的男人的身份而心神大定。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这几句话,我们可是从小学就一直背着的,这个姓苏字子瞻的人不是苏轼又会是谁呢? 心神大定,却依然能觉察出内心深处那小兔子的蹦跳,我这可是和千年前的我的男神同席啊,这池中莲花虽然还在那里酣然甜睡,甚至于那院子里还有一片片缓缓落下的叶子来映衬这五月天气的乍暖还寒,可我的心却似那滚烫的泉水,热气喷发,早看不清那在榭台高歌的柳如烟了。 掌声响起,我才看到柳如烟娇喘着从榭台上“飞”了下来,几乎要扑进苏轼的怀里。 黄老爷往前跨了一步,正好挡在他们之间,那柳如烟来不及收住脚步,整个人都靠在了黄老爷那一身肥肉上。 我想笑,终于还是忍住了。却听到身后传来噗嗤一声,极轻微,极短暂,但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翠儿的这一声笑了。 柳如烟满脸通红地离开了黄老爷的身子,款款然坐在了苏轼身旁:“苏公子,听说你把那河南主簿给辞了,一定是有更好的前程了吧。” 苏轼悄无声息地把身子往一旁挪了一挪,对着柳如烟微微施礼:“苏某和弟弟都想试一试即将到来的制科考试,想要有更好的机会报效祖国。” 唉,我的东坡先生,你还真是本性难移,说话永远这样直抒胸臆呢。 我正在为苏轼的直接感慨,却又听得苏轼笑问着黄老爷:“黄兄可有一起应考的意思?” 黄老爷坦率地大笑起来:“子瞻啊子瞻,你我相识也不少时日了,你知道我素日所喜的就是唱唱小曲,喝喝小茶,再趁家中那位没空搭理时摸摸那些柔软的小手,你的那些雄心大志我可不敢有。” 大家都笑了起来,翠儿上来又添了一次茶,茶香浓郁,苏轼饮完竟啧啧赞起。 “对了,黄兄,你一直说你收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徒儿,今天也不让我见识一下你那名师出高徒的成就啊。” 黄老爷打了个饱嗝,还是拣起一块小小的绿豆糕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待咀嚼完毕,才站起身来,将我轻轻拉过:“朝云,苏兄来汴京路上写下了一曲文坛震惊的佳作,你看能不能将它唱来。” 说完,黄老爷又转身翠儿,快去准备文房四宝。 苏轼倒也不推辞,铺开雪笺,挥毫著就: 楚人悲屈原,千岁意未歇。精魄飘何处,父老空哽咽。至今沧江上,投饭救饥渴。遗风成竞渡,猿叫楚山裂。屈原古壮士给,就死意甚烈。世俗安得知,眷眷不忍决。 我呆在那里,我知道这是苏轼在忠州屈原塔前所做的诗,我呆在那里,不仅仅为这豪壮的诗文,更为苏轼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志向而敬佩而担忧。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众人独醉唯我独醒,众人皆浊,唯我独清”的又一个屈原,只是,那一次次的迁谪之后,在他身边说着他满肚子不合时宜的女子会不会是我这个朝云。 心中有意,眼中已经有泪。待到黄老爷轻轻咳了一声,方才醒来。 “苏公子,这首诗,我就借用满江红的调子来吟了。还请不要见笑。”深深地施了一礼,我站到了榭台上,台下,那个抚须轻笑的黄老爷,那个凝神静望的苏公子,还有那有几分不服气,又有几分嘲讽的柳如烟都成了我的观众,我知道,此时的我真的已经成了宋朝那个要用歌声来将情感充分表达的女子,朝云。 一曲终了,良久,才听到黄老爷大喊道:好,好。好诗,好曲,好歌喉。 苏轼看着我,半响不说话,他的眼里温润一片。 柳如烟竟在那里慢慢地鼓掌,她终究还是懂得欣赏之人,也不枉费我的那张脸为她增添无数光彩。 “朝云姑娘,如烟姑娘,你们真是让子瞻大开眼界。京城果然不凡,我苏轼要学的真是太多了。” 没想到苏轼竟对着我们俩极认真地施礼,我惊在那里,柳如烟已经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趁机将身子朝苏轼依去:“苏公子,是你的诗词写得太棒了。苏公子,你终将会成为这汴京城里的翘首,到那时,公子可不要忘记如烟……还有朝云啊。” 这柳如烟,这前半截还有理有情,这后半句,怎么就变了个味道呢? 第四章:痴心妄想柳如烟 回到春韵楼,我连忙让小鱼拿来笔墨,我要把脑海里对苏轼的记忆都写下来,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将这大宋的第一男神给收到裙下。 东坡东坡,你一定是逃不了我的手心了,呵呵。 小鱼看着我,眼里全是惊讶,我听到她说:“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笑了啊。”我还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只不过这一次,声音小得变成了蚊子嗡嗡,“小姐,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那是当然,我早就说过苏莎华最漂亮的就是那一对眼睛,那双眼睛,一笑起来真有点倾人城倾人国的味道,难怪欧阳锦云说,初遇莎华时,我真的被那双会笑的眼睛给迷住了,但是,曼殊,你知道吗?她真的太爱笑了,有时候,明明是应该哭的时候,她还在笑,笑得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曼殊,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我能知道怎么办呢?你要知道我是多么羡慕苏莎华的笑颜,我的工作,让我接触到太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没有办法更没有理由去欢颜一笑,所以,能笑,多幸福。 “小姐,小姐……” 一定是又走神了,小鱼的脸上一片着急。 “嗯,没事了,你去帮我泡杯桂花茶来。” 小鱼还没出去一会,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味就涌了进来,这丫头,做事的效率高了许多了么。 “把茶放在一边吧。”我头也没抬,继续书写着记忆里关于苏东坡的一切。 “苏轼,四川眉山人,据说……”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柳如烟那张打扮精致的脸,那股桂花香味,并不是来自我的桂花茶,而是从柳如烟的身上发出来的。 眉头不由微皱,将桌上的白笺轻揉,挤成一团,握在手心。 “朝云,你不会也对这苏公子有意思吧。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中了这苏公子了,我还要告诉你,我柳如烟看中的人是谁也抢不去的。”柳如烟扭动着她那如柳般的细腰,吐出了那如烟般的细语,唯一让人感觉到不爽的是,她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贪婪和狠毒,这种眼神,我在那些宫斗剧的腹黑女王身上不知道看过多么回,每一次都让我恨得牙直咬。可是现在,我不能去恨啊,那张脸,那双眼睛,是我的脸,我的眼睛啊。 “人家苏公子可是正人君子,未必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人。” 先来一个地位悬殊,让柳如烟知道自己的身份,打消她的痴心妄想。 “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更何况,我都打听清楚了,那苏公子,家里的那个妻子身子弱得一笔,根本就……”她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真是为我的那张脸悲哀,怎么就给了这样一个主呢?不行,我不能让我的脸受到污染,我一定要用我的洪荒之力将柳如烟变成了一个温婉可人的女人,她的脸和我如此相像,不知道她会不会是我的哪一个祖先呢? “就是因为他妻子身子不太好,所以,他更不会把心思放在我们这样的女人身上啊。” 我终于体会到我的主任在对着我苦口婆心劝说时的滋味了。她应该算是整个医院对我最好的人了,她从不在意我毫无组织性孤独处事,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曼殊,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医生,你的医术很高明,可是,你也要多和同事们接触啊,不要总是把自己藏在你自己的那个空间里。 藏在我的空间里不好吗?至少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陪着我,我用尽心力,只想让她幸福,所以,供她读完大学后,她不想工作,也任由着她。她的男朋友一个月换一次也随便她,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为了一个根本与我无关的男人和我反目,将那把我送给她的匕首插进我的身体里。 “小姐,你怎么了?”小鱼在轻轻推我,紧接着,我就听到小鱼扯着嗓子对着柳如烟吼道,“柳小姐,你又对我们小姐怎么了,我们小姐处处让着你,不和你争,不和你抢,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非要来惹我们小姐。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荷榭的扶栏……” “小鱼……”我赶快喝断小鱼,“还不快给柳小姐倒杯茶?” 小鱼哪里肯依,哼了一声,把身子扭过来,铁板一样地对着柳如烟。 柳如烟现在应该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待到小鱼说到那荷榭时,她急得几乎要跳起来用手捂住小鱼的嘴,好像那样,小鱼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就不存在一般。 “朝云,我真的,我真的没有。”柳如烟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沙,竟是极好看的眼波闪闪。 我点了点头,甚至于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我知道,一切都只是小鱼瞎说的。那栏杆日晒雨淋的,哪有不坏的?我那天只是运气不好,更好靠在了那根坏了的木栏上。也怪我,身子太重,要是和你一样身轻如燕,就是那木栏烂掉了也没事啊。” 柳如烟听了,噗嗤一下笑了起来:“说真的,朝云,你这几天是补得太厉害了,瞧你这脸,都圆了,还有这……”她的手不怀好意地指了指我那高高耸起的部分,“不过,男人应该都喜欢吧,我看今日那苏公子看着你就眼都没眨一下。” 唉,真是以欢场之眼看大义之人啊。我的东坡先生,怎么可能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而对我另眼相看呢?他只是…… “好了,我也不和你乱嚼话根了,万一说岔了什么,你家这小姑奶奶又要朝我嚷了。小鱼,你来,我问你,是不是那天乔妈妈的一巴掌把你给打凶了啊。” 小鱼恨得牙齿直咬,要不是我赶忙让她去帮我买一些宣纸,我怕她已经扑到柳如烟的面前,将柳如烟撕成一片一片的了。 话说,小鱼,你是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勇敢的了? “朝云,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京城里的王孙公子们商量了,今年要再选一下花魁,你知道去年这花魁是落在我们春韵楼的,所以乔妈妈希望今年这花魁还是由我们春韵楼夺得,她让我来找你,让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新花样可以稳赢其他花楼的女人们。”柳如烟说得很是急切,可见这花魁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喝了一口桂花茶后,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朝云,你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今年,你不会和我争的吧。” 第五章:为夺花魁想花样 柳如烟说的准备,就是去各家花楼打探。 这不,她很快知道了逍遥阁的嫣红想要唱一曲西江月,而醉花楼的海棠却是要表演一段羽扇霓裳舞,还有一些拿不上台面的那些小红楼,她竟然也让她的丫头小红拉着小鱼儿一起去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这种精神要是放在钻研一下她的文学素养上,她就不会动不动就来向我抱怨又有客人拉她对对子,让她烦不甚烦了。 “朝云,你说,我们这一次以什么来取胜呢?” 柳如烟最近特别喜欢往我的房间里钻,完全不在意我越来越冰冷的脸。 “要不,我们来画一幅画,再找苏公子来题个词吧。” 她倒是想得出来,明明知道我的东坡先生为了那制考已经搬进了怀远驿站专心读书了,还要借这争花魁的事情去骚扰他,他可是心怀天下的人,哪里在意你们这小小的花魁,自然,我也是不在意的。 “太没创意了吧,再说了,请人代劳会被扣分的,不是吗?” 柳如烟轻叹了一下,目光落在我小心放置的蒲团上:“这是什么?黑乎乎的。这布上怎么一点花样都没有。” “那是拿来坐的,要花样干嘛?”我没好气地回道。却见柳如烟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真是很心疼我的蒲团,这是我花了几天的功夫特意缝制的,里面塞了许多我辛辛苦苦从山上采来的草药,我原本想试坐几天,看能不能防一防腰椎疼痛,再送给苏轼——他长时间地坐在那里看书写字,脊椎一定是受不了的。 “哇,这个蒲团,坐着好舒服。”柳如烟毫无忌讳地嚷着,“朝云,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爱上你这里了。” 当然舒服,可是再舒服也不是为你准备的啊。 柳如烟才不管我对着她横冲脖子竖瞪眼,竟然在那蒲团上摇摆起来,口里哼起了小曲。 哼着哼着,她停了下来,眼中闪出迷人的光:“朝云,我知道我们怎么才能突奇制胜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前,又转过身来,对着我甜甜地笑,“朝云,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我哪有……” 我的话还没说完,柳如烟已经没了影子了。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妙招,但说实话,这些日子,这个肯为花魁去四处奔走,使着劲儿的柳如烟倒真的让我有些喜欢。 不过,我真是没空,我要去驿站,我要去照顾我的东坡先生,让他一心一意地备考,虽然我知道他一定是会考试成功的。 把小鱼从小红那抓了回来,这几天,这小丫头也像疯了一般,跟着小红到处乱跑,她和柳如烟的关系似乎也好了些,看来有事可做,的确是可以让人心情愉悦,让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和谐的。 “小姐,你真让我送这蒲团给苏公子?”小鱼的眼里全是轻视,“这个也太难看了吧。” 我难道不知道这个难看,可是你家小姐我要能绣花才行啊。不能绣花,又不愿意拿人家的绣品来用,就只能用全素的布来缝了。 “多嘴,这是坐的,要那么漂亮干嘛,舒服就好了。” 我竟然会为自己狡辩,这真的让我大吃一惊,苏曼殊,就是明知道自己没做错,明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可能去争辩一下,更何况这一次明明小鱼说得挺对,这对蒲团的确很丑。 小鱼回来时带来了一本书,竟是范仲淹诗集。 “苏公子说,你那蒲团坐得很舒服,说你费心了。让我拿这一本诗集给你,说坐在那蒲团上,想到小姐你,就想到这本诗集。” “真的,他真的这么说的?”我欣喜若狂,一把抓住了小鱼,惹得小丫头连连娇唤:“小姐,你弄疼我了。” 小鱼临出门时,又望了一眼我,还有我捧在怀里像个宝贝似的诗集,小声地嘟囔着:“不就是诗吗?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小鱼自然不知道,范仲淹对于我的东坡先生来说,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艳羡范公的文章而一直有神交之感,此次来到京城,他一心一意想见的人中范公应该是排第一位的,只可惜,范公早几年已仙逝,他终是无缘相见。这份遗憾苏轼应该是永留在心的。 现在,苏轼竟以他最爱的诗人的诗集相赠,可见我在他的心中至少不会是一个讨厌的人吧。 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一阵悲戚,泪就滚了下来。 “朝云……”是乔妈妈的大嗓门,见我泪光闪烁,声调明显变低,“朝云,你可要去劝劝如烟,我看她是疯了。” 乔妈妈把我拉到了厨房里,柳如烟正在那里挥汗如鱼。见我过来,她那被汗水冲刷后脂粉乱滑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朝云,朝云,你快来尝尝这鱼汤的味道可好?” 我朝乔妈妈看了一眼,她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我还是去看看柳如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鱼汤倒是乳白模样,可是一走近,就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鱼腥味,不用猜,也知道这鱼柳如烟没有收拾干净,可怜了这么一条好鱼。 “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柳如烟应该是直接无视我挑起的眉头的,“我想好了,到时候我一边煨汤,一边跳舞,这样不仅可以吸引评判们的眼,还能把住他们的胃。” 拿住他们的胃?用这么难喝的鱼汤,还有,什么人可以一边跳舞一边做菜的?就是厨神也做不到吧。 “如烟,你这在瞎胡闹,哪有做菜时跳舞的,还是好好地把你的舞给练好,就你那厨……” 厨房里几个厨娘都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我要朝云帮忙啊,到时候朝云来煮菜,我来跳舞。” 弄了半天,在打我的主意啊。可是,我也只会煮几道简单的小菜啊,要拿来夺花魁,也太高看我了吧。 “朝云姑娘的手艺那肯定没问题。”厨娘们竟然都眼前一亮的模样,难不成,我的这前身是位高级厨神? “就是啊,朝云姑娘,我们好久没喝你煨的汤了,你看,这柳姑娘还留着一条鲫鱼没杀呢。” 这什么意思,让我现场表场杀鱼煨鱼汤? 第六章:原来前身是厨神 那条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屏住气息,克制着内心深处的慌张。 鱼,似乎从来就是我的克星,每一次杀鱼我都会弄得一地狼藉再加上自己的到处受伤,后来竟发展到一吃鱼就会被鱼刺卡着,就因为这,我家很少买鱼,就算是难得一次买鱼回来,我都是让莎华来杀来烧。 终于伸出手,那鱼竟极乖巧地被我握在了手里,连尾巴都没有挣扎一下。我又听到自己说:“小鱼,拿一双筷子来。” 厨房的人都盯着我,盯着我快速地将鱼敲晕,然后在鱼肚子边割了一个小孔,又掰开鱼嘴,将两只筷子从鱼嘴处塞到那小孔外,轻轻搅动了几下,然后将筷子抽了出来。 “哇,好厉害。”第一个称赞的竟然是柳如烟。 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我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一条鱼给清洗干净了,而且除了那一个小孔,整条鱼依然像活着一般。 生火,浇油,爆香,再将鱼的两边煎成金黄,最后放入早已经备好的紫砂锅里,吩咐厨娘要小火慢炖半小时,擦了擦手,转身就准备离开。 一张脸,一张残粉上沾着鱼鳞的脸挤了过来:“朝云,你是一定要答应那一天要帮我做菜啊。” 柳如烟说的那一天,并不是选花魁的那一天,确切地说,是柳如烟“收买”评委的日子。她早就打听好有哪些有名望的人会当此次花魁大会的评委,还暗地里弄清楚了每个评委的喜好。鱼汤,自然是最大的那个评委,端木景阳的嗜好了。 反正我对我突然间拥有的厨艺也是大有好感,这柳如烟有求,再加上乔妈妈的暗示,厨房大门就毫不犹豫地朝我打开了,至于日常的那些待客之事,除了黄老爷,乔妈妈全帮我给推掉了。 借着试菜的名头,我让小鱼将一盆盆好菜都送到了驿站去,还软硬兼使地让柳如烟拿出了五十两银子让小鱼给苏轼买了一些笔墨。 自然,那些笔墨,都变成了苏轼的诗词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白天,我就在那厨房钻研新的菜式,晚上,我就捧着我的东坡先生亲手写来的诗词轻轻地吟读,那纸上的墨香啊,真的不比任何的香水逊色。 柳如烟说的那个日子很快就到了,春韵楼早早挂出牌子,拒绝了平常客人的到来。 小鱼一边在厨房帮我做事,一边不停地往花园里瞧,还不时向我汇报,都谁谁谁来了。 这情景,甚是有趣。 新研制的菜式以清新小巧为主,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山珍海味都吃得腻了,再准备一些大鱼大肉,只会让他们生厌。 柳如烟一开始不愿意,说只用青菜豆腐之类的材料未免太过小气了。我将手中的锅铲往她手里一塞:“小姐,要不,你来?” 其实一开始我对这些菜式也是没有把握的,虽然看过许多美食电影电视,但从来也只是看看而已,根本没有实际操作过,可是,每一次我站在锅灶前,看着眼前的材料,那些做菜的画面就如神助一般来到我的面前,连什么时候下什么料都清清楚楚地在我的脑子里,再加上小鱼从苏轼那里得来的反馈,让我对我的这一桌清丽脱俗的菜宵充满了信心。 喝了点粥,正在那里捧读诗词,柳如烟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抱紧了我。 “朝云,你知道吗?他们都说那些菜好吃死了。就那苏公子,那个苏公子,还说了什么“美人纤手炙鱼头,醉死春韵又何愁。”天啊,那是苏公子啊,苏公子在赞我们春韵楼,在赞我们的美食啊。朝云。” 那句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在我让小鱼送鱼汤给东坡后,东坡写的一句,我记得那前一句好像是夜半酣酒江月下。 那时候,我也在月下,想像着东坡一边品尝着我烧的鱼头,一边对月吟诗,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噢。 “那个苏公子,就是那个苏公子?”发现自己语无伦次后,才惊觉镜子中的自己脸若桃红。 “自然就是那个苏公子啊,难道这汴京城里还有哪个苏公子值得我柳如烟如此沉醉。”柳如烟的那一双眼睛里光彩四溢,“朝云,无论如何你都要教会我煮你那道沙锅鱼头,那味道,那情景实在是太美了。” 柳如烟,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我把我最拿手的一道菜教给你,让你拿着去诱惑我的男神,这套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呢。 不过,现在我根本没空去理柳如烟,我要去找我的东坡先生,我要亲自告诉他,为什么这道砂锅鱼头的味道会这么好。我还要告诉他,其实这砂锅鱼头的味道还可以再好一点,因为,还有一剂料,是专为你准备的,只有为你煨那锅汤,真真实实地,亲亲近近地为你煨那一锅汤时,我才会把它放进去。 “别去了,他们都走了。”柳如烟依在门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手绢,懒懒说道。 我扭过身,看到柳如烟充满了怪异地眼神,然后转过头,冲着外面大喊道:“小鱼,你死到哪里去了,你快给我进来。” 柳如烟大概是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她竟轻笑了几下,扭着屁股走了。 要不是看在她那张属于我的如花似玉的脸,我真想把手中的书扔过去,狠狠地砸在她那看起来挺好看的细腰上。 小鱼自然是少不了被我埋怨了一番,等我气消得差不多,才听得到她委屈地解释,说那苏公子是酒席快结束时才来的,还说那苏公子来的时候,那一桌人早就把鱼汤给喝得干干净净了。 “小姐,我知道你希望他来,我一直也在等他出现啊,可是……” 我有些惭愧,又一次把手伸向枕头下面,取出又一瓶药粉:“好了,好了,知道委屈你了,你最近不是总睡不好吗?这是我特制的熏衣草香料,你放在枕头下,睡起来可香了。” “小姐……”小鱼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手上捧着那个药瓶,低声道:“你真好。” 我好吗?我要是好,就不会把自己的坏情绪无缘无故地发泄到你的身上了,傻丫头。 第七章:探访路上遇美男 我坐在院子里,盯着石桌上东坡的那些赠诗,脑海里都是小鱼昨晚嘟嘟囔囔说出的话:“小姐,你要不是躲在厨房,你要是肯像如烟小姐一样出去见见那些客人,你不就见到你的苏公子了。而且还不会把什么功劳都让她抢走。” 柳如烟得到一众评委的好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嫉妒的。我只是可惜了我失去了一次见我的男神的大好机会。虽然知道他制试一定能中,但还是不愿意做一个这么关键的时候烦扰他的无聊女子,除了让小鱼隔三岔五的送点吃食,送点草药制品过去外,这一个月我都没想过要亲自去驿站看他。 慢着,小鱼好像说男神来到春韵楼时,那些饕餮之人已经将鱼头汤给喝得干净了,那就意味着,我的男神,一滴鲜美的鱼汤都没有喝到了。 “小鱼……” 我大喊着,看到小鱼慌慌张张地从一丛翠竹跑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帮我们春韵楼送菜的后生,我们总叫春生的小家伙。 这两个孩子噢。 心里轻笑,再见他们绯红的脸,又多几分羡慕,也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我要在这个还算开明的朝代主动出击,去捕获我的男神。 小鱼很不满意我没去春生家的铺子里买鱼,她站在溪边看着我在溪水里让捉鱼时像个老太一样唠叨着:小姐啊,你这样很没形象啊。小姐啊,我看你用一个早上还是捉不到鱼啊。啊呀,小姐啊,那条鱼就在你腿脚处,你怎么就没抓到呢…… 气得我真想抓起溪里的鹅卵石朝她砸过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吟诗的很是好听,有几分央视主持人的沉稳,更有一种让人心怡然的轻灵。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溪水里静静地听他往下吟,谁知道他竟不再吟诵,兀自叹了几声,又用低沉的声音悠然叹道:“可惜,再回江南已是遥遥了。” “小姐,有人来了,你快回来。”小鱼突然对着我嚷。 我抬头,看到那人走了过来,徐徐地走了过来,仿佛每一步都在思考着一道人生的难题一般,那一定就是刚刚思念着江南的人了。 虽然我根本没有什么要避讳的意思,但小鱼不停地在溪头唤着我,那焦灼的声音让我猛地想起,我现在是在宋朝的小溪里光着脚丫,把裙子半挽着,在那里捉鱼,这样的女人在古时候应该是不被饶恕的吧。 一旦有了这个认识,心便慌乱起来,脚步也踉跄了,奔身小鱼的路上,竟被那溪中的石头无情地割了一下,血一下涌了出来,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顾着那疼,身子便更不听使唤,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小溪里。 “小姐……”小鱼尖叫着,恨不得立即跳下水来将我拉起来,可是她实在是怕水的很,只顾得在那里无奈而凄厉地叫着:“小姐,小姐……” 此时已近七月,水其实并没有凉意了,甚至于被阳光照得有些温暖,我的全身已经湿透,却觉得身体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舒适,这份舒适让我忍不住想要将身子完全地浸泡在水里,就像一条出来晒太阳的鱼,自由自在地享受这阳光,这绿水带来的无比畅快的清凉。 扑通扑通,是人冲下小溪的声音,紧接着一双手将我轻轻地抱了起来。 “公子,你快把我们小姐抱上来,她怕水啊,她不能再被水淹了。”小鱼在那里声嘶力竭。 我的心里顿觉好笑,你家小姐既然怕水,还会一个人到这并不浅的小溪里捉鱼,可是似乎我的确应该怕水,我不是因为跌落在黄老爷家的池子里昏迷了整整三天吗? 既然小鱼在那里呼天喊地地为创造了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形象,我不如也享受一下这个角色,享受一下被面前的这个男子抱在怀里的美好感觉——他,他长得真是好看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不要吓小鱼啊。” 唉,小鱼要是生活在我那个时代,做一个演员应该也不错的,这眼泪说出来就出来了,明明我偷偷地向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她的那个小姐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极柔软的声音,不过,似乎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 喂,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帅,你“救”了我,你就可以嘲笑我此时的狼狈样子。 狼狈?对,我现在一定是很狼狈的,脸上倒没事,反正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要略施粉黛,有问题的应该是我今天穿的是极单薄的衣裙,这让水一浸,还不…… 啊地尖叫了一声,我双手抱肩,跳了起来。 难怪乎小鱼会那样着急了,这男人,这男人真是过份,竟然也不自动避嫌一下,竟然到现在还直盯着自己。 “姑娘若没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 好吧,好吧,你快走吧,我还得赶快把衣服弄干,再把那讨厌的鱼抓来,我的男神还在等我的鱼头汤呢。 挥了挥手,想了想,还是微微做了个万福,表达自己的谢意。 唉,本想好好地腻上一会的,来这里快两个月了,除了我的东坡男神,这男子大约是我见到的最帅气最让我看得心神安宁的人了。 可惜了,要不是因为有我的东坡男神,我怎么也要……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想什么好吃的吗?” 是啊,死丫头,你观察这些倒是观察的入微的。 “我在想,为什么刚刚你不冲进溪水里把我救起来。哼,天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你有什么用噢。”我用手指了指小鱼的额头,“还不快点去帮我找一套衣服来。” 拎着我的两条肥美的鱼到了驿站,东坡先是一楞,后竟哈哈笑起来:“朝云姑娘这是知道子瞻昨晚没喝到姑娘做的鱼头汤啊。” “嗯,听小鱼说,昨晚,公子去春韵楼时,鱼汤已被喝得透了锅底,公子竟还赠了那么美的赠言,小女子心中有愧,特意从溪里捞来鲜活野鱼,做与公子亲尝。” 啧啧,苏曼殊,你要是在电视剧上看到你自己如此柔软,如此温婉地说出这样的一通话,你一定是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吐个半天了。 “那我不是也有口福了?”房内款款走出的那人,笑盈盈地看着我,“姑娘换了这套装束,更显楚楚动人了。” 竟是他,那个美得让我想咽下口水的美男子。 “来,朝云,我为你介绍,这位是韩公子,是我在家乡的好朋友。” “小生韩几,见过朝云姑娘。” 韩几将手中扇子收起,双手微握成空拳,纤秀的身子朝前微倾,眼波轻转,迤迤然说道。 要死了,他怎么可以如此好看。 第八章:这个韩几太疯狂 没想到,鱼头汤下肚后,韩几竟像喝醉了酒似的,醉眼朦胧地拉起我的手。 苏轼应该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却被韩几轻寮寮地推到了一旁:“苏兄,都说京城的美女如云,我原以为只有去了那汴京城内,才会逢到那三五个惊艳之色,谁曾想在如些僻静之地,就遇到这么天仙一样的姐姐。” 天仙一样的姐姐?拜托,我的灵魂虽然已经有二十五岁,可是我现在的身体最多也就十八妙龄的模样,你虽然长相清秀,唇红齿白,也一定不可能比我还小吧,还叫我姐姐,不知道女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叫阿姨叫姐姐吗?实在不会叫,用我们那一代的通称美女来称呼也好啊。 我的手被韩几握着,我的脸上还得堆满了笑,可是也阻止不了我的心里那不服气的嘀咕吧。要不是看你真的比潘安还秀美,我早就把手一甩,扔给你一张冰冷的脸了。 “不过啊,姐姐,漂亮姐姐,虽然你长得这么惹人喜欢,虽然你做得一手好菜,虽然你还能有好脾气忍受我的纠缠,我还是要告诉你……”韩几站起身,离了桌,在房间里踱了好一会,才忽地一下坐到了东坡身边,一只手,竟肆无忌惮地搭在了东坡的肩上,不,不是搭,那动作,那姿态,怎么也应该送一个“搂”字啊,更过份的是,搂着东坡的韩几很恬不知耻地笑了,那笑,很甜,很美,甜美得让你明明心里很恨他,很想揍他一顿,就是狠不下心来,于是你只能听他在那么甜美绝伦地笑过后,突然正色道:“子瞻不会爱你的。” 苏轼的脸色大变,他望向韩几,很快地就把头低了下来,拿起他身边的汤勺,把快要粘在锅底的那一点鱼汤舀了起来,就往嘴里放,那汤里,明明有着一根大大的笔直的僵硬我的鱼刺。 我好像应该生气,应该难受,应该哭泣,但,我根本没来得及去调动那些情绪,我的目光被那根刺给紧紧地吸引住了,趁那根刺还没被苏轼咽下,就大叫起来:“小心鱼刺。” 鱼刺倒及时被吐了出来,只是苏轼的脸咳得通红,韩几竟又离桌为他拍背,活脱脱一个爱妻模样。 我已经能听到我的牙齿相互摩擦发出的那难听的锥心的声音,然后我听到自己大声喝道:“韩几,你有没有医学常识,怎么可以如此拍一个饱食之人?” 为什么不能那样拍一个饱食之人?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问他一个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让他慌不择言,让他觉得我说的话果然是真理,让他因为做了这件不该做的事而愧疚万分——我的男神呛到了,自然应该由我来伺候周全,你韩几,到底算哪一颗蒜啊。 “好了好了,小几,你不要瞎闹了,朝云小姐倒是要被你吓到了。” 毕竟是我的男神,说起话来就是这么充满着人情味,充满着哲理。小韩几,看在我家男神如些温柔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小鱼已经悄悄走到身边,指了指那高悬空中的日头。 才记起,下午我答应了柳如烟要陪她去买布,做跳舞用的舞衣。 这古时候,真是麻烦,为什么没有现成的服装店呢? 柳如烟听我说起那韩几,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朝云,你确定你临走时还笑微微和那小几几告别了吗?这可一点也不像你路朝云。” 的确,这些日子里,我也从春韵楼那些姐妹那些厨娘还有那些帮工们的嘴里多多少少地知道了前身的事,至少明白了他们一致说我变了的原因,我的前身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对任何人都冰冷着一张脸,笑,别扯了,那要牵动多少根脸部神经啊,我那前身一定是觉得累得慌,所以,干脆终日不笑,成了名符其实的冰美人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红急匆匆地赶过来,“那家布店的老板来了,说有事要找你。” 柳如烟很是不爽地站起身来,又转过身对着我吩咐道:“朝云你千万不要走,我等会再来听你说那驿站送鱼的事情。” “小姐,好不容易你得了点空闲时间,小鱼伺候你休息一会吧。”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小鱼,这小丫头肯定又有所求了。果不其然,小鱼扭捏了一会,便求我给她一个时辰,她要去春生那里定一点新鲜瓜果。 好吧,好吧,这阳光明媚的日子,有一点风清云淡的柔情也是一件乐事,何不成全了呢? 脱衣欲睡,却听得门外传来乔妈妈的询问:“朝云,睡了吗?有个公子找你。” 我一激灵,立即将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穿好,心里暗喜:莫不是苏公子放不下我在驿站受的那委屈,前来安慰我了。 把门打开,露在我面前的赫赫然竟是韩几,那张脸比芙蓉花还要艳丽,身子比女儿家还要柔软,声音比琴弦声还要悦耳的韩几。 “姐姐……” 他竟还唤我姐姐,真是欠揍。 “姐姐,刚刚我实在是无礼,所以子瞻让我来赔礼道歉。”他的眼波轻旋,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将他整张脸都笼罩在那灰色的温柔里,竟是让人觉得有几分认错的真诚。 我正欲说一声没啥,却听得他又笑起,那笑声里充满了浓郁的嘲讽。 正色之后,他的手竟不管不顾地拂上了我的脸:“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子瞻会如此在乎你的感受,你只是一个春韵楼的姑娘,还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姑娘。”他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大口吞咽了一口后又道:“还是个好色的傻姑娘,你以为你在那溪里假装晕倒想要我将你抱起可以趁机掐我一点油水我会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的,他的牙齿一定很尖锐,咬的我生疼。 “韩几,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我总算明白了,这个韩几可不是来道什么歉的,他就是在宣战的。 “很简单,我要你教我怎么做那道砂锅鱼头。” 有你这样拜师的吗?韩几,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九章:黄老爷临别遇韩几 我要是向春韵楼的那些女人抱怨说韩几是个疯子,她们铁定要说我一定是神智不清了。 到春韵楼来学厨艺的韩几不仅仅貌美如潘安惹得一群老老少少,胖胖瘦瘦的女人们如珠似宝地宠着他,和他说话时那分贝都低上几拍的。谁说女人不好色,女人对男人容颜的认定不比男人差啊。自然,韩几除了那张可人的脸外,还有好几手拿手的功夫,他会不动声色地为春生将瓜果蔬菜抬进厨房,会一文钱都不要送给如烟她们一些小巧可爱的玩意,最重要的是,他会腻在乔妈妈的房间里,为她连续按摩一两个时辰。 反正一句话,整个春韵楼除了我对韩几冷着脸,其他人永远都是脸上涂了蜜心里喝了糖水一般的甜。 不过她们对我的冷脸也习以为常,甚至于觉得我对韩几的态度才是路朝云该有的态度,当着我的面对着韩几说了好几次是韩几让我慢慢回复了正常的模样。 难不成,你们倒是喜欢那冰冷冰冷的路朝去的? 在春韵楼被一帮人嫌弃着,自觉没有出头之日,我便很自觉地自我隔离起来。 苏轼的试期即将到来,韩几说一定要在苏轼赴考的前晚让苏轼喝到他亲手煨的鱼头汤,说那会给苏轼带来无限考运,从此春光灿烂,前途锦绣。 就你那手艺? 我从鼻子里哼着,也懒得去看韩几在厨房里的闹腾,反正总会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守在他身边的,任由他拿着我写好的烹饪秘诀慢慢地自己去领悟那火候和时机了。 小鱼送来一张拜帖,不是别人,是早就被我抛到脑后的黄老爷。 才一两个月不见,黄老爷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他瘦了,脸色也没有从前那么温润,而且他来的时候竟然没带一个仆人,送我的礼物也比从前寒喧了许多。 我朝小鱼使了个眼色,小鱼便懂事地离开了。 “朝云,谢谢你还肯见我。” “黄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关切地问着,为他斟了一杯桂花香茶。 “唉,一言难尽啊。”黄老爷痛快地将那杯茶饮完,看他饮后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畅快地喝茶了。 “家门不幸啊,老家出了大事,我这一个月就忙那事了,可还是没办法解决,现在只得举家搬回老家去了。” 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黄老爷破了产,亡了家呢。只不过是搬回老家,实在没必要如此憔悴地来见我吧。 舒了一口气,刚刚坐定的我,却看到黄老爷老泪纵横,不得不又惊起,拿起手绢递于他拭泪。 “可是,朝云,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我……我舍不得你啊。” 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还可是被吓了一跳。 还没回复心神,又听得他说:“朝云,你陪我去苏州啊,我会让你做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不是吧,这种要求你也提得出来?而且还睁着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看着我? “黄老爷,我……”我能说什么呢,我说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一个老师来对待,我对你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不要说让我随你去苏州,就是你在这京城为我另置上一套大房子来金屋藏娇我都是不愿意的。我要的从来都只是自由,不,现在,还多了一个,我的男神,苏东坡。 “唉,我知道,我没有一幅好的皮相,所以朝云嫌弃我。他们都说春韵楼养了一个小白脸,那样的男人你们才喜欢的吧。” 男人,真的会为色为情而昏了头。说实话,我对黄老爷的感觉一直都还不错,一直都认为他是一个值得去交往的谦谦君子,甚至于觉得和他在一起唱个小曲,吟个小诗,看看风景,喝喝香茶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是他的这两句话,他关于韩几的那个评价彻底地颠覆了我对他的看法,我的眼神里开始透出一丝不耐烦。 黄老爷还在那里继续自怨自艾着,直到我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浓郁的鱼香味扑了过来。 “姐,姐,你快帮我尝尝。” 韩几今天的这一声姐姐特别的好听,我连忙扔下依然唠叨个不停的黄老爷,迎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韩几是糟蹋了多少条鱼了,整个人一股鱼味,他的手中端着一个小碗,素净的碗面衬着那乳白的鱼汤,让人胃口大口。 我端来那碗鱼汤,轻轻闻了一下,那味道的确是进步了许多,虽然还不如我的特制鱼头汤味美,但已足以打倒汴京城一大半的酒栈了。 见黄老爷似也被这香气所引,干脆端着鱼汤走了过去:“黄老爷,朝云也没什么可以为老爷你践行的,就借花献佛,将这碗鱼汤赠你,愿你一路顺风,生意兴隆,家和万事兴,事事顺风,年年有余。” 我想我是把我能想到的吉祥话都报了出来了。 黄老爷倒也不客气,端起鱼头汤就喝了起来,他仰着脖子喝汤的时候,韩几做出了掐脖子的动作,不知道他是想掐我的脖子还是想掐黄老爷的脖子。 “这汤的味道不错,有你朝云的八成功力了。不知道是谁所做。”黄老爷的评价倒很中肯,可是这个八成功力还是将韩力给弄闹了。 “黄老头,你会不会喝汤啊,我这汤,怎么说也是尽得我姐也就是我师傅的真传啊。” 黄老爷这才看到一直呆在门槛处的韩几,他竟是一怔,身子似有所动,却又好像被什么给制止住了,只是那神情再没办法回复到刚刚的自信和随意。 “姐,我再端一碗来给你尝尝,看看这黄老头说的两分功力失在哪里?”韩几说着,已经从黄老爷身边将那青花瓷碗给掠了去,大概也轻哼了一声,我只觉得那黄老爷的身子猛地又是一颤。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住进我们春韵楼的……”我没好意思说出小白脸三个字,事实上,黄老爷现在的脸更是煞白得多。 “噢,噢,是他啊,是他啊。”黄老爷一边好几次的重复着,眼神有些呆滞,苍白的脸上竟有汗水微渗,“朝云,我还要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要赶回苏州了,就此拜别。” 他跨过了门栏,又回转身来,像个父亲一般叮嘱起我来:“朝云,这春韵楼终不是长久可待之地,你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番了。” 第十章:韩几的那点小伎俩 不得不说,我挺佩服韩几的那份韧性的。 几乎让整个春韵楼的人都尝过了他的鱼头汤,每一次还逼着我做上一份,让那些馋嘴的姐儿们比较评论,直到有一天,她们吃不出哪一份是我煮的才喜形于色,乐滋滋地把他的鱼头汤端给我喝:“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煮鱼头汤给子瞻喝了?” 弄了半天,这家伙的目标也是我的男神啊。可是……难道大宋朝就流行BL了? 只觉得皮肤上毛细血管闭塞得厉害,全身上下浮起怪异的瘙痒。 “姐姐,姐姐……”韩几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柔得我不得不好好地擦一擦眼睛,来确定面前的这个面若芙蓉的男子的确是个男子。 “你……你很喜欢……子瞻。”子瞻两个字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能是用力太猛,把这句话挤出来后,整张脸开始烧得厉害。 “有谁不喜欢子瞻呢,姐姐,你不喜欢吗?” 废话,你明明看到我是如何尽心尽力地想要讨得我家男神的欢心的,你还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我的讨好装乖都是没有结果的呢,竟然来一抬反问,混淆视听。 “姐姐,明天就是子瞻要去应试的日子了,今日,我们一起去为子瞻熬煮鱼汤吧,让他能在考场上如鱼得水,一举夺魁。” 虽然我对你的意图很不喜欢,但,我对你的建议却是十分地支持。 苏轼见我和韩几一起出现,每人手下还都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头鱼,眼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十分可惜的是,他的目光已经越过我落在了韩几的身上,那充满了怜惜和疼爱的目光:“你看你,弄个鱼把自己弄得腥腥臭臭,想吃鱼,跟我说一声,我请朝云姑娘为你做啊。” 狠狠地剜了一眼他的背影,真希望那一刻自己的眼神有透视力,能让他能感受到我深藏着的怒火: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的厨娘了? “子瞻,你可不能这么说,朝云姑娘现在可是京城很有名气的厨……神。” 韩几,你牛,你有本事把你想说的那个字给换回来。 韩几哪里顾得上我在这里不出声地叽里咕噜,一双凤眼盯着苏轼,水一般的温柔。 败了,彻底地败了,还败在一个男人的手上,苏曼殊啊苏曼殊,你真是丢脸丢到大宋朝了。 韩几大概觉得腻歪够了,终于肯转过身来招呼我:“姐,我们云厨房啊,这一次还是跟从前一样噢。” 比就比,难不成我还真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了?我可是还有一道绝招没有显给你看的。 驿站的厨房原本很是简陋,我每次来给苏轼做菜时都会带上自己的家,为此,我不知道心疼了我家男神多少回。可这一次,却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厨房像是新装修了一般,锅碗瓢盆先都新崭崭地在发亮,尤其是两个巨大的砂锅,完全就是为了我们今天的比试而准备的。 “工欲善其事嘛。”韩几简单的一句话证实了我的想法,这些都是他准备的。 这个韩几,能让黄老爷这个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的“老”人身体发颤,能让春韵楼那个永远不会吃亏的乔妈妈主动邀请他不用花钱住下来,还能让我的男神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呵护着他,现在,又能将这些普通酒家都不会有的厨房用具搬过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鱼的香味飘了出来,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那锅翻滚的鱼汤,这砂锅鱼头是我们老家的特产,选料就很考究,所以,今天我是撇开了韩几一个人到山下的一条湖里去抓鱼的,那条湖的湖底没有泥沙,全是鹅卵石,这使得鱼没有了那份土腥味。清洗干净的鱼还需要先晒干,用少许的盐以及生姜蒜头黄油进行浸泡,最好能对鱼身进行一点小小的按摩,这样鱼肉就会更加有弹性。不过我这次没有用黄酒,我用的是女儿红,这种酒的香味不是很浓,但很清灵,让人闻之开胃,吃之爽口。煨鱼,煎炸是一道基本功,但最考量厨艺的还是放入紫砂锅小火慢煨时对火候的把握,尤其是在不同的阶段要放下不同的配料。 这些理论,活在现代作为一个医生的苏曼殊早已经熟悉到烂到了肚子里,可从来没有实践过,欧阳锦云总是一边说这些一边就把一份香喷喷的鱼头汤给端出来了。 但现在可不一样,我的前身厨艺竟是那么了得,再加上我记忆里的这些烹饪方法,不去当御厨都觉得有些可惜。 “姐,你的鱼头汤味道好香啊,看来我还是欠了一些功底啊。”韩几倒是挺实在的,立即明白了他和我之间的差距,我还没来得及骄傲一下,又听得韩几软软地对我说:“姐,我的那汤,不知道怎么就是有一股土腥味,你帮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韩几只要求人,那张脸就立即变成一个委屈的洋娃娃,那微微往上翘的唇,那眯起来显得孤苦的眼睛,还有那软绵绵的声调,都让你有一种要为这样的一个人粉身碎骨的冲动。 幸亏韩几不是女人,不然,这大宋哪还有李师师的存在啊。 跑到隔壁,韩几说的没错,这屋里的鱼汤味道是挺香,但这香气里有一种杂质,应该就是那泥土的腥味。 去泥土的腥味其实也是有办法的,比如用盐水浸泡,用生姜腌制,用白酒涂抹鱼身放在冰箱里冷藏一会……但这些都是在鱼没有入锅之前,现在的鱼都要出锅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加重辅料,只是那也会影响鱼汤的口感。 等我终于把那土腥味搞定了,韩几已经笑嘻嘻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俩将各自煨好的鱼汤端到了苏轼面前,浓郁的鱼香味惹得苏轼连连说好。 我和韩几都盯着苏轼。苏轼先尝的是韩几的那一碗,尝完后夸了一句:香气清新,味浓香稠,很有点韩兄弟的豪迈气概。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下我的汤,只轻轻看了一眼,眉头就微皱起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将勺子放进自己的嘴里,微微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浓了:“这一碗应该是朝云姑娘的杰作吧,味道清甜,尤其是浮在这鱼汤上这一抹绿色,不仅使鱼汤有了形之美,更是增添了味之香。韩兄弟,你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啊。” 苏轼说着,哈哈笑了起来:“好了,你们俩也辛苦了,我们一起来痛饮几杯,预祝我明天能得尝所愿。” 韩几没有坐下来,他跑到了我的厨房,拿出了一把用剩了的绿菜:“路朝云,你不知道子瞻是不可以吃香菜的吗?你竟然还在鱼汤里放香菜,你这是想要祸害他明天不能应考啊。” “那是香菜?”苏轼的脸色大变,手已经伸到了嗓子里,做出要将刚喝下的鱼汤抠出的动作。 “苏公子莫慌,朝云哪会不知道苏公子不能吃香菜的。那是很像香菜的另一种草药,我原本还担心自己忘记将它放入鱼汤里来增味呢,谁曾想韩公子竟自作主张帮我放了进去,才使得我这碗汤味道更加香浓啊。” “韩公子,我真是谢谢你啊。” 第十一章: 跟踪柳如烟 回到春韵楼,没忍住和柳如烟说了韩几的事情,她大发支持后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等到晚上饭点时,才看到她慢吞吞地从外面走来。 阳光很烈,就算已经到了酉时,依然觉得很热。柳如烟应该是匆匆忙忙在做着什么事,她的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身子更是娇喘不住,一张脸红成了那莲花池里的红莲花。 “如烟,你过来,你又去那里了?”乔妈妈冷着眼,横声道。 柳如烟双手铰着手帕,不说话,眼睛几乎要把那双粉红的绣花鞋给望穿了。 我用好奇的目光把一起吃饭的几个姐妹都扫了一遍,她们就如被侦察机扫过一般,纷纷低下头,用从没有过的速度将手中的饭吃掉,各自找了理由回房了。 春韵楼和其他红楼不一样之处大约就是这晚餐的大聚餐,几个稍有名望的姑娘们会聚在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聊把自己的一些经历说出来,偶尔也诉诉苦。 这种方式倒挺像现代公司的每月聚会,在让你轻松的氛围里,你就忘记了你是一个兵,是兵就不可以随便吐出自己的委屈。 我在那世的医院也有这种规矩,不过自助餐上大家虽然都在说着笑着,却没有一个人会说出自己的心思。参加了一次后,我便再也没办法承受那一份热情的虚伪,从此成了医院唯一一个次次缺席的医生。 为这件事,苏莎华不知道说过我多少次,劝我要打好和同事尤其是上级的关系,这样才能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姐,我们这个家可都指着你了,你要是没工作了,我可怎么活? 苏莎华说得情真意切,甚至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都能有泪光闪烁。我自然不停地点头,不停地保证,不停地告诉她即使她姐姐的情商为零,但她姐的那一把手术刀却是任何一家医院都会抢的。 苏莎华想了想,便十分放心地继续在网上混她的各种证书,顺带着也把网恋的欧阳锦云带进了我们俩的生活中了。 “如烟,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乔妈妈突然间抬高的嗓门将我从那世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妈妈,你不是说了,只要我们不影响春韵楼的生意,你就会给我们最大的自由的吗?”柳如烟怼回去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能听出来那里面有许多的勇气。 “你……你还以为你那样做对春韵楼没有关系?我告诉你,春韵楼就快要关门了,你一天到晚往外跑,家里的那几个呢也不好好地练功,你们俩看看,看看,春韵楼还有没有客人来啊?”乔妈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拍了拍桌子,老泪纵横。 “怎么没人来了,我们拿到了花魁,春韵楼现在不是客似云来。” “花魁?就你现在的样子,要没有朝云,春韵楼能拿到花魁?我看草魁也轮不到你。” 我想忍住,可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朝云,你也是。黄老爷走了,你现在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了,整天想着怎么讨好那个姓苏叫什么子瞻的家伙,他能给你幸福吗?” 唉,惹祸上身了吧。 我挪了下桌子,想要离席,却被柳如烟拦在了那里:“就是哇,妈妈,你也要公平一点,这几年来,我为春韵楼带来多少恩客啊,朝云呢,朝云到现在还守身如玉呢。” 恨不得从屋顶拔一根木头下来,堵住柳如烟那张血红的大嘴。 “朝云,你从苏州来这里投靠我的时候,我可是有言在先,你卖艺不卖身可以,但不能白吃我春韵楼的饭啊。以前还有一个黄老爷为你打点,现在……” 听这乔妈妈的意思,是要逼着我…… 这下真是惹出大麻烦了。 我的老天,你哪里不好让我穿越,非让我穿越到这春韵楼来干什么呢? “妈妈,我哪里会白吃白住啊?我那里不是还有一些积蓄吗?等会就让小鱼拿来给您,算是我的房租和餐费。” “房租?餐费?”乔妈妈愣着一张脸。 “就是住在这里的钱和吃这里饭的钱。”我一边解释,一边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着随时溜走。眼往四周溜了一遍,哪里还有柳如烟的踪迹,她一定是趁着我被乔妈妈教训快快地溜走了。 在柳如烟的房门堵住了正要往外跑的柳如烟。 “说吧,为什么要出卖我?”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柳如烟的那张脸,否则,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板起脸来,狠下心来去责问她。 “朝云,我哪有?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姐妹了。我们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吗?” 说的可真是好听啊。我真希望我的眼神有杀气,可以穿透她那张漂亮的属于我的那张脸,直击她的灵魂看看她到底有多少的言不由衷。 “好朝云,我的亲亲朝云姐,你先让我出门,我真有急事。等那事情一结束,我立刻帮你向乔妈妈求情,一定让你做这春韵楼最干净最有仙气的姑娘。” 她要是个哑巴就好了,说的话真是让人无法和她那张美丽的脸联系起来,尤其是她一定是咬着牙哼出来的最后两个字。 好吧,先让你出去,正好也来复习一下我的追踪技术。 柳如烟很快地就来到了一间大屋子,屋子前站着几个护院模样的人,看到柳如烟,十分恭敬地向她行礼,但一等柳如烟进去他们便手舞足蹈,嬉笑起来。 不用细听,我也能听出来,他们在嘲讽柳如烟的身份。 算算柳如烟应该不会回头看到我,我从藏身的大树下走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朝那几个护院走去。 “站住,你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是你能进的地方吗?”一个面色黝黑的护院大声喝道,手已经伸出来准备拦我。 我的手也伸了出来,不过,还没等我将手中的那一记下勾拳打出,门内已经传出清雅的声音:“休得无礼,睁开你们的狗眼,你们连路公子都不认识了,他可是小爷我的知心好友。” 韩几,竟是韩几,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高大的门下,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站在他的身旁,在为他轻轻地摇着蒲扇,那女孩子的眼睛一直都看着韩几,仿佛整个世界只有韩几一个人似的。 “哟,这男装的模样还挺俏的吗?”韩几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毫不忌讳的按住了我的腰,“路公子。” 第十二章:迷酒 “蓝铃,跟里面的人说一下,就说我有个好朋友来了,让他们都散了吧。”韩几说得漫不经心,我却听得心惊胆颤。 “对了,让他们都从后门出去。”韩几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脸色微微有些寒。 那叫蓝铃的女孩应了一声,退到一边,离韩几有一米距离后才转过身往院子走去,这规矩,也太大了吧。 “姐,我最亲爱的朝云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不?”韩几俯在我的耳边轻轻吐气,“其实那天就是一个玩笑,苏轼他都原谅我了。” 我的身子往旁缩了一下,谁知那韩几的手一用力,将我整个身子又扳了过去。 蓝铃跑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而那一眼里竟充满了鄙视。 “少爷,他们都走了?” “那个柳如烟呢?”韩几拔弄着我的头发,不时将我躲闪的头别过去。 我真恨自己当初跟着老师学跆拳道时总是三心二意,以至于现在被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牢牢控制着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挣脱。 韩几,他竟不在意我知晓他有着不错的武功。 脑子里迅即地开始找寻苏轼此时的状况,他明天才会得知自己考入了制科的第三等,他现在还没有被委任到凤翔。这时候,就算宋朝的那些贪官真有什么先见之明,也不会提防现在还在埋头苦读的苏轼。 这样说来,这个韩几应该不是来迫害我的男神的,虽然他那天在我的鱼头汤里放下能让苏轼过敏的香菜让我怀疑,让我对他充满警惕之心,但对历史的知晓使我明白,这个韩几,也许真的跟苏轼的仕途毫无关系,至少现在是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立时觉得气息通畅,昂着头直视着韩几的眼睛,他竟被看得有些发愣,哈哈地笑了几声,将按在我腰间的手松开。 “柳如烟刚刚输了很多,在那里发脾气,我让人送她回春韵楼了。”蓝铃的话响起,我的思绪不得不又回到现实中来。 “噢,那她又要发几天脾气了。“韩几的唇角微微扯,笑意袭上,竟有一种让人心笙骤动的感觉。 “少爷是要在醉仙楼摆上一桌吗?”蓝铃又问,眼角斜了一下我。我的目光也正在看她,双目对视,我倒是觉得很是无礼,她却高高地昂着那双眼,眼里的孤傲一点也没散去。 “不用了,我和路公子的关系不同他人,只在兰阁备几道小菜就可。” 韩几说的兰阁应该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大院子,走进来后,才发现这院子不能只用大来形容,苏州园林我去过很多次,但似乎眼前的这个院子比苏州的园林更有气派,而且有着一份独有的雅静……整个院子里除了竹子这一种植物外,什么大树鲜花都没有。虽然都是竹,却是各种不同的笑,以一种别致方位种植在院子里。 石头铺就的小路尽头,是间大屋,大屋的两边分别有两间略小的屋子,屋子都是徽派的建筑,只是比现代的建筑更多一份朴实,屋顶上坐着几只小兽,看造型很有点重檐歇山式的风格。屋檐的正中是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样的屋子,非常人的所能造。做为这屋子的主人,可能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想到黄老爷见到韩几时那拘谨的表情,想到苏轼对韩几那热情的态度,当然,想得最多的是韩几做事的任性随意和意想不到。 “你究竟是谁?” 韩几大约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停在了桌前,继而笑道:“我不就是你的小徒弟韩几吗?难不成你认为我还是什么汪洋大盗,土匪倭寇?” 你要真是这样的人,那倒好办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来,韩几已经将桌上的那一罐女儿红提了起来,“来,尝尝我亲自酿制的女儿红。” 那酒有着一股迷人的清香,比我那个时代的酒要好喝多了。 一杯入肚,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杯子去接了第二杯。 韩几微笑,又为我满上一杯。 既然韩几不愿意告诉他是谁,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未必有什么好处,既然现在有美酒当前,既然那叫蓝铃的丫头又送上来了几味可口的小菜,还去杞人忧天干什么,不如对酒当歌,来一个人生几何。 苏莎华不止一次提醒我不能再醉酒了,但,除了酒,我找不到可以倾吐自己心思的机会。下班后找一个很是热闹的酒吧,叫上几杯酒,静静地喝,那种感觉真的挺好,至少能让我觉得我还存在着。 这些,苏莎华不会懂。她从来不需要为生活里的柴米油盐去烦,她要是没钱用了,只需要开一下口,我就会立即朝她的帐号里打钱进去,不在乎那些钱是我加了多少个夜班换来的。她要是心情不好,大可以去找她那些观音兵陪着她疯狂,自然不知道我心情抑郁到极点时无人可陪的绝望。可是,她还不满足,她不能忍受她差点要甩掉的男人对她的姐姐有一点好脸色,所以,她要用那么一把匕首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一笔勾销。 古人喝酒就是有这样的好,杯子可以尽管地大,大到你完全可以直接拿着桌上的酒罐倾倒进你的口中,完全不在乎那进入嘴里的是酒,还是泪。 “好了,够了。”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又不是那么会喝酒,要是你醉了,我可是要……”韩几的笑坏坏的,扶住了我已经开始摇晃的身子。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我还是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这么多年来我对自己的酒量从来是给予极大的信任的,怎么可能就桌上这一小罐纯米酒就把我给放倒了,一定是这韩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 果然,听到韩几俯下身子,那张漂亮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的呼吸急促,在晕倒在他怀里的一瞬间,看到他的嘴唇蠕动,吐出了两个字来:“迷酒。” 韩几,你这个混蛋,你真是太卑鄙了,你要是敢对我干什么,我苏曼殊就是回到我的那个时代也要把你从历史书里挖出来,让你遗臭万年。 第十三章:韩几变了一个人 头疼,剧烈的疼,无数条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我的脑袋,撕咬着我脑子的每一块肉。叮,咬,吸,还不停地磨搓,生怕他们不能把我给折腾个过一般。 手不知道往哪里按才好,哪里都疼,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就像海潮一般,一浪又一浪地将我的呼吸抑住。 “小姐,你醒了,你总算醒了。”那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小鱼的了。这孩子真不知道跟着我这么久是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动不动就珠泪琏琏的。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知道不,你一直在说胡话,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连忙拉住小鱼的手,急问道。 “你说什么妹妹啊,不是啊,什么莎华不要啊。”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原来酒后真的会吐真言的,还好,只有小鱼一个人听到,更幸运的是,小鱼应该是没有办法把我说的话连起来思考的。 我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四周,并不是春韵楼我的房间。 “这是哪里?” “噢,这是在兰阁,他们的房间真漂亮,是不是小姐?” 的确是漂亮,墙上挂着许多的名画,画竟然还有画框,虽然和现代的那种塑胶封底有差别,却也比一般的挂画更有着一份高贵的气质。左边的墙上竟然打了壁柜,壁柜的最上层摆着的应该是宋朝的定窑,而下面几排就是在我们那经常可见的景德镇青白瓷。不过我还从没见过一件青白瓷的真品如面前的这些精致,色质如玉、碧如湖水;只用眼去看,就觉得心一片澄净。除了瓷器,靠右墙的书架也很惹人注意,那是用竹子做成了,但那书架的造型却那么地…… 对,这个房间的一切,包括那书架,书架旁的茶几,和茶几配对的小坐凳……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我在现代的房间装置相符,除了,没有任何的电器,除了,我那房间里的一切都是赝品。 难道……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我立即掀开被子,想要马上逃离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地方。 门被轻轻地推开,韩几站在门口,蓝铃紧跟在他的身后。 “小鱼,你和我来看看你家小姐的药煎好没有。”蓝铃轻轻说着,眼睛里依然不带有任何的情感。 小鱼迟疑着,见我点头,才不情愿地站起来。 韩几在我的床榻前坐下:“朝云小姐,你觉得我这房间装饰得如何?” “挺漂亮的,不过是不是太过于女性化了。”我说的倒是实情,并没有一点要损韩几的意思。 韩几挑了一个嘴唇,站起身来,从壁橱里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小茶瓶:“这个茶瓶现在只卖几百文钱,不知道一千年后它的身价是几何?” 那时候就是古董了,自然也就价值连城了。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带回我的那个时代啊。 盯着韩几手上的那原装正版绝无可能假冒的古董花瓶,我是真正感觉到了肉疼的滋味。 “这房间我是按一个朋友的喜好来布置的,她最是喜欢那些瓶瓶罐罐,总是要去淘一些假货回来,你知道吗?宋朝已经开始有假货了。”韩几的目光朝着空无的前方直视,似乎他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在和我看不到的某一个人在倾心聊天。 “韩公子,你那朋友真的很懂……美。”看韩几此时的情绪,我觉得夸赞他那好友几句应该是最合适的,可一时没想好,差一点就把艺术两个字给吐了出来。 到时韩几要问我什么叫艺术,我大概就要被逼得露馅了。幸好,我够聪明,及时把那两个了咽了回来再补上一个任何时代都通用的俗字。 “是啊,她自己就是个很美的人,看着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好幸福。” 我开始有些糊涂了,眼前的这个韩几和我认识的那个韩几完全不是一回事啊。那个玩世不恭,喜欢捉弄别人,自高自大,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的韩几怎么就变得如此深情如此怀旧还如此地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产生共情了呢? “小姐,药煨好了。”小鱼进来的真是及时,她手中的那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也一瞬间变成了此时我最想吃上一口的冰激凌,我捧起小鱼端过来的瓷碗,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那药给喝了下去。 真苦,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给。”韩几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块糖莲子,“含在嘴里,药的苦味就会消失了。” 这情景竟有几分熟悉的味道,晕死了,我在想些什么呢? 喝完药,小鱼又被蓝铃拉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正在纠结着还要跟韩几说什么,他却已经站起身来:“听说东坡兄的考试结果出来了,他考了第三等。” 这些我在一千年后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我的男神就要带着他的一家老小去凤翔上任,我还知道那上任的几年里男神会遇到许多的麻烦,所以,我已经决定要偷偷地跟上他。要不是在兰阁喝醉了,我想我现在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夜深人静,春韵楼的人都睡着后留下一封信离去。 “真的吗?放榜的时间不是要等到明天的吗?” “什么明天,你已经醉了整整一天了,苏家早就门庭若市,祝贺的人都把苏家的那个租来的房子给挤塌了。” “什么?”心中的憾意如乌云密布,瞬时间凝聚成暴风雨前的炸雷:“韩几,你这个BT昨天为什么要让我喝酒,还让我喝得那么醉?o,my god,我竟然错过了我的男神第一次心想事成的那光辉一刻,那可是历史性的一刻啊。韩几,你一定是早有预谋,shit。”一口气说出那么话后,自己也呆住了,那些语言,韩几能听得懂吗? 他最好能听得懂,这样才能让我的怒火有地方可以燃烧。 “朝云,你在说什么?”他果然听不懂,我不由地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一切不是我刚刚想的那么恐怖。 “朝云,没关系,若你要去见苏兄,我陪你去,他现在应该才接到指令,三月后出发去凤翔做签判,你知道签判是个什么官吗?就是知府的助理。” 韩几的身子几乎要压了下来,然后我在他深重的呼吸声里听到他说,你知道助理是什么意思的,对不对? 第十四章:赎身 蓝铃将我送回春韵楼后不久,乔妈妈就笑盈盈地跑了进来。 “朝云,大喜啊。” 大喜?我这被灌醉成这个模样,错过了男神的晋升仪式,还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突然间性情大变的BT的韩几给吃豆腐,这种种的种种,乔妈妈,你竟然好意思腆着一张脸来说大喜。 我扯过被子,将自己脖子以下全部盖住,要不是因为今天实在太热,我一定是要把脖子以上也都蒙进被子里,绝对不看已经笑成一朵蔷薇花的乔妈妈,连她呼吸过的空气都不想沾上一沾——天底下最伤人的事难道不是自己已经觉得人生一片昏黑而那人却在你耳朵嘤嘤道,你好幸福吗? “这都是韩公子宠出来的毛病啊,这么热的天,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也不怕生痱子啊。”乔妈妈手上的香气喷了过来,我胃里残存的酒气立即被勾引出来,涌到嗓子眼里,差点就要吐出来。 的确很热,算了,别难为自己了,就听听她有什么大喜的事情吧。 把被子掀开,起床,拎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巴就灌下去,把个乔妈妈看得眼睛发直。 “我说朝云,你这形象也太那什么了吧?要记得,出去了,可不能这样。” 出去……慢着,什么出去? 手中的茶壶还没放下,人已经飞到了乔妈妈面前,那壶嘴上的一滴水,恰巧巧地就滴落在乔妈妈的脖子里。 “你这姑娘,唉。”乔妈妈一边用白手绢擦拭脖子,一边无可奈何地劝道,“出去做了韩公子的小妾,可不能这样随心所欲了。” 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韩公子?哪个韩公子?还能有哪个韩公子?当然是韩几公子啊! “妈妈,你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壶快要掉下时,被乔妈妈给接住了,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我会拿这样的事情跟你开玩笑吗?我知道你们这些姑娘天天想着的就是能有一个好人家把你们接出去过上清白的日子。” 谁说我想出去了?谁说我要跟什么人过什么清白的日子了?我的男神,我的男神还没到可以将我娶回他家的时候呢! “那个韩几是不是疯了?”看了一眼乔妈妈递过来的银票,“一万两,我有这么值钱吗?” 乔妈妈一脸的不高兴,我猜她装出这副不高兴的模样一定动用了全身的力量,一万两在手,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你一个人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多赎身的钱的。我乔妈妈做事很讲道理的,这一万两是你和如烟两个人的。” 头,像被两面大鼓夹击了一般剧烈地疼起来。 韩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把我和柳如烟都带回去做小妾?你有钱你了不起啊你。 “妈妈,韩公子他来了。正在等着如烟和朝云呢。” 韩几,你来得正好,我要找到你问个清楚,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见我把衣袖捞起,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乔妈妈的身子往后退了退,留下一句:“朝云,你快点收拾啊,这间房我已经分给翠镂住了。” 好吧,连后路也给我堵死了,我也只能带着我这个已经恢复自由的身子走到韩几的世界里去了? “真是个怪人,别的姑娘求都求不来,她却如此生气,难道想一辈子做姑娘啊。” “就是哇,我看啊,她就是矫情。要是韩公子肯帮我赎身,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他,把他当玉皇大旁来伺候。” 走道里传来乔妈妈和翠镂的交谈声,对我的这怪异表现充满了浓浓的不知所谓。 你们懂什么啊懂,人家朝云嫁给苏轼时,就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啊。你让我从了良,让我做了韩几的妾室,我还怎么去嫁给我的男神? 眼泪差一点滚了下来,哪还有什么精神收拾,反正也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我本洁来还洁去,那韩几能花五千两为我赎身,自然也不在意我在春韵楼的这些小玩意了,倒不如干净利落地就那样过去,和他来个鱼死网破,让他后悔自己竟然敢为我赎身。 乔妈妈又一次派人来催,说如烟都已经坐上门口的轿子了,说韩几已经要发火了。 火,谁心里还没有那么几点火星,要喷发成烈火就喷发好了。 “你可真够慢的。”韩几板着那张脸时,竟也一点也不难看,甚至于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强势之力,若我是我的那前身,这样的时刻应该会十分地开心吧。 门口停着两顶轿子,小红站在其中一顶的旁边,小鱼扶着我往另一顶走。 “朝云,你来了?”柳如烟掀开轿帘,她的脸上是精致的妆容,笑容使得她脸上放着光芒,她应该是真心快乐的。 还没来得及问如烟点什么,韩几已经一把将我拎了起来,往另一顶轿子上一扔,他自己顺势也坐了上来。 “你……”我想说,你可以去另一顶轿子坐吗?你现在让我浑身都冒着火,我怕我路上会忍不住对你痛下杀手。 “我什么啊我,乖乖地坐好了。不知道吃的什么,还是这么胖,看把我挤的。” 柳如烟多瘦啊,你为何不去和她同挤一轿,真是会自找没趣。 我哼了一声,闭上眼,把手中的包袱紧紧地抱在胸前,那里面装着的全是苏轼写给我的诗词。 轿子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我是在摇晃里已经打了无数个盹,甚至于还把头朝着韩几的肩头靠了好几回,每一次都被惊觉后的自己给无比生气地转了回来,这么无耻的人的肩,头靠上去会会长毒疮啊。 轿子总算是停了下来,韩几掀开轿帘对着一直跟轿的男人耳语了句什么,那男人听了,小步朝前跑去,然后又对着我们的轿夫说道:“把轿子抬到兰阁去。” 兰阁?韩几不是应该把我们带回他家吗?韩府我是没去过,但是听小鱼说,韩府算是这一带最漂亮的宅院了,大得可以住得下整个春韵楼的姐妹。 哈哈,一定是韩几还没向他的父母请示将我和如烟接回韩家做小的事情,他一定是怕父母责怪,听说,韩家和唐代的大诗人韩愈很有渊源,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能允许青楼女子进家门呢,还一进就是两个! 第十五章:兰阁的第一天 “怎么,没有把你这疯狂的举动向双亲请示啊?” 我的话语里有着无限的揶揄,因为心中大快,闭着的眼也睁开来了,等着看韩几那无奈的模样。 谁知道他竟微微一笑,手已经搂上了我的肩,呼吸带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喷进了我的脖颈:“你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慢慢地往上滑去,我只觉得身子像被点了穴位一样,顿时僵硬起来,想要往外挪一挪,狭小的轿里空间哪里能动,只得尽量缩着自己的身子,以求可以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他的手终于落到了我的腰上,但只是轻轻一拍,就收了回去:“更何况你们俩还是那么漂亮的牡丹。如烟可以称得上是妩媚娇柔,而你这一朵野玫瑰就更是泼辣动人的惹得人都想来试一试花香几许了。”他的脸又一次凑了过来,仿佛面前的我果真是一朵花一般,闭上眼,深深地嗅了一下,“真是很香,比你烧的鱼头汤都要香。好吃,真是好吃。” 韩几大笑着的时候,轿子就停了下来,于是乎,他便大笑着跨出轿子,头了不回地走进了兰阁。 我住的那房屋子还是昨天住的那一间,除了架子上的瓷器又有了新的成员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不对,好像在屋角摆了一架琴,看样子应该是一架古琴。 不得不说,这间屋子让我对韩几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好感,这屋子的感觉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 坐下来,试了一下弦音,音色甚好。这样的一把琴要是放在我那个时代,应该可以拍出个五六位数吧。 手按在弦上,便觉得心痒,于是轻轻抚弄那弦,左手下浑沉却有力,右手下,清脆又飘逸,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处在不知道后事会如何的境地里,脑子里飘来管平湖的那一曲《离骚》,信手拔弦,仿佛屈原的灵魂就在这弦声里复活了一般,不由地心头侧然。 “听说你曾经用尽心神唱过一曲《屈原塔》,没想到你弹这曲《离骚》也这样情深意重。” 琴声断,才发现站在门旁的韩几,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 懒得理他,甩手坐到茶几旁的小木桩上。这是一个没有经过多少修饰的木头凳,放在这满是古典气息的屋子里倒是别有一番情致,韩几能想到用大自然的原木来直接做凳子也真是不容易,毕竟在宋朝,很多人还只能席地而坐。 “朝云,你真的很讨厌我,是吗?” 没想到韩几会这么直白,既然人家都这么坦白了,我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痛快地点了点头。 “为了子瞻的那碗鱼汤?”韩几不服气,追问,他那好看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韩几。初见韩几的时候我其实对他蛮有好感的,所以才会故意假装被水呛到了想要他那帅气的身子能抱一抱我,后来,是不是因为韩几在苏轼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苏轼不会爱上我,还是因为他竟然敢拿苏轼的过敏来破坏苏轼对我的好感?更或者是因为他见到我喝醉的样子,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喝醉,却被他看了个满钵,我又如何能够不介意? 见我在那里端着茶杯不作声,韩几也不再说话,转过身,从壁柜那取下悬挂在一旁的一把长剑,拔出剑来。 那把剑闪着寒光,绝对是见血封喉的好剑。我刚刚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一剑,我要是发现了,我一定早就把它摘下来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它藏起来了,这可是可以杀人的武器啊。更何况,我深深地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韩几现在是我的主人,他完全可以把我再次卖给任何人,他就是真的一剑把我给杀了,我相信官府也不会来抓人的。 心几乎要跳出来的时候,听到韩几说:“朝云,有一天,你发现我就是那个伤你最深的人时,你就用这把剑了结了我吧。” 他说着,剑已入鞘,寒光顿失,一切又恢复了夏日黄昏的柔美。 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自己,看着已经疾步走出去的韩几,心里暗笑:我怎么可能用这把剑来了结你。恨从来都是伴随着爱而来的,我不爱你,你又如何能伤到我呢。 小鱼端来了洗漱的水,说韩公子吩咐让我先洗一洗,睡一会,等到了戌时,再一起去大厅里用餐。 不知道兰阁的床是不是有什么魔力,睡了整整一个小时后,我被小鱼给唤醒了。 “小姐,大家都在等你呢。” 小鱼说的大家其实也就两个人——韩几和柳如烟。 桌上的菜却并不比春韵楼围坐了十几个姐妹时少。 见我过来,柳如烟连忙站起身来。 “不用管她,春铃,以后兰阁的晚饭要定时开,不要因为某些人不懂规矩就坏了我们自己的规矩。” 这话很明显是说给我听的,不过我也不生气,谁让我的确是破坏了规矩的那个人呢。 柳如烟已经让小红将她身边的位置挪开,笑盈盈地唤我:“朝云姐姐,你坐这里,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清蒸蛋。” 那蛋蒸得极好,色泽亮黄,上面飘着一层汪汪的油水,看着就让人味口大开,更何况越是走近,越能闻到那股香味。 “蓝铃,告诉朝云小姐她的座位在哪里。”韩几面色微冷,头也不抬,正用汤匙舀着砂锅里的鱼头汤喝。 蓝铃将我带到柳如烟的对面,在韩几的身旁坐了下来。 脸上似乎有一道目光轻扫而过,留下的却是极锐利的一瞥。抬头,韩几依然埋头在喝汤,柳如烟的笑脸也依然那么美丽自然。 那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虽然菜的味道还不错,但坐在桌前的三个人几乎无言,站在身后的三个人更是垂立一旁,连呼吸都控制着,生怕呼吸一重,就会引起不知道会是什么的骚乱。 我倒是有些怀念春韵楼的晚餐,一群姐妹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甚至于还会跑下桌你捏一下我的脸蛋,我拍一下你的屁股,闹得不亦乐乎。 唉,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噢。 第十六章:什么,还要自食其力? 一夜都是恶梦。 似乎回到了十六岁的那年,父亲走了的那一年。 母亲将十三岁的莎华牵到我的面前,神色凝重:“曼殊,你是姐姐,你要照顾好妹妹。” 第二天,母亲就失踪了,留下了一间屋子和父亲欠下的一屁股的债。 我不知道是怎么捱过那段岁月的,只觉得每一天都如昨夜的梦一样,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 雪覆盖了一地,我拉着莎华一点点地往前走,莎华说她冷,我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下来穿上她瘦小的身体上,最后终于还是抱起她,往似乎很遥远的一缕灯光奔去。 这个梦,在穿越之前,几乎天天都在做,雪地会消失,场景会转变,有时候会是一扇扇的窗子,我一个人不停地爬窗,却总没没办法爬出那些屋子。有时候就是一个站台,荒山野岭的站台,我站在那里,等着列车,可是列车轰鸣而至,却总在我跨出步子时飞驰而过。但我从没有梦见过昨天的情景,雪地过后,我拉着莎华的手站在了那惨黄的灯光下,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我转过身来,他在笑,他在轻轻地说:“曼殊,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鱼惊恐地摇着我:“小姐,醒醒,醒醒啊。” 她竟然没穿平时的那套衣服,而是穿着一套简单的女仆装束。 “小鱼,你这是……”我指了指她身上那一套看起来十分土气的裙衫,“这是谁的啊?” “小姐,你快起床吧,我们今天要出去挣银子呢。” 什么,挣钱?什么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妾要出门自己挣钱了? 难道韩几花了一万两后破产了?早知道会破产干嘛还要那么任性地为两个人赎身呢? “蓝铃姐说,这是兰阁的规矩。兰阁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吃白食,都要自食其力,自已养活自己。”小鱼一本正经,“小姐,你的针钱活又不好,不过你放心,小鱼已经会绣花了,可以做些香囊什么的去卖,我们俩不会被赶出去的。” 这小姑娘,真是善良,竟然还安慰起我的。 不过仔细一想,我在这大宋可能真是无用之人。我的西医知识,完全无用武之力,大宋的男大夫都不会给病人动手术,更不要说我这个女人,还是从青楼出来的女人。 小鱼说,韩几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自己去购买需要的原材料,但我们俩从此的伙食费就得自己去交给蓝铃,每人每天一两银了。 抢钱啊,我和小鱼都是吃得很少的那种,两个人加起来也不用一两啊。 和小鱼在大街了走了许久,终于买齐了小鱼要用的针线布料,小鱼算了算,说过几天我们把做好的香囊拿去卖就可以挣到一两银子了。 那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天的费用罢了。 看来,只靠小鱼一个人挣钱,我们俩迟早有一天会被兰阁禁吃的。 可是我又能去做什么呢?我一心一意想要做的事不过是追随着我的男神。都怪这该死的韩几,让我突然间有了如此尴尬的身份,我又如何去追随我的男神,为他付出一切而不悔呢? “小姐,我们的五十两还有二十两了。”小鱼把那钱袋拎了一拎,好像只要一拎一抖,钱袋里的钱就会多出来一样。 “我们,不是还有一百两私房钱的吗?”我突然想起来,为了能跟着我的男神一起去凤翔,我早早地就开始存钱了,存到最后竟然有了一百两之多,便交与小鱼去钱庄换了银票。 “那张银票被韩公子收了。他说那是你嫁到他的嫁妆。” 什么歪理,韩几,你竟卑鄙到如此程度,竟能吞掉我的一百两?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有一百两的啊?” “小姐,你忘记了,那天,我怕你不带小鱼一起过来,去求你,你说你可以用那一百两为我赎身,我想,就是那时被蓝铃姐听到告诉韩公子的吧。” 想想极有可能,这个蓝铃不知道中了韩几什么邪了,对韩几的话是言听计从,就是韩几没有吩咐,只要是对韩几有利的事情她也会做得滴水一漏,让你除了佩服她的忠心外,无语可以来形容你的心情。 “小姐,你要相信我啊。”小鱼一脸的恐慌,“那一百两真的是被韩公子拿走了。小鱼不敢欺瞒。” 我点了点头,坐到了古琴前,手放在弦上,心却乱得不能拔出一个音来。 小鱼很自觉地将那二十两银子放在我的床头,退了出去。 “小鱼……” “小姐,怎么啦?” “如烟和小红他们想到什么事做了吗?” 小鱼的眼神突然蒙上了一层薄雾:“小姐,我回来时遇到小红,她说,韩公子不让她家小姐出去抛头露面,怕那些登徒浪子打她的主意,让她好生在家养着,只要偶尔地为韩公子磨磨墨弹弹曲就行了。” O,shit! "藕榭?”小鱼睁大她那又细细的眼睛,“小姐你要去藕榭吗?我听说,韩公子现在正在藕榭听如烟姑娘弹琴呢。”小鱼说完,又朝四周看了看,把声音压低,悄悄地问我:“小姐,你是不是想去找韩公子讲理去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也许你可以学着如烟姑娘对韩公子温柔一些,也许我们也能像如烟姑娘一样享受特权了。” 温柔,要我苏曼殊对一个破坏我的好事的无耻男人温柔,送我一间兰阁我都不会去做。那个韩几,做事如此不公,一样会遇到一个收拾他的女人的。 “我才不去什么藕榭,我要再去市集转转,看看有什么银子可挣。小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来撑起我们俩的家的。” 这话好生熟悉。对,在母亲离开后,苏莎华就是这样对着我说的。那时候,我逃学去大街上发传单,苏莎华和我的高中老师在一群色迷迷的男人中将我拉了出去,她扑进我的怀里,然后抬起她的泪光闪烁的眼睛,对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来撑起我们俩的家的。” 或许就是因为苏莎华的这句话,我才有勇气半工半读拿到了医学院的学士学位,也才会在苏莎华任性妄为时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依着她,直到,她终于用一把冰冷的匕首将我送到了这个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一千年前。 第十七章:为苏夫人诊病 京城真是热闹啊!要穿衣有布店,要吃饭有客栈,要住宿,豪华酒店,便携式民居都有,要远行,各种轿子立马就到。 他们都把衣食住行给开完了,我还能做什么? 沮丧,无比的沮丧。 我这堂堂心脏科的一把快刀竟然在这一千年前毫无用武之地,看来也只得靠小鱼那一点绣工活了。 “朝……朝云姑娘。”喊声有些犹豫,而且那声音还并不熟悉,也许是叫另一个也叫朝去的女子。 不理他,继续好好地想想,到底可以做什么,至少可以赚到这一天一两的要命的伙食费。 “朝云姑娘。”气喘嘘嘘的声音从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男人那传过来。 定眼一看,有些眼熟,再细想一下,哇,这不是我男神的管家苏通吗? “苏通?怎么会是你?看你这么急,你家公子出什么事了?” 苏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急得我差一点想要把他的嘴掰开,像倒豆子一样地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一杯香茶下肚,苏通也把他肚子里的话全都倒出来了。 苏轼搬回了他在京城的住所,一心一意地研究起凤翔的现况,整天都是皱着个眉头,可见那凤翔是多么积贫积弱之地。 我对凤翔的认识也只限于在《苏轼传》里看到的一丁点,记得上面写道,凤翔离京城有一千多里,地处于宋与西夏的交界之处,西夏肆虐,民不聊生,好不容易战乱结束,却又被沉重的赋税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破败萧条,民心不稳,更有一些趁乱发国难财的人在那里集党营私,这样的现状,也难怪我的男神会忧愁得直皱眉头了。 我突然又想起,历史上苏轼出发去凤翔的日子是十一月份,离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我竟然会相信韩几的话,我真是亏对我自己那苏轼铁粉的名头啊。 该死的韩几,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处处与我责难。 “那你怎么不呆在府上照顾你家公子?”思绪回转,又追问了一下苏通。 “唉,说来公子也是挺衰的,马上就要出发了,夫人却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并无病痛,却整天无力,而且一点一点瘦了下来。我这不是到处找大夫为她诊治吗?” 看病?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听苏通这样一说,苏夫人的症状很像糖尿病前奏,但苏夫人年纪应该还小,应该不太会,那就有可能是肝炎,肺结核之类的功能代谢失调的病症。自然,这些,宋朝的大夫是不会懂的,他们也没有能诊断出这些疾病的机器啊。 可是,我也没有啊。 先不去管什么医疗器材了,这可是一个无限接近我的男神的好机会,怎么也不能放弃。 “苏通,我小时候也曾学过一些医术,要不,我跟你去看看你家夫人?” “你……”苏通的眼神里,话语里,甚至连呼吸中都充满着不信任,但他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这大街上的医生我也请了个遍了,就差没去求皇上派个御医来了。” 苏府和我现在住的兰阁比起来就有些寒酸了,不过,看着苏府这两个大字,我的心却是暖阳般舒畅,我的男神正在那里迎接着我呢。 苏轼见到我,眼里闪过一道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问清了苏通后,他引我去夫人王弗的内间。 “朝云姑娘,你真的懂医术?”快到王弗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带着疑虑问我。 我可是堂堂医学院毕业的,虽然后来主攻的是心脏科,但一般的疾病我还是可以诊断出来的吧,当然,如果有我们医院那些先进的仪器那就更好了。 见我面有愠色,苏轼不再说话,但他的那一声低叹我还是听到了,看来苏轼对妻子的关爱倒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写出那篇名传天下的悼亡诗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容娇好,一双眼睛虽称不上灵动,却也是闪着青春的光芒,见到苏轼,小姑娘施了一个礼,轻唤道:“姐夫,堂姐正在等你呢。” 她竟然就是王闰之,那个终将陪伴着苏轼度过一次又一次仕途艰辛的女子。 我盯着她看,眼里全是羡慕,甚至于还有一丝丝的嫉妒,为她不久后开挂般的人生。 “这位姑娘是……”大概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王闰之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询问道。 “噢,这是朝云姑娘,她是……”苏轼竟不好意思说出我的身份,他应该还不知道韩几已经为我赎身,但他对此时的欲言又止却让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疼起来,他竟还是在意,在意我那青楼出身的身份。 “王姑娘,我是来给你堂姐看病的。” “噢,是大夫啊,快请进来。” 王弗半躺在床上,见苏轼进来,竟挣扎着朝苏轼行了一个礼,这女子所受的教育果真了得,不愧为家学渊博,礼义到位。 “朝云姑娘,辛苦你了。”苏轼说着,命小丫鬟端来小凳,让我坐下为王弗把脉。 王弗的脉象倒也还平稳,我又细看了她身个的皮肤,白皙如玉,没一点肝病肺病的症状。 正在思量着这王弗究竟是什么病时,听得外面的有人喊:“夫人,公子又在哭了。” 王弗的脸上拂过一丝惊恐的表情,王润之大约也是看到了,连忙走过去,拍了拍她堂姐的后背:“堂姐,我去看看迈儿。” 王弗的脸色渐渐好转过来,却轻轻地咳了几声。 我的脑海里灵光一闪,转身问苏轼:“小公子多大了?” “才刚满周岁,你问起犬儿,我才想起,弗儿自从产下迈儿后就一直精神不好。”苏轼看着王弗,眼里有着愧疚。 那么,王弗应该是严重的产后抑郁症了。 “没事的,夫人只是有些血气不通,我开几方药给她调理一下就好了。” 但是,我能开什么药呢?我会开的那些药全是西药,我哪里知道这产后抑郁可以用些什么草药啊。 “好的,苏通,快拿纸笔来,让朝云姑娘写下药方。” “我这药可不是普通药房里有的药,这样吧,我自己去亲自配制,酉时送药来给夫人服用。” 第十八章:产后抑郁症? 西药我是不可能找得到了,中药,就算我知道有哪些可以来调理身体,疗效也不明显,更何况,苏夫人马上就要随着苏轼去上任了,这一路带着个药罐子可不是个好主意。 街上依然很热闹,卖菜的,卖水果的,卖首饰的,卖小吃的应有尽有,我却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为苏夫人准备酉时就能备好的药。 突然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就接触过一个产后抑郁的病人,她好像跟我说,她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把她的病给冶好了,除了家人的支持外,那一年里,她吃了无数条的深海鱼。 不错,深海鱼含有丰富的鱼油和脂肪酸,与常用的抗抑郁药有类似的作用。那段时间,欧阳锦云不就天天为我准备深海鱼吗?也就是那些鱼,让我的心情明媚了许多,但也就是那段时间的陪伴,让欧阳锦云误会了我对他的依赖,从而引起了莎华的嫉妒……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那个时代去了?也不知道莎华在那个时代怎么样了?摸了摸头上那张苏莎华的脸,我真的开始思念起我这唯一的亲人。 “朝云小姐。”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呼唤,扭过头,看到王闰之正朝我奔过来。 “堂姐夫让我的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也好,正好问一问王弗的情况,万一她不是抑郁成疾呢? “闰之小姐,你姐姐好像不太喜欢小公子?” 王闰之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姐姐生下迈儿时受了一些罪,然后身子就一直亏着,吃不下,睡不香。迈儿小时候很爱哭,姐姐听了他的哭声有时会有些烦燥,但后来好多了。” “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突然间如此消瘦呢?”我发现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果然,王闰之投给我一个疑惑的眼神,那眼神里开始有了些许的不信任。 “堂姐本来还蛮好的,以为姐夫会留在京城当个官,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谁知道姐夫刚刚收到了朝廷的指令,说可能要让姐夫去一个叫凤翔的地方当官,那地方,堂姐找人询问过,条件十分恶劣,堂姐可能是忧心姐夫去了那里日子难过吧,这不,就忧心成疾了。” 果然,这王弗的一切病痛都是来自于对苏轼的担忧。 苏轼的三个妻子,历史上对王弗的介绍是最少的,可能是因为他陪伴苏轼的那些时光,苏轼还没有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一颗璀璨的明星。要不是那一首《江城子》,可能大家都会忘记苏轼的这个才智全双的妻子了。 “你堂姐很爱你姐夫吗?” “那当然,姐夫就是堂姐的天!” “那你呢?”脱口而出后,立即想把话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王闰之的脸霎时通红,低下头使劲地扯着她的手绢,那手绢要是知道是我的一句话让它遭受如此的折腾,会不会在夜里跑到我的梦中来把我痛骂一顿: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的确,人家才十五岁而已,哪里知道什么情啊爱的啊,她现在对苏轼的情感充其量就是一份敬佩,一份依赖罢了。 等等,会不会就是因为我这一问,让小姑娘的心里从此有一个苏轼,也从此拉开了她用一生来陪伴苏轼的生命之旅? “堂姐夫才华出众,谁不喜欢呢?”王闰之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不用问也能听得出她的心意了。唉,苏曼殊啊苏曼殊,你干嘛好好地要帮自己又多立一个情敌呢? “是啊,是啊,你堂姐夫的确是个人才,而且会是一个青名永载的人才,千年难遇,万年难求的人才,所以……” 停下那些颁奖词般的话语后,发现王闰之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她真是傻得可爱。 “我们去市场看看有没有深海鱼买吧,你堂姐最近需要吃深海鱼来补身子。” 王闰之这才开颜起来,把我手上的竹篮拿了过去,一蹦一跳地在前面领路,往卖鱼的市场走去。 竟在卖鱼那里看到了蓝铃,她应该也看到了我,但她竟没有任何的反应,我看到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尾上好的马鲛鱼,心中不由一动。 蓝铃提着马鲛鱼上下左右地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把鱼放进了水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离开了。 “蓝姑娘,你这不行啊……”鱼老板在后面喊着,满脸的焦虑。 “怎么啦,那丫头欺负你了?”我已经跃到了鱼老板的面前,满脸的关切。 “哪倒没有,再说了,被兰阁的人欺负了也就只有欺负了。听说那兰阁的主人后台硬着呢,皇亲国戚都得让他三分,我们这些小民,哪敢有什么微言。” 韩几竟有如此大权势,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你在这里叫什么,好像那蓝铃姑娘买了你的鱼没付银子一样。” “她要是买了就好了。半个时辰前,有个中间人跟我说,兰阁的蓝姑娘要几十条深海鱼,我特意去收了这些鱼回来,谁曾想,蓝姑娘只说了句我这鱼会有人买的,就走了。这鱼求的是一个新鲜啊,这深海鱼又不是平常人家能吃得起的,要是没有人来买,我今天这生意可就要砸了。”鱼老板越说越伤心,竟用袖子去抹起眼睛来。 我实在是害怕他继续说下去会说他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人生是多么地无助,生活是多么地绝望,又见那马鲛鱼的确新鲜的很,摸了摸身上的二十两银子,狠了狠心。 鱼是买回来了,去哪里烹饪呢? 还是王闰之明晓事理,看我面有难色,主动说还是回苏府吧,这样她堂姐吃起来也新鲜。 不错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呵呵。 又让王闰之去买了一些胡萝卜,香蕉,空心菜,红豆等一并带回苏府去。 苏轼听说我又回来了,从他的书房里走了出来,见我大袋小袋地提着各式果蔬,拉过王闰之悄声问:“怎么买这么多菜,你带的银子够不够?” “都是朝云小姐买的,我还没和她算帐呢。”王闰之慌道,“朝云小姐,我马上就拿银子给我。” “不用了,这点小钱我还能拿得出来,就算我初次来访带的见面礼吧。” 苏曼殊啊苏曼殊,你说你来一次大宋,怎么也学会了打肿脸充胖子呢。回去后小鱼跟你要银子付兰阁的花费,你拿什么给她噢。 第十九章: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回兰阁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和韩几摊牌。 刚刚王弗吃鱼时苏轼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王闰之更是不停地感谢着我,说她堂姐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东西了,还泪盈盈地要跟我学会这一套食疗的方法。 所以,我不可以放下这三个人对我的期待,不可以让他们重新感觉到绝望,要知道产后抑郁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是很严重的,患者会自杀,到时,我的男神一定要伤心欲绝了。 离他们去凤翔上任的时间还有两个月,我就先向韩几请两个月的假,等他们走了,再加班加点地出去挣生活费,也不为过啊,对不?当然,如果韩几再仁慈一些,借我点资金,能让我寻找到更多的方法制一些更方便随身携带的药丸让王弗带着,我会感激不尽的。 正在那想着,兰阁就到了,韩几像尊大佛一样站在兰阁的门前,他的身边垂手低头的正是我的贴身丫鬟小鱼。 “说吧,这一整天了,你去哪了?”韩几那张冰冰冷的脸就像雕塑一般,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肌肉在动,看来也不是很生气吧。 “我在找活做。”这话一点也没错,我这一天,真是做了太多的活了,只是没挣到一文钱,还把身上仅有的二十两给赔进去了。 “噢?那挣到银子没?小鱼说,你们俩今晚的饭钱都在你那里呢!” 小鱼刚想过来扶我,却被韩几用目光给刹车刹住了:“小鱼,你现在和你们家小姐的地位是同等的,不要惯着她。” 韩几,你这就有些过份了好不?怎么说你当初为我赎身时也是有要让我做你韩家妻妾的意思啊,难不成你还想把小鱼也收了。 朝小鱼呶了呶嘴,示意我自己还能走得动。 韩几的身子挪了挪,堵住了我:“听说,你的钱都给了一个卖鱼的,你找的活就是开一家鱼铺对吧。” 韩几,你跟踪我?实在是太过份了。 左手在腰侧做出一个下勾拳的准备动作,就是不敢往上扬,我可是太清楚,就我那在兴趣班学三脚猫功夫,还没出招,就会被韩几扭断胳膊的。 “我是买了鱼了,我还做了鱼了呢。那些银子都买鱼买掉了。小鱼,对不起,小鱼,我把银子用完了。” “小姐……没事的,小姐,我的一件绣品快绣好了,等会我就拿到卖。” 这个善良的孩子,我真应该收到苏轼给我的银子。 “小鱼,你先去吃饭,你家小姐,应该也不想吃兰阁的晚饭了,她吃鱼也吃饱了。” 谁吃鱼了,我连鱼汤都没喝好不好,那些鱼,我全都让王闰之淹好放在苏家的院子里晾晒着了。再说了,今天早上,小鱼不是已经把今天的银两给了蓝铃了吗?凭什么不让我吃晚饭? 心中不服,口中却不敢说,偷眼看韩几,他的声音虽然冰冷,但脸色却明显地和缓了一些,尤其是听到我的肚子咕噜一声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嘴角肌肉扯动了一下,应该是想笑,却控制好了他自己没笑出来。 “韩公子,我现在很饿,什么事情都等我吃完晚饭再说好吗?”声音要尽量的温柔一些,表情要尽量柔软一些,最好还要表现出一副饿得走不动路的模样。 “饿?饿就对了。你跟我来,带你去一个一定让你很饱的地方。” 我不去,我干嘛要去,其他人都在吃大鱼大肉,我干嘛要跟你去一个不知道会有什么果子吃的地方。我要吃晚饭,我要吃得饱饱的,然后去想一个办法怎么把那些深海鱼做成鱼丸子。 几乎是被韩几拎到了一间屋子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鱼腥味。 睁大眼睛,看到屋子里竟然放着好几条又大又新鲜的海鱼,罗菲,马鲛,黄鱼、金枪鱼、鳕鱼、三文鱼……我竟叫不上名字来。 “那里,是我能找到的所有深海鱼,你这么喜欢做鱼,还躲到人家家里去做鱼,我就让你做个够。”韩几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却想扑过去,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使劲地咬上一口,他真是太可爱了,他对我的责骂都是装的吧。 但是,慢着,这韩几费尽心机让人跟踪我,又能急我所急,究竟是什么用意?他想要我感觉我欠他人情,以后可以对他千依百顺?他这是在收买我,然后在我对他来个彻底改观后把真面目一下子揭露出来? 拜托,苏曼殊,你在这里虽然只有十七八岁的身体,可是你的灵魂是成年人的了啊,而且还是一个历经了人生风雨看透了生死的成年医生的灵魂,怎么就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呢? 一只手轻轻地按上了我的头,极温柔地在我的头发上拂过,该死,我竟有一丝微微的颤栗,连忙闪到了一旁。 “这是我为你找到的活。你既然这么喜欢做鱼,听说还想试验一下把鱼肉做成鱼肉丸子,就在这里做个够吧。”韩几说着,毫不顾及我那快要感动到哭的表情,摔手而去。 小鱼是在我饿得快晕到的时候送饭过来的,她说,韩公子对蓝铃姐姐说了,说小姐你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让我在家里好好地伺候着你,我们俩的谋生计划过段时间再实施。 这个韩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惩罚我。 才不管他呢,在等着小鱼送饭的时候,我已经将篮子里的鱼一样样清理干净,再一种种地按他们的营养成份分了类,就等着把他们的肉割下来做成肉丸,再想个办法把它们新鲜保存起来。 真不知道这鱼丸在没有真空包装,没有冷冻处理的情况下能保持多少天的新鲜,够不够苏轼带到凤翔去呢! 据说,韩几在我想着办法保存鱼丸的新鲜度时又出现了几次,不过他没让我看到他。每天送来的鱼在选取了最好部位做了鱼丸后,其他的都送到了兰阁的厨房,把柳如烟他们吃得都腻味了,朝着韩几都撒了好几次娇,说不如在兰阁的门前设一些慈善餐,把那些他们现在看着就生厌的鱼分给那些无饭可吃的乞丐们。 不是挺好的吗?要知道这可是深海鱼,那些可怜的人们吃了一餐所得到的营养可以让他们支撑好几天呢。 小鱼对我如此的反应很是不解,她气鼓鼓地嚷道:“可是小姐,你知道吗?蓝铃姐说,你这些日子花的买鱼钱都帮你记着了,等你的鱼丸实验成功了,让你卖鱼丸来还呢!” 噢,上帝,那我要还到什么时候噢。 第二十章:明天,你就要当老板娘了 上午跑到苏府为王弗准备当天的营养餐,和她聊天,让她对苏轼的未来不要有任何的疑虑。王弗对我偶尔地透露出的苏轼的仕途很是奇怪,幸亏我够机警,说这都是根据朝廷现在对苏轼的重视程度推测的。王弗虽然还是不相信,但她依然被那些越来越光飘的官名给吸引着,心情也是好了许多,心情一好,身体也就好了许多。 鱼丸的配料什么都没问题了,现在就缺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罐子。为了让苏轼他们可以带上更多的足可以撑到凤翔的鱼丸,下午我就呆在韩几为我备的那个房间里研究鱼丸如何才能保存的更久,偶尔出去,也是去物色储藏罐子,存物瓶子。 日子倒过得很是舒畅。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动物了,非得有点事来做做,来折腾折腾自己,才会觉得舒心。 在医院上班时,整天想着要是能有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假期就好了。可是在春韵楼呆着的那些日子,尤其是还没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厨神时的日子,窝在房间里,和小鱼一起长吁短叹才知道没事可做的日子真的难熬。 小鱼说是来帮我打下手,其实基本就是为我和韩几做联络员。她会告诉我韩公子说这次的鱼丸似乎有些松散,韩公子说你可能加了太多的盐了,韩公子说他找到了一种瓶子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真空包装,韩公子说…… 韩公子说这韩公子说那地说个不停后,又无限憧憬地嚷嚷着:小姐,你说韩公子是不是特别关心我们啊?小姐,你说韩公子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啊?小姐,你说韩公子是不是爱上你了? 小鱼,你给我闭上嘴,不然我把你也变成我这里的死鱼。 其实小鱼每次像个痴情女子一样问我那些问题时,我的心都会被轻轻拔动一下,但是我想的更多的是,韩几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等着我自动钻进他设好的圈套。 终于找到了一种密封小罐,把它的瓶盖按现代的密码封罐加工了一下,将煮熟的鱼丸放在那里几天后,再次取出来味道依然是原来的那个味,甚至于还更鲜美了一些。 王弗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身子也比从前壮实了许多,她从那瓶子里取出一粒鱼丸吃后,脸上立即就露出笑来。 “怎么样,苏夫人?”虽然我对自己这次的鱼丸很有信心,但王弗对我的肯定也很重要。王弗竟没有回答,而是拣了一颗出来,送到了苏轼的嘴里。 “味道还真不错,是今天刚捕的鱼吗?有一股新鲜海鱼的独有鲜味。” 三个女人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苏大人,这鱼丸我放在瓶子里有两天了。” “啊,竟有如此好的密封效果,看这瓶也没用什么蜡来封口啊。” “他最主要的一点是这种玻璃,你看到没有?”我拿起瓶子,指着我的得意创造给苏轼看,“这玻璃有两层,内层的空气其实已经被抽空,使得这里的环境就是一个真空环境。” 苏轼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我又指了指那瓶盖子,“你看到这里有一个内圈吗?这个圈子的作用就是在盖起这盖子的时候就压缩瓶子里的空气,同时保证外面的空气不会再进入这个瓶子。这样瓶子里就形成了一个真空环境,使得物体不容易被腐蚀也不容易变味。” “噢,朝云姑娘真是见多识广。”苏轼应该还是似懂非懂,可是他就是很自然地说出了让我心花怒放的赞美。 “有了这种瓶子,你们去凤翔的路上也能吃到新鲜的鱼肉丸子了,夫人的身体也就会慢慢地好起来了。”我说着说着,感觉眼中一阵酸涩,差点就落下泪来。扭过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立即告辞回去。 再被苏轼夸上几句,然后再想想和苏轼的离别在即,我非得难受得哭出来不可。 唉,韩几要是能让我跟着苏轼去凤翔就好了。 心里想着韩几,竟在大街上看到了韩几,他正陪着柳如烟在逛街,他的一只手搂着柳如烟的腰,头靠在柳如烟的耳边,不知道和柳如烟说了些什么,柳如烟开心地笑起来。 哼,我在这里忙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GNN却在大街上秀恩爱,还要不要给别人一点活路啊。 可是苏曼殊,韩几为柳如烟赎身不就是为了一亲她的香泽吗?难不成,你以为他会像对待你一样地对待着柳如烟? 那么,韩几,你又是为什么为我赎身的呢?为了多一个能帮你挣点打工钱的奴仆,我想我就是干一辈子也是挣不回你花的那五千两吧。 脚步竟然放慢了许多,甚至于有些无力,刚刚苏轼称赞我时让我心里浮起的兴奋感不知道逃去哪里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兰阁,小鱼一脸灿烂地等在我的房里。 “小姐,小姐,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的鱼丸全卖完了!” 什么,你们把我的鱼丸给卖掉了,那可是我要留给苏轼带在路上备用的鱼丸啊。 脚下顿时生风,冲进我的制造厂,哪里还有鱼丸,连鱼都没有一条了,那屋子干净的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洗鱼杀鱼做鱼丸一样。 眼泪立即滚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果然如此,这个韩几,根本不是为要帮我什么忙,他就是看中了我的这些储存罐,我的那些新鲜美味的鱼肉丸子。 “小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小鱼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过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扭过头,朝着小鱼无助地凝望,那凄绝的眼神吓得小鱼往后缩了几下,又鼓足勇气走到我的面前:“怎么了小姐?” “小鱼,我答应了苏大人还要为他们准备几十瓶鱼肉丸子,让我去哪里弄那些丸子啊。这该死的韩几,为什么要把我的鱼肉丸子全卖了,还把我的工具全扔了。” 骂似乎并不解气,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挥动起拳头,仿佛韩几就在这房间里一般。一套拳耍下来后,累得气喘吁吁,心情却好了许多。 小鱼的嘴巴一直张得老大老大,等我停住身形,她哆哆嗦嗦地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套武功,真的……真的好厉害。” 还好吧,我这跆拳道黑带虽然拿来时有些不光彩,但吓唬吓唬你这小姑娘的技术还是有的。 “厉害吧,想不想学?我教你。” “小姐,你没有空教我的,因为,韩公子为你开了一家店。你明天就要到店里去当老板娘了。” 啊!啊?啊…… 第二十一章:翡翠楼的路老板 我不懂,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神不安,就为了韩几和柳如烟到点了还没回来吃饭? “蓝铃,把饭菜都撤了吧。” “可是,朝云小姐,公子和如烟小姐还没回来呢?” “这不是你们公子自己定的规矩吗?误过了兰阁的用餐时间,就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但是……” “好吧,你不撤我来撤,小鱼,把这鱼汤端走,还有这一碗鱼肉丸子,这盘麻婆豆腐,全都端走。” 我是怎么了,干嘛这么声嘶力竭的,惹得小鱼红着个眼胆怯怯的看着我,而蓝铃的眼神却始终冷漠着。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生气韩几明明有一件很重要的让我很开心的好事要告诉我,却还故意呆在外面不回来,呆就呆了,竟然还把柳如烟带着。他和柳如烟的那亲热的样子,一定是找了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去寻找山盟海誓了。 韩几,你这BAD EGG,你这混蛋,你这该挨千刀杀的恶男人,不知道让人等待是件最残忍的事情吗?何况还是让我等那么好的一个消息。 “蓝铃,就按朝云小姐说的,把饭菜都撤掉吧。朝云小姐,你说的很对,兰阁的规矩对谁都是一样的,谁都要遵守。”韩几一定是在我的气得捧着他座位上的鱼汤往肚子里灌时出现的,他的眼睛看着我,眼角带着一点笑,一点痞子一般的笑,那笑里有一种让我心慌,又让我激动的东西,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姐姐,我和公子已经在外面用过餐了。辛苦你还在这里等我们。”柳如烟,你给我哪里凉快哪里去,我不需要你此时来一点假惺惺。 谁知那柳如烟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了我的面前,抬起她的那玉脂般柔软无骨的手臂,那手臂上套着的是一个翠绿翠绿的翡翠手镯。 我咽了一下口水,听到小鱼不争气地喊了一声:“哇,好漂亮啊。” 有什么漂亮的,说不定哪天走路不小心就把手镯给摔得稀巴烂了。 苏曼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这样的话语都能在你的心里滋生出来了。 “公子说,他要一视同仁,对谁也不偏心。”柳如烟竟然用她的那只手来拉我的衣服,还大有要给我一个拥抱的意思,我连忙往后一移,拉过小鱼:“小鱼,你把这镯子的样式记住,你要是喜欢,等你家小姐我有钱了,买给你。” 柳如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笑声还真是有点刺耳,我很想用手去捂住她的嘴,但韩几就站在她的身边,我的手还没到柳如烟的面前应该就会被韩几给扭断了。 “姐姐,你也许真的会有钱的呢,你知道不,今天我和公子一起去街上给你物色了一家店,给你卖鱼丸。公子还让人在上面挂好了牌匾,名字特别好听,叫翡翠楼。”柳如烟像吃了兴奋剂一般笑个不停了,说起话来都含含糊糊的,“公子说,你可以靠卖鱼丸的钱把他的五千两还掉的。然后他就可以不用再管你这个负累了。是不是,公子?” 什么,我是负累?我求你为我赎身了吗?我求你带我来这兰阁了吗?我求你给我一个房间让我研究我的鱼丸子了吗?我求你给我开店了吗?我竟然成了一个负累,还是你要快一点扔掉的负累。 韩几,你这是在找不痛快啊。 牙咬得真响,拳头也捏得真紧,脸自然也涨得真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只能骗骗小鱼这样的小姑娘了,对付深藏不露的韩几?呵呵! 更何况,韩几此时对着我正暖暖的笑着,他的那双眼睛,那双比夜晚的星星还要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的嘴唇,那比女孩子还要薄还要红润的嘴唇轻轻地翕动,真的让人有想要冲上去咬一口的感觉。 “什么店?为什么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去开店?”坐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还是要把那店的事情给落实了才好,我还得为我的男神准备鱼肉丸呢,你们俩的事情,我还是眼不见为净好了。 “你不想开店吗?”韩几竟也在我的身边坐下,他的手轻轻一挥,蓝铃自觉地往后退了出去,见柳如烟和小红小鱼还站在那里不动,蓝铃轻轻咳了一声,拉着柳如烟就往外走。 “公子……”柳如烟尖叫着,一定还有什么所求没有说出来。 “你不想开店?”韩几干脆坐到了我的凳子上,我想要闪开,却被韩几一下拉住了,只得站起身来,努力保持着和韩几的距离。 “我自然是想自力更生的,也得还你老人家为我付的赎金不是?”身子虽然还在发颤,声音却已经被控制得挺好的了,还不忘调侃他一下。 “其实,你可以不开店挣钱的,可以用其他方式还的。”韩几说着,把他那如青葱一般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一滑。 “打住,本小姐还没打算用其他方法来还欠下的钱的呢。”嫌恶之心顿起,也不去想面前的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一下子握住了他继续往下移的手指,“我们那里有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你的五千两不是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韩几将我的手一甩,人已经离了我有一尺:“好的,我就期待着你快一点用钱来解决我这个大麻烦了噢。”他往前走了几步,忽又转过头来,对着我温柔一笑:“翡翠楼的钥匙。” 一道银光飞了过来,正落在我的脚边。蹲下来将钥匙捡起时,才发现我的心竟然在那里跳个不停。 真是没用啊,苏曼殊,你真是缺乏运动,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下蹲动作,就让你气喘吁吁了,从明天开始,你要天天快走一万步,不然,怎么陪你的男神去凤翔战斗啊。 手里的两把银色的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灵悦耳的声音,真是好听。 我的老天,我真的真的在这个大宋朝开起店来了,从明天开始,他们都要叫我路老板了。 翡翠楼的路老板,这称呼真好听。 第二十二章:生意不是一般般地好 我原以为韩几就是给我一个小小的店面,让我揉几个鱼丸玩玩。谁曾想翡翠楼真是一座楼,还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 很明显,这楼的地段也是十分地好,就在街的正中心,四通八达的道路,意味着就有四面八方的来客。 这样一个酒楼,要放在苏州城,那我岂不是…… 馋得直咽口水,把面前的翡翠楼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后,直冲进了楼内。 韩几果真是大手笔,这装修不比我那土豪同事的别墅差啊。 在大楼里东奔奔西跑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要来这里当老板的。 “小姐……”小鱼急喊道。 “嗯,我的手摸着那红木楼梯的扶栏,看着楼上走廊一盆盆陶罐里的绿植,头都没往后转。这里,实在太像一个景区了,一个古色古香充满着宋代气息的古典园林中的一隅,韩几,应该也是苏杭人士吧。 不对,我的男神明明说韩几是他的老乡,不错,细看这楼的布置,的确少了点江南园子的细腻清雅,反而多了一点与自然相融的古朴恬淡,倒是有几分四川特色。 “小姐……”小鱼的喊声已经飘到了耳边,我这才从惊喜里醒转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白了这幢楼并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而是韩几租给我让我来挣钱还债的工具罢了。 韩几说,路朝云,你可别忘记了每个月的十八号要付我翡翠楼的租金。 付就付呗,谁怕谁啊,我要是付不起,了不起你再把我送回到春韵楼去。 “路老板这是有点乐不可支啊,怎么了,只要站在这里就客似云来了?”一听这么充满嘲讽气息的声音就知道是韩几来了。 转身,挺胸,昂首,把刚刚还笑得合不扰嘴的脸板起来,再将目光一点点变冷,看向他:“韩公子是要来做我的第一个客人吗?” “哈哈,正有此意,不过,我今天午时要请的可不是普通的客人,而是……”他的身子已经飘到了我身边,咬着我的耳朵轻道:“是你口中一再提起的那什么男神噢。” 啊!他竟然要在翡翠楼请苏轼,他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再说了,我这里能摆出一桌酒席吗?虽然我已经看到后院有厨房,厨房的一切用具也都齐全,可是这楼里除了他这位大主顾外,就只有和我小鱼了,我们俩四只手怎么能做出一桌美食来? 唉。 韩几将他手中的扇子打开,又收起的瞬间已经连续唉了好几声,大有眼前的我是头笨牛的意思。 我才不管他的那些入戏至极的表情呢,他要是请的是别人,我也不会去烦,他请的可是我的男神,也许我的男神还会带来他的妻子,他的未来妻子,我不能够在他们面前丢脸,这个脸,我苏曼殊丢不起。 从韩几身边跃过,往厨房奔去,我要用一已之力做出一桌让我的男神对我刮目相看的大餐,然后拜倒在我的厨神裙下。 从古到今,不都在说,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得留住男人的胃吗? 韩几竟跟着我来到了厨房,依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笑什么,你可不可以帮我去街上买点菜啊。苏公子他喜欢吃鱼,对了,他还喜欢吃肉,吃豆腐……” “你觉得我会去帮你买菜不?”韩几依然笑着,笑得很是诡异。 我正想跑过去狠狠喘他一脚,却听到小鱼大叫着:“小姐,小姐,菜,菜都买回来了。” 果然,后院的门被推开,两个大汉各挑着一担菜朝我走来,那里有鱼,有肉,有菜…… “你们……” “傻子,他们俩是你翡翠楼的帮工,以后都归你使唤。”韩几竟又敲了一下我的头,他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头就算是在开明了的现代也不允许男人乱摸的吗? “你们的叶师傅呢?”韩几已经忘记了刚刚敲我脑袋的事情,对着两个男人正色道,“怎么到现在了还不来开工?” “叶师傅他在挑你要的海鱼呢,不是说我们老板娘要亲自做鱼丸来今天的主打菜的吗?”其中一个男人一边说一边瞧了瞧我,眼里很明显地带着一分疑惑。 “韩公子,你是说这位姑娘打的鱼丸比我们叶师傅打的鱼丸还好吃?” 看来他是很为他的那个叶师傅抱不平啊,没关系,等我要的海鱼来了,我就让你们看看我苏大厨的拿手好戏。 正想着,后院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的竟是一个满脸汗水的年轻小伙,而且,那小伙长得有那么几分让人心动,站在面似软玉的韩几面前也一点不逊色。 “你,你就是几哥哥说的朝云姑娘吧,他的那一手鱼头汤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吧,味道可真好。” 立即对面前的这小伙涨了满满的好感度。 “叶凡,我看你不要当大厨了,你当个马屁精挺好的。”韩几笑着,手却极自然地搭在了叶凡的肩上,“还不把你买的鱼交给我们的朝云大厨,让我们看她精湛的鱼丸秀。” 我总觉得韩几说的话有太多现代的感觉,可能是他在刻意地学我吧,我平时说话不就是直言直语,一点点唐宋人的委婉含蓄都没有吗? 弄鱼丸可是我的秘诀,怎么可以让别人偷看然后偷学,以这个为理由,我让小鱼把我选好的几条海鱼给拎到了厨房里的一个小房间里,关门的时候听到叶凡说:“几哥哥,你还真想得周到,知道朝云小姐一定不喜欢和我共用一个厨房。” 鱼丸打好后,用蒸屉刚蒸好,就听到前楼在喊快点端鱼丸出来。 小鱼来来去去很多趟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这才是第一天,我的鱼丸就能卖得这么好,要是天天都这样,我岂不是要日进斗金,成了一个真真实实的富翁了,到时候,什么房子花园的都能买得起了吧。 “朝云小姐,你不想出去看看?”叶凡笑着对我说,笑声里有一丝善意的同情。 好吧,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被我的翡翠鱼丸给深深吸引住了。 换下衣服,揣着一颗激动地心一路小跑地冲到大堂,里面没有一个客人,但喧嚣声却不断,抬头往门外看,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叶凡的两个徒弟正在那里招呼着客人,将一小瓶一小瓶的鱼丸往排队的人手中递去。 太好了,我的鱼丸竟然在大宋朝如此受欢迎,我的发财梦离实现不远了。等我的鱼丸帮我挣够了钱,我就带着一大堆的银子回我的2018了。 第二十三章:路朝云,你愿不愿意 慢着,我怎么没看到他们收那些人的银子? 正疑惑着,却被一只手给轻轻拉了出去,那只手的主人笑得十分开心,对门外排队的人大声道:“你们手中的鱼丸,就是我们翡翠楼的老板娘朝云姑娘亲手打出来的,大家还不一起感谢朝云姑娘的善心派送。” 善心派送?也就是说,这些人领走的我的那些鱼丸全是免费的,是不用付银子的? 噢,我的上帝,他们拿走的哪里是鱼肉啊,明明就是我身上的肉好吧。 韩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知道我的鱼丸是要拿来卖钱还你的赎金和租金的吗?你就算要捉弄我,也要心疼我为这鱼肉的付出啊。那可是我一块肉一块肉地从鱼身上削下来,又一点点地揉碎,再一次次地手心里揉搓,摔打才做出来的噢,你倒是来看看我的手,哪里还像一个小姐的手啊?你这样捣乱,我何时才能离你离得远远的啊。 面前的都朝我作揖,嘴里说着活菩萨,大好人之类的话语。他们个个都衣衫不整,面黄肌瘦…… 算了,眼不见为净,心疼的话就躲进你的小厨房继续揉你的鱼丸吧,要知道你的男神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可是一点存货都没有。 叶凡已经将那些菜都择好了,还分类切好,有些都已经上了锅,入了罐。真是有些佩服他的厨艺了得了,就这择菜切菜的水平就可以和现世的三星级大厨相媲美了。 “别担心,几哥哥这是推销策略,大伙儿免费吃后觉得好吃了,就会帮你做宣传,接下来我们翡翠楼就客似云来了。” 是吧,只是你不知道你的几哥哥刚才免费赠送的都是什么人?他们穷得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哪有银子来买我的深海鱼丸。 拿我的鱼丸来做慈善,韩几,你好样的。 恨得牙直咬却也无可奈何,凉薄的心终于体会到人在屋檐下的感觉。 把自己关在小厨房使劲地摔打那些鱼肉,韩竟又让人送来了几条海鱼,不过他也让蓝铃过来提醒我,晚上结帐时,这些鱼他都要按原价收钱的。 “少爷说,从今天开始,他帮你进的货,你为他请的客都要算个清楚明了。” 算就算吧,反正我是怎么算也算不过你的,最多了不得,我就永远不离开兰阁好了。 心突然抽疼了一下,大脑顿时清醒过来,我怎么可以这样自暴自弃呢,我是一定要尽快地还完身上的这些莫名其妙背上的债,然后光明正大地跟随着我的男神去凤翔助他一臂之力的啊。 有人在敲门,极轻,很有礼貌。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王闰之那张漂亮的年轻的脸。 “闰之小姐你来了。”我惊唤,“你家姐姐和姐夫也来了?” “嗯,他们正在楼上的揽月里坐着呢,韩公子在和他们喝茶。” 揽月,听雨,闻风,烹雪,这是楼上四个包厢的名字,我初看到这房间的名字时也对韩几的文才有几分敬佩,毕竟,如此风雅的名字不是谁都能提出来的。 “那你……” 王闰之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说道:“我姐说,不能总是麻烦你帮她做鱼丸,所以让我来问问你,你可不可以把做鱼丸的方法教给我。这样,我陪着姐夫他们去了凤翔也可以做给姐姐吃。” 这怎么可以?如果你学会了如何做鱼丸,我拿什么借口去接近你们全家人,又拿什么理由去探望我的男神? “朝云姑娘。”王闰之虽然是在求我,可那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竟是让人无法拒绝。 “那好吧,这些日子我都会在这里,你要是有空,就来这里跟我一起做就是了。” 事实上这鱼丸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难度,我做的鱼丸之所以少了那一股海鱼的腥味,只不过先把这些鱼放在盐水里浸泡了半小时,然后又用黄酒微微过滤一下。 王闰之那么聪明,自然是一学就会了。 没想到王闰之竟然很善谈,她和我说起王弗和苏轼的心有灵犀,都为那绿潭取名“唤鱼池”,说苏轼初见王弗时心动而飞花相赠,说她们夫唱妇随,恩恩爱爱。春天,他们一起追逐风筝,欢笑声能将沉睡的花草唤醒;夏天,他们一起去赏荷花,深情款款将那鱼儿迷醉在荷边不走;秋天,他们去山上拾枫叶,那一枚枚红叶都比不上他们彼此深爱的心;冬天,他们去看梅花,吟诗弹琴,轻盈飞舞将严寒忘却。 王闰之说得很是动情,停下诉说时,我看到她的眼中泪光点点。 我很想告诉她,虽然苏轼为王弗写下了千古悼亡诗,虽然苏轼和王弗的唤鱼情缘让世间痴男怨女深深憧憬,但在苏轼的生命里,能陪他那么久长的是她王闰之。 “苏公子的确是人中蛟龙,不日他一定大有作为,将来也必将留青万古。” “朝云姑娘,你说的这些词儿和我姐姐说的很相似呢,是不是说我家姐夫是个人才,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哈哈笑了起来,点着头:“对,闰之妹妹你说的真的很对。” 王闰之的一张娇俏的脸顿时羞得通红。 小鱼轻轻敲门后推门进来,说苏公子和夫人要走了,韩公子让我去见一见他们。 晕了,我竟然忘记了我的男神就在楼上,我竟然还一点要立刻冲出去见他的冲动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是被王闰之说的那些美丽的故事给吸引了,觉得在这个时候插入苏轼和王弗之间是件罪恶的事情? 王弗的面色大好,见我进房,她立即站起身来,朝我微微施了一礼:“朝云姑娘,这些日子吃你特意为我存配的那些鱼丸,竟觉胃口大开,心情也是大好,在此多谢了。” 苏轼也向我致谢,他本是想站起来,却被韩几一下子按住了。 “朝云,来,我们来敬一下苏兄和苏夫人。”韩几的手真的很长,我离得那么远,他只是一伸手就把我拉了过去,我还在恼怒他将我拉得太近,却听得他在痛饮一杯后,朗声笑道:“苏兄,一直以来我都羡慕你有嫂子这样的贤妻在旁了,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羡慕你了,因为我也有佳人可以日日相陪。” 我避之不及,已被他一下揽在怀里。他又低下头,口中的酒气几乎都喷在我的脸上,然后,我听到他轻声笑道:“路朝云,你愿不愿意?” 第二十四章:叶凡,我是外星人吗?怎么你就听不懂我说话 你竟然还敢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不愿意,我宁愿在那春韵楼喝着曲子将那青春消耗,也不愿意陪在你的身边。 韩几,你真是太恶毒了。你竟然在我的男神面前那样亲昵地问我这样敏感的问题,你这不就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吗?让我的男神知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让他彻底地放弃对我的幻想。 等等,苏曼殊,人家苏轼曾有一丁点对你幻想的意思了吗?人家现在正和自己的结发妻子人侬我侬之中的,你竟然恬不知耻地认为他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想法? 顿时觉得索然,韩几的气息却越发地浓厚,他手上的力度也在一点点地加大,似乎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抱之中。 就算我的男神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就算我是痴心妄想,我也不会自掉身价去陪伴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人的。 脑门外冲出一股怒气,身子一用力,便挣脱了韩几,站到了离他至少一米外的地方。 “韩公子,你喝多了吧,你忘记了,如烟姑娘才是你的红颜知己,我只是你的债务人罢了。” 苏轼和王弗面面相觑,王弗甚至于轻声问起苏轼:什么叫债务人啊。 顿觉失言,连忙补救:“债务人是我们那里的方言。韩公子特别好心,在给如烟姑娘赎身时,见我很是可怜,便和我立下一纸合同,让我为他来主持这翡翠楼,薪资从他为我付出的赎身费用里扣除。” 真是越描越黑,什么合同,什么薪资?他们能听得懂吗? 我偷偷看苏轼和王弗,果然,他们俩的脸上还是一片迷茫,不过他们都极高一素质地笑了笑,表示他们已经听懂了我的那些怪词语。 再快速地扫了一眼韩几,他竟然在笑,一副释然的笑。 他,听得明白我刚刚的意思?管他呢,他就算是听不懂,也一定是明白我话语里面的意思,以他的地位,但不会再毫无廉耻地和我胡搅蛮缠了。 向苏轼和王弗微微施了过礼,我便转身,掀开揽月的门帘后,像得了自由的犯人一般,飞一般地往厨房奔。 叶凡好奇地看着我:“朝云姑娘,为何你的脸如此通红?” 是吗?是吗? 用手摸一摸脸,果然烫得厉害,想要大声唤来小鱼,却又怕那还揽月的三个人被我的喊声惊动,干脆自己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将脸完全地放进水盆里。 “怎么,想试试自己能憋多久的气吗?” 猛地抬起头,水溅了一身,看到身旁的那个人皱着眉拿起了一块手帕,正准备为我擦干脸上的水珠。 “打住……”连忙避开,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韩公子,你这样做真是折煞我了,我只是你的雇工罢了。” 韩几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才缓缓落下,将那块手帕往地上一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可能真是因为韩几施鱼丸的功劳,翡翠楼的生意竟出奇的好。中午除了苏轼那一桌,竟还有路过的人进来点了几桌,晚上更是增了几桌。 叶凡忙得不亦乐乎,却还有功夫对我的鱼丸指手划脚:“朝云姑娘,你觉不觉得你鱼丸就这样端上桌很是乏味,我们要不要帮它再加工一样,让味道更美一些。” “鲜鱼丸有鲜鱼丸的纯正海味,不过你要是想吃其他味道,也不是不可以。比如我们可以做咖喱鱼丸啊。” “什么离?”叶凡艰难地重复了一下我的话。 “噢,那个咖喱是我们老家一种特制的佐料,就跟这些盐啊酱油什么的一样。”我也不确定这大宋有没有咖喱粉,从叶凡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有的。 “噢,那粉有什么作用?”才相处一天,我就看出来了,叶凡绝对是个厨痴,他要是在厨艺上有什么问题,非得让你解释个清楚明白才会罢休。 “那粉就是用来调味的,不是说了和酱油什么的一样吗?”我有些不耐烦,心里还在想着韩几长叹一声后会不会想出新的花招来整我,还在担忧着我的男神会不会真的把韩几的话听进去了,从些秉承中国传统美德之朋友妻不可戏,再也不会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真的,那我们就试试那……什么离鱼丸吧。朝云姑娘,那什么离怎么配啊?” “是咖喱,一个口加一个加减的加,一个口加一个厘米的厘。”真是说的累,不过叶凡听得更累,他一脸一迷惑,在那里掰着手指头不知道算些什么。 最后一桌客人送走后,浑身酸痛,从前的我怎么会羡慕我那些开民宿的朋友,这从忙到晚不比心脏科医生操的心少啊。 正准备和小鱼一起回兰阁,叶凡却端来了一碗汤。汤色乳白,上面飘着一点细细的青葱,再配上他精心挑选的白瓷碗,没喝,已经觉得眼馋得很。 “朝云姑娘,来喝一碗鱼汤。”叶凡殷勤地将那汤放在桌前,笑笑地招呼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他有所求又能如何呢?我若能满足他所求,做个顺水人情也无碍,我若不能助他,就简单地抱歉一下罢了。不是有一位心理学家说过,让自己帮助别人,比接受别人的帮助更容易让人快乐吗?再说了,这翡翠楼的生意可还得依仗着叶凡呢。 先听听他有何求吧。 见我不动那汤,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叶凡大笑起来:“几哥哥说朝云姑娘与很多姑娘都不一样,我原是不相信,现在一见,果然是与从不同啊。” “好了,不要拍马屁了,说吧,这碗汤是求什么啊?” “怪不得朝云姑娘做的那鱼丸,那鱼汤都让能让人大块朵颐,原来是因为朝云姑娘虽是女儿身,却是豪爽如男儿一般啊。” 我打了个哈欠,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拍了拍叶凡那帅气的脸:“我对你好,是因为你长得帅。说吧,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啊,我都要被你给夸得睡着了。” 叶凡自是没有料到我会去拍他的脸,那张俊脸瞬间通红,声音也少了刚刚的豪爽。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明天做你说的那道家里鱼丸可好?” 叶凡,我是外星人吗?怎么你就听不懂我的话呢,那叫咖喱鱼丸,不叫家里鱼丸。 第二十五章:别挤,人人都有份,记住,这叫“家里鱼丸” 睡得正香,被小鱼给推醒了。 揉揉眼睛,天色还早,微光从窗户里射过来,落在地上,竟成了一圈明环,白白亮亮的煞是可爱。 这样的季节,窝在被子里静静地躺着,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这时候最讨厌的可能就是有人像小鱼一般把我从睡梦里推醒。 依稀记得,梦里和苏莎华一起去爬山,山路并不陡峭,可是苏莎华只爬到半山腰就再也不肯往上爬了,她把她自己那娇小的小身子往山腰上的一块空地上一扔,两只手枕在了脑后,眼睛微闭,头朝着天空,就那样睡起大觉来。 我也只好陪着她在那空地上坐下,听到她的嘴里哼着一首歌谣:姐姐上山打柴啦,妹妹你在家要乖啊,姐姐带回春天啊,妹妹你比那春天美。 我便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那柔美的脸和天空和大地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仿佛眼前的一切就是一幅静美的画卷。 小鱼硬是把我从梦中拉回了兰阁,多可惜啊,我那么美好的梦! “怎么啦?”我将床上的银帐卷起,又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背后,靠在床沿上问她。 “小姐,你快去翡翠楼看看去。”小鱼已经将我的衣服都拿了过来,快手快脚地服侍我穿好,又端来水给我洗漱,一边忙乎着还一边不忘告诉我早上翡翠楼都发生了什么。 没有手机,没有钟表,真不明白大宋的人是怎么看出那时辰的。 “小鱼,现在不是还早吗?怎么翡翠楼就满客了呢?” “对啊,按说现在大家都还刚刚起来,都要忙自己的事情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跑到翡翠楼去。”小鱼的眼里也是疑惑,“难道小红她骗我?” 她骗骗你也是正常的的啊,毕竟她的主子和你的主子现在还没有分清谁主谁次呢?让你的主子上当受骗做点惹韩公子不高兴的事情来,不是挺好的吗? 当然,我是不会把我这小人之腹告诉小鱼的,我只是对她说,小红可能也是看错了,我们翡翠楼才开业几天啊,京城的人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家酒栈呢,绝对不可能有排队排到大街上的事发生。 “要是是真的,该多好啊。” 看小鱼一脸的憧憬,我越发觉得这小姑娘可爱了,从来想要赚很多很多钱的女孩都是很可爱的吧。 还没出门,就看到叶凡其中一个徒弟在门口等着我了。这个男孩虽然比叶凡小不了几岁,却远没有叶凡那么老成持重,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小鱼闲时最喜欢的就是逗他。我却觉得这一份男孩的羞涩很是难得,尤其是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他那份柔弱,那种对任何人都抱着的慈善之心就更难能可贵了。 “朝云姐姐。”自然他对我的称呼也是让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除了韩几会经常更换对我的称呼外,兰阁和翡翠楼的其他人一律都称我为朝云姑娘,姑娘姑娘的,让我觉得自己离他们好远好远。 “怎么了,小旭?”我问道,眼睛却盯上了他手中的那个瓷碗。 “师傅说,让你尝尝这碗鱼丸,给点意见。” 叶凡真是要疯了,这几天来一直在试验着我给他的咖喱配方,每次弄好成品后,都会软硬兼施地让我帮他尝味道,提意见。这些日子,我见翡翠楼各方面都差不多打点好了,便让小鱼去帮我打那鱼丸,自己躲进了兰阁,谁曾想,他竟追到了兰阁,还派了一个我不会拒绝的人送来试验品。 我这小白鼠当得可真是有些心慌意乱啊,就怕他不是胡椒放多了呛我的鼻,就是怕他干姜放多了辣得我眼泪直流,当然,这几日的试吃还有许多种别样的感受,我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写出一本万字血泪史来了。 “小旭,你师傅怎么评论他自己的这碗东西的……”我已经准备捂住鼻子,勉为其难地用勺子沾上一点尝一下味道了,却听小旭说道:“云姐姐,这一份,不是师傅做的。” 噢?难道叶凡请了高手?心中疑惑,已经掀开那碗盖,好浓的咖喱香味,竟和我在超市里买的咖喱味有八九份的相似,不,是比那还要有一股浓香,应该是桂皮的味道占了极大的比重。 雪白的瓷碗里盛着的是几串鱼丸,这个叶凡请的高手真不容易,竟然能想到用竹枝将鱼丸串起来,这样竹子的清香味也就融合在鱼丸里了。那鱼丸上的咖喱一片金黄,倒似是给鱼丸渡了一层金一般,只不过那金是能够流动的鎏金,小旭的手微微一颤,那层金便在碗里流淌起来,配着上面一点红色的酱汁,竟惹得我直咽口水。 一粒鱼丸入口,唇齿间立即被那浓浓的咖喱味给充盈,用舌头将那咖喱和酱汁搅在一起,舌尖轻尝,再推送到舌头中间,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待那咖喱的味道在唇间慢慢地消褪,再轻轻地咬一下那鱼丸,鱼丸里淌出的竟是浓浓的肉汁…… 我听到小旭的嗓子里发出咕隆的一声,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瓷碗,三串鱼丸竟都被我吃完了。 “云姐姐,师傅要我问你,这次合格了吗?”小旭竟还抬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唉,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你的纯真了,我都这么狼吞虎咽了,你说合格没合格? “小旭,这一次你师父做的真的挺不错的。”这是我由衷的赞美,我从来也不吝啬我的赞美的,又不要花银子,干嘛那么小气不肯给别人? 像韩几,就是那种极小气的人,他从来不对兰阁的人说一声不错,哪怕是把每件事都做到滴水不漏程度的蓝铃。 “噢,那我回去告诉师父了。” 这孩子到底是缺心眼呢,还是真的已经做到了荣辱不惊,我如此夸张的表扬他竟只是极平常地噢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想走。 “等下,小旭,你说这次的鱼丸不是你师傅一个人做的?” “嗯,师父做了很多次,都没做成,都快要哭出来了。”小旭的头低下下去,很明显他也在为他那已江郎才尽的师父难受,但很快,他就又抬起头来,将一张甜甜的笑脸对着我了:“后来,韩公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他一起做了。” 果然是韩几! “那小鱼说翡翠楼早上人挤人了,是真的吗?” “对啊,韩公子做好了这道菜后,在店门口施菜呢。 韩几,你又来做散财童子,又拿我翡翠楼的钱财来做你的大善人,你实在太过份了。 顾不上慢腾腾的小鱼,使着劲儿往翡翠楼跑,老远的,就听到韩几在那大声地,快乐地,兴奋地喊着:“别挤,人人都有份,记住,这叫‘家里’鱼丸。” 第二十六章:既然我男神说你这样做挺赞,那就算了吧 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怕不得立即将韩几拿拎过来,拿把菜刀大卸八块。不,应该拿那把剔鱼肉的薄薄的匕首,把他当成一条鱼,一条昂贵的墨鱼,一条任我宰割的海鱼,随意揉捏,打碎,再揉成饼,浇上叶凡今天早上的那咖喱,吃个精光。 舌头不由地又舔了舔嘴唇,好像上面还残存着咖喱味一样。 咖喱的味道越来越重,韩几的那张笑脸也越来越近。 叶凡先看到了我,他推了推韩几,韩几还在那里大力地免费地推销着他的咖喱鱼丸,完全没在意我那张脸上已经冰霜满凝。 叶凡又推了推韩几,还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韩几这才微微地将目光朝我这边斜了斜,却没给我任何的反应,继续叫送着他的鱼丸。 “好了,今天的免费试吃就到这里了。大家如果喜欢,还请带着亲朋好友一起来翡翠楼尝一尝我们的美食,翡翠楼会不定期地推出新的菜式,一定会让大家满意。” 韩几,你听听,叶凡这话才像人说的话好吧。我的翡翠楼,不,是你的翡翠楼是拿来做生意的,不是拿来做慈善的。 “你来了?”韩几从蓝铃手上拿过一块手绢将衣衫上不小心溅着的咖喱酱轻轻地拭去。 那块手绢的质地很是柔软,一眼看上去,像是苏州的制品。手绢上竟绣着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男人,用花手绢的男人,真是人间极品。 扔给韩几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蹭蹭蹭走到柜台上,将帐本拿了出来。 “叶凡,今天进了五十斤墨鱼?” 大概是听到我的语气很不友善,叶凡小跨步地走了进来。 “是啊,昨天晚上我和几哥哥实验出朝云姑娘你说的那种家里鱼丸,几哥哥说要好好地推广一下,所以,我们就多定了一些墨鱼。” “你们把这五十斤鱼都做了鱼丸?” 叶凡点头,补充了一句:“几哥哥叫兰阁里的丫头们都来帮忙的,不过你放心,她们都是跟给小鱼打下手的。小鱼说她得了你的真传了,这鱼丸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鱼!我的牙要是不够坚硬,一定已经被相互咬碎了。 “那你们把这么多的鱼丸都做了你们的家里鱼丸?” 叶凡再次点头,再次补充了一句:“几哥哥说也许你会不满意,所以,还留了一碗给你,让你可以做出更好吃的来。” 叶凡竟也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很明显,他用这个动作在告诉我,那一碗实在不应该留,今天早上这门庭若市已经证明了一切,他和他的几哥哥做出了我这个鱼丸创始人都要认输的鱼丸。 “五十斤墨鱼,一百两银子。韩公子……”我大叫道。 韩几缓缓地走进来,眼都没抬:“路老板你有何吩咐啊?” “韩公子,这一百两银子的帐是不是该划去啊?” “凭什么?凭什么要划去?”韩几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难道这鱼不是你翡翠楼买的吗?难道这鱼丸不是你翡翠楼卖……送出去的吗?” “你也知道这鱼丸是送出去的,而且是你韩公子亲自送出去的,我翡翠楼没向你要大厨的工钱,还有厨房的使用费已经够有良心的了。” 我的眼睛一定是喷出火来了,怕引火上身的叶凡早就溜回了厨房,这小子真是狡猾,每次我和韩几爆发“大战”他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叫工钱啊,使用费啊?你去问问那些还在等着排队的人去,他们是不是在等着翡翠楼的家里鱼丸啊?” 韩几说着,竟真的跑到了门外,他只招呼了一声:家里鱼丸来喽。门口立即又拥满了人,可气的是,那些人排着的队伍竟是十分整齐。 “路老板,请你来亲临现场。” 我哪里肯去,却被韩几又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过去,这韩几,他的武功有几个人知晓啊。 突然想起另一个将自己满身武功隐藏起来的人,欧阳锦云。 “乡亲们,今天你们免费试吃的是谁家的家里鱼丸啊?” “翡翠楼的鱼丸味美赢天下。” “那你们要感谢的翡翠楼的老板是谁啊?” “路老板厨神在世美味天下传。” 好吧,好吧,你竟然把口号都准备好了,还这么押韵。可是,韩几,你记住,这一百两银子的墨鱼我是不会认帐的,以后你在我翡翠楼上做的任何消费我都不会认帐的。 反正,翡翠楼的真正主人是你,如果你再这样让翡翠楼入不敷出,我大不了回我的兰阁,和小鱼一起绣花挣银子。 真是懒得去看韩几现在这得意的样子,我把头高高地昂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我这朵朝云是欲哭无泪啊。 “韩兄的这两句口号可真是有杀伤力啊。” 熟悉的迷人的声音,连忙低下头,苏轼正微笑地站在我和韩几面前,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王闰之。 “朝云小姐。”苏轼客气地和我打招呼。 “苏公子。”我施了个万福,脸上已经漾开了笑。 韩几似乎瞥了一下我,他似乎还挺难受地做出了一秒钟的愤怒表情。 “弗儿听闰之说,翡翠楼的鱼丸又有新味道了,非要来试一试。” “苏夫人人呢?”我朝苏轼身后看去,只看到王闰之安静地站在一旁,两只手上捧着一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她那个身子,今天早上有点冷,我不放心让她出来,就让闰之来买点回去给她吃了。” “苏兄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家里鱼丸的?”韩几的态度太过于正经,这让我心里开始疙瘩他究竟又想玩什么花样。 “韩兄,你早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不止我,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翡翠楼有一款叫家里的鱼丸的新菜了啊。韩兄啊,你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我猜,今天的午饭,你们翡翠楼一定又是满桌。” 韩几哈哈大笑起来:“苏兄,也只有你这等聪明的人才明白我如此做的用意啊。有些人,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还在那里跟我斤斤计较……” 很明显,韩几说的那有些人姓路,名朝云。 “韩兄的智慧平常人哪能猜得透呢?朝云小姐,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很不情愿地点点头,然后拉过王闰之:“闰之,走,我到厨房去给你最新鲜的家里鱼丸去。” 打开大堂通往厨房的门的一瞬间,忍不住还是朝后看了一眼,我的男神,已经和韩几坐下来喝茶了,而韩几,正静静地瞧着我离去的方向。 好吧,韩几,既然我家男神都说你这样做挺赞,我就不再计较你自作主张地推这鱼丸了,不过那一百两,怎么也得让你自己吞下去才行。 第二十七章:王弗借病诉衷肠 不出苏轼所料,因为这别具风味的“家里”鱼丸,翡翠楼是天天爆满,兰阁的那些女仆们都被小鱼给拉来打下手,小鱼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二厨,在小厨房里不停地吩咐着怎么切肉,怎么摔打鱼肉成丸…… 王闰之也隔三岔五地来,说是苏轼怕我们太忙,让她来帮帮忙。 我自然是知道王闰之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她虽然相貌清秀,但与王弗相比还是逊色许多,更何况王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温婉贤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贤妻。她王闰之若想真的成为苏轼的小妾,是一定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的。厨艺,可能是愿意付出劳力的王闰之最能下功夫的地方了。 反正我的满身的厨艺也是我这前身无私地奉献给我的,反正我也知道就算没有我,王闰之最终还是能煮得一手好菜的,倒不如顺水推个舟,让王闰之对我存了好感,也许对我以后在苏家生存也大有好处。 王闰之对厨艺的悟性真的很高,没几天,就学会了怎样打鱼丸,怎么制作咖喱酱,她甚至于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独立完成一道咖喱鱼丸了。 王闰之开心地跟我说苏轼吃了她做的鱼丸赞不绝口时,我终于看到自己的心有一点点不舒服,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再教她任何其他的菜式。 所有的女人在情敌或者潜在情敌面前都是很小气的吧,何况我都把镇店之宝教给她了,要是她拿去开一家食肆,真有可能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因为存了这样的想法,对王闰之的态度也开始有了一点点变化。王闰之是多么聪慧的女子,自然是看出了我的那点小心思,鱼丸学得八九不离十后,她就借口王弗的身子还要她照顾,再也没来翡翠楼的后厨。 让我没想到的是,王闰之不来翡翠楼,最焦灼不安的竟然是小旭。他好几次问我是不是苏府出了什么事了,为何闰之不来翡翠楼学做菜了呢? 苏府也的确出了一点事情。 从凤翔来了一位商人,去拜访苏轼,大约他是知道苏轼要去凤翔就职,所以提前来打开关系。虽料他到了苏府将来意说明后,苏轼竟大发雷霆,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语,将来人像打落水狗一般赶跑了。 王弗经这事一闹,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身子便又差了下去。 苏通来翡翠楼找我时,我正在那里骂着小鱼,骂她没有把握好鱼丸的火候,把个原本应该嫩滑有弹性的鱼丸烧成了一块块鱼石头。 “还是能吃的嘛!”叶凡见小鱼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拣了一块鱼丸放入口中,眉头虽然皱着,口里却是求情的话语。 “这样的鱼丸端上桌,明天翡翠楼就没有生意了。”我恨铁不成钢,真弄不明白,小鱼跟我学做鱼丸还比王闰之早了些日子,为什么人家王闰之就做得有模有样了,这小鱼到现在还是半桶水的感觉呢,时好时坏的,让人伤透了脑子。 “没事,我们不给客人吃,我们自己人吃呗,绝不会浪费的。”叶凡还在想办法为小鱼开脱,他是知道翡翠楼的规矩的,谁要是做坏了食材,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食材的费用就得自己承担。 这些鱼丸少说也要有十两银子,小鱼又如何承担得起。 “做坏了的食物给谁吃都是一种谋杀,叶凡,全都拿去倒掉。” 韩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冰冷着脸,说出同样冰冷的话语来。 小鱼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她跪在地上,拉着我的衣服,一个劲地喊着:“小姐……” “算了,那十两银子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几冷冷地打断了:“你欠我的五千两还有许多没还呢。” 事实上我都忘记了这五千两的事情,这几日的忙碌和充实让我完全地进入了翡翠楼老板的角色,从而忘记了我只是在替韩几打工,用打工挣来的这钱来还韩几为我的付出的赎身的钱。 小鱼已经哭出声来了,她的手将我的腿抱得更紧。 我心里难受,不就十两银子吗?用得着如此难为一个小姑娘吗?你们兰阁的一顿早餐就不止这样的价位吗? 正想据理力争时,却听到韩几转身对蓝铃说:“去拿十两银子给柜台,就说这些鱼丸我们兰阁买下来了。” 小鱼感激地直说谢谢,把个小脑袋不停地往地上磕着。 韩几竟然没有任何的阻拦,我刚刚萌生出来的好感立时又不见了。韩几,你真是觉得你在施舍对吧。 “苏兄说苏夫人的病又犯了,苏通正在门外,你随他去看一下吧。” 所有的怒气都被韩几的这句话给一扫而光,我连忙收拾好自己,跑到了门外。 苏通正焦急地在门前踱着步,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般奔了过来:“朝云小姐,我们公子说一定要劳烦你再去府上一次,夫人她什么大夫都不愿意看,就只说让请你过去。” 那个凤翔商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当时只为苏轼的耿直着急,也去问过这个商人在朝廷有没有后台,韩几说那商人要是在朝廷有后台,还会来求一个小小的签判,想想也是,就没为苏轼再担心,谁曾想这件事的直接受害者竟然会是王弗,她竟因虑成病。 王弗见到我,让王闰之扶她靠在镂花床沿上,努力地想给我一点笑容。 “夫人,你身子不太好,还是躺下吧。”我按住王弗的脉搏,很明显的虚脱无力,再让她伸出舌头来,舌部薄白,问她是否有头晕目眩之症,说是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晕,现在依然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点清爽的时候都没有。 如果没猜错,她这是抑郁情绪反复,也就是心情焦虑所致。 开了一点平缓情绪的药让王闰之去药房抓,原想去见见苏轼,将王弗的情况说明,却犹豫地停在了王弗的床边。 “朝云妹妹。”王弗突然对我改口称妹妹倒是让我很是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特别亲切,叫你妹妹你不介意吧。” 我自然不会介意,我还巴不得真的成了你的妹妹呢,就像王闰之一样,这样就可以有理由留在苏府来照顾你,照顾苏轼了。 “妹妹,我总觉得子瞻这一次去那凤翔赴任会出一些事情,可惜我一个弱女子,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没事的,苏公子才华横溢,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我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王弗,看到她那双充满担心的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苏公子太过于耿直,心中想着什么就会说出什么,却不知道很多时候就是祸从口出。所以夫人,到了凤翔,你一定多多注意他身边的朋友。” 第二十八章:竟然又被韩几给骗了 从苏府出来,看到蓝铃在苏家的院门口等我,她好像还没有打算我现在出去,正背对着苏家的院门,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认识蓝铃已经有些日子,说实话,我还没有细细地瞧过蓝铃,主要的原因是她总是伴随着韩几出现,而韩几出现的场合要让另一个人成为别人注意的焦点的确很难,更何况,蓝铃垂手而立站在韩几身旁给人的感觉那就是保镖一个。 我也的确没有把蓝铃当成女人来看,直到今天,我现在苏家大院的院内,看着站在一棵冬青树下的蓝铃,看着她薄如蝉翼的后背,看着她高高竖起的发髻,还有那发髻上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的小小的发簪,突然觉得,蓝铃也是一个爱美的的美人儿。 “朝云姑娘。”王闰之的唤声传过来,蓝铃扭过身来,她应该是觉察到我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一张俏丽的脸已经铁板起来。 唉,笑起来多好看。 我轻叹一声,转身朝向向我跑来,笑得像一朵花一般的王闰之。 “堂姐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也许会很久见不到朝云姑娘,她让我送你这枝珠簪,以表达这些日子来你对表姐的照顾。” 这王弗真是聪明绝顶,难怪苏轼对她用情至深。她若长命,苏轼的世界里断不会有王闰之和王朝云的存在了。 她要是知道天炉红颜,会不会在有生之年为苏轼再物色一个可以替代她的女子? 谁又能说,王闰之不是她为苏轼预选的那个女子呢? “苏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个簪子这么贵重,我哪里能收?” 是一朵粉红色的蔷薇花簪,花蕊是一颗浑圆的珍珠,四周缀着的是几颗小珍珠,色泽和那颗大珠子一色,都一样地圆润透泽。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那根银丝,上面也挂着几颗小珍珠,轻盈盈地悬在那里,竟让人想到苏州城里那帘幕下的雨珠。 “朝云姑娘,我家堂姐很少送人礼物,一来她不舍得乱花公子辛苦挣来的钱。二来,她经常跟我说,自己喜欢的东西才会送给别人,而那个人一定和自己一样喜欢它才好。” 这话一说,我倒真不好意思拒绝了。 刚把王闰之送走,蓝铃已经奔到了我的面前。 蓝铃似乎从来没有像正常宋代女人一样走过路,她要么像个幽灵一般突然间来到你的面前,要么就是一阵风地从你面前呼啸而过。 “朝云姑娘。”蓝铃对我说话的语气倒还客气着,“公子让我来接你。” “我还要先去翡翠楼看一下呢!不知道他们把那鱼丸的事情解决没有。今天晚上可是有好几桌的预订。” 蓝铃抬手就拦住了我,然后朝着她刚刚呆着的地方拍了两个手,一顶轿子就过来了。 “你们送这位姑娘去见我家公子,记住中途不能停下来。”蓝铃将手中的一块银子扔给了其中的一个轿夫,那轿夫拿了银子,连连点头,抬起我就往前冲。 算了,明知道跟蓝铃说什么都没用,这个蓝铃简直就是韩几的一个机器人,只听韩几一个人的命令。反正我也是累了,翡翠楼有叶凡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韩几要见我也只会在兰阁,我还可以趁机回兰阁休息一下。 不过,韩几为什么要见我呢?他明明几个时辰前刚铁板着他那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把我给送到这苏府的。 一路颠簸,还好,没多久,轿子就停了下来。 但,以我平常坐轿的经验来看,苏府到兰阁不应该这么快啊。 心里疑虑,又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泥土的清新气息,还有一点点花的香味,便越发确定这里不会是兰阁了。 连忙掀开轿帘,果然,面前是一片草地,草竟是翠绿的,和这十一月的气候完全不符,草地上还有许多小花星星点点地铺在上面,煞是可爱。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到过这样的一个地方。 从那草地上踩过,又蹲下来闻了闻那些小花的香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被两个陌生人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草地往前延伸,竟然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的残荷已经焦枯一片,不知道来年的春天绿叶能不能长出,更不知道来年的夏天,当荷花盛开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个地方。 站在池边发呆时,却看到不远处有水波漾起,隐约的还看到有两只手在往水面上不停地摇摆。 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韩几的眼睛慢慢地睁开,脸上竟露出狡猾的笑:“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初吻。” 该死的韩几,我怎么又上他的当了。我怎么就忘记了,他是怎么把我从小鱼潭里捞上去的,我竟然会相信他会失足掉进这荷花池里,还傻兮兮地给他做人工呼吸。 “路朝云,你说,你这么好水性,还故意装着让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还死赖着不肯松手,现在又把我强行从水里抢过去,还要强吻我,还要吻上好几回。” 他笑得说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人已经坐到了我的跟前,他的手托起了我的下巴,他的眼睛盯住了我的嘴唇,然后,他俯过身来,在我的唇边轻轻吐气:“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这一切啊。” 韩几你真是太无耻了,明明你这是在装溺水,你还要狡辩,还要诬陷我。我,堂堂汴京城的花魁,用得着对你使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愤怒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韩几的身子竟黑压压地覆了下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跆拳道老师教的那一招防狼绝招毫不犹豫地踹了过去。 韩几大叫了一声,捂着他那地方滚到了草地上。 我吓得要命,想要立即逃离这里,可是又担心刚刚的那一脚太过用力,会不会害得韩几从此后失去了人生的乐趣,跑出去几步,又停下来,跑回韩几身边。 韩几已经端坐在草地上,他脸上还有汗珠,眼角似乎也有一点湿润,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疼出的眼泪。 “路朝云,为什么从上世到这世,你都是这样地对我。” 我愣在那里,彻底地傻了。 上世到这世?什么意思?他是我前生的孽缘,可是他又如何知道我就是他今生的那段情呢? “韩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上世到这世?” 韩几竟不反抗,任由我将他的衣服拉扯着,然后,他微微地笑起来:“路朝云,什么上世这世,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要为你的那一脚负责,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都做我韩几的女人。” 韩几,你真是不知道口出狂言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我柔情万种地走到他的面前,将韩几拉到面前,含着笑静静地凝视着他,然后,将身子往上微微提起,冲着已经将头低下来韩几,抬高膝盖,猛地就是一下! “路朝云,你想一嫁到我韩府就苦守着孤床啊。”韩几这下却灵敏地避了过去,跳得老远后,给我了一个极迷人的笑容:“我会舍不得的,我的女王。” 第二十九章:他爱不爱你,生场病就知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兰阁的,将衣服都换下后,才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意从身体里涌上来,打了无数个喷嚏,小鱼着急地非要去告诉韩几,让他为我请个大夫来。 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请什么大夫? 再说了,我欠韩几的那五千两还得也七七八八了,要是这一次生病,他又说为我请了大夫花了多少多少钱,我是不要想回复自由身跟着我的男神去凤翔了。 病情病因都很简单,治疗方式也很简单,以前感冒基本一扛就扛过去了,三五天的样子,症状全消,这次的情况看起来也不严重,一两天一定能恢复过来。 蓝铃在门外唤着小鱼,我点了点头,小鱼将我扶上床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蒙蒙胧胧地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抚过,那只手好凉,那份凉意透过我滚烫的肌肤,好舒服。 我竟伸出手来,握住了那只手,嘴里喃喃说道:“妈,别走。” “嗯,不走。”那人轻轻地应着,声音像是催眠曲,不知不觉我又沉睡过去。 醒来,天色已暗,应该是戌时,闻到一股药草的香味,肚子竟觉得有些饿了。 “小鱼。”我轻唤着,感觉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喊出来的声音都是粘乎乎的。 门被轻轻推开,竟是蓝铃,她手中端着一盆水。 “朝云姑娘,你醒了。”蓝铃将拎干的毛巾放在我的头上,顿觉一股清凉从头顶渗入,十分地舒适。 “朝云姑娘,公子已经请了大夫给你看过了,公子说你不喜欢喝药,就让大夫开了个可以熏的药,然后让我用冰水来给你头上降温,你看,这已经是第八块手帕了。” 我的确不喜欢吃药,那药在我的嗓子里就像会膨胀一般,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但,我的这个习惯,除了欧阳锦云外,就连苏莎华都不知道。 欧阳锦云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那次旧症发作就是他将我送到医院去的,还在病房里陪了我整整两天,自然是看到了我如何皱着眉头,锁着嗓子把那药丸给吞下去的。至于医生让我带回去熬的中药,欧阳锦云虽然叫人熬好了端来,我却还是想尽了办法将它倒得一干二净。 现代人都知道,感冒就是一个周期病,不到一定的周期,这病毒是不会从你身上跑掉的。 “没事的,蓝铃,感冒而已。” “感冒?”蓝铃一脸的疑惑。 想起来了,宋代人还没有感冒的概念,那时候的感冒是能要人命的风寒吧。 上帝保佑,可别让我死在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感冒病毒下啊,那样我会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 “噢,我是说我感觉到有点冒汗。” “那是好事啊,大夫说,这伤寒就是要出汗才好。”蓝铃说着,将我额上的毛巾又拿下,“我去再换一根毛巾来。”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很明显我的感冒症状不严重,不知道宋代人知不知道,一旦这风寒病人想吃饭了,就意味着她的风寒去掉大半了。 “小鱼。”又叫了几声,嗓子也舒服了许多,声音也大了好些,这小鱼也该听到了吧。这深更半夜的,这丫头不在外屋待着,会去哪了呢? “别喊了,小心嗓子哑。”推门进来的竟是韩几,我条件反射,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就差没把整个人都给盖住了。 “不嫌闷吗?”韩几的声音里透着几份无奈,似乎他的手也在扯我的被子,我使着劲拉着,好像韩几扯的不是我的被子,而是我那身湿淋淋的衣服。 “好啦,来,喝掉这碗姜汤。” 宋人就知道用姜汤驱寒吗? 在我的记记里,我只喝过一个人煮过的姜汤,那就是欧阳锦云。那段时间,苏莎华出去实习,我的身体又莫名其妙地虚弱下来,不是感冒就是头痛,更可怕的是有一次出去买日用品,头晕目眩,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苏莎华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命令她那个我还没见过的男朋友来我们家全天候伺候着。欧阳锦云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欧阳锦云的姜汤不是从超市里买来的现成货,而是他自己一点点地做出来的。我听到他在厨房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生姜削皮,又听到他的歌声里菜刀快速撞击着刀板的声音,没过多久,就闻到浓烈的辣香。欧阳锦云端着一碗姜汤过来了,那碗姜汤上竟还飘着一个洁白的荷包蛋,蛋煮得极为好看,荷花的茶边,蛋黄应该有八分熟,透过蛋白几乎能看到那蛋黄在流动,由不得你不胃口大开。 欧阳锦云说,把这碗汤当成一碗美味的荷包蛋来吃吧,你就不会觉得生姜呛鼻了。 事实上,那碗汤里几乎看不到生姜,欧阳锦云用他那厨师的刀工将生姜切成了粉碎,又将那不多的残渣给过滤了出去。 “想什么呢?快点喝,冷了就不管用了。”韩几大概觉得他长得实在太帅了,所以,说起话来硬绑绑的也没有人在意,可是韩几,你把话说温柔点,尤其是对一个病人把话说温柔点,会让你的英俊受到一丁点的影响吗? “算了,坐好,我来喂你。” 声音依然是毫无情感的,可是那双手,已经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在我的无限惊讶里往我面前伸来。 “不用,我自己喝。”我去抢那碗,让个男人喂我吃药,还是一个我很讨厌的男人,这也太那什么了吧。我真担心我要是把韩几喂过来的姜汤都喝掉后一定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起开,你以为我这一床被褥不值钱啊,要是被你翻了姜汤上去,洗都洗不掉了。” 原来如此,韩几,你真是时刻不忘算计啊,真是超级服你。 既然你心疼你的被子,既然你愿意为你的这床很值钱的被子自己受苦受累,那我还真可以满不在乎地坐享其成呢。要是感觉咽不下去,我还可以…… 呵呵,在心里暗笑着,嘴已经张开,接下了韩几的第一勺姜汤。 竟然没有任何生姜的残渣,竟和欧阳锦云煮得那一碗味道无比地相似,除了没有一只荷包蛋浮在汤里。 热乎乎的汤下肚,身上仅剩的寒气也立即消散掉,肚子越发不争气地咕噜咕噜起来。 连忙按住肚子,却还是听到了韩几的笑声。 “蓝铃,让厨房煮一碗粥来,放点瘦肉,加适量的盐,再端一盘小菜过来。朝云姑娘的风寒吃完这碗粥就会好了。” 第三十章:闻君要远离,依栏相送之 原以为这感冒一个晚上就会好起来,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鼻子也塞住了,咳嗽不停,嗓子里更是撕裂的疼,话自然也是说不出来的。 在家呆了几天,喝了好几碗韩几送来的姜汤,鼻子是不塞了,但不是有轻微的咳嗽。 一天早上,小鱼竟端着一碗雪梨炖冰糖。这个季节,汴京的水果摊子已经开始萧条,这八九月份丰收的雪梨就更加罕见,我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去哪里找来的。 “小姐,来喝碗汤。”小鱼将我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送汤汁我喝。 “你怎么会知道感冒,不,得了风寒了吃这雪梨炖冰糖的啊。” “小姐忘记了,几个月前,我有些咳嗽,你不就是炖了这个给我吃,我吃完后没多久就好了。” 莫名地感动,当时正是梨子大量上市的时候,嫌弃直接吃梨太老土,就去拿了些冰糖来用小砂锅炖了吃,顺便给了一碗给小鱼,我记得我那里还让小鱼盛了一份给柳如烟,又盛了一份给蓝铃的。没想到这小姑娘竟就这样记往了我的无心之德。 一边吃着雪梨,一边听小鱼叨唠着我生病的这些日子,兰阁和翡翠楼的那些事情。 翡翠楼还是一如即往的好生意,鱼丸交由了小鱼来主打,有时候,王闰之也会来帮忙。叶凡创的新菜式越来越多,客似云来,翡翠楼经常要排号上座,真正成了京城饮食业的头牌。韩几这些日子却没在翡翠楼呆着,他也没在兰阁,问蓝铃,蓝铃更是当没听到别人问题一般。 我倒是很久没听到柳如烟的消息了,这些日子忙着为苏夫人诊病,忙着翡翠楼的生意,甚至于忙着生病,就是忘记了要关心一下我那张脸的主人,可能是因为小鱼经常跟说我,柳如烟在兰阁里过得是公主一般的生活吧。 “柳姑娘?”小鱼的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听小红说,她天天就呆在兰阁的赌庄里。” 唉,柳如烟啊柳如烟,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嗜赌了呢,这个韩几也真的,把她娶回家了,也不好好地陪她,让她青春年华无处消遣,只能去赌局里消耗生命了。 “韩公子也不说说她?”半是无意,半是期待,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小姐,你不是傻了吧,那韩公子就是赌庄的主人啊,那赌庄我听小红说,有好几个和柳姑娘一样长得天仙一般的姑娘。” 原来如此,心头一转,顿时觉得一身的冷汗,我原先的命运是不是也是窝在那赌庄里为韩几招徕客人。 等病好了,翡翠楼的事情不那么忙了,还是要去找一找柳如烟,劝她远离那火炕。赌,从来都只会把人带入万丈深渊。 将最后一块雪梨吞下肚子,又在小鱼的目视下将碗里的汤都喝掉,嗓子立即舒服了许多,才想起一开始就想问的话:“小鱼,这雪梨街上买不到吧,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小鱼似乎很害怕说出来,但终于还是犹犹豫豫道,“其实,这雪梨是韩公子从宫里弄来的,我那天不在家,就是去帮韩公子去拿它们的。” 原来如此,这韩几竟和宫廷还有一些联系,他究竟是谁。 “小姐。”小鱼凑到我面前,悄悄地,小声地说:“他们有人说,韩公子是一个王爷呢。” 有这样古怪的王爷? 正说着,蓝铃敲门进来,说她家公子问我要不要去送一送苏轼,说苏公子今天就要带着家人去凤翔上任了。 啊,今天已经是男神上任的日子。 连忙掀开被子,想要站起身来,脑子却是一阵轰鸣,差点又摔倒下来。 “朝云姑娘,我看你这样子还是不要去了。”蓝铃说着,往外走,走了几步了又停了下来,“公子说,你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告诉他,他可以帮你捎去。” 废话,我跟我男神说的甜言蜜语能让你这破韩几捎话? 但事实上,真让我说点什么,也许我也只会说一声,一路平安了。 王弗用她的那只姐妹簪,将我的心压得冷冷的。 “那,我就陪公子先去了。” 点头,除了点头,才能说什么呢?谁让我这么不争气非得这个时候生病,自己受点苦没关系,要是把这病传给了苏轼,或者让本就身子弱的王弗受到了感染,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公子会在十里坡给苏公子设送行酒。” 蓝铃都走了房门,却又折回来补充了一句。 估莫着苏轼应该已经出发了,他随身可带的奴仆应该不多,可能只有苏通一个人,王闰之会跟着他们在一起,但只有这一仆一妹,照顾体弱的王弗,还是小婴儿的苏迈都照顾不来,又如何去照顾我的男神呢。想想凤翔的恶劣环境,想想苏轼那刚正不阿总是招惹麻烦的性格,不由不担心起来。 “小鱼……” “小姐,你想去十里坡?” 十里坡那里有一片芦苇,秋天的时候,芦苇雪白,京城有许多情侣会去那里约会,取意白头到老的意思,但现在芦苇已经大都枯萎,又没有人来收割整理,整个就显得苍凉得很,不过,这样的意境可能更适合十里坡这个地方真实用途,这本就是送别离从这地,离了这十里坡,京城便越来越远,亲人也就越来越远。 等我们来到十里坡时,苏轼和韩几已经在那里对酒当歌啊。王弗坐在一旁,王闰之抱着苏迈站在一旁。没看到苏通,他应该是去和马夫谈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去了。 “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小鱼问我,将手中的那盘食盒晃了一晃。 “我就不去了。小鱼,你去帮我把这食盒送给苏夫人,就说,这食盒有保温保质功能,在里面放点食物可以保持一段时间的新鲜,方便他们路上使用。” 小鱼看了我一眼,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朝她挥挥手,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冲动,不可以,现在不可以去,你还是带病之身呢,你要知道这大宋染上了风寒可不是小事,王弗的身子弱,一路上又有那么多艰辛,你不可以再让苏轼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看到小鱼将食盒递给了王弗,看到苏轼朝京城的方向作了一个揖,他果然不知道我就躲在他的视野之内,躲在那片枯黄凋零的芦苇丛中。 有风吹来,脸上冰凉,用手去摸,竟是湿润的泪珠。 苏曼殊啊苏曼殊,从此后,你和你的男神就真的要遥遥相望了。他有他的妻儿要守护,他有他的职责要履行,而你,你还有一身的欠债要用心去偿还。 第三十一章: 韩几,你安的什么心? 没回兰阁,去了翡翠楼。 心有所失的时候,大概只有美食可以慰之。 “我的姑奶奶,那揽月早就被人家订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叶凡对着死赖在揽月不走的我抓耳骚腮,就差没叫他的那几个帮手把我给抬出去了。 “我就要这里。” 要知道,这里曾是他笑盈盈地与我对视的地方,他的气息一定还留存在这空间里。 “我叫你亲妈好不好,要是别人订了这包厢我还能帮你协调协调,定这包厢的是李小林,李大将军啊。” 李大将军?是谁?宋代的皇族不应该姓赵吗?我虽然已经喝了许多久,赵钱孙李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这人起的一个什么名啊,李小林,还李小龙噢。 “对了,你们也不知道李小龙是谁?呵呵。”一边趴在桌上灌酒,一边笑,笑着笑着就想哭,于是又趴在那里哭,反正这个包厢里除了已经让我折磨得快要发疯的叶凡,谁也没有。 “唉,我真是没办法了。”叶凡摇着头,却还不肯走。 我眯缝着醉眼,瞧着他:“你也想来喝一杯?” “喝什么喝,叶凡,你是傻了吗?你不知道李将军和他的爱妾的轿子都快到街口了吗?” 这么凶这么恶狠狠的声音只有韩几能发出来,抬头,果然见他一脸嫌恶地看着我。 “路朝云,我告诉你,你得罪了谁也不要得罪那李将军,否则的话谁也护不了你,你非得被剥掉一层皮不可。” 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划:“韩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女王吗?难道你不应该来保护你的女王吗?哈哈。” 叶凡已经叫来了几个大汉,正要招呼他们将我抬走,韩几却突然摆了摆手,将半依在他身上的我往那软席上一放:“算了,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吧。” “那李将军……” “没事,我会跟李将军说的。” 门被轻轻地掩上,韩几看了我一眼,我早已经侧卧在那软席上,毫无淑女风度地闭上眼沉睡过去。 被一阵笑声吵醒,门外有人的脚步声,接着是极有礼貌的敲门声。我快速收拾好自己,站起来开门。 “我倒是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我们韩公子拂了我的面子啊。” 说话的人一个健步已经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气宇轩昂,眉间开阔,眼并不是很大,却十分有神,最惹人注目的可能就是他全身都绷得紧紧的肌肉。 这要是在现代,这大叔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宅女呢。 如果没猜错,这个肌肉男应该就是韩几提起来都有几分怯意的李小林。 “李大将军万安。”微微施个礼,顺便将自己那还有些不安的情绪给安抚一下。谁知道现在笑得开颜的大将军等一会会不会拿我开刀来祭他的威严。 “呵呵,果然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难怪韩兄如珍似宝,宁可为了她自罚了。” 抬头望韩几,用眼神问着他,都罚什么了?要是钱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韩几附合着笑,又转身对蓝铃道:“让小凡把酒菜都拿到这屋来吧。月夫人,是否还是觉得这间更好?“ 我这才注意到韩几的身旁站着一位紫衣女子,装扮清雅,却自有一份让人沉迷的气质。那如柳月的下巴,那如黑珍珠般闪亮的眼睛,还有那高高挺起的鼻梁,使她的脸显出一种俏丽的风彩,身材,自然也是一流的,该凸的地方是高挺如峰,该缩的地方又是如弯月之弧。 这是一个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女人,这一份娇媚中略带清纯,清纯里又含有一丝狡黠的女了气质,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迷死男人的绝妙武器。 “怎么了,我的小宝贝,不满意啊?”李将军的手轻轻地揽住了月夫人的腰,“你叫蓝月,这里叫揽月,不是和你挺有缘吗?” “我哪有不喜欢,只是见你对这位姑娘如此盛赞,心酸罢了。”这么直接的撒娇也只有从那么漂亮的嘴里说出来才不会惹一个雷霆之怒,反而赢得了李将军更热情的拥抱:“我的小宝贝,世上哪个女子能有你美,你啊,你就是我的摄魂仙子。” 实在没心思看这两个人当着我们的面打情骂俏,正想偷偷溜走时,却被那还在和月夫人腻歪着的李将军喊住了:“韩公子啊,你怎么还没把这漂亮的姑娘介绍给我呢。” 硬着头皮回转身,却被韩几一下拥到了怀里:“李将军,我哪里敢打扰你和月夫人的情趣,这只不过是我捡来的一个丫头而已。” 我的手从衣衫里钻出来,狠狠地掐了韩几一下,他的身子痉挛了一下,脸上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噢,一个野丫头也值得你为好说好话?”李将军饶有兴趣地又开始打量着我,“倒是挺眉清目秀的,要不,你把这丫头送给我吧。” 火一下子就冲出来了,要不是韩几死命地拽住我,我应该已经奔到那李将军的面前,挥手就是一个苏氏上滚拳了。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当成货物一样送来送去的。你们,还有没有把我看成一个有血有肉有自我选择权的人啊。 “将军,你真是会说笑。”那月夫人却掩嘴笑了起来,身子一斜,人已经落座在桌旁,顺带着,也将那李将军给拉了过去,“你没看出来韩公子对这个捡回来的丫头特别宝贝吗?” 韩几尴尬地笑了笑,也在一旁坐下,似乎是想了想,将被他轻轻推到一边的我又是一拉,坐到了他的身旁。 “的确啊的确,和韩公子一起喝了这么多顿的酒,就没见他主动拉哪个姑娘坐在他身边的。丫头,你可是第一个噢。” 有什么了不起,谁还稀罕和他坐在一起似的。 “还不快谢过李将军,没有治你违约之罪。”韩几及时地用他的话将我的话堵了回去,“将军,其实这小丫头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这翡翠楼的新主人。” 眼珠差点就滚了下来,下巴也一定是脱了臼,感觉嘴里一片湿润,应该是口水在那里积攒得满了,快要滴落下来了。 翡翠楼,我是新的翡翠楼的主人?韩几,他把翡翠楼送给我了?可是,他明明是知道我要把欠他的银子还清然后去追随我的男神的。 韩几,你安的什么心? 第三十二章:我的路大老板,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掉脑袋 韩几说,从现在起,你就是翡翠楼的主人了。 他说午极为认真,望着我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让我怀疑的地方,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我的心在怦怦的跳。 如果他不是韩几,哪怕他是欧阳锦云,我都会跳起来抱着他的脖子,甚至于给他来一个友谊之吻,可是他是韩几,是那个让我从心里面觉得无法接受的韩几。 看我冷着一张脸,韩几又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对那李将军笑道:“将军,你可不要忘记给我的承诺噢。” 李将军略一凝眉,继而大笑:“韩公子啊韩公子,你不愧为韩公子,我真是服了你韩公子了。” 绕口令吗? 月夫人轻着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将我轻轻拉起,然后从她白如玉脂的手臂上褪下一个玉镯子,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受宠若惊,手想要缩回,却被韩几轻轻按住:“还不谢谢月夫人?” “多谢月夫人抬爱,只是,这镯子也实在太贵重了。” 手腕上的那个镯子,应该是和田玉制品,表面润泽,如涂了一层酥油,细看上去,那上面显着一种自然的柔和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就能让人的心顿时安宁下来。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时,感觉是一块温暖的冰轻轻滑过,竟是十分地舒服。 “姑娘客气了,只是我娘家人送的一块普通的玉罢了。” 忍不住偷偷吁了一口气,这样的精品玉镯竟然说是普通的玉,这月夫人的娘家该有多么厚实的家底啊,怪不得李将军对他如珍如宝。 “收下吧,月儿很少送人东西,你啊,一定是很合她眼缘了。” 既然盛情难却,我也只得谢过。 “朝云,你就去厨房做一道你的拿手好菜吧,用来做谢礼也好。” 韩几这意思是要赶我滚蛋,也好,我反正呆在这里也是浑身不舒服。 正欲出门,听得那李将军又道:“朝云妹妹,月儿不喜欢荤腥,还得劳你费心做点爽口的小菜上来。” 唉,谁说当兵的都是马大哈,都不懂心疼自己的妻子,这样的李将军给我来个一沓吧。 厨房里,叶凡正在那里训着小旭,说他不该私自作主把鱼丸都串了串,做成了家里鱼丸。说这下可好了,李将军他们特意来吃这鱼丸的,你让我拿什么来做碗清新的鱼丸汤给他们。说你就不能打听好,那月夫人是不吃重口味的食物的吗? 看到我进来,小旭像见到救星一样躲到了我身后。 “好啦,他又不是故意的。刚刚李将军说了,月夫人不食荤腥,鱼丸虽然不算是大荤,但终究不是她想要的那清淡可口的小菜。” “那我们做什么给她吃啊。翡翠楼本就以荤菜而闻名,来翡翠楼的谁不是来吃我们的鱼丸,我们的牛肉,还有我们的……” 叶凡一说起菜就没得停,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立即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将他那些没数完的菜名给退到他的肚子里去。 巡视了一周厨房里的备菜,果然是荤腥为主,素菜只有简单的几个,青菜,萝卜,还有一大盆刚刚剥好的青豆。 眼睛盯着那青豆好一会儿,突然一亮:“叶凡,我们就做一道翡翠楼的翡翠豆腐吧。” “翡翠豆腐,听起来很好听,可是,今天我们买的豆腐都被用完了啊。” “这个翡翠豆腐可不是用豆腐做的。”我笑着,指了指那盆青豆,“它们才是主角。” 叶凡半信半疑,将青豆端过来给我。 叶凡把翡翠楼的菜搞得如此美味的确是有道理的,你看他选的这些青豆就可以看出来,绝对是豆大体圆新鲜得不得了。 “有没有鲜贝壳?” “我们翡翠楼是以做什么出名的?海鲜啊,怎么可以没有鲜贝?” 叶凡把鲜贝拿给我看时,突然间想到什么,让小旭去揽月问了一下月夫人会不会海鲜过敏。 小旭回来答话,说那月夫人知道是要用贝壳来做菜很是开心,说她很久没吃贝壳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一道翡翠楼的招牌菜吧,这可是传说中清朝的宫廷菜噢。当初欧阳锦云将这道红绿相嵌的美食端到我面前时,我竟破天荒的多吃了一碗饭。 我的厨艺自然不能和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欧阳锦云相媲美,可是我的前身不也是这有名的女厨神吗?再加上叶凡这个个厨痴,不愁我们的翡翠豆腐做不好。 “怎么做?”叶凡已经将青豆和鲜贝又精心挑选了一回,这次留下来的的的确确是精品中的精品了,看来叶凡对这李将军也很是重视。 “我们先要把这青豆去皮,小旭,你来。把这豆子放在清水里,把豆皮给去掉。” “我怕我重手重脚的会破坏这青豆的形状。”小旭一做起菜来就束手束脚,怕这怕那的,来了翡翠楼这么久了,厨艺似乎一点也没进步。难怪他的师父叶凡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他那可爱的脑子骂:“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呢。” “不用担心,这青豆还要碾碎的,所以只要保证皮不在上面就好了。” 这话小旭爱听,立刻就端着青豆去一旁忙乎了。 “接下来呢?”叶凡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记清楚了,这翡翠豆腐不要豆腐?我可以让人立刻去买豆腐的。” “我记得很清楚,如果我记错了,你做不成这道翡翠豆腐,你就买两块豆腐来让我一头撞死。” 叶凡又是极惊讶地看着我。 “好了,你去拿点葱和生姜,将他们切成细丝,最好是切成末,是那种和在菜里看不出痕迹的程度。” 叶凡的刀工果真了得,没一会,就把这些作料都给切好了,又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吩咐。 “这几个鲜贝的肉取出来,也切成丝,要细如银丝噢。” “接着呢?”我正在回忆着欧阳锦云说过的做这菜的步骤,叶凡把切好的鲜贝丝又端了过来,继续追问。 “让我想一想。” “什么你还要想一想,你要知道,我们这可不是试菜,等着这道菜的可是李阎王最宠爱的夫人。” 话一出口,叶凡就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掩嘴,低头假装去看他手里那盘堪称完美刀功的鲜贝丝。 “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没做过,我只是边吃边听他讲了一遍。” “谁,谁会做,快点把他请过来。朝云姑娘,我的路大老板,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掉脑袋。” 有这么严重吗?就算这道菜不合月夫人的胃口,也不至于让我们翡翠楼的厨师都掉脑袋吧。 不过,看叶凡的脸色,还有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李阎王,还真的会有这种可能的。 第三十三章:翡翠豆腐 “叶凡,我什么时候连累过你啊?”我把脸板起来,叶凡吓了一跳,正想跟我解释,我却已经崩不住自己笑了起来,“我的顶好顶好的大厨,你放心,你做出来的一定是精品。”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苏莎华每一次向欧阳锦云撒娇让他做新品时就是这样说的,当然苏莎华还会从身后抱着欧阳锦华的腰,还要把她那张脸贴在欧阳锦华的后背上。 苏曼殊你这是怎么了,戴了张苏莎华的脸连她这些总让你不耻的小动作都学来了,你这是要寒碜死人啊。 果然叶凡浑身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往旁闪着,差点就把手里的那盆鲜贝丝给撞翻了:“朝云姐姐,我的朝云姑奶奶,你可别这样对我,我这要是被几哥哥看到了,死得比刚刚还惨。” 噗嗤一声笑出来,朝小旭望去,他的毛豆已经剥好了,正端着菜篮傻傻地看着我们,不敢上前。 “小鱼…” 小鱼从内里的厨房钻出来,浑身都是鱼腥味。 “小姐,我正在做鱼丸呢,叶凡哥哥说我做完这些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回去休息?我小丫头的心思还不知道,春生这时候应该也收摊了,你是要奔向他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心头窃笑,神态却很自若:“去把我的捣药罐拿来?” “要这个干嘛?”叶凡看着捣药罐越发不理解。 “谁让你们这里没有搅拌机呢,只有学学小玉兔把这些青豆捣碎了。” “什么搅拌机?小鱼,你家小姐在说什么?” “叶凡哥哥,你当没听到就是了,我家小姐那次落水后突然间多了许多我根本听不懂的新词。” 叶凡看看我,突然跑出去,他再回来时竟然拿了个镜子回来。 “叶凡,你想什么呢?难不成我是鱼妖?”真是又气又笑,要不是手中的青豆来之不易,早就往叶凡的脸上倒去了! “要是鱼妖也是个漂亮的要人命的美人鱼。”叶凡嘟囔着,接过我手中的捣药杵,用力地捣起青豆来。 这话听起来还不错,暂且原谅你刚刚的无理了吧! 本想自己掌勺,但想到叶凡对那李将军的评价,再加上对自己前身是不是肯把厨艺倾囊相送也没把握,还是软硬兼施让叶凡站到了炉灶前。 “你怎么不自己动手?”叶凡把油倒进锅里时还是不满地抗议了一声,“我还没看到你炒过一个菜呢。你不会只会做鱼丸吧!” “废话,我的厨艺能让你们都看到吗?等你们把我的手艺都学会了,我还不是活活饿死。” 声音无比响亮,理由十分充足,都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了。 管他们怎么想呢,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这前身越来越奇怪了,好几次让我厨艺失准,这次感冒后更是连一道普通的红烧鱼都做不好了。 “油不要太热,有点热气就好了。把葱蒜生姜放里面爆香…嗯,挺香了,把鲜贝丝倒进去,慢火慢炒,小旭,你那火候要把握好……好,鲜贝出水了,你们闻到那贝壳肉的香味美?太诱人了,哇…” 叶凡的手在挥舞着铲子,我总觉得他听着我啰嗦时是想把那铲子往我身上扔的。 “把青豆放进去,炒一会,放糖放盐,再轻炒十分钟,记住是慢火是轻炒。” “路大厨,你告诉我什么叫十分钟?” 唉,忘记了这是大宋,哪有什么十分钟? “就是你陪着你的几哥哥喝完大半壶茶的时间。” 叶凡还是一片模糊,我只得在心里慢慢数秒,等到差不多十分钟的时候立即大喊了一声,好了。 “你不喊我也知道好了。这豆香味才是最好的计时器。” 也是,此时厨房里全是青豆的香味,那点生青豆的青涩味道早就在慢火慢炒中消逝,只余下清香扑鼻,竟热惹得小旭直咂巴着嘴,大有垂涎欲滴的趋势。 “盛在碟子里,摆个好看的造型哦。” “这样就好了?”叶凡的话虽然还有疑问,但这疑问也问得满心欢喜。 “这只是做到了翠,还有一个翡呢。”我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红油,慢慢地洒在那青豆泥上,浇出了条红艳艳的正盘着绿柱的飘带,“这才是我们翡翠楼的绝顶招牌。” 月夫人的桌前很少食物的残渣,看着她对食物的选择的确很挑剔,见我端着玉盘上来,她的眼里竟放出喜色。 “朝云妹妹,是贝壳吗?”月夫人看我轻轻把拿那盖子拿掉,有些迫不及待地微微往前倾了下身子。 “好香,像带来了一片绿草地。” 没想到武将出身的李将军竟然文采斐然,他深深吸气的动作也变得憨实可爱起来。 月夫人却面露失望之色,那贝壳对她竟是如此有意义,难不成李将军府上从不吃贝类? “夫人,你先尝尝看啊,这道菜一定很美味。朝云妹妹,这道菜叫什么来着?” “这道菜要是将军和夫人喜欢的话,我们就把它作为我们翡翠楼的头牌,因为它的名字和翡翠楼很有渊源,它叫翡翠豆腐。” “翡翠豆腐?没见到有豆腐啊。”李将军说着已经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给月夫人,自己也舀了一点放入口中。 他的脸上开始闪现奇异的光芒,嘴巴的咀嚼明显加快,一勺吃完,他又舀了一勺,吧嗒吧嗒着嘴就又吃完了。 等到他把那盘翡翠豆腐吃得差不多时才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月夫人。 月夫人碗里的那勺翡翠豆腐还在口中含着,她的眼里竟也含着泪光。 李将军大惊,将月夫人拉入怀中,小心地为她擦拭眼泪,然后有些不解地问着:“月儿,这道菜应该称得上是极品好菜了,也符合你要清淡的要求,你怎么就吃哭了呢?” 月夫人没理他,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走到一脸惶恐的我面前:“妹妹,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闻到了家乡的味道。” “月儿,这道菜可不是贝肉!” 月夫人娇媚地瞪了李将军一眼:“你这武夫啊,真是白白糟蹋了朝云妹妹的心意,你竟吃不出这道翡翠豆腐里除了青豆的清香,还有那海贝的鲜甜吗?”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没猜错,这个月夫人必定是比叶凡比我的前身更厉害的一代厨神。 大宋真是藏龙卧虎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圈子里竟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厨界高手。 不知道为什么,高手两字在脑海里飘过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韩几的身上。 他正在那里轻笑。 第三十四章:突如其来的幸福 翡翠楼因为一个翡翠豆腐再一次在汴京城成为传奇。 这一次蜂拥而至的倒不是那些平头小百姓,来得最多最勤的竟是王侯家的夫人们,小姐们。 坊间传说,这翡翠豆腐不仅仅可以让吃得人美丽长驻,而且还让吃的人身上有一股奇香,会惹得夫君终日缱绻,夫妻间恩爱异常。 我和叶凡听到小鱼小旭添油加醋地诉说,只能相视一笑,各自无奈。 不就是最平常的豆羹吗?说清心清肺,怡心怡神倒的确还有一点点如此功效,竟然演绎成美容佳品,甚至成了调剂夫妻情感的神物。唉,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夸口。 不过我们都没空去追寻个刻意为我们造势之人,汴京城的夫人小姐不知道都是什么材料做的,一桌一份翡翠豆腐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竟提出了,桌上有几个人就来几份翡翠豆腐。 你以为这是鲍鱼啊。 忙得昏天昏地,叶凡炒锅的手速明显地加快了,我忍不住提醒,一定要保证那时间,他嘴里哼哼着,弄一份翡翠豆腐的时间还是明显地减少,有时候我都觉得那股青涩的味道还没有去除,就被等在一边的丫鬟们给抢了去了。 反正也没有谁说这豆腐不好吃,反而好评如潮。你要知道一个出了名的东西,卖的就是不这东西的实质了,而是覆在上面的那所谓的名声,影响力。 月亮都累得躲进云层去睡觉时,我们才被通知,客人们已经全都酒足饭饱,翡翠楼又恢复了难得的宁静。 “掌柜的,你今天在前堂呆了几分钟啊?”叶凡和我开玩笑,“你大概是最喜欢窝在厨房里的掌柜了。”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把我给叫过来的,说什么要我帮你掌控住时间。” “唉,今天我都觉得对不起我的厨艺,竟然拿那么不成熟的制品出去了,有好几份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地洒红油,那群丫头们就像恶虎扑食一般将那豆腐盘子给抢走了。” 叶凡直摇头,一幅想不通的表情:“我说掌柜的,你这道菜真能调理阴阳。” 他说着,坏坏地笑了几声。 “是啊是啊,你快做上几碗给你的那些情妹妹们去。” 不知道为什么,和叶凡说话就是能那么轻松,开点小玩笑他也不生气。 “小姐……”小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气氛立即紧张了起来,民不与官斗,尤其不能与兵斗,是个百姓都知道这金玉良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是好多。 “叶凡,你出去看看呗。”我的声音里都藏着一丝胆怯,我可是很清楚,如果豆子没有被充分煮熟,吃的人就会有腹泻中毒的迹象,叶凡有好几锅被抢的翡翠豆腐,我都觉得那青豆的味道还很浓,莫不是哪位兵家的夫人小姐不幸福地吃了那一碗,食物中毒了。 “小姐,那带头的兵爷说,要找我们翡翠楼的掌柜。” 头轰了一下,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疼。直接就找我这个当掌柜的,看来问题还挺严重。 宋代的兵我一直都没有好印象,毕竟宋朝是一个重文轻武的朝代,记忆里所读到的那些宋兵都是毫无军纪可言,而且也一定是精神涣散,和大街上的无业游民差不多。 谁知道门前的那些兵却个个雄姿英发,尤其是领头的那一个,身穿着副将的盔甲,腰板挺得笔直,身上背着的竟是一把长剑,见我走来,剑眉微展,竟对着我施了一个军礼。 “你们是……”我的心还是在那怦怦地跳,这么多人,还带着几辆马车,一定是要把我捆绑起来带走了。 “二小姐。” 什么,叫我什么?什么二小姐? 急忙往四周看看,想要找到这副将模样的人称呼的二小姐,女人和女人之间总应该有一点相互的怜惜吧,找到那个二小姐,向她讲明我们翡翠楼也没有想到会出如此不幸的事情,一切的损失都由翡翠楼来赔偿,这些兵们应该就不会再难为我了吧。 该死的韩几,你去哪里了?没事的时候,你总是冒出来惹我生气,现在需要你了,需要你用你那盛世华颜来将这二小姐迷惑一下了,你竟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末将是李将军麾下的副将唐明。”那叫唐明的兵见我在那东张西望,跨前了一步,声音也抬高了八度。 “噢,唐副将。你们李将军可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寒暄起来,混个脸熟也好啊,这样就算他们真要把我给捆了去,也许也会留一点情面,“你说的那个二小姐,在那轿子里?” 唐明一幅不明就里的样子,只不过他只顿了一顿,就笑了起来:“二小姐,你不就站在这里吗? 我,我是你们的二小姐? “对啊,你就是他们的二小姐。”韩几像个幽灵一样冒了出来,“你是翡翠楼的新主人,所以,你就是李将军的结义妹妹。” 我想起来了,韩几在宴席上似乎是对李将军提到了一句什么承诺,原来他要的承诺竟然就是让李将军认我为义妹。 韩几,你以为你是谁啊?连结拜这样的事情你也要为我作主? “难不成,你不想做李将军的妹妹?将军对你可是十分地看重,如果你不做他妹妹,我想他会让你做他的云夫人的。”韩几咬着我的耳朵说,他嘴里的热气呵在我的脖子上,莫名地痒。 “二小姐,这是我们将军送来的结义之礼,将军说,二小姐给的那份结义之礼他十分满意,所以特此来回礼。” 李将军说的我给的礼物应该就是我为月夫人做的那一碗翡翠豆腐吧。 唐明将礼单呈了上来,我差一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翡翠玉镯一对,翡翠玉簪两只,翡翠耳环一对,翡翠玉坠两根……” 唐明让随军们将那轿子上的一个锦绣盒子拿了下来,双手捧给了我:“二小姐,将军说,一时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好送你的,他说,你既然把这楼起名为翡翠楼,又做了那么美味的翡翠豆腐,一定是极喜欢翡翠,所以,就简单送了几样翡翠玩意给你。” 这只是简单的玩意,上帝,你能不能来告诉我一下,我如何能将这些已经属于我所有的一古玉都带回我的现代啊,到时候,我就可以上富豪榜了,至少上我们那个小城镇的富豪榜吧。 “想什么呢,还不请唐副将和兵哥们进店喝杯茶。”韩几推了一下我。 “不用了,二小姐,将军说,还有一样礼物要给你。” 他竟拿出一个令牌,无比虔诚地握在手里作了几辑:“将军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把这令牌拿出来,自会有人出现保护着你。” 噢,我真是太幸福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的钟声是要把我给放倒在这美丽的大宋朝啊! 第三十五章:路掌柜,我们去凤翔可不是去玩的 小鱼捧着那盒礼物,兴奋得步子都乱了。的确,她的小姐我可从没有过这么多的珠宝,而且她的小姐我还很大方地对她说,她对小姐一直都很忠心,所以可以选一样做礼物,就当是小姐送给她和那谁的什么礼了。 小鱼的脸通红,抱着盒子先回了兰阁。 叶凡和小旭却盯着那令牌两眼发直:“就是说,以后我们要是不听掌柜你的话,要是有一点点惹掌柜你生气,你就可以把那活阎王的兵给调来好好地修理我们了?”叶凡哭丧着个脸。 我伸手就给了他一下:“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了呢?我那将军哥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嘛,再说了,我可不是你们大宋朝的弱女子,我可是跆拳……” 话没说完,立即吞回,真希望眼前的三个男人都没听到我的这些“痴话傻话。” 叶凡和小旭倒的确还沉浸在那令牌的威慑力中,韩几却抬起了头,朝着我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既而走了过来,似乎是微微地一用力,我整个人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叫你们大宋朝啊?”没等我回答,他又笑着将头俯下,唇几乎就要落到了我的额上,“我的女王,我给的这份礼物还行不。” 你给的礼物?明明是我的将军哥哥给的好吧。 可是转念一想,我这个哥哥不就是他帮我要来的吗? 闷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让自己跳出他的安全圈。这个男人,实在太让人难捉摸,哪一天被他卖掉了还会帮他数钱呢,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好了,你们别再眼馋了,快把令牌交给朝云姑娘。”韩几竟抹了抹嘴,他竟抹了抹嘴,天啊,他以为他刚刚吻到我了吗?还如此嫌弃地抹了抹嘴 我正气得脑门生烟,听得韩几又道:“其实,我请将军送你这块令牌,是因为你马上就可能用到它了。” 又是惊讶,顾不得刚刚的羞怯,定定地看着韩几。 韩几见我如此专注地看着他,故意停了停,然后才微微地叹了口气:“算算苏兄应该快到凤翔了吧,他昨天来了一封信给我,问我能否去凤翔与他共事。我自是没空的,但我想,你应该会想要去那凤翔一去。” 他竟是如此清楚我的心思,他竟是深深地明白,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那个应该已经到了凤翔的苏轼。 我的眼中竟突然间盈满泪水,我甚至于想要扑到韩几的身边,将他紧紧抱住,然后对他说,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一直误会你了。 还没等我感动到位,韩几已经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路掌柜,我们去凤翔可不是去玩的,我们要在凤翔那里新开一家翡翠楼,还有,你不可以以女儿身出现。” “为什么不可以以女儿身出现?”恼羞成怒,“你们就是瞧不起女子是吗?你知道那花木兰吗?你知道那李清照吗?你知道那居里夫人吗?你知道那……” 一连串我能报出来的女名人的名字将面前的三个男人绕得脑子一片昏沉。 “可以啊,你如果一定要以女儿身出现,我们也不会有意见,反而那里的土匪流寇们会十分地喜欢。”韩几的嘴角扯出一缕嘲讽的笑,“到时候,你那将军哥哥的令牌都不能救你了。” 妥协,除了妥协还能干什么呢? 只要能让我去凤翔,能去陪伴我的男神人生中第一段坎坷,不要说让我女扮女男,就是让我当成尼姑道姑我都愿意的。 定好了三天后出发,翡翠楼交给叶凡打理,小旭跟着我去做个帮手。小鱼哭着也要跟着我去,我却有些不忍心拆散她和她的春生,毕竟他们俩的感情正处于如日中天的地步,谁知道小鱼说,如果他连我要随着小姐都不肯,我也不觉得有要和他在一起的必要了。 没想到的是,很久没见的柳如烟听说我要去凤翔竟也来求我带她前去。 听小鱼说,柳如烟在兰阁的日子并不好受,那些王孙公子们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真感情,她虽然在赌场里如鱼得水,像半个老板,事实上也就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弱女子罢了,再加上来这赌场的几乎都认识柳如烟,都知道她曾经是春韵楼的头牌,对她的态度自然也是猥亵多于尊重了。 我其实很想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见到柳如烟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要好好地照顾柳如烟,毕竟她顶着的那张脸是一千年后的我的。可是忙着王弗的病,忙着翡翠楼的生意,我竟然都忘记了柳如烟的存在。 “如烟,那凤翔可不比京城,环境恶劣不说,就是遇到的人也都有着一股痞子气息,你真的觉得你能放得下你在兰阁的锦衣玉食,和我一起去凤翔吃苦?” “朝云,我们都是从苦地方出来的,什么苦没有吃过啊。这些日子,他们虽然叫我柳姑娘,可是我知道他们还是把我当成欢场女子对待的。见你把翡翠楼打点的这么好,见你有那么一个心疼你的干哥哥,如烟真心觉得女人还得要有点真本事,做点真事情出来啊。” 好吧,既然你愿意吃苦,再加上我本来也不想任由我的这张脸在这大宋被万人践凌,你就和我一起去凤翔吧,也许,你真的会在那里遇到一位用心爱你的真命天子呢。 三天的准备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我把李将军送给我的那些玉都当了,买了许多粮食,又去京城各大药铺购买了一些药材! 小鱼很是心疼,说那些玉都是给小姐你做嫁妆的呢,怎么好换成这些粮食,再说了,我们就这几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粮食? “不是还要开客栈吗?” 我笑着回她,自然不可以告诉她凤翔接下来的三年环境有多么恶劣。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药材啊,那根玉坠子,小姐你多喜欢啊,竟然也拿去当了。”小鱼一脸的惋惜和不理解,“小姐你真舍得啊?” 我自然也是不舍得的,尤其我知道这宋代的古玉到了我的2018不知道要身价涨多少倍呢,我也是心疼的,可是,帮我的男神度过一切灾难,不就是老天让我回到大宋的真正用意吗? 第三十六章:渑池之思 临出发时,韩几带来两个长相奇像的男人,两个人都是虎背熊腰,脸却是很端正,尤其是那两双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是两束暖暖的光在抚摸着你的心灵。 “他们俩是你将军哥哥送给你的。大的叫李海,小的叫李诚,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将军哥哥说,还是担心你会惹事,所以,把最心爱的两个护卫送给你了。” 李海和李诚对着我恭敬地齐声道:“谨遵小姐吩咐。” 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我那只见过一面的将军哥哥对我也是太好了。难不成,飞到大宋后,我就把我那不招人喜爱的命格给改掉了?改天要去找个算命的好好地帮我看一看。 运往凤翔的物品韩几已经让人先行护送上路。我原本是想要再找一辆马车的,他却来了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男人。” 男人就不可以坐马车了吗? 好不容易上了马,坐在上面战战兢兢,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男人,有时候真的挺累的。 回头看了眼柳如烟的马车,那蓝色的帘子里隐隐地能现出柳如烟那装扮得体的身影,真是弄不明白她,明知道这次不是去应酬,还要花那么一大把时间,把那么多“钱”戴在身上,打扮得如此妩媚动人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把那些挂在身上的,戴在头上的,套在手上的都送来给我,让我再去换点粮食和药材。 想到自己那些躺在当铺里的玉,心头一疼。 坐下的马却像是被谁拍了一下似的,猛地往前一冲,我慌乱地抓住马缰,身子几乎要贴到马背上了。 幸好,这匹将军哥哥送来的马也称得上一匹良马,只微冲了一下,就步履平稳下来。 汴京到凤翔有一千一百多公里,这要是在我们大中国,也就十几个小时的高铁,飞机更是嗖得一下就到了。古人大概是从没有想过人有一天会在天上飞吧。 “李海。”我唤。 李海立即驱马过来。 李海是双胞胎的哥哥,虽然和弟弟李诚长得一模一样,但任何人看他俩时都会立即看到李海,他的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一个极度负责人的神情,好像他时刻都在准备着你将他唤到身边交给他一些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任务。李诚呢,却始终带着一点淡淡的笑,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邻家的小哥哥。 “小姐,有什么吩咐?”李海的一本正经经常惹得我心中暗笑,这也是我经常要把李海叫到身边给他一些事做的原因,谁不愿意和一个能让你心底里冒出笑的人相处呢?就那韩几,虽然帅得一笔掉渣,虽然身价可比皇亲贵胄,可他要么就是铁板着他那张俊脸,要么就是语出讥讽,谁愿意和那样的一个人长期地呆在一起呢。 “我们是不是要经过渑池?” 李海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小姐,我们的确要经过渑池,按现在的速度计算,我们今天晚上会在渑池歇夜。” 这样就好,我还真担心我会错过渑池这一个美好的地方呢。 渑池这座城市在历史上为人所知,一是因为完璧归赵的蔺相如,第二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苏东坡那首有名的诗《和子由渑池怀旧》了,诗中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历来被无数想要一展抱负却又怀才不遇,惋惜时光流逝的人所吟诵。人生原本就是充满了许多的无常,谁也无法预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苏轼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生是那么坎坷,不知道他会不会宁愿选择做这渑池的主簿,而不是参加什么制式考试,从此开始奔波劳累的一生。 李海说,要在渑池县里找一家客栈住下。我却不愿意,非要去县中寺庙借住。 李海倒也不问缘由,前面开路,一行人就趁着夜色还没来临进了寺庙。 柳如烟和小鱼是女子装扮,也不方便在寺庙里宿夜,我就让李海在寺庙附近找了一家农户,给了主人家一点银两,留下了李诚来照顾她们俩。 寺庙的老主持奉闲和尚已经去世,他的舍利塔就在庭院中间。 新任主持还很年轻,应该是奉闲的弟子。见我那么诚心地来祭拜他的师傅,眼中竟有感动的泪光闪过。 祭拜完毕,和主持聊天,才知道苏轼在三天前到过此地,还写下了一首诗赠于寺院,寺院当成宝贝一样藏在藏经阁里呢。 他吩咐小和尚去拿那诗,双手捧着递给我。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好诗,不魁为东坡所做。” 主持惊愕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改口:“方丈觉得苏公子这首诗如何?” 谁料那年轻的主持却伸出手来,在胸前做了一揖:“苏公子的这首诗不是好的征兆啊,不过,他是一只大鸿,应该能飞到他要飞到的地方去的。” 古时的和尚水平的确是比我那个时代的那些能吃鱼吃肉能娶妻生子的“和尚”高明得多,只一句,就将苏轼的一生都给概括了。不知道苏轼赠诗时,这位有着哲学家眼光的主持有没有赠个片言只语给苏轼,让他能收敛一下自己的才气,不至于因才惹祸呢。 一夜竟无梦,不知道是不是佛门净地,一切妖魔鬼怪都要忌惮几分,反正这些日子里一直深深困扰我的恶梦那一晚神奇地消失了。 李海来敲我的门时,我才发觉腹中饥饿。 李海说,寺庙里的早点时间已过,我们只能出寺去和柳如烟汇合,顺便寻找一些早点吃了。 这样也好。 也不知道柳如烟这一晚睡得可安好。 添了点香油钱,告辞了大师,我和李海就去找柳如烟。 没想到柳如烟竟然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那户人家的院子里看女主人在为菜园子浇水,她的面色红润,精神也挺不错,昨晚应该睡得还好。 “小姐。“小鱼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 “小姐,我正想去送早点你吃呢。这是王妈妈家的红薯煮得粥,可香了。” 那个叫王妈妈的妇人应该四十左右,长得倒还秀气,只是岁月给她浇筑了太多的痕迹,连朝着我的笑脸都有些呆板。 用过早点,让李海又拿出了点银两给主人家,那对夫妻千恩万谢,倒是让我觉得心头酸涩起来。 第三十七章:成了宋大人的远房侄子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十二月二十才来到凤翔。 这一路,柳如烟唏嘘了无数回,最终的结果是她将全身软细都给收了起来,穿着也朴素了许多。 进入凤翔城的城门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蓝铃。 蓝铃既然来了,那韩几应该也在附近了。 果然,韩几从几个守城战士中间走了出来。这个韩几,真是很佩服他的交际能力,无论贵胄还是平民,无论将军还是小兵,他都能聊上一聊,还能聊啊聊的就变成了对方的良师益友。看这几个守城小兵的表情,一定是对韩几刚刚的高谈阔论很是痴迷,大有封韩几大神的意思了。 “怎么,又成功地骗到几个小娃娃的心了?”待到韩几凑到我面前,没等他说话,先用话来顶住了他。 韩几不说话,只笑笑地看着我,半响,才道:“其实你穿男装更好看。”他又埋下他的头,对我耳语,“更符合你那野蛮的像一头母狼的性格。” 我气得眼冒金光,却苦于现在人来人往,不能那么没教养地任意妄为,只得把目光化成利剑,横扫过去。 谁知韩几像没有感觉一样地依然附在我的耳边,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句让我耳红心跳的话:“可我就是喜欢你这只小母狼,怎么办?” 怎么办?夏天的黄瓜怎么办?凉拌呗。 你喜欢我有什么用,也得本姑娘我对你另眼相看啊,再说了,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一天不知道要跟多少女孩子说喜欢呢,你的喜欢实在是不值钱啊。 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海已经从那些守城兵士那问到话回来了。苏轼比我们早了五天到凤翔,现在已经和凤翔的知府宋选会合,在宋选的手下做事。 他甚至还问到了百姓对宋选的看法,说这宋选为官倒是清廉,也挺会为百姓着想,但是苦于朝廷无人,自己又身老体弱,很多想要改善的地方都没有能力去做。 “宋大人的确是难得的好官,你看那凤翔驿站,他上任前要破乱不堪,他上任后就变了一个模样,方便了许多来往的考生商贾。”一个守兵插话道。 看来这宋选在凤翔的口碑很好,苏轼初入仕途就遇这样一个清官,也算是他颠簸官路上的一道清泉了。 “宋公子,你也是时候去拜见一下你的叔父了。” 韩几永远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但仔细一想,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在这凤翔不能以女儿身出现,自然也不能用路朝云的名字了。一路上大家还可以称呼我为小姐,但真的来到了凤翔县城,就必须有一个男子的称谓了。 韩几想得倒是真周到,只是没想到他会为我弄一个如此的身份,做了凤翔知府的远方侄子。但这又何尝不是接近宋选帮助苏轼最好的方式呢。 如果韩几不是总那么油腻地对我,我还真觉得韩几是一个可以深交可以帮忙的好朋友。 凤翔知府的府衙倒是简朴的很,可见这房子的主人有多么地节俭。 拿了名帖递上,门很快地就打开了,出来相迎的正是那凤翔知府宋选。 “韩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韩几对这老夫子竟也十分敬重,大跨步上前已经将老人给扶住了。 “那日一别,已是数月,韩公子一向可好?” “让宋老担心了,韩某过得还好。”韩几说着,又将的拉了过去,他的手心温热,让在寒风里被吹得瑟瑟发抖的我顿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宋老,还记得你这个远房的侄子吗?” “他……”宋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我当货物一样地端详着,让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是……” “宋老,你可真是健忘啊,他不就是你老家的那个侄子宋玉吗?” “噢,是玉儿啊。”宋选立即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的老叔叔,拉起我的手,“玉儿,你真是越长越秀气了。” 我可尊可敬的知府大人,我现在可是一个男人,男人用清秀两字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啥啊。 还有韩几,你也真是会编,给我起这么一个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宋玉是中国四大美男子之一吗?不知道他是宋国的公子吗?这样的名字偷来给我用,会折我的寿的。 “叔,我就昱儿啊,我的名字还是你给起的呢?你老说我五行缺火,就帮我起了这一个充满希望的名字了,说这是新日登楼,天天都会有新的希望。” “对啊,对啊,昱儿,这名字好啊,你看你长得,多好,多像一轮正午时光芒四射的太阳啊。昱儿啊,你怎么就来这凤翔了呢?这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昱儿听说老叔你在凤翔当了知府,昱儿就想来投靠老叔你,一来也可养家糊口,二来也想让昱儿这一身所学有所用之地。” 偷眼看韩几,他正含着笑在静听,他大概也没想到我竟然也能把故事编成如此,见我看他,脸上的满意之色更浓了。 “宋大人,苏大人刚刚从码头回来,说有要事要向你禀报。”一个差疫急冲冲地跑来。 “噢,好,我立刻就去。”宋选竟立马像充了电一般,精神奕奕,整了整衣装,就欲去那知府官府所在。 “宋老,这苏大人可是刚从京城派来的苏轼大人?”韩几急走了几步,跟上了宋选的步伐。 “正是,苏轼这孩子可真不错,一到任就开始忙乎凤翔的事情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来向我请示,说要去看看那渭河的情况。” “嗯,我和苏兄在京城也有几面之缘,不如我陪老先生你一起去看看苏兄有什么要事要报,也许还能帮上一点忙呢。” “韩公子肯帮忙,老夫自然求之不得。昱儿,你说要在我这里谋一份差事,正好苏大人手下缺人手,你也过来和我一起去见见苏大人,看苏大人能否看中你,让你为他做点事情呢。” 心头暗喜,却知道礼数不能少。道了多谢后,就跟上了他们俩的脚步。 李海和李诚远远地跟着我们。这也是韩几的主意,说既然他们俩不肯放下对你的保护之责,又不能让人知道你有如此的强将保护,就只能委屈他们远远地跟着了。 但,我已经有了一个好主意,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第三十八章:苏轼多了三个帮手 苏轼已在大堂等候,见宋选,立即奔过来:“宋大人,卑职刚去查看了一下今年衙前的准备情况。” “噢,各乡的里正都有什么意见没?” “今年的衙前还是让里正们来承担?”苏轼问着,面有忧色,“我去调查时,听到许多里正都不想再次担这衙前的职责,还说前些年,好几个里正因为承当了这一差役家破人亡,卖妻卖子也没能将官方的债务给偿还。” 宋选的眉头微微蹙起,面有忧色,思索片刻后又道:“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职务的风险所在,可这衙前一务又是非有不可的,否则,谁能将这终南山上的木材通过这条渭河送往各地呢?皇上对做这一差事的人也是多有体恤,才会让他们承包酒坊,以资弥补。” 我只知道宋代有牙婆,是专门为官府做事的,相当于民间和官府之间的中介,没想到宋代还有衙前这一差事,听起来应该是风险很大但收益也不小的一份工作。 毕竟,在大宋朝,柴米油盐这些百姓必需用品不是谁想经营就能经营的。 苏轼不语,只低头轻叹。 “好了,这事我等会再和你一起去那渭河边问问百姓。来,子瞻,介绍两个新朋友你认识一下。” 苏轼这才像如梦初醒一般看到了我和韩几。 “韩兄,你竟真的来了?苏某在此多谢了。”苏轼向韩几行礼后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这位小兄弟,长得眉清目秀,似乎有相识的感觉,不知道是哪一位贵人?” 我想说,我是路朝云啊,是你在大宋朝的第一粉丝啊,我做的鱼丸,你不是说是天下美食吗? “噢,宋兄弟是我在来凤翔的路上遇到的。你说巧不巧,他竟然也来凤翔,还是宋大人的侄子。”韩几说着,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心头一烦,身子一抖,把他的手给甩开了。 “噢,原来是宋兄弟,韩兄,你觉不觉得他很像……” “你是说他像我那小妾朝云是吧,初开始我也觉得像,但朝云终究是我的小妾,长得自然比他要水灵多了。” 谁是你的小妾,还水灵呢?要不是你自作主张非要在我的嘴角点这么一颗黑乎乎的大痣,我的东坡先生一定也能从这男装里看出女装的我来。 “噢,宋兄弟既然是宋大人的侄儿,专程来凤翔看望老先生,就请在凤翔多住些日子,也可感受一下凤翔这座古城的魅力啊。”苏轼客气地说着,目光已经从我身上移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跟宋知府说。 “子瞻,我正要和你说昱儿的事情。他也是想来这里找一份差事,你看,能不能让他和你一起去管那衙前役的事?” 苏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韩几,最后把目光落在宋选的身上,点了点头:“如若宋兄弟肯帮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可是老先生你也知道,这凤翔积贫积弱,我怕是开不出什么好的俸禄给他。” “不要,只要和苏公子,不,苏大人一起做事,我可以分文不取。” 身子被韩几轻推了一下,顿觉自己如此迫不及待地表白的确是有用意不纯之嫌,只得又加上一句:“自然,如果能每月给个几文钱来买点小酒喝喝那就更好了。” 苏轼原被我的那份热情吓了一跳,又听我说起喝酒,竟哈哈大笑起来:“酒钱可以有,倒时候我们可以来一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是啊,小弟最喜欢和良师益友们一起畅饮,诗仙李白曾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哪里知道邀月对饮原没有三五知心朋友一起痛饮来得爽快。” 韩几咳嗽了几声,我一惊,难不成我又说错了什么了? 苏轼却根本没听出韩几让我闭嘴的暗示,拍着掌赞道:“原来宋兄弟还是一个博学之人,看来这凤翔果真是风水宝地,能引来如此多的能人佳士啊。” 既然苏轼都把凤翔比作梧桐了,我也不怕再帮他引两只凤凰来。 “苏大人,小弟还有两个好兄弟也是和小弟一起来这凤翔,他们本是要继续远行,但见这凤翔民风淳朴,又见宋大人和你苏大人都是一心一意为民着想的好官,所以,他们也想留在凤翔可以为凤翔的百姓出一份力。” 顾不上韩几责备的眼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他们俩和我一样,也只求一点酒钱就可。” 苏轼一听,脸色大悦,急道:“凤翔正是用人之时,若有像宋兄递这样的人才,是凤翔之幸啊。” 我连忙让一个差役去找李海和李诚,突然想起来,他们俩是只认我的暗号的,于是借口要去如厕,跑到了府衙外,吹了几声口哨。 “小姐,有事吗?”李海的脸上全是紧张,“有人欺负小姐你?” “没有,是件好事。”我把想让他们俩和我一起去帮苏轼的想法说了一遍,李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李海却在那里沉吟,片刻后说道:“小姐,你觉得这凤翔县有我们两武夫可以做的事吗?我们只会上阵杀敌罢了。” “自然有啊,这里的人你看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你们可以像那林冲一样做个教头,将这里的兵士甚至百姓都调教成你们这样的人才啊。” “哥,谁是林冲?”闷不吭声的李诚突然问了一句。 “那林冲,林冲就是我一个朋友,当教头的。”我顿觉尴尬,怎么一不小心又把宋朝以后的人和事给搬出来了呢。 两个大男人都噢了一声。 带着李海李诚又一次来到大堂,他们三正不知聊些什么,神色都很严肃。 见我带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过来,宋选先唤了一声:“昱儿,这两位就是你说的那两个朋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气势完全可以和大将军比美啊。韩公子,你还记得否,你有一个做将军的朋友,也是如此地气度不凡,只是远没有这两位兄弟更让人心生爱意啊。” 我看到李海面露不愠,心里好生奇怪,这宋大人也是称赞你们的将军我的那挂名哥哥,还让你们俩比你们的将军还要出彩了,理由喜不自禁才是啊。 “我叫李海,他是我弟弟李诚,我们是……”李海停了一下,终于改口了,“我们是宋公子的好朋友,愿意和宋公子一起,为凤翔百姓服务。” 两人一抱拳,那神情,那气度,果然了得。 毕竟人家是从小就练家子的啊。 第三十九章:没人肯做的苦逼衙前 苏轼让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走访百姓,尤其是曾经担任过衙前这一差事的百姓。 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终南山上竹木葱郁,但这天然的资源并没能给凤翔人民带来福气,反而增添了凤翔人的生存危机。每年都有担任衙前的人因为失职丢失货物而被罚,有的甚至于被罚得倾家荡产,这使得凤翔的百姓都开始逃离凤翔,担心着有一天,这累得要命,还可能真的送命的差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虽然宋朝后来选择衙前时从担任里面(相当于现在的乡长)和富商中选择,但仍然有无数的百姓宁愿背井离乡也不愿意莫名地背上这一恶运。 我让李海,李诚分头去找乡亲们谈话,让他们说说这渭河的情况,谈一谈对衙前这一差事的看法。 李海什么怨言也没有,挑了西街就去干活了。李诚却在那里低着头,看着他脚下的那块地。 “李诚,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我最看不惯李诚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明明和李海只相差了秒钟,相貌也极其相似,这个性却是天壤之别。 李海是接到任务就去做,李诚却会先思量一会,甚至于会很委婉地眼我说一说他的意见,当然那是在他犹豫来又犹豫去的样子被我发现后我逼着他说的。 “小姐,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瞧,台阶也找好了,这个李诚。 “嗯,你说吧,你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吧,我哥这次去那西街调查一定是空手而归。” “为什么?李海虽然说话直接了点,但他长得还挺亲民的,而且态度也挺有人缘。” “因为他是代表官去查的啊?”李诚说得极其轻松,甚至结果还加了一个呵呵。我却听得心头一动,的确,如果百姓真的有意见,这么多年被这些官们给压迫着,早就怯于言了。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很简单啊,小姐,你让如烟小姐假装要运一批嫁妆去汴京,去找一找有谁愿意去的。他们看如烟小姐也是平常人家,还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弱女子,一定会把用渭河来运送嫁妆的好与坏都告诉她了。再说了,他们如果敢接这单子,就一定是对渭河的情况十分熟悉了。” 虽然李诚那前怕虎后怕儿狼,啥事都要想三想的个性我实在不待见,但不可否认,李诚往往给给我提许多中肯的建议。 “那要不要现在去把你哥找回来?” “那自然是要啊,你说我哥现在去挨家挨户地问,老百姓还不对他心生疑虑,可能他们会认为又到要服衙前伇的时候了,说不定都跑完了。” “那你刚刚不去拦他?”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李将军都给了我怎样的两个活宝啊,一个呢,只管听着话使劲地做,完全不管我下的命令是对是错;一个呢,有满肚子建议,就是不提前告诉你,非得让你有所损失后才肯慢悠悠地说,你那样做是不行的,要这样,要这样…… 用暗号将李海唤回,他果然毫无怨言,说已经去了府衙把西街的住户名单全都拿到了,正准备一家一户地去做调查呢。 柳如烟对交给她的这个任务十分地感兴趣,来凤翔后,我一直和宋海宋诚忙着帮苏轼调查衙前的事情,韩几自然是神出鬼没,神龙见头不见尾,小旭和小鱼倒是很积极,不过他们是在积极地找一个好地方,说等着我随时回来当酒楼的大厨兼掌柜。来凤翔的一群人里,就只余下柳如烟一个人自由身了。 但自由有时候就是寂寞,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还经济萧条没有太多娱乐项目可选的边界小城凤翔,柳如烟这位春韵楼的当家花魁就闲得几乎生了烟了。 小鱼很不情愿地做了柳如烟的丫环,小旭也不闲着,当了柳如烟的管家。 她们三装扮成待嫁的过路人去寻找肯帮他们送货到汴京的商船时,韩几竟又出现了,说他选中了一块地,想要盖一个善堂,可以用来施粥等善事。 苏轼原本为衙前的事情很是烦忧,听韩几这样一说,紧皱的眉头略舒展了一些,请来了宋知府,还将我约到了街口的一个茶铺,四个人一起商量这善堂的具体事宜。 事情倒不难办,更何况韩几有的是钱,而我们从汴京带来的粮食和药材也都到了,正可以派上用场。 “我来上任时,沿途看到许多因饥饿疾病而惨死路上的乡亲,心里真是疼啊。虽然这战乱已停,但苛税猛如虎啊,老百姓还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哪一天能过上好日子。”苏轼说到愤起,右手狠狠地砸向桌子,差点就把桌上的四盏茶都给震飞了。 “苏兄不必忧虑,有你,还有宋老先生在凤翔为百姓着想,尽心尽力地为凤翔人民办实事,好日子总会来的。” 宋选也来安慰苏轼,苏轼终于笑着举起杯来:“朝廷让我来这凤翔就说明我和凤翔有缘分,我不可辜负这一天赐的缘分啊。在凤翔有宋大人的鼎立支持,现在又有了韩兄和宋兄弟的帮助,我们一定可以还凤翔人民清明快乐的日子的。” 一边喝茶,一边就将那善堂的事情给商定下来。韩几说,每月逢八施粥,平时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小菜,以成本价卖给凤翔的中高收入人群,这样不至于坐吃山空。 “可是,我们几个,谁会做那美味佳肴呢,即要原料便宜,又要能吸引客人来吃,可不容易啊。” 韩几拍了拍苏轼的手:“苏兄不必担心,我虽然没将朝云带来,朝云却怕我的一日三餐没人照顾,特意嘱咐她的贴身丫环那个叫小鱼的丫头跟我过来了。她也学到朝云五分厨艺,想来应付一些小菜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说着,柳如烟和小鱼小旭已经赶了过来。 原来她们找到了一家愿意为她们送货的船家,那船家告诉他们,最好再等一些时日,等渭河和黄河过了涨水期,水上运输会更安全一些。 “对啊,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们才是最了解什么时候运输货物最好的人啊。”苏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幅后悔的样子,看了真让我有些心疼。 “苏大人,你不要自责了,这大河的脾气也只有大河边上的人才熟悉啊。” “这就好了,宋大人,我想到办法来解决这衙前役带来的灾难了。” 第四十章:朝云,你说得很对,我很是担心 苏轼又亲自去那船家问询了一些情况,起初那船家很不愿意说,见苏轼态度诚恳就开了口,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竟一股脑把所有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这凤翔的老百姓都不愿意有地,有银子,苏大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一旦有了钱有了银子,那些当官的就会把你选为担任衙前的人选。货物要你自己先垫付银子,船只也要你自己去准备,等到货送到了,回到家中还要三番五次地主动去找那些官们结算。” “怎么就没有人来立下一个规矩呢?” “立规矩?官官相护,那些人巴不得一分钱都不拿出来呢。”船家说得愤起,拳头已经握起,“能活着回来要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有些人,就被那些无知的官们给活活害死在那黄河里了。” “这话怎么说?”苏轼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船家。 “他们哪里懂这黄河,这条养育我们的母亲河。这条河是有灵气的,她有着自己的情绪,每年她都有涨水期和顺水期,他们往往无知地选择涨水期让我们送货,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不一样呢?黄河水咆哮,很多人不仅丢了货物,还送了命,可是官家哪里管你已经伤痕累累,还要让家里人偿还那些货物的银子。” 船家说到了痛处,八尺高的汉子竟语有呜咽,说不下去了。 苏轼早已经站起,在那不大的房子里不停地转着,他的脚步急促,呼吸更加急促,似乎每一口气都需要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将那握成了钢拳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墙上:“如此枉顾人命,如些利欲熏心,还说什么当官为民。” 那夜,苏轼连夜回府衙和宋选商议,最终确定了一条新的规定:今后衙前运输竹木等货物上京时,由衙前自己确定运输时间。把运输货物不得强令衙前预先支付,更不可在衙前回来后找各种理由不肯付钱。如遇水灾,货物被损,损失尽量由官衙支付,并对因公死去的衙前家属给予一定的补偿(此处我查了许多资料,都没查到完整的,所以,用自己的好心愿来将这规定美化一下,各位亲可以在评论里告诉我具体是条什么样的改变规定。“ 新规一发布,凤翔县的人们个个欢呼雀跃,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知府大人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的签判大人。坊间甚至于流传了一首民谣:说凤翔,道凤翔,凤翔来了个苏子瞻,他把咱百姓当个宝,他为咱百姓立功劳。” 我自是欣喜,看到男神这么快就做出了成绩,得到了百姓们如此的爱戴,也不辜负他一颗真心为凤翔百姓了。 韩几却笑不出来,甚至于,他还有几分忧愁。 杞人忧天,但这又似乎不符合韩几的性格啊,他一直以来都是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怎么就突然对这件事担忧起来了呢。 烧了份翡翠豆腐,端到韩几的门前。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应该还没有就寝。 “朝云,进来吧。” 有些懊恼,这韩几真跟神一般,我无论要做什么,都能被他猜到个八九分。 “好香的翡翠豆腐。”他的头从一叠纸里抬起,看样子,那是一堆文件之类的。 见我的眼睛盯着那些文件,他笑了笑:“都是从前的一些文字,我睡不着,拿来翻着看看。” 好吧,你说是旧文字就是旧文字吧。 “今天回来后,看到厨房里有一些青豆,突然很馋我们的翡翠豆腐,所以就做了一些。如烟,李海他们都有的。” 韩几微微笑着,接过我手中的碗:“你这翡翠豆腐倒真的挺值的,为你挣来了一个将军哥哥,还挣得了两个大帅哥来做保镖。” 韩几一定是喝多了,他说的话,竟然如此的不像宋朝的人,更像,更像是从2018年来的。 “干嘛,睁这么大的眼睛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摇头,又点头。 韩几的脸上的确沾了点东西,正是这翡翠豆腐刚浇上去的红油,那红油将韩几的嘴唇染成了鲜润的红,竟引得我想要伸手去他的唇间为他轻拭一下。 韩几的手又快又准握住了我的手:“宋公子,我可要告你有轻薄之意噢。” 脸红心跳,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声没出息后,终于恢复了正常。 “说吧,你想要什么?”翡翠豆腐吃完,韩几用帕子将嘴擦干净,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一句我也如此地熟悉,每一次苏莎华买来我爱吃的冰激凌时,我就会边吃边无可奈何地用这句话来开头,然后又毫无办法地去满足苏莎华的各种要求。 想来,这样的一句话,也只能最亲近的人才能说出吧。 那我,我现在是算是韩几最亲密的人吗? 苏曼殊,你一定是疯了,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看来是很难开口的事噢。”韩几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滑过,立时觉得全身一麻,差点没站稳。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对苏大人公布衙前新规定有什么看法。” “很好啊,你看凤翔的百姓多拥护他。”韩几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但他的眼角扯过一丝担忧,却被我牢牢地捕捉住了。 “可是,你并不这样认为,对不对?” 韩几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目光,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慌,努力让自己的手心不越来越热,努力让自己还做那个一直把韩几当成一个麻烦的路朝云。 “朝云,你是不是跟我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这个韩几,在我如此紧张如此在意他的回答时,竟然冒出这样一句嬉笑之话。气不打一处,端起他放在一旁的碗,就准备离开。 “怎么,这样就生气了啊。”韩几的身形移动的很快,我都没看到他动,他就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朝云,你说得很对,我对你的苏大人如此鲁莽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是担心,我担心,他在凤翔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了。” 这几句话,韩几说得极为认真,是我从没见过的那种充满忧愁的认真。 第四十一章:谁敢如此大胆 韩几担心的事情没几日就成了现实。 那日,我和李海李诚刚到苏府,就听得苏轼在大声喝着什么。往前探去,看到苏通低着个头一声不吭,而苏轼早已经气得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 “我早就交待过你们,到凤翔来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伸出手去。你们怎么可以不听?”走了好几个圈后,苏轼终于累了,将王闰之端在手中很久的茶拿过来,一饮而尽,又指着苏通骂了起来,“那么几锭银子就能把你收买了?你还是不是我苏家的人啊。” 苏通低着头,不敢有任何言语,但从他那刚挺的身体来看,他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去,去把那银子退回去,我苏轼虽然俸禄不高,也足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苏通应着,退了出去,见到我,对着我尴尬地笑了笑:“宋公子,你可要劝劝我们少爷啊。” 怎么劝?劝他收入当地商贾的进贡,劝他在这已经积贫积弱的凤翔伸出一只手来,把凤翔百姓往火坑里再推一把。 我宁愿在凤翔的大街上卖我的家里鱼丸来支持我的男神的。 “宋兄,你来了。”苏轼也看到了我,对我举拳。 真不明白韩几的化妆术有什么高明的,怎么这苏轼就不怀疑我是女扮男装呢。 “苏兄今天不是说要去看那些衙前伇的选人吗?”正事要紧,对苏轼的那一点小小的失望还是待会再在心里梳理吧。 “对,正准备出发,宋大人已经求得朝廷的同意,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就让那些真正了解渭黄两河的人去确定运送的时候,更低限度地减少损失。” 说起公事来,苏轼是神采奕奕,光芒四射。我就像一个超级粉丝一样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里在心窝里存放起来,咀嚼再咀嚼,回味再回味。 “宋兄认为这样的举措会不会起到一定的效果?”苏轼见我有些发呆,故意将声音抬高,问我。 “自然,所谓近山识鸟音,近水识鱼性。要问山中事,须问那打柴人,这要问黄河情,自然得问那熟悉黄河河情的人了。” “宋兄言之有理。我等如果只知道坐在高堂之上,对民情不做任何的了解,单凭自己的喜好就发号施令,只会‘破荡民业,忽如春冰。’” 这两句话我记得,是苏轼上呈当朝宰相韩琦的《凤翔上任谢执政启》中的名句,意思大概是地方官员如果不了解民情就随意驱使百姓去服伇,往往会导致百姓们倾家荡产,虽然生活在明媚的春天里,却感觉到寒冰般的严寒。 韩琦?慢着,这韩琦和韩几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 细想又不会啊,这韩琦是福建泉州人,父亲是泉州的知府,母亲却是一个婢女,少年时的不受待见养成了韩琦那谦恭待人的性格,和这个到处受人追捧,有一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韩几是一点相似处都没有。 再说了,如果韩几真的和韩琦有什么关系,苏轼也应该早就告诉我了吧。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已经来到了这年所选的衙役役前,他是凤翔下属一乡的里正,姓林,平日里自己有几亩小田,偶尔也做一些小生意,日子过得倒也挺舒适。 虽然苏轼的新规让许多被选中服衙前役的人都欢呼雀跃,但林里正明显着还是对今年的任务有所顾忌。 “确定了什么时候出发了吗?”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货物的准备情况后,苏轼还是最关心这出发的时间。 “我估量着这凌汛快要结束了,但桃汛眼看着也就要来了,所以,我准备这几日就备好货物出发。” “什么凌汛,桃汛?”我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看这小官爷就不是黄河边上的人吧。”林里正笑着,“这黄河啊一年到头都是不安稳的,不是有句诗来着……” 他拍了拍脑袋,一幅想不起来的样子。 “黄河之水天上,奔流到海不复回?”把肚子里的唐诗都给想了出来,绞尽脑汁却只想到这一句。 “不是,是那谁刘……的名句。” “是不是刘禹锡的那一句,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涛风波自天涯啊。” “对,对,苏大人果然学识过人。” 废话,唐有李杜,宋有苏轼你没听过吗?我的男神,腹和诗书万篇,小小的一句写黄河的诗也会难得倒他? “宋兄也是才情敏捷,诗仙的这一句诗也是极尽黄河之宏伟气势啊。”苏轼见我脸色微红,以为我是因为没猜到林里正想要的那句诗而心里难受,竟轻声安慰起我来。 真是暖男一枚啊。如果我是地地道道的宋人,我一定不管不顾王弗的什么姐妹情将他拿下。 “谁才情敏捷啊?” 接话的那人已经疾步走到我面前,不过,他只是在我眼前绕了一下,身子又移到了苏轼跟前:“苏兄真是尽业,这么早就来视察民情了。” 那是自然,我男神受到历史的赞颂可不仅仅因为他那出众的才华,更因为他有一颗始终为民着想的心。哪像你韩几,整天想着的就是花天酒地,就是寻欢作乐,就是拿着你的那些臭银子砸人。 韩几似乎看了我一眼,我立即避过他的眼神,这个男人的目光太过犀利,他可能都已经从我刚刚那不屑的目光里读出我对他的诋毁了。 的的确确就是诋毁啊。 “韩兄,你来了正好。林里正说他准备这几日就运送货物,我正想问问他还有什么需要官府帮忙的呢。” “说到帮忙,小的还真有一事相求呢。”那林里正早忘记了要向我解释他的那什么凌汛桃汛了,跑到屋里拿出一张纸来,那纸上列着一长串的货物。 “这是这次要运送的官物?”苏轼的眉头微皱,“是不是太多了点?” “苏大人真是好眼力,这些物品,前面的确是官府所咐咐,但后面这一些,却是……” “却是什么……”苏轼的声调明显抬高,“你大胆说来,我定会为你做主,谁敢如此大胆,竟然想搭乘官府的运船?” 韩几将那苏轼拉到了一旁:“你做什么主啊,你知道那些货是谁的吗?” “管他是谁,借衙前之便行自己之私就是不行。”苏轼义正言辞,听得我热血沸腾。 “那个,林里正是吧,你先去准备好出发的事情吧,这包银子就是那位客人给你的运费。”韩几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挥了挥手,蓝铃将一包银子递给了林里正。 林里正还想说什么,见韩几的目光如炬,又见那包银子沉甸甸的,足可以支付附带的那些货物运费,便不再言语,施了个礼,忙去了。 第四十二章:贵客 苏轼很显然对韩几让林里正离开很是不爽,对他那一包银子更是愤极,不过,他始终是有教养之人,更何况面前的这人还是他的好朋友。 见苏轼的怒火已消,韩几便拉着他往外走,他是完全把我当成空气了,还好苏轼临出门时回过头来叫了我一声:“宋兄弟,一起去府衙吧。” 韩几的头都没回一下,只顾着拉着苏轼上了他的马车,留下我孤零零地对着苏轼的那匹瘦马。 要是现在我的那辆小奔在的话,我一定踩足油门,追上你们的马车,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绝尘而去。 “小姐,我们回去吗?” 李海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就是没办法叫我宋大人,只要没外人在,(这个外人自然不包括韩几),他就会无比恭敬地叫我小姐。倒是那李诚,始终只用微笑来替代一切的称呼,即没有李大人,也没有小姐,如果万不得已要叫我,也只是先给我一个灿烂的笑,然后在我问他李诚你又有什么事了后不带名不带姓地跟我说正事。 这一对兄弟,真是有趣至极。 “我们也回府衙吧。我总觉得这韩几突然间冒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给这么一包银子?李海,那一包银子大约有多少啊?” “回小姐,那包银子李海看了一眼,应该是一百两。” 一百两,我可以买多少的玉石翡翠了,再带回我的2018去那黑市一卖,这马云也要把他的富豪榜的位置让给我啊。 一路惋惜着就到了凤翔府衙,宋远早就派差人来迎我,说今天凤翔府衙里来了一位贵客。 这个常年遭受战乱的边境小城,能有什么贵客来呢。 跨步进去,坐在内府和苏轼韩几笑着饮茶的竟然是李小林,我的那个挂名的干哥哥李将军。 “昱儿,快来见过李将军。”宋远唤着,又对着李将军施礼介绍道,“将军,这是小侄宋昱。” “这不是……”李将军的那双眼睛朝着盯了许久,面色像三月里的天一样变幻莫测,最终他指着我,张口就道。 “对,他不是那个有名的宋玉,他的昱是日头高立,是光亮照耀的意思。” 韩几你接话接得可真是快啊,不过这样的解释反正你也说过好几次了,谁让你想到让我女扮男装,还让我和那十大美男之一重名。 “噢,是啊,这位宋兄弟往在堂前一站,真正是让我们这里亮堂堂一片啊。” “那是当然,宋兄弟虽没有那战国公子俊美,却也足可以吸引无数人的惊羡之目了。” 你们俩,几个意思?拿着当优人来戏虐呢?等我恢复了我路朝云的身份,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心里想着,口中却是呵呵不断,脸上更是堆着受宠若惊的笑容。 “李将军,难道凤翔又要打仗了吗?” 我这话一出,堂上的四人面色竟都抑郁起来。 苏轼更是长叹了一声,大有要畅谈一番的意思。 打住,你那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再加上那不知避讳的个性,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让人大惊失色的话语呢。 连忙站到了韩几身旁,趁大家不注意,使劲地掐了他一下,意思是说,你快点拦住你家苏兄的话头。 韩几竟没任何反应,难不成,我刚刚没掐到他的肉吗?正想再增上一把力,韩几却站了起来,将站在身后的我拉了过去:“宋兄弟,你不要看到将军就想到打仗啊,现在宋朝国力强大,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挑衅。” “对,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苏轼是那么地激动,他的那张脸因为激动显得异常地帅气,竟是让我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就是哇,现在人人安居乐业,都不要受战争之苦,多好啊。虽然我还是挺想念战场杀敌的生活。”李将军也来附和。 我的那个幼稚的问题就这样被你一语我一句地给打岔岔过去了。大家又闲聊了几句,宋远便让人去准备午宴。 “不如请李将军去我那善堂一坐,一边享受凤翔的地方美食,一边也可以感觉一下凤翔百姓的生活气息啊。” 韩几这么一说,宋远自是求之不得。凤翔府原本就财政赤字,只是因为李将军是难得来凤翔的贵宾,不愿意怠慢,才想要从自己微薄的薪金里拿出少许来款待。宋远是个清官,他自是不可能让挪用官府的钱去待客,自然也不会让百姓为这一顿买单。 苏轼说他还有公务要处理,不便前去陪客,宋远见苏轼不去,自已也就不好意思前往,毕竟他也是当地官府的代表,即使没有公吃公用,也是要注意点形象。 更何况,苏轼已经向他禀明要处理一下那林里正为你捎带货物的事情。 韩几的善堂就设在韩府的旁边。说是善堂,其实一切都是按照翡翠楼的样子来修葺的。 柳如烟和小鱼正在善堂忙着。快过年了,依然有许多流浪者在凤翔的街头流良,凤翔本地的居民虽然有家可归,但生活也是疾苦不堪。这里是宋和西夏的交界之处,前些年西夏兵侵袭的影子还在,这些年朝廷为求和平和西夏议和,用数以万计的财物进贡才换来短暂的安宁,却也因这过重的赋役压得老百姓们喘不过气来。 来善堂的百姓都很自觉地排着队,虽然店里也准备了桌椅,但他们几乎都只是排着队领完施舍之物就不声不响地离开。整个过程没有喧哗也没有争执,甚至于那些人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一下。 李将军长叹了一声,和韩几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鉓和翡翠楼更是相似了,竟也置有着揽月,听雨,闻风,烹雪四个包厢。 我们在揽月坐了下来,李将军刚坐下,就笑盈盈地对我说道:“妹妹这男装也是俊俏得很啊。怎么?又是韩公子的主意。” 韩几不语,只轻轻笑着。 蓝铃上来问要准备什么菜式,李将军道:“好久没吃妹妹做的那道翡翠豆腐了,十分想念,不知道今日有没有口福。” “李将军,你这下可是难为了你家妹妹了。那翡翠豆腐所用的青豆这个季节到哪里去找噢。” “噢,对的,忘记了我第一次吃那翡翠豆腐时正是草盛豆也盛的时候。既然如此,就随便来几个小菜吧。”李将军说着,人已经站到了窗前,望着楼下那条长长的等待着施粥的队伍,“他们如此贫困,山珍海味放在面前也是吃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