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拯救与被拯救
“这个世界对我充满了恶意。”
余策仰头感受着从天台吹过的冷风，面朝夕阳，喟然长叹。
“闭嘴，没人让你说话！”一柄水果刀架在他的脖颈前，刀的主人声音微颤，双手更是抖得像是帕金森震颤发作。
余策微抿嘴唇，不再言语。
刚穿越到一个陌生世界，还没来得及梳理记忆，就被一名持刀歹徒劫持，换成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只不过，他针对歹徒的负面情绪也就仅限于此。
跟记忆碎片中记录的隐秘信息相比，眼下这看似让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反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持刀者见余策安静了下来，便再次将目光转向身前，色厉内荏道：“都往后退，把手里的棍子收回去，再有人敢上前一步，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半包围在两人前方的四名黑制服大汉面色微变，纷纷后退了半步。
其中一名黑制服大汉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威胁：“别激动，你要的十万块马上就会送到，车子也已经准备妥当，只要保证人质的安全，一切都好商量。”
“少废话，钱和车到位之前，谁都别想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持刀者狰狞道。
“好好好，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保证不过去。”领头的黑制服大汉说着又往后移了一小步。
现场的气氛稍稍缓和，持刀者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被劫持的余策忽然开口道：“别放松，你这样很危险。”
“啊？”持刀者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好歹是个健康的成年男性，虽然不一定打得过拿刀的你，但在你放松的时候，突然挣开你一只手臂的力气还是有的。”余策好心提醒道，“到时候我也不用跟你硬拼，直接等上一两秒，让前面的巡守同志围过来就行。”
持刀者闻言呆愣了一秒，才重新绷紧手臂肌肉，恶狠狠地道：“闭嘴，别耍花样！”
“我没耍花样，我要是真想逃的话，刚刚就已经动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余策认真道。
持刀者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下一秒，他又用力甩了甩头，让慌乱、茫然等负面情绪重新压过理性，水果刀微微上抬：“再敢说话，现在就在你脖子上开道口子！”
余策见他的情绪再度失控，便果断闭上了嘴。
另一边的四名巡守在等待上司到来之前，一直保持着距离，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过四人此时看余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异样之色。
时间在僵持中缓缓流逝。
大约半分钟后，持刀者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侧移两步，低声问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他的思绪纷乱驳杂，连自己都无法掌控，却被余策先前那番话分去了一些心神。
余策长呼一口气，镇定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
“提醒？”持刀者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却又实在压不住持续高涨的好奇心，忍不住接道，“为什么？”
余策偏头看了眼他的脸色，说道：“因为你还没想清楚啊。”
持刀者微微一怔，感觉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遂皱眉追问道：“这跟你提醒我的那些话有什么关系？”
余策沉默数秒，仔细感受着他的呼吸节奏，缓缓答道：“当然是为了给你一点冷静思考的时间。”
“你……”持刀者脑子不笨，认真分析之后，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我多思考？”
“心里有了疑问，自然就会开始思考，这样可以间接平复你的情绪。”余策朝身侧瞄了一眼，见距离天台边缘还有些距离，便果断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往后退一退，去角落聊聊。”
持刀者犹豫片刻，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
余策朝几名巡守摆摆手，示意不要跟随。
几名巡守相互对视两眼后，还是选择了向前挪动脚步，稍稍拉近一点距离，保证救援的可能。
两人退到天台边缘，持刀者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余策又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随后才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冲动了点？”
持刀者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何止是冲动，简直就是失了智。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他这么做的后果。
可在当时的情景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挽救，只能顺着自己的直觉，继续冲动下去。
若不是余策突然介入，他可能已经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先跟我说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余策保持温和的语气，如好友闲聊般轻声询问道。
持刀者动了动嘴唇，讷讷道：“就……看到一小混混在楼道里欺负小姑娘，上去推了一把……”
“死了？”余策挑眉道。
见义勇为应该不假，但“推了一把”的说辞多半不实，估计是跟对方缠斗一会儿才失手造成了意外。
持刀者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当场死亡吗？”余策看着他的眼睛。
持刀者摇摇头：“我叫了救护车，但是他没挺住……”
余策目光微凝，接着问道：“那个小姑娘一直在现场？”
“在现场，她可以给我做证。”持刀者低声道。
“那你跑什么？”余策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过失杀人，而且还有见义勇为的因素在里面，事后的处理也没问题，情节很轻，去审议院最多也就判三年，要是再自首争取一个缓刑，最后可能连监狱都不用待！”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有些特殊，记忆碎片中与律法相关的信息颇多，眨眼间就能提取出来。
“啊？”持刀者面露茫然。
在他的印象中，杀人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就算不是死刑、无期，至少也要在牢里关上几十年吧，怎么可能一两年就能出狱？
“律法上就是这么写的，你上网就可以查到。”余策道。
“这……”持刀者很想立马掏出手机上网查询，但感觉这么做好像有点傻，最终还是站在那儿没有动弹。
“十万块又是怎么回事？”余策接着问道。
“跑路资金……”持刀者有些羞耻，连握着水果刀的右手都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余策抿了抿唇，并未对此发表意见。
两人沉默一阵，另一边的几名巡守又不着痕迹地往前挪动了两步。
“……我现在该怎么办？”持刀者的声音略显沙哑，语气中带着谁都听得出来的迷茫。
冷静下来之后，挟人质跑路显然就变成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决定。
“把刀丢了呗，难不成你还想被后续赶到的狙击手击毙？”余策反问道。
“丢了？”持刀者僵在原地。
这个词几乎在瞬间就触动了他的神经。
余策轻叹一口气，认真道：“这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现在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持刀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方的巡守，想着自己随后可能承担的后果，狠心一咬牙，甩手将水果刀丢了出去。
刀离手的那一刹，他感觉自己像是丢失了一道屏障，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手足无措；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卸下重压的解脱感，久违的理性也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他重重吐了口气，眼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像真的解脱了……
余策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安心，会没事的。”
说罢，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持刀者任由赶来的巡守将自己拷住，抬眼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
走入天台小门，余策看到一名身穿黑色制服、身形壮硕、脸上长着一圈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静静站在楼梯旁。
“来多久了？”他随口问道。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从记忆碎片中提取出了对方的身份。
巡守队队长冯辉洪。
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常有来往，私交不错。
只不过，两人的年纪差得有点多，冯辉洪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而不是一名可以共事的同僚。
“万一他不听劝，或者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还有什么办法？”冯辉洪不答反问。
“不会。”余策摇头道，“当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理由呢？”冯辉洪皱眉道。
余策笑了笑，伸出两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微顿半秒，他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想到了。”
作为一名曾经凭兴趣研究过微表情识别和犯罪心理解析的临床心理学研究生，他对自己的判断以及应对手段还是相当自信的。
那名持刀者从始至终都是靠着一腔冲动在强撑着，本身其实是个挺本分的人，安抚下来的难度并不高。
“哼，还是这么我行我素，我就等着你出事的那一天。”冯辉洪冷哼一声，转身往楼下行去，“你们州局那边半小时之后有个重要会议，我也接到了私下的通知，现在你正好要去做笔录，顺便就用局里的远程会议室参加吧。”
他对余策的不满，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对方在鲁莽与固执的行为下，给自己带来的心理压力。
他关心余策的安危……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关心。
余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并未把对方的气话放在心上，快步跟了上去：“劫持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可以的话，尽量淡化处理。”
“你想保他？”冯辉洪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稀奇。”
“我喜欢见义勇为的人。”余策笑道。
冯辉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居民楼下，外边围了一圈人。
余策本就是这里的住户，否则也不会凑巧被挟持上天台。
跟相熟的邻里打过招呼后，他转身钻入冯辉洪的车。
汽车发动，很快就来到了安全局。
余策没有自己的办公处，远程会议室只有在安全局或者其他部门才能借到。
走进昏暗的会议室，关上门，开启设备，连上特殊网络。
一分钟后，余策看到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显示器上。
主位上的中年男人看了余策一眼，开口道：“人都到齐了，那就直接开始今天的临时会议。”
“今天这个会，我只讲一件事。”中年男人屈指敲击桌面，面色肃然道，“半个月前，我提到过关于撤销编外团队的事，那时候还只是高层内部的一个提案，并没有完整的实施计划，所以你们可能还有些侥幸心理，但是就在今天，总局正式下达了通知……”
他举起手边的一份文件，将其展示在显示屏上，“按照上面的说法，编外成员不会一次性全撤销，但是为了加强部门管理，精炼体系结构，这个月内必然是要剔除那些无用团队，免除这些团队的官方职务，同时也不再提供任何福利补贴，所以……”
他扫视一圈，淡漠道，“你们这些团队，要么接受合并，要么选择退出，要么在一个月之内通过内部考核，再没有第四个选择……”
听到这儿，余策已经埋下头，开始考虑往后的生活费来源。
第二章 能量灰质与精神强度
余策所在的这个世界，有怪物。
这是他刚穿越过来时就接收到的信息。
有怪物，自然就会有处理怪物的人，否则这个世界早成了一片废墟。
不幸的是，余策就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他在天台发出那句感慨的原因。
至于他跟眼前这个官方部门合作的契机……其实也很简单，子承父业罢了。
他父母生前一直都是异局（异常事件调查局）的编外成员，跟官方的正式成员往来密切，交情颇深。
一年前，他父母牺牲后，异局顾念旧情，再加上他自己也确实有些能力，因此就让他继承了父母的官方职务，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份薪水。
只是如今看来，他的公务员生涯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中年男人发出的这份通告，摆明了就是异局高层想要整顿内部，将一些能力不足、表现不足的混子剔出去，提升内部人员的整体素质。
像余策这种靠“关系”才能留在体系内的人，更是高层的重点整治对象。
他的父母确实算是人类英雄，但这不能成为他留在异局内部的理由。
更何况，异局也不是一个可以安心养老的地方。
会议还在继续。
中年男人说完之后，显示器中的某个人举了举手，提问道：“能不能说说合并的具体要求和内部考核的内容。”
这也众人普遍关心的问题。
余策收敛思绪，将目光转回到中年男人所在的显示窗口上。
“其实这两个问题，可以算作是一个问题。”中年男人解释道，“只要通过了考核，那么不论是继续保持现状，还是合并成为正式成员，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官方不会过多干涉。”
微顿半秒，他又看了众人一眼，举起手边的一份文件，“考核的内容会在一天之内下发到你们手里，到时候究竟要不要参与考核，由你们自己决定。”
“考核在哪里进行，会统一安排时间吗？”又有人举手问道。
“这些信息，文件里都会有说明，你们看过就知道。”中年男人偏头看了眼手表，手掌轻拍桌面，平淡道，“没有问题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散会。”他看了看余策，沉默一瞬，又补充道，“余策留一下。”
见他不愿多说，众人虽然心有疑虑，却还是老实地闭上嘴，断开了会议连接。
显示屏上的人像一个个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了余策和中年男人。
“你的那份文件我就不发了，月内安排好离职，我会找人给你安排一份新工作。”中年男人说道。
“普通工作？”余策问。
“普通工作。”中年男人点点头，“你也不要有什么怨言，这都是为你好。”
‘不，我求之不得。’
余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低声应道：“好。”
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中年男人反而愣了一下。
认真思索两秒后，他试探性地说道：“我知道你父母的死对你刺激很大，但是你要明白，以你的身体素质和能力，是根本没法在特战小队生存下去的，就算只是当个普通的调查员，一不小心也会送命，你还年轻，我不希望……”
“我知道。”余策打断道，“我会离职好好过正常生活的。”
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确定？”中年男人透过屏幕审视着他。
“确定。”余策微笑点头。
“行，那你去吧。”中年男人摆摆手，转头瞥见他的发型，又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邋里邋遢的，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余策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耸了耸肩，关上设备，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应该不会再与对方联系。
比起异常调查员，还是普通学生的身份更适合他。
……
傍晚五点，余策做完笔录，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洗澡，洗头，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他静静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镜中人跟原本的他相差不大，继承了他穿越前的那份阳光帅气，只不过面相要更年轻一些，眉宇间少了几分成熟，多了几分稚嫩。
‘刚刚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毕业，就要独自一人面对残酷的社会。’
余策扯了扯嘴角，看着镜中人露出同样的动作，忍不住轻舒了口气。
‘姓名一样，长相也差不多，所以就当你是另一个时空的我吧，我们……只是做了个交换。’
他在镜子前站了半晌，等到双腿开始麻木，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客厅。
这间占地面积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完全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
小小的卧室和客厅在摆放了几件家具之后，丝毫不显拥挤，反而透着几分温馨；卫生间和厨房的空间虽小，但胜在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污迹；与客厅相连的小阳台是唯一的杂物堆积处，却也同样整理有序，不显凌乱。
与“他”的个人形象相比，这间屋子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大家都是单身，凭什么你就这么优秀呢。’
余策叹息一声，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茶几中央放着的一样东西。
一个外型颇为精致、与心率手环十分相似的白色仪器。
‘灰质手环……’
余策眉头微扬。
记忆碎片中关于这个手环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这是异局人手一个的高科技产品，除了可以监控人体各项生命体征之外，还能检测人体内能量灰质的含量。
所谓能量灰质，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能量粒子，当它的聚合程度达到一定量级时，会在空气中呈现出飞灰状，故名灰质。
能量灰质进入人体内后，可以大幅提升人的体质，甚至当人体内灰质含量达到一定高度时，还会产生一些特殊的效果。
只不过，能量灰质不像余策知道的灵气，它被人体主动吸收的效率十分低下，要想获取大量灰质，只能是在将其浓缩之后，辅以其他药物，依靠注射的方式送入人体。
正因如此，这个世界的个体提升方式，也与余策想象中的“修炼”大相径庭……
‘锻炼，注射，适应巩固，再接着锻炼，注射……怎么感觉跟健身房撸铁练肌肉差不多。’
余策小声嘀咕了一句，伸手拿起灰质手环，将其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按压开启设备。
半分钟后，他的身体状况就显示在了手环显示屏上。
除去寻常的心率、血压等基础指标之外，灰质手环还有两个特殊指标。
——血液灰质含量以及精神强度。
血液灰质含量是人体灰质总量的一个缩影，同时也是最容易检测的方向，它的数值直接与个体实力挂钩，是最为便捷的衡量手段；
而后边的精神强度……根据记忆碎片中的寥寥信息来看，这个数值与“修炼”没什么关系，只是起到了一个监控作用。
至于监控的是什么，记忆碎片中并没有提及，只知道当一个人出现精神强度低于60的情况时，必须要及时跟异局高层汇报。
‘啧，这浓浓的既视感……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略过基础指标，余策将目光停留在了两个特殊指标上。
血液灰质含量：9（个/ml（未注射灰质药剂）
精神强度：132
两者与他记忆中的数值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只不过精神强度要比前一天的“他”多上42点。
跟一般人想象中的脑电波、脑活跃度不同，灰质手环中的精神强度其实是一个非常稳定的数值。
虽然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在一定范围内上下波动，但正常情况下，它的波动数值基本不会超出稳定值上下五点范围内。
非正常情况下，那也多半是个体遭遇意外，精神强度大跌……这显然会引起异局高层的注意。
至于精神强度大幅提升……异局似乎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嗯……多出来的42点应该不是增加，而是我本身的精神强度，跟“我”昨天的精神强度基本没什么关系。’
余策捏着下巴，想到了这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的这个念头刚刚生成，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就突然发生了变动，从132跳到了133。
“……”
余策沉默片刻，觉得这应该是正常波动，完全不需要在意。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收回目光，而是继续盯着手环显示屏，静心等待。
大约一分钟后，精神强度后边的数值微微闪烁，接着就从133跳到了134。
余策吞了口唾沫，感觉情况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
又过了一分钟，精神强度从134跳到了135。
……
半小时后，精神强度已经从135来到了165。
此时的余策目光呆滞，脑中一片混乱。
精神强度低于60点需要跟异局高层汇报，那……高于150点，而且还每分钟增加一点该怎么办？
第三章 灰质感染
次日清晨。
余策从沉睡中醒来，仔细梳理一遍记忆，随即抬起手腕扫了眼灰质手环的显示屏。
看到精神强度数值已经增加到了一千多点后，他一阵默然。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天才。
一个学习法术的天才。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法术，只有灰质。
‘可惜当初玩游戏的时候没有记住什么咒语，不然就可以试着搓个火球啥的。’
余策在心里嘀咕一句，穿上衣服，起床洗漱。
今天是周日，但异局全年无休，只有轮班，因此他打算今天就去把离职手续给办了。
眼下的这个异世界不论是地形地貌，还是历史文化背景，都与地球有着极大的差别，但偏偏在许多细节上，又与地球完全一致。
比如相同的语言，相同的数字，相同的年月日，相同的星期与周末双休等。
而这，也让余策有了自己只是原地向后穿越的猜疑。
打车来到异局，余策快速穿过楼内通道，径直走进了调查科。
异局总共有三个外勤部门：调查科，特战科，以及收集科。
除去特战科之外，其余两个部门就如它们的名字一般，一个主要负责调查，一个主要负责收集（灰质），都不需要与异类正面作战，而两者之中，调查科的工作又要相对安全一些。
当然，也只是相对安全。
调查科办公区内十分冷清，只有一名正在整理办公桌的青年男子。
余策回忆一瞬，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早，王硕。”
王硕抬头看了一眼，点头应道：“早。”
他的身形颇为挺拔，但五官并不硬朗，举手投足间倒有些影视剧里精英男主的影子。
或许是身处于一个随时都可能殉职的环境，他身上意外得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稳重，眉宇间尽是一片深沉。
“科长还没到吗？”余策拉过一张木椅，在对方身边坐下。
编外成员不会在异局长时间逗留，自然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办公桌。
“凌晨接了个案子，还在忙。”王硕回身坐下，开启桌上的电脑，头也不回地问道，“又想接活了？”
余策笑了笑，刚想说出准备离职的事，目光一瞥，看到对方电脑桌面上一个名为《剑仙》的文件夹，顿时就闭上了嘴。
王硕身前的电脑是办公用的，其桌面不可能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剑仙》文件夹里的文件……其实可以算是异局的学习资料。
“你在学剑法？”余策看着文件夹，思绪有略微的恍惚。
“啊……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就随便学点东西提升一下自己。”王硕点点头，顺势打开了《剑仙》文件夹，“我也是前两天刚从总局的资料库里下载过来，还没怎么看。”
文件夹里很干净，只有一份名为《离剑》的文档。
“感觉怎么样？”余策目光微凝，下意识重喘了口气。
所谓的“剑仙”，其实是对历史上一些用剑高手的尊称；而《离剑》，则是某个高手传承下来的一门剑法。
当然，与其说这是门剑法，倒不如说是发力技巧更为合适。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不是随便发个招式就能带出一道剑气，这个世界剑法的强大威力，更多还是在于发力技巧方面的特殊运用。
“感觉挺厉害的，就是想形成条件反射需要不少时间，估计没有一两年，根本没法拿出去实战。”王硕说着，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学？”
‘当然想了，而且是非常非常想的那种，有几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做过“剑仙”、“剑侠”梦的。’余策在心里嘀咕着，脸上露出谦逊的微笑，“有一点。”
王硕眉角微挑，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上个月你的血液灰质含量就有9（个/ml了吧，这段时间再努力一下，应该马上就能达到第一次注射灰质药剂的要求了，到时候你要想学，直接来局里下载就行。”
‘对哦，我马上就可以注射第一次灰质药剂了。’
余策微抿嘴唇，瞬间从记忆碎片中提取出了相关信息。
而根据记忆显示，他大概率会在一个月后达到注射要求。
一个月……
余策心中一沉，转头问道：“申请注射灰质药剂需要多久？”
“灰质药剂只有研究院那边可以提供，这点你也知道。局里跟研究院发的申请报告基本上是一周交一次，之后还要审核信息、检测身体各项指标，最快……”王硕屈指轻轻敲击两下鼠标，凝眉道，“估计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安排上。”
他说的最快，是指写了申请报告当天就发出去，要是异局发送报告的时间不在当天，那么等待时间就会被进一步拉长。
‘至少一周……’
余策默默叹息一声。
这样的话，很可能在他离职之前都没法注射灰质药剂。
而没有灰质药剂提升身体素质，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剑法的真正威力。
就算现在让他学会了“剑仙”们的剑法，那也只是花架势，毫无实际意义。
“要是动作快的话，估计下个月就可以发出申请报告。”王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以后做任务的安全系数也能高上很多。”
余策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年轻时候也曾中二过的人，怎么会对“灰质药剂”和“剑法”没有一点渴望。
但是，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对了，你现在是在林州大学上学对吧。”王硕放下手中的鼠标，转身看着他。
“对，怎么了？”
“昨天安全局的巡守队那边发来消息，说是林州大学有两名学生失踪了，让我们抽时间去看看。”
“哦？”余策心中一动。
巡守队会把案子转到异局这边，就基本说明这起失踪案有着十分诡异、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地方。
虽然他昨天才打定主意不再与这些“异常”接触，但是刚刚的那番对话，却让他平静的内心再次躁动了起来。
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稍微挣扎一下。
就算一个月之后真要离职，那也得先把第一份“灰质药剂”拿到手，然后再顺便学点格斗技巧之类的。
两人正说着话，墙边的办公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王硕起身看了一眼，随即便拿起听筒贴在耳边。
一番问答之后，他挂上电话，转身说道：“白野区那边有情况，我得过去看看。”他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大衣，偏头看向余策，“你去不去？”
“具体是什么情况？”余策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跟上对方走出了门。
既然决定了要获取灰质药剂，那么自然要在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至少别在申请的问题上碰壁。
“一名成年男子的精神状态出现异常，疑似是体内的灰质失去了控制。”王硕说道。
余策心中瞬间闪过些许信息，脱口而出道：“感染了？”
对于感染，他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可能是空气中的一些特殊灰质，对人体内的灰质造成了特殊感染，从而影响到了一个人的全身器官，乃至人的精神状态。
王硕摇摇头，面色凝重道：“暂时还不清楚，希望只是轻微的失控吧。”
感染是不可逆的。
如果确定了那名男子是被特殊灰质感染，那就只能通知特战科的人进行清理了。
两人驱车迅速赶往失控男子所在的小区。
抵达现场时，失控的青年男子正在一栋居民楼下，与一名神情哀伤的中年女性紧张对峙，除此之外，周围并没有其他围观群众。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很清楚什么情况适合围观，什么情况不适合围观。’
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跟着王硕跑到了中年女性身旁。
“怎么回事？”王硕一边仔细观察失控男子，一边询问道。
“我儿子他一直在喊有怪物想杀他，还……还说听到了怪物的吼叫声，但是我们周围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怪物了……”中年女性手捂着嘴唇，无助地哭诉道。
“什么时候的事。”王硕冷静问道。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十几分钟之前。”中年女性摇摇头。
“他的手也是在那时候变成这样的吗？”王硕指着失控男子颜色通红、肿胀至原来两倍大小的右手。
“好像就是那时候变的，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不在他身边。”中年女性抹着眼泪，含糊道。
“好了，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您先去旁边休息吧，这里的事我们来处理。”王硕扶着中年女性到一旁的石制长凳上坐下，随后才回到余策身边问道，“你怎么看？”
整个过程，失控男子没有任何一个异常举动，只是背靠着居民楼的外墙，一脸警惕地盯着两人。
“攻击欲望不强烈，还有理智，不像是被感染了。”余策盯着男子硕大的右手，思索道，“看上去只是单纯的灰质失控。”
“但是他说有怪物想杀他，还听到了怪物的吼叫，这个可不能单纯用灰质失控来解释。”王硕皱眉道。
“你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吗？”余策反问道。
“我在总局档案里看过类似的案例，最后……”王硕回忆片刻，随即摇摇头道，“都是被确诊为特殊灰质感染，由特战科收的尾。”
他的这句话，等于是宣判了失控男子死刑。
灰质失控与特殊灰质感染有着很大的区别。
前者只是正常灰质失控导致身体出现了异变，还有治愈的可能；而后者则是特殊灰质对身体与精神造成的双重病变影响，一旦发生便无法挽回。
失控有可能会单向转化到被感染状态，不过案例极少，多数在异局工作的人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听说过它的存在。
眼下的情况，似乎就是这种特例。
“这样……”余策沉默一秒，两脚不自觉地开始往前挪动，“我过去问问他。”
王硕面色一变，连忙伸手阻拦：“别乱来。”
他很清楚特殊灰质感染的人拥有怎样的力量。
即便对方从未注射过灰质药剂，即便对方血量灰质含量比余策要低得多，一旦暴走，其所拥有的强大破坏力，大概连他这个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的人都比不上。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都无法真正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失控还是感染，但这并不影响他谨慎的态度。
余策拍了拍他的胳膊，微笑道：“没事，我会保持安全距离的。”
说罢，他便直接向前迈了两步。
这时，失控男子已经将肿胀的右手架在身前，面露凶狠之色：“别过来，别想害我！”
余策停下脚步，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惯性疑惑。
被害妄想？
一秒后，他又想到对方可能知道自己是异局的人，所以才会心生恐惧。
“我不过去，也没有别的意思。”余策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温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说的那个想害你的怪物，它现在在哪儿？”
“怪物？”失控男子闻言明显一愣，随即有些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道。
“怪物……怪物，它在哪儿，我之前明明听到了它的声音，它说过要来杀我，还让我藏好，不要被它找到……”
他的神情逐渐扭曲，身体开始不安地扭动，目光从各个居民楼转到了脚边的花坛、草丛，“它在哪儿……它在哪儿……”
“它刚才明明就在附近，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
“它……”
突然，他将目光转到了余策身上，眼神凶戾，满含杀意，“你骗我！”
余策一惊，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只是，还没等他移步后退到王硕身边，失控男子便已脚蹬地面，如疯牛一般冲杀而至。
也是直到这时，余策才发现对方没有肿胀的左手之中居然还藏着一柄短刀！
‘又是水果刀……’
余策有些惊慌，本能得对失控男子的靠近产生了抗拒心理。
这个念头十分强烈，几乎占据了他此时的全部思想。
于是……
下一秒，他就看到水果刀刃在距离他身体约五十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
失控男子见状，忍不住大吼一声，手臂疾速挥动，又在相同的位置连刺三刀。
——刺了个寂寞。
余策：“……”
“退后！”
反应过来的王硕即刻拉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扯，自己则迎上刀锋，伸手扣住了失控男子的手部关节，闪电般解除了对方的武器。
余策愣愣站在原地，出神地回想着刚才的场景，然后似有所感地低头看了眼灰质手环上的数值。
精神强度掉了50点。
第四章 “精神”干涉
“余策，通知特战科的人，快！”
王硕一边跟失控男子空手缠斗，一边大喊道。
他今天来得匆忙，刚到局里就接到了案子，都还没来得去器械仓库领取属于自己的武器。
如果仅仅只是灰质失控，或许他一个调查员还能轻松应付下来，运气好甚至还可以直接空手制服对方。
但眼前的男子却已经从失控状态变成了被感染状态，力量陡增一倍有余，这种程度，显然已经不是他能应付的了。
余策闻言先是转头看了不远处的那名中年女性一眼，见对方虽然已经离开石凳，一脸焦急地望向这边，但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便默默取出手机，给异局的接线员打了电话，通知对方尽快派遣特战科的队员赶来现场。
放下手机，再看战局，王硕这边却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王硕这个只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的异常调查员，通常执行的都是普通调查任务，基本没有进行过针对性的作战训练，在战斗技巧方面比普通人强不了太多。
而失控男子虽然也只是个普通人，但在灰质暴走之后，他的力量、体力等各项身体素质都要比王硕高上不少。
在没有任何战斗技巧加成的情况下，两人能比拼的，也只有纯粹的身体素质。
那么很显然，两人对战的结果只有一个——
王硕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不妙啊，这样下去，等特战科的人赶到，王硕早被捶成泥了……’
余策皱眉思索片刻，继而出声喊道：“要不咱还是撤吧？”
王硕在失控男子的猛烈攻势下苦苦支撑，没有回应。
“哦不对，他的速度比我们快，好像跑不了。”余策自己回答了自己，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我过来帮你怎么样？”
王硕苦苦支撑，依旧没有回话。
‘你心里一定是在喊“别管我，你快走”之类的话，其实我也特想走的，我就是个普通人，上辈子架都没打过几次，更别说是这种阵仗了……’
余策在心里念叨着，一边迈步靠近两人，一边说道：“不回答的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他抬手看了眼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心里想着诸多可能，随即快步上前，瞄准两人攻击的间隙，拉住王硕手臂，用力往后一推。
“你干什么！”看到突然挡在自己身前的余策，王硕大惊失色。
像余策这种没有注射过灰质药剂的普通人，一旦被对方打到身体的重要部位，就极有可能会被一击毙命，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想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王硕稳住踉跄的脚步，刚准备提起一口气把他推开，就看到失控男子那肿胀的右手已经横摆了过来。
来不及了！
王硕知道自己的身体跟不上自己的思维，在看到摆拳的一刹那，就注定了自己无法完成上前推人的动作。
下一刻，失控男子的硕大手臂已横扫而至，带起一阵拳风。
余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到对方的拳头扫过，才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失控男子的这一拳，打空了。
“这……”王硕瞬间失神。
这么大一个人在原地站着都能打空？
确定这不是在演戏？
“往后退退，别被误伤了。”余策将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晃了晃。
“……”王硕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很快，失控男子的第二拳已瞬息而至。
余策后撤一小步，让对方的拳头再次落空。
随后，他便一边盯着失控男子慢慢后退，一边在嘴里念道：“退……退……往右……退……往左……”
王硕跟在他身边，愣愣地听着指令，机械般不停调整自己的方位。
一路后退，一路躲避攻击，两人愣是在失控男子凶猛的攻势下，坚持了一分多钟。
甚至到了最后，他们还在躲闪间聊起了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硕问。
“简单来说，就是我通过某种手段，削弱了他的视觉感官，干扰了他在空间距离和位置上的判断。”余策答道。
“……”王硕沉默两秒，又问，“那我现在可以走开吗？”
虽然他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但感觉对方独自一人应该也能支撑下来，所以他想先去旁边休息片刻，缓解一下身上的伤痛。
“暂时还不行。”余策盯着失控男子，头也不回道，“要是我们分开之后，他把注意力转到了你的身上，我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继续干扰他的视觉。”
“那就一直这样下去？”王硕沉稳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类似于蛋疼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站在对方身后不断闪躲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
余策趁着失控男子攻击的间隙，低头扫了眼灰质手环的数值，平静回道：“我大概还能坚持一分钟。”
“然后呢？”
“然后我就得撤了，不然命都保不住，要是那时候特战科的人还没到……”余策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只能靠你继续缠住他。”
“这样……”王硕摸了摸自己身上被打伤的几个部位，思索道，“到那时候，这个人的体力应该也已经被消耗了一大半，后继乏力，我应该是可以坚持到特战科那边的人赶到，嗯，大概吧。”
“那我尽量少移动几步，你好好休息。”余策应道。
不管两人真正的心思如何，至少他们表面上都是稳重可靠的人，对于眼下的局面都有着十分精准的判断，不会过分放松，也不会轻易逃避，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大约一分钟后。
余策再次躲过失控男子的攻击，低头扫了眼灰质手环，开口道：“还有大概五秒钟。”
王硕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点头回道：“那就准备一下，等他下次拳头落空，你就马上退开，我来接手。”
“好。”
余策应了一声，看准时机，等失控男子的拳头落空，便迅速折身，跑到王硕身后。
王硕顺势迎上，一拳砸在失控男子的太阳穴处，将对方逼退了几步。
余策轻吐一口气，快步远离了战圈。
看了眼灰质手环，上边的精神强度数值已经跌到了125点，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数值还要低。
‘没想到，这个精神强度还能这么用……’
他有些恍惚。
失控男子的体力已在两分钟里被大量消耗，虽然王硕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双方都空手的情况下，要想坚持到特战科的人赶来，已然绰绰有余。
危机基本解除，余策这才有心思回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
其实在第一次遭遇突袭，然后意外躲过攻击后，他就发觉自己的精神有些异常。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直觉，而是一种真真正正的“感觉”。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那之后下，下意识去关注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
虽然他暂时无法理解“精神”为什么能干涉他人的感官，但作为一名学习过认知神经科学的心理系学生，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它的干涉方式。
随后，就是他推开王硕，再次面对失控男子攻击的情景。
事实上，他在推开王硕之前，就已经用自己的“精神”进行了干涉，并且立马得到了奇妙的正面反馈，因此他之后的推人行为，其实并不算鲁莽。
这算是他的一次尝试，结果喜人。
至于精神强度削减的问题……
根据他近两分钟的观察，进行一次干涉似乎就会降低他50点左右的精神强度，而一次干涉的持续时间大概是在5秒钟左右，这也是他能大致推算出自己何时会到达极限的原因。
时间在余策的思索间悄然流逝。
大约一分钟后，特战科的人终于抵达了现场。
两名身穿运动服的青年壮汉接替王硕，眨眼间便已将失控男子制伏并打晕。
两人是特战科专门处理灰质感染事件的人员，特战科里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都是至少注射了四次灰质药剂的人，体内的灰质拥有多种特殊效果，力量之强大，远非失控男子可以企及。
看到失控男子被制伏，王硕松了口气，跟特战科的两名队员简单交流了几句，转头走到余策身边：“我得跟着回局里处理一下后续，你是一起过去，还是……”
“我就不去了，一会儿还有事。”余策摇头拒绝道。
“行，那以后再聊。”王硕瞥了眼他手上的灰质手环，沉默两秒，又补充道，“今天你帮忙这件事，我就不报往上报了，你自己注意一下。”
余策轻舒一口气，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是我要谢谢你。”王硕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余策看着他走到那名中年女性身边，跟对方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对方跟随两名特战科队员一同离开了小区。
‘感染……’
余策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两个字，疑虑渐生。
那种失去所有理智的疯狂，对陌生人的强烈恶意，以及身体上发生的异变，确实非常可怕。
但是——
‘严重幻听，被害妄想，还有那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逻辑，缺乏自知力的表现……’
‘真的好像偏执型精神分裂……’
第五章 感觉剥夺与超感知觉
作为临床心理学的研究生，余策的学科方向就是研究、评估、治疗人的各种异常心理、行为障碍甚至精神疾病。
对于精神疾病，他心里有着一道颇为完整的诊断流程，不会因为“像”而直接将其确诊为某种疾病，不过凭他的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在看过患者所表现出的症状后，大致圈定几个范围还是可以的。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他在观察过失控男子的行为表现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病症，至于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则需要更进一步的评估。
可惜，如今的他并没有这个评估机会。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心理学是怎样一个发展方向，为什么一个疑似有心理疾病的人，会被直接当成灰质感染者处理……’
余策思忖数秒，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面对记忆碎片中没有记录的专业知识，他不得不选择上网求助。
在网页搜索框中输入“心理学”三个字，点击搜索，跳出的结果却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居然没有任何关于心理学学术的信息。
网页上显示的条目，都是由网友们无意间提及“心理”这两个关键词的内容提炼而成，完全不存在“心理学”三个字连续出现的条目。
‘难道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这门学科？’
余策心里才生出这个念头，却又瞬间将其否定。
‘不对，按照本世界的“哲学”发展轨迹来说，早就该诞生科学心理学了，而且这个世界的医学很发达，研究科学心理学的基础比地球还要完善，不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点苗头，除非……有人刻意把它隐瞒了起来。’
余策目光微凝。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大手笔，必然不可能会是个人行为，只能是集体的意志。
‘了解得越多，处境就越危险？’
想到那名失控男子的表现，他心里莫名就浮现了这句话。
……
半小时后。
余策吃着刚从街边买到的早餐，慢慢逛回了住所。
关于失控男子的事，由于信息缺失，只能暂时先告一段落。
如今他要思考的，是更为重要的另一件事。
——他的精神状况问题。
从当时干涉那个失控男人视觉的情况来看，他目前的精神力应该还不至于深层次地影响脑域，最多就是干扰信息的接收或者整合过程……大概就是类似于一些小说、游戏里的低级幻术，只影响视觉，没法欺骗人的整个大脑。
余策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陷入了沉思。
‘如何实现这个干涉过程根本不重要，反正说到底就是超越了我当前认知的力量，真正需要关注的，是这个“精神强度”是否还有其他作用，以及……’
‘我该怎么掌控它。’
余策抿下一口水，抬手看了看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
在大街上逛了半小时后，精神强度毫无意外获得了恢复，此时已经回到了155点。
这个数字看似不小，但用来做实验估计是不够用的。
‘嗯……保险起见，还是吃过午饭之后再做第一次尝试。’
余策放下手中的杯子，仰头靠在沙发垫上，长叹了一口气。
对于之后要做的实验，他心里早就有了初步计划。
如果要在他六年学习生涯获知的众多实验案例中，挑选一个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实验，那必然是在大一普心课上听到的，于1954年在加拿大麦克吉尔大学进行的“感觉剥夺”实验。
虽然它在无数的心理学实验当中，连奇葩都谈不上，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普通，也没有多少值得外行人津津乐道的实验结果，但对当时第一次听到这项实验的余策来说，这就是推开新世界大门后看到的最初“景象”，也是他最为难忘的“景象”。
也是从那之后，他才真正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并开始主动了解历史上那些或奇葩、或有趣、或残忍的心理学实验，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可以说，“感觉剥夺”实验，就是他真正迈入心理学领域的起点。
当然，这些也只是他想到这个实验的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剩下的大部分……
其实是来自于以感觉剥夺为基础的“超感知觉”研究。
“超感知觉”，意为除了正常感官知觉（视觉、听觉等）之外的额外感知能力。
用更好理解的话来说，超感知觉指的就是心灵感应、预知、透视之类的特殊感知能力。
余策本身对超心理学并没有什么研究，却唯独对其中的超感知觉这一领域颇为熟稔。
究其原因，除了前边提到的“感觉剥夺”之外，更因为超感知觉这个词曾多次出现在一些超能力电影当中，成功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
如今看来，他记住这些信息还是有些好处的。
……
随后的时间，余策就一直躺在沙发上思考和休息。
到了中午十二点，他起身去厨房的冰箱保鲜柜瞄了一眼，看到里边仅剩的两盒牛奶，便果断拿起手机点了份外卖。
吃过午餐后，他在客厅走动消化一阵，等到精神强度超过400点，便进入卧室，坐到了床上。
“感觉剥夺”，顾名思义就是剥夺个体的感官知觉，将个体置于一个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环境当中，其最需要剥夺的就是听觉和视觉，其次是肤觉，至于嗅觉、味觉等则基本可以无视。
家里条件有限，且没有安全措施，无法使用更专业的实验形式，只能一切从简。
拉上窗帘，戴上眼罩和播放着白噪声的耳机，余策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静静坐在床上。
视觉、听觉受到了最大限度的压制，肤觉也在他的刻意忽略下，慢慢淡去。
时间概念、空间概念逐渐模糊化。
他渐渐失去了对外界信息的感知，意识中只剩一片混沌。
到了这一步，他的“感觉剥夺”准备已经基本完成。
接下来，就是试验“超感知觉”的过程。
‘先去看看邻居奶奶……’
余策心思电闪，从记忆中提取出邻居奶奶那张平平无奇的大脸，将意念完全集中在这张脸上，表达出强烈的探究欲望。
大约半分钟之后。
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光线慢慢聚拢收束，最终汇聚到了远处一张突然出现的黄色木质餐桌上。
‘餐桌？’
余策微微一怔，随即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整个世界，只有黄色餐桌处是唯一拥有亮光的地方。
他可以借助光线，看到自己的手脚和身躯。
‘成功了？’
余策下意识朝着餐桌迈出了脚步，继而发现这一过程并无阻碍，就跟在现实中行走一样。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近了，他看到餐桌上摆放着一些碗筷菜碟，其中一个菜碟里还有吃剩的土豆丝。
‘这是……’
余策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黑暗中响起，一名穿着拖鞋的普通居家老奶奶慢慢走到了餐桌旁，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余策心中一震，瞬间脱离了当前的黑暗环境，回归到现实当中。
他揭开眼罩，迅速下床冲出家门，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来了，谁啊？”门内传来邻居奶奶的询问声。
“是我，奶奶，对门的余策。”余策压住心中的悸动，礼貌答道。
“是小策啊。”邻居奶奶打开家门，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来找我们家小宇的吗？”
邻居奶奶家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孙子，跟余策有过几次接触，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是啊，他不在吗？”余策一边应着，一边探头看了眼屋内角落的餐桌。
桌上有堆叠在一起的菜碟碗筷，以及……一碟吃剩下的土豆丝。
“小宇他去学校了，是有急事吗，有急事的话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邻居奶奶热心道。
“哦，不用了，也没什么事，他不在就算了。”余策笑着婉拒道。
一番交谈过后，余策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回床上。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握紧拳头，仰头深呼吸半晌，却实在压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跟上午那次意外发现的干涉视觉不同，这次的“超感知觉”是完全以他主观意志为主导，完成的实验。
这种由自主探索和研究得来的结论，除了惊喜之外，更多了一份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呼……”
余策再次长出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实验本身。
他看了眼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发现刚刚那一次感应，只是降低了10点精神强度，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
‘这样的话，就完全可以再尝试一次，嗯……这次就把目标定得远一点，主要测验这个能力的极限感应距离，还有与之对应的精神强度消耗规律。’
余策重新戴上眼罩和耳机，平复心情，收敛思绪。
测验距离，目标不宜太远也不宜太近，他稍一权衡，就把记忆中自己就读的林州大学北大门场景提了出来。
学校北大门距离他的住所不算太远，也就隔了一条街，是个比较合适的实验对象。
设定完目标，他就开始集中自己的意念，将心中对学校北大门的渴求无限放大……
大约半分钟后。
他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道光。
光线聚拢收束，最终聚集在了一个地方。
余策浸入黑暗，将目光转向光线照射下的区域。
那里，不是林州大学的北大门，而是……
上床下桌的宿舍床铺。
书桌前，坐着一个人。
第六章 明天见
这显然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动。
余策站在原地，心中满是疑虑。
对比前一次成功案例的实验流程来看，他的这次尝试只是在距离和目标选择上发生了变动。
目标由人变成了场景，在这次实验中算是一个无关变量，但确实有引发异变的可能；
“距离”在这次实验里可以算作是一个自变量，主要目的是测算出精神强度随距离变动的消耗规律，而随着测试距离的增大，也确实可能引出异变。
‘这样的话，要想找出异变的原因，就得重设自变量，控制好无关变量，再多做几次试验……’
余策顺着这个方向思索片刻，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再做一个寻找异变原因的实验，在实验设计上倒没有太大的难点，基本半小时内就能搞定，可关键是实验的被试非常不好找。
如果被试是某样固定的物体倒也没什么，但当下这个实验显然是需要另一组人来当被试的。
而若是选择了人来当被试，姑且不提保密性和有没有人愿意配合的问题。
一旦实验发现异变确实与人有关，那么其中涉及的许多无关变量就都有可能变成异变的关键，这就需要他再设计多个实验去验证相关的假设……
‘那这究竟是套娃还是千层饼？’
余策在心里嘀咕一句，慢慢收敛思绪，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光线照射下的床铺处。
实验的问题暂时理不出头绪，他只能先将其搁置一边，等把眼下的情况搞清楚再说。
他挪动脚步，开始朝唯一的光源靠拢。
书桌前的人……是一名女生。
她穿着一套棕色睡衣，脚下蹬着一双棉拖鞋，头发乱糟糟得披散着，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一上午都没出过门，懒得去穿衣打扮的最真实状态。
‘幸好现在是深秋，天气冷，穿的睡衣足够厚实，要不然这场面……’
余策的思绪在此停顿两秒，随后便迅速打消了这个需要和谐的念头，继续朝对方靠拢。
他的脚步轻缓，落地无声，整个空间一片死寂。
但就在他靠近到距离女生约三米的位置时，女生却突然转过头来，双眼死死盯着他所在的方位，脸上布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余策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你……”女生迟疑着拖了一个长音，随后就没有了下文，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能看到我？”余策犹豫一瞬，还是选择了出声询问。
女生闻言嘴唇微张，一双本就大而有神的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还真是个人！？”
下一秒，她又有些手忙脚乱地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
“什么怎么进来的？”
“陈言琳你玩游戏吼辣么大声干嘛呀，吓得我妆都化花啦。”
余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就已然听到了周遭传来的几道嬉笑女声。
‘她没有玩游戏，只是在看沙雕视频。’
余策看了眼女生桌上的电脑显示屏，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不是……”名为陈言琳的女生有些慌乱地朝余策所在的方向瞟了两眼，然后像只小鸵鸟似得缩起脑袋伸手指了指，“你们没看到这里有个人吗？”
“哪有人啊？”
“陈言琳你做白日梦了吧？”
“表情这么认真，是真看到人了？不……不会是灰质感染，产生幻觉了吧？”
“想什么呢，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遇上的，而且陈言琳看着也很正常，估计是做了梦还没走出来。”
“就是，真要是灰质感染，那陈言琳还不直接发疯了……”
……
这个世界的人对待灰质失控和灰质感染，就跟对待车祸、绝症一样，虽然心中惧怕，但基本都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不时还会拿出来开开玩笑。
至于这个世界的怪物……由于它们出现的方式十分特别，大多数普通人其实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是偶尔会有些异闻怪谈。
“我不是，我没有，我很正常。”陈言琳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眼角余光却还在不停偷瞄一旁的余策。
其实她很清楚，一个男人是不可能轻易混进女生公寓楼的，即便成功混入，也不太可能毫无阻碍地走进某间寝室。
更何况，她所在的寝室一直关着门，出入一定会发出声响，可她之前并没有听到任何开关门的声音。
既然室友们都没有看到这个人，只有她看到了，那么只可能是她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或者对方本就是冲她来的。
不论是以上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余策站在原地默默观察了一会儿，随后迈步走到了书桌旁，蹲下身看着桌上的电脑显示屏，笑着说道：“咱一起看视频。”
陈言琳听了，差点跳起来。
这一定不是她的幻觉，她的精神绝对没有问题，身边这个很像人的家伙肯定是个有超能力的怪物，而且是充满了恶趣味的怪物！
“怎么，不想看了吗？”余策转头看她，将手虚搭在对方身后的椅背上。
‘你不要过来啊，谁想跟你一起看啊！’
陈言琳内心极度崩溃，表面上却还要露出矜持的微笑，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对方，“不看了，怕吵到室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就像是碎碎念，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下，倒也不怕引起室友注意。
“戴耳机啊，你刚刚不就是戴着耳机的吗？”余策指了指她电脑键盘左侧的白色耳机，不依不饶道。
“……坏了。”陈言琳心虚地偏过头去，接着又立马补充了一句，“只有一只耳机可以用。”
“哦，这样啊。”余策点了点头，假意露出失落的表情，随后又在女生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提议道，“那要不你去跟你室友借个耳机，回来我们再一起看吧。”
“……”陈言琳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开玩笑的。”余策露出温和的微笑，“其实我是个好人。”
陈言琳闻言却并没有放松。
‘哪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的……唔，好像真的会有……不管了，反正这个疑似人类的可疑生物说得话绝对不可信，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余策看着她的眼睛。
陈言琳连忙摇头。
“其实你信或者不信，都没什么关系。”余策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道，“我现在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唔，这个……”
陈言琳认真看了他两眼，迟疑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回道，“就是……长得很帅，喜欢开不太合适的玩笑……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会让人比较安心。”
“……”余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没让你夸我。”
“啊？”陈言琳微微一愣，随后又立马反应了过来，伸手捂住迅速窜红的耳垂，弱声问道，“你指的是你现在的状态？”
“不然呢，你当这是相亲见面会吗？”余策反问道。
陈言琳羞愤欲死，想一头钻进被窝里再也不出来，但是在一番权衡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回答道：“就是看上去很真实，感觉上很虚幻的一个人，有点像一些电影里的三维立体投影。”
“感觉？”
“嗯……就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怪怪的，很别扭。”陈言琳小声道。
“哦……”余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钟，缓缓站起了身。
听完女孩的回答，他就已经对这次实验发生异变的原因，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只不过在论据不足的情况下，猜想只能是猜想，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就需要更进一步的验证。
陈言琳偷偷瞄了他一眼，伸手挠挠脚踝。
一番对话下来，她感觉对方除了状态诡异了一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长得帅的人，天生就能让人产生好感，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可能，也许，大概他就只是个有特殊能力的人而已。’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似乎很没原则，于是又马上开始给自己默念洗脑，‘这是个怪物，这是个怪物，这是个怪物……’
“你叫陈言琳？”余策问。
陈言琳回过神来，双手抱膝，矜持地点点头。
“在林州大学？”余策又问。
陈言琳继续点头。
“哪个院系，大几，哪个班的？”
陈言琳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问问，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余策露出平和的微笑。
‘那我肯定选择不回答啊，告诉你又没什么好处。’陈言琳在心里嘟囔着，嘴上却十分从心地念道：“法学院，大二，公管二班。”
‘但是不回答的话，肯定会有坏处。’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好，那我们就下周一见吧。”余策笑着点点头，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周一……’陈言琳愣愣地看着对方消失后的空荡处，接着突然反应了过来，‘那不就是明天吗？’
‘明天他还要来找我？’
念及于此，她再次瑟瑟发抖了起来。
第七章 失踪案
余策拉开眼罩，轻舒了一口气。
第二次实验的一系列异变，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得再设计几个实验，才能找出产生异变的蛛丝马迹，却没料到实验后期突然来了一个大反转，直接给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非常高的因素。
将耳机取下丢在一边，余策抬手看了看灰质手环的显示屏，发现精神强度在这次实验中下降了48点，跟使用了一次视觉干涉差不多。
而他在那个黑暗空间待了估计是有两分钟时间，这样算下来，精神强度的消耗量其实也不算太大，完全可以每天都试上几次，增加一下熟练度，或许以后可以因此瞬间进入超感状态也不一定。
……至于视觉干涉这个能力，虽然同样需要实验和练习，但要想找到合适的实验或练习对象，却是个不小的难点。
平日里，倒是可以拿周围的熟人来当练习对象，但是次数显然不能太多，否则他们多半会怀疑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至于路人，五秒钟的持续时间有点长，很可能会造成一些意外，同样也不能进行过多的尝试。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去找一些小动物来当实验对象比较合适。
‘记得小区里有不少流浪猫，嗯……到时候就随便抓一只练练手好了。’
余策考虑片刻后，便重新戴上了眼罩和耳机。
他打算继续做“超感知觉”实验。
说好了明天见，并不代表他不会暗中偷……不会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不论异变的具体原因是什么，至少他要在今天，先确定那名女生是否就是异变的源头。
……
下午两点。
余策做完一次实验，摘下眼罩，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已经多了两个未接电话和一个文件传输请求，时间都是在八分钟之前。
电话来自王硕，文件也是他发的，名称是《林州大学两名失踪学生的调查记录》。
余策打开社交软件，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很急？”
王硕很快就回复道：“不急，但是我们这边最近几天都没精力去调查，只能先交给你去看看。”
余策想了想，又问：“没什么危险吧？”
王硕：“收集科的人去过案发现场，没发现有任何强烈的灰质反应，不太可能是怪物所为，至于是不是隐藏着灰质感染的人，就需要你去调查清楚了。”
‘失踪案还能有案发现场，难道不应该是“失踪者最后的活动区域”吗？’
余策在心里念叨着，给对方发了个笑脸：“好。”
结束聊天后，他即刻点击接收文件，靠在床头查看起来。
调查记录来自巡守队，因此记录的角度也比较偏向于正常人的思维，对于案件的描述虽已竭力保持客观理性，却还是透露出了几分匪夷所思的情绪。
‘在自习教室失踪……还真有个案发现场。’
余策看过开头的描述，瞬间来了兴致，连忙收敛思绪，沉下心认真阅读。
事情是发生在两个星期前的夜晚，两名学生在夜自习下课后，突然失去了踪影，用任何方法都无法再联系上；
据一同上自习的几名学生回忆，那两名失踪者是停留在自习教室中的最后两个人，自习教室也是两人最后出现在人前的地方，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而根据校园内各处的监控录像显示，那两人确实没有离开过那栋自习楼，也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出现过。
就是说，那两名学生是在自习教室直接人间蒸发了！
‘很平常的怪异事件嘛。’
余策看过案件描述，停顿片刻后，继续阅读下面的调查记录。
巡守队接手案件后，自然是开始从普通人的角度寻找线索，研究各种可能性。
他们曾怀疑两名失踪学生是在被人杀害后，通过某些特殊手段被运出了自习楼，但后续调查发现，楼内所有角落都没有凶案痕迹，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大型物件被运出大楼的影响，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
随后，他们又从两人被胁迫着绕过监控、两人自己绕过监控等角度去调查，从两名失踪学生的诸多室友、同学、朋友中获取可能有用的信息，甚至还调查过两人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分析他们接触过的任何可疑目标。
结果，他们始终一无所获。
各方的压力让他们心力交瘁。
两个星期之后，他们不得不将案件移交到异局，希望从另一个角度展开调查，争取能有所突破。
‘我就是个异常调查员而已，破案这种事该怎么搞，完全没经验啊。’
余策嘴里嘟囔着，无奈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梳理案情。
这起失踪案，有几个比较关键的点。
一，监控录像中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
二，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三，现场没有强烈的灰质反应；
四，两名失踪学生的人际网络中没有发现任何相关信息。
余策个人还是比较信任巡守叔叔们的办案水准的，既然连他们都调查不出结果，那他一个没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人，就肯定不用在普通疑点上作过多的考虑，直接把注意转到异局该关注的方向就行。
‘监控录像没有线索，就说明他们俩不走寻常路嘛，要么飞天，要么遁地，还有穿越时空之类的。’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说明他们是瞬间被制伏，或者自愿，又或者是自行离开，没有进行挣扎。’
‘现场没有强烈的灰质反应，说明不太可能是突然爆发的灰质感染事件，也不可能是怪物袭击，最多也就是高级别的灰质感染者来这边溜达了一圈。’
‘人际网络中没有任何消息，说明这俩人已经失去自知力，没有了自主意识，或者已经死亡……’
余策伸手刮了刮脸颊，目光略过手机上的信息，思路逐渐清晰。
‘把相互矛盾的几点抵消排除，综合起来考虑，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
‘一个高级别的灰质感染者带着两个失去抵抗力的学生，用特殊的移动方式离开了学校。’
‘嗯……高级别的灰质感染者虽然不一定没有理智，但一定是精神不正常的，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是证实了这个猜想，那么这两名学生就算还没死，肯定也活得很辛苦。’
‘可惜，这不是我能插手的案子，没法救你们了。’
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高级别的灰质感染者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绝大部分都有着不俗的智力，再加上他们都是肉体与精神双重病变者，经常会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除了异局特战科里那些精英中的精英，普通异局公务员基本没有与之对抗的经验，更没有那个对抗的能力。
‘估计王硕那边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我就是去简单调查一下，走个过场，把这件事定性了，然后就通知特战科，让他们来配合处理……’
余策在心里做了个总结，随后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床铺，转身离开卧室。
先前做了一个多小时的“超感知觉”实验，精神强度本就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此时左右无事，他就选择马上离开住所前往学校进行调查，当是让自己放松一下。
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阴云密布的天空，又为整个世界添上了几分萧瑟。
抵达学校后，余策又权衡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找两名失踪者的朋友或室友询问一番。
至于案发现场，他估计自己去了也没啥用，纯属浪费时间。
他取出手机，翻到调查记录中一名失踪者女友的电话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对方此时正在图书馆自习，听到余策的调查请求，虽然犹豫，却也没有十分强硬地拒绝，一番交流过后，勉强答应在图书馆外见个面。
余策赶到图书馆旁林荫小道的一个棵歪脖子树前，看到了一名身穿黄绿色卫衣外套的气质女生。
“请问你就是李楚琳吗？”余策带着习惯性的温和微笑，上前询问道。
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异局的调查员？”
灰质在这个世界不是什么秘密，异局的存在自然也瞒不住任何人。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知道灰质的一点皮毛信息，对异局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处理灰质失控和灰质感染事件的有关部门这一层面，了解并不深。
“实习的，不过马上就转正了。”余策保持微笑，取出自己的证件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实在太过年轻，对方会有所怀疑也很正常，但他也不需要作出太多解释，直接按流程办事就行。
“哦。”李楚琳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后说道，“我们这就开始？”
余策闻言，眉梢微扬。
看来对方在接受过巡守队的询问后，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想了想，也就直接开始了调查工作：“你是徐子绎的女朋友？”
李楚琳点点头。
听到徐子绎这个名字时，她的表情略显哀伤，但程度不深。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余策侧移了两步，双手环抱背靠着歪脖子树，状态十分随意。
“上周一傍晚，也就是他失踪当天，我们一起吃的晚饭。”李楚琳不假思索道。
余策看着她的表情，思索片刻，又问：“当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李楚琳摇摇头：“没有，就跟平时一样。”
“还记得他当时的穿着吗？”
李楚琳回忆片刻，迟疑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吃过晚饭之后，你们做了些什么？”
“去运动场那边逛了一会儿，然后我提出要喝奶茶，就又去东苑买了两杯奶茶，之后因为两个人都要上自习，所以就暂时分开，各自去了自习教室。”李楚琳叙述道。
余策颔首，接着问道：“那夜自习之后，他有联系过你，或者你有联系过他吗？”
李楚琳继续摇头：“没有。”
余策凝眉：“然后你就直接回了宿舍？”
李楚琳面色平静，微微点头：“嗯。”
余策沉默不语。
他捕捉到了对方不足1/5秒内的面部微表情与身体微反应。
眉头聚拢上扬，双眼瞪大，上唇微提……这是恐惧。
视线偏转，双脚未动但上身略微后倾……这是逃离反应。
最后的这个回答，她说谎了。
第八章 “吞”
余策没有直接揭穿，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道了句谢，表示调查已经结束，对方可以自行离去。
李楚琳闻言没有选择在原地逗留，礼貌道别后便匆匆跑回了图书馆。
余策背靠歪脖子树，低头静静思索片刻，随后取出手机给王硕发了条消息。
余策：“帮我查一下李楚琳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殊背景。”
半分钟后，王硕回了条消息：“谁？”
余策：“徐子绎的女朋友。”
王硕：“徐子绎又是谁？”
余策深呼吸一口气，发了个微笑脸：“两名失踪学生之一。”
王硕：“稍等。”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都没有回应。
余策想了想，干脆就按照调查记录的说明，前往两名学生失踪的那栋自习楼。
虽然十分钟之前他还觉得前往案发现场毫无意义，去那里完全是浪费时间，但是刚刚他又突然想到，注射第一次灰质药剂的硬性指标中，除了血液灰质含量要达到10（个/ml之外，申请者个人的身体素质其实也要达到一定要求。
而不论是提升血液灰质含量，还是提升个人身体素质，最简单同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各种形式的运动锻炼。
尽管他不觉得多走几步路就能起到锻炼的效果，但好歹可以图个心理安慰，而且他也打算在晚餐之前去运动场做半小时以上的自重训练，在那之前，就必然需要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可惜这个世界也有刑侦推理类的书籍，而且拥趸不少，不然我拿个半吊子的基本演绎法出来，也许还能去案发现场装一装……’
余策嘴里嘟囔着，一路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林荫小道，最终站定在了一栋略显冷清的大楼前。
两名失踪学生先前上课的地点，是在四楼的一间自习教室，此时楼内的教室全都上着锁，要想开门使用还得去申请，余策懒得用职权去麻烦别人，直接就迈步跨上了楼梯。
楼道和各层走廊跟它表面一样冷清，看不到人影，听不到动静，像是死了一般。
‘这氛围都快赶上鬼屋了，确实是个能让人安静自习的好地方。’
余策嘴里吐着意义不明的槽，很快就抵达了大楼第四层。
失踪案的“案发现场”就在楼梯口右转第一间，拐个弯就能看到那间教室的前门。
教室的门窗不出意外都是封闭的，前后门还都上着锁。
余策抬头看了看走廊上方的天花板，接着又透过玻璃窗，朝教室上方扫了两眼。
大楼的走廊和教室内部都没有监控探头，但是楼梯通道的拐角处却装着，而且还是很奢侈得每一层都装着。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有人想通过楼梯离开大楼，就必然会被监控探头记录下来。
‘所以说，那两个人甚至都没有离开这一层，就直接在楼里消失了？’
余策沿着走廊在整个四层内查看了一遍，最终又回到了两名学生失踪的那间教室前。
大楼是全封闭的设计，走廊两边都是教室，室内只有窗户，没有护栏，所以要想躲避监控，就只有从教室内侧的窗户跳出去这一个选择。
这就更加佐证了余策的猜想——两名失踪学生是跳窗之后，通过特殊方式离开的。
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只可能是有一名或一名以上的高级别灰质感染者在一旁出力。
‘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就基本可以定性了，明天抽个时间去局里查查，最近林州有没有高级别灰质感染者出没的痕迹，然后再去特战科那边把事情交代清楚，争取能要到一名特战科队员过来协助调查……’
“要是案子成功解决，就算只有一点贡献，那也是功绩，申请灰质药剂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阻碍，只等着达到注射的硬性指标就行……”
余策考虑完接下来的行动方案，转身就准备离开大楼。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终于收到了来自王硕的消息。
他停下脚步，背靠着教室的外墙低头查看。
王硕：“没有特殊背景，就是个普通人。”
余策发了个疑惑的表情：“一个普通人还要查这么久？”
王硕：“科长那边的案子也要我查资料，我这一下午已经当了十多次的人肉搜索引擎，比跑外勤都累。”
余策：“辛苦了。”
王硕：“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接着去忙了。”
余策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等等，上午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王硕：“送研究院去了。”
余策：“研究院？为什么要送去那儿？”
王硕：“有研究价值。”
一个冷酷到近乎无情的回答。
余策没再提问，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收起手机走向楼梯通道。
然而，就在这时——
“咔咔咔哒——”
一阵短促的古怪声响骤然打破了楼内的死寂。
余策刚准备迈下台阶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
他偏过头，仔细聆听。
周遭再无动静，只有心脏急促的跳动声还在颅内回响。
余策收回自己的右脚，果断转身，朝着发出声音的源头快步行去。
他很确定，刚刚的声音就是从左手边的那间教室传出。
而左边的那间教室……是两名学生失踪的现场。
‘听声音像是桌椅被用力拉扯了两下，可教室里的桌椅都是固定的，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很难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余策走到窗边，朝里看了一眼。
教室里没有人，也没有其他任何生物。
然而，靠近教室走廊一侧的一张课桌已经倾倒在了地上。
‘坏了？’
余策的目光快速划过课桌周边的细节，随即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
课桌左侧的大半个桌腿消失了！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可以很清晰得看到桌腿消失的部位切面十分粗糙，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撕扯过一样。
——这样一张课桌，根本不可能在先前维持住平稳摆放的状态。
也就是说，课桌的桌腿，是在余策听到声响的前一瞬间突然消失的。
念及此处，余策整个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一股寒意在他心头倏然浮现，久久无法散去。
‘教室里有“人”？’
‘隐身了？’
他警惕地后退两步，缓缓靠在另一侧的墙面上，下意识就想掏出手机通知特战科的人。
但当他碰到手机时，却又忽然压下了这个想法。
‘不对，现场没有看到被切割掉的桌腿，而且连下方用于固定桌脚的螺丝都没留下，这完全不像是被撕扯切割、生拉硬拽后的结果……’
余策迟疑两秒，拍了拍裤管，挪动脚步再次回到窗边，同时心中闪过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答案。
‘看起来更像是……被地面吞了？’
当这个答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阵阵寒意便再次侵袭了他的全身。
这个猜想，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至少，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遭遇或者听说过类似的异常案例。
‘一种新“怪物”吗？’
余策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逃也似的直奔楼梯通道，快步跑到了大楼第三层，站在拐角的第一间教室前，透过窗户朝里望去。
——地上依然没有看到被切割下来的桌腿，天花板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痕迹。
‘就是说，那两名学生也极有可能不是被高级别的灰质感染者带走，而是跟那张桌腿一样，被教室的地面吞下，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余策第二次将手伸向裤兜，想要打电话通知特战科和收集科的人，一起过来现场勘查。
然而，当他摸到手机时，却再一次止住了动作。
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这件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在他来到现场调查之后，才突然出现？
世上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一切的背后又到底隐藏着什么？
余策伸手按在眼前的玻璃窗上，冰冷刺激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平静了几分。
‘事发了两个星期，之后再没有人失踪过，这起案子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控制，就说明害人绝对不是重点，学校里学生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危险。’
‘这件事……暂时就先不通知局里，等调查清楚一些情况之后再说。’
余策最后看了眼昏暗寂静的走廊和教室，轻吐一口浊气，快步离开了大楼。
第九章 礼物
周一，午后。
陈言琳吃过午餐，又去公寓楼旁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随后才慢悠悠地逛回寝室，准备好好休息两个小时，养足了精神再去应付下午的专业课。
只是，她刚爬上床铺，都还没来得及换上睡衣，就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谁？”陈言琳颤着嗓音，飞快转头看向床下。
寝室里此时只有她一个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咳嗽声，更何况，这声音低沉磁性，明显是属于男性的声线。
“不要急着换衣服。”一道略显暗淡的虚幻身影在寝室走道上突然显现，无言的寂静过后，余策抬手示意，朝女生露出了标志性的温和微笑，“要是不介意有人在旁边看着的话，那你可以继续。”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我？”陈言琳将被子盖在腿上，强自镇定道。
有了昨天的离奇遭遇，她不再惊讶于眼前这个男人诡异的出现方式，也不再害怕对方会对自己不利。
她只是好奇，对方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亦或者不幸的人。
在她眼中，所谓的命，只不过是一条由无数种选择交织而成的轨迹，从没有既定之说。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余策反问道。
“异常事件调查局的工作人员？”陈言琳立马说道。
从昨天开始，她就对余策的身份做出过多种假设，甚至还为此上网查了半天资料，心里早就有了几个颇为合理的选项。
“为什么这么想？”余策没有否认，而是接着提问道。
“因为灰质失控和灰质感染事件很可怕啊，有能力处理这种事情的异局，存在几个拥有超能力的人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嗯，有道理。”
“那我分析得对不对，你到底是不是异局的人？”陈言琳转身正对着他，白皙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期盼之色。
余策单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半侧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不答反问：“你现在有空吗？”
陈言琳愣了愣，有些迟疑道：“应该……算是有吧。”
“那就穿上鞋，到寝室楼下来。”余策偏头看着她，再次露出温和的微笑，“我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陈言琳一脸茫然。
这才刚见过两次面，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五分钟，这么快就送礼物，不合适吧？
“就是现在，晚了可能就没有了。”余策后撤一步，虚幻的身影瞬间消散无踪。
‘这移动方式真帅……’
陈言琳低声嘀咕一句，随后又在心里认真回忆了一遍对方先前说过的话，继而掀开被子，下床穿鞋，飞快跑下了楼。
到了楼下，她一眼就看到了刚刚出现在她寝室里的那名男生
——对方此时正站在大门前，微笑着朝她挥手示意。
余策之前就在公寓楼附近，走到这边连一分钟都不用。
室外的环境虽然有些嘈杂，但在戴上眼罩和耳机之后，那些嘈杂声对他进入超感状态的干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最多也只是稍稍延迟了他进入黑暗空间的时间。
陈言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好奇道：“你现在是真人吗？”
“你可以摸摸。”余策摊开手臂示意道。
陈言琳抿了抿唇，看着他空无一物的双手，接着问道，“礼物呢？”
“你还真想着要礼物？”余策笑看她。
他的这个反问，其实可以算作是一个回答。
‘就知道是骗人的。’陈言琳在心里嘟囔一句，接着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余策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椭圆花坛：“我们去那边聊。”
说罢，他也不待对方回应，双手插兜径直走了过去。
陈言琳皱着鼻子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随即又立马恢复平淡的表情跟了上去。
余策站在花坛边，目光掠过前方往来路过的一个个女生，最终回到了陈言琳身上：
“你今天怎么不怕我了？”
“为什么要怕，你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陈言琳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轻声反驳。
余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笑着点了点头：“不怕就好。”
随后，他又将手伸入裤兜，从中取出一个崭新的灰质手环，“不过，我还真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嗯……这是什么？”陈言琳的目光瞬间被灰质手环漂亮的外观所吸引。
这东西不论是外型还是做工都颇为精致考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好东西。”余策解开灰质手环的环带，刚想将其递出，顿了顿，又把手缩了回来，说道，“手。”
“什么？”
“我帮你戴。”
陈言琳闻言迅速将双手背到身后，后撤一小步，摇头道：“不用了，我们不熟，不能要你的礼物。”
余策的这个举动，已经隐隐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距离她将对方看做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流氓，仅仅也就一线之隔。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上你吗？”余策认真道。
陈言琳见他没有强迫的意思，便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应道：“嗯。”
余策举了举手中的灰质手环：“那就先戴上这个，戴上之后我再接着跟你解释。”微顿半秒，他又补充道，“是以一个异局调查员的身份。”
陈言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环，迟疑片刻，才勉强说道：“那我自己戴可以吧？”
“伸手，我戴。”余策说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可能做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容易被人误会啊……’陈言琳心中虽然仍有些抗拒，但想到对方先前那堪称诡异的出现方式，终究还是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抿嘴唇，微不可见地点头道，“行吧。”
顿了顿，她又略显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两眼，补充道，“麻烦动作快一点。”
“你这反应过度了吧。”
余策嘴上说着话，双手已经抓住对方的手腕，将灰质手环贴了上去。
感受着手掌处传来的温热，陈言琳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脑袋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偏去：
“我可不想被熟人看见这样的画面。”
余策笑了笑，没有反驳，双手压住环带用力一扣，待固定住手环后，便单手托着对方的手掌，按压开启了设备。
“好了？”陈言琳问。
“好了一半。”余策答道。
“什么叫好了一半？”陈言琳见他只是盯着手环显示屏看，没有了其他动作，就知道“戴手环”这项工作早已完成，不过她也没有急着抽回手掌，而是同样好奇地盯着手环显示屏问道，“这是用来监测心率的那种手环？”
“对了一小半。”余策头也不抬地回道。
陈言琳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内心早已被对方折腾得没了脾气。
余策盯着手环显示屏静静等待了半分钟，当看到“检测完成”的字样后，他迅速将目光聚焦在了两个特殊指标上。
血液灰质含量：3（个/ml。
精神强度：1352。
1352点！
余策深深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悸动快速压下。
“超感知觉”实验之所以会发生异变，已经基本可以认定，就是眼前这名女生那高到离谱的精神强度在干扰了！
要知道，异局的无数档案记录当中，精神强度数值最高的人也不会超过200点，大多数人都是维持在100点左右，可是眼前女生的精神强度数值，却是高出200点整整五倍有余。
这种数值的精神强度，不能说世上绝无仅有，但也至少算是十分的罕见，要是被研究院的人获悉，估计就会有人千方百计地把她拉去进行研究。
“‘血液灰质含量’……这是什么？”陈言琳一字一顿地念完文字，好奇问道。
“没什么。”余策摇摇头，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一脸严肃道，“知道为什么昨天我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还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我吗？”
陈言琳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给出答案。
余策也没再卖关子，直接伸出食指点了点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指标。
“精神强度？”陈言琳念出文字，抬头不解地看着他，“这又是什么，意志力的具现？”
“是让我可以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的东西。”余策道。
“啊？”陈言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兴奋道，“就是那个……那个能让人‘唰’的一下突然出现，又‘唰’的一下突然消失的特殊能力？”
余策松口她的手掌，微笑道：“想不想学？”
陈言琳闻言，脸上的兴奋和好奇逐渐褪去，带着警惕意味的疑惑慢慢爬上脸颊：“为什么？”
她早已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单纯小女孩。
面对突然摆到眼前的好处，她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欣喜，反而会是思索与警觉。
余策敛去笑意，认真道：“我需要一个可以交流的人。”
第十章 谎言背后
“交流？”陈言琳疑惑重复道。
“交流心得，协助研究。”余策简单解释了一句，“具体情况我晚点再告诉你，现在不方便明说，还有……”
他抬眼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只能是你知我知，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就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陈言琳忍不住抿上嘴唇咽了口唾沫。
“生不如死。”余策静静看着她。
陈言琳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些许深沉，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是会被抓去做研究吗？”
余策摇摇头：“单纯做研究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研究不出结果，然后还不放人，一辈子都被限制在一个地方，没有自由。”
“这样……”陈言琳喃喃低语，然后抬头看着他，“那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接触了，可以吗？”
余策眉梢微扬，沉默两秒后，点头笑了笑：“可以。”
“不强迫？”
“不强迫。”余策表情温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她回答的影响，
“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而强迫你加入其实算是比较违背我本心的行为，也容易在我们之间产生隔阂，不利于以后的研究。”
他毕竟是专心致志修了六年心理学的人，在勘破、调整自身心理状态方面，绝对要比大多数同龄人强上许多，也更容易在一些无关情感的问题上，拿得起放得下。
陈言琳默默低下头，将手腕上的灰质手环解下，递还给他。
余策伸手接住，面上难掩遗憾，却还是微笑道：“打扰了，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那个……”陈言琳迟疑一瞬，随即将脑袋偏向一边，低声说道，“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余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女生不自然的表情，沉默数秒，嘴角逐渐上扬，终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好。”
……
林州大学东区，距离老图书馆不远的一个人工湖旁。
一名男生跳上凹凸不平的假山底座，刚打算接着朝另一侧的底座跨去，却不料脚下立足未稳，刚传到脚底的力气瞬间卸去大半，剩下的力量难以为继，使得他整个人无法遏制地朝一旁倾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从旁探出，稳稳托住他的后背，将他安然扶回到了假山底座上。
“啊，谢谢大哥。”男生从假山上跃下，朝眼前的男子道了声谢。
单看外表，他眼前这名长相冷峻，气质凛然的男子估计早已步入社会多年，虽然年轻，却看不出任何稚气，这也是他不称呼对方学长的原因。
“不用。”冷峻男子平静回应，“我也有事找你帮忙。”
“帮忙？”男生一愣。
“你们学校两个星期前是不是失踪过两个人？”冷峻男子不待他细想，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哦，你说这个啊。”男生恍然点头，随即摊开手掌作无奈状，“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同学在那儿传，说得还挺恐怖的。”
“知道出事的地方怎么走吗？”冷峻男子接着问道。
“知道啊，不过那栋楼离这儿挺远的，得乘校内公交车过去，不好指路。”男生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大哥你要去那儿吗？”
冷峻男子微微颔首：“查案。”
“查案？”男生心里一惊，却也没敢多问什么，犹豫两秒后又主动请缨道，“那要不我带您过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
冷峻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麻烦你了。”
“没事，我们往这边走，先去等校车。”男生笑了笑，朝着一个方向指完路后，就率先迈出了脚步。
冷峻男子缓步跟上，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好像是说，这个案子已经有一个编外成员在处理了。’
‘编外成员……啧。’
‘传承了几百年，现在连最边缘的位置都丢了。’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还能有什么意义。’
……
跟陈言琳分别之后，余策没有立即返回住所，而是就近找了张木制长椅坐下。
从裤兜取出手机，他刚想给李楚琳打电话，就突然发现王硕在五分钟之前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王硕：“州局那边下来个调查员，说是要亲自调查林大那两名学生的失踪案，这时候人应该已经过去了，你可以稍微关注一下。”
余策看过之后，连忙发了个疑惑的表情：“这案子还能惊动州局？”
过了一分钟，王硕回了一条消息：“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州局那人闲着无聊，想过来逛逛吧。”
余策：“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关注这件事了？”
王硕：“谁说的？”
王硕：“州局是州局，市分局是市分局，你要是比州局下来的人先破案，不要说什么高端剑法了，咱局长一高兴，直接给你准备上两份灰质药剂都有可能。”
余策：“[发呆]”
王硕：“继续调查，别给局里丢面子。”
余策：“[挠头]现在是不是科长在跟我说话？”
王硕：“……”
王硕：“我还有事，忙去了。”
余策放下手机，静心思索片刻后，又给李楚琳打了个电话。
李楚琳原本并不愿意再见面，但当她听说余策正在住宿区等着时，还是答应了最后接受一次询问。
十分钟后，两人在住宿区外的马路边碰了面。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楚琳脸上已经隐隐带了几分不耐烦。
她的穿着略显随意，头发也有些散乱，不用细想也能大概猜到，在接到电话前她多半是在寝室床上睡觉。
“非常抱歉，但我还是想最后跟你确认一次……”余策带着歉意的微笑，语气不快不慢地询问道，“在徐子绎失踪的那一天，当天夜自习下课后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李楚琳微微一怔，随即又紧锁眉头，不耐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下课之后就直接回了寝室，哪儿也没去。”
余策脸上保持着平静，嘴上却无情道：“但是你说谎了。”
“呵！”李楚琳闻言冷笑一声，状似无奈地摇摇头，面带不屑道，“你当时又不在现场，凭什么觉得我是在说谎？”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物？”余策面色不变。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下课之后就直接回了寝室！”李楚琳一字一顿道。
“那个事物是某种怪物吗？”余策毫不在意地接着问道。
“你——”李楚琳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个陌生人？”
李楚琳微微偏头，不再回应。
“现场发生了凶案吗？”
“室友？”
“男生？”
“男朋友？”
李楚琳的身躯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余策顿时闭上了嘴。
这已经不再属于微表情、微反应的范畴。
即便在这之前，他的微表情分析准确率不足40%，根本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到了这一刻，也已经变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方此时的反应，相当于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李楚琳夜自习下课之后，见过徐子绎！
“你是在哪里见的他，当时是什么时间？”余策重重吐了口气，心平气和地问道。
李楚琳低着头，没有回应。
“你放心，他是在自习教室失踪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没人会怀疑你。”余策放柔自己的语气，似是在轻声安慰，“你知道我是异局的人，就算是再离奇的事，只要是真的，我都会相信。”
“这件事积压在你心里整整两个星期，你肯定也很难受……把它讲出来，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我来帮你找到这背后的秘密，怎么样？”
李楚琳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你真的会相信吗？”
“当然。”余策温和笑道。
“我……”李楚琳垂下头，低声讷讷道，“确实在夜自习之后看到了他。”
“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还记得吗？”
李楚琳摇了摇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在九点钟之后，地点……是在我去乘校车的路上，就是从自习楼到最近的校车站点之间，具体在哪儿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当时他是站在附近的一棵大树底下，路灯的光线很暗，差点没认出来。”
“他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
“你当时有没有喊他。”
“喊了。”
余策目光微凝，肃然道：“然后呢？”
“然后……”李楚琳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复杂，眼动反应骤然加剧，嘴唇开始微微颤动，“然后他就消失了。”
微顿一秒，她又无比迷茫地补充道，“是直接从原地消失的，凭空消失的！”
第十一章 袭击
余策听完之后，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随后看着已逐渐平静下来的李楚琳，轻声问道：“可以带我去你最后看到徐子绎的那个地方吗，你不用靠近，远远地指给我看就行。”
李楚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点头应道：“好。”
随后，两人便乘上校内公交，绕过半个校园，抵达了离那栋自习楼最近的公交站点。
李楚琳带头走了不到半分钟就停下脚步，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就在那边，那棵大树底下。”
余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处略显偏僻的角落，属于多方向上的死角，只有他们此时走的这条路，才能完整看到大树的下半截。
“他当时就躲在树后面，只露出了上半身。”李楚琳解释道。
余策点点头：“我知道了。”他回头看着对方，似劝说似安慰道，“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李楚琳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睁开眼，一脸认真地盯着他：“要是你找到了他的……嗯，请告诉我。”
“好。”余策微笑应道。
李楚琳低下头，向他微微一鞠，随后便离开了现场。
余策将目光转回到前方那棵大树上，迈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棵约单人合抱粗细的冬青树，根部扎实，树干挺拔，枝繁叶茂；其周遭一米范围内是深褐色的泥土，再向外，就是平整的水泥地。
余策在树干前半米的位置停下，弯下腰仔细观察被泥土覆盖的区域。
‘突然消失，听起来跟自习教室突然消失的那截桌腿很像……’
他的思绪逐渐活跃起来，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昨天在自习教室外的遭遇上偏转，随后又迅速聚拢收束，将所有信息都串联了起来。
‘最开始，人是在自习教室消失的，然后就是绕过所有的监控，突然出现在这棵树后面，接着又马上从原地消失，不知去向……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在两个地点之间，存在着一个未知的通道？’
余策渐渐眯起了双眼。
‘如果真是这样，那失踪的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待在通道里……两个星期，要是通道里没有其他东西，估计是已经渴死了。’
他顿了顿，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也可能通道不止一条，出入口也有很多，两个人没有一直待在通道里，而是通过其他出口离开了学校。’
当然，这只是他能想到的最理想状态。
事实上，这忽开忽关的出入口，极有可能是由某种存在控制着，那个存在只要对两名学生带有哪怕一丁点恶意，就大概率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一点，可以从两人失踪两个星期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以及李楚琳的离奇遭遇上，窥见一丝端倪。
‘所以不管怎么想，这俩人都是凶多吉少了吧。’
余策绕到树后，蹲下身仔细观察树根附近的泥土地。
地面长期有人清理，附近没有任何影响视觉观感的杂物，而原本会与大树争抢养分的杂草，也在定期清理下，只剩下了一点小草尖。
表面看起来，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
‘徐子绎从这里消失，但是没有带走附近任何一样东西……是一个可筛选物品的特殊出入口吗？’
余策伸出一只手掌，轻轻覆在地面上。
冷硬，粗粝的感觉瞬间透过手部神经传递到了大脑。
‘估计是要主动操控才行……’
他这念头才刚生成，就突然察觉到手掌下的土地开始迅速变软，仅仅是三秒不到，他的整只手掌就像穿过空气一样，陷入到了地下。
‘这是……’
余策微微一愣，刚想屈指活动两下，眼角却突然狂跳起来，一种莫名的寒意转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
危险！
余策心思如电闪，几乎是在大脑刚计算出这个信息的瞬间，身体就已经本能般做出了后仰的动作，飞快将手掌收回。
下一瞬，一只苍白手臂从地下伸出，失之毫厘地与他的手掌交错而过，随后迅速返回土里，消失无踪。
余策压住心中的惊悸，起身疾退到五米之外。
很显然，这就是一次针对他的偷袭。
如果没有灵觉上的警示，估计他早被那只苍白手臂抓住拖入地下，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是人吗？’
余策深呼吸几口气，快速平复自己慌乱的情绪，随后抬起胳膊，将目光转到手掌间。
只见，那里正有一股褐色飞灰萦绕飘荡，并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向外扩张、变淡，直至消散。
‘灰质……’
余策喃喃低语，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迅速低头开启灰质手环，查看上边的指标。
但见，血液灰质含量那一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12（个/ml。
‘这灰质浓度得有多高，才能在这点时间里让我体内的灰质提升这么多……’
余策忍不住紧锁了眉头。
异局档案里关于灰质主要来源的记录写得很清楚，灰质只有在怪物攻击或者行动过的一定区域内，才会大量存在，且存在的时间极短，不到一分钟就会消散干净，至于平时空气当中的灰质，基本是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
能长时间大量存在灰质的地方，要么是怪物的集中聚集地，要么……是灰质产生的源头？
‘不管是哪种情况，好像都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了……’
余策没再深入细想，但也没有立即告知异局的打算。
他总觉得这里边还有一些问题。
甚至，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就算真要告知异局，也得先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行。
‘既然血液灰质含量已经达到了要求，那就过两天再去一趟异局，把申请报告交上去，顺便去趟特战科，看看能不能先偷偷拉个人过来帮忙。’
想好接下去的计划安排，余策轻吐一口浊气，转身准备离去。
朝着公交站点的方向走出两步，他忽然将目光转到了迎面走来的两名男生身上。
他注意到，其中一名长相冷峻的青年男子手上，戴着一个灰质手环。
这是异局的人。
冷峻男子若有所觉，也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微顿一秒后，视线快速下移，脸上的表情有了十分轻微的变化。
他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男生说道：“就到这吧，接下来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男生对此也不敢多说什么，手口并用，给对方指明了路线。
冷峻男子听完叙述，微微颔首，道了句谢，随后便转过身，径直走到了余策面前。
“宋君义。”他伸出手掌，一脸平静地说道。
余策笑了笑，递出右手与他轻握两秒：“余策。”
宋君义收回手掌，似是随口问道：“你是编外成员？”
余策点点头：“是。”
“一个月后准备离职吗？”
余策闻言，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毫不隐瞒道：“会离职。”
宋君义双眉微凝，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问：“你还没注射过灰质药剂？”
余策摇摇头：“没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打算这两天就去申请。”
“哦。”宋君义应了一声，不再言语，思虑两秒后便转身越过对方，朝着自习楼所在的方向快步行去。
他不打算询问与案件有关的内容，这些事他自己会调查，问了反而容易因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到他自己的查案思路。
“等等。”余策转头喊住了他。
宋君义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什么事？”
“那里有古怪，小心点。”
宋君义沉默两秒，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如果有什么细节需要交流，你可以直接联系我，市分局那边有我的联系方式。”余策笑道。
宋君义看了他一眼，口中的回答依然只有那个字：“好。”
“那我就先走了。”余策摆摆手，快步走向公交站点。
虽然这名从州局来的调查员表面上很冷淡，但曾熟读过无数表情的他，多少能看出来对方冷淡之下隐藏着的怜悯。
怜悯他，同时也怜悯自己。
结合对方的几个问题，余策心里很快便有了答案。
——宋君义也是编外成员，或者曾经是个编外成员。
‘所以，这个看似不合理的编外成员身份，能一直保留到现在，还是有些原因的。’
余策在心里猜测道。
可惜，“他”父母从未与“他”谈论过这方面的事。
做完了该做的事，余策看时间还不到一点，就直接离开了学校，赶往自己的住所，打算再根据自己的所学所见，构想出几个适合自己的实验方案，并逐一进行尝试。
抵达小区后，没走出两步，他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转头去超市买了小份猫粮带回小区。
随后，他就在小区内找了一只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小猫，在对方面前洒下一点猫粮，自己则躲开了一段距离。
小猫很快被猫粮的香味所吸引，眼见余策这个人类尚在它的警戒范围内，却也不怕生，犹豫两三秒后就慢慢走到了小堆猫粮前。
低头伸出舌头，却舔了个空。
小猫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猫粮，又仔细嗅了嗅，随后再次低下头伸出舌头……依然什么都没舔到。
‘哦，果然嗅觉也可以被影响到嘛。’一旁的余策笑得很开心。
第十二章 申请
午夜时分，余策洗漱完毕，刚返回卧室，就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聊天信息。
陈言琳：“可以聊聊吗？”
余策拿起床头的灰质手环戴在手上，看过上边的精神强度数值后，这才捧着手机回了条消息：“现在方便吗？”
陈言琳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什么？”
余策：“穿的睡衣可以见外人吗？”
陈言琳：“……”
陈言琳：“你要过来？”
余策：“如果要接着聊白天那个话题，当然是当面谈比较合适。”
陈言琳：“先等等。”
余策转过身，给手机插上耳机，将眼罩戴至额头，端坐在床上。
大约一分钟后，对面又发了条消息。
陈言琳：“好了，你过来吧。”
余策回了个“知道了”的表情，播放白噪音，拉下眼罩。
不出片刻，他便彻底浸入黑暗，出现在了陈言琳的寝室。
这名性格内向但颇有主见的女生，此时正紧裹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床铺旁的走道。
余策走到床旁，率先开口道：“你可以试试把你想说的话，通过默念的方式告诉我。”
陈言琳闻言微蹙秀眉，随后捂住嘴巴，双眼紧盯下方。
下一瞬，一道与她原声十分相似，但又略显空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是这样吗？”
余策双眉微扬，点头道：“可以了。”
陈言琳松了口气，随后新奇道：“居然还能这样交流，感觉好神奇。”
“你也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余策问。
“当然了，这感觉就跟平时说话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想到其他东西，会不会也直接说出来。”陈言琳说完这话，眼神就突然游离了起来，随后就是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她又重新出声道：“好像不行，应该是只有把心里的想法，转化成强烈的说话欲望，才能跟你正常交流。”
“这样也挺好，免得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造成一些没必要的困扰。”余策笑道。
“你还知道我们不熟啊，咳咳，不对，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陈言琳缩起脖子，伸手捂住脸颊，连忙补救道，“这些都不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唔……我们还是直接开始吧。”
余策笑了笑，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顺着她的意思进入正题道：“你这是想通了？”
白天对方跟他索要了联系方式，其潜在意思就是想要好好考虑一下，等考虑清楚之后再联系详谈。
只是他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不到一天时间，对方就已经有了决定。
“算是吧，主要还是觉得你这样直接跑到别人面前的能力很厉害，有点羡慕啊，所以就想问问我能不能学，要怎么学。”陈言琳的双眼不停乱转，说出来的心声比她平时的话多了不少，
“还有就是，我想知道这件事的保密性怎么样，会不会有别人看出我的特殊能力，然后把我抓起来，唔……也不知道抓起来会怎么研究，做研究的会不会都是男人，会不会要脱衣服……不对，怎么又说了这么多，连脱衣服这种事……不对，不对……”
余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干脆直接坐到地上，静静看着对方一个人在那儿表演。
陈言琳深呼吸几口气，压下慌乱的情绪，放空脑海，等待大约半分钟后，才接着用心声说道：“其实只要保持情绪稳定，就基本不会出问题，嗯……我们继续吧。”
余策点点头，很绅士地略过了这个问题，继续解释：“关于保密性这方面，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完全可以放心。”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随后又接着道，“至于你学技能这件事，嗯……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计划？”陈言琳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就是我们凑在一起研究精神力的各种可能用途，尝试着设计、实施各种实验，然后再进行针对性的测试和练习。”余策解释道，“而出于便利性和保密性的考虑，这个【心灵感官】的能力，你是必须要学会的。”
“【心灵感官】？”
“我起的名字。”
“不好听啊……”模糊的嘟囔声出现在黑暗空间当中。
余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言琳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心声同时响起：“不好听也不难听，挺合适的。”
余策放下胳膊，叹了口气，没有继续为难她：“这个能力有几个实施步骤，还有几个要点和注意事项，你认真记一下，不懂就问。”
随后的时间，余策就将“感官剥夺”的实施步骤仔细讲述了一遍，又认真解释了“超感知觉”的原理及实施要点，连他自己在先前实验中发现的许多注意事项，也都一个不漏地讲出，务求对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这个能力。
好在他讲的都只是些浅显易懂的知识点，陈言琳听过一遍之后就已经理解了七七八八，后续提过几个问题，便也基本掌握了整套理论。
“等我走了之后，你可以自己尝试一下，但是次数不能多，等我明天把灰质手环给你带过来，你再根据精神强度数值的减少情况，弹性练习。”余策说道。
陈言琳抱紧被子，像个不倒翁般前后摇晃着：“明白了，老师。”
余策站起身，忍不住笑道：“你的内心还是挺活泼的嘛。”
“是你太像老师了而已，看上去明明跟我年纪差不多，结果一直表现得跟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似得。”
陈言琳的低声嘟囔依旧一字不差地传进了余策耳中。
余策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了黑暗空间。
……
翌日，午后。
余策吃过午餐，打车来到异局办公楼。
调查科依旧冷清，偌大的办公区只有两个人在工作，室内不断回响着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随意扫了两眼，发现除王硕之外，他昨天在学校见过的宋君义也在电脑前坐着。
“科长又在忙吗？”他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在局长办公室，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那里找他。”王硕头也不抬地回道。
“好。”余策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调查科办公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晚上六点，在昨天见面的地方谈谈失踪案的事。”
余策收起手机，回头看了眼。
宋君义恰好也在此时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一瞬，又十分默契地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
余策离开调查科，行至局长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道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余策推开房门，只看到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异局局长，却不见他的直属上司。
“是余策啊，来找林科长的？”局长笑着问道。
“我听说科长在您这边，所以就过来看看。”余策关上身后的门，迈步走到办公桌前。
“坐。”局长伸手示意，口中解释道，“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忙去了，估计今天是见不到他了。”他看了看余策的面色，又补充了一句，“有急事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异局局长对余策这个边缘人物来说，一直都是个十分神秘的存在，记忆中关于对方的信息，只能用寥寥无几来形容，目前对他有所帮助的，大概就是对方的脾气似乎不错，就算说错话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余策想了想，便直接问道：“您应该知道编外成员职务变动的事吧？”
局长点点头，面色平淡地看着他：“你是来申请离职的？”
余策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我现在这个情况，还能不能跟局里申请灰质药剂。”
“哦？”局长捧着茶杯，脸上露出微带讶异的表情，“你已经达到注射药剂的硬性指标了？”
“血液灰质含量已经超过了最低要求；身体素质方面，虽然没有详细测过，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余策实话实说道。
“这样……”局长轻抿一口茶水，若有所思道，“你是打算在离职之前，给自己留点防身的手段？”
“是的。”余策一脸平静。
通过阅读表情和微表情，他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心中稍定。
“所以，你还是打算要离职？”局长眯起眼，笑看着他。
“有点想，也有点不想。”余策依旧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惜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局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端坐起来，屈指轻敲桌面，“我等会儿给研究院打个电话，下午你直接过去接受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把灰质药剂给领了。”
余策面露诧异：“这合适吗？”
“一份药剂而已，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局长摆了摆手，“要是没别的事，你现在就过去吧。”
余策沉默一瞬，微微鞠身道：“谢谢局长。”
说罢，他就回身打开了房门。
就在他即将走出办公室时，身后却又传来了一句话。
“林州大学的失踪案好好办。”
余策脚下微顿，继而迈步出门，径直离去。
第十三章 注射
准确得说，余策要去的不是研究院主楼，而是被分割出来的一个灰质注射处，位于研究院东北角的一栋不起眼小建筑当中。
余策以前跟随调查科的科长去过一次研究院主楼，对里面的环境不算陌生，至于灰质注射处……他倒是想去，但一直没这个机会。
走进略显狭小的大厅，他站在门边四下打量了两眼，随后便迈步行至右手边的柜台前，看着里边一名端坐在电脑前的年轻女子，礼貌问道：“请问灰质注射是在这边吗？”
前台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来领药剂的吗？”
“是。”
“麻烦证件给我看看。”
余策掏了掏裤兜，取出异局证件递上。
眼下这栋建筑虽然各方面条件都比研究院主楼逊色不少，但依然充满了未来世界才会有的科技质感，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厅，就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就是冷清了些。
前台女子接过证件，在电脑前操作一番，又抬头看了他两眼，继而将证件递回，抬手指点道：“沿着左边的走廊往里走，右手边第二间，先找秦医生帮你做个检查。”
“谢谢。”
余策微笑感谢，转头迈入走廊。
前台女子所说的那间办公室此时正半开着门，他才到门口，里边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就已经抬起头，率先开口道：
“是来做检测的吧，进来吧。”
余策推开房门，走到办公桌前微笑道：“你好。”
男子看了他一眼，皱眉回忆片刻，继而疑问道：“你是第一次来？”
“是。”余策点头回应，顿了顿，又多问了一句，“您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闻言，顿时露出了略带得意的笑：“所有要注射的人，都是由我经手检测的，而这些人的样子……”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全都记在我脑子里呢。”
“厉害。”余策附和着笑了笑。
他的这句夸赞，倒也不全是恭维。
对方能记住每个来过这里的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就是有着其他特殊的记忆方法。
男子起身，递出自己的右手：“秦丰启，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他的语气爽朗，表情及肢体舒张，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
余策伸手一握：“余策。”
‘手掌粗糙，骨节粗大，关节处有老茧，不像是个单纯的文职人员。’
他在心里念道。
“我知道，你们局长之前跟我打过招呼。”秦丰启道，“当我没认出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差不多想到了你的身份。”
余策保持着谦逊，递上自己的证件：“麻烦秦哥了。”
秦丰启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后又递了回去：“麻烦什么麻烦，我最近都快在这办公室里坐出痔疮了，再不来两个人，我就直接跟上面申请坐前台去，反正都是工作，坐前台好歹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可以聊天解闷。”
余策笑笑，没有说话。
“血液灰质含量达标了吧。”
“12（个/ml，算是超出了标准。”
“嗯，给我看看你。”秦丰启指了指他手上的灰质手环。
“看灰质手环就够了吗？”余策诧异道，“不需要用大型仪器进行精确检测？”
“这是标准，所有仪器的标准。”秦丰启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作过多解释。
余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开启灰质手环，将各项指标展示在对方眼前。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一只流浪猫的帮助下，成功将精神强度数值降到了100点，只要研究院这边针对精神强度的检测不超过两分钟，就基本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秦丰启只是扫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侧身绕过办公桌，径直向门外行去：“我们直接去做个身体素质检查，只要达到要求，马上可以注射药剂。”
“好的。”余策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所谓的身体素质检查，主要是为了确认被注射者体内的脏器、血管等能否承受大量灰质进入后所带来的剧变，以及身体的骨骼、肌肉等能否承受住突然增强的力量。
检查的流程不算复杂，但项目极多，且每一项检查都十分细致严谨，保证了可以排查出所有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如果是穿越前的余策来接受这份检查，估计没过几个项目就会被刷下来。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他”，本就一直在为注射灰质药剂而努力着，再加上父母双亡带来的刺激，早在几个月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基本达到了第一次注射的要求，之后就只是在等待血液灰质含量达到指定标准而已。
大约一小时后，余策成功通过所有检查，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灰质注射室。
这同样是一间十分狭小的屋子，除去中间的一张专业躺椅之外，周遭基本已被放满各种器皿和药剂的柜台所占据，可以容人落脚的地方并不多。
秦丰启全程陪同在旁，直到此时也没有离开。
“注射药剂这种事也要你来吗？”之前的身体检测至少有一半是秦丰启在执行，此时余策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
“我就看看。”秦丰启笑道。
“为了防止意外？”余策警觉道。
毕竟是提升个体力量的药剂，会出现一些临时的副作用似乎也很正常。
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定的准备，但紧张和畏惧却是无法避免的。
“你想多了，第一次注射药剂的人是不可能会有危险的。”秦丰启解释道，“除了注射完之后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之外，顶多也就是在刚注射的时候，身体脏器会有一定的排斥反应。”
“排斥反应？”余策继续警觉。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负面向的名词，对即将接受注射的人无疑是一种噩耗。
“就是会痛一会儿，嗯……时间不会太长，顶多三分钟。”秦丰启安慰道。
“有多痛？”
“肾结石知道吗？你可以想象成全身脏器都是肾结石那种程度。”
余策闻言，面色已经微微发白。
这不是要人命吗？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推开门走进了灰质注射室。
她没有多说什么，指着躺椅让余策躺下之后，就直接准备起了注射药物。
余策转头看了看秦丰启，发现对方已经老老实实地站到门边安静等待，完全没有了继续闲聊的打算。
‘看来这位工作人员的脾气不怎么好。’
他在心里念叨着，也就老实躺下，用躺椅上的束带将自己四肢固定住。
中年女子准备完药剂，转头回到躺椅旁，接着就在余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将注射针头插进了他的胳膊。
‘喂，你连血管都没找……’
余策只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就感觉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全身各处脏器内部袭来。
剧痛如潮水一般起起伏伏，连绵不绝，很快就摧垮了他的意志。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身体猛得翻腾起来，四肢也开始剧烈挣扎，手腕脚腕上的皮制固定带被拉扯得嘎吱作响。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想死”这个词。
不过好在这样的痛楚还没达到他的承受极限，“求死”的念头也仅仅是出现了一瞬，就被他自己驱散出了脑海。
随后，他就在这半清醒、半挣扎的状态下，坚持了整整三分钟！
三分钟之后，疼痛感终于从他体内逐渐退去，趋于消散。
余策喘着粗气，如死鱼一般躺在那儿，眼角的泪水和鬓边的汗水混杂在一起，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他的嘴唇显得过分苍白，四肢固定处早因剧烈得挣扎而破了皮，淡淡的血痕看着分外渗人。
“看来是成功了。”门边的秦丰启开口道。
“以后的注射也会这么痛苦吗？”余策偏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会。”秦丰启摇摇头，“因为脏器会被灰质不断影响、强化的缘故，以后的注射反而不会像第一次这样难熬，不过要痛一段时间是肯定。”
“这不符合升级规律。”余策怨念道，“升级不应该是越往上越困难的吗？”
“你说的那是修炼过程，但注射药剂是蜕变的过程。”秦丰启一针见血地解释道。
“行了，要是没别的事，你们就可以走了。”站在一旁的中年女子解开余策四肢上的皮制固定带，一脸冷漠道。
“谢谢。”余策道了声谢，疲惫起身，快速离开了躺椅。
刚移动了两步，他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脚步轻盈，身体灵活，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全身，让他有了自己可以一拳打爆一个沙袋，一跳五米高的错觉。
他脚步微顿，将口袋中的灰质手环取出，戴在手上。
按压开启设备。
半分钟后，检测完毕的数据出现在了显示屏上。
血液灰质含量：100（个/ml。
精神强度：172。
余策不动声色地放下胳膊，跟随秦丰启离开灰质注射室。
“第一次注射，体质、力量和速度只会有小幅度的增强，最多算是打个基础，并不会让你一下变成超人。”秦丰启对他说道。
“哦，也就是说，刚刚那种‘无敌’的感觉只是一种假象吗？”余策喃喃低语道。
“第一次注射了灰质药剂的人，基本上都会有一种‘老子已经天下无敌’的错觉，之后被打一顿就好了。”秦丰启看着他，面露微笑，“需不需要我帮你纠正一下这种错觉。”
“就不劳烦你了。”余策面无表情道。
“哦，对了。”秦丰启停下脚步，转头说道，“除了基础体质增强之外，你还会获得一项前期最重要的能力，以及两个根据这项能力引申出来的主动技能。”
“什么？”余策双眉上扬，微感讶异。
“他”的记忆中可没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第十四章 容纳上限
“第一次注射完灰质药剂之后，你首先应该知道的是……”秦丰启抬起自己的胳膊，握紧手掌，“灰质是可以被控制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其拳头周围的空气忽然有了十分细微的变化，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附近似乎正环绕着几道微不可见的褐色气流。
“这是……灰质？！”余策愕然转头，双眼死死盯着秦丰启的笑脸，“你可以控制聚集空气里的灰质？”
他一直都知道注射了灰质药剂的人会变得十分强大，但却一直不知道其具体增强的是什么。
记忆中的猜测基本是偏向于增幅体质、增强个体打击与抗打击能力、以及后期赋予少数特殊能力等方面，至于修真之类的，完全不敢想象。
眼下的这种情况，几乎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先前的记忆。
体外的能量粒子，怎么可能会受到人类意志的控制？
“不算是控制。”秦丰启却摇头否定道，“这只是跟空气中的灰质建立了很微弱的联系，而且由于我是刚刚进入这个阶段没多久，这种联系还非常脆弱，几乎没办法拿出去实战。”
“……”余策沉默片刻，问道，“这是注射几次药剂之后才能获得的能力？”
他毕竟才进入“灰质”领域一年时间，或者说，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进入了“灰质”的世界，面对就摆在眼前的新世界全貌，即便他以后再没有了晋升机会，至少也得满足一下好奇心。
“第四次。”秦丰启笑着答道。
第四次！
余策眉角微跳。
这已经属于特战科里的精英级别，整个市分局能达到这个层次的，不会超过十个人。
要知道，主管战斗的特战科，是异局人数最多的一个部门，光是应付怪物的小队就有五支，每支都至少有十个人，再加上处理普通灰质犯罪者的三个支队，以及处理灰质失控和灰质感染者的两支精英小队，总数不下百人。
就是这样的部门，其注射了四次灰质药剂及以上的精英总共也才六个人。
可以说，“四”这个数字就是一道分水岭。
达到了，那就是异局里让人崇拜和敬畏的精英；没达到，那就只是个有点力量的普通人。
一旁的秦丰启继续解释道：“注射了第四次灰质药剂之后，体内的灰质就会达到足以影响到体外灰质的数量级，然后两者之间就会产生微弱的联系，而一旦建立起了联系，那么我们就可以借此利用到体外的灰质，开发出新的能力。”
余策的思维十分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话语中所透露出的隐藏信息：“也就是说，在注射第四次灰质药剂之前，我们就拥有了控制体内灰质的能力？”
“是这样没错。”秦丰启摊手道，“而且，这是你第一次注射灰质药剂之后，就可以获得的能力。”
“第一次？”余策微微一怔，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控制身体里的灰质？”
“当然，不过这需要练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秦丰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一般来说，在有过来人指导的情况下来，一个星期以内基本就可以做到简单的操控，一个月之后就能基本掌握，乃至熟练运用。”
“哦。”余策思忖数秒，点了点头，“就是把体内的灰质，当成是一种额外的肢体来使用吗？”
“这个比喻我喜欢。”秦丰启笑了笑，随即又指点道，“不过你要是想从这个方向入手的话，那就需要先找到‘它’，和‘它’建立起联系，然后才能考虑怎么操控‘它’。”
“明白。”余策放下胳膊，又问，“那据此衍生出的两个技能又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忘记对方先前说的后半句话。
“这个就要谈到灰质这种能量粒子的一些特性了。”秦丰启左右看了看，重新迈出了脚步，“边走边说，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你之前还说自己都快坐出痔疮来了。’
余策暗自嘀咕了一句，快步跟上。
走廊的光线十分明亮，再加上充满了科技质感的墙壁，走在其中的他，心中莫名就多了几分恍若身处未来时空的割裂感。
秦丰启将双手塞进自己的白大褂，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悠然说道：
“从研究院目前发现的灰质特性来看，它在人体内十分活跃，而且有着很强的可塑性，不仅可以毫无副作用地加快细胞分裂和再生，帮助修复破损的肌体，还可以给细胞提供特殊能量，间接提高细胞活性，让人体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
‘研究表明，虽然灰质只是一种由未知元素组成的单质，但是能量十分巨大，即使只有100（个/ml的血液灰质含量，也可以提供维持一场长达一小时的战斗，嗯，前提是人体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创伤。’
“哎，等等！”听到这儿，余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灰质的能量不是无限的，那按理说，根据我们人体本身那低下的吸收效率，战斗几次就会让体内的灰质入不敷出，难以为继，但这明显跟目前的灰质药剂申请和注射情况不同啊？”
虽然能量无限的说法同样十分扯淡，但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这种说法还是比较符合已知现状的。
“你是不是把注射灰质药剂的目的理解错了。”秦丰启转头看着他，认真解释道，“注射灰质药剂的目的不是提供大量灰质，而是开启容纳权限！”
“它的重点是打通人体与外界的灰质壁障，让人体开放容纳更多灰质的权限。”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相当于是授人以鱼跟授人予渔的区别，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是这样……”余策听到这话，瞬间恍然，“也就是说，我们人体不是吸收灰质的效率低下，而是容纳灰质的上限太低，必须要用注射的方式来暴力提升这个吸收上限，只要提升了上限，快速吸收空气里的灰质来补充消耗就不再是难事。”
秦丰启点了点头，补充道：“虽然人体自身也能依靠高强度的锻炼来缓慢提灰质升容纳上限，但是速度是在太慢，可能努力一辈子都比不上注射一次药剂后的容纳上限。”
“了解。”余策笑了笑。
虽然他本人是属于比较聪明的那一类人，但毕竟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太了解，再加上对记忆碎片中那些信息先入为主的缘故，确实很容易走入误区。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知识这个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靠近前厅的位置。
秦丰启放慢脚步，行至自己的办公室前，回身说道：“接下来再跟你讲讲那两个技能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你不说我大概也能想到了。”余策思索道，“我猜其中一个跟回复有关，另一个跟强化有关，对吧？”
“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秦丰启笑道。
“是哪个猜错了？”余策问。
他倒是想继续猜，只不过这样刻意地显摆自己，多少有些不尊重人，便也没再继续。
“只是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你体内的灰质其实还做不到主动强化的效果，最多也只能做到‘硬化’身体的某一部分。”
“硬化？”
“你可以理解成增强某个部位的抗打击能力。”秦丰启道。
“哦……差点想歪了。”余策拖着长音，若有所思地应道。
秦丰启闻言笑了笑：“其实你这也不算是想歪……”
“咳！”余策轻咳一声，打断了对方，“所以，两个技能分别是‘治疗’和‘硬化’？”
“是【快速恢复】和【硬化】，算是沿用了很多年的统一名称。”秦丰启说道，“两个技能都是需要你主动去控制释放的，而且作战的时候最好不要用太多次，不然你体内的灰质可能出现短缺，影响持久力。”
“会提前进入萎靡期吗？”余策摸着下巴，喃喃低语。
秦丰启斜视他一眼，推开自己的办公室房门：“你要想尝试控制灰质的话，可以进来坐一会儿，我先跟你说些要点。”
“不用了。”余策摇摇头，“这个还是让我自己摸索吧。”
“也行，那你加油，有什么地方不理解可以来问我。”秦丰启也不勉强，“自己摸索虽然慢了一点，但确实会对之后的完全掌控有些帮助，多花一两个星期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谢秦哥。”余策真诚笑道。
他不打算告诉对方，其实早在对方说出灰质可以被控制的话时，他就已经在那瞬间，完全掌控了自己体内的灰质。
说出来就太打击人了。
第十五章 第二次袭击
晚上六点，天色将暗未暗。
乌云积压在头顶上空，晚风中带着萧瑟的凉意。
余策乘校车来到昨天遭遇袭击的大冬青树附近，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宋君义。
“你昨天也遇到异常情况了？”余策走上前，开门见山道。
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如果宋君义在昨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就根本没理由找上他。而之所以会找上他，则多半是因为他提醒对方的那句话。
“出事的那间教室，突然少了一张课桌。”
“果然是这样……”余策低声念道。
宋君义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你之前看到的，是突然少了两条桌腿的情况吧。”
他当时在教室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撕去一侧桌腿的课桌，同时也发现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瞬间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失踪案的关键线索。
“嗯。”余策应了一声，转而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看？”宋君义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陷阱。”余策笑了笑，不假思索道，“先用两名普通学生的神秘失踪，吸引住异局的目光；接着再利用调查员的异常发现，吸引更多的人去现场。至于对方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暂时也就几个猜测方向，没法直接下结论。”
“所以你才没有把这件事报上去？”宋君义问。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余策反问道。
“我不是你们市分局的人，要汇报也不会汇报给你们。”宋君义转身迈出了脚步，“我让学校的保安暂时封锁禁用了那栋楼，我们现在再去现场看看。”
余策没有多说了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特殊使命，否则也不会把我一起叫上……但是这家伙特意为了一件失踪案跑过来的行为，确实也挺可疑的。’
他想了想，取出手机给王硕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正在跟宋君义一同调查失踪案。
虽然宋君义有问题的概率极低，但凡事总得留个心眼。
……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自习楼的第四层。
余策站在案发教室的窗外，发现原先少了一侧桌腿的那张课桌，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沉吟两秒，问道：“你是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动静，然后回来发现课桌诡异消失了？”
“对。”
“哦……”余策手捏下巴，垂下眼睑认真思索起来。
宋君义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虽然同是以分析调查为主的调查员，异局中唯一以脑力劳动为主的外勤，他不觉得自己在查案这方面会输给其他人，但他毕竟也不是一个过分自傲的人，当别人比他更早发现一些线索时，他更多的还是考虑继续推进案情，而不是一个人死磕。
余策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道：“如果这件事真是个陷阱，那背后的人就不应该两次都使用同样的方法，来吸引我们的注意。”
“两次相差无几的‘巧合’，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其中的蹊跷，那在背后设局的人，就更不可能忽略这种明显的漏洞，这不合常理。”
宋君义思索片刻，接过话头：“也就是说，让我们怀疑这是个‘陷阱’，它本身也是一个‘陷阱’？”
说了一句之后，他突然面色微变，继而疑问道，“但是这个‘陷阱’也跟前一个‘陷阱’一样，暴露得很明显，会不会也是个……”
余策摇摇头：“不用想了，这就是条猜疑链，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才是真中了陷阱。”
作为一名老千层饼，他在前世看过各种与之有关的、悬疑推理类的影视和小说作品，早已对此熟悉无比，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君义蹙了蹙眉，十分勉强维地持着自己的高冷形象。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已经被对方的一番分析推理给绕迷糊了，一时间根本没法理清自己的思路。
余策双手抱胸，背靠着教室外的墙壁：“很简单，对方就是想让我产生怀疑而已，至于我们怀疑的究竟是什么，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重点。”
“怀疑？”宋君义喃喃重复一句，随后微眯起双眼，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余策长呼一口气，面色微肃，认真道：“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也很好猜，无非就是不希望我们搞什么大动作，或者说是出动太多力量来处理这件事。”
他转头朝教室里看了一眼，“但是我们又不得不接受它的这个阳谋……因为我们依然不清楚这本身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而一旦开始怀疑，我们就会再次绕回到前面的那个猜疑链里。”
宋君义终于跟上了节奏，一针见血地总结道：“这是想引诱我们，然后逐个击破。”
“所以……”余策抿了抿嘴唇，叹息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
事实上，在注射完第一次灰质药剂之后，他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时候直接申请离职远离危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他终究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让他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而豁出信命，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要让他彻底放手不管，任由其他异局工作人员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掉进陷阱，乃至牺牲性命，却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
“你可以放弃调查这件事。”宋君义看着他。
两人都是没有器械持有许可证的编外成员，在个人安全保障的问题上，都要比正式的异局调查员低一个档次。
余策收敛思绪，笑了笑：“来都来了，肯定是要看一眼再走的。”他站直身子，面朝着教室门，“你有没有办法打开这扇门。”
宋君义闻言，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不用怀疑，这就是他凭借职务之便，从学校保安手中拿到的。
开启正门后，两人保持着警惕，先后走入教室。
消失的那张课桌，就在进门左手侧靠窗的位置，距离正门不足四米距离。
“你对课桌消失的猜想是什么？”宋君义一边缓步靠近，一边问道。
“地上有个通道。”余策四处打量教室内部的环境，随口应道。
宋君义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
他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笃定。
“看我干什么，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余策摊手道。
“我不敢确定。”宋君义回过头去，继续前行。
余策嘴角微扬：“那是因为我的阅历有限，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还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一只手从地下冒出来。’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缺少一张课桌的空地前。
宋君义蹲下身，伸手轻触地面：“我昨天登录总局资料库查阅过，并没有找到可以开辟异空间通道的怪物资料。要是这里真的有个通道，那就极有可能是某种新怪物，或者是解析了新怪物能力的灰质感染者组织干的。”
余策站在一旁，颇为警惕地盯着地面。
如今的他已经注射了第一次灰质药剂，同时完全掌控了体内的灰质，个体实力早已今非昔比，面对同样的偷袭，不仅可以轻松做到全身而退，甚至还有了反制的可能。
听到宋君义的话，他沉吟一秒，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比较倾向于是灰质感染者组织在背后搞鬼。”
“怎么说？”宋君义起身看着他。
“首先一点就是智力问题。虽然已知的怪物当中，拥有高等智慧的不在少数，但是能布出眼下这种局的怪物，也就是历史上出现过，几率太低了。”余策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
宋君义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余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其实逐个击破的方式也是有风险的，最多进行两次，就会引起异局的高度重视，到时候异局大军压境，结果会很难收场。”
“而既然对方敢这么做，同时又不怕我们踩错陷阱直接带着一大批人过来，就说明他有这个自信能扛过风险。”
“所以，我的猜测就是，对方极可能拥有与异局对抗的能力，而他的目标是抓住少量的异局成员，来达成他的最终计划，但是与异局撕破脸皮又会破坏这个最终计划，因此，他只能使用现在这种方法来进行诱捕。”
宋君义听完，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好像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们还是没办法通知局里。”余策叹了口气。
宋君义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异局是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猜测而大动干戈的，而若是参与进来的人太少，又极有可能会被敌人一网打尽。
这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除非两人能找出足以说动异局的决定性证据。
就在两人暗自思虑之际，课桌消失的那处空地突然荡漾出了几道波纹。
一直谨防着偷袭的余策，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变，即刻出声喊道：
“退后，快！”
只是他话音未落，身躯都还没来得及后仰，两只苍白的手臂就已从地下猛然窜出！
第十六章 苍白
说时迟，那时快。
余策眼见后退躲闪为时已晚，另一边的宋君义也还未及时做出反应，便当机立断，扭身斜跨一步，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其中一只直扑而来的苍白手臂上。
他想要通过击退对方来争取时间！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苍白手臂微微一滞，速度瞬间减缓了许多，余策借此机会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一旁听到动静的宋君义，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眼见另一只手臂朝他快速袭来，便立即伸出一脚，踢在苍白手臂关节处，随后整个人凭借反震之力快速向后滚去。
虽然姿势狼狈了些，但好歹是避免了遭受后续袭击的可能。
一轮攻防过后，两人在距离空地约两米的位置再度汇合。
看着两只手臂逐渐“浮”出地面，余策面色凝重，不动声色地开始收束自己的精神力。
宋君义喘了口粗气，保持着冷峻的表情，肃然道：“这两只手臂的力量很大，保守估计有注射三次灰质药剂的强化体质。”
“而且是两个人的手臂。”余策补充道。
这一点，可以从他砸停了其中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却毫无反应的情况上看出来。
宋君义的眼角微跳了两下：“那就按两个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人来算。”
余策眉头凝结：“好。”
下一瞬，两人转头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脸上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个字。
“跑！”
‘这不是怂，这是战略性的撤退。’
余策在心里默念。
虽然如今的他已经算是一名“超能力者”，但“从心”却终究是他做了二十多年普通人后养成的属性，没法在短时间内作出改变。
‘在彻底长大成人之前，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余策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后撤脚步准备逃离现场。
不料，他都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转头望去，不远处的正门赫然已被关上。
‘果然是陷阱。’
无暇顾及究竟是谁关的门，余策深呼吸一口气，已经瞬间转换心态，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其实正门被关上，两人并非没有其他出路，但是靠近走廊一侧的窗户，从路线上来说，已完全被那两只苍白手臂堵住；而另一侧的两扇窗户……两人这是在四楼，暂时还没必要考虑这条绝路。
至于继续后撤，打开正门的想法……姑且不论门外是否还有人埋伏着，光是停步，打开门，再启动，所花费的时间，就已足够两只苍白手臂的主人追上来。
因此，在被逼上绝路之前，先尝试着进行对抗是两人唯一的选择。
仅仅是耽搁了不到一秒钟，两只苍白手臂的主人已“浮”出地面，站到了余策二人身前不远处。
这是两名身穿长衣长裤、低垂着头颅的成年男性，看不清正脸，但从身材和打扮上来看，他们的年龄应该不大，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
他们的皮肤苍白无血，四肢古怪僵硬，看上去就像是由死人制成的提线木偶。
‘只要他们是用自身感觉器官搜寻的敌人，应该还是可以进行干扰的吧。’
余策在心里计较着，向宋君义的身后挪了挪。
下一秒，两个男人便移动了脚步，骤然突进！
他们的速度极快，三四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我主攻，你骚扰。”
宋君义扔下一句话，主动迎了上去，伸出双掌，分别拍向两个苍白男人。
他的动作娴熟且精妙，显示是练过的。
“行不行啊？”余策迟疑一秒，也跟了过去。
在确认“感觉干涉”是否有效之前，他也不敢夸海口主动替对方分担压力。
“不行也得行。”宋君义咬牙道。
他是个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准精英，在调查员中属于顶端的存在。
虽然因为战斗经验方面稍显欠缺，多数情况下都无法战胜同等级的对手，但一番缠斗过后，做到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当一个同等级对手变成了两个同等级对手时，他战斗经验不足的弊端也就变成了致命的缺陷，单单只是防守都显得捉襟见肘、穷于应付，更别说是以此为前提的觅路逃脱或者反击。
因此，在对上两个苍白男人的三秒后，宋君义就直接落入了下风，被压制着一退再退，很快就接近了教室前侧的墙壁。
其实从表面上看，这样的局面倒也不算是绝境，毕竟他那被多次强化过的身体就摆在那儿，即便是被压着打，也多少能坚持一段时间，而且余策一直在旁边不间断地骚扰，给了他不少喘息时间。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两人或许可以慢慢想出办法，逃离现场也不一定。
然而，他们真正的对手，终究不是眼前这两个苍白男人，而是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
他们能想到的事，背后的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于是，半分钟之后，短暂僵持的局面就突然发生了变动。
——其中一个苍白男人将注意力转到了余策身上。
这是要逐个击破！
宋君义和余策瞬间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能意识到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反抗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宋君义在看到其中一个苍白男人突然转头攻向余策时，他自己也已经被另一个苍白男人骤然加强的攻势狠狠压制了下来，完全脱不开身。
‘看来是坚持不下去了……’
宋君义心中微沉，下意识将目光偏向右侧的窗户。
趁着余策已经在左侧吸引了一名敌人注意的时机，直接从右边跳窗逃跑，或许是他此时唯一的生路。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边抵抗着攻击，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尝试朝着余策所在的方向移动。
他打算去帮助对方。
“不用过来。”另一边的余策面色平静，后撤步轻松躲过苍白男人的攻击，“专心对付你面前那个就行。”
“坚持住，我还有办法可以让我们活下来。”宋君义不敢持续分神去关注对方，便也无法获悉对方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只能出声喊道，“你只要一直逃，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
‘这是热血漫爆种男主角才会说的话吧。’
余策默默嘀咕一句，同时开始慢慢调动体内的灰质。
他没打算躲。
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苍白男人。
因为他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只是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
对方……拥有所有人类该有的感觉器官。
第十七章 瞬杀
再次利用【感觉干涉】躲过苍白男人的攻击后，余策慢慢沉下心，开始准备起反击的事宜。
通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和练习，他已经成功将单一的“视觉干涉”升级成了【感觉干涉】，这其中主要涉及到了视觉、听觉、及嗅觉，至于肤觉（压觉、痛觉、温度觉），则因为难度过高而暂时无法熟练利用。
当然，这些都只是比较简单的干涉，最多也就是通过干扰敌人感觉信号的接收或整合，来稍稍调整自身的方位和距离，让敌人失去精准的判断，还没法达到让敌人自乱阵脚的程度。
如果要继续强化下去，或许就需要他再次将几种感官从【感觉干涉】中独立出来，分别研究它们的主要功能和强化方向才行。
除去【感觉干涉】之外，他目前掌握的技能还有同为心理系的【心灵感官】，以及灰质系的【快速恢复】和【硬化】。
排除掉非战斗技能和辅助技能，他目前能用的，也就只有灰质系的【硬化】技能。
‘嗯……技能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先当个近战法师过渡一下了。’
余策定了定神，压下第一次独立面对敌人的紧张感，将体内可以自由活动的灰质，全都聚集在左右两个拳头上。
虽然体内的灰质含量不足以直接增幅战力，但【硬化】所带来的部分肢体防护，却可以间接地提升他双拳的破坏力。
这就相当于是给双拳套了一层坚硬的护甲，防止损伤的同时，打人也疼。
不过，【硬化】并非是一个持续性技能，而是受过一次力就会让灰质散开，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次调动，就相当于是存在冷却时间……
因此，在攻击的时候，还得把握住节奏才行。
他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使用【硬化】，直接用自己的拳头去解决问题，但对方的身体毕竟是相当于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人，直接用肉体去硬碰硬，非常容易白给。
‘犹豫就会败北啊。’
余策眼瞅着苍白男人再次以极快的步伐以及刁钻的角度袭向自己，便果断发动【感觉干涉】，让对方对距离的判断出现偏差，随后才快速移动脚步，后撤了两步。
他的速度比不上对方，但至少他的眼睛还跟得上，只要在对方攻击前进行感觉干涉，就基本可以靠着干涉的持续时间，安然躲过攻击。
等苍白男人的拳头刚刚落空、脚步未稳之时，余策便乘机侧步踏前，一拳打在男人的下颚处。
咚——
苍白男人头颅高抬，身体不可遏制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幸好只是个没有理智的“野兽”，要是换个正常一点的，就凭我的速度，哪可能打得到人。’
余策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再次给了对方一发【感觉干涉】，以便能顺利调整自己的战斗姿势。
他的格斗经验基本为零，完全不懂得该如何发力和收力，辗转腾挪全靠对面白给。
等苍白男人站稳脚跟，甩了甩略显晕眩的头，准备继续进攻时，余策立马故技重施，一发干扰方位判断的【感觉干涉】后，身体顺势跟上，再次一拳打在对方的下颚处。
下颚，是人体极其脆弱的一个部位，没受过抗打击训练的人被全力打到一下，也就基本失去了反抗能力。
虽然苍白男人的身体堪比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人，但在被连续两次攻击到下颚后，严重的眩晕感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动作。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挪动的脚步也已经变得踉踉跄跄。
‘挺弱的嘛。’
余策又给对方补了一发【感觉干涉】，随后转头瞄了眼宋君义那边的情况。
时间仅仅过去了五六秒，宋君义似乎还未使用他的“办法”，此时依然被苍白男人狠狠压制着无法分神，只能在躲闪间勉强护住自己身体的关键部位。
余策默默收回目光，给了眼前的敌人最后一发【感觉干涉】，随即全力挥出一拳，直击下颚，彻底将其打晕在地。
砰——
苍白男人的身躯撞在一张课桌上，发出了一陈清响。
“余策，你怎么样？”听到动静的宋君义立马出声喊道，“坚持住，我这边马上就能解决。”
“那你动作快点，我等着。”余策高声回了一句，随后便蹲下身，检查起了地上的苍白男人。
不是他不想去帮忙，而是他克敌制胜的手段确实有点特殊，用一次倒还好说，多用上几次就必然会引起怀疑，提升暴露自己秘密的风险。
宋君义听到回应，刚想松一口气，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都已经闹出那么大动静了，为什么余策的声音听着还是中气十足，一句话说下来完全不带喘的？
停战？
显然不可能。
那是被抓了，还是出现了某种意外？
又或者，是被幕后黑手控制住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总之不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
念及于此，宋君义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敌人，借着被攻击震退的契机，快速后撤两步，回头扫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余策正毫发无损地蹲在地上，其身前不远处则躺着一动不动的苍白男子。
‘这……’
宋君义内心愕然，甚至都差点忘了表情管理。
为什么一个还没注射灰质药剂的人，能把一个拥有着注射三次灰质药剂强度的敌人打趴下？
速度跟得上吗？
小拳头捶得动人家吗？
这……真不是幻觉？
咚——
分神的宋君义被苍白男人一拳砸到胸口，踉跄后退两步，却没有就此迎战，而是继续偏头看了一眼。
‘胸口很痛，余策也还是毫发无损，都是真的……’
宋君义吐了口气，快速收束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苍白男人身上。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总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而且还是被一个没注射过灰质药剂的人比了下去。
幸好，他积蓄了半天的“大招”，也差不多到了可以使用的时间。
再次扛过一次攻击后，他屈膝弯腰，左手双指并拢，蓄势待发。
一边的余策若有所觉，迅速将目光偏转到了他身上。
但见——
昏暗的教室内，幽光一闪。
宋君义的身影兀地从原地消失，然后又几乎于同时，出现在了苍白男人的身后。
嗞——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内响起。
下一秒，苍白男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名绝世剑客快速收割后的场面。
‘秒杀大招啊。’
余策在心里嘀咕一句，接着就看到宋君义已经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一脸沉静地朝他走了过来。
第十八章 阳谋
余策站起身，看了眼对方身后躺着的那人，率先问道：“死了？”
宋君义脚步微顿，随即点头应道：“死了。”
“哦，我这个没死，就交给你解决了。”余策指着自己脚边的苍白男人，侧移两步让出空间。
他知道剩下这人多半是要留活口的，但是他没有限制对方行动的手段，一旦对方苏醒，他就是第一个遭殃的人。
宋君义低头看了看，微顿半秒，又将目光转到余策身上：“你准备干什么？”
余策露出笑容：“开门。”
说罢，他就转身走到正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拉开了门。
教室外空无一人。
他将积蓄于念头中的【感觉干涉】收起，朝外探出头，随即又迈出了脚步。
昏暗的走廊空荡寂静，幽深处似有隐晦之物静静注视着此处，让人不寒而栗。
‘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脚步声……走得很从容吗？’
余策回过头，看了眼大门外侧的门把手，思索片刻，从裤兜里取出手机，给巡守队长冯辉洪发了条信息。
发完消息后，他又转头看着已经蹲在昏迷的苍白男人身前的宋君义，出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宋君义从自己的裤兜里取出两根黑色束带，将苍白男人的双手反剪于身后，用一根束带捆住，随后又用另一根束带捆住对方的双脚，听到余策的问话，他头也不抬地回道：“通知市局。”
微顿半秒，他又解释了一句，“这两个人是最好的证明，可以借此让他们多派些人手过来。”
余策沉默一瞬，说道：“这样不行。”
“什么？”宋君义抬头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局里的人过来搜查，却什么通道都没找到，结果会怎么样？”余策朝着教室迈出两步，但没有进门，而是停在了门框处。
宋君义微微皱眉：“这里有两个人，他们会相信我们的说辞。”
抓到两个身份不明但实力不低的诡异男人，必然可以引起异局的高度重视，到时候两人不论说些什么，都会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余策摇摇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万一没有找到通道，你觉得局里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宋君义怔了怔，瞬间捕捉到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特战科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但局里应该会增派调查员过来继续调查。”
特战科是异局中任务最繁重的一个部门，基本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两天，即便平时没有任务在身，他们也会将大半时间都花在提升自身的实力上，没有太多精力去兼顾其他事物。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余策无奈摊手道，“通道极有可能不止一个，增派调查员，就意味着会有更多人陷入危险之中。”
宋君义看着地上的苍白男人，表情略显阴沉：“所以，这也在背后那人的算计里？”
余策微抿嘴唇，沉默片刻，无声叹息道：“很明显，不论今天的结果是什么，背后那人都不会亏。成功了，他可以收获两个异局调查员；失败了，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吸引来更多调查员。”
“有了神秘通道，他就相当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人多，他可以躲着；我们人少，他就出手。’
‘最关键的是，已经有两名学生因此失踪，局里想不管这件事都不行。”
面对这样的敌人，就相当于是一个普通人，妄想着挥舞拳头去攻击在天空翱翔的鸟，最后换来的，只会是对方带着戏谑丢下的一坨鸟屎。
宋君义站起身，面色肃然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余策摇头道：“没想法，直接通知局里吧。”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什么可调查的了，我们继续瞒着也不会有任何好处；通知局里，顺便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做个详细调查，然后大家群策群力，或许还能想出一些别的办法。”
虽然他先前说了通知异局这个方法不可行，但事到如今，他也已经别无他法。
这件案子，两个小小的调查员根本抗不下。
宋君义闻言，低下头开始拖动地上那名昏睡着的苍白男人：“这是你们市局的案子，你来通知吧。”
余策耸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到一边打了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宋君义已经将一人一尸拖到了教室外。
余策知道，他这是谨防地面通道再窜出几个人来抢走俩“证人”。
宋君义见他靠近，抬手指了指活着的那个苍白男人问道：“你是怎么赢的？”
“他太弱了。”余策随口回应，顿了顿，也指着死去的苍白男人问道，“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死去的苍白男人身上无任何出血伤口，但是咽喉部位有明显的凹陷，完全符合一击毙命的要求。
余策好奇的，不是宋君义的杀人手法，而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的方法。
“家传武技。”宋君义沉默片刻，转头看着他，“你的应该也是吧？”
‘家传武技？’
余策心中诧异，表面却不露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对方说的，极有可能是跟编外成员的真实身份有关。
可惜，他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是家传武技，那我就不多问了。”宋君义收回目光，靠在教室外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余策低头看着地上两个苍白男人，思绪逐渐飘散。
……
大约十分钟后，安全局痕检科的两个人率先赶到了现场。
他们是余策通过巡守队长冯辉洪的关系找来的，主要是想让他们帮忙检验教室外门把手上的手纹。
虽然从这个方向出发，能找到线索的机会十分渺茫，但终归是值得一试的。
手纹的鉴定需要一些时间，等两名痕检科的同僚提取完手纹后，余策便跟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一旦有了结果，就立马打电话告知。
之后又等了一分钟，异局的人也赶到了现场。
有更专业的宋君义在场，余策自觉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便打了个招呼，直接离开了现场。
他晚饭都还没吃。
第十九章 未知的上限
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余策坐在书桌前，认真规划着自身心理能力的发展方向。
虽然他已经注定要从异局离职，但这并不妨碍他研究自己的超能力。
毕竟，除了战斗，他的心理能力还能用在很多其他地方……即便暂时想不到用处，有几个强大到诡异的技能傍身，也能提供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既然目前运用最熟练的是【感觉干涉】，那就继续顺着这个方向研究，细化分析各个感官的可利用特性。’
余策攥住水性笔，一边思索，一边在白纸上罗列选项。
‘视觉方面，干涉知觉整合这一点可以继续深化下去，最好能做到破坏知觉的整体性和对象性，让它无法把单一元素整合到一起，这样接收到的视觉信息可能会身首分离，可能会把人的身体跟桌子整合到一起，也可能把皮肤颜色从人体上剥离出来……虽然干涉时间很短，但是这种画面绝对是最强烈的精神污染，完全可以对敌人造成持续性的削弱。’
‘听觉方面，同样可以通过干涉知觉整合，来分离声音的来源、方位、甚至每个音节的整体性……’
……
‘温度觉方面，可以调节人体对温度的感知，将错误的高温或低温信息传递到大脑，让大脑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反馈……’
……
余策写了许多可利用的方向，但也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该怎么施展这些技能？
凭他对【感觉干涉】的了解，他基本可以将整个过程，看作是个人意志对外界事物的一种特殊干扰，而这种干扰的媒介，就是他那异于常人的精神强度。
或许，可以把精神强度看成是高维度概念中的能量数值，与这个世界的灰质相似，而精神强度的降低，也就相当于是能量被消耗。
如此简化理解，就基本可以暂时忽略其内部的运作方式，直接将注意力转到精神力对外界的影响上。
如果说，【感觉干涉】是利用精神力，对感觉器官吹了口气，让它们在风中变得摇摆不定的话，那干扰距离和方位上的判断，无非就是这股风正面吹和侧面吹的区别，两者没有本质上的差异，都可以很轻易地实现；
而余策如今想到的这些新技能，却如同是摆在眼前的一台台高难度外科手术，再也不是随便吹一口气就能轻易完成。
‘或许，要想实现这些技能，需要的不是干扰，而是把我这边的信息通过精神力传达给对手，然后利用精神强度上的压制，让对手的感官暂时受我控制，从而实现我所想要的效果。’
余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将“传递信息”，“精神压制”，两个关键词写在了纸上。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猜想，至于这个猜想是否真正可行，那就需要找人做个实验。
念及于此，他就记起了自己的工具……嗯，合作伙伴。
‘不知道她学得怎么样了？’
余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手机给陈言琳发去一条消息。
余策：“在寝室吗？”
发完消息后，他也没指望马上收到回复，转头继续完善纸上的内容。
大约半小时后，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陈言琳：“刚自习完，在回寝室的路上，等我一小时。”
‘真是个努力的孩子，跟我当年一样……’
余策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倒也没在意还要再等一小时的事。
对方毕竟是女孩子，洗个澡，做个护理，清洗换下的衣物，整理床铺课桌，一套流程下来，一小时也就刚刚够用的样子。
如果对方没有男朋友的话，那他就是直接占用了剩下的“男友时间”，谈论的，却是如何当好一个工具人的事……
气抖冷。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余策思虑着一会儿要跟陈言琳说的事，暂时也没了研究技能的灵感，便直接放下笔，收起纸张，起身躺到了床上。
这个世界的科技、娱乐水平，都要隐隐超过他前世的地球一线。即便是个不爱纸片人的单身汉，一旦有了游戏、视频、直播以及网络社交平台的陪伴，也能轻轻松松地在家待上几个星期，期间不会感到有任何的不适。
余策躺在床上只是刷了几个视频，都还没感觉到时间流逝多少，就在某一刻突然收到了陈言琳发来的信息。
陈言琳：“你要过来吗？”
余策淡定地看完视频，关上卧室的灯，戴上耳机和眼罩，回复道：“当然。”
陈言琳：“好的，我准备好了。”
余策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会不会觉得很没安全感？”
陈言琳：“……”
陈言琳：“会。”
余策：“[微笑]”
发完消息，他便开启播放器播放白噪声，放下手机，拉下眼罩，浸入了黑暗之中。
几秒后，他来到了女孩的寝室。
看到他的身影，陈言琳连忙举手道：“我有个问题。”
她今天换了一件粉色偏红的睡衣，被子只是在背后围了半圈，双腿蜷曲盘膝而坐，看着倒是多了些小女生的活泼可爱。
“问吧。”余策点点头，微顿半秒又补充道，“不过以后问问题不用举手，这里就你一个人。”
陈言琳鼓了鼓脸颊，放下胳膊，问道：“为什么我按照你的方法去做那个什么超感知觉实验，结果试了二十次只能成功一次，而且只能持续不到一分钟？”
她昨晚没胆量做实验，是在早上拿到余策送来的灰质手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做起了实验，其结果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余策闻言，眉头微凝：“那你的精神强度数值也只掉了一次？”
陈言琳点点头：“就是成功的那次掉了。”
这就意味着，她所说的失败应该是完全没有进入超感知觉状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调动起她自己的精神力。
余策微眯着双眼，说道：“你把你做实验的详细过程跟我描述一下。”
“过程就是那个过程嘛，我是完全按照你说的步骤做的。”陈言琳小声念叨一句，随后还是将自己几次试验的过程详尽地叙述了一遍。
余策认真听完，陷入了沉思。
对方的实验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空间、环境、感觉剥夺、包括心理活动上的准备，全都符合实验要求，跟他的做法基本一致，按理说不可能二十次里才成功了一次。
除非……
精神强度上的差别影响到了实验成功率，因为精神强度过低，导致进入超感知觉状态的难度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阶级。
‘但是我第一次实验的时候，精神强度只有几百点，比她低了很多，结果也是一次成功，那次……等等？！’
余策面色微变，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或许，他的精神强度不是在增加，而是在恢复！
或许，精神强度的上限才是决定实验成功率的关键。
而他的精神强度上限……
是个未知数。
第二十章 负责
念及于此，余策立马出声问道：“你的精神强度在用过之后有没有恢复？”
如果精神强度指的确实是精神力上限，那它的上下波动，就可以理解为是在上限的数值处不断徘徊，消耗又恢复，恢复又消耗，在没有被特意使用的情况下，只会用于维持正常的生活。
“恢复了。”陈言琳点点头，“成功的那次只降低了10点精神强度，没几分钟就恢复过来，回到了之前的1352点，哦，不对……”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低头按了按手上的灰质手环，片刻后抬头说道，“现在已经变成1254点了，莫名其妙就加了两点。”
“这个数字稳定吗？”
“基本上算稳定吧，偶尔也会往下掉一点，但是很快又会恢复。”陈言琳挠了挠头。
‘也就是说，精神强度在一天之内增加了两点……是因为实验超感知觉的过程对精神强度具有锻炼效果吗？’
余策默默思索。
就目前的已知信息来看，他基本可以确定，灰质手环上的精神强度数值，对应的就是精神力量的上限。
而根据精神力量的性质来看，精神强度差不多就可以被看成是一些游戏人物的蓝条。
‘那我的情况又算是什么，无限蓝条吗？’
余策心中疑惑，却也没有继续深入思考，而是抬头对安静等待着的陈言琳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什么？”陈言琳歪了歪头，满脸不解。
她还沉浸在实验失败的失落和疑惑当中，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对方遗漏了某些信息才导致实验多次失败。
“你的精神强度太低了，可能不适合学习我的这些能力。”余策简单解释道。
“啊？”陈言琳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难道问题都出在她身上？
她这是要被辞退了？
‘不对啊，之前明明是你求我当你的交流对象，我看你可怜才答应的，怎么可以说不学就不学？’
‘现在我知道了自己有科研价值，已经彻底跳进了大坑，然后你一句“不合适”就给否定了，这样我岂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还平白惹来了危险？’
陈言琳的表情一阵变幻，最后在心里狠狠地念叨了两个字。
“渣男！”
下一秒，她这咬牙切齿的心声便在黑暗空间中响起，传进了余策耳中。
余策对这个纯属捏造的污名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笑了笑之后就认真说道：“别误会，我会负责到底的。”
他一开始就考虑得很清楚。
他之所以会选择对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方的精神强度异于常人，他们同属一类人，交流起来很方便，也不用顾忌太多东西。
而既然他已经将对方拉进了超凡世界，就必然会负责到底。
至于究竟要负什么责，他其实更想尊重对方的意见，而不是将自己会的能力全都灌输过去。
毕竟，他只是想当一个引路人，而不是一名教师。
眼下的情况，倒是意外得符合了他自己的预期。
陈言琳这边听到他说的话，已经陷入了短暂的呆滞当中。
负责，负什么责？
这话说得，为什么跟她被始乱终弃了似的？
不对，好像是为了图一时痛快，然后做了某种让人追悔莫及的事……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你不是不打算教了吗，那现在再说负责还有什么用？”
余策摇摇头，面色平静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找到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陈言琳看他表情严肃，语气认真，确实不像是在敷衍，心中的怨气也就慢慢消退了下去，下意识在心里重复了一句，随后便开始回忆昨天见面时的那番对话。
大约半分钟后，她将目光转回到余策脸上，试探性地问道：“是为了交流心得，协助研究？”
“前四个字该怎么理解？”余策接着问道。
听到这话，陈言琳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交流，是信息互换；
心得，是经验总结。
这个词的前提是，两人需处在一个比较平等的位置，能够互相给对方提供有效的协助。
这不是单方面的教授与索取，而是互帮互助。
她微张着嘴，疑问道：“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教我，然后我给你提供帮助；而是我需要自己摸索，走我自己的路，然后再跟你平等交流？”
余策点点头，为免对方误会，接着补充道：“在这之前，我会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帮你更好得理解精神强度的意义，然后你再决定你自己该做些什么。”
“好的。”陈言琳前后摇晃着身子，欣然同意道。
她毕竟是个成年人，有些东西不需要对方多说也能明白。
如果长这么大，连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有，那她这么多年的学岂不是都白上了。
“那我们直接开始。”余策笑了笑，盘膝坐到了地上，准备开始传授自己的经验。
“等等！”
陈言琳再次举手，微顿一秒，又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我就是想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实验需要我协助研究？”
余策毫不忌讳地点点头，继而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谁会相信你是单纯为了查看我的学习情况，才主动找我的。”陈言琳小声嘟囔。
余策嘴角微扬：“不要妄自菲薄。”
陈言琳偷瞄了眼他的面部表情，撇了撇嘴，没有回话。
……
林州，异常研究院，13号实验室。
宋君义推开实验室大门，走到室内中央区域的手术台前，看着两名正在死尸旁工作的研究员，低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其中一名中年秃顶的研究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说道：“没有找到任何针孔注射过的痕迹，但体内的血液灰质含量确实达到了2000(个/ml以上。”
‘你也知道，人死之后，体内的灰质很长时间都会维持在原本的状态，这说明这份血液灰质含量的数据是真实可靠的，不会是通过其他途径做的伪装。’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宋君义皱眉道，“就凭人体的基础容纳上限，是完全没法通过注射以外的方式，把血液灰质含量提升到1000(个/ml以上的。”
“确实。”中年秃顶研究员叹息道，“这种情况，和我们几百年来的研究成果相悖，很可能是还有一些隐藏信息没有被发现，或者……”
他顿了顿，一脸复杂地看着手术台上的死尸，“是出现了某种新的方法。”
第二十一章 怪物档案
“新方法？”宋君义喃喃重复一句，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立马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长期处于一个高浓度灰质的环境下，体外灰质不断刺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慢慢适应并接纳了那些灰质？”
记得当时在刚刚遭遇那两个苍白男人时，他隐约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大量灰质浮动的痕迹，同时也在第一次接触战中，感受到了对方体表那浓郁的灰质波动。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体表之所以会拥有大量灰质，多半是因为其所处的环境本身就存在着大量灰质。
中年秃顶研究员闻言，却直接否定道：“不可能。”
宋君义面色微肃，转头看着他：“原因是……”
“因为我们做过这样的实验。”中年秃顶研究员摇头轻叹。
“实验结果表明，高浓度灰质的环境虽然可以促进人体开启更多的灰质容纳空间，但是效率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最多也就是现实环境下的两倍拓展速度，跟注射灰质药剂的跨越式提升完全没法比。”
“这样……”宋君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前的死尸，略微停顿两秒，随后说道，“你们接着检查，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我去看看活着的那个。”
“11号实验室。”中年秃顶研究员提醒道。
宋君义微微颔首，转身径直离去。
相比于完全无法插手的检查死人，他显然更倾向于去审讯或者观察一个活人。
这是他的老手艺。
……
林州，市异常事件调查局，调查科。
深夜的办公区依旧灯火通明，敲击键盘的咔咔声不断在室内响起，那密集、急促的声音，如同一段段紧张无比的音乐，不用聆听多久，就能给人带去一种莫名的焦虑感。
某一刻，坐在办公桌前的王硕忽然起身，转头走进了科长办公室。
调查科科长林成川一脸深沉地坐在沙发椅内，一只手支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正翻阅着桌上的文件。
听到开门的动静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倦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他最近主要在负责调查一件跨州大案，已为此殚精竭虑三天三夜，如今已年过四十的他，再也没有了连续工作三天，还能保持生龙活虎的劲头，此时也只是在勉强支撑着。
不过，身为调查科的科长，即便暂时无法插手其他案件，但至少也会了解一些案件的基本信息，然后根据案件性质，对手下的调查员进行人员调配。
王硕接到的任务，就是调查林州大学失踪案的几个可能方向。
“已经查了所有灰质感染者组织的主要成员，最近基本没什么异动，少有几个有异动的，也是在其他国家露的踪迹，我们蓝德境内一切正常。”
微顿一秒，王硕又接着说道，“然后我又查了那些组织最近的行动目标和采购清单，同样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如果真有某个组织造出了可以挖掘空间通道的机器，那一定不是最近的事。”
林成川听完，松开捏着文件的手，屈指轻轻敲击桌面。
半分钟后，他再次抬起头，看着王硕问道：“总局的怪物档案查过了吗？”
‘查了。’王硕应道，“B级以下的档案里，没有发现任何有相似能力的怪物；B级及以上的，倒是有几个怪物的能力涉及到空间穿梭，但是跟失踪案的情况都不太像，而且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怪物拥有操控人类的能力。”
“是未知的新怪物？”林成川皱眉道。
王硕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
林成川放下托着额头的那只手，背靠在椅子上，沉吟数秒，问道：
“有没有查过X档案？”
王硕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没有。”
怪物的档案，总共只有A、B、C、D、X五种。
前四种是逐渐递减的关系，D级档案中的怪物威胁最小，A级档案中的怪物威胁最大。
D级怪物，基本可以由特战科两人及两人以下的成员解决；
C级怪物，需要特战科以小队的形式进行抓捕或格杀；
B级怪物，需要特战科两支及以上的小队来联合对抗；
A级怪物，则需要异局特战科全员出动，有时甚至还要调派其他州的异局成员协同作战。
而游离于四个档案之外的X档案，并非是因为它里面记录的怪物有多特殊，而只是因为这份档案的出身有些特别。
准确得说，X档案是其它四种档案的老前辈。
它的悠久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上千年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但近代史却只能追溯到一百年前。
——因为在一百年前，它被其它四种档案取代，停止了更新。
废弃X档案的原因，高层一直讳莫如深，异局的基层也不敢妄加猜测。
不过，它虽然已经被废弃，但各种怪物的档案却一直留存在总局的资料库，异局成员随时都可以查阅调看。
林成川坐直了身子，吩咐道：“那就去调看X档案，找找有没有符合的怪物。”
微顿一秒，他又摆了摆手，沉声道，‘今天就算了，太晚了，明天再查，早点下班休息去吧。’
王硕低下头，微微躬身：“是，科长。”
说罢，他转身开门，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几秒后，办公室内再次响起了翻阅文件的声音。
……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泥腥味。
余策手拿课本和折叠伞，迈着还算轻快的步伐，走进了系楼教室。
昨晚的交流一切顺利，他也已经跟陈言琳要到了每周两次、每次两小时的协助研究机会，各种新技能算是有了尝试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位工具人妹子能承受住压力，不会被吓走。
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眼见时间尚早，教室里的人不多，余策便抬头后转，观察起了周遭的几名同学。
这是他学习微表情识别之后养成的一个习惯。
——随时随地都在练习。
毕竟，他自学这门学科也就不到五年的时间，经验、技巧、阅历都稍显不足，要想提高识别的准确率，只能在方向正确的情况下，不断进行磨炼。
偏转目光，他的视线逐一从身后的几名同学脸上扫过。
就在他将要开始分析时，一名女生坐到了他身后的位置。
第二十二章 解读与分析
余策坐在教室第一排，适合认真听课，也方便回头查看同学的表情。
本来一名女生坐在他后桌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毕竟林州大学的学习氛围十分浓厚，学生们争抢着坐在前排是很常见的事。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名女生有些不正常。
或者说，是在看到她之后，余策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常反应。
具体形容起来，就是他那异于常人的灵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然后突然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悸感觉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想要上前搭讪。
这不是情绪支配，而是本能驱使。
……尽管这名女生长得确实挺漂亮。
“咳。”
余策轻咳一声，目光在女生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偏转向下，出声道：“张晞月？”
他是大三的学生，相处了两年多的同班同学即便再怎么不熟悉，认个脸记个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女生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嘴角上扬、颧肌上提，但眼纹杂肌毫无反应……一个典型的假笑。’
余策在心里默念。
当然，两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张晞月露出礼貌性的假笑也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在这个假笑之前的一秒内，她还有另一组短暂停留的微表情和身体微反应。
双眉下压紧皱，眼睛眯紧，上唇微提……这是厌恶；
再加上身体本能后缩的逃离反应。
单凭这两点，就基本可以判断出，张晞月其实是带着抗拒接触的心理。
不过，余策倒不认为她这是在厌恶自己。
引出张晞月做出这些微表情的刺激源是什么？
不是余策本人，而是他的声音。
对方是在听到他的声音、还没抬头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厌恶、逃离的反应。
要说张晞月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能准确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同时还让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那就必然是对这个人熟悉无比，同时还是带着强烈情感的。
但是，他们两人之间实际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情感纠葛，仅仅只是混了个脸熟的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因此，张晞月厌恶“余策本人”的这个论点，是完全不成立的。
排除了人际关系方面的影响，单纯的声音就让张晞月产生厌恶，其原因只会有两个。
一，她讨厌男人；
二，她讨厌所有人。
念及于此，他露出习惯性的温和微笑，试探性地问道：“你应该认识我吧？”
张晞月轻轻靠在后桌上，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几乎不假思索道：“你是余策啊。”
余策做了个松一口气的表情，玩笑道：“谢谢女神记住了我的名字。”
张晞月抿了抿唇，忍不住轻笑出声：“都做了两年多同学，要是还没记住名字，就太过分了。”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一句，“而且我也不是女神，我又不漂亮。”
话虽如此，但她的两侧嘴角还是微微上提了些，显然对余策说的话十分受用。
“说谁女神不是指谁长得漂亮，而是指某种让人喜欢的特质，而且你本来就挺漂亮的，这都是实话。”
“哪有……”
张晞月还想保持一下矜持，却实在压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只能偏过头去，掩嘴无声地笑。
余策脸上继续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经产生了诸多疑问。
在刚刚对话时的表情变化中，张晞月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表现出厌恶情绪，笑也已经变成了真笑，但是……其中却多了些悲伤、难过的微表情。
矛盾吗？
其实不矛盾。
这说明她心里藏着事。
这样一来，她先前表现出的那些厌恶、抗拒微表情，似乎也已经变得有迹可循。
只是，这一切好像都跟之前的异常反应没什么联系？
继续跟张晞月商业互吹了几句之后，余策正了正脸色，决定不再试探，直接进入正题：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张晞月闻言笑容一敛，表情微变。
余策这突变的画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心里也确实藏着事，只以为是自己不经意间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倒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因为两人关系生疏，她原本觉得自己不应该回答这种问题，但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糟糕经历，却还是忍不住回道：
“确实不太好，最近天天失眠，而且还是难受到想哭的那种。”
失眠？
难受到想哭？
余策双眉微扬，疑惑道：“因为什么？”
“说不好。”张晞月摇头道，“就是一静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一些糟糕的经历，想自己毕业以后的去向，想到对未来的迷茫，想家里……嗯，然后就越想越难受，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几次。”
“这样……”余策沉吟一声，若有所思道，“所以是没有原因的心境低落？”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
“身体累不累？”
“有一点，可能就是因为晚上没睡好。”
“哦……”余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诸多信息在他脑海快速闪过。
这种症状，他很熟。
“我这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张晞月忧心忡忡道。
“不要乱想，保持良好的心态是最重要的。”余策摇头笑了笑，伸手翻开她桌上的课本，“没事可以多看看书，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行。”
“跟你一样吗？”张晞月抬头看他。
她可记得对方一直以来都是班里的学霸，上学期的期末总评，毫无意外得霸占着班级第一的名次。
余策摊手，温和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微顿一秒，他又轻轻摆了摆手，“好了，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聊吧。”
说罢，他就回过身，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课桌上。
“一会儿是多久啊？”张晞月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眼前被翻开的课本，慢慢陷入了沉思。
余策听到了她的话，没有再去回应。
他从课本下方抽出一张白纸，闭眼静心回忆片刻，随后拿起笔，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他打算默写一份《抑郁自评量表》。
第二十三章 抑郁障碍
一节课后，课间休息。
余策转过身，将手中的《抑郁自评量表》放在张晞月桌上。
“这是什么？”
张晞月好奇地扫了一眼，发现纸上并没有标注任何说明，只是罗列了一共二十道意义不明的选择题。
“就是几道选择题，你按照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做一下就行。”余策道。
因为是临时起意，时间紧迫，他没有给量表添加名字，甚至连字迹都略显潦草，只能算是一次性道具，用过作废。
张晞月读了前面几道题的题干，秀眉微蹙，没有选择动笔，而是抬头看着余策，问道：“做这个有什么用？”
从纸张和字迹来看，这些题显然就是出自对方之手；而从题目本身来看，其所涉及到的内容，似乎是直接指向了她这几天的状态。
这算什么，检测她身体状况的量表？
可问题是，余策也就是个跟她一样的普通学生而已，为什么他会有自信认为随便写几道题，就能测量她的身体状况？
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这可以帮你找出病症。”
余策将量表扶正，往前推了推。
张晞月皱起眉头，无法克制地露出了不信任、不在意的表情。
她本身确实对余策有些好感，这是颜值带来的特权，无法避免，但这些好感显然也不至于让她可以无条件信任对方。
更何况，对方想让她相信的东西，委实离谱了些，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多少会在心里产生一些怀疑。
不过，
余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在他原本的世界，连专业的心理咨询师，都可能会在相关的问题上受到一些质疑；更别说他在如今这个世界，连一点与医学相关的身份背景都没有。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可能确实已经无法再继续说服对方。
可惜，除了学生之外，他还有着另一层身份。
一阵沉默过后，余策见左右没人关注，就将手伸进裤兜，取出异局证件摆在了张晞月眼前。
张晞月随意瞥了一眼，目光兀的顿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过了半晌才霍然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你……”
与其说此时的她是被余策的身份震惊到，倒不如说是她被对方的举动给吓到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一件事。
——当一个异局的调查员找上你时，就说明不是你摊上了大事，就是你身边的人摊上了大事，所以赶紧做好心理准备，然后乖乖配合调查吧。
余策收回证件，温声说道：“这真的很重要，花点时间做一下吧。”
张晞月下意识点点头，伸手拿起笔，随即却又停顿下来，抿了抿唇，低声问道：“是不是我的身体真出了问题，是……”她的嘴唇微颤，眼皮有些不安地跳动着，“是灰质感染了吗？”
异局的证件是无法伪造的，也没有人敢伪造。
能让异局调查员拿出证件，就说明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了一个极高的层面。
除了灰质失控和灰质感染，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余策笑着摇摇头，安慰道：“没事，不要乱想，安心做题就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张晞月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目光中透露着谁都看得出的弱小无助。
“真的，乖，做题。”余策好笑地偏过头去，似是哄小孩一般说道。
这事本就是他做得夸张了一些，此时面对女生可怜的目光，心里自然是生不出什么严肃办事的劲儿。
张晞月听到他的话，感觉有些别扭，想回句嘴却又不敢，只能低下头安心做题，只不过这时候的心情确实比刚才好了很多。
测试题目总共只有二十道，即使每一道都是在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回答，张晞月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
选完最后一道题，恰好到了上课时间，趁着讲师还没将目光移过来，她急忙把测试表交还了回去。
余策接过，回头一阵计分加运算。
最终得分：60分。
轻度抑郁。
‘果然……’
余策在心里默默念叨，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抑郁障碍这种心理疾病，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确实相当麻烦，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具体情况就得具体分析。
只不过，在这个连心理学、精神病学都没有的世界，想找到抗抑郁处方药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要治疗，也只能进行心理治疗。
而心理治疗……这个世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懂得该怎么做。
‘这是要重操旧业的节奏啊……’
余策看着桌上的量表，目光有些复杂。
就在思绪纷乱之际，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两下，回头一看，张晞月刚好拿着一支笔缩回了手。
“怎么样了？”张晞月朝他比了个口型。
余策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灵觉会出现异常反应，大概率就是因为对方身患的抑郁障碍。
那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还有，他记得在今天之前，自己也曾见过对方几面，但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异常反应。
那今天和往常，又有了什么不同？
今天……
昨天……
一道灵光忽然在他心中划过，诡异的猜测瞬间袭上心头。
他在昨天注射了灰质药剂！
灰质药剂……
念及此处，余策立即转回头，上拉衣袖露出灰质手环，开启设备查看上边的数值。
三分钟后，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精神强度的恢复速度，提升到了每分钟两点。
也就是说，灰质改变了精神强度某些方面的性质。
想到了这一层，那么他会突然对张晞月产生异常的反应，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灰质药剂提升了他精神方面的感知能力，从而可以发现以前发现不了的问题。
比如一些与精神有关的疾病。
余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张晞月正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他这个方位。
此时张晞月见他回头，连忙又做了一个“怎么样了”的口型。
余策笑了笑，无声回了句“没事”，随后又转了回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就不可遏制地开始考虑，用自身精神力进行心理治疗的可行性。
这似乎，同样也是灵觉上的一种暗示。
第二十四章 概念具象化
中午下课，余策跟张晞月约定半个小时后在老图书馆旁的人工湖东畔见面，共同商量病症的相关事宜。
随后，两人便默契分开，各自前往中意的地方吃午饭。
午间的天空依旧阴沉，吹拂而过的凉风带着潮湿的寒意。
余策一手捧着课本，一手拿着折叠伞，漫步走入离老图书馆最近的食堂。
或许是天气带来的间接影响，食堂内的光线也已变得不甚明亮，冷色灯管下的人群隐约带着别样的静默，整个环境都似有若无地浮动着几分不真切感。
余策买了一份饭菜，随意找到一个角落，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随后的治疗流程。
抑郁障碍是有生理成因的，否则所谓的抗抑郁药物也不会生效。
简单来说，就是人脑中缺乏一种名为5-羟色胺的神经递质，或者是缺失了该神经递质的受体，导致人脑无法获取愉悦情绪，引发抑郁。
不过，一般来说，抑郁障碍都是由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导致的，那些以心理因素为主导的病例，只要能解决心理上的症结，再保持良好的作息和运动习惯，基本也能不药而愈。
余策估计，自己的精神力最多也就是帮忙调整张晞月的心理状态，不大可能插手神经递质、神经突触这种生物物质层面的东西。
‘唔，催眠倒是个可行的方法，可惜这不是我的主攻方向啊，我连该怎么治疗、有什么注意事项都不知道，就算真靠着精神力催眠成功了，结果也只能干瞪眼……’
余策嘴里嚼着饭，暗自嘟囔着。
催眠也算是临床心理学的一个研究方向，其应用范围颇为广泛，在他的这个专业领域，基本就是用于治疗一些心理疾病，或者是针对某些生理疾病进行辅助治疗。
可惜他当时沉迷于各种古怪的病例和实验，完全没考虑过这个方向，如今也只能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阵。
‘所以，真要用精神力治疗的话，就得另辟蹊径了……’
‘嗯……倒可以用实验超感知觉的那种方式，先试着心灵沟通一下。’
余策往嘴里扒拉最后一口饭菜，起身清理掉餐盘，径直走出了食堂。
……
半小时后。
微风料峭，天空飘起了细雨。
余策撑伞独行，沿着人工湖边缘区域前行片刻，拐进了一条石板小路。
张晞月早已在一座距离湖面不足两米的假山旁等候多时，看到举伞靠近的余策，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有点冷，我们换个地方聊。”余策说道。
“好。”张晞月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真诚了些许。
鉴于对方的和善行为，她对接下来的交流多少有了一点期望。
两人沿着湖边行走半圈，最后停在了一栋稍显安静的综合楼前。
“去楼梯通道。”
余策说着，就迈步走进了综合楼，停在向上的楼道前。
张晞月跟在一旁，默默地坐到了台阶上。
余策将折叠伞收拢放下，转身靠在一旁的白墙上，把手里的书本递给对方拿着，开口说道：
“大致情况你也应该清楚了，你的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微顿半秒，他又笑了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不是灰质失控或者灰质感染，而是其他方面的小毛病。”
“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张晞月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即发现这话歧义严重，遂又急忙补充道，“是这个毛病影响到了我的情绪？”
“差不多。”
“那我会不会……”
“不会。”余策摇头打断，温声说道，“不要乱想，我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张晞月闻言微微低头，抱着书本沉默片刻，问道：“那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等会儿再告诉你……”余策想了想，干脆直接蹲下，与对方保持平视状态，“现在需要你先配合我做一件事。”
他原本是打算按照原世界的心理咨询流程，先通过聆听的方式来深入了解一下对方的病因。但是仔细想想，这个世界又没有相关的职业，对方也未必能接受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敞开心扉，倾诉出自己心底秘密。
所以，在一番考虑过后，他还是决定直接走捷径，用计划好的精神力量进行“沟通”。
“要做什么？”张晞月好奇问道。
余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道：“等会儿听我指令，把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一直保持住，我没有说停就不要放松，这很重要。”
“啊……哦。”张晞月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但对方毕竟是异局的调查员，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操作也并非不能接受。
网上针对异局内部的猜想，一直都是个比较热门的话题，她在网络大环境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早就已经有了极高的心理预设。
余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柔了自己的语气道：“现在准备开始，嗯……先看着我的眼睛，看着其中一只就行，仔细看，不要分神。”
张晞月抱紧手中的书本，依言照做。
“保持住，或者仔细观察我的眼睛、分辨各种细节也行，千万不要移开。”
余策一边说着，一边用同样的方式看着对方的眼睛，摒弃心中的杂念，慢慢调动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精神力量。
他开始按照实验超感知觉的方式，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交流”、“沟通”的渴望，并将其约束在张晞月这个名字上。
某一刻，余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正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深蓝色不规则光团。
光团积聚在原本应该是张晞月头部的区域方位，且只有一个拳头的大小，其中隐约有液体流动的痕迹。
再仔细看去，张晞月的身影似乎已从原地消失，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那片深蓝色光团。
余策几乎是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眼前的景象不是“视觉”景象，而是另一个“额外感官”所感知到的景象！
——这是超感知觉发挥了作用。
但跟以透视、远程感应为主，以实物为目标对象的【心灵感官】不同；这次这个新型“感官”的感知对象……
似乎是概念性质的精神力量。
第二十五章 暴力净化
在原本的计划中，余策只是想试试自己那性质发生了改变的精神力量，能否与张晞月的异常精神力量产生一定感应，从而像跟陈言琳那样，与对方在黑暗空间进行交流研究。
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设想的“心灵沟通”没有实现，反而意外发现了一个新的“感官”。
‘精神力量的具象化……干脆形象点，直接就叫精神光团了。’
‘……没有其他的精神光团做对照，根本没法确认这个光团正不正常……而且要说治疗的话，好像也没有着手的方向。’
余策“看”着眼前那片深蓝色的精神光团，心思不断翻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才好。
毕竟这本就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内，要他抽丝剥茧，慢慢分析其中的细节倒还好说；但要让他马上实践操作起来，进行心理治疗，就无疑是在为难人。
‘要不就把我的精神力量延伸过去看看？’
余策想着既然对方的精神力量都已经具象化成了一个光团，那没理由自己的精神力量就不能具象化成其他形象啊。
念及于此，他就集中意志，尝试着调动自己的精神力量。
不出片刻，他看到一根近乎透明的浅蓝色纤细触手，从自己头顶上方的位置，慢慢延伸了出来。
‘触手……’
余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一边控制着触手朝深蓝色光团靠近，一边在心里思索。
他那精神力量具象化出来的触手是浅蓝色的，而张晞月的精神光团是深蓝色偏紫，这是否就意味着，后者的精神光团确实很不正常，已经隐隐带着些被污染的意味？
污染？
余策心中忽然一跳。
当这个词与精神联系到一起时，一股浓浓的既视感便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只不过，此时的他暂时也没法深入思考，只能先把相关的想法放在一边。
将注意力转回到当下，浅蓝色触手已经延伸到了精神光团的边缘。
而属于张晞月的深蓝色精神光团，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只能看到其内部依旧有流动的痕迹。
‘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把触手伸进去吗，那张晞月会不会有种被异物侵入的感觉……’
余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将精神触手的顶端靠向精神光团的表层。
下一瞬，他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
一幅幅陌生的画面从他眼前飞闪而过，深蓝色的汪洋将他紧紧包围，层层叠叠的负面情绪通过这片精神海，接连不断地传入了他的意识。
‘这是受到攻击了吧。’
他心里下意识闪过了这道念头。
随后，一股仿佛没有边际的浩大能量从未知处轰然涌出，如同真正的海洋席卷小池塘一般，将深蓝色的区域整个包裹了起来。
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浅蓝。
‘等等，这难道是……’
余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瞬间从这如梦境般的画面中挣脱出来，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的眼前，张晞月正一脸呆滞地望着他这个方向，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
回忆刚刚的画面，这整个过程显然是……张晞月那异变了的精神力量想要吞噬余策的意志，结果反而被余策那浩瀚无边的精神力量反吞了。
‘不会直接变成傻子了吧？’
余策忧心忡忡地挪动脚步，伸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
“张晞月？”
女孩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原来的方向。
“嘿~”
余策提高了音量，同时还在对方耳边打了个响指。
“啪——”
张晞月浑身一震，双眸瞬间有了焦距。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将目光慢慢移到余策脸上，停顿了三秒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结束了？”
“结束了。”余策笑着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感觉……”张晞月抱着书本，一脸迷茫地低下头去，露出努力回忆的表情，半晌才又抬起头，迟疑道，“好像没事了？”
顿了顿，她怕对方不理解，就又补充道，“就是我不会再莫名其妙想些不开心的事，不会再感觉心情郁闷，然后回忆一些糟糕经历的时候也不会很难受了。”
她觉得这整个过程都有一种坠入梦境般的割裂感。
仅仅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失神，等清醒过来，人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再也没有先前的压抑、痛苦、浑浑噩噩。
就好像是卸下了背负许久的负重物，整个人连呼吸都轻松自然了许多。
‘异局的调查员都有这样神奇的治疗手段吗？’
‘不止是执行调查任务的冷面暴力狂？’
‘可网上也没有提到过类似的情况啊？’
她在心里暗自疑惑。
“见效这么快吗？”余策闻言低声喃喃一句，随即抬头后撤，拉开了一段距离道，“我再看看。”
“看……看什么？”张晞月愣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像刚刚那样？”
余策点了点头，开始收敛自己的思绪。
“那还需不需要我再看着你的眼睛？”张晞月问。
“暂时不用。”余策答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新的办法，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引你的注意力……”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起胳膊，手腕一转，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张晞月瞬间失神。
余策也在同时，再次进入了精神力量具象化的世界。
眼前属于张晞月的精神光团，已经从光线暗淡的深蓝色，变成了光芒闪耀的浅蓝色，其内部的流动痕迹也已变得更为灵性。
‘直接被我的精神力量暴力净化了？’
余策若有所思地退出精神具象化状态，回归现实。
张晞月依旧保持着呆滞状态。
“啪——”
余策再次打了个响指，让她恢复清醒，随后笑着说道：“已经没事了。”
“唔……”
张晞月有些迟钝地点了点脑袋，似乎是在清醒与迷失的反复切换间彻底迷糊了。过了半晌，她将目光转到余策身上，努力回想片刻后，才轻轻“哦”了一声。
余策见她并没有什么大碍，便安心靠墙坐下了下来。
‘看起来副作用还是挺明显的，是因为“构建联系”本身就是一种精神压迫吗？’
‘也就是说，这个新“感官”是需要与其他人的精神意志进行对接，才能“看”到一些画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打响指确实是构建对接通道的好方法……’
念及此处，他忽然心中一动。
‘等等，这个新能力要是运用得好，好像可以在实战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嗯，熟练运用之后，先用响指吸引注意、构建对接，然后我又瞬间从精神具象化状态退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收获一名呆呆傻傻的敌人了？’
‘……也可能实际运用的时候没这么理想，嗯……需要综合多个因素来实践检验一下。’
思绪纷飞间，余策长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随后，他就简单跟张晞月交流了几句，告诉对方一些与抑郁障碍相关的信息，得到对方积极的反馈后，便要回自己的课本，拿上折叠伞，率先离开了综合楼。
手上这两本书已经拿了一上午，不论如何，他都决定要先回家把书放下，然后再考虑下午该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取出一看，是安全局痕检科的来电。
他看了看离自己已不足十米距离的校内公交站点，无奈叹息一声，接起了电话。
第二十六章 啪！
细雨纷纷扬扬，空气阴冷潮湿，整个校园都仿佛被笼罩在一片阴霾当中。
余策靠在一排被树叶遮蔽、依旧保持着干燥的石制围栏上，将手机贴至耳边。
“是手纹检测完了吗？”
“对，已经比对过资料库，锁定了嫌疑人。”
“有指纹记录……林州大学的人？”
“一个叫王世怀的学生，看着挺精神的小伙子……嗯，需要我把详细资料发过去吗？”
“要的，谢谢，麻烦你了。”
“稍等。”
……
余策放下手机，静静看着眼前被雨点不断敲打的水泥路面，低眉沉思。
五分钟后，手机收到了消息。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大致扫了几眼，随后便收起手机，看了眼手里的书本，无奈迈步向公交站点行去。
这个时间点，他估摸着那名叫王世怀的学生是在宿舍休息玩耍，所以就决定先朝着那个方向去了……猜错了也没关系，他正好可以从那附近的北门出去，先回趟家把书放下再出来找人。
对方是嫌疑人，又身处于校园当中，威胁程度可能很高，为避免意外，他自然是无法用异局调查员的身份去传唤对方。
好在安全局那边发来的资料很详细，他直接用学校的名义随意找个借口就行。
两分钟后，校内公交来到了站点，余策坐上公交，在雨幕中的校园穿行。
没过多久，他就抵达了宿舍区。
步行至王世怀所在宿舍的楼下，他取出手机，按照资料上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很不幸，对方真在宿舍休息。
余策默默将课本移到腋下夹紧，站在雨中静静等候。
三分钟后，被他随便捏了个理由骗出门的王世怀，拿着一把大黑伞出现在了宿舍楼下。
余策站在雨幕中，抬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王世怀看到他的脸，整个人兀然僵住，几乎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这是记得我的脸的。’
余策心中思绪电转，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王世怀？”
王世怀咽了口唾沫，躲闪着目光问道：“是你要找我？”
“电话里不是说嘛，是学校有活动安排，让我叫上你，嗯……我连书都来不及放下就过来了。”余策笑着说道。
王世怀看了眼他胳膊肘处夹着的两本教科书，再想到他年轻帅气的长相，倒是信了一两分：“是什么活动？”
“我们直接去现场，边走边给你解释。”余策半转身朝他招了招手，“时间有点紧，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
王世怀站在原地有些迟疑。
他是清楚对方真实身份的。
不过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对方。
毕竟他自己也藏着底牌，一旦拿出来，虽不敢说能直接击败对方，但要做到逼退对方、轻松远遁还是可以的。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一旦得罪了对方，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没法再生活在阳光下，只能在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能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真的只是学校让他来找我参加活动。’
他在心里想到。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天真，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可万一呢？
只要还有希望，又何必去彻底撕破脸皮？
‘跟去看看吧，如果真是个巧合，那当然没什么事；要是事情败露了，就直接动手，先稍微压制一下，然后假装体力不支，把他引去那里……’
‘……哼，谁也不会想到，我其实是个隐藏着的灰质修炼者。’
王世怀在心里考虑妥当，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平静。
他朝余策点了点头：“好。”
说罢，他就闯入雨幕，迈步走了过去。
余策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微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头走出了宿舍区。
他要带对方去的地方，是学校的小树林。
那儿平日里是男女幽会的好去处，晚上路过能看到许多对举止亲密的小情侣；但在如今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下，除非是有特殊癖好，否则没人会再去那儿受罪。
王世怀跟着走了一段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微沉的同时，也就彻底抛开奢望，暗暗准备起了下一步计划。
‘刚好那扇门就在树林里，一会儿直接往那儿引就行……’
‘之后他要是人间蒸发了，事情也赖不到我头上，因为事情确实不是我做的……’
……
五分钟后，两人来到小树林中段区域，周遭除了雨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余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王世怀，开门见山道：“昨天自习楼那扇门，是你关的吧？”
王世怀神情阴郁，没有回话。
“做这种害人的事，怎么说也得戴个手套吧。”余策提了提腋下的课本，将雨伞交到夹书的那只手上，空出一只左手，“要早知道是学生做的，我就直接找学校要监控了，也不用为了个手纹比对浪费一天时间。”
他当时下意识就认为这事儿是那种“不走寻常路”的校外高手做的，所以就忽略了调监控的方式，反而用了更为麻烦的手纹比对。
此时想来，也确实有点考虑不周。
“你觉得我就是个普通学生？”王世怀嘴角泛起微不可见的冷笑，出声反问了一句。
“不是吗？”余策颇为怪异地看着他。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能带给人强大力量的，就只有灰质。
而灰质这东西，除了注射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大幅提升其在人体内的含量。
就算这世上除了异常研究院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提供注射灰质，但条件也必然十分苛刻，绝对不是一名普通学生承受得起的。
他看过对方的资料，以对方的家庭背景，根本没法接触这个层面的东西。
除非……是那个操纵一切的背后之人，提供了相应的帮助。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王世怀一边说着，一边轻挪脚步，开始往前移动。
“是获得了某种力量？”余策微微皱眉道。
“啧，为什么要告诉你？”王世怀忍不住嗤笑一声。
强大的力量，给了他充足的自信。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完全没必要再虚与委蛇。
而且，他发现就这样跟一名异局调查员硬杠……真的很爽快。
“那就请你跟我走一趟了吧。”
余策面色平静，用一句官话暂时结束了交流。
王世怀亦不再言语，甩手抛下雨伞的同时，瞬间调动起了体内灰质，双脚轻踏积水的地面，提起拳头就想干。
在他眼里，两人之间的三米距离，不用半秒钟就能轻松跨越，完全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先打脸，试探一下他的反应速度。’
他在心里做好打算，即刻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他看到对方快速抬起左手，轻轻扭了下手腕。
‘这是要干什么……’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然后……
“啪——”
一声响指过后，他直接扑到了地上。
第二十七章 “门”
余策也并非一定要打这个响指。
毕竟对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要想构建精神连接基本没什么难度。
但注意力这东西，其实也是挺捉摸不定的。
对方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时，其注意力则未必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为了保证稳妥，显然还是主动勾引一下比较合适。
‘既然是靠精神力碾压来达到短暂控制的效果，那就叫【精神冲击】好了，至于精神力具象化的状态……可以叫【灵视】，然后之前的【心灵感官】能力可以改成【心眼】，嗯，就这么愉快得决定了……’
余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后退两步，与王世怀拉开了距离。
或许是剧烈撞击的缘故，扑倒在地的王世怀，不到一秒钟就从茫然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趴在地上仔细回忆了两秒，随后快速起身，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余策。
准确得说，从他听到响指声，到他在地上清醒过来之间的这段记忆，是完全空白的。
他不知道那段视觉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自己记忆缺失。
总之，这事儿是真的邪门。
比他先前遭遇的其他怪事都要邪门。
“你怎么了？”余策一脸疑惑地问道。
他的表情十分真挚，好似刚刚发生的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是他做的？’
王世怀面色阴晴不定，默默思索两秒之后，决定继续发动袭击。
握紧拳头，猛然迈出脚步。
“啪——”
响指声传入耳中。
他脚步一滞，再次扑倒在地。
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他终于可以确实，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名异常调查员在搞鬼。
‘刚刚居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公职人员！’
王世怀心里又惊又气，同时还有一些疑虑。
据他所知，异局的调查员基本都没什么武力值，即便是通过注射的方式提升了体内的灰质含量，也只不过是个强壮一点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战斗技巧。
调查员在面对其他普通人时倒还好说，在面对他这种至少相当于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人时，就基本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更别说是要把他制伏。
而且，他从未听说过，调查员拥有隔空将人击晕的能力。
即便有，那也是战斗人员才会拥有的技巧。
“你做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啧，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余策笑了笑，将他先前说的那句话，原话奉还。
王世怀闷哼一声，没有回话。
他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不会因为短暂的失利而失去理智。
面对未知的局面，冷静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才可能会是最好的破局之道。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这个能力非常强大，相应的负担应该也会很重，不可能使用太多次，那么……’
他念头一动，尝试着向前迈出半步。
“啪——”
响指声在林中响起。
王世怀瞬间失神……但并没有扑倒。
两秒后，他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上当了！’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随后再次迈出脚步，作势欲扑。
“啪——”
……
“啪——”
……
“啪——”
……
一分钟后，王世怀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内心已经隐隐陷入了崩溃状态。
他敢肯定，对方从始至终都是在戏耍他。
什么负担重，什么不能使用太多次，全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看对方这一脸轻松的模样，估计再试上五分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认输，我跟你回去。”王世怀举起双手，有气无力道。
被对方就这样定在原地，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除了举手投降，他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
“好。”余策应了一声，微顿半秒，又道，“不过你不会是假装认输，其实还想着逃吧？”
王世怀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人都快傻了，哪还有力气逃跑。”
他确实还有逃跑的想法，但这时候显然不能承认。
“不想就好，不然我就得动手了，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余策嘴里嘟囔着，伸手扶了扶腋下的书本，继续往后退了两步，“回去之前，我先问几个问题。”
王世怀闻言心中一动，出声应道：“问吧，保证知无不言。”
“昨天傍晚，你是不是跟在我们后面上得楼？”
“是。”
“你在监视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准确得说，我是在监视那栋楼。只要有疑似调查员的人靠近，我就会偷偷跟上去。”
余策双眉微凝，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是别人派给你的任务？”
王世怀沉默两秒，答道：“是。”
“这个人是谁，你们在哪儿碰得头？”
王世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只是无意中遇到了他。”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至于碰头的地方……你应该也见过。”
余策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道：“是在那个通道里吗？”
王世怀点了点头，随后举着双手，尝试朝被丢弃的雨伞靠拢，发现没有遭受攻击后，便安心捡起雨伞，将其举过头顶，隔绝雨幕。
余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是那个人主动放行，还是有其他通道？”
王世怀闻言，露出了稍显迟疑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其实……是我发现了一扇隐藏门，那扇门可以让我自由进出那些通道。”
不需要权限，就可以自主进出的隐藏“门”……听起来倒不像是背后那人做的，毕竟设置这样一扇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余策心中思索着，嘴上继续问道：“那扇门还在吗，具体位置是在哪里？”
“在的，就在这片树林里。”王世怀不急不缓地说道。
余策顿时眯起了双眼。
就在小树林里。
……好像巧了点。
不过通过微表情的观察，他并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到任何说谎的痕迹。
这或许就是真的……
余策想了想，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带我过去。”
“可以。”
王世怀没有拒绝，十分顺从地带头朝着树林深处行去。
余策提了提胳膊下的课本，迈步跟上。
第二十八章 通道
离开小径后，周遭的林木逐渐密集，茂盛的枝叶遮蔽了大半光线，使得眼前的环境渐渐有了种幽暗诡秘之感。
雨水飘到上空，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无法落至地面，在其中穿行的两人便顺势收起雨伞，加快了脚步。
半分钟后，王世怀走到一棵约两人合抱粗细的冬青树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他指着冬青树树根左侧的地面，回头说道。
他所指的区域被一层枯黄树叶覆盖着，无法看清下方究竟隐藏着什么。
“门呢？”余策问道。
既然是被称为“门”的存在，那它必然是会有一个“门”的形象，否则完全可以叫其他名字。
“下面其实就是一块木板，我叫它‘门’，也就是觉得像而已。”王世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弯下腰，用脚清扫起那片区域的枯叶。
片刻之后，一块深褐色的长方形木板就显露在了两人眼前。
单看外表，这块长约两米、宽有一米的木板，也确实挺像是一扇门。
关键它中间还真有个门把手。
王世怀将周遭的枯叶清理干净后，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直接伸手抓住深褐色木板的侧边，用力往上一掀。
木板翻了个身，倒在一旁，其原本位置的下方，露出一个长宽都相对稍小一些的长方形洞口。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泛着荧荧亮光，诡异莫名。
从侧面望去，可以轻易看出这个洞是有底的，而且就在下方约一米处，普通人也可以轻易进出。
“从这里进去，就可以找到那些通道吗？”余策站在远处张望，并没有靠近的打算。
单看洞口光滑平整的内壁，就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个人工建造的通道，且建造得颇为用心，完全没有匆忙赶工的痕迹。
“往里面爬行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很多条通道，而且里面都有荧光，往哪里走都不是问题……”王世怀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秒，随后转头看着他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余策不置可否，问道：“交给你任务的人也在里面吧？”
“在，不过其实他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路。”王世怀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余策闻言，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疑惑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没告诉他呗。”王世怀嗤笑道，“他也不是完全掌控着里面的通道，有些地方被遗漏很正常。我当时说自己是从某个通道进去的，他也没有多问，之后他就跟我做了笔交易，告诉我进出的办法，最后把我送了出来。”
他顿了顿，起身远离洞口，又接着说道，“等出来之后，我才突然想到，他告诉我的进出办法，其实都是要经过他主观同意的，而我们眼前的这个洞，根本就不在他说的那些通道出入口里，进出也完全不需要他的同意。”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确定那个人知不知道这个洞的存在。”余策皱眉道。
“下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这条路，就不可能会再留着这个‘后门’。”王世怀说道。
余策沉默片刻，上下扫了他两眼，突然问道：“你不是跟他有交易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倒感觉像是跟里面那人有些不对付。
王世怀扯了扯嘴角：“因为他那完全是在利用我啊。”他双手抱胸，自嘲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么监视你们，就算没有被你们发现，也肯定会被监控记录下来吗？”
“到时候只要你们出了事，就肯定会查到我的头上，根本躲不掉。”
余策眉头一挑：“是他胁迫你这么做的？”
“半胁迫半利诱吧。”王世怀耸了耸肩，“在支付报酬这点上，他还是挺大方的。”
“什么报酬。”余策问。
王世怀笑了笑，没有回答。
余策也不在意，认真思索片刻后，总结道：“所以，你现在是想借异局的手，除掉那个在背后威胁你的人？”
“反正我也就是被派来监视你们，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异局或者他’这个单选题，应该没有人会选错吧。”王世怀坦诚道。
余策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现在想得，就是该怎么将功赎罪。”王世怀重新靠近洞口，蹲下身道，“我之前走过两次，具体路线记得很熟，绝对不会被发现。”
他回头看着余策，“走吧，先去确认一下这条通道有没有被堵死。”
余策站在原地没有动。
王世怀眉头微凝，问道：“不打算调查了吗？”
余策看了他一眼，将雨伞倒放在地上，把两本书塞进雨伞内部。
做完这些后，他又后退几步，远离了洞口：“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始终觉得，对你来说，自由才是最重要的，而到了异局，你显然就会失去自由，所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脸上逐渐浮现一丝微笑。
“我就不下去了。”
说罢，他便取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肏！”
王世怀在心里大骂一声，只觉得一股怒气闷在心里，怎么样也压不下去，差点就把人给憋晕了过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居然还不愿意下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怂的异常调查员！？’
……
异常研究院，11号实验室。
趴在书桌上的宋君义被一阵手机铃声唤醒。
抬眼望去，实验室内的研究员都已离去，那名活着的苍白男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若不是其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任谁都会把他当成是一个死人。
‘都还没回来吗？’
宋君义略显疲惫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惺忪睡眼扫过上面的号码，停顿一秒后，即刻接通了电话。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他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清醒。
在电话临近结束时，他收敛思绪，颇为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能通知我。”
……
等电话那边传来忙音，他才放下手机，静静看着显示屏，随后将那串数字号码改成了一个名字。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手机放回桌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将目光转到不远处的苍白男人身上。
‘虽然有用的信息不多，但多少算是有了一点收获。’
第二十九章 没有标题的一章
余策带着王世怀在树林的小路上等待一阵，最终等来了包括王硕在内的两名调查员。
“怎么就你们两个，特战科的人呢？”
“我们先过来做个调查，等看过情况之后，再通知特战科的人。”王硕瞥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王世怀，从后腰处取出一根黑色束带走了过去。
两名调查员此时都配备着异局特供的手枪和短刀，相比于空手时候，战斗力直接上升了一个台阶。
不过，这些武器的主要作用，还是给予调查员一定的自保能力，并没有多少值得称道的地方，要论武器的杀伤力，还得看特战科的那些特供。
王世怀见对方将束带递到了眼前，知道自己无从反抗，便老实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任由对方捆绑。
“也就是说，你们也没打算进去？”余策问道。
“像这种未知区域，我们很少会亲自进去探查，太危险了。”另一名调查员何安山开口解释道。
他的年纪比余策和王硕都要大上一些，今年已经37岁，是异局中除了几位领导之外，资历最老的几个人之一。
虽然资历老的人工作能力未必强，但他们的经验和见识却是无可非议的。
“那你们是怎么调查的？”余策好奇道。
他这一年的调查员生涯，基本就没接过几个案子，也没跟其他调查员协同调查过什么大案，对于调查期间的一些门道，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用一些小型探测装置，或者是经过训练的小动物。”王硕控制住王世怀后，转头说了一句。
“无人机之类的东西吗？”余策看了看两人空无一物的双手，“这你们也没带啊？”
王硕笑了笑，解释道：“说了是先过来调查一下，等确认那个洞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我们才好确定该用什么探查手段，装备道具都在外面的车上，来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哦，是这样。”余策点点头。
“行了，过去看看吧，争取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初步的探查工作。”何安山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王硕应了一声，拉上王世怀就往小树林深处行去。
余策站在原地举了举手：“我就不过去了。”
三人停步回头看他。
余策摊手无奈道：“我下午还有两节课，要点名的。”
王硕看了眼他胳膊下夹着的两本书，嘴角一扯：“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学生。”
何安山笑着摆摆手：“没事，你去吧。”
“我下午也有课……”一旁的王世怀弱声道。
王硕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带路。”
……
离开小树林后，余策撑着雨伞，一路走到公交站点，然后乘车前往北校门，慢悠悠地走回了住处。
他下午确实有课，但这并非是他拒绝协同调查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
余策将手里的两本书丢在客厅的茶几上，心里冷笑一声。
‘总算摆脱了这两个难缠的恶魔。’
随后，他就去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回头躺到客厅的沙发上刷起了手机。半个小时后，他在手机闹钟的催促下，拿上了另外两本书，带着雨伞，再次走出了家门。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他基本就在平淡的学习中度过。
晚上倒是跟空闲下来的王硕聊了一会儿。
异局那边的仪器和小动物探查，似乎都遇到了阻碍，并没有获得太多通道内部的信息。
傍晚时，王硕跟研究院那边发了申请，让那边相关领域的研究员第二天跟着跑一趟，帮忙做些研究。
要是这样还找不出什么结果，估计就得调查员们亲自上阵了。
余策对此心有戚戚，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跟对方闲扯几句后就上床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上午依旧满课。
余策睡到上课前半小时才起床，随意吃了两片吐司面包、嗦了一盒酸奶后，就匆匆赶到了教室。
正在门口寻找座位时，坐在前排角落的张晞月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身边还有空位。
余策扫视半圈，略微停顿一瞬，随后就在一些同学意义不明的目光下，坐到了对方身边。
张晞月缩着身子朝四处看了看，用手掩住嘴，悄声说道：“你的身份我谁也没说，一直保密着呢。”
“哦。”余策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谢谢保密。”
“嘿嘿，毕竟是你帮我治好了病嘛。”张晞月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要是我多嘴说了出去，那不就变成恩将仇报了。”
说罢，她又朝身后瞄了几眼，生怕有人偷听。
“昨晚应该没再失眠吧？”
“没有，妥妥的秒睡，就是睡得有点晚，嗯，主要是最近有要追的节目。”
“以后保持良好的作息和运动，偶尔熬一次夜倒没关系。”
“那天天熬夜呢？”张晞月歪着头看他。
“会老得快。”余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谁都知道啊。”
张晞月抿了抿唇，双眼四下乱瞥，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前后摇晃身子。
余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翻开桌上的课本，等待上课。
过了大约半分钟，张晞月终于停止了那些小动作，以手掩嘴，小声问道：
“你是怎么当上调查员的？”
她的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憋了很久。
或者说，她会找上对方，一大半原因是在与此相关的问题上。
余策靠在椅子上，沉默片刻，回道：“被迫的。”
“这个还能被迫？”张晞月诧异道。
‘不仅是被迫，而且还是被“自己”强迫的。’
余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嘴上接着说道，“有一些特殊因素在里面，这个不太方便告诉你。”
“哦，是机密嘛，我懂的。”张晞月认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也就是说，其实你挺讨厌调查员这个身份的？”
余策伸指轻抚书页，摇摇头：“不讨厌。”
微顿一秒，他又补充道，“就是有时候挺害怕的。”
他抿着唇，露出自嘲的微笑。
‘不知情的人，都当我……当他们是英雄、是有着很多神奇能力的守护者，可实际上，他们都只是强大一点普通人而已。’
‘一条命用完，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晞月快速眨了两下眼睛，低声嘟囔道：“因为你们平时要调查的事都太危险了嘛，只要是个人，就肯定会心慌的。”
“是哦。”余策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前这个女孩在病情恢复之后，倒是可爱了许多。
……
中午吃饭时，余策收到了一条信息。
王硕：“我们准备进去了。”
第三十章 进入
‘看来研究院的人也没能查出什么结果。’
余策在心里叹息一声，给对方回了句“小心点”，就收起手机，离开了食堂。
王硕昨晚说过，一旦到了要调查员亲自入场的地步，异局那边就会派出特战科的几名队员配合工作，尽可能保障调查过程的安全性。
这样的局面，不再是他一个小小的调查员可以轻易插手。
即便他有心参与行动，异局这边也不会将他这个经验不足的编外成员考虑在内。
更何况，他也没这个胆子去主动申请。
‘希望别出什么事……’
余策快步行至最近的公交站点，坐上校车，匆匆赶往小树林。
昨天的初步探查工作他可以不在，但今天的重点探查工作，尤其是这种调查员亲自入场的情况，他不可能不去。
这是对工作、对同事，最起码的尊重。
……
天空依然飘着细雨。
下车之后，余策干脆不再撑伞，顶着扑面而来的雨点，全力奔跑。
雨幕下的小树林看不到一道人影，只有茫茫无际的“沙沙”雨声，以及他那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某一刻，他的眼角余光瞥见身侧一棵大树后方，忽然窜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一声不坑，现出身形后就快速朝他扑来，不带一丝犹豫。
“啪——”
余策毫不犹豫打了个响指，随即扭过身，凝聚体内的灰质于双拳之中，无声施展【硬化】，借助快速转身的惯性，一拳打在被【精神冲击】影响到的人影下巴上。
“砰——”
闷响过后，那道人影被直接打倒在地，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后，却又重新站了起来。
趁此机会，余策一阵打量，发现这又是一个皮肤苍白无血色的男人。
他忍不住眉头一皱。
‘所以，探查通道的事，是被直接发现了吗？’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拦截我？’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思索间，余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眼见苍白男人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再次扑来，便果断发动【感觉干涉】，侧移两步，随后一拳直击对方下巴。
尔后，他没有给对方停下修整的机会，再次扭动手腕打了个响指，同时拳头跟进，第三次打在对方下巴上，将其彻底击晕了过去。
他的这一系列操作，颇有种三板斧的意味，虽然简单无脑，但十分实用，防不胜防。
‘感觉我的战斗技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将目光转向苍白男人最开始现身的那棵大树方向。
——那里极有可能也存在着一个通道出入口。
这样看来，大概整个校园都已经千疮百孔，到处布满了神秘通道。
这样的布局，说背后那人想毁灭整个学校都是最低级的猜想。
就在余策凝眉思索之际，远处那棵大树左侧的地面忽然一阵波动，一只苍白手掌缓缓伸了出来。
余策心中一动，快步行至波纹边缘，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又派了一个人来拦截我，是觉得我有能力影响到那边的战局，让他的行动失败吗？’
‘这样的话，背后那人或许是知道我的部分能力，并且没有很好的应对手段……’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他就应该知道，两个人根本没法阻拦我的脚步……’
‘……也就是说，阻拦我的人很可能不仅仅是眼前这两个……’
念及于此，余策面色一阵变幻，内心想到了诸多可能。
最后，在那只苍白手臂的主人即将现身之时，他一拳砸了过去，随后毅然决然跳进了那道波纹当中，于现实的小树林消失无踪。
……
小树林，“门”外。
王硕神情凝重地蹲在洞口，安静聆听洞内的动静。
何安山已经带着两名特战科队员，于五分钟之前进入了通道。
但在三分钟后，王硕突然就接收不到对方的讯息。
不论是传统的对讲机，还是异局专门配备的高科技联络设备，都无法再与对方取得任何联系，就好像那边的设备彻底损毁或消失了一般。
守在外边的王硕和其余两名特战科队员，在这两分钟里备受煎熬。
两名特战科队员有好几次都想冲进通道，寻找自己的队友，但都被王硕以需要有人接应和求援为由拒绝了。
但其实王硕心里也很清楚，如果里面的三人确实陷入了危机，那他们在外面多待上一秒钟，里面三人存活的希望就要少上一分。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就是里面那三个人都已经死了，他们此时再进去全是白送。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可能就真把他们给害死了。”
其中一名手持特制手枪的特战科队员看着王硕，沉声说道。
特战科是异局的武力担当，而调查科则是异局的脑力担当，一般在非作战的情况下，特战科队员都是要听从调查员指挥的；而一旦进入战时状态，特战科就会接过指挥权，临时调动起其他科室的人。
王硕沉默两秒，认真说道：“再等一分钟，等我安排好后面的事。”
他怕死。
但他更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连一点信息都没有传到外界。
那名特战科队员与他的队友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好，最后等一分钟。”
王硕松了口气，连忙取出手机给局里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自己目前遭遇的状况。
简单叙述完毕后，他想了想，又给可能正在学校上课的余策打去了电话。
但是，电话没打通。
手机传来的语音提示说对方不在服务区……跟进去通道、失去联络的那三个人情况差不多。
‘他也进去了吗？’
王硕微微一怔，莫名就想到了前些天，遭遇失控男子的那次经历。
这个家伙，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交代完了吗，交代完了就走吧。”已经跳入洞口的持枪特战科队员催促道。
王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打开消息发送界面，默默将早已编辑完的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随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裤兜，迈步跟上了两名特战科队员。
第031章 姜娴
这是一个到处充斥着荧荧白光，但整体色调偏向幽深昏暗的诡异环境。
四通八达的通道中，肉眼可见得漂浮着无数灰质。
周遭的墙壁平整光滑，非金非木，似是一种如玻璃般的特殊材质；仔细观察，甚至还能看到其表面映射着通道内的景象，似梦似幻，流光溢彩。
姜娴手持一根与长剑外形相当、带着轻微弧度的黑色利刺，在通道内快速奔行。
在她身后，六个苍白男人穷追不舍，最近的那一个，距离她不过五米之遥。
六个苍白男人其中五个都是神情木然，没有理智的“野兽”；剩下的那个却是面色沉静，双眼深邃，除了皮肤过于苍白之外，跟正常人并没有多少差别。
大约五秒钟之后，姜娴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字岔道，三个选择摆在了她面前。
她回忆一瞬，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利刺，随后毫不犹豫地扭动身体，在达到十字岔路时，直接折身冲进了右侧的通道。
这条通道同样幽深寂静，散发着莹莹白光，但并没有出现新的敌人。
姜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身体却没有放松，继续保持着疾行的脚步。
……
她是陪着何安山一起进入通道的两名特战科队员之一。
当时，他们三人在那低矮狭小的通道小心前行了大约三分钟后，突然就从实心的地面陷落，掉进了当前这个四通八达的通道里。
落地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在头顶上方寻找来时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陷落处，似乎在他们进入大通道之后，头顶的墙壁就重新变回了实体。
无奈之下，三人只好走进发着荧光的昏暗通道，寻找出路的同时，顺便探查情况。
不料，三人还没走出多久，就遭遇了两名苍白男人的袭击。
在两名特战科队员轻松解决对手后，却又引来了更多的苍白男人，其中甚至还有着与两名特战科队员实力相差不多的特殊存在。
很快，三人的队伍就被打散。
姜娴一个人引着半数敌人朝一个跑去，另一名特战科队员则带着何安山朝另一个方向逃离。
两边的距离很快被拉远，不出片刻就没了对方的动静。
姜娴也不清楚另外两个人如今是生是死，只能遵循着自己的职责，争取在绕过一圈后，尽快向那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查看情况。
如果她坚持不下去，则会在体力耗尽之前停下脚步，回头多杀几名敌人。
这是她在加入特战科之后，就早已想好的结局之一。
心里除了淡淡的凉意，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
前行约半分钟，远处再次出现了一条三岔路。
姜娴心中稍定，等临近岔路时，再次折步扭身，径直钻入右侧的通道。
算上眼下这个弯，她已经连续右转了三次，不出意外的话，她此时应该是在与其他两人失散的那条直线通道上，继续往前跑，必然会回到起始的位置。
身后的六个苍白男人并没有被拉开多少距离，逃跑的紧迫感依然压在她心弦之上。
又前行了大约三十米后，姜娴忽然发现前方的道路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再走过十米距离，她认出了那些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两个躺倒在地，不知生死的苍白男人。
姜娴扫过一眼，就发现那两个人身上没有大伤口，也没有流血，完全不像是自己或者其他特战科成员下的手。
通道里还有别人？！
两秒后，她跑过了那两个躺倒的苍白男人。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依旧紧咬不放，她捏紧手中的黑色利刺，略微加快了脚步。
大约十秒过后，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停下脚步朝这边望了过来。
下一秒，那道身影就十分果断地说了一句话：“自己人，我是调查科的余策。”
姜娴轻呼一口气，将手中的黑色利刺移至一边。
……
余策从波纹处钻入这片空间，刚解决完守门的两名敌人，还没走出多少距离，就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回头张望两眼，看到来人的刹那，他立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迅速停下脚步表明身份，避免误伤。
随后，他看到对方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敌人，于是连忙又启动了脚步。
不出片刻，姜娴就追上了他，两人开始并肩而行。
“其他……人呢？”余策一边拼命跑，一边断断续续地问。
“失散了。”姜娴轻声回应。
“后面那六个解决不了吗？”余策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问道。
按理说，即便敌人拥有着堪比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身体强度，在没有战斗技巧加持的情况下，应该也不会是特战科队员的对手。
两者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领头那个有智慧，不太好对付。”姜娴简单解释了一句。
“哦。”余策点头回应，随后便专心跑路，不再说话。
跑过一段距离之后，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跟不上。
他毕竟只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不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要落后姜娴和六个苍白男人不止一筹。
他能坚持跟着跑上这一段路，已然是拼了命的结果，而这种拼命的跑法，显然十分耗费体力，根本维持不了太久。
照目前的情形跑下去，估计不到半分钟，他就会因体力不支而被身后的苍白男人追上。
听到身侧那粗重的喘息声，姜娴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稍稍放慢脚步，平静说道：“你先跑，我去挡一下。”
说罢，她便直接停步折身，提着黑色利刺向后方行去。
整个过程就如同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任何商量意味，不带一丝犹豫。
余策一脸愕然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仅仅耽搁了两秒钟，姜娴就已经迎上了那六个苍白男人。
下一瞬，急促的脚步声和拳掌相交的闷响就回荡在了通道当中。
就如同姜娴说的那样。
其中一个苍白男人确实拥有着十分强悍的实力，即便赤手空拳，也能十分精准地躲过或者格挡住姜娴刺过去的攻击，同时也给剩余五个苍白男人制造了进攻的机会。
即便姜娴的移动和躲闪再怎么精妙娴熟有美感，也渐渐在几人的围攻下落入了下风。
幸好通道不算宽阔，那六人在她且战且退的时候，无法通过绕行的方式来形成合围之势，否则她可能连半分钟时间都坚持不下来。
即便如此，她能否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坚持一分钟，也是个问题。
余策见状不再犹豫，舍下心中顾虑快步走了过去。
第032章 完美辅助
即使没回头，姜娴也知道余策没有跑，因为她看到，其中那个拥有灵智的长发男人，将目光转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停顿了不止一秒。
她没有分心，而是抓住机会，手腕一转，黑色利刺径直飞向了她左侧的一名苍白男人。
长发男人双眼一眯，伸手就想阻止。
却不料，他那伸出的手臂竟直接与利刺交错而过，单看距离，似乎差了有五公分左右。
“嗤——”
黑色利刺穿过苍白男人的脑袋，直接透头而出。
下一瞬，姜娴又迅速收回利刺，后撤两步，躲过其他人的攻击。
那名被穿透脑袋的苍白男人没吭一声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红灰混杂的液体自伤口缓缓淌出，溢散一地。
长发男人停下动作不再攻击，停顿半秒后，将目光转到了余策身上，在两个正常人惊诧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言道：“我认得你。”
余策躲在姜娴身后，笑着说道：“所以呢？”
长发男人又停顿了一秒，随即才语气生硬地答道：“你必须死！”
说罢，他就带动其余苍白男人，直接扑向了余策。
“退！”姜娴喊了一声，提刺再次迎上。
“先杀其他人。”余策道。
第一次面对残忍凶杀现场的他，没有精力去紧张或害怕，在看到姜娴冲上去的一刹那，就直接发动【感觉干涉】，调整了长发男人在方位与距离上的判断，使其没有能力再去阻止姜娴。
至于他为什么不让姜娴先把长发男人这个最大的威胁给杀了……是因为他发现，对方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他的【感觉干涉】。
虽然这点抵抗，不足以让对方精准地格挡住姜娴的攻击，但要闪身躲避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先杀其他人，最后再全力对付这个拥有智慧的长发男人，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姜娴听到他的话，直接将黑色利刺指向了身侧一名苍白男人。
他不知道余策有什么想法，但先杀其他人一开始就是他的本意，自然不会反对。
“嗤——”
利刺没有遭到任何阻碍，直接刺穿了那个苍白男人的脑袋。
连续两次顺利的击杀，让姜娴微微愣了愣神，不过她又很快清醒过来，再次提剑对准左边的最后一名苍白男人。
“嗤——”
这次依然没有受到阻碍。
那名长发男人，似乎每次都会在想要阻拦她的时候，莫名算错距离或方位，甚至连碰到她一下都办不到。
很快，地上就倒了三个脑袋开俩洞的苍白男人。
长发男人见状，迅速改变了策略，不再选择救场，而是直接配合其他两人，全力攻向姜娴。
余策对他的干扰，不足以让他在大方向和大距离上出错，因此直接攻击人是基本不会失手的。
可惜，他重视了余策的干扰，却又低估了姜娴辗转腾挪的灵活度。
在敌人直接减半的情况下，她的速度优势也就彻底发挥了出来。
半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内，苍白男人再减两人，而在这期间，长发男人连姜娴的衣角都没摸到。
而在余策的干扰下，长发男人同样也被姜娴猛烈的攻击打得左支右绌，很快就负了伤。
到最后，他的左腿直接被刺出了一个大洞，严重影响了行动能力。
长发男人见此，干脆不再抵抗，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你们一个都别想——”
“嗤——”
姜娴一刺挥出，瞬间爆头，连话都不让对方说完。
做完这一切后，她扫了眼满地的狼藉，将黑色利刺撇至身侧，面色平静地转身说道：“走，去找其他人。”
余策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地上的尸体，闻言思索半秒，摇了摇头：“我们往回走。”
姜娴的脚步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这里的通道，是不是有很多岔路？”
“是。”
“那情况也就很明显了。”余策解释道，“敌人显然不止地上这几个，如果背后操纵一切的人真不想放过我们，那就一定会派其他人来围追堵截。”
他抬起右手，指向来时的路，“如果我们利用逆向思维，朝着反方向走，那么在遇到敌人之前，背后那人多半会按照原计划，在原本的路线上追堵我们。”
“这样，我们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不会一次性遭遇太多的敌人。”
“等先清理掉一部分敌人，我们再想办法去找其他人。”
姜娴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往回走。”
说罢，她便直接迈开脚步，越过对方，带头往来路行去。
余策快步跟上：“我的名字你也已经知道了，那你叫什么。”
“姜娴。”
“哪两个字？”
“生姜，娴静。”
余策嘴角微扬，克制住心里的笑意，真诚道：“好名字。”
姜娴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开口回了一句：“谢谢。”
两人在通道里走了一阵，再次看到了余策进入波纹后击晕的那两名苍白男人。
“他们还没死。”余策说道。
姜娴心领神会，上前一刺一个，将两个昏迷的人爆头击杀。
余策看着她手里的黑色利刺，沉默数秒，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武器？”
“B-032，飞刺的尾针，就是稍微改造了一下，加了个握柄。”姜娴解释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它叫【黑刺】。”
“哦。”余策假装理解。
对方说的编号他知道，是B级怪物档案里，第32个归档怪物的意思，至于“飞刺”本身是怎么样的怪物，就完全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姜娴突然主动转头问道：“你是编外成员？”
“啊，是。”
“刚刚是你用家传武技帮了我？”
“对的。”余策微笑点头。
既然对方已经帮忙做出了解释，那他自然就无需再编造其他理由。
“嗯，那接下来的战斗，可能都需要你的辅助了。”姜娴认真说道。
第033章 尸体
荧光通道幽暗死寂，听不到任何声响。
赶路的两人放低步伐，用快走的形式在通道内逐步推进。
不出片刻，他们就遭遇了四名从远处匆匆赶来的苍白男人。
从路线上来看，对方原本应该是要去通道另一头堵截二人的。
此时想来，对方也确实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阻拦了两人半分钟，然后逐一变成了姜娴的刺下亡魂。
“也没听过最近国内有大批人口失踪的恶性事件，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余策低声说道。
苍白男人显然是由背后之人通过特殊手段操控着，否则也不会有如此高效的令行禁止风格。
因此，背后之人大概率能从苍白男人的视角，获取第一手信息。
两人此时所处的位置多半已经暴露，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群炮灰追上来。
开口说话与快速奔跑所发出的声音，俨然已经无关痛痒。
姜娴并未对他提出的问题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甩手将【黑刺】在死去的苍白男人身上擦了擦，理所当然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余策收敛思绪，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来做决定吗？”
“非战斗情况下，你出主意，我来执行。”姜娴面色平静地回道，“战斗情况下，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你们特战科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余策好奇道。
姜娴微抿嘴唇，停顿一秒，随后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训练，没上过高中，只知道一些基础知识，所以在思维或者逻辑上应该跟你有很大的差距，不方便跟你一起讨论问题。”
“哦，就是术业有专攻。”
余策点点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已经暴露了，所以不用再压低脚步声，直接大步跑就行。”
他摸着下巴，皱眉思忖，“不过因为有了这次逆向行动的套路打底，估计对方也会纠结，我们接下来究竟会走哪个方向……”
“所以，只要他没有改变策略，我们的路就应该不会太难走。”
“要是他改变了策略呢？”姜娴问。
“那就得看他会怎么预判了。”余策摊手道，“我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寻找对策，但我没法预判他的预判。”
他环顾四周，轻舒了一口气，“这里诡异的地方太多，根本没法猜哪里可能会有陷阱，哪里会有隐藏的通道，所有的不稳定因素都会影响我的判断。”
姜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就继续往前走？”
余策扯起嘴角笑了笑：“走吧，遇到岔路……就左拐，或者随便选个什么方向，到时候再绕回来就行。”
交流完毕，两人再次上路。
这片空间的通道不仅四通八达，而且还没有任何指示方位的标识，若不是所有通道都是直来直去，没有弯路，指不定他们走上一段路就彻底迷失方向了。
再次消灭两名敌人，向左拐过一个弯后，他们就反向踏上了姜娴先前逃跑的那条路线。
此时，距离两人碰面，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刚好是从“门”到这个空间所花费的时间。
等到他们第二次左拐时，余策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对这些通道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你走过的那些通道，有没有看到墙壁上出现过门窗之类的东西。”他转头问道。
“没有。”姜娴摇摇头。
“那这里的空间就不是用来住人或者搞研究的，通道也只是通道，背后那人搞这么多岔路，估计是为了……”
“运货吗？”姜娴随口说道。
“对。”余策双眉轻挑，点点头道，“应该是方便四处运输一些货物。”顿了顿，他略显诧异地转头看着她，“反应这么快？”
姜娴闻言没有回话，只是忍不住甩了甩手中的【黑刺】，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
余策嘴角微扬，停顿一秒，又立马闭了闭眼，收敛思绪，将注意力转回到正题上。
‘既然是用于运输，那运的究竟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跟外面那些通道出入口有关？’
他将目光转到通道的地面，借着荧光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应该不是把东西往外界运，否则外面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同理，应该也不是把外界的东西往里搬，不然一样会被发现……’
‘可除了这两种可能，还能是运什么？’
‘内部运输，然后内部消化？’
正在他认真思索之际，前面的姜娴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余策。”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但尾音似乎有些发颤。
余策回过神，抬头扫了眼，呼吸倏然一窒，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那是……”
他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一颗心如坠入深渊一般不停传来下沉感，双手双脚乃至脊柱，都滚烫至麻木。
他有些艰难地移动到姜娴身侧，睁大双眼看向前方的十字岔路口。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
他穿着一身特制制服，仰面呈“大”字型躺着，双眼圆瞪，四肢红肿，关节处好似被人生生折断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状态。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手枪，腰间别着一把未拔出的短刀，身边不远处还遗落着一个对讲机。
“是何叔……”
姜娴叹息一声，静静伫立两秒后，提起【黑刺】，径直走到了十字岔路口，四处张望，保持警戒。
余策站在原地没有动。
或许比起姜娴这个特战科队员，他这个调查科的编外成员，会对何安山这位老前辈要更为熟悉，看到尸体的时候，反应也应该要更激烈一些。
但实际上，他本人对这位行将不惑的前辈，并没有多少感情。
对方的死亡，并不会让他崩溃，甚至都无法让他大哭一场。
此时他心里，最多的还是阵阵悲凉，以及几分不可置信。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熟悉的人死在眼前。
以前他不懂这种感觉，如今他多少体会到了一些。
但是……
“没有搏斗的痕迹。”余策忽然出声道。
第034章 想不出标题的一章
“什么？”不远处的姜娴疑惑道。
“何叔身上没有致命伤口，附近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余策重复一遍，弯下腰，捡起被何安山攥着的手枪，看了眼里边的弹夹，“弹夹是空的，但附近没有弹壳，说明他没在这儿开过枪。”
他又翻了翻尸体的腰间，从中取出一个完好的弹夹，“身上还有子弹，那他一直拿着把空枪行动，就显得非常不合理了……”
“你的意思是……”姜娴看着他。
“或许，何叔早就已经死了，是背后那人故意把尸体放到了这里。”
余策目光微凝，视线扫过十字岔路的其他三条通道，“对方这是想指引……或者说是逼迫我们。”
他丢掉空弹夹，将新弹夹装填入手枪，“因为我们还有好几个人依然不知所踪。”
“只有一个人，是我们特战科的，其他都守在外面，没进来。”姜娴解释了一句。
“哦，王硕还在外面吗？”余策喃喃低语，随即又摇摇头，将多余的心思丢在一边，接着说道，“那现在我们就只有一个选择……”
他长呼一口气，紧紧握住手里的枪，“杀掉背后的那个人，救出你的队友。”
姜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点点头道：“接下来走哪条路？”
“右转。”余策即刻答道，“何叔应该是被人从右边这条路拖过来的。”
姜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也没有提出疑问。
余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稍稍缓和了一下压抑的气氛：“其实这点很好猜，因为何叔手里还握着枪，随意摆弄很容易就会把枪搞丢，所以不可能是用背或抬的形式，只可能是拖动的形式。”
“拖动的话，就只有两个比较方便拖拽的部位，手或者脚。也就是说，何叔的某只手或者脚的朝向，就极有可能是拖动时的行进方向。
“何叔的脚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但尸体显然是不可能从我们这个方向拖过来的……因为对方没法提前预判我们的行进路线。”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顺利推出何叔是被拽着脚移动到了这里，而他头指着的方向，就是来路。”
顿了顿，他又捡起了地上的对讲机，“对讲机之前应该是别在腰上的，现在掉在了肩膀右侧，显然是在移动过程中被蹭掉的，这可以侧面佐证我的观点。”
他走到女孩身旁，指着对讲机上少量不明显的刮痕，“最后，这上面的刮痕同样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说罢，他按住对讲机的按键说了两句话，发现没有任何回应后，便将其收起，别在自己腰间。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姜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像这种事，你决策，我执行，是最有效率的，不用考虑我懂还是不懂。”
余策静静看着她，眯眼笑了笑：“我尽量。”停顿半秒，他偏过头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提出疑问。”
‘充满求知欲的表情很可爱。’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姜娴收回目光，站在原地思索了两秒，随后走到右侧的通道边，举起【黑刺】用力一挥，在墙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余策转头回到何安山的尸体旁，蹲下身，帮对方把扭曲的手脚都恢复正常，接着又拖着对方微微温热的身体，靠在一侧的墙壁上。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他在对方耳边低声念叨一句，抬手合上那双满是不甘和绝望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长舒一口气：
“走吧。”
……
右边的这条通道很宽，至少有其他通道的两倍宽度，若是放在现实，完全可供两辆轿车并排行驶。
余策和姜娴走了将近一分钟，没有看到任何岔路，也没有遇到前来堵截的苍白男人。
综合以上几点就可以看出，眼前这条路……很特别。
它似乎是通往这片空间中，最为关键的地点之一。
这让余策愈发警惕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缓了行进的脚步。
又过去了一分钟。
前方开始有了十分细微的变化。
——那无处不在的荧光，变亮了一些。
而随着两人不断前行，那荧光也变得越来越亮。
直到最后，两人都有了一种处于清晨阳光下的感觉。
到了这种程度后，亮度便不再增加，继续前进片刻，道路前方不远处就慢慢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间。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片开阔空间的内部模样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里，似乎存在着某些大型建筑，或者大型仪器；而空气中的灰质，也已经达到了几乎可以遮蔽视线的程度。
“快到了。”
余策低声念叨，双手握住手枪抬至与肩持平处。
姜娴也握紧手中的【黑刺】，横档在身前。
两人脚步轻缓，分别紧贴墙壁两侧，用比之先前更为谨慎的态度，逐步向前推进。
某一刻，通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余策脚步一顿，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面色逐渐阴沉了下去。
“怎么了？”姜娴当即就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那两个人我认识。”余策重重吐了口气，端枪的手开始有些轻微颤抖，“那是我们学校失踪的两个学生，这起案子的起因也是他们。”
姜娴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人，眉头微蹙：“他们的皮肤很苍白，看上去很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敌人。”
余策微微颔首：“他们应该是被控制住了。”
“怎么解决？”姜娴问。
“先看情况，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能打晕就打晕，不能打晕就打残，尽量别杀人。”
“好。”
两人商议完毕后，姜娴稍稍加快脚步，走到了前头，余策则端着枪，在后方仔细观察情形。
就在这时，脸色苍白的徐子绎（李楚琳男友），抬手打了个招呼：“等你们很久了。”
他将目光移到余策身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能找到这里……”
第035章 混战
躲在姜娴身后的余策听到这话，立即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道：“你就是想试探一下，看我能不能找对路？”
他没有用“布局”这个词，因为这根本算不上是布局。
徐子绎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缓缓说道：“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余策歪头看着他，静静思索片刻，突然问道：“你是用什么手段操控这副身体的？”
徐子绎的单边嘴角继续上扬，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罢，他就带着身边的人，往后退到开阔空间的中央位置，向身侧看了一眼。
数秒后，一名年约三十、穿着特制制服的强壮男人从视线盲区，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双目深沉有神，跟普通人并无多大区别。
“陆显武……”姜娴低声念叨了一句。
“你的队友吗？”余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
比起姜娴纤细有致的身段，终究还是对面那个陆显武，看着更像是一名特战科队员。
“他的肤色很苍白。”姜娴皱眉道。
“关键是，他好像也没有失去理智。”余策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是，此时再想后退，显然为时已晚，两人只能一前一后继续保持着警惕，慢慢走向开阔空间。
走得近了，可以看出正对通道方向的那面高大墙壁上，有一道纵贯而下的漆黑裂缝，其长度约有五米，宽亦有一米左右，深度未知。
在裂缝边缘，还有着密密麻麻如蜘蛛网一般的小裂隙，裂隙长短不一，有些长的甚至能延伸至左右两侧的墙角。
在那道巨型裂缝的周围，还有几台未知作用的巨大机器，其表面都落满了灰，显然已有较长时间没有认真打理过。
当余策真正踏入开阔空间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他发现身后的通道不知何时已被一大群苍白男人堵住，再没有了离开的可能。
开阔空间的左侧倒是还有一个通道出入口，但要想去那儿，显然需要先解决眼前这三个“人”。
姜娴回头看他：“有什么想法吗？”
余策面色肃然：“暂时没有。”
姜娴闻言，提起了手中的【黑刺】道：“那我上，记得辅助。”
说罢，她便迈开脚步，径直朝三“人”冲了过去。
余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也只好硬着头皮调集起了自己的精神力量。
姜娴刚冲到一半，对面的陆显武便越众而出，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只见陆显武双拳一摆，停顿半秒后，从背后取下一块堪堪与其身体相当的黑色盾牌。
这盾牌边角光滑但不平整，外型甚为古怪，像极了某些动物的甲壳。
刚刚获知相关信息的余策，即刻猜到，这应该也是从某个怪物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
姜娴看见盾牌，似乎也早有所料，趁着对方还没摆开架势时，即刻便停步折身，利用速度优势，迅速来到对方侧面，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快速递出【黑刺】。
余策见状，迅速发动【感觉干涉】，干扰陆显武的判断。
眼下的对局中，他唯一能跟上双方速度的，也就只有双眼和思维运转。
“嗞——”
陆显武虽然立足未稳，但还是及时将盾牌调整到了身侧。
【黑刺】撞在光滑的盾牌上，如同抹了油一般，划了开去，只在上边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
至于余策的【感觉干涉】，在被对方抵抗掉一部分后，剩下那部分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
毕竟对方拿的是盾牌，不是其他不利于格挡的武器。
看到这样的情况后，余策瞬间意识到，陆显武的存在其实并未非是要对付二人，而只是要拖住姜娴。
至于目的……
他将目光转到徐子绎身上。
徐子绎微微一笑，看也没看战局，直接带着身边的人，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而余策身后，那些苍白男人也在慢慢靠近……
徐子绎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余策一个人。
“啪——”
余策面色沉静，一手握枪，一手打了个响指，目标……直指与姜娴交战中的陆显武。
他很清楚自己那拉胯的实力，与其寄希望于自己“孱弱”的身体和初学者的枪法，倒不如继续去辅助姜娴。
只是，他的这发指向性【精神冲击】，并未定住陆显武。
对方依旧在一丝不苟地格挡着姜娴的攻击。
【精神冲击】失效，只能证明一点。
对方根本没听到响指声！
看着徐子绎脸上逐渐扬起的嘲讽微笑，余策目光微凝，即刻移动脚步，朝姜娴所在的方向靠拢。
徐子绎见状，立马也带着身边的人跑动起来，意欲半路拦截。
“砰——”
余策十分果断地开了一枪，手枪轻微的后坐力，被他注射了一次灰质药剂的强壮身体直接消弭于无形。
子弹划过空间，擦着徐子绎的肩膀，射进了后方的墙壁。
“砰——砰——”
余策再次连开两枪，其中一枪成功打中了徐子绎的肩膀，血液瞬间溅射而出。
然而，徐子绎依旧面带微笑，对于已经受伤的肩膀，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移动速度稍稍减缓了少许。
双方的距离依然在拉近，很快就到了五米范围内。
“砰——砰——砰——”
此时，余策已顾不得对方的死活，直接对着对方的身体连开三枪。
随后他看了没看开枪后的结果，转头对左侧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女孩喊道：“姜娴，让他正对我！”
姜娴闻言，迅速调整自己的攻击角度，背对着陆显武进行连续攻击。
陆显武被迫转身，将身体面朝余策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余策便对准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砰——”
子弹擦着陆显武的头皮飞过，未有建树。
然而，余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这一刹那，陆显武已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他抓住机会，双眸一凝，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精神冲击】。
陆显武瞬间被定在原地。
姜娴对此毫不意外，接连挥动手中的【黑刺】，分别刺中对方的双手双脚，使对方在短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余策在心里松了口气，回头准备查看其余两人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发现胸口被子弹炸开了一个血洞的徐子绎，已经凑到了距离他不足一米的位置，其脸上依旧带着渗人的诡异微笑。
下一瞬，徐子绎的脑袋轰然炸开！
一只暗黄色的多足肉虫，从其早已空无一物的脑中飞跃而出，径直扑向了余策的脸。
第036章 黑甲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线之际。
余策依旧保持着冷静，心思如电闪，倏忽间便已发动了【精神冲击】。
暗黄色的多足肉虫蓦然呆滞，在空中划过一道丑陋的抛物线。
“姜娴！”
余策压低身体，朝姜娴所在的方向扑去。
姜娴的反应比他更快。
在余策刚刚挪动脚步的一刹那，她手中的【黑刺】便已轻快递出。
“嗤——”
多足肉虫的身体被捅了对穿，如烤肉一般挂在【黑刺】上。
“谢谢。”余策喘着粗气，抹去额头的汗水，道了声谢。
姜娴摇摇头，转身面对先前一直跟随在徐子绎身边的男生，再次将【黑刺】举起。
与此同时，在那只多足肉虫死后，原本在通道内缓慢移动的苍白男人瞬间暴走，十多个拥有注射三次灰质药剂体质的敌人，疯狂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涌来。
形式丝毫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愈发严峻。
余策握紧手枪，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冷静道：“撤到右边的通道里，我们边退边打。”
姜娴侧身一刺，逼退男生：“好。”
微顿半秒，她又补充道，“你先过去，我挡一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余策在心里默念一句，收起手枪就飞快跑进了右手边的通道。
这个通道的宽度与其他通道相当，估计是类似于通向开阔空间副路的存在，虽然狭小，但却意外符合了可以容人边退边打的要求。
余策往里跑了几步，立马回头张望。
姜娴与男生交换了几手，见一大群苍白男人已经逼近，便迅速收起【黑刺】，转身朝余策跑来。
那名明显拥有独立智慧的男生见状，也加快脚步跟了过来。
“不用回头，全力跑就行。”余策一边喊着，一边举起手枪射击。
“砰——”
特制子弹自枪膛射出，越过奔跑的姜娴，直接击中了那名男生的胸口。
“叮——”
一声如金属交击般的声响传出。
那名男生只是身形微滞，便又继续迈步追击，完全没有受到弹头强大动能的影响。
“这是……”
余策面色微变，迅速扣下扳机，打出了第二枪。
“叮——”
子弹击中男生的侧腰，又被瞬间弹开，不得寸进。
“注意身后！”
余策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连忙出声提醒了一句。
也就是这时——
男生身上，异变陡生！
只听他低沉地嘶吼一声，身体猛得膨胀两圈，衣服被“嘶啦”一声拉扯成了布条，其表面的皮肤也被瞬间破开，露出内部黝黑发亮的甲壳。
他一边奔跑，一边伸手除去身上多余的表皮和布条，在来到姜娴身后时，正好展露出了其真正的面目。
这是一只有着类人外型，全身覆盖着一层黝黑甲壳的虫类怪物。
它的脑袋上长着锯齿形的怪异口器，双眼如同滚动的圆润弹珠，漆黑如墨，泛着幽幽冷光；它的双臂似扁平的长刀，前窄后宽，锐利无比，双腿外形和许多虫子的足十分相似，其与地面相触的那一面，长满了锋利的倒刺。
看到它真面目的一刹那，余策便即刻发动了【感觉干涉】。
虽然【精神冲击】的控制效果更强，但其发动的要求也颇为苛刻，在如今场面混乱的情况下，他不敢保证自己能瞬间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
姜娴听到余策的提醒后，下意识转过身，将【黑刺】抵在胸前。
下一瞬，她就看到一只体型巨大、充满压迫感的怪物已然逼至眼前，对方一只锋利如刀的手臂从侧面径直朝她刺了过来。
她连忙压低身子，后仰躲避。
这时，余策发动的【感觉干涉】也终于生效。
在两个人的共同发力下，怪物的锋利的手臂最终只是擦着女孩肩头掠过，无功而返。
然而，姜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悚然发现对方并没有减速的意思，那庞大的身躯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冲来，而她自己，却因转身做出抵挡动作而放慢了脚步。
这种大方向上的动作，【感觉干涉】是无力干涉的。
最终，姜娴只来得及将【黑刺】横在身前，就被黑甲怪物狠狠撞飞了出去。
余策面色骤变，连忙又丢了个【感觉干涉】过去阻止怪物继续冲击，然后迅速跑到已被撞进通道内的姜娴面前，扶起对方：
“怎么样？”
“呃，呼……没事，可能有几根骨头裂了，问题不大。”
姜娴倒吸着凉气，秀眉几乎郁结到了一起，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在余策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它的速度太快了，估计有接近B级怪物的强度，你退后，我先挡住它，然后你再想办法辅助我撤退。”
说罢，她便踉跄着脚步，想要推开对方。
“没用的，你挡不住，我也跑不了。”余策没有放手，而是再次举起手中的枪，瞄准钻进通道的黑甲怪物，“我们现在只能选择拼命杀了他。”
“砰——”
“叮——”
子弹打在黑甲怪物胸侧，甚至能看到两者摩擦产生的火星，最终却只是在对方甲壳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完全无法伤其根本。
“你们调查科的武器伤不了它。”
姜娴重重喘了口气，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提刺，迈步向前，“我试着在它身上开几道口子，然后你想办法朝它的伤口开枪。”
不料，余策的反应和动作却比她跟快，更坚决。
“我控制，你找机会杀它。”
说罢，他已经举着手枪，一边“砰砰砰”地将剩余的子弹倾泻而出，一边快速朝黑甲怪物奔去。
姜娴只是略微愣神了半秒，就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挪步跟上。
奔跑期间，余策多次尝试朝黑甲怪物发动【精神冲击】，却都如同石沉大海大海一般，毫无反馈。
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一心只把注意力放在姜娴身上，故意避开了他。
不过，他也并不慌乱，在靠近黑甲怪物时，他将手枪中最后一发子弹瞄准对方头部射出，然后就直接丢掉手枪，赤手空拳迎向奔袭而来的庞然大物。
他需要找到一个时机。
当双方靠近至距离彼此不到两米时，黑甲怪物终于按捺不住，对着余策挥出了自己的锋利手臂。
这似乎是它的本能动作。
就是现在！
余策抓住机会，立即开始构建与对方的精神连接。
在这一刹，时间似是被无限放慢，所有画面都呈现为近乎静止的状态。
余策清晰地看到，怪物的锋利手臂距离自己的腹部，仅仅只隔了一层衣物。
然后，
他的眼前忽然一暗，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到了一片虚无当中。
精神连接……构建成功。
第037章 最后
视角转入精神具象化状态。
余策看到一簇深红色的精神光团，出现在了眼前不远处。
诡异，妖艳，隐约有蠕虫般的线条在其内部流动。
多看上几眼，就感觉像是有某种不可名状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余策没有急着解除状态，而是迅速调动自己的精神力量，拟化出精神触手伸向眼前的光团。
他不知道现实的发展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姜娴能否破开黑甲怪物的防御，伤害到怪物本体。
他只能争取将控制时间尽量延长，或者……直接在精神具象化状态，摧毁、吞噬掉怪物的精神光团。
一片虚无中，浅蓝色精神触手似活物一般蜿蜒前行，很快就抵达了深红色精神光团前。
就在这时，深红色精神光团的内部，突然有数根深红触手席卷而出，转瞬间便紧紧缠住了猝不及防的浅蓝色触手。
下一秒，余策就感觉有一股古怪的撕扯挤压之力，从触手传递到了他的意念当中。
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完全无法伤害到他的浅蓝色精神触手。
但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浅蓝色触手一时间也难以挣脱束缚。
余策心念一动，从自己的精神力量中再度分出两条触手，即刻反攻而上。
从深红色精神光团中伸出的几条触手看似妖异，实际却十分得羸弱不堪，在无法占据数量上的巨大优势后，眨眼间便已被三条浅蓝触须打散，消弭于无形。
‘是对手太弱了，还是我太强了？’
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随即就打算乘胜追击，将三个精神触手直接扎进对面的精神光团中。
不料，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一阵虚弱感便如潮水般袭来，迅速冲垮他的意志，将他拉扯回了现实。
黑暗的虚无逐渐退散，泛着荧荧白光的通道重新呈现在了眼前。
此时的余策，似乎正以一个瘫坐的姿势，侧身倚靠在光滑如镜的墙壁上。
眼前，黑甲怪物已然倒地，其脖颈处有一处流淌着绿色血液、确实大块甲壳的区域，姜娴的【黑刺】还稳稳得插在上面。
姜娴则跪伏在黑甲怪物左侧，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胸口，面朝开阔空间的方向，剧烈喘息着。
“它……”
余策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就突然感觉腹部有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倒吸一口凉气。
“啊……嘶……”
‘好痛……’
‘怎么回事？’
他立马低头，朝腹部望去。
只见，他的腹部右侧，不知何时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大量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浸染了衣物，染红周遭大片皮肤；更加剧烈的疼痛随着胸腔得起伏，如同是在疯狂撕扯伤口一般，触动着他的神经承受极限。
‘卧槽……卧槽……这什么情况……’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转动眼球，继而发现黑甲怪物其中一只手臂上，沾满了鲜血。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被怪物的手臂给捅了。
‘我明明已经定住他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嘶……哈啊……痛……”
‘这次真特么要挂了……我明明是天选之人，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他茫然地在心里念叨着一连串胡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理智逐渐丧失，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抽动。
“余策，你怎么样？”
姜娴喘完一口气，侧坐到地上，回头看他。
余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痛苦不堪的笑容，眼泪却还在不停往下流：“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过去给你个痛快？”姜娴翻身靠在墙边，依靠墙壁的支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不用，这点痛我还忍得住，我想再多活几分钟……最后，几分钟……”余策眼睑低垂，喃喃自语。
姜娴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腹部的伤口，转而说道：“这只怪物死了之后，里面那些人也都倒在了地上，所以我们应该不会再遭遇什么危险了……”
不料——
她的话音未落，开阔空间那边就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爆裂开的声音。
“噗——嗤——”
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三秒后，一只暗黄色的多足肉虫从视野盲区猛然窜出，飞身攀附在墙壁上，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两人冲来！
两人第一时间发现了状况，却都没有做出反应。
一时间，整个通道内的空气似乎都已凝固。
姜娴看了看还插在黑甲怪物身上的【黑刺】，又看了看一旁目光涣散的余策，内心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悲凉。
以她目前的状况，想要全力刺出一刺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期间还要调整身位，捕捉敌人疾行的身影。
她已经看到任何生还的希望。
然而，她还是艰难地迈出脚步，想去取回自己的武器。
就算是必死，她也不会放弃杀死敌人的念头。
“呵……”
此时的余策，眼前一片模糊，意志也在逐渐衰弱，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姜娴的动作。
“我帮你……”
他低声念叨一句，也没管对方听没听到，直接集中自己最后的意志，转头注视着朝他飞奔而来的多足肉虫，瞬间发动【精神冲击】。
然后……就毫无意外地昏了过去。
五米之外，多足肉虫全身僵直，奔跑的流畅动作瞬间变成了在空中滑翔。
姜娴见状，脚下一蹬，腾空而起，飞扑至三米之外，抓住黑甲怪物身上的【黑刺】，随后用力向下一撑，于空中完成转体，在落地之前将手里的【黑刺】快速递出。
“嗤——”
【黑刺】成功将多足肉虫捅了个对穿。
姜娴摔在地上，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的开阔空间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娴抬头看了一眼，分辨出其中似乎有两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只是轻轻“啊”了一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第038章 脑死亡
傍晚。
异常研究院，13号实验室。
宋君义走进实验室时，两名研究员正在收拾器械，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
手术实验台上干净整洁、空无一物，似是刚被清理过。
“尸体解剖完了吗，结果怎么样？”宋君义问道。
他口中的尸体，指的自然是那名已经死去的苍白男人。
研究院拥有最先进的储藏设备，即使死亡时间已有两天，也能维持住尸体的新鲜程度，保证最好的解剖检验效果。
中年秃顶研究员解下手套，去一旁的水池洗了洗手：
“跟你预料的一样，大脑各个部位确实有着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是我们暂时无法得知，这些损伤究竟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样的具体影响。只能确定，受到这种程度损伤的人，大概率不会保留任何人类的习性、记忆、智慧等，看起来就跟野兽差不多。”
宋君义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中年秃顶研究员看了他一眼，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怪物。”
“怪物？”宋君义轻声重复一句，微微皱眉道，“我查过档案，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记录，所以是一种新怪物吗？”
“不管你觉得是什么，我都得提醒你一句……”中年秃顶研究员脱下工作外套，走到他身边说道，“破坏大脑是一回事，操控大脑又是另一回事，当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远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你说的，我都知道……”宋君义平静回应，随即话锋一转，看着对方的一身休闲打扮，问道，“一会儿市局那边会送来一只活的怪物，不打算去看看？”
中年秃顶研究员摊手笑了笑：“既然是怪物，那肯定是要送到前面几间实验室，更别说这还是只活的……能有我什么事？”
宋君义点点头，没再多问，打了个招呼就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
……
睁开眼的时候，余策发现自己正躺在异局后勤医疗部的病床上。
腹部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纱布包裹住，看不到流血的痕迹，但轻微的痛感还是通过脊椎神经，传递到了他的大脑当中。
单看表面，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没死啊……’
余策长出一口气，整个脑海都被劫后余生的欣喜所填满，过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暗自嘀咕了起来。
‘说好了要离职，结果搞出这么多事来……等伤好了之后就马上去办离职手续……学武功和技能，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也不知道我昏迷之后发生什么……姜娴最后应该是把那只肉虫解决了吧……’
他躺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一阵，随后又由于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王硕处理完手头的事，来到了这间独立病房。
余策没有睡深，听到动静后就醒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王硕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头晕，需要补血。”余策笑了笑，双手撑着床面，仰身靠坐了起来，“话说我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就算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刚好赶到了现场，那也应该来不及把我送到医疗部吧？”
“不知道灰质还有治愈伤口、快速恢复的作用吗？”王硕道，“虽然当时在场的人里，没有注射过四次灰质药剂的精英，但在那种浓度的灰质环境下，特战科队员还是可以勉强调集一些灰质，帮你止住血的。”
“哦……”余策拖着长音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问，“那我们后来是怎么从那片空间出来的？”
他当时已经从姜娴口中得知出口消失的事，因此对几人的逃脱颇为好奇。
王硕斟酌着语句，缓缓说道：“我们发现了一扇门，穿过那扇门之后，就直接回到了这个世界，出现在小树林的一个角落。”
“又是门？”
“那是真正的门，跟盖在地上的那块木板不一样。”
余策点点头：“然后呢？”
王硕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直接解释道：“我们是凭空回到小树林的，等我们出来之后，那扇门就消失了，那附近也变回了正常的空间，没法再从那里进去。”
“也就是说，一个地方是可进不可出，一个地方是可出不可进。”
“可以这么说。”
“那……”余策迟疑了两秒，还是问了出来，“何叔的遗体你们有没有找到……”
王硕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已经运回局里，通知了家属。”
余策闭上双眼，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又睁开眼，问道：“死因是什么？”
“脑死亡。”
“脑死亡？”余策讶异张嘴，双眉微凝。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在仔细回想当时所观察到的一些细节之后，他又感觉这其中似乎还透着几分无法言喻的异常。
“具体情况我们也还在调查，不过基本可以确定，这应该是某种特殊怪物的能力。”王硕解释道。
“特殊怪物……”余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随后垂下双眼，不再说话。
病房中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片刻之后，王硕轻拍大腿，站起身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就在床头柜抽屉里。”
余策翻过身，正对着他问道：“特战科那个姜娴怎么样了？”
“姜娴？”王硕露出疑惑的表情，停顿两秒后才恍然道，“你说的，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
“她伤得比你轻，自己又是注射三次灰质药剂的人，自我治疗一下，不用半天就能恢复过来。”
言至此处，他又看了余策的腹部一眼，补充道，“你要想恢复得快一点，也可以尝试控制自己体内的灰质治疗伤口……不过你才注射了药剂没多久，应该还没学会怎么去控制灰质。”
余策笑了笑：“我试试。”
王硕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病房。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说道：“对了，咱局长有事找你，说是有空的话会过来，这两天在病房里别太随意了。”
他的这句话，其实意有所指。
“收到。”
余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举手示意了一下，接着便重新平躺到床上，闭上眼，开始运转体内的灰质，修复伤口。
王硕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打开房门快步离去。
第039章 放松
在病房吃过护士送来的晚餐后，余策刷手机刷了不到十分钟就睡了过去，直到晚上十点才再次醒来。
月光穿过白色窗纱，依稀照亮了整间病房。
周遭的环境幽暗且静谧，只能依稀听到窗外有车辆驶过的声响。
医疗部门位于异局大楼的第四层，整个部门大概有二十多张独立床位，已足够应付大部分状况。在多数情况下，这里都会显得比较空闲，大白天都几乎看不到在走廊奔走的身影，更别说是深夜了。
余策从床头靠坐起来，尝试着侧身下床，发现腹部的疼痛已经可以忍受之后，便果断下床跑进了卫生间。
以他的性子，要是真疼得起不了床，估计会一直憋到受不了，才会叫护士来帮忙。
在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余策回到病房，左右张望一眼，并没有马上躺回病床，而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看了看。
出于安全性、保密性等多方面因素的考虑，异局大楼建在了整个城市的外围地带，周边并没有热闹的商圈，人流也相对较少。
不过，大楼距离市中心倒也不算太远，毕竟这其中还要考虑到“市内爆发危机，需要异局及时赶到支援”的因素，不可能直接将大楼建在郊区。
窗外，是大雨过后的晴朗天空，月光明亮皎洁，给世界披上了一层白色荧光。
马路上还有许多往来的车辆，三两行人在路边穿行，平添几分生气。
隔着马路，对面就是一片住宅区，半数以上的窗户都亮着灯，依稀还能看到少许晃动的身影。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谢谢那些守护这一切的人……’
余策无法克制地长叹了口气，后退两步，在床沿坐下。
在床边静静思索半晌后，他摸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选中陈言琳的账号，发了条信息过去。
余策：“有时间吗？”
过了半分钟，对面回过来一条消息。
陈言琳：“来吧，我准备好了。”
余策忍不住笑了笑，回复道：“今天就是单纯过来跟你聊聊天，不介意吧。”
陈言琳：“[疑惑]”
陈言琳：“谈心？”
余策：“差不多。”
陈言琳：“聊情感话题？”
余策：“聊工作。”
陈言琳：“哦。”
陈言琳：“那没问题。”
余策即刻收起手机，躺回到床上。
如今的他，即便没有眼罩和耳机，也能在躺下后快速屏蔽感官，于几秒内进入超感知觉的状态。
这其中或许有熟练度的关系，但主要原因还是他的精神力量太多强大，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维。
十秒过后，黑暗空间中出现一道熟悉的光束。
一张带着帘布的床铺慢慢浮现。
上铺内，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正裹着被子，一脸悠闲地缩在床尾。
“心情不错？”余策问。
“还好，就是刚刚收到了份生日礼物，挺喜欢的。”陈言琳随口应了一句，继而转头看着他，疑惑问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没事，就是做任务的时候受了点伤。”
余策平静回应。
算起来，他在这个世界其实连一个真正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或许只有眼前这名女孩，是跟他聊过最多的人，也是唯一能让他放下一些顾虑的人。
毕竟两人都在守着同一个秘密。
因此，在听到对方说到“生日”两个字时，他就决定不再提及今天发生的一些事。
反正……聊些开心的话题也是可以缓解心中郁结的。
“怎么受伤了？”陈言琳好奇问道。
余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并指做了个虚刺的动作：“被人捅了一刀，差一点对穿。”
“啊？”陈言琳闻言有些发愣，“什么时候的事，这么严重应该是要动手术的吧？”
“不严重，估计过两天就能过去找你。”余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怎么说我也是异局的人，没点本事怎么保护你们。”
“说得也是。”陈言琳脑袋轻点，将身后的马尾甩到了肩上，略微停顿一秒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能着急。”
在她的印象中，好像也确实听说过异局的人，拥有些自我治疗的手段。
“我知道。”余策应了一声，弯腰席地而坐，转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生日？”
“十月二十八日，就是后天。”
“那礼物就是提前邮寄过来的？是高中同学？”
陈言琳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这么厉害？”
‘因为我也这样收过礼物啊……不过是在地球上。’
余策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嘴上说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你准备一份礼物。”
“啊，不用了。”陈言琳连忙摆手，摇了摇脑袋，“我没什么想要的，想要的东西都已经有了。”
“买点零食怎么样？”
“零食……”陈言琳闻言瞬间呆滞，停顿半晌，才勉强摇头道，“不要。”
“那就给你送点吃的，表达一下心意，也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余策点点头。
“真的不用……”
陈言琳弱声抗议，只是这声音……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从纠结中回过神来，抬头问道：“那要不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送你点东西。”
余策笑了笑，摇头道：“我的生日还远着呢，到时候再说吧。”
“不行，到时候可能就忘了，现在就要说。”
“那就过两天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嗯……当天保证告诉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言琳仰头轻快地喊了一声，顿了顿，又拿起手机，一边敲击屏幕，一边嘀咕着，“这个得记下来，放在备忘录里设个提醒，免得被你忽悠过去……”
看着她埋头认真打字时的小表情，余策的嘴角微微扬起，心里的阴霾终于开始逐渐消散。
……
翌日清晨，余策还在床头艰难地吃着早餐，异局局长于长林便敲开房门走了进来。
第040章 去留
“局长。”余策放下手里装着白粥的瓷碗，转头坐了起来。
“好好躺着，别把刚缝好的伤口崩开。”于长林微微颔首，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下床了。”余策应道。
于长林沉稳地笑了笑：“这两天你可以尝试着操控一下体内的灰质，加快恢复速度。”
“嗯，我正在试。”
“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你们林科长，我已经帮你打了招呼。”
“谢谢局长。”余策扯着嘴角，露出微带感激的笑，心中却有些疑虑。
对方这态度实在是太亲善了一些，说其中没点隐情，还真不敢信。
于长林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在那片特殊空间发生的事，我已经仔细了解过了，你做得很不错。”
停顿半秒后，他又转头盯着余策的脸，“不过我听说，你是用了家传武技，才帮特战科的人度过了危机……”
他敛起笑脸，面色微肃，“这个武技……是你爸妈教你的，还是你自己学的？”
“他们教的。”余策不假思索地答道。
‘感谢冯特、弗洛伊德、华生、斯金纳、马洛斯……’他在心里补充了一连串人名。
于长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全部掌握了？”
“没有，还差得远呢。”余策摇摇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前面的几个回答，都可以算是滴水不漏的真话。
“嗯，听特战科那个小队员的描述，确实都只是比较初级的应用……”于长林嘴角含笑地望着他，“等身体恢复了，就好好努力，争取早点把家传武技给掌握了。”
“好。”余策平静回应。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他那些能力的特性。
即便如此，对方也依然没有揭穿。
那么……是“他”父母的家传武技确实跟他的能力很像……还是对方打算刻意隐瞒下来？
‘看情况，不管是哪种情况，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出什么事……’
他在心里念道。
其实，当初他在姜娴面前展现出自己能力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彻底暴露的心理准备。
他那时纯粹是被姜娴的善意行为，激发了内心的热血，这才抛下顾忌去帮忙。
说到底，他的内心还是有些英雄情结的。
只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什么人可以激发出他的这份情结。
于长林背靠着椅子，双腿并拢，两手交握在大腿上方，正色道：“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离职的事。”
‘嗯？’余策十分敏感地转过头，望着这位中年发福的大领导，“是上面又有什么新的安排了吗？”
于长林摇摇头：“是我个人有了点想法。”
余策一脸谨慎地看着他，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鉴于你在这次行动中还算优异的表现，我已经直接帮你申请，通过了上面的考核要求。”于长林道，“所以，即使你之后不参加统一考核，也不会再被强迫离职，可以自主选择你的去留。”
余策听到前半段的时候，内心几乎已经绝望，但是当听到后半段时，却又突然生起了希望：“可以自主选择去留？”
于长林含笑点头：“就按你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来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保留自己编外成员的身份。”
“为什么？”余策不解道。
“两个原因。”于长林伸出两根手指，解释道，“第一，编外成员这个身份，其实不仅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个‘位置’。你只有留在这个‘位置’上，才能留住你想保留的一些东西。”
“第二个原因……其实算是我的一个私心。”他面色肃然地看着余策，“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局里，保持和我们的联系，平时你想出任务就出，不想出没人可以逼你，但是……”
他坐直身子，轻呼一口气，认真道，“到了整座城市都陷入危机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站出来，听从调遣。”
余策听完后，便深深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
于长林见状，思虑两秒，再道：“这就相当于是在局里挂个职，工资照拿，还可以去器械库领取属于正规调查员的装备，平时都可以带在身边。”
想了想，他又真诚道，“说句实话，我就是看中了你那家传武技对局里的帮助，要是别人也能学会这种能力，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惜别人学不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
作为一名局长，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是相当有诚意。
余策闻言，终于从沉思状态脱离了出来，皱眉问道：“也就是说，只有遇上类似于灾难性质的危机，我才有不得不出手的责任，平时都按我自己的意愿做事就行？”
于长林颔首道：“这是我的承诺。”
“嗯……”
余策面色犹豫，再次沉默了下来。
于长林等待片刻，依然不见回答，便起身说道：“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安心休息，先把伤养好，等过两天可以下床了，心里有了决定，再来办公室找我。”
说罢，他便招呼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重新合上的房门，余策长呼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差不多已经被于长林给出的条件说服了。
毕竟一份来去自由，薪水照拿的工作，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
更何况，只要他够怂，危险就根本摸不到他。
而真要是爆发了足以威胁整座城市的危机，那就算他没有接受调遣，也未必能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其结果可能跟接受调遣并无区别。
‘现在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他想留住我的这个理由，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余策摸着下巴，保持着一个正常人最起码的警惕心。
但实际上，作为一名业余的微表情识别爱好者，他确实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出有任何不怀好意的表现。
即便他的专业水准并不高，也至少能减低对方30%的可疑度，再加上其他因素的加成，综合算下来，于长林这个人的可信度其实是要高于90%的。
他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第041章 武器
一天后，早晨。
余策脱下病号服，换上让王硕帮忙从他家带来的衣裤鞋子，起身离开床铺。
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落在屋内，他伸了个懒腰，转身拿上手机，径直走出了病房。
他的腹部依旧缠着纱布，但其实伤势已经基本恢复，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伤口就不会有开裂的风险，完全可以自由行动，连回来上药都可有可无。
两天时间里，他认真思考了许久，又花了大量精力打听了异局局长的为人，最终还是决定接受于长林的条件，留下来继续当一名编外成员。
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谈，其实光是薪水不低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心动。
‘真香……’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到医疗部前台办理完手续，乘坐电梯抵达二楼，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
于长林每天都会跟所有人一样照常上下班，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基本都会待在办公室里喝茶。
老宅男了。
“进来吧。”于长林低沉的嗓音透过漆木门板传了出来。
余策推门而入，果然看到对方正捧着一只保温杯在那儿细品。
于长林瞧见来人，露出略带讶异的表情，抬手将保温杯盖上：“你的伤好了？”
“快了。”
“做完决定了？”
余策点点头：“决定留下来，尽自己的一份责任。”
于长林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尽什么责任？”
“您想要的责任啊。”余策笑道。
“我要的就是你能在危急关头帮一手，其他时候也没指望你。”于长林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微顿半秒，他又坐直了老腰，“手续的问题不用你操心，我会直接跟上级汇报，到时候上面的人可能会找你问话，你只要照实回答就行。”
“好的。”余策点头应道。
“其他就一切照旧，你也已经当了将近一年的编外调查员，细节基本都清楚，也没什么可说的。”于长林放松了下来，重新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轻抿一口热茶，笑着说道，“调查员的装备你现在就可以去老许那边领一套，我已经跟他打了招呼。”
余策闻言，倒是有些好奇：“您早知道我会答应了？”
于长林笑而不语，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余策微微躬身，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
器械库位于大楼第五层，异局所有战斗、非战斗物品全堆在那儿，基本每天都会有人前去申请、领取器械，单从往来的人数上来看，倒是比四层的医疗部要热闹一些。
余策乘电梯直达五楼，看到了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
他不清楚于长林口中的老许是谁，但他知道自己到这儿，多半是来领取战斗装备的，所以直接往武器装备室走准没错。
按照吊牌的指示来到装备室外，余策看到一名身穿异局制服、手里捏着一部手机的秃顶老大爷，正守在门边的椅子上打着盹。
他轻咳一声将对方唤醒，随后礼貌问道：“您好，请问老许，嗯……许叔是在这儿吗？”
秃顶老大爷抬头打量了他两眼，缓缓答道：“我就是。”
余策掏掏裤兜，伸手取出证件递上：“局长让我过来的。”
“哦。”老许瞥了眼证件，起身指了指装备室内部，“进来吧。”
余策跟着对方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摆满各个柜台架子的武器装备，清一色的亮黑，充斥着冰冷与肃杀之意。
“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吗？”老许在动手之前，先问了一句。
因为是局长特意提点的人，他多少会给一些特殊关照。
“武器方面我也不懂，就按调查员的标准安排吧。”余策摇摇头。
老许闻言，随手从一旁的金属架上取下一把手枪丢给了他。
余策伸手接过，掂量了一下，发现手感跟先前自己从何安山手上捡来的那把一般无二，外型也别无二致，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特制子弹的弹夹我只能先给你两个，再想领取，就必须隔一个星期，或者执行任务之前过来拿；普通子弹没有数量的限制，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拿不了太多。”
老许一边说着，一边取过两个特制子弹弹夹和两个普通子弹弹夹，转身递到余策手上。
余策瞄了两眼，发现特制子弹的弹头上有个红点，与普通子弹有着明显的区别，便安心将四个弹夹全塞进裤兜，继而抬头好奇问道：
“特制子弹是什么，掺杂着灰质的子弹？”
“准确得说，是掺杂着灰质，还有部分吞噬虫胃液粉末的子弹。”
“吞噬虫？”余策眉头一挑。
“C-108的吞噬虫，什么都能吞，什么都能消化，它的胃液风干之后可以当成多用途的药物，遇到液体之后就会恢复原样，腐蚀一切物体。”老许解释道。
“这……”余策迟疑片刻，问道，“按照供给和需求量来说，就算局里养着几只吞噬虫，也会不够用吧？”
老许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它们的繁殖力很强，而且体型也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一只吞噬虫的胃液就足够供起我们局里所有需求。”
说着，他又从身旁的架子上摸了把带着皮套的短刀递上，“D-045的铁甲虫，除了身体硬之外，没其他特点，不过掺杂着它外壳粉末的武器倒是很不错，比一般武器都要锋利，而且持久耐用。”
余策伸手接过：“那它的粉末应该也可以用来做防具吧。”
老许点点头：“确实有专门的防具，不过你领不了，那是特战科的专供。”
‘反正我不去作战，要了也没用。’
余策在心里嘀咕一句，道了声谢便打算离开装备室。
“走之前先登记一下信息，免得出现一些数量误差。”老许指了指一旁的办公桌。
余策应了一声，又回身在办公桌前坐下，填写起了申请表。
“你没练过枪法吧？”老许倚在一旁的金属架上问道。
“没有。”
“也没学过格斗技巧？”
“没有。”
老许笑了笑，抬手向上一指：“有需求的话，可以去上面看看。”
“上面？”余策疑惑道。
“六七两层都是特战科平时训练的地方，什么器材场地都有，要是你有认识的人，也可以让他们帮着指导一下。”
“哦。”余策心中一动。
他确实认识一个特战科的人，就是不清楚人家会不会打手枪。
第042章 遭遇
虽然心里有了上楼一探究竟的想法，但他很快又驱散了这个念头，至少……最近几天不行。
不论是打手枪，还是学习格斗技巧，都属于对身体冲击比较大的运动，必然会让他还未痊愈的腹部伤口再度开裂。
而看着别人打手枪自己却不能打，又无疑是一种折磨，倒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在装备室填完申请表后，余策听老许讲述完打手枪的一些注意事项，就径直离开异局大楼，回到了家中。
他会在今天赶着离开医疗部，除了想给局长一个答复之外，更因为在前天晚上，他答应了要给陈言琳送上生日礼物。
他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虽然以两人生疏的关系，直接网购一份零食大礼包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心里终究是对这个女生有一些“非分之想”的。
能有机会搞好关系，就该尽量避免一些“普通朋友”的做法。
……当然也不能做“男朋友”才会的事，否则就变成了欺骗感情。
‘估计她晚上会有自己的局，所以把时间约在下午还是比较合适的，到时候就以‘精神伙伴’的身份，单独帮她过个生日，真正认识一下……’
余策在心里想好规划，即刻就出门前往小区外的甜品店，订购了一个看上去就非常少女的小蛋糕。
随后，他去超市买了些比较大众的零食，又买了一个小礼盒，将零食全装进礼盒里。
为了表现得更有诚意一些，他还特意准备了信纸信封和明信片，写上自己的生日祝福，放在礼盒底部。
将东西都堆在客厅的茶几上，他看着眼前的小蛋糕和礼物盒，差点被自己的行为感动到。
他觉得，自己真要是主动去追求一个女孩，所花的心思也不过如此。
‘做得太有心意，容易产生误会啊……’
他在心里嘟囔着，想了想，又将礼盒底部的祝福信和明信片取出，丢在一边。
做完这一切后，他拿起手机联系上陈言琳，约定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随后，他便躺回床上，继续用体内的灰质修复伤口。
……
午后的地面依旧潮湿，多处洼地都积着水，踩在上边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响。
穿着淡黄长裙，打扮精致的陈言琳捧着几本书，迈步走在树林小径上。
因为跟余策有了约定，所以上午在新图书馆内收到信息的她，一直都没有回过寝室，而是待在那儿认真自习，直到离约定时间还剩半小时，这才结束自习出门赴约。
她晚上要跟寝室室友出门逛街吃饭，所以难得大清早就起床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下，此时的她，确要比在寝室里不修边幅的模样好看了许多。
可惜，这条小径上并没有往来的行人，她接收不到投射而来的欣赏目光。
哦，不对，好像有一个人……
陈言琳停下脚步，微感疑惑地看着那名站在大树下的青年男子。
对方穿着一身颇为眼熟的深色制服，以标准挺拔的军姿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树下，面色肃然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身后远处，似乎还有更多身穿制服的人正往树林深处行去。
陈言琳在脑中回忆一瞬，即刻就想到了那身制服代表着什么。
‘这是异局的人……’
‘树林里出事了？！’
陈言琳心里一颤，下意识就侧移两步，远离那名青年男子，随后又立马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现场。
走出一段距离，她见身后始终没有传出动静后，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今天穿的衣服比较特别，没有戴灰质手环，不然肯定会被发现，然后受到盘问的……到时候被发现精神强度异常，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余策……嗯，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不能轻易暴露……’
陈言琳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随即放缓脚步，从容前行。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侧前方多了一个人。
——是毫无征兆，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陈言琳身体一僵，差点就停下了脚步。
不过强大的求生欲，还是阻止了她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她继续保持着从容的步调，往前走出几步，随后才装出不经意转头的样子，将目光移到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那是一名面色苍白无血、神情冷漠的青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短袖夏装，裸露的双手双脚虽没有脸色那么苍白，但似乎也透露着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此时的他正偏着脑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陈言琳，像极了一个正在等待指令的木偶。
陈言琳眨了眨眼睛，平静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苍白男人静默半晌，也收回了目光，大步离去。
片刻之后，苍白男人离开小树林，消失在了校园之中。
落在后方的陈言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取出手机假装打电话，自己对自己编了一个遗落物品的理由，随后转头往来路方向小跑而去。
她打算立即去通知那名在小树林里站岗的异局工作人员。
她敢肯定，刚刚那名突然出现的苍白男人，一定是在逃的灰质失控或者灰质感染者，如果放任对方离去，极有可能会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故。
‘双方的距离差得有点远，是那个男人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还是什么短距离空间穿梭能力……’
陈言琳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边埋头快跑，在经过那名苍白男人出现的地点时，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这是那个男人出现的地方……要不要先做个标记，免得到时候指证的时候忘记了具体位置……’
她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来路，最终还是转过身，走到树边的那处空地，取了两根树枝交叉成十字放在脚下。
‘这样的话，就算晚几个小时再过来，也不会忘记了……’
她看着眼下平平无奇的环境，起身轻舒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却发现眼前的地面，突然荡起了一层层如石子落入水面一般的波纹。
第043章 存活的怪物
‘这是……’
陈言琳面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远离波纹所在的范围。
等待片刻后，波纹却是渐渐淡去，地面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难道这才是刚刚那人突然出现的秘密？’
‘可是，那个人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变化？’
‘……是跟我有关？’
念及于此，她站在原地迟疑一秒，最终还是选择向前迈出了两步。
下一刻，她身前的地面便再次荡漾起了淡淡的波纹。
‘真的是我引起得变化？’
陈言琳有些失神地喃喃念叨一句，继而想到，这可能会跟自己异于常人的精神强度有关。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我现在这样子去通知异局的人，是不是不合适了……’
她慎重考虑片刻，觉得这其中多少会带着一点暴露自身秘密的风险，便果断放弃前去面见异局工作人员的打算，转而给余策打了个电话。
“你到学校了吗？”接通电话后，她招呼也没打，直接急声问道。
“已经到约定地点了……听你的声音，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余策干净清澈的嗓音在那端响起。
“我看到了一个疑似灰质失控或者灰质感染的人……”陈言琳将自己的遭遇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连地面突然生成波纹的事也没落下。
电话那端的余策听完后沉默数秒，沉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还在原地站着……”
“先走，找个不会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等我过来。”
“好。”
陈言琳轻声回应，挪动手臂就准备挂掉电话，却听那边的余策又补充了一句。
“别挂电话。”
陈言琳动作一顿：“怎么了？”
“就这么开着，也不差这点话费。”
陈言琳怔了怔，继而微抿着嘴唇点点头：“好。”
随后，她便一边跟电话那端的余策聊着天，一边抱着书本状似从容地离开树林小径，行至附近的回廊坐下休息。
大约十分钟之后，余策拎着一个纸袋赶到了现场。
陈言琳挂掉电话，起身迎上。
“带路。”余策干脆利落道。
陈言琳应了一声，将对方带到那名苍白男人突然出现的地点。
被摆成十字的树枝还在原位，只不过其中一根树枝似乎被凭空切去了一截，切面光滑平整，似是刀削一般。
余策捡起那根树枝看了一眼，转头望向远远站在后方的陈言琳：“波纹产生的时候，这根树枝有没有陷进去？”
“没注意……”
“那你过来，看看现在还会不会生成你说的那种波纹。”余策朝她招了招手。
陈言琳依言上前，走到他身侧。
下一瞬，两人眼前的地面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片片涟漪。
“还真的跟你有关……”
余策低声默念，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女孩，自己则蹲下身，将另一只手上的树枝伸向波纹。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根树枝就像是伸入了浮动的水面一般，毫无阻碍地进去了一小截。
“你现在再往后退一退。”余策说道。
陈言琳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依言后退了两步。
很快，地面的波纹渐渐平息，一切恢复了正常。
那根树枝也在无声无息中少去了一截，期间两人连一点动静都不曾听闻。
余策丢掉树枝，起身长舒一口气，平静道：“这是一个通道。”
“通道？”
“一个通向异空间的通道。”
余策说着，将目光转到女孩身上，话锋一转，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尝试应用自己的精神力？”
陈言琳点点头：“是有在尝试，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
余策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纸袋，接着问道：“怎么试的？”
陈言琳闻言，立即用一只手比划了起来：“就是类似于隔空取物的那种啊，用精神力代替电视剧里说的那种内力，想象着把眼前的一些东西吸到手里……可惜一次都没成功过。”
余策双目上扬。
对方的这番描述，让他突然联想到了诸多与之相似的能力。
他想了想，问道：“你试的时候，是把注意力分别集中在手上和物体上的吧？”
陈言琳闻言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余策抿了抿唇，提醒道：“你下次可以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物体上，试着让它移动或者浮空，不要单纯地想让它跑到你手上。”
他的这番提示，源自于他对“念力”的一些粗浅了解。
“念力”这东西在他原来的世界，其实可以被归类到超心理学的范畴，但由于其原理过于荒谬，因此基本只能给各种电影电视剧提供一个力量体系，没什么人会相信。
“这样……”陈言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停顿两秒，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但是这跟我引起地面的变化又有什么关系？”
余策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可能……你的精神力在你进行多次尝试后，发生了一些性质上的改变，而改变后的精神力，或许可以让你无意识地影响到范围内一些特殊物质。”
他略微停顿半秒，放下手臂指了指地面，“比如说在那片异空间里的灰质。”
“异空间的灰质？”陈言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余策这才想到对方并不了解灰质的真正特性，认真思虑两秒后，笑着说道：“边走边说吧，我们先去通知异局的人，然后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哦。”陈言琳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离开异空间出入口，迅速赶到了陈言琳先前看到异局工作人员的那片区域。
那名负责限制无关人员出入的特战科队员，依旧兢兢业业地站立在原地。
余策走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随即问道：“你们是来搜查那片异空间的？”
年轻的特战科队员点头回道：“算是提前排个雷吧，等把所有空间都探索检查完了，确认没有危险，就会让研究所的一些人进去。”
余策微微颔首，又问：“那这两天里，你们有没有在里面搜出什么人？”
年轻的特战科队员摇摇头：“除了第一天抓到的那只怪物之外，就没见过其他的活人或者怪物。”
‘等等……’
余策面色微变：“活的怪物？”
那名特战科队员笑了笑：“就是被我们一名队员打伤的一只新品种怪物，披着黑甲壳的人形虫子，生命力还挺顽强的，脖子上开了个大洞都没死……”
第044章 六号实验室
‘这应该就是被姜娴一刺扎进脖颈的那只吧，当时看上去确实是死了……’
余策的眉头紧紧皱起，开口接着问道：“那只怪物现在在哪儿？”
“送去研究院了。”那名特战科队员答道，“除了这只活的，还有两只死虫子也送了过去，都是新怪物，估计够他们研究一阵子了。”
‘两只死虫子……估计是藏在人脑里的那两只肉虫……’
余策在心里念叨着，随即感觉有些不对。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曾听姜娴说过，那些苍白男人是在黑甲怪物“死”了之后，就立马失控倒在地上的。
而听眼前这名特战科队员话里的意思，那些苍白男人似乎都已经死亡。
那么按照正常逻辑来推算，黑甲怪物显然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可现在的问题是……黑甲怪物并没有死。
连幕后主使都没有死，这些被控制的苍白男人为什么会死？
余策想到了三种可能。
第一，黑甲怪物当时受的伤过于严重，它已经无力操控那些苍白男人；
第二，黑甲怪物是故意这么做的，它就是想借机被异局的人抓走，以此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三，幕后主使另有其人，那人想要借助黑甲怪物的死来金蝉脱壳，摆脱自己存在的痕迹和嫌疑。
这三种可能里，第一种算是最理想的，但它有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主控者受伤过重、无力控制，是否会导致那些苍白男人直接死亡？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对方毕竟是怪物，一些特殊能力并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推测。
不过，当这个可能联系上陈言琳今天看到的那名苍白男人之后，就基本变成了无稽之谈，可以直接排除。
至于剩下的两个可能……
从表面上看都比较符合逻辑，且都没有什么破绽。
在找到新的线索之前，暂时还无法确定究竟会是哪一种可能。
‘要是研究院那边的人对情况了解得比较透彻，或许可以从黑甲怪物跟两只肉虫之间的关系着手，这是一个比较关键的点……’
余策在心里念叨着，继而抬眼将陈言琳在不远处发现苍白男人的情况如实相告，让这名特战科队员尽快汇报高层，同时保持足够的警惕。
随后，他又走到一边，打电话给宋君义，确认对方还在研究院后，便将自己的发现和分析告诉对方，让对方注意留意黑甲怪物的情况。
做完这一切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到陈言琳身边：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坐一会儿，帮你过生日。”
他露出微笑，提起手中的纸袋示意了一下。
陈言琳歪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名特战科队员，疑惑道：“你不用去处理那个在逃嫌疑人吗？”
余策摇摇头：“不用，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有其他人会处理的。”
陈言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余策想了想，又道：“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自己先考虑清楚，觉得自己没法解决，就通知我，实在联系不到我再考虑找异局帮忙。”
“那要是我自己可以解决呢？”
“那就自己做决定，我也不可能在这方面限制你，只要别闹出什么大动静就好。”
“嘿……”陈言琳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扬起脑袋看着他，语气轻快地说道，“你这人其实还不错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可以考虑给你加点时间。”
余策嘴角微扬，瞥了他一眼：“那要不一会儿就配合我做个实验吧？”
陈言琳笑容一敛，警惕道：“那要先说是什么实验，太过分的我可不接。”
“什么叫太过分，这个尺度是什么？”
“你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就是大尺度，是不允许的。”
“放心，不是什么过分的实验。”余策面色稍正，温声道，“就是比较初级的幻觉实验，主要涉及到视觉、听觉和肤觉。”
……
异常研究院。
跟余策通完电话后，宋君义即刻赶到6号实验室，观看研究员们针对黑甲怪物进行的实验。
6号实验室跟先前的11号、13号实验室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里的整个空间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观察室，另一部分是封闭实验室，中间由特殊材质的透明墙隔离，不留一丝缝隙。
黑甲怪物被固定在封闭实验室的大型手术台上，正接受着几名研究员的测试。
这样的行为看似有些残忍，但却是人类与怪物对抗下的必然结果。
宋君义找到头发花白，早已年过半百的6号实验室负责人，直接开门见山道：“徐老，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怪物的信息，想跟你分享一下。”
徐老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异局那边传来的消息？”
“是的。”宋君义点点头。
眼前这位老人家在研究院里算是资历最老的那一批人，虽然为何和善，极好说话，但毕竟辈分摆在那儿，不可能再用平时那种冷淡的态度去对待。
“是要提一些要求吗？”徐老双眉微敛，稍显干枯的脸皮紧紧皱在了一起。
“不是，就是单纯的分享信息，听完之后到底要怎么做，决定权还是在您手上。”宋君义解释道。
徐老闻言微微颔首：“那你说吧。”
宋君义停顿两秒，整理了一下措辞，随后便将余策告诉自己的话全都讲述了出来，并在最后总结道：
“他的意思就是，要想分辨出这只黑甲怪物究竟是不是幕后主使，就得知道躲在人脑里表现出高等智慧的那两只虫子，究竟是不是类似于前者分身一样的存在。”
“如果是，那就证明黑甲怪物就是幕后主使，我们也可以放心研究了；如果不是，那就证明这一切的背后，还躲着一只拥有高等智慧的怪物。”
徐老听完，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从生物基因的角度，去分辨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
“嗯，就是这样。”宋君义应道。
徐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先看实验吧，等这边的实验完了，再讨论这件事。”
“好的。”宋君义不再多说，将目光转到了眼前的封闭实验室内。
第045章 身披黑甲
封闭实验室内，两名身穿全封闭外衣的研究员分别立于黑甲怪物的两侧，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用于精准切割的手术刀。
黑甲怪物则安静地平躺在手术实验台上，若不是它的身体还会时不时微微颤抖两下，任谁都会怀疑它或许早已死亡。
此时的实验，与其说是实验，倒不如说是实验前的准备工作。
经过昨天一天的测试，研究员发现这只黑甲怪物的外壳极为坚韧，且拥有十分良好的延展性和导电性，怀疑可能是由某种新型金属或者是混合着某些新物质的高分子化合物构成。
而黑甲怪物的这条命，后边还有着许多实验项目在排队等着，显然无法直接处死分尸，因此只能是在其活着的情况下，切下一小块黑甲进行研究。
两名研究员确定完切割区域，用记号笔在黑甲怪物胸口描绘出一个正方形，即刻便提起手术刀，移动到既定的区域。
外型古怪、颜色偏白的手术刀刀尖轻触黑甲，只是缓缓往下一压，就很顺利地刺了进去。
两人略微停顿半秒，见怪物毫无反应之后，便开始快速移动手术刀，似是切豆腐一般顺畅划动，期间没有丝毫顿挫感。
宋君义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两把刀是用A-010的外骨骼打磨成的？”
徐老点点头：“白骨魔的手部外骨骼，算是废物利用一下。”
“难怪。”宋君义微眯着双眼应了一声，随即便闭上嘴，安心观看。
封闭实验室内，手术还在继续。
两名研究员一左一右，在预先描绘过的位置上快速切割，很快就在黑甲表面划出了一个规整的正方形。
其中一名研究员放下手术刀，伸出戴着特制手套的双手，将那块切割完毕的黑甲小心捏住，慢慢取下。
此时，不论是观察室的人，还是封闭实验室的人，都没有去关注被取下的黑甲，而是将目光转到了怪物身上被切下甲壳的那片区域。
只因他们看到，那名研究员在取下黑甲时，并没有遭受到任何阻力，就好像……黑甲仅仅就只是黑甲，其背后并没有血肉附着。
随着遮挡视野的黑甲逐渐离去，众人发现，在那片没有黑甲覆盖的裸露区域，赫然还有着一层暗黄色甲壳！
外层的黑甲与内层的黄色甲壳之间，俨然有着将近一公分的距离。
宋君义面色微变，忍不住上前两步：“那层黑色甲壳，其实就是一层护甲？”
一旁的徐老同样面色凝重：“这样穿着盔甲的怪物，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
两天后。
在家躺了一天的余策，终于将腹部的那道伤口修复完毕。
中午吃完饭回到家，他换了套比较轻薄的衣裤，将手枪绑在腰间，再穿上宽松的外套盖住，算是基本隐藏了自己携带武器的痕迹。
至于另一边短刀，他倒也想带在身边，可惜不管绑在哪儿都会露出半截，最后只好作罢，丢在床头柜上当个装饰物。
做完准备工作后，他换上一双运动鞋，即刻走出了家门。
趁着周一下午没课，他打算直接去异局的训练场走一遭，好好磨炼自己的射击技巧。
这并非是他突然产生了什么危机意识，而只是单纯的手痒，想要射点什么东西而已。
打车来到异局大楼，余策哪儿也没去，直接乘电梯抵达五楼，去装备室领了几个普通子弹的弹夹，随后便跑到六层，按照路标的指示，钻进了空间颇广的室内靶场。
靶场里的人不算太多，至少有一半的位置空着，枪声稀稀拉拉，并没有传出让人精神一震的大动静。
余策在室内转悠一圈，没有找到特战科的姜娴，倒是在角落看到了独自一人打着手枪的王硕。
他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后自己也戴上耳耳罩，端枪开始练习。
打完一个弹夹，转头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王硕正站在身侧静静看着。
王硕抬手指了指他的腹部，问道：“伤好了？”
余策摘下耳罩笑了笑，说出部分真相：“这两天尝试控制灰质去修复，算是有了一点效果，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反正对方不是专业的医生，就算觉得他恢复速度有点快，也不会过分怀疑。
王硕点点头：“那继续练吧，等会儿练完了再坐下来聊聊。”
余策双眉微扬：“有事跟我说？”
王硕停顿一瞬，平静答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待会儿再说吧。”
“行。”
余策重新戴上耳罩，换上弹夹，继续射击。
凭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射击稳定性基本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唯一需要磨练的就是射击准度。
在射空第二个弹夹后，他逐步找到手感，对自己手上这把枪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随后的时间里，他的射击准度开始稳步上升，很快就能在十米靶上将所有子弹打在七环以内。
将领到手的五个弹夹全都射空后，他甩了甩略感酸痛麻木的手臂，摘下耳罩，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从自动贩卖机中取出一瓶水灌了几口。
半分钟后，王硕来到了他身边。
“枪法不错，不去特战科可惜了。”
余策摇摇头：“我胆子小，在那儿待不了的。”
王硕笑了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买了瓶水后，就带着对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静坐片刻后，他正了正面色，直接切入主题道：
“还记得当时死在你面前的那只黑甲怪物吗？”
“黑甲怪物？”余策微微一怔，转头看着他，“那玩意儿不是没死吗？”
“是没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硕停顿半秒，同样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那只怪物的体型和长相吗？”
余策凝眉思索片刻，迟疑道：“具体该怎么描述说不好，但是还有印象，看到了肯定可以马上认出来。”
“那你看看这份资料。”
王硕取出自己的手机，调好画面后将其递到余策手中。
第046章 空间撕裂者
余策扫了一眼，发现屏幕中显示的是一份档案。
一份相当详细的怪物档案。
……
怪物名称：空间撕裂者。
危险等级：致命。
目标外型：类人型，身高约2.5米，手臂如利刃，脚掌生有倒刺，全身覆盖着暗黄色甲壳。
|附：[图片]。
……
手机上显示着一张怪物的照片。
照片里的怪物身上有多处伤痕，甚至还少了一只手臂，但这并不妨碍余策一眼看出，这只怪物与他见过黑甲怪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外壳。
他转头看向王硕：“这是哪来的档案？”
他以前看过局里的怪物档案，其行文排版都跟眼前的这份档案大相径庭，根本不像是同一个部门写出来的东西。
王硕摇摇头：“先看完再说。”
余策眉头微皱，带着疑问，继续往下阅读。
……
目标描述：空间撕裂者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在兰德历563年，地点位于兰德境内浮州石原山附近。
据目击者描述，当时该怪物为凭空出现，期间并没有从虚化转为实体的状态，周身也没有飘荡的灰质。
该怪物在原地停留数秒后，即从身侧的空间中拉扯出几只小型食肉虫，疑似拥有折叠空间的能力。
▊▊▊▊部队在该怪物出现五分钟后接到通知，迅速赶到现场对其进行围剿，在牺牲了五名队员后，成功将其击杀。
▊▊▊▊▊▊▊怀疑，该怪物的空间穿梭能力有较长的准备时间，在与▊▊▊▊部队对抗期间，它曾有过短距离传送的表现，但十分吃力，且移动距离仅有二十米，应该是强行发动能力的结果。
▊▊▊的事后解剖结果并无异常，无法获知该怪物各项能力的发动原理。
……
余策抬起头，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这些被描黑的内容具体是什么？”
王硕摇摇头：“网页档案都有这些被删除的内容，估计只有总局那边的纸质档案才会有详细的信息。”
余策摸了摸下巴：“被删除的，好像都是具体的部队或者部门名称，还有一个应该是职务加人名……这些内容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掩盖起来？”
王硕伸手取回自己的手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我给你看这些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档案里的这只怪物，跟黑甲怪物是同一物种的概率有多大？”
余策收敛发散的思维，认真考虑片刻，答道：“90%以上吧。”
“你也这么觉得？”王硕眉头紧锁。
“如果不是你提了‘概率’这两个字，我还想说这两只怪物就是同一种怪物，只是皮肤不一样而已。”余策说道。
“那这样的话，研究院那边会不会……”
王硕看着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余策双手抱臂，若有所思道，“前天我跟在研究院的宋君义联系，提了几句关于幕后主使的事，想让他调查一下，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应……也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他已经取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宋君义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良久后，电话自动挂断。
没人接。
他转头看着王硕：“给研究院那边打过电话吗？”
“中午打过，那时候一切正常。”王硕应了一句，微顿半秒，又有些迟疑地问道，“要不现在再打一个？”
此时他心里的那份不安，已经隐约转化成了更深层次的担忧。
“打吧。”
余策轻叹一声，起身把早已上了保险的手枪插回腰间。
随后，他将手里的水全部灌入口中，挪步将空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等他回头时，发现王硕已经拿着手机跟人通上了电话。
半分钟后，王硕挂掉电话，对他说道：“那边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余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宋君义没接电话，很可能只是在忙着做什么事而已。”他想了想，将目光移到王硕身上，面色微肃，“我们过去一趟。”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不搞清楚终究是个隐患。”王硕同意道，“我们过去再认真比对一下这两只怪物，如果真的是同一物种，就得尽快处理掉它。”
……
两人合计完毕，便迅速离开异局，驱车赶往异常研究院。
路上，余策再次拨打了宋君义的电话，结果依然没有回应。
抵达研究院时，已是一刻钟之后。
王硕将车开进研究院的停车场，余策则将脑袋靠在窗户上，朝外张望。
研究院的主楼大门前虽然并不热闹，但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在少数，看起来毫无异常。
“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余策低声念道。
“那就直接进去找到研究那只黑甲怪物实验室的负责人，把具体情况说一说，然后比对两只怪物，仔细确认一遍。”王硕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平静说道。
余策点点头：“听你的。”
两人迅速下车，从研究院主楼的正门进入。
在前台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六号实验室所在的地下五层。
比起灰质注射处，主楼的地下实验层显然要更具未来科技感。
不论是层层设防、处处警戒的人工关卡，还是充满厚重金属质感的走廊和墙壁，都给人一种森冷肃穆之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绷紧神经。
刚踏上地下五层的走廊，一名身穿普通白色长衣，******的青年男子就走到了两人眼前：
“两位是异局调查科的人？”
王硕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随后面色肃然道：“我们有重要情报要找六号实验室的负责人分享，麻烦带一下路。”
青年男子扫了两人一眼，点点头：“跟我来吧。”
说罢，他就转身向走廊深处行去。
王硕快步跟上，一刻也不想耽搁。
余策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刚青年男子扫视自己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就生起了一种异样感。
有过一次类似经历的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质变之后的精神力量，给出的模糊警示。
眼前这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有问题。
第047章 沦陷
王硕走出几步，见余策没有跟上，便停步回望，面露疑惑道：“怎么了？”
余策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在前头带路的青年男子瞬间停下了脚步。
余策即刻进入精神具象化状态，收敛思绪，仔细观察对方的精神光团。
‘浅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念头一转，刚想撤回意识，却突然顿住。
‘等等……’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将目光转到眼前这簇浅蓝色光团上。
等待两秒后，一抹深红色的线条在其表面流转而过，转瞬即逝。
——诡异，妖艳，像极了一条悄然爬过的蠕虫。
余策心中一沉。
这画面他很熟。
在黑甲怪物的精神光团中，曾出现过一模一样的深红色线条。
当时，那根深红色线条似乎还转化成了触手，和他简单交手过一次。
‘寄生……然后操控吗？’
余策想了想，退出精神具象化状态，默默掏出腰间的手枪。
王硕看到他的动作，面上的疑惑顿时转化成了疑虑：“到底怎么回事？”
余策抬起手臂，将手枪枪口对准青年男子的头部，沉声说道：“我们很可能已经来晚了。”
王硕怔了怔，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还是迅速移动脚步，走到了他身边。
在这期间，前边那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似是画面静止了一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精神冲击】的负面效果根本不可能持续这么久，对方一直站着不动，必然还有着其他未知原因。
余策长呼一口气，偏头说道：“我们先上去。”
王硕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闻言面色凝重道：“地下一层是警卫队的休息层，先去那边通知一声。”
两人达成一致后，即刻转身，准备离去。
却不料，电梯附近的两名警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自己的岗位，来到了两人身后的不远处。
道路尽头的电梯似乎已被锁定，电梯上方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示灯。
“这是……”王硕看着眼前两名神情呆滞的警卫，面色微变，“连警卫也被控制了？”
余策并没有因此停步，而是继续行进，嘴上问道：“这电梯还能用吗？”
王硕从腰间取出手枪握在手中，沉声答道：“这应该是开启了紧急封锁状态，需要拥有高级权限的人才能解除。”
“高级权限？”
“比如这一层的负责人。”
“就是说电梯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余策回头看了眼那名青年男子的情况，停顿半秒，又道，“我们去紧急出口，走楼梯上去。”
王硕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苦笑着摇头道：“紧急封锁状态，是连着紧急出口一起封锁的，相当于把这整个地下五层都隔离了出来。”
余策面色不变，脚下依旧不停：“那就先把这两个警卫解决了。”
“等等……”王硕伸手想要拉住他，无奈抓了空，于是连忙高声喊道，“他们都是注射了三次灰质药剂的准精英，很难对付。”
余策摆了摆手，上前两步，打了个响指。
“啪——”
两名警卫中的一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余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准备射击。
另一名警卫却在此时箭步上前，同样掏出自己腰间的手枪瞄准了他。
“砰——”
余策看也不看这人，直接对准被【精神冲击】控制住的那名警卫开了一枪。
不到五米的距离下，子弹精准地打中了那名警卫的右臂，废去了对方远程攻击的能力。
与此同时，另一名警卫也十分果断地开了枪，然而他瞄准的“目标”与真正的目标差得实在太多，子弹直接从余策脑袋侧边约五十公分的位置飞过，打在了墙壁上。
余策转头看着他，瞬间发动了【精神冲击】，随后保持住精神具象化状态没有退出。
在黑暗虚无的空间中，他分出三条浅蓝色精神触手，暴力插入对方的精神光团，凭借着自己恍若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揪出隐藏其中的深红色线条，转瞬间便将其压制碾碎，包裹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即退出精神具象化状态，转头望向被打伤一只胳膊的那名警卫。
对方此时恰好用完好的左手，取出放在右腰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余策的脑袋。
余策面色沉静，在对方开枪之前再次发动【精神冲击】，用同样的方法，摧毁吞噬了对方精神光团中的深红色线条。
等视角转回现实时，两名警卫已经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整个过程说来漫长，但其实连三秒钟都不到。
另一边的王硕想上前帮忙，可还没迈出两步，就看到敌人莫名其妙倒在了地上，他那刚抬起枪的手顿时就僵在了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余策回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半秒，指着地上被打伤的那名警卫说道：“来帮忙止一下血，别让他死了。”
“他们不是被操控了吗？”王硕问道。
“只是临时操控，现在应该没事了。”
余策没有多作解释，说完后就转身朝着戴眼镜的那名青年男子快步行去。
青年男子是实验室的研究员，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武力值也不高，相对来说是最好处理的一个。
余策想一鼓作气，直接吞噬掉对方精神光团中的那道深红色线条。
可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青年男子突然将头转了过来，面朝着他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
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仰面倒下，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余策在原地等待数秒，始终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后，便缓步走了过去。
期间他尝试着使用了【精神冲击】和【感觉干涉】去试探，却都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就好像那里根本不存在活物。
‘死了吗？’
余策想到被确认为脑死亡的何安山，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想。
于是，他不再犹豫，直接加快脚步走到了青年男子身侧。
一番检查过后，他确认了对方已经死亡的事实，同时也在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被深红色线条“寄生”的人，其生死似乎也彻底掌控在了别人的手里，连挣扎一下的机会偶读没有。
那么……
这一层的实验室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是被“寄生”着的？
第048章 两个选择
余策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等到王硕帮受伤的警卫止完血走回他身边，也依然没有等来任何意图袭击或拦截的人。
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通讯信号已被屏蔽，根本无法与外界进行联系。
将手机塞回裤兜，他想了想，转身问道：“这一层进入了紧急封锁状态，其他层的人会不会马上知道？”
如果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并不想再继续冒险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眼下的环境，大概率是要比当初那片异空间危险的。
毕竟那时候在他身边的，是特战科的姜娴；而此时在他身边的，却只是同为调查科的王硕。
这就相当于他要孤军奋战。
王硕明白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摇摇头道：“他们会知道，但不会马上派人过来，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
“不会马上派人过来……”余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了防止一些无谓的牺牲？”
他不信研究院的高层会漠视生命。
像这样封锁一片区域，大概率就是为了防止爆发大危机而作出牺牲。
王硕点了点头：“一旦某一层进入了紧急封锁状态，就基本证明这里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危机，连让里面的人逃出去都是一种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一层的负责人只能是把这片空间全面封锁起来，尽量给外界争取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所以，外界肯定也不会立马派人进来，而是会先用仪器进行初步探测，之后再放出搜索装置打探情况，最后才会派出先遣部队进入这片区域。”
这也就意味着，真要想等到外界的救援，也会是在许久之后。
久到所有在这一层的人都没法活下来。
余策轻轻叹息一声：“可惜这次的紧急封锁状态是怪物主动开启的，外人进不来，反而是成了对怪物的一种保护……”
王硕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件事换个角度去想，就说明幕后的那只怪物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强大……至少它是比较害怕被警卫围攻的。”
“但是它很聪明。”余策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估计，连让那只黑甲怪物被抓来都是它预先设计好的，如果不是我们过来提前揭穿了这一切，或许它会一步一步把整个研究院都掌控起来。”
他偏过头，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身前的通道上，“它会来研究院，必然是带着某种目的；它现在封锁了这片区域，也肯定不会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
“这只怪物……真有你说得这么神？”王硕皱眉低语。
“如果把它看成是人类的话，这些就是很常规的谋划，就这么看轻怪物是完全没道理的……走吧，进去看看几个实验室的情况。”
余策招呼一声，重新端起枪，迈步行进。
王硕迅速跟上。
既然暂时等不到救援，而干站着又可能遂了幕后怪物的意，那么两人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找到这一层的负责人，然后立即解除紧急封锁状态，与外界重新取得联系。
往前走出没几步，前方就出现了一条十字岔路。
看头顶上方指示牌的说明，往右走是办公区，往左走是主实验室，直走则是诸多其他的小型实验室。
“办公区有联络外界的通讯设备吧？”余策停步问道。
“按常理来说，肯定是会有的。”王硕应道，“而且我听说开启紧急封锁状态的总控装置就在办公区里……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层的负责人现在应该也在这个方向……”
余策点点头：“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左侧通道方向就突然传来一阵机器运转的巨大噪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宛如地震般的剧烈晃动。
“不像是交战的动静……”王硕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那个方向，随即又转头望着余策，“你觉得会不会是那只怪物在运转什么仪器？”
‘运转仪器……’
余策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面色骤变，转头看着对方，沉着脸道，“我们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
“你去办公区，我去主实验室！”
余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退下手枪中的普通弹夹，换上特制子弹弹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便毅然迈入了通往主实验室的走廊通道。
王硕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举着枪，走向了右侧走廊。
……
在明亮的通道中一路奔行数十米，余策终于遇到了第一批前来拦截的人。
——五名身穿白色长衣，手无寸铁的研究员。
背后那只怪物的想法显而易见。
它不奢求几名研究员真能拦住余策。
它只是想用这几个人的性命，去拖住余策前进的脚步。
通过先前的一番接触，背后的它显然已经发现，余策对普通人充满善意的态度，是一个非常值得利用的弱点。
比起那些苍白男人，或许几名没什么战斗力研究员反而更能拖住他。
余策见状，面色沉静，默默将手枪插回腰间，脚下却依旧不停，朝着由五人组成的人肉墙壁径直冲了过去。
在双方靠近到仅有两米距离时，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对着正前方的那名研究员发动了【精神冲击】，随后立马又调动体内灰质，使用【硬化】增强双臂，对着从左扑来的研究员打出了一拳。
“砰——”
拳头落在那名研究员的胸膛，瞬间传回来一股反作用力，余策借着这股力道，顺势转身压低身体，从被【精神冲击】定住的那名研究员腰侧穿过，继而就地一滚，直接穿过五人的包围圈，从容起身，继续向前奔行。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对那几名研究员做些什么。
这样的应对方式，是他结合了实际情况和内心价值观后，所做出的最为合理的选择。
……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一阵冲刺，成功与后方追赶的五人拉开了距离之后，余策将注意力转到了眼前。
这一层的主实验室，已然出现在了通道尽头处。
实验室大门微微敞开，露出了一道缝隙，像是在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余策跑到门前，毫不犹豫打了个响指，隔着金属门将躲在门后的人定在原地，随后拉开大门，一拳将那人击倒在地，接着又转身关上大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同预演了无数遍一般。
第049章 粒子对撞
锁上实验室大门后，余策迅速回身，目光在刚刚被打倒的人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又立马移到了正前方。
这里是主实验室的观察室，内部空间并不大，勉强站上七、八个人就会觉得十分拥挤。
而此时在他眼前，就站着五个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男人，算上一旁被打倒的那个，总共就有六个人。
这六人中，其中五个都穿着研究员的统一白色长衣，身材瘦弱，看起来毫无战斗力；而剩下那一个……是宋君义。
余策重新掏出腰间的手枪，快速扫视一圈，好整以暇地问道：
“这里有人会说话吗？”
话音落下，观察室内便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沉寂。
这五秒内，没人说话，也没人做出什么动作。
五秒后，在门边被一拳放倒的研究员站起身来，堵在了大门前。
与此同时，站在余策前方的五个人，也像是被重新灌入生命的木偶一般，纷纷活动起僵硬的手脚，开始慢慢朝他靠拢。
余策面色微变，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即刻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室内长久的沉寂。
五人中的宋君义瞬间被定在原地。
视角转入精神具象化状态，余策看到对方精神光团中流转的深红色线条，毫不犹豫便分出三条精神触手插入光团中，快速将其压制吞噬。
视角切回现实，宋君义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即清醒，却也没有倒地昏迷。
余策没再管他，而是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重复插入、吞噬的步骤，快速将其余五人也全都解救了下来。
在这期间，五人堪比低级丧尸的移动速度和动作，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就好像……在背后操控的怪物故意不想出力。
将所以潜在隐患都解除后，余策轻舒一口气，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枪。
可就在这时……
不知什么方向再次传来了机器运转的巨大噪声，随后便是预料之中的剧烈震动。
观察室内的大小物件纷纷被震倒、震落，留下满地狼藉。
五名研究员早已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唯一站着的宋君义却在震荡过后恢复了清醒，此时正手抚额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震动持续十秒后渐渐平息了下来，余策上前两步，通过透明隔离板，朝下方的实验室看看，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甚至连能制造大动静的机器也没见到。
“余策？”宋君义终于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你怎么会在这？”
“我们直接说重点。”余策并不想在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直接把话题拉到正轨上，“之前运回来的那只黑甲怪物去哪了？”
“黑甲怪物……”宋君义闻言愣了愣，继而面色骤变，急促道，“那不是黑甲怪物，它的外壳是——”
“暗黄色，我知道。”余策出声打断，加重语气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它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已经逃出去了？”
宋君义转头望着下方的实验室，皱眉回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它确实挣脱开束缚，瞬移到了我们这边的观察室，然后我……”
言至此处，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地上的研究员，低沉着嗓音问道，“我被怪物控制了？”
“跟当初我们见到的那两个苍白男人差不多……”余策一边解释，一边转身快步走向大门，话锋一转，问道，“刚刚有没有听到机器的噪声？”
“有。”
“哪里有这样的大型机器？”
宋君义思索一瞬，迟疑道：“好像隔壁有一台粒子对撞机，就在出门右转不到五十米的一间大型实验室里。”
余策站在门边，眉头一皱：“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机器？”
宋君义答道：“你也知道，异常研究院主要是研究和怪物相关的事物，这其中肯定会涉及到灰质……类似粒子对撞机这样的大型机器，在地下实验室每一层都会存在，而且有专门的跨层通道，方便每一层的人使用。”
“粒子对撞机……”
余策想了想，伸手抓住门锁，转头问道，“你现在能动手吗？”
“杀人吗？空手的话，注射三次灰质药剂强度的敌人，我最多杀一个。”宋君义看到他的动作，瞬间领悟了他的意图，没有多想就迈步走到了他身边。
“打晕就行，不用杀人。”余策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研究员，“外面还有五个人需要对付，都是他们这种没有注射过灰质药剂的普通人。”
宋君义瞥了眼几名研究员瘦弱的身体，点头应道：“可以。”
“开门之后，帮我拦住他们，掩护我往右边跑……”
余策说着，没再等对方回应，就直接打开门锁，用力推开了大门。
宋君义迈开脚步冲了出去。
在出门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分立门外的五道人影，即刻运转体内灰质，张开双臂用力一揽，与守在门外准备一拥而上的五名研究员撞在了一起。
灰质提供的强大力量，让宋君义在以一敌五的情况下，依旧生生将对方逼退到了两米之外。
余策看准时机，斜冲了出去，扭步拐进右侧的通道，径直奔向装着粒子对撞机的那间实验室。
“我马上过来。”宋君义在后边喊道。
余策抬起胳膊，示意了解。
那间实验室的大门就在二十多米之外，他没跑几步就看到了其上方闪烁着的红色指示灯。
这扇门是锁死的。
余策没有犹豫，直接举枪射击。
“砰砰砰——”
三枚特制子弹呈品字形，分别射在了大门上，却并没有穿透而过，而只是深深嵌在了里边。
子弹内部的吞噬虫胃液粉末与原本隔离的水混合，迅速开始腐蚀周遭的一切。
转眼间，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门，便已被腐蚀出了一个直径约有一米五的圆形大洞。
余策站在原地等待三秒，见洞口不再扩大，便迅速钻入其中。
走进实验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台将近有三层楼高的大型粒子对撞机。
而在这台机器的斜下方，正站在一只怪物。
第050章 拖延时间
余策的视线在这只怪物身上停留了三秒，随后便偏转目光，开始搜索其他区域。
那只怪物就是他在王硕那份档案里看到的【空间撕裂者】，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它显然不是在幕后主使一切的怪物。
此时的他正处于这片巨大空间的中层位置，眼前的走道分别有一条向上和向下的楼梯。
向下就是通往那只怪物所在的最底层；向上……似乎是通往主控室的道路。
“有人吗？”
他站在走道的护栏边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下方的【空间撕裂者】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很快转回头去，专心注视着前方。
它体外的黑甲早已变得残破不堪，依稀间露出了其内部暗黄色的甲壳，几道清晰可见的伤口纵横交错地分布在躯体上，有两处伤口甚至还挂着粘有血肉的碎甲壳，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洇出，滴落在地面上。
单看它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
但余策却发现，它身上的这些伤口基本都是表面撕裂伤，其中依稀还有被灼伤的痕迹，跟人类这边的武器基本扯不上什么关系。
‘机器要想运转，主控室就必须有人……’
余策思索一瞬，即刻转身踏上向上的楼梯。
台阶是上了涂层的金属，其表面的漆已被磨去大半，踩在上头会发出低沉的闷响。
一路“噔噔噔”地快速攀爬，他很快就来到了主控室前。
主控室的大门紧紧闭合着，这次倒没看到闪烁的红色指示灯，不过余策依旧没有推门的打算，而是直接朝着门锁的位置开了一枪。
“砰——”
子弹嵌入门锁处，吞噬虫胃液即刻开始发挥作用。
转眼间，锁扣被腐蚀大半。大门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开始自动平移，缓缓呈现出其内部的场景。
余策偏过头，静静注视着。
两秒过后，大门彻底开启。一只浑身暗黄、与那两只藏在人脑中的多足肉虫有着八成相似的半人高肉虫，出现在了门后不远处的控制台上。
它形如甲虫，只不过其背后没有翅和甲壳，只有一层光滑的表皮，看上去甚至比人类的皮肤还要细腻；
它有四只眼睛，以左右对称的形式长在扁平的脸上，上方的两只间距稍大，总体呈一个倒V形；
它的嘴……或者说是口器并不明显，至少从余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条细小的缝隙。
无言的沉默过后，一名研究员从主控室的死角走了出来，僵着脸说道：
“我认得你，上次也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回答他的，是一颗子弹。
特制子弹划过不足三米的距离，直接打在了这名研究员的脑脸上。
“砰——”
研究员的脑袋直接爆裂，却并没有任何血液和脑浆飞溅，只有一只迅速被特制子弹腐蚀汽化的多足肉虫。
这本质上算不得是杀人，因此余策心中也没有产生什么不适。
他之所以会如此坚定地开枪，原因只有一个。
这名的研究员的脸很白……白得诡异。
正常人不可能会有如此苍白的面色。
这种情况，他只在苍白男人，与之前通道里的那两名失踪学生和一名特战科队员身上见过。
前者的来历本就是个迷，自然不用多说；
后者当中的两名学生，一个被多足肉虫吃了脑子，一个则是由黑甲怪物假扮；
至于另一名特战科队员，虽然余策没有亲眼看到什么异常，但后来出现的第二只多足肉虫，却有极大概率是从他脑子里跳出来的。
综合考虑起来，眼前这名研究员已死、或者非人的概率，已基本接近100%。
打死这个传话筒后，余策没有停歇，继续将枪口对准那只半人高的多足肉虫，准备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主控室的死角再次窜出三名研究员挡在一人一虫之间。
他们的表情僵硬呆滞，面色略显憔悴，但并不苍白。
他们是正常人。
余策放下枪，偏头说道：“我们来谈谈。”
主控室内安静了两秒，接着其中一名研究员的神情逐渐灵动，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你想谈什么？”
余策上前两步，走到门前：“先放了这些人，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
那名研究员转头看着他手里的枪，笑着说道：“那你先放下你的武器。”
“好。”
几乎是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余策就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将手枪丢了出去。
“啪嗒——哗——”
手枪在主控室内快速滑行，撞在控制台的底部反弹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一名研究员的脚后跟处。
他的这一举动，让不是人类的肉虫都有些始料未及。
……
就这么把自己的最大倚仗给丢了，接下来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他凭什么这么做？
是天真地认为，一只对人类充满恶意的怪物会信守承诺？
被肉虫操控着的那名研究员沉默数秒后，缓缓说道：“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看不懂的人类。”
余策嗤笑一声：“你看不懂的人类多得是，说是唯一，只不过是你见得少而已。”微顿一秒，他又冷声道，“废话少说，赶紧把这几个人放了。”
那名研究员又沉默了两秒，随后才道：“你想拖延时间，等人过来。”
余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你这个人类很有意思，我也确实想跟你多聊一会儿，所以……”
那名研究员说着，转身走到肉虫身边，将肉虫背在了身后。
其余两名研究员则退到了两边，神情呆滞地看着余策。
肉虫显然没打算解除对他们的控制。
不过余策也没在意，迈步径直走进主控室，在一旁的金属凳上坐下。
“你的……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叫精神……嗯，你的精神很特别。”那名研究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我说看不懂你，其实也有这一层意思。”
余策将两只脚搁在凳子的横杠上，右手杵着膝盖支起下巴，不答反问道：“想拖延时间的人是你才对吧？”他笑了笑，悠然抬手，指着控制台前透明隔离板外的粒子对撞机，“你想用这台机器做些什么，但是前两次都失败了，所以想尽量拖延时间，尝试第三次……”